《傲娇女帝养成计划》 第1章 绑定龙脉,身穿掉进异世 楔子 ****** “皇凌夜,你想清楚,本殿身负皇朝龙脉,若是封印了本殿,皇朝的发展便会停滞不前。你身上淌着皇氏的血,当真要置天下子民于不顾吗?!” 高高的簪花台之上,一名身着紫色衣袍的美丽女子被环绕着花瓣的电弧逼至高台边缘,退无可退,只能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男子面露痛心之色。 “娘子…不…凌卓,你别怕,花神说过,妖血能封印龙脉,只是会微微有点痛,你忍耐一下…”被称作皇凌夜的男子身材颀长,面容阴柔俊美,眼眸凝望着他口中的娘子,充满深情与一抹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 “皇凌夜…不,纪坊,你不要这样…皇朝不能失去龙脉…”凌卓见来硬的不行,便语调柔和的劝解,她想逃,但那电弧一直逼迫着她将活动范围越缩越小。 无力的绝望感充斥了身心,她眼眸中的泪滚落下来,唤着皇凌夜曾经与她相识时的化名,企图能唤回他一丝心软。 皇凌夜听见她唤他纪坊,果然顿住了脚,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划过一丝清明。 “皇凌夜,你忘了你的父王可是惨死在这个小丫头和那皇帝小子的手中。如今你只要把妖血给她灌下去,就能让他们所期望的盛世化为泡影,你难道不想看到仇人活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吗?”一道娇柔魅惑的女子声音悠悠然充斥了整个飘散着花瓣的天地。 “花神!你如此蛊惑人心,干预凡间之事,难道就不怕被责罚吗?!”凌卓昂声怒斥。 “哈哈哈哈~责罚?”花神似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你本体是虚天渊的双生并蒂莲,我乃是掌管三界草木百花的花神,惩罚你乃是我份内之事,谁会来管?” 花神的笑声娇媚婉转透着不可一世的狂傲,她虽不现身,但天地间洋洋洒洒的花瓣却开始极速的汇聚成了一个身着宫袍的女子模样,在她最后一个字出口,花瓣犹如实质凝结成了利剑直射凌卓胸口。 皇凌夜下意识去挡,而花瓣却穿过他身边继续射向凌卓。 就在花瓣凝结的箭矢即将碰触凌卓的一瞬间,一直垂挂在凌卓腰间的宫铃中闪出一道白光,一抹莹白色的男子身影浮现,抬手拂袖,轻而易举挡开了箭矢,那本是破空而来的箭矢瞬间便化作齑粉被风吹散。 天地间瞬间空灵寂静,一股庄严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令人不敢亵渎。 “这是…凤皇?!他的神念怎么会在此?”花神大惊失色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花瓣凝结成的身躯瞬间破碎,但又不死心:“凤皇,你为她掉入轮回不算,还留了一道神念保护这丫头,便是算准了有今日对不对?!好好好,没关系,我下不了手,自然有能下手的人。皇凌夜,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皇凌夜浑身一震,看向那抹莹白色的男子身影面露迟疑。 “他不过是一道神念,对你们凡人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赶紧动手!”花神催促。 皇凌夜眼看高台之下已经逐渐围拢过来皇朝的士兵,便知是那个人到了,再不动手便真的没有机会。 “娘子。对不起。此生是我欠你的。”皇凌夜不再迟疑,上前拽住凌卓的手腕,在她抬起另一只手反抗时将她扣进怀中,禁锢住她挣扎的身体,腾出一只手把瓷瓶挑开木塞,便将金色的液体灌入她口中。 看着凌卓对他怒目而视却无力抵抗的模样,皇凌夜倒完妖血,便低头吻在她沾满妖血的红唇上,那一瞬间的痴迷眷恋,夹杂着愧疚和炙爱,下一秒便被凌卓恨意凛然的一把推开。 用力太突然,此时本就在高台边缘的凌卓被惯力推后,脚下踩空,便跌落下去。 耳畔的风声吹散了她的长发,朦胧了她的眼眸,看着高台上不可置信的皇凌夜眼底爬上了恐惧,伸手来拉她。 凌卓淡淡一笑,张开双臂,仰面背对着呼啸的风倒落下簪花台。 天地间在她耳中归为寂静,她已经听不见那高台上的人在痛苦着嘶喊了什么,此时身上背负的龙脉被灌进口中走入四肢百骸的妖血一寸一寸封印。 她浑身如枷锁被解开,深入骨髓的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失去龙脉重压的瞬间轻松释然。 这跌落的失重感觉好熟悉,就像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天一样…… 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能伸手接住她的那个人…… 那个让她与这个世界结缘的人…… 凌卓缓缓闭上眼眸,眼角的泪被风带走,唤醒了尘封的记忆,一切仿佛回到了刚到这个世界的那天… *** *** 昭和二年,春。 皇朝战乱初定,新帝初登帝位,定年号为昭和,次年方得以收复天和城,于瞻天台祭天祷告。 愿皇朝四海平定,愿百姓安于生计.... 昭和帝独立于高高的瞻天台上,仰首望着云雾高深莫测的上空,高声诵念着祷词。 下方臣子与护卫的军士沉寂的跪伏在地,帝王的声音被风携带着飘来丝丝缕缕,皇朝黑色的旗帜被风吹动的猎猎作响。 而此时,天空被一道光幕撕裂,一扇巨大的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上空,悬浮在云端,随着缓缓开启,散发出光线。 众人垂首皆未察觉异象,唯有在仰头望天祷告的昭和帝被眼前的的景象所震惊,眼看着天空中出现一座金色的大门,那门缓缓打开,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中走出,随之就看那身影似踏空般急速坠落下来。 昭和帝下意识便伸手去接,那身影在半空在缩小,直到被他接入怀中后,便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模样。 女娃娃与他对视一眼便昏了过去。 昭和帝看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下缓缓浮现一朵桃花痕迹,后又急速的消逝。 这与记忆中的皇皓雪额心的印记竟然一模一样。 “阿姊,你回来了....”昭和帝眼中浮起雾气,低声呢喃。 —————— 沉睡中,神思似被抽离出身体,凌卓独自走在空荡荡的黑暗中,空洞的回响着她的脚步声。 紧张和恐惧令她浑身发抖,正在此时面前的漆黑正缓缓散去。 一抹荧蓝色的光斑从越过她身前向前飞去。 凌卓紧忙跟上时越来越多的蓝色光汇聚起来,簇拥着她穿过黑暗的迷雾,慢慢脚下也有了石粒感,两侧逐渐出现石壁,碎石的山路。 沿着路一直走,直到远远望见一棵巨大的树,盛开着荧蓝色光芒的花,而一条雪色的龙自树丛中蜿蜒爬下。 树下有一个人,雪衣华发,看不清面容,双膝盘起,放着一把古琴。 在凌卓看到古琴的同时,有悠扬的乐声幽幽传来,那般遥远空灵。 “你来了。”一道温和悦耳的男声响起。 “是。”一道女声回答。 凌卓犹豫是不是问自己要不要开口,这才发现自己不远处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先一步回答,她的脸前同样似有一团雾气,看不清面容。 “很守时。”男子声音中无喜无悲的平静:“不能登基为帝,遗憾吗?”。 女子沉默片刻开口:“我无从选择。” “不,你在私自抽离龙脉的那一刻已经做出了选择。”男声略低沉了些许:“一朵雪花也许会带来雪崩,一粒米或许足以改变斤两。” “一个历史长卷上不起眼的名字,谁又知道她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改变……”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女子似乎又说了什么。 只是凌卓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什么东西拉扯正在把她带离那个空间,她惊慌的想要去抓住眼前的事物。 恍惚之间似乎那男子抬头望向了她的方向,四目相对之下,凌卓的心猛然一跳,似被一双大手握住,随即眼前便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凌卓从自己一脚踏空摔进悬崖的噩梦中挣扎,意识还模糊时便察觉自己到了陌生的环境,四周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紧张。 直到一抹冰冷覆上她的前额,才令她心头的不安稍减。 待到神思归体,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正全神贯注盯着她的眼睛,墨色中带着微微的蓝,这不是梦里那双眸子。 而此时她再去回想梦中的场景,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什么也记不清了。 “你醒了。”十几岁的少年还带着些许稚气,声音柔和温润,灿然一笑,拨云现日般四周都明亮起来。 他伸手轻抚了下凌卓的额发,凌卓发觉触感与自己沉睡中的一般,微凉。 “这是哪里?”凌卓开口方发觉声音稚嫩柔弱的不像自己嗓子发出来的一般。 “这里是皇朝啊。”少年轻柔的回答,唇角挂上了笑,他丰神俊朗,不笑时神色专注沉稳,笑意盈盈时又如春江融冰,润物无声。 “黄昭?黄昭是什么地方?我是穿越了吗?”凌卓蹙眉,紧张的四下打量这陌生的环境。 少年一怔,不太明白穿越二字何意,但看她神色惊慌,便知她并不知自己因何而来。 难道她不是神女? 怎么可能,普通人又怎么能从天而降? 略一沉思,少年便如实相告:“朕昨日自瞻天台祭天祷告时望着天空风云骤起,半空中浮现一扇巨大的门,而你便是从门内踏出后落下。” 凌卓缓缓坐起身,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像往常一般下午去楼下花园中写生。 乘坐电梯下楼时还没有任何异常,直到她迈出电梯,才有瞬间的失重感袭来,难道是电梯出事故,自己死掉了吗? 她不禁扶额,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变得短小而肉乎乎的,做扶额长叹的动作已经有些尴尬与不合适。 双手举在眼前,再看看被子下的腿脚,下一秒便炸毛般跳了起来,惊呼:“我怎么变成这么小了?!” 而她面前的少年正是昭和帝,初登帝位第二年的小皇帝,此时看着在床上弹跳起来的小娃娃,手舞足蹈的抢天哭地,不禁后退两步。 心里却是一点一点坠落到了谷底,他满心的希冀,此时消退了大半。 她不是阿姊,绝对不是他的阿姊。 他印象里的阿姊永远那么沉着冷静,是那般高高在上,即便是温柔的轻抚他的头顶,也是有着不可触及的高贵。 怎么可能这般行为举止无状? 可她额心有与阿姊一样的印记… 昭和帝心中五味杂陈,心情无法言喻。 凌卓被现状所折服后,无力的坐在床上,垂着头,眼泪不争气的一颗颗滑了下来,抱紧双臂缩成一团。 十五岁的她,回到了几岁的孩童模样,还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没有父母,没有好友,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游戏… 凌卓越想越难过,索性嚎啕大哭。 昭和帝蹙眉愈加肯定这个哭泣包绝对不是自己那仿若神明的阿姊,神情便冷了许多,淡淡的说:“待你冷静些,朕再来看你。” 说罢,便失望的离去。 凌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挽留下,毕竟这是这个世界她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目前唯一认识的人。 但哽咽着还是赌气般放下手,他凭什么生气,明明倒霉的是自己。 第2章 与小皇帝的正式会面 待到四周静下来,凌卓才慢慢停止抽泣,回想起在半空掉落进他怀中看到他的装扮,那十二毓珠帘,与玄色赤线纹绣的龙,以及方才他以朕自称。 凌卓后知后觉,这小少年是帝王? 方才是否失礼,惹了对方忌讳? 凌卓摸了摸后脖颈,不会被帝王一怒之下砍头吧? 她打量着四周古朴的陈设,暗褐色木质结构建筑与家具,连纱帘也是灰素色的,唯一的一抹色彩还是窗外露出的一枝发了绿芽的树枝。 吱嘎,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缓步走进来。 凌卓下意识便后缩了一下:“是谁?” “回姑娘,老奴是陛下派来伺候姑娘起居的嬷嬷,素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夫人立定行了个福礼,声音温婉的答道。 凌卓自帘幔后探出头,看着来人身着素蓝与淡绿相间的服饰,左襟系着一抹鹅黄色长穗,盘发于脑后,面色白皙光滑,虽容貌普通,却干练的装扮,干净的气质,眼神眉宇间也平易近人。 凌卓心中升起好感,自床上跳下来,走上前才发觉自己才不到对方大腿,只能牵了牵她衣袖。 素嬷嬷墩身下来,温和的问:“姑娘有何吩咐?” 凌卓看着眼前的妇人,声音软糯:“素嬷嬷,刚才的大哥哥真的是你们的帝王吗?” 素锦一怔,点了点头:“正是我们的陛下。” “他叫什么名字?”凌卓追问 “陛下名讳奴不敢妄议。”素锦面色赧然。 “没事,你悄悄说,我不告诉任何人。”凌卓将耳朵凑过去。 略一迟疑,素锦还是轻声回答:“陛下尊讳,皇伊贤。”话毕看了下四周无恙方眼神定定的看着凌卓。 凌卓白皙的小脸上眉毛蹙起,漆黑的眸子此时被长长的睫毛掩盖,她本就相貌清丽,如今回到四五岁的模样,却更是漂亮可爱的瓷娃娃一般,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踝,皮肤如雪般纯净,面颊上淡淡的粉晕,与偏粉色的朱唇相映,更是可爱灵动。 素锦看着可爱的小女娃娃此时如大人般沉思的模样,不禁心里也是柔软,唇角不自觉便一直勾着笑,怎么看都觉得她可爱的让人想保护。 对于凌卓的来历,素锦大抵还是知道的,毕竟陛下也不曾隐瞒,如今宫外也是传的沸沸扬扬,天下都知道陛下祭天时得赐神女降临,福佑皇朝。 但素锦方才在殿外看到陛下脸色不佳的离去,还以为神女给了什么指示,令陛下不悦。 却没想到,原来神女却并不知陛下身份,看情形也是不知为何来皇朝。 “素嬷嬷,你们的皇帝刚刚是生气了吗?”凌卓忍不住还是打听。 素锦想了下,摇头回答:“依老奴看应该没有真的生气。我们的陛下是一个很和顺的帝王,平日没有对老奴或身边人发过脾气。” “那你们的黄昭,为何国号如此奇怪叫黄色的明日?”凌卓不解。 “黄色的?”素锦愕然片刻便低头掩面低笑出声,解释道:“姑娘大抵是会错字了,皇朝乃是帝皇之皇,朝阳之朝。” “皇朝?原来是皇朝zhao。”凌卓恍然。 “始祖本愿皇室一族能如朝阳般积极进取,将这片土地建立成盛世太平,令百姓安居乐业。”素锦解释。 “如今是盛世吗?”凌卓又四处看了看这略显陈旧的室内。 素锦随着她目光扫过,叹了口气,情绪低落下来:“如今的皇朝并非盛世。” 这些家具虽然陈旧了些,却雕工与质地非凡,底蕴深厚。 凌卓困惑:“为何?” 素锦沉默半晌,方答道:“皇朝历经九年动乱,国力衰退,民不聊生,陛下乃是先帝仅存的血脉,被众人推崇,于去年十月军中继位称帝。今年起始入主这太和宫,正式祭天告祖,天下方初定。” “他才十几岁呀…”凌卓呢喃,回想到方才那少年帝王,他与她在另一个世界差不多的年纪,却已是帝王,肩负起了万千百姓的生计与宏愿。 “陛下去月方过十五岁生辰。”素锦唇角蔓延上笑意,眼神也有几分温和:“陛下虽年少,却是已在军中历练了许多年,又师承当朝左相大人,文韬武略皆远超凡人。” 凌卓愕然,去月是上个月的意思么?自己上个月也刚过十五岁的生日。 随即不禁汗颜,自己的十五岁还在爸妈的照顾下生活学习,别人的十五岁已经是一国之君,肩负天下人的生计。 “素嬷嬷,那你们的陛下是怎么登上帝位的?”凌卓开始对这个帝王的成长产生好奇。 素嬷嬷却是面露难色:“其中过程,其实老奴也并不甚详,老奴是在陛下入主太和宫前被招募进宫的,先前在司晨院负责管教宫女,如今姑娘到来才被指派来伺候姑娘起居。” 原来是这样,这个皇宫,这个国家还真的是百废待兴。 凌卓心中有了底,看着自己小脚小手的孩童模样,心中叹惋,如果还是十五岁,自己在这个异世还能去好好闯荡一番,可如今这般小,还能做什么? 回到政史殿,皇伊贤早已冷静了许多,手抚上小臂,昨日硬去接下下坠的她,虽是孩童,下坠的力道却还是让他的小臂酸痛不已。 也没问下她名字,想起那孩童哭起来真的是快炸了耳朵,皇伊贤只觉得额角发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双眸恢复了往日的冷色。 “陛下,左相大人与右相大人请见。”侍从声音自殿外传来。 “有请。”皇伊贤随手抄起一奏本摊开在桌面,手上拿起朱笔。 “臣,参见陛下”左相夙渊,右相凤黎躬身一礼后便自顾自坐在两侧的太师椅上。 对此皇伊贤自少便习以为常,是这两个人将他推上了的皇位,登基后许以高位的同时也许以了厚待。 见小皇帝在老实的批奏折,左相抚着胡须,老怀甚慰,他与右相这后期带兵后期倒戈的不同,他可是帝师,虽然曾经小皇帝只是他教授的众多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但却也是最听话的那个。 正如在动乱伊始,身为九皇子的小皇帝便跪求他相护,这些年来,也是因为有他左相指导教诲,小皇帝才能由一个毫无势力后台的小皇子,熬尽了皇子帝姬的龙争虎斗,在他们鹬蚌相争后渔翁得利,在九年动乱之下一步步走上这至尊之位。 虽说眼下仍有二皇子盘踞北境犹未死心,但天下到底是已然初定。 念及至此,左相便想起昨日祭天时到异象,这也是他与右相这一早下朝后又特意觐见的原因。 “陛下。”左相开口问:“昨日陛下祭天时所获天降神女,不知此时,神女如何了?” 皇伊贤瞟了眼进门后一直未出声的右相,略一沉吟便答道:“神女已经苏醒。” 右相眼中划过一道光,昨日,他们守在瞻天台之下,在被惊呼唤醒抬头后,只遥遥看到天空一扇大门缓缓关闭,一道模糊的人影落了下来。 然后现场纷乱起来,自天台降令说天降神女,庇佑皇朝。 随即帝王宽大的衣袍一路抱着神女离开,没有任何人看到神女的样貌,甚至年龄也未可知。 这让他很是不安,自己的女儿与小皇帝早已有了鸿蒙之约,只等小皇帝亲政后便入主后宫的呀,如若神女样貌绝佳,再有天意,那岂不是…… 第3章 保证不捣乱 “神女约有四五岁的模样,还是个孩童。今日初醒,还未有流露上天任何指示。”皇伊贤似是宽慰般望着右相说道。 右相提起的心终于踏实落回原位,人也放松了许多,向后依靠在太师椅上,语气肆意的说:“上天原来是派了个四五岁的女娃娃来辅佐陛下,害老臣白担心了半天,还真以为老臣家的丫头要伤心了那。” 他之所以说的直白,正是掩饰心中对帝王的抉择甚是在意。 左相面色未改,心中嗤笑,手握所有兵权的右相还能怕区区神女和他女儿抢后位,真是毫无远见。 “神女虽是四五岁的模样,却也是天佑我皇朝的祥瑞。”左相拱手敬天,傲然说道:“如此以来定得将此事告知天下,也让世人知道陛下继位乃是天命所归。” “是,此事乃是陛下即位以来的头等喜事,得大办特办,让神女出席,众人一睹神颜,才可令天下信服归心。”右相难得与左相意见统一,出言相助。 虽说小皇帝说神女才四五岁,到底是得亲眼看到才能真正踏实。 皇伊贤扫过他们二人的面庞,点了点头:“朕准了,左相大人,右相大人二位既是朕的老师也是朕的长辈,此事朕还没有操办的经验,还得二位多指点。” “臣,领命,定不负陛下嘱托。”二人起身俯首一礼后退下。 四周静下来,皇伊贤推开案几上的奏折,无心去看。 这些年他小心藏拙,表现的听话又顺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种被人摆布的滋味有多难受。 抚摸着扶手上的龙头,这个位置,他以前从未想过,因为在他心里,这个天下除了父皇外,只有她,只有阿姊皇皓雪才能坐在这里。 皇朝从来都是无论男女,皆以德智俱佳之人继位。 也因此,才会在阿姊继位前无故失踪后,引发了内乱,先是二皇子毒父私拟即位诏书。 后是三皇子发现端倪起兵,而后几个皇姊皇兄纷纷被拖下场,为了皇位争斗,为了活命争斗,斗的硝烟四起,天下动乱,民不聊生。 曾经富庶天下的皇朝就这般破败下来。 自己依靠左相的权贵威望,后又许诺凤家娶其女为后,有了兵权和权贵的支持才在这场动乱之下苟活了下来。 如今天降神女,是上天对他继位的肯定么? 皇伊贤摩挲着掌下的龙首,半晌,对外唤道:“去命素锦将神女带过来。”他想知道神女是不是已经冷静下来能与自己好好谈一谈。 素锦得信后便告知凌卓需要去政史殿觐见。 凌卓任由她给自己找了套勉强合适的衣裙换上,临出门素锦觉得有些风,又给她围了件斗篷方抱起她。 待到凌卓被送到政史殿门口,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素锦,有点不敢自己进殿,看她小模样可怜又可爱,素锦心软的想跟进去,却被门口的侍从拦下,只得笑着冲凌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害怕自己会等着她。 凌卓深吸一口气,独自走进殿内,年幼时上幼儿园的记忆又被拽了出来,第一次进入陌生环境的恐惧感又袭击了她。 待到真的看到正伏案批阅奏折的小皇帝时,她深吸了口气,猫儿似的声音哼唧:“听说你找我。” 皇伊贤瞥了一眼站在殿内的小人,见她被打扮成了一个小包子,不禁微皱眉头,如今阳春三月,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是不是穿的过于厚了些。 虽如此想,但他只是嗯了一声,便又看着手里的奏折,刚过年关不久,如今正是春耕之际,下面报上来正在重新统计郡县人数,以便分配土地耕种。 凌卓见他还沉浸在政务中,便也不急,看了看四周,挑了把离她近的椅子,比量了一下,便迈着小短腿准备爬上去。 努力了几次,小短腿堪堪将脚丫够到凳子面,却滑不溜丢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忽然,凌卓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即腾空而起,而后就稳稳的落在了椅子上。 回头一看,看到近在咫尺的皇伊贤俊秀的面庞,脸上有些发烫,心里却是感叹,哎,这个男孩长相挺好看呀,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庞虽还有些许少年的稚嫩,面颊却是线条顺滑,他身形偏瘦,个子在同龄人中应该算是十分高挑,离得近了身上一股清冽的香气似有似无的传来,很是好闻。 “我…这椅子太高了。”凌卓别开眼,撇嘴。 “回头让制造司做几把小的。”皇伊贤放下她就自然的回身坐回案几后面的龙椅,他也是看她笨拙的狠,才来帮忙,绝对不是突然觉得一个软糯糯的小团子有些可爱。 “谢…嗯…谢谢陛下?”凌卓有些生硬的回答,似是想起什么,又站在椅子上学着素锦福了一礼,不确定是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上,终是草草做了个样子。 皇伊贤看她手脚并用的憨态可掬模样,不禁唇角上扬:“不用谢,还是不哭比较可爱。” 凌卓汗颜,辩解:“任谁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还变成小孩子,都会想哭的好吧。” 皇伊贤蹙眉在心里换位思考了下,方认可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凌卓。” “你为何叫这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那么你又是从哪个世界而来?”皇伊贤抓住重点开始提问。 凌卓想了下:“我来自一个比你们这文明发展更快更先进的世界。” 皇伊贤想了下,表示无法理解。 “嗯…比如说,我们那个世界出行有汽车,可以日行百里,飞机可以日行千里,再比如说,我们那个世界有手机,可以随时随地和想见的人通话和视频。”凌卓开始发散思维想让这个古代人了解下自己世界的高端。 “日行千里?”皇伊贤点了点头:“这与千里骢差不多,千里骢也是可日行千里。只是眼下数量不多,皇朝目前还有一两匹。” 凌卓愕然:“你说的是马吗?” “与马外貌近似,体型更高大一些,头上有角,背部有羽,待有时间朕带你去看看。”皇伊贤语气平淡,在他看来神女所描述的世界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至于你说的可以随时通话的手机,朕没有,但朕曾见过存有大妖法力的栗子,便可如你所说可对话可看到对方。”皇伊贤端起案边的杯盏轻啜一口。 凌卓石化当场:“大…大妖?” “是啊。”皇伊贤点了点头。 “你们这个世界还有妖?!”凌卓不禁瞪大了眼,扶住椅背,太震撼了,不怪她受不了这个炸弹般的刺激,活这么大,谁见过妖啊,听他那语气,还是随处可见稀松平常一般。 “你们那没有吗?” 凌卓猛摇头。 皇伊贤蹙眉,不过是区区的妖就把神女惊成这副模样,他都开始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谁从天上扔下来凑数糊弄人的了。 “你们这不会还有神仙或神兽吧?”凌卓试探。 皇伊贤沉思一下:“没见过,应该是有。”如果没有那么神女也不可能来到这里啊。 念及至此,皇伊贤又有些怀疑这神女是不是被什么不靠谱的神给弄过来的。 不过不要紧,不需要她真的提供多少帮助,只要有她神女的名号在,皇朝的正统便是他的。 凌卓有种想向别人显摆,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的挫败感,蔫蔫的滑坐在椅子上:“既然如此,那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我又不能给你提供帮助,还是个小手小脚的孩子。” 说着眼泪又一串串掉了下来。 皇伊贤看她哭就又头疼起来,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她会不会又像之前般哭闹,如果让殿外以为自己怎么着了神女,传出去自己这帝王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但看她并没有大哭,只是小声抽泣,慢慢的心软了下来,皇伊贤走近她身边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看着她额心淡淡的桃花印记,柔声说:“没关系,别哭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凌卓满眼含泪与他对视,眼圈与鼻头都粉粉的红色,瓷娃娃般易碎。 “也许老天就是想让你来监督朕好好以国事为重,不得偷懒。”皇伊贤抬手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凌卓吃痛捂住额头,认真起来:“那我可以天天来看你处理政务吗?”她还想再多问问他关于这个有妖的世界更多的稀奇事。 皇伊贤考虑了下,日后有神女在侧,臣下似乎也能归心不少,于是点了点头:“非议事时间才能来,你只要不捣乱便可以。” 凌卓立刻保证,来必通报,并且绝对保持安静不打扰。 第4章 密谈合作 之后数日,凌卓便每日在宫中闲逛,无趣了便去政史殿看皇伊贤批阅奏折。 皇伊贤看她年纪小并不设防,任由她搬了椅子凑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奏折。 而凌卓心思敏锐,古文字虽生涩难懂,但她善于观察,很快便从中发现皇伊贤这个帝王之位坐的十分不易,虽是帝王,却处处受制于左相与右相,而这二人又各有阵营,意见时常不一。 两派的人在一件政事上往往各抒己见同时还排挤贬低对方,折子上了数十道,真正能用的谏言一条没有。 具体落实,皇伊贤的批阅仅为参考,真正政令通达的却是左相与右相的拍板。 而这两人也极有意思,纵着手下人互相对咬,两个人面上却是一团和气,默契的很,左相为老学派的代表,朝中文官绝大多数出自他门下,自是掌管了文事。 而右相则是手握兵权,同时还担任皇城守卫的职责,自然是兵家的一言九鼎。 二人互不相犯,也自守边界,下面吵翻了天,也不妨碍他们二人坐在案几边泡壶茶同饮笑谈中博弈个中和之策。 看小皇帝在他们二人阵营前被臣子戏弄的手忙脚乱,而自觉天下尽握,大权独揽的畅快。 凌卓看皇伊贤久久的盯着奏折不发一言,便是长长叹了口气。 皇伊贤被她一声叹息拽回了神思,看了看自己身边趴在案几上托着下巴的糯米团子,问:“小孩子叹什么气。”说着抬手便揉了揉她的额发。 这是他这几日来下意识养成的习惯,小家伙的额发柔软顺滑,手感不错。 “既然他们不想让你管太多,你就干脆甩手掌柜好了。”凌卓嘟着嘴不满。 皇伊贤看她肉乎乎的小手指着奏折,不禁好笑:“你能看得懂?” 凌卓轻哼:“能看懂一点点,他们把你当傀儡戏耍你呗。” 皇伊贤闻言却是脸色骤变,立刻捂住她的嘴,看了下四下无人,侍从被支出去还未回来,才放下心,面色微沉,压低声音:“你慎言。” 凌卓第一次见他如此谨慎,拿下他的手,立刻也压低了声音:“怎么了?不能说吗?” 皇伊贤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凌卓恍然,指了指殿外,眼神示意做口型:“都是他们的人?” 皇伊贤点了点头,凑近她耳边:“大部分是。” 凌卓面露同情,这皇帝当的实在不易呀。 “神女有何见解?”皇伊贤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奏折上的字,语调已经恢复正常。 凌卓瞟了眼殿外见人影晃动,便知侍从已经折返。 “这些文字我皆是看不懂呀。”凌卓也恢复语调故作苦恼的回答。 皇伊贤给她个心有灵犀的眼神,赞赏的点了点头,二人会心一笑。 待入夜,凌卓哭闹说怕黑睡不着,非要皇伊贤哄睡,待宫人硬着头皮请来皇伊贤坐在她床头,她又缠着要讲故事才肯睡。 此番下来众人只觉得这神女当真只是个小娃娃,每日只会哭闹缠着小皇帝,将此讯息传出宫外,安了各自主人的心。 而此时皇伊贤确实在与凌卓讲故事,只不过讲着讲着,便在侍从都退下再无防备后,开始说起他们二人未完的话题。 “你这皇帝当的也太累了。”凌卓压低声音说。 皇伊贤勉力一笑,抬手轻抚了下她额发,为她塞了塞被角,淡淡的说:“我已经习惯了。” 他没有说朕,因为那个字太沉重太累。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凌卓脸蛋皱成了包子。 “等我亲政或许会好一些。”皇伊贤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对这个小孩子放下了所有的防备,这般敞开心扉与人闲聊,还是小时候与皓雪阿姊。 念及皓雪阿姊,皇伊贤不禁又看了一眼凌卓额心的印记。 “那你什么时候亲政呢?”凌卓眨着大眼睛毫无睡意。 “二十岁。”皇伊贤答道。 “啊?还有五年呐。”凌卓感叹。 “其实这些都还好,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二皇兄仍然盘踞北境时刻虎视眈眈,皇朝一日不能大一统,始终是个隐患。”皇伊贤拢起身上衣袍,依靠在床柱边,眼神有些出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他弑父,杀尽了我的皇兄皇姊,引发了九年动乱。但他是我目前仅存在世的血亲…纵使我们已是仇敌,可我下不了手置他于死地。” 凌卓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语气低落,眼中落入了星光,不觉有些心疼,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头埋在他发间,轻抚他后背:“你别难过,哥哥。” 皇伊贤浑身一颤,这一声哥哥令他下意识回抱住怀中柔软的小团子,心念悸动,是你吗?阿姊,是不是你阿姊,是不是你感受到了我的悲伤? 凌卓伸着小肉手拍抚他后背,这个少年身量如此瘦削,是怎么撑起偌大的皇朝。 “哥哥,你别怕,阿卓会一直在你身边。”凌卓抬起头,伸手擦去了皇伊贤不经意滑落的泪。 闻言,皇伊贤心中一震,一股暖流使他灰暗的心不知不觉又滚热了起来,自从继位称帝后,左相与右相两个阵营的争斗愈加激烈和不加掩饰。 他手无兵权,又无多少信赖之人,身边尽是监视,苦熬下来,已经逐渐对巩固皇权失去了希望和耐心。 而如今,凌卓的到来和坚定不移的与他并肩,让他此时忽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重新又看到了光。 “阿卓,或许上天派你来我身边,就是给我希望,重建盛世的希望。阿卓,我们一起,一起把皇朝重新建立起来,好不好?”皇伊贤激动的抱着凌卓起身转了两圈。 重建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太平盛世。 凌卓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点亮了起来,找到了目标,咯咯笑着回应:“好,哥哥。” 待到五月,左相与右相共同议策的迎见神女的庆典终于敲定了具体日期,一应事务俱已妥当。 第5章 游行遇刺 五月十三日,凌卓一早便在素锦及三四个小侍女的簇拥下洗漱后换上了繁杂华丽的衣裙,将乌黑的长发盘成了两个髻,她身量小,衣裙前方经素锦改良后刚掩住脚,后面是长长的拖尾。 华服整体为玄色,上面纹绣着凌卓认不出的花纹,金线勾勒,银线填铺,极尽奢华,最后素锦还为她带上了一支垂着珠串的步摇。 “掌管内政的肖总管说,这是陛下少时参加大典时的衣袍,如今时间仓促,府库中只有这件还算勉强合适。”素锦说着看着眼前的小娃娃穿上厚重的华服都有些走不动路。 弯腰自然的将她抱了起来,十分宠溺:“好在今日允许老奴随着服侍,坐车之外老奴可以一直抱着姑娘,定然不会让姑娘太过劳累。” “谢谢素嬷嬷。”凌卓眉眼弯弯笑容灿烂,揽住了素锦的脖颈,头靠在她额角亲昵的蹭了蹭,来到这个世界后伴随她时间最多的就是素锦了,像妈妈一样将她照顾的十二分的妥帖。 素锦嘴角上扬,心里此时如被蜜滋润般甜蜜,若是自己的小丫头还活着,定然也如此惹人疼爱。 今日不仅要与群臣见面用餐,还得前去巡游。 十步一个兵卫,还有数百名身着甲胄骑着白马的侍卫开路。 待凌卓坐在皇伊贤身边,随着似马非马的千里骢驾着如亭子般的巨大车驾驶出太和宫时,凌卓这才发觉太和宫竟然整体坐落于山脉之上,仅有一条路通往宫门,而自内门到宫门这条路,足足得有三四公里长。 待驶出宫门,门外是被肃清的街道,两侧建筑干净整齐,高门大户,这里是王公贵胄的府邸,如今大多空置,所以很是安静。 一直走到道路更加开阔宽敞的主城区时,四周却是残垣断壁,被火焚烧过后漆黑的砖墙和房梁,衣衫褴褛的民众跪拜在街道两旁,他们垂着头,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只有空气中的沉寂伴随着两侧兵士手中旗帜被吹动的咧咧风声。 凌卓只觉得浑身如过电般发冷,自己脑海中对这个世界的想象被眼前的场景所击垮,她从未想过这个国家如今会是如此糟糕,满目疮痍刺痛了眼睛。 她不禁起身,皇伊贤察觉她的异样没有阻拦,看她揭开车上的纱帘走出去,脸上的表情错愕与惊骇,他心里也是沉重下来。 这些天他们二人私下交流多了,皇伊贤便明白她生活的那个世界是那般美好与富足,按照凌卓的原话是有着高度发展的文明与日新月异的科技,人民生活富足,社会稳定而和平。 他能理解眼下她看到如今的皇朝是什么心情。 慢慢有百姓瞥见凌卓独立于车前,便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神女原来不过是四五岁的女娃娃。 渐渐越来越多人壮着胆抬起头看着车辇,兵士们原背身而立护卫主道,但民众的议论声传进他们耳中后不禁也纷纷回身看了过来。 凌卓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那瘦削的身材,枯黄蜡色的面容,直至一个妇人怀中抱着的襁褓中的婴孩都面容凹陷,露出明显的骨骼感。 凌卓回头看了眼皇伊贤,他会意的一抬手,车辇缓缓停下,凌卓顺势拾阶而下,素锦忙跟上前去,凌卓走向那妇人,离近了,方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小包油纸包裹的点心,这是素锦早上为她备的,怕她路上会饿,特意放在衣袖内方便她取食。 眼看神女走近,妇人慌忙抱着孩子跪伏的更深,周围人都退了很远,让出了一个空地。 “让孩子,活下去。”凌卓将油纸包放在襁褓上,轻声说道。 妇人顿时热泪盈眶,按住油纸包,颤声叩谢。 凌卓回身看着四周,看向远方更多的人,深吸一口气,迈步正欲返还车辇,此时却骤变顿起。 几道黑色身影如鬼魅般窜了出来,直奔凌卓而来。 “保护神女!”皇伊贤的声音低沉响起时,凌卓已经被素锦护在怀中。 黑衣人亮出手中兵刃直指素锦脖颈,电光火石间,一柄短刃斜着刺来,堪堪将黑衣人的兵刃击飞出去。 凌卓只看见皇伊贤立于车辇中与几个侍卫已与后续赶来的黑衣人战在一起,几番想突围来救她,却是被挡了回去。 如今自己身边这挡开黑衣人匕首的却是一个身着甲胄的兵士首领,他在救下素锦后,便指挥周围的兵士背身将凌卓与素锦围拢起来,共同抵御一波又一波的黑衣人进攻。 凌卓看着四周的混乱,紧张的抓紧了素锦的衣袖,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她回头看了眼方才的妇人,发觉百姓在混乱一起便已尽数散去,方安下心。 只不过她刚放进肚子里的心再下一刻便又被拎了起来,兵士到底抵挡不住黑衣的刺客,几个兵士不敌受伤后,护卫圈便有了缺口,其中一个身量瘦小的黑衣人便顺势突袭进来,伸手便抓向凌卓。 素锦伸手便去挡,但刺客一记匕首便将她胳膊划破,她吃痛瞬间怀里一空,凌卓已然被那刺客拎在半空中。 刺客将伸着小手小脚乱踢乱挠的凌卓夹在腋下,脚尖点地便腾跃而起,跃向房檐。 “沈云挚你还不出手拦住他!打算看热闹到什么时候?!”皇伊贤的声音急切传来。 随即凌卓便眼前一花,一道青衣凌空出现一柄寒刃劈向黑衣人,黑衣人举剑抵挡,却被一击重力直捶入地,青衣人游刃有余的在黑衣人坠地前身形一闪将凌卓抱起,复闪回房檐之上。 他身形极快,凌卓都没反应过来,就又换了个角度被人夹在腋下。 只恨自己身量太小,怎么都喜欢把人夹在腋下,凌卓心里记恨。 手上触及这名为沈云挚的青衣人骨骼分明的指节上一个冰冷生硬的金属时,凌卓伸着脖子瞅了个清楚,是枚青龙盘绕的戒指。 “神女,冒犯了。”沈云挚说着便将凌卓朝着皇伊贤所在方向丢了出去,喊话:“陛下,这宝贝还是交给您护着吧。” 皇伊贤哭笑不得的伸手去接他丢过来的小人时,沈云挚已然同时跃入半空将几个跳起想要掠夺的黑衣人尽数碾压砸向地面,任碎石炸裂。 待凌卓伸着小手落入皇伊贤怀中后,沈云挚已然又闪身不见了踪影。 剩余十数名黑衣人见大势已去,便互相给了个眼色就想混入人群开溜,但此时右相已然带兵将此地外侧围拢起来,将他们尽数捉了带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确定过素锦伤势无碍后,凌卓眼看她上药包扎好才放心回了车辇。 “这些是什么人?”场面得以控制,游行继续,凌卓坐在皇伊贤身侧方开口问。 “这些黑衣人手腕有蛇印,是二皇兄的蛟杀。”皇伊贤面沉似水。 “他是派人潜伏想把我抢走?你明知会这样,为什么还是听从左相和右相安排带我游行?”凌卓略有些生气,倒不是害怕遇险,而是因他没有事前告知。 皇伊贤抬眸看了凌卓一眼,淡然的答道:“朕就是想看看二皇兄会派些什么人来抢,还有……” 他一顿,收了话头,转而一笑:“让你受惊了。” 凌卓看他神色几番转换,便知他不会跟自己透露太多真实想法,心里有些犯堵。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凌卓竟真认为自己在异世有了无话不淡的家人,但到底,还是最难猜测帝王心。 沉默无话,直至晚宴。 第6章 百官盛宴 这是新帝继位以来,第一次百官盛宴。 说是盛宴,席面也是粗糙简陋的很,即便是帝王与神女面前也不过六道菜,其中五道都是素菜,一道荤菜也不过是焖制的鸡肉。 至于下首的臣子,位分高低,菜品变化也几乎无差,多是两素一荤。最低阶便是一道素菜配了面食。 凌卓随着皇伊贤走向上首座位时,一路经过跪在两侧的大臣桌前,扫过他们的餐食,也扫过他们身上偶尔还打着补丁的官袍,眉头紧锁。 待到坐定,侍者手拿黄帛,一段长长的贺词后,便是皇伊贤举杯而立。 凌卓见状,看了眼桌上的酒杯,也有样学样,站起身举起杯。 顿时席下官员也纷纷跪着将酒杯举过头顶。 “天降神女,佑吾皇朝,愿四海升平,山河无恙!”皇伊贤朗声说完。 下方官员齐声道:“陛下英明,皇朝定能盛世太平。” 众人将杯中酒饮尽,凌卓也学着欲喝,却发觉杯中酒忽然消失殆尽。 她诧异的翻过酒杯,确实就在她眼前刚刚还满满的酒瞬间就见了底。 “阿卓不许饮酒。”皇伊贤声音幽幽传来。 凌卓一个激灵回头与他对视一眼,便轻哼将酒杯重放在桌案上,凡事不告诉她,还管着她,这是什么哥哥!? 皇伊贤自然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事关很多方面,他确实没法现在就告诉她,倒不是信不过凌卓,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然摸清了凌卓的性子,最是沉稳。 只不过,多方角力,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随后宫宴,有舞姬献舞,虽是简单服饰普通舞姿,却也能看出认真演练过。 许久没见过真人舞蹈,凌卓颇有兴致的看着她们红衣翩翩,长袖随着旋转而似翻飞的蝶翼般好看。 一舞过后,百官开始敬酒,左相右相敬帝王。 右相自眼见为实凌卓真是个不足为惧的奶娃娃后,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与左相彼此邀杯共饮。 而左相则是看凌卓瓷娃娃般的面庞几番都有些出神,尤其是她额间那抹印记,让左相恍惚觉得自己看见了十几年前初见皇皓雪时的样子。 想起皇皓雪,左相真的是爱恨交加,她明明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最优秀的学生,最具帝皇品格的良才。 但寄予厚望所得的便是她一遭失踪天下大乱,令他这众人拜服尊从的帝师,几番被世人唾骂,骂他教出了一个毁了皇朝的败类。 这些年的战乱,苦的不止是百姓,就他这帝师,朝廷大员,顶级世家的掌舵人,也是风雨飘摇,早些年他曾站队五皇子,那是他第二看好的学生,也是那般聪敏贤能。 直到战乱第六年,五皇子时运不济,被人围堵在麻栗坡被四皇女乱箭射杀于后,左相带着残兵部族西逃,半途在一处破庙中偶遇九皇子皇伊贤,皇伊贤在战乱伊始流落民间后被江湖中人所救,这些年一直跟随隐世的门派居于深山中才得以保全自身。 也是从皇伊贤这里得知,把控盛都的二皇子是如何弑父矫诏。而真正的镇国玉玺与令信是如何到了皇伊贤手中。 左相便转而全力劝导皇伊贤既然有镇国玉玺与令信,便不该避世独善其身,应担负帝王之责,出世平乱。 于是乎皇伊贤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得以左相助力,是不得已还是顺势而为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至于右相,乃是左相拥立皇伊贤之后,打出帝位正统的旗号,自七皇子那里纵横而来,许以重利,得以其倾其兵力反水七皇子,拥护皇伊贤,一步步走向帝位,将二皇子逼至北境。 左相再次叹气,饮下一杯酒。 他此时还不知,就是眼前这个酷似他爱徒的神女日后与他夙氏一族还有颇深的纠葛。 凌卓虽是感受到了左相时不时的打量,但却没当回事,因为不止左相,还有右相,还有下方的百官,都是时不时以探究的神色迅速瞟她一眼,还不敢多留,怕她发现似的又迅速挪开眼神。 唉,凌卓心里叹气,感觉自己像猴,今天拉出来显摆显摆。 皇伊贤自是看出她心情又低落了下来,也不戳穿,自己应付着百官的礼敬。 待到宫宴结束,皇伊贤屏退侍从,牵着凌卓走向宫中最高的一座建筑,云中阁。 没上一半,凌卓小胳膊小腿就迈不动步开始耍赖,皇伊贤弯腰抱起她,一直走到阁楼最上层,开阔的阁楼十分敞亮,外侧还有延伸出去的观景台,可以看到云海之下是楼阁层层的宫闱,云海之外是座座远山。 凌卓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的弯月如勾,点点繁星闪烁,空中无云,月华清亮似水照耀大地。 “真美。”她由衷感叹。 “不生气了?”皇伊贤抱着她走近栏杆,让她视野更开阔一些。 凌卓冷哼,不答。 皇伊贤不与她计较,让她靠坐在栏杆边的横凳上,自己也坐她身侧,怕她掉下去,还虚握着她后背的袍带。 “你看那边,那是千华宫,是朕的阿姊,皓雪帝姬的住所。那里曾种了很多的桃花,每每花开,便是粉云叠翠,很是美丽。”皇伊贤遥遥一指。 凌卓站起身,趴在围栏上,顺着他手望去,夜幕下只看见乌黑的宫墙,其他便什么也没有。 “哪有桃花?”凌卓嘀咕。 “被火烧了,二皇兄一把火烧了千华宫,也烧尽了桃花。曾经二皇兄最是看不惯皓雪阿姊,按年岁,除了早逝的大皇子,便是年岁最大的他,很多人都以为帝位会顺位传他,但无奈年少时的皓雪帝姬就已经太优秀了,她才华卓着,品格优秀,令人无法无忽视她,帝位便众望所归的命定她来继承,希望在她的统领下,皇朝能盛世绵延。”皇伊贤追忆着皇皓雪曾经的过往。 第7章 想养只狗?妖王 “那为什么还发生了战乱?她为什么没有继承皇位?”凌卓被他所说的故事吸引,忍不住追问,早忘了自己那点小脾气。 皇伊贤摇了摇头继续到:“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为了什么,继位大典上突然就失踪了。随后父皇重病,二皇兄将毒药灌给父皇,眼看父皇七窍流血而死,矫诏妄称父皇临终前传位于他。” “但他拿不出皇朝的镇国玉玺和父皇的令信。于是其余皇兄皇姊不服,纷纷起兵,割据称王……”皇伊贤望着远方有些出神。 凌卓听的后脊背发凉,为了继位,竟然亲手弑父,这二皇子毫无人性。 “所以今日那些蛟杀,黑衣人,是二皇子派来试探你的?”凌卓脑子转的很快,既然二皇子本性阴险手腕狠辣,那如果真的是想做些什么,必然打算一击即中,怎么会派些普通兵士就能抓住的人来真的劫掠刺杀。 皇伊贤略诧异的看了眼凌卓,也是惊异于她能举一反三想回今天的事上去。 沉思片刻,方才说到:“据目前情报,蛟杀不过是二皇子势力中低阶的一组,今日是蛟杀,我也是颇为意外。我以为至少会派血刃来,会抱着势必将你掳走的计划进行。” 此时皇伊贤放下身份,自称我,与凌卓谈话间已然不把她当个单纯的小孩子。 “如果真的是血刃来,沈云挚一个人能搞得定吗?”凌卓眉头皱了起来。 皇伊贤抬手揉了揉她额发,笑容温润:“保护你不成问题。” “那这就很奇怪了,既然知道你身边有高手,还非要上演劫掠这一出,不舍得出动血刃来演戏,不过是让蛟杀来走个过场表演一下要劫掠的戏码。二皇子莫非是个戏精?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凌卓两只小手一摊,表示不理解。 “对此我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二皇子真是是人才凋零,高手后继无人,你这个神女还构不成威胁或者是吸引力,还有他心知皇朝在我掌控之下,他得手的几率极低,所以不舍得用在你身上。今日只是为了给我添堵。二嘛…” “二就是他有比明着来抢更好的办法……”皇伊贤微微眯起眼睛,眼中寒光闪过。 “嗯?”凌卓不解,明着不好抢,暗着能抢得到吗? “没关系,朕会保护好你的。”皇伊贤自信一笑,揉了揉凌卓额发。 凌卓扯起嘴角陪了一个干笑。 翌日,二人却是笑不出来了。 凌卓在逛满地荒草的御花园时捡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 带回宫中为其上药疗伤。 待到皇伊贤下朝后凌卓牵着他来看躺在软榻上睡的狗时,顿时被吓得抱着凌卓后退了数步。 只看那被凌卓称作“小狗狗”的物种痞懒地睁开它那如金色琉璃般的眼睛,皇伊贤便更加肯定了心中对它身份的猜测。 “妖王?”皇伊贤语气如寒冰,眼眸也微微眯起。 “小狗狗”懒洋洋的支起身,无赖似的嗤笑着:“汪汪。”两声。 “我就说它是小狗狗!”凌卓如被肯定,立刻兴奋的指着妖王,回头看着把她夹在腋下的皇伊贤。 “哈哈哈哈~”有人笑了起来,随即似是太过好笑还捧腹打起了滚。 凌卓指着“小狗狗”的手僵在半空,一脸懵逼的看着白色的小狗狗在软榻上边笑边打滚。 “真的是你!”皇伊贤目光如刃,恨不得喷出火来,厉声问:“你把阿姊带去了何处?!” 闻言,笑声戛然而止,“小狗狗”缓缓支起身,低下头:“本王不知。” “是你带走阿姊的!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皇伊贤声音都带着颤抖,一反常态的暴怒。 “本王只是还她人情,答应送她去应天门,后面她去了何处,怎么样了?本王一无所知,这些年来,本王也在找寻她。”妖王语气低落。 “应天门是何处?”皇伊贤追问。 “凡人不必知晓。”妖王脑袋一别,极度不配合的姿态。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皇伊贤很是警醒,将凌卓抱在怀里紧了紧。 妖王带着诡异的眼神划向了凌卓,微微眯起审视,待看清她额心的印记时,忍不住方寸大乱,惊呼:“她…她额心怎么和皇皓雪那丫头一模一样的印记?” 方才被人捡回来一直当狗招待,他懒得搭理都没正眼看一下这小丫头片子。如今再看竟然仿若故人。 连妖王都觉得她是阿姊?皇伊贤将抱着凌卓的手臂紧了紧,他可绝对不会放开。 “皇皓雪和我有同样的印记?”凌卓不禁插话。 一人一妖俱是沉默。 凌卓看二人不愿回答,那妖王说的印记,因她一直没有镜子照,都没发觉自己发生了什么变化。 皇伊贤蹙眉开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妖王恢复懒散的模样,又趴伏在软榻上,还伸了个懒腰,方悠悠开口:“本王听闻天降神女,特意来瞅瞅。” 他初闻消息,便以为真的是她回来了,想来确定下是否无恙,不料在应天门受的伤又复发了,还被同族追杀,法力几近耗光了才躲进这里。 皇族自有镇妖圣器,他眼下法力微薄,正好穿过圣器的结界没有触发阵法,方便藏匿于此。当然这些与凡人没必要多说。 “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皇伊贤果断下逐客令。 “不走,本王现在是小丫头的好狗狗。”妖王傲娇冷哼,丝毫不以被认作狗为耻,反而耍上了赖皮。 凌卓一听乐开了花,这妖王除了会说人话,眼睛是金色,此时外表看上去就像一只雪白雪白的博美犬。 “哥哥,我可以养狗狗吗?”凌卓抬头一脸期待。 第8章 过往有猫腻 见凌卓并不惧怕妖王,皇伊贤略一迟疑,便自腰间解下一个方形玉坠似的物什,为她挂在脖子上:“这个,你戴好它便不敢伤你分毫。” 妖王见他如此不禁瞪大了眼,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才敢确认,那个玉坠看上去虽然小巧,但确实是皇朝君王历代传承的镇国玉玺,上面可是有震慑百妖的禁制,连全盛时期的他也不敢硬碰硬。 这小子如此轻易给了这个小娃娃,这娃娃如此被看重吗? “她既然是你们皇朝的神女,自有圣使护卫左右,你那玉还是收起来比较好。”妖王似是好意提醒。 闻言皇伊贤动作一滞,并不理解他所说是何人。 妖王抬爪对着虚空弹出一道光线,随后一阵烟雾浮起聚集在一起,再散去,一道雪色长袍的白发男子浮现身影。 没料到这里还有旁人,皇伊贤抱着凌卓又后退几步。 真是开眼了,凌卓此时嘴巴张的大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今天见了能说话的狗,还见了凭空浮现的人,啊,说是人好像也不太对,对方外表是人,长的极致的俊美,皮肤甚至发出淡淡的荧光,头上竟然长了角。 “圣佑?!”把人打出来的妖王看清此人却是很震惊:“怎么会是你?怎么还能是你?那么她是?”说着看了凌卓一眼。 这话说的没头脑,皇伊贤和凌卓只能冷眼旁观。 那人斜睨了眼凌卓淡漠的吐出:“她不是。” 妖王有一瞬间失望,而后紧张的站起身,追问:“皇皓雪当年进入应天门后发生了什么?!” “与你无关。”圣佑淡漠,没有直接回答。 爱搭不理的圣佑并没有让妖王有任何不满,二人似乎认识已久,早知对方秉性,并没有一触即发的争斗。 妖王定定的盯着圣佑,半晌,嗤笑一声,似是自嘲:“是了,与本王无关,但与你似乎也无关,你还能做护佑使,便说明连你也被踢出了局外。” 圣佑并未反驳,面色无波,似是纠结了好久,终是对着凌卓缓缓单膝跪地,垂首:“灵主。” 对此若是以往定然会对圣佑嘲笑一番,但眼下妖王并未觉得好笑,神色间笼上了一抹暗淡。圣佑易主,凌卓又不是她,那么恰恰证明皇皓雪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往事终是如风消散,再无可续的机缘。 凌卓与皇伊贤对视一眼,二人旁听的一头雾水,完全不懂妖王他们二人之间的话是什么意思,皇伊贤勉强听懂与自己阿姊去向有关,但他知道即便是去追问,这他们二人也不会告诉他什么,因为听起来连他们都不知内情,只是服从者。 凌卓眼看单膝跪地的白发男子,有些不太习惯的向皇伊贤怀里缩了缩,小声问:“哥哥,他为什么要跪拜?灵主是谁?” 皇伊贤也不知此人来处,他从未见过他。 “他是在拜你呀小丫头。”妖王的声音懒洋洋的传来,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麒麟乃圣兽,圣洁纯净的很,不会轻易跪拜哦。” 凌卓愕然不解:“麒麟?圣兽?他吗?” 妖王点头,前爪抬起优雅的拨弄了下前额的白毛,抛来一个媚眼:“伦家可是先结识你的,你认伦家做小狗狗可是比这麒麟早哦。” 凌卓见它争宠的模样不禁唇角抽动,什么情况,突然间蹦出来了妖王和圣兽,她努力咽了口唾沫,艰难开口:“你们不必如此…我定一视同仁。” “不行,不能一视同仁。本王可是九尾妖狐,本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妖王不干,直接从软榻跳了下来,走到圣佑附近,下一秒一阵烟雾腾起,缓缓散去时,一身红袍袒露胸前,挂着一串夸张的珠石的男子便站在眼前,若非他变身不彻底,耳朵还是立在头顶尖尖的模样,凌卓实在没办法将他和刚刚的博美犬联系一起。 凌卓瞪大了眼睛,话都结巴起来,指着妖王惊呼:“他…他…他变身了!” 相对于凌卓的不镇定,皇伊贤则安静许多,心里思绪万千,妖王他曾在阿姊宫中见过几次,那时似乎也是受的伤被阿姊捡回宫里救治,也偷瞧过它化身的模样。 所以他在看见妖王时一眼便认得出。 半晌,皇伊贤悠悠开口:“你们都是为了神女而现身,一个是护佑,一个是来做宠物。究竟有何目的朕且不论,但这是皇朝太和宫,阿卓首先得是皇朝的神女,后才是二位的主子,二位自愿护佑阿卓不要紧,还望不要插手皇朝之事。”皇伊贤目光逡巡扫过这二人。 圣佑依旧面无表情,妖王却是轻蔑一笑:“你能拦得住我们二人中的哪一个?” “朕拦不住你们任何人,但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能带走她,带走她便是与朕为敌,与皇朝为敌。”皇伊贤的话掷地有声,带着帝王的威压。 气氛顿时冷到了冰点。 妖王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来这里是想过些日子恢复些法力就将凌卓掳走,研究下神女到来是否与皇皓雪有关,依着圣佑淡漠的性子,只要凌卓不受伤,便肯定不会阻拦。 与皇朝为敌,他还真的不想,不是惧怕皇朝,只不过这里因为曾经有她,早已便是他的羁绊。 “我可以提个问题吗?”凌卓小声试探着问。 三个人的眼神聚向她。 “我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会有麒麟来护佑我呢?”凌卓眨着大眼睛,谨慎的扫着他们的神态。 圣佑缓缓站起身,深深看了凌卓一眼,直接消失在空气里。 妖王则是变成了博美,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走回软榻,跳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了下来,耳朵一耷拉,闭目养神,一副别问我,我不想回答的样子。 凌卓愕然的与皇伊贤对视一眼,皇伊贤摇了摇头,同样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但看神情,大抵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都缄默不语,肯定又内有玄机。 凌卓心中叹息,所有人都看她时在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的现状,真的让人无奈又抓狂。 自妖王死皮赖脸的非要给凌卓当宠物,别的不说,皇伊贤只觉得内政吃紧,这妖王看上去个头不大,却是十分能吃,不止一日三餐准时在饭点出现在皇伊贤与凌卓的饭桌,还时常深更半夜潜伏去御膳房偷吃。 御膳房的老厨子是皇伊贤曾在军营中的旧识,如今隔三差五便来告状,让陛下给他些人手查一查宫里闹的大耗子,自己养鸡可是给陛下和神女加餐的,如今十只丢了七只,实在是做不下去这厨子的差事了。 皇伊贤为此暗自咬牙切齿,每次逮到妖王便是一顿训斥,只可惜治标不治本,在把鸡吃的只剩最后一只时,才停了手,转而开始每天向宫外跑。 每日回来都能带些新鲜物什给凌卓,凌卓为此很是高兴,见凌卓开心,皇伊贤便也任由他去了。 若非皇朝如今实在捉襟见肘,也不至于连几只鸡都让厨子当成宝贝,为此皇伊贤自勉仍需尽快让皇朝富裕起来。 第9章 找个看娃的 待到盛夏时节,凌卓被酷暑所累,有些不思饮食,每日郁郁寡欢,初到这个世界的新鲜劲已经过了,随时而来的是各种反噬。 最起初是每日夜幕降临后便毫无事事,早早洗漱入睡。 而后便是早早便被鸟叫吵醒,用过早膳后,便是在廊下发呆,待到皇伊贤下早朝后匆匆一见便去处理朝务,留得凌卓继续发呆。 用过午膳后依旧继续发呆,百无聊赖。 连妖王也不知去了哪里,已经大半月不见了狗影。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这个世界的书籍远比那些奏折高深,她阅读起来更是费力,于是便更是郁闷。 先是素锦发觉她情绪不好,想法设法换了花样的讨她欢心,做了新的袍服和发饰,还带着小侍女为她做新鲜的点心。 但凌卓都不过是高兴几分便又陷入低落。 后来便是迟钝的皇伊贤也发觉凌卓的变化,无意间在书房提起,便被左相接了话,说神女这是太孤单了,没有同龄的孩子陪着玩耍。 他久做帝师,对小孩子的心思自然最是明白不过。 皇伊贤深以为然,宫里就只有他和凌卓,他每日处理朝政都已经分身乏术,再陪玩却是做不到了。 此时右相自动请缨,说他家嫡长子自幼稳妥,年龄也比神女大两岁,照顾神女陪神女玩耍最是适合。 见右相自荐嫡长子。 左相便压下正欲推荐自家孙子的念头,还是不要让自己宝贝孙子来给人当玩伴了,平白成了侍从。至于眼皮瞎浅的右相,他愿意出头,便是更好不过。 于是,第二日,右相便带着自己的嫡长子凤云鹤进了宫。 凌卓被传政史殿时,一进殿便看见右相身边站了一个小男孩,他歪着脑袋,一脸探究的打量着自己。 说是小男孩,身量却是比凌卓高了两头,摆明了基因很好,营养充足,即便是同龄人他个头也是高挑的。 他头发上梳在头顶,戴了一顶银色镶玉石的小冠,两侧垂下红色的穗子,面色如玉,一双眼睛狭长,虽还是少年的稚气未脱,面容圆润,却底子极好,是个帅哥的好面相。 一身绛紫色长袍,腰间束了条白色云纹的带子,坠着长长的玉石穗子。 这身打扮算是凌卓穿越过来后见过皇伊贤之外最豪华的配置了。 见凌卓也在打量他,凤云鹤眯起眼睛一笑。 凌卓却是立刻板起脸,这孩子一笑起来怎么一副阴谋算计的模样。 不喜欢,很是不喜欢。 皇伊贤自是没发觉凌卓变化,将凤云鹤引荐给她后,便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玩,他与右相还有要事商谈。 待出了政史殿。 凤云鹤跟在凌卓身后,探头看她撅着嘴皱着眉的表情,觉得很是可爱有趣。 父亲自是给他说了神女的样貌和品性。 但父亲看到的也是表面上大众眼前高高在上的神女,不苟言笑。 而眼下会撅嘴皱眉不高兴的小丫头却是看不到的。 凤云鹤饶有兴致的伸手比量,这小丫头才到自己胸前。 凌卓猛然顿住脚。 凤云鹤一个没收住,差点撞她身上,忙扶住旁边廊柱才稳住身形。 “你是右相的什么人?”凌卓冷冷的开口问。心里很是无语,皇伊贤让这么个小屁孩一直跟着她,这是让她替右相看孩子吗? “您所说的右相大人是在下的父亲。”凤云鹤恭恭敬敬的一揖,答道。 凌卓略一思忖,疑惑:“你是右相第几个孩子?” 凤云鹤一怔,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答道:“第二个,嗯…嫡长子。” 他后知后觉凌卓这番问话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他很聪明,知道凌卓想知道什么。 “嫡长子呀,嫡长子是发妻所生的第一个儿子。你说自己是第二个孩子,那你上面应该还有个姐姐。”凌卓捋顺了关系,那么他的姐姐也就是被皇伊贤许诺皇后之位那位喽,也就是自己的嫂子。 那么自己嫂嫂的弟弟,还是亲弟弟,嗯,有必要搞好关系。 “你好,我叫凌卓。”凌卓伸出右手,摆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微笑看着凤云鹤。 凤云鹤一挑眉,看着伸向自己的小胖手,看凌卓瓷娃娃般可爱的小脸蛋一本正经的样子,于是也伸出手。 “错了,你该伸右手。”凌卓拍了下他伸出的左手,牵起他右手上下摇了摇。 凤云鹤只觉得手心一软,还没反应过来小胖手已经抽离。 “你好,我叫凤…凤云鹤。”凤云鹤学她自我介绍。 “嗯,凤凤云鹤?这名字有点奇怪呀。”凌卓转身嘀咕。 “不是凤凤云鹤,是凤云鹤。”凤云鹤急忙更正。 “哦~凤云鹤。”凌卓嘴角已经勾了起来,小孩子嘛,就得逗着玩才有趣。“你会什么绝活?” “什么绝活?”凤云鹤不解,后又赶紧说道:“我会一些拳脚算吗?还会一点书画,哦,左相大人还夸过我字写的很好。” “这么普通吗?”凌卓毒舌的吐槽,挑眉看向凤云鹤。 凤云鹤却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笑着反问:“那神女你有什么绝活?” 凌卓被他一噎,丢了个白眼给他:“我会的多了。” “是会变成其他样子吗?比如鱼,或者是鸟?”凤云鹤好奇的追问。 这孩子当她有七十二变? 凌卓摇头,此时二人已然走到了御城湖边。 “你看湖里。”凌卓指了指湖边。 凤云鹤伸长脖子凑过去看:“有什么?” “鱼。”凌卓又指了指:“那,灰色的,看见没?” 凤云鹤跳上岸边的石头,蹲身细看,眯着眼看半天:“似是看到一点。” “好了,去捉吧,捉到了再来找我。”凌卓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看孩子嘛,这活她在自己那个世界也做过,给熊孩子找点事做就不会再来纠缠她。 “我是想看你变成鱼哎,不是真的想捉鱼。”凤云鹤看她没事人似的走开,急切辩解。 “呐,我是想让你捉鱼,捉到鱼咱俩再玩哈。乖~”凌卓对自己的安排极为满意,背着身摆了摆手便回宫走掉了。 留下凤云鹤听着她那声乖,感觉心里怪怪的,看看她的背影,再看看湖里很难瞅见的鱼,想起自家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要听神女的话,哄神女玩耍开心,千万别惹她生气。 凤云鹤咬牙追了凌卓几步,又记起了父亲的威胁,惹神女不高兴,那可是不许他再骑马的严重后果。 第10章 是个好玩伴 于是,他回身,四下寻了半天,找了一根竹竿,弄了根长些的藤蔓,拔掉了上面的叶子,在最底端系了条土里扒拉出来的蚯蚓,准备就绪后便蹲在湖边开始有模有样的钓鱼。 待到午膳时分,凌卓没吃几口饭,便看到凤云鹤挽着裤腿,身上脸上手上都是污泥的出现在她的殿外。 凌卓错愕的看着他手心里捧着几条银色的小鱼在大太阳下冲她笑。 “小鹤怎么成了这般?”一侧的皇伊贤也探头看到了殿外的凤云鹤,方想起今日右相带了嫡长子入宫给阿卓陪玩,自己一忙竟然忘了个干净,连用膳都没带上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啊?!”凌卓一个激灵,自己捉弄凤云鹤竟然被哥哥撞上了。 “他…他喜欢鱼,去捉鱼了。我…我这就去看看。”凌卓说着跳下圆凳,跑向凤云鹤,牵起他便跑。 “喂,你们用过膳再去玩。”皇伊贤冲着他们背影喊话。 “等会再吃。”凌卓回着,便已经带凤云鹤跑了很远。 “看来确实有了玩伴便活泼多了。”皇伊贤深以为然,独自用膳后,吩咐素锦为凌卓和凤云鹤备好吃食。 跑到皇伊贤看不见的拐角,凌卓喘着粗气松开凤云鹤的手,这小脚小腿,跑起来真的是费劲。 “你看,我真的抓到鱼了!咱们可以一起玩耍了吧?”凤云鹤声音中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伸手给凌卓看掌心的银鱼。 凌卓眨眨眼看了看,这银色小鱼看上去不起眼,在光照下鳞片却是泛着流光,很是好看,于是便也心动了,问:“你是在哪捉到的?” “你走后,我本想用藤蔓试试钓鱼,可无奈怎么试都不行,于是我便沿着湖岸走了很远,才在西南侧找到了一处湖水相通的浅池,浅池种了许多荷花,我在那里便看到许多这样的银鱼。”凤云鹤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凌卓看着他脸颊上和身上的污泥,却掩盖不住他此时的骄傲喜悦,便有了一丝对这个小少年第一眼便偏见的愧疚之感。 没想到这还是个执着认真的好孩子。 “那边太远了,我自己都不敢过去,都不知道那里有这么好看的小银鱼。”凌卓夸赞。 “走啊,我带你去。”凤云鹤说着便伸手牵她,待发觉自己手上都是泥,便又不好意思的缩回手,有些羞赧:“我手太脏了。” “没关系。”凌卓伸手,手上沾有刚才握他手染上的淤泥:“咱们同流合污。” 凤云鹤笑起来,牵着凌卓便往那浅池方向跑。 待到二人捉鱼尽兴,才发觉素锦已然带着人把凌卓常去的地方搜寻了好几遍。 看见两个小家伙说笑着走回来,各自捧着一个大大的荷叶被夕阳的余晖将影子拉的很长。 “卓姑娘,您和凤公子连午膳也没用必然饿坏了吧?政史殿来人催了好几次,右相来接凤公子回府。”素锦忙迎上来焦急的说道,看着二人此时一身泥泞,素锦直皱眉头,但眼下却没时间再去更换衣物。 “啊?遭了,我忘了和父亲约定好离宫的时辰,父亲定然会罚我的。”凤云鹤立刻哭丧了脸。 凌卓与他玩耍一下午,俩人的革命友情刚刚有了苗头,自然不舍得好战友受罚:“你别怕,等我见了右相定然为你求情。我与你一起去政史殿。” 见凌卓如此仗义,凤云鹤顿时又开心起来:“那咱们捉的鱼怎么办?要不要养起来?” “鱼暂且交给老奴吧,定然会照顾妥当。”素锦上前来俯身一礼说道:“二位还是尽快前往政史殿才好。” 于是二人将手中荷叶和鱼交给上前来的侍女,便匆匆前往政史殿。 政史殿。 皇伊贤与右相茶都喝了好几盏,眼看聊的都聊不下去了,两个小家伙才经人通传觐见。 传入后,皇伊贤和右相喝进口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一个看着自己妹妹,一个看着自己儿子不约而同说道:“你们是掉泥坑里了吗?” 凌卓和凤云鹤对视一眼,都不好意思的笑着:“我们去捉鱼了。” 捉鱼?!这宫里还有能捉鱼的地方?皇伊贤思忖着回忆。 捉鱼?!这臭小子竟然带着神女去捉鱼?!右相脸皱成了包子。 “哥哥,明天还让凤云鹤进宫陪我玩吧。”凌卓满眼星星期待的诉求,捉鱼真好玩。 皇伊贤与右相对视一眼,心意互通,这招真的有用,神女确实是需要个玩伴。 “那便有劳右相了。”皇伊贤与右相会心一笑。 “是。”右相含笑领命,便带着凤云鹤告退。 回程马车上。 右相看着眼前泥猴似的儿子,开口问:“神女如何?” 凤云鹤面色恭谨的回到:“似家中小妹般活泼可爱。” “哦?神女有没有表现出什么超脱常人之处?”右相再问。 凤云鹤略一思忖,回到:“偶尔说话很是奇怪,都是孩儿没听过的说法,但孩儿却大多都能一知半解的蒙对。” 右相点了点头,他送这个儿子去给神女做玩伴,一是儿子本就是个稳妥的孩子,虽是还年少,但却聪慧过人,才学出众。毕竟是自己倾力培养的继承人,为人处事自然很是信得过。 二则是,右相想探听些凌卓的来历,听小皇帝提起过神女自称来自异世,但异世什么样,神女肯定不会和他们这些臣子说,但若是玩伴,总会有意无意便透漏出实底来。 如今便是了,只用不到一天,鹤儿便和神女相处甚好,日后定然也是大有可为。 右相拍了拍凤云鹤稚嫩的肩膀,赞赏:“没关系,鹤儿已经做的很好了。” 凤云鹤备受自己尊崇的父亲鼓舞,便对入宫这件事也充满了期待。 第11章 谁的肉更好吃 翌日,凤云鹤再次入宫时带了两个捞鱼的网兜,还有小巧的木桶,还带了些可换洗的衣物,避免自己再一身泥泞的面见帝王。 凌卓用过早膳听侍从禀报说凤云鹤到了,便一路小跑的去找他。 二人碰面后便又跑着前往那水池捉鱼。 这次素锦带着几个小侍女拎着装着点心和茶水的匣子远远跟在后面。 日头渐渐升起,知了叫声愈加尖利时,凌卓顶着荷叶做帽子遮阳,和凤云鹤一人一个网兜捞鱼捞的欢快。 半晌累了,便想寻了附近的宫殿进去乘凉。 他们二人在众人没注意时溜进了半人高的荒草,走近了那朱漆斑驳的宫门,凌卓拉着凤云鹤的衣袖有点胆怯:“这里怎么这么荒凉?” “我也不知道…”凤云鹤这才是第二次入宫,从没想过堂堂皇朝的宫中还能荒凉成这样,像个破庙。 “要不咱们别进去了,这里有点吓人。”凌卓打退堂鼓。 凤云鹤便点了点头,正欲拉着凌卓离开,便见宫门忽然自己吱呀一声裂开一道缝隙。 凌卓闻声吓了一跳,抱住凤云鹤胳膊,带上了哭腔:“什么声音?那门怎么自己打开了?” 凤云鹤毕竟也只是个小孩子,与凌卓靠在一起也是浑身发颤,他也听见了门开的声音。 “没…没事,可能是风。”凤云鹤努力稳住心态宽慰。 “吱嘎~”那门似是抗议风这个判定又响了一声。 两个小孩子便瞬间不淡定了,哭着抱在一起谁也不敢再动。 “你们二人谁的肉多?”门内忽然响起一道苍老而阴冷的声音。 “谁的肉多?”凌卓哭着反问:“你是谁你想干嘛?” “当然是吃了你们,快说,谁的肉多我就先吃掉谁!”那声音瞬间暴戾起来。 “我的肉多,你先吃我,放了她。”凤云鹤挺身而出将凌卓护在身后,虽然他腿发软都快站不住,但还记着自己答应过要看护好凌卓。 “你不怕死吗?”那声音冷笑连连。 “我…我不怕。”凤云鹤挺着脖子说。 凌卓扯着他的衣袖有些急切的反对:“你不能死,他不能在皇宫吃人。” 此时她忽然想起皇伊贤戴在她脖子上的镇国玉玺,便亮了出来:“我不管你是谁都不许在皇宫里杀人,你若再不现身,我便用镇国玉玺将你打成魂飞魄散。” 她虽是如此说,确却是心里没有底,这玉玺如何用她不清楚,如果对方只是普通人那是不是会没有任何用处或许更不好说。 但此时,一个懒洋洋的白色博美犬似的妖王慢悠悠的从门缝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不满道:“没意思,真没意思,伦家只不过是路过和你开个玩笑,动不动就拿玉玺吓唬妖,一点都不地道。” 凌卓长长松了口气。 凤云鹤却是很不淡定,惊愕的指着妖王问凌卓:“狗竟然会说话?!”他年纪还小,又自幼养在深宅,没见过什么妖。 “臭小子,你说谁是狗?!”妖王炸毛,对凌卓之外的人他才没那么客气,抬爪对着凤云鹤虚虚一点,凤云鹤便飞出去好远摔在地上。 “云鹤。”凌卓被妖王举动吓了一跳,立刻追过去查看凤云鹤伤势,好在妖王不是真的想要他怎样,不过是摔的疼了点,倒是没受伤。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凌卓扶起凤云鹤,回头问妖王,这家伙一走就是一个月,这突然间就又现身了。 “外面玩够了,回来蹭蹭饭吃。”妖王脸皮颇厚的冲凌卓谄笑着问:“小贤贤最近有没有好好干活,宫里是不是富裕点了?民间都看不见什么肉,本王都快馋死了。” 凌卓无语,不禁吐槽:“哥哥再辛苦,也扛不住你这么能吃。你把御膳房养的鸡偷吃的就剩一只,哥哥还等着找你算账呢。” “嗯?小贤贤竟然如此不思进取,本王为何要把鸡都偷吃了,就是在告诉他皇朝太穷了,连鸡都成了宝贝,这样很不好,他得努力让皇朝富裕起来,到时候家家都有许多鸡,本王自然不会再来惦记他宫里的。”妖王恬不知耻的狡辩。 凌卓毫不客气的抛给他一个白眼,随即又想起来:“你吃不吃鱼?” “鱼?”妖王眨了眨金色的眼眸,伸舌头舔了下嘴唇,后又叹息:“本王只吃熟的鱼,不吃生的。” 他挑剔,但却难不倒凌卓,此时她喜笑颜开,与凤云鹤捉的鱼太多了,捉鱼虽快乐,但太多了没地方养也是负担。 “可以给你烤着吃!”凌卓跃跃欲试。 于是待到皇伊贤批累了奏折漫步到湖边时,便遥遥看见一缕炊烟,走近了,便看见素锦带着小侍女忙着扇火烤鱼,两个小家伙在池塘里捉鱼。 而一只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妖王大爷似的躺在树下,舒舒服服的等着上餐。 妖王一边啃着鱼骨上的肉,一边催促:“你们两个捉鱼太慢了,加把劲。” 见帝王漫步而来,素锦等人忙行礼,妖王则是瞥了一眼皇伊贤,随即继续督促两个小家伙满头大汗的给它忙着捉鱼。 此时凤云鹤与凌卓二人已经累的浑身酸疼,这个家伙太能吃了,他们一刻没停的捞了一下午,妖王也吃了一下午。 鱼本身体格偏小,妖王那可是一顿饭好几只鸡的食量,得亏它抱着戏耍孩子的心态,否则这点鱼都不够它塞牙缝。 即便如此,二人超日常的活动量也早就快撑不住了。 凌卓无意间看到皇伊贤到来,便知自己有了靠山,随即便扔了鱼兜,伸着手就冲自家哥哥跑过去。 第12章 栗子埋姻缘 皇伊贤弯腰将她接住抱起来。 “哥哥,我不行了,阿卓要累死了。”凌卓耷拉着胳膊委屈。 皇伊贤也不嫌弃她又被池泥污染的衣裙,轻巧的抱着她,看了看被她和凤云鹤踩的东倒西歪的荷花,心中叹惋自己遛弯的唯一净地也被破坏了。 但叹息归叹息,却没有生气,而是笑着拿了素锦递过来的绢帕给凌卓擦拭着她脸上的污泥。 笑着刮了下凌卓鼻梁:“你跟个男孩子似的天天在泥里打滚,以后谁敢娶你回去做新妇?” 凌卓撅嘴:“我才不要嫁人,我要招赘,这样我就永远可以在宫里蹭住了。” 皇伊贤闻言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极快的一闪而过,却没抓住,于是他笑着继续打趣凌卓:“你倒是不客气,打算赖哥哥一辈子。” “谁让是哥哥接住的我,我就要吃哥哥的,住哥哥的,在哥哥身边当米虫。”凌卓这些日子被好脾气的皇伊贤宠着,已然习惯了小孩子的模样,撒娇起来毫不脸红。 “你可以,你夫君嘛~”皇伊贤故作为难。 “他自带嫁妆。”凌卓大言不惭。 闻言所有人都乐不可支,连妖王也凑热闹:“小家伙,你若有招赘那日,本王就送你…” 他说着又把话咽了回去,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在几人身上流转一番,转而邪魅一笑,化作人身,自袖中摸出两颗棕色的东西,抛给凤云鹤一颗,另一颗抛给了凌卓。 “这是本王赐给你们两个的,算是对你们捞了一下午鱼的报酬。”妖王说着便伸了个懒腰,砸吧砸吧嘴,感慨:“这星月鱼可真是有年头没吃到了,虽然个头比以前小了太多,但味道却依旧鲜甜可口。好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吃。” 他说着便隐去了身影,消失无踪。 众人瞪着眼睛看他消失的地方,半晌,凌卓才拿着手里的东西细看:“这是什么?怎么长的像颗板栗?” 皇伊贤也认真看了下,脑中回想起皇皓雪似乎也有一样的,而自己年幼时也正是在她那里得知大妖能将法力封存后用来传递信息,只是他也不知如何使用。 再看看凤云鹤手中也拿着同样的板栗,他大概能猜到那只闲着没事干的妖王在打什么算盘。 但凌卓没想太多,张嘴便想咬栗子来吃,皇伊贤被吓一跳紧忙制止,说道:“毕竟是妖王给的,必然是个宝物。好好带在身上收好,万一日后用得上。” 凌卓懵懂的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但觉得皇伊贤说的对,于是将素锦给她挂在腰间的香囊拿出来,将板栗放进去系上了口。 凤云鹤闻言便走上前来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板栗举过头顶:“陛下,此宝物太过贵重,臣不敢收,还请陛下收回保管。” 皇伊贤眼神微凉的扫了下凤云鹤的神色,妖王恶作剧,不知这小子是不是已经意会了,见凤云鹤年纪虽小,此时面上却是沉稳淡定,而这颗栗子虽然是妖王玩心大起的一时胡闹,但却也不好明晃晃的扣下来。 罢了,也没必要为这事顾虑太多,都不过是小孩子,以后的姻缘谁又能说的定呐。 “既然是妖王赠与你,你便自己留下吧。”皇伊贤淡淡的说道。 随着皇伊贤的释然,凤云鹤只觉得自己身上无形的威压瞬间散去,帝王便又是温和的帝王。 于是,他依言将栗子收在了自己的锦囊中,贴身放好。 待到离宫后,他独自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才将板栗又取了出来,放在手心,看着它平平无奇。 于是轻轻摇了摇,看板栗上慢慢开始有金色的流光,散发着星星点点,但等了半晌却没有什么异象,金色光芒慢慢又消散了去。 妖王给了他们二人一人一个,说是答谢,但其中的暗藏之意凤云鹤自然也懵懂的猜到几分。 想到凌卓,他心里有些酸酸的软软的被什么撞了一下,但随即他便又将这个念头甩开,凌卓可是说不会离宫必须入赘。 他才不要入赘,他可是凤家嫡长子,日后要光耀门楣的。 凤云鹤将栗子收回放好,这自嘲这一切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回府后凤云鹤并未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父亲,而是将栗子藏了起来。 第13章 陷入昏迷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疯玩了半个多月,把御花园折腾个遍,准备去各个宫里探险时,凤云鹤突然因为要准备九月份的千阁学坊入学,便告假没有再入宫。 说起千阁学坊,乃是先帝时期,由皓雪帝姬主持重新修整,扩建的皇朝最大的学府,如今历经战乱后,小皇帝感念阿姊,于是便提议复开学坊,广收天下学子,不论世族还是寒门都可经考验后,合格者入学。 左相对此也是附议,因他是千阁学坊第一任坊主,早有复辟之心,如今和帝王想到了一处,自然是全力赞成。 右相对此并无异议,因着自家子弟也多数到了入学年纪,自家请的先生虽是很好,但在家中与自家子弟比较毕竟还是浅显了些。与天下学子一起比较若还是佼佼者,才配做他们凤家的好儿郎。 于是乎,凌卓骤然便失了自己的玩伴。 待到她把两个人玩的地方都转了好多次,开始再度觉得没有意思又开始陷入无聊时,却骤然昏厥。 凌卓昏厥的很突然,当日用过早膳,素锦随她在宫门口看小侍女们踢毽子,看着看着凌卓便忽然从台阶上滚了下去,没了声息。 素锦紧忙派人去请御医同时命人去通禀帝王。 待到皇伊贤匆匆自朝堂赶来,御医已然检查过了,神女本身没有外伤和内病,但确实又昏迷不醒。一时间御医也说不清所以然来,只能说去开清神之药。 皇伊贤亲自喂了药,药汁顺着凌卓唇角流出来,根本咽不进肚子里。 此时他也急出一身汗,凌卓自来到皇朝便是一直活蹦乱跳,精神奕奕,谁能想到神女还能生病还能昏厥? 眼看几个时辰过去了,凌卓都还是昏昏沉沉,皇伊贤一咬牙说道:“你们都先退下。” 素锦与御医随即便恭谨的一揖后带着小侍女们退下,临出门时关好了殿门。 四下无声后,皇伊贤方开口:“圣佑。” 无人回应,唯有风吹拂起纱帘。 “圣佑,朕知道你一直跟在凌卓身边,你既然已经认她做灵主,便不能见她如此昏迷下去吧?” 半晌,一道月牙白的人影缓缓浮现。 “阿卓这是怎么了?”皇伊贤上前问。 圣佑不喜人的气息,后退半步方开口:“皇朝有异样。” 闻言皇伊贤眉头蹙了起来,今日早朝确实收到了钦天监关于地动的奏报。说是西陵方向有地动,因着多山岭少人烟,所以他也没太当回事。 “这与阿卓有何关系?”他很是不明白。 “灵主身负皇朝龙脉。”圣佑回到。 “龙脉?!”皇伊贤闻言如雷贯耳,瞪大了眼睛,惊呼:“皇朝的龙脉为何会在阿卓身上?那么…” “皇朝有任何异动都会体现在灵主身上,同样,灵主受任何伤害,皇朝也会国运不稳。”圣佑面色无波的说道。 皇伊贤呆怔怔的目光移向昏迷中的凌卓,半晌才继续问:“那现在阿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圣佑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在下不知。” 皇伊贤瞬了瞬目,望向圣佑,问:“那么朕的阿姊…也是如此吗?” 也是因为身负龙脉所以才会有护佑使圣佑一直跟随吗? 圣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他是最神圣的麒麟,忠诚纯净,不会说谎。 阿姊竟然也身负龙脉,她隐藏了二十多年。这偌大的皇朝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皇伊贤倒吸一口凉气:“那么阿姊的失踪?” 圣佑与皇伊贤对视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又慢慢消失了身影。 没有得到答案,皇伊贤知道,圣佑的意思,他不是不想说,而是没法说,因为他也不清楚真实的答案,只能避而不谈。 圣佑既然态度平淡,那便代表凌卓只是昏迷,并无大碍,皇伊贤稍稍松了口气。 但龙脉与凌卓关系在一起,这个信息着实需要他好好消化消化。 皇伊贤缓缓坐在凌卓床边,看着昏睡中的凌卓,那稚嫩的面庞上恬适而平静。 忽然想起凌卓要招赘的孩童之言,他心里慢慢浮出一个想法,如果阿卓与皇朝的国运密不可分,那么便代表她和自己一样必须依靠皇朝。 皇朝兴则他们二人地位稳固,皇朝败落则他们跌落尘埃。 若是如此,何不…是不是可以… 不行,还得再好好思量谋划一番。 只是无乱如何,他都会保护好她,毕竟她叫他哥哥。 黑暗中,凌卓踽踽独行,四周的漆黑让她回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的梦,满满的她的身边浮现荧蓝色光芒的光点,一路随着风向前汇聚。 慢慢的,蓝色光汇聚的越来越多,直到形成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他侧着身看着自己手上的书,并没有发现凌卓。 此时他所处的环境逐渐清晰起来。 凌卓这才惊愕的发现竟然是自己在那个世界最熟悉的图书馆,而自己回到了十五岁的模样。 男子身着一身白色长袍,黑色的长发慵懒的束在脑后,虽然在看书,却时不时瞟向窗边坐着的人。 那人扎着高马尾的背影,穿着凌卓再熟悉不过的校服,举止投足间,凌卓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正和闺蜜小声说话的自己。 而此时凌卓看到一个人径自穿过了正在看书的男子的身体走了过去,猛然发觉,原来所有人都看不见此时的男子。 凌卓忽然后背一阵发冷,什么意思,自己在那个世界便被人暗中监视了? 所以呢?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被人为操控的? “害怕了吗?”一道女声幽幽在凌卓身后响起。 凌卓迅速回头,却只看到那华丽的衣裙自眼前飘过,女子的面容依旧看不清。 但凌卓却认出,这是自己第一次陷入昏睡时与男子对话的那个女人。 第14章 骤变惊心 “你是谁?!”凌卓警惕的后退几步。 “我?你看到了,只是一团雾气而已。”女人似是惆怅的回答。 “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是那个男人把我弄到这个世界的吗?”凌卓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追问。 “这么多问题,我该怎么回答才好?”女人调侃一下,后一一回答:“你刚刚看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他让你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么我该如何回去?”凌卓燃起希望。 “回不去了,皇朝便是你的归路。”女人长叹。 随着她的回答,凌卓心里的一丝希望被浇灭,她曾有过能再回去的期待,而听到女人的回答才知已然无望。 “留在皇朝不好吗?”女人悠悠然问道。 凌卓毫不犹豫摇了摇头:“现在的皇朝太穷了,没有电脑手机,我什么也看不懂,举目无亲。” “你不是叫小皇帝哥哥吗?”女人问。 “但他只为因为我与他阿姊有些相似之处所以才善待几分,并不是因为我这个人本身啊。” 闻言女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与皇皓雪并不像。皇伊贤很清楚这个事实。” “正因如此,我才觉得会有隔阂,这种建立在别人影子上的关系,只会随着拿我与他记忆中优秀的阿姊所做比较而愈加浅薄,我没有那么优秀,能打败一个逝去人的影子。”凌卓回头去看那男子的方向。 此时画面正在缓缓转变,熟悉的图书馆已经变成了马路边。 夜晚,穿着校服的凌卓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穿过热闹的街市,走过小巷,直到路过一个建筑工地前,昏暗的路灯将她影子拖的很长。 而此时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在她身后悄悄跟随。 穿着校服的凌卓似是有所感应,加快了脚步。但身后的人却是紧追不舍。 就在人影即将伸手把她拖进黑暗时,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高个子男生从拐角出现,他吹着口哨,悠哉悠哉的漫步而来,人影紧忙隐缩进黑暗里。 高个子男生经过凌卓身侧时毫不停留的擦肩而过。 校服凌卓也是当他是路过的人,庆幸自己遇见救星,立刻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就在校服凌卓身影消失在拐角后,高个子男生的身影已经幻化成了长发宽袍在图书馆场景中出现过的那个男子。 只见他回望了一眼校服凌卓的背影,随后抬手打了个响指,黑暗中便出现骨骼碎裂的声音混杂着筋骨寸断喉咙堵塞的呜咽声。 凌卓看着这一幕,瞬间回想起那晚自己惊心动魄的遭遇,以及第二天那里爆出的新闻头条,没想到自己以为的获救之后还有这样的场景。 “这个人到底是谁?”凌卓回头去问女人时才发现她已然消失了身影。 此时,所有画面慢慢散开,黑暗再次降临。 一道悠悠的女声若有似无传进凌卓耳朵里:“你想要的所有答案都在这个新的世界,慢慢去寻找吧…” 深夜,皇伊贤靠在凌卓床边已然睡着了。 凌卓从梦境挣扎苏醒,脑中便瞬间空白失去了梦中的记忆。 床前昏黄的烛光,映照在皇伊贤疲惫的睡颜上,金色的线条勾勒出他的面部轮廓。 凌卓只记得自己在宫前看人踢毽子,再睁眼就是在深夜了。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凌卓扯了扯皇伊贤的衣袖。 皇伊贤被她的声音骤然惊醒,慌忙揉了揉眼睛,低头看凌卓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事,不,阿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皇伊贤伸手试探了下凌卓的额头,发觉体温正常。 “我没感觉哪里不舒服,只是感觉很累。”凌卓声音有些轻浮。 “那你别说话了,快睡吧。多休息休息就会好了。”皇伊贤为凌卓掖了掖被角。 凌卓轻声应了下,便又阖上眼眸睡着了。 见她无碍,皇伊贤也放下心来。 翌日。 凌卓虽然还有些乏力,但精神状态还不错,饮食也正常。 凤云鹤递了拜帖,皇伊贤允了,嘱咐他不要陪凌卓太过玩闹,阿卓还需要休息。 于是凤云鹤见到凌卓时,便看到她在这夏末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廊下的软榻上打盹。 阳光洒在她身上,泛起点点光芒。 凤云鹤轻手轻脚的走近,正欲绕她身后蒙眼睛,却不料凌卓先一步睁开眼,懒洋洋开口便道:“早就察觉到你的气息了。” 凤云鹤憨笑挠了挠后脑勺:“没瞒得过你。”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凌卓目光落在凤云鹤手里拿着的盒子上。 那盒子很是精巧,体积不大,却是雕刻着繁杂的花纹,微微泛着流光的材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我的姑母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凤云鹤说着便把盒子放在二人中间的案几上。 “这盒子真好看。”凌卓由衷感叹。 “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看,想你肯定喜欢,所以收到后都没舍得打开,特地拿进宫和你一起看里面是什么。”凤云鹤得到凌卓的肯定,高兴的分享。 “你真没打开看吗?”凌卓不信。 “没有,我自小过生辰姑母都会送我些稀奇玩意,有一年是极海中的海蛟刺做的短刃哎,可锋利了呢!可惜父亲说我还小,说先替我收着,等我大一些再给我。”凤云鹤说着便研究怎么打开盒子。 “海蛟?听上去便很厉害。”凌卓满怀期待的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看他半晌也没研究明白,便也凑过去研究。 正在此时凤云鹤不知碰触到了什么开关,只听咔嚓一声后,盒子上雕刻的图案开始缓缓有节奏的挪动拼凑位置,直到出现一个活灵活现的蛇头。 “这是蛇头,好吓人呀。”凌卓说着便抬头去看凤云鹤,只觉得此时的凤云鹤表情却是一变,他的眼眸中瞳仁危险的成了竖起的模样,似是蛇眸一般。 “云鹤你怎…”凌卓还没说完,便看盒子骤然打开,一条细长的黑蛇从里面窜了出来,直射凌卓面门。 凌卓骤惊之下便直挺挺后仰昏厥了过去。 而那直射凌卓的蛇在距离她不过寸余时,被凤云鹤下意识便伸手拽住了蛇身,黑蛇骤然吃痛回首便咬在凤云鹤手腕,黑色的蛇毒瞬间便逼入凤云鹤手腕的血管中,顺着血脉蜿蜒而上。 “公子…”前来送茶点的素锦发现二人不对劲,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也不管不顾赶紧招呼人去通禀帝王,召唤御医,一时间宫中大乱。 第15章 自此分别 皇伊贤接到信时,右相也在当场,听到儿子被被自己拿来的盒子中毒蛇咬到,还吓昏了神女。 右相瞬间浑身都僵硬冰冷,昏昏沉沉的跟着皇伊贤往宫内跑,只觉得连天气也骤然变得阴沉寒冷了起来。 待看到直挺挺躺在榻上的神女圆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气息浅弱。 另一侧自己最爱的儿子面色乌青,露出的手臂上漆黑的纹路,连七窍都在缓缓流出黑色的血。 “儿呀。”右相凄厉的呼声,扑向了凤云鹤。 右相的声音也唤醒了呆立当场的皇伊贤,他缓缓靠近凌卓,看她此时眼睛瞳孔都无法聚焦的模样,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此时凌卓气息微弱,显然是骤然被惊吓失了心魄。 皇伊贤不禁抬头去看窗外,此时风云骤变,大风吹着庭院里的树,恨不得连根拔起。 身负龙脉系国运。 “变天了…”皇伊贤呢喃。 右相并不知小皇帝在说什么,看着眼前吐着血的儿子,只觉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忽然想起什么,便不顾御医不能挪动的阻拦,抱起凤云鹤,直接便冲出了宫门朝着府邸离去。 这一切太突然,周围人看小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也都噤声退到一旁垂首而立。 看到御医用银筷子夹起从凤云鹤手上滑落的毒蛇尸体,皇伊贤才回过神来,眼睛微微眯起,再看到案几上摆着被打开的盒子时,眉头深锁。 “将这个盒子用布包起来送去政史殿。”皇伊贤命令道,而命众人退下,冷冷唤道:“圣佑。” 圣佑并未出现。 连唤几声都没有动静,皇伊贤这才作罢,虽然不知这护佑使是怎么回事,但眼下只能他自己想办法救治凌卓,否则这皇朝真的要出大事了。 皇伊贤想起镇国玉玺,将它从凌卓脖子上小心解下来。 所谓镇国玉玺其实只是国玺中心的一部分,这一部分是世代皇朝帝王的印玺,如今给凌卓的这枚并非是属于皇伊贤的,而是多年前为皇皓雪登位所制造的那枚,只是皇皓雪没有正式继位为帝,这枚玉玺便几经流转被皇伊贤一直收藏在身边。 只有帝王正式继位才能用自己的印玺去开启国玺,皇伊贤也是在继位后独自开启国玺才得知,每位帝王的镇国玉玺其实富有皇朝的气运。 也正是这独有的国家气运才是镇国摄妖力量所在。 而如今皇皓雪这枚没有被正式使用的镇国玉玺,皇伊贤也能从中感受到独有的皇朝气运,甚至远远强于他那一枚。 皇伊贤将镇国玉玺上系的红绳拆解开,独留黄玉本身,放在了凌卓眉心。 便只见自玉玺内流淌出黄色的流光,丝丝缕缕慢慢的渗入凌卓的皮肤里。 凌卓缓缓闭上了眼睛。 皇伊贤很清楚自己这番做法的后果,如果说凌卓自身背负皇朝龙脉,皇伊贤是能小心翼翼的照顾保护她,不让龙脉受损影响皇朝。 而此时,皇伊贤却是在加大了砝码将皇朝的国运都拿来救凌卓。 凌卓生则皇朝兴,凌卓死则皇朝败落。 这一切都是看到那个盒子上的蛇头后他下定的决心。 那个蛇头上一次看到还是在二皇子毒杀先帝的酒盏之上,皇伊贤亲眼看着那条黑色的毒蛇顺着酒盏游曵进先帝的口中。 随后便是先帝浑身黑血的暴毙而亡。 如今凌卓虽未被毒蛇咬中,但却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导致患了离魂症。 这一切本就是冲着凌卓来的,冲着皇朝来的。 幕后黑手算准了作为凌卓玩伴的凤云鹤会带着做工精致的盒子入宫和凌卓分享。 看着玉玺上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些,皇伊贤轻声呼唤凌卓。 但她却依旧毫无反应。 皇伊贤心中没底,看着窗外风雨飘摇的树,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从他心底翻涌上来。 上天赐予皇朝神女,神女身负皇朝龙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神女被毒蛇惊吓昏迷,自己还得拿镇国玉玺内的国运来救,那么这到底福还是祸?… 皇伊贤守着凌卓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和迷茫。 另一厢,右相抱着凤云鹤一路跑着坐上自家马车,直奔回府邸。 全府上下因着凤云鹤满身是血昏迷不醒而陷入了混乱。 右相没时间解释太多,抱着凤云鹤就到了书房,将所有人都关在书房外。 小心将儿子放在软榻上,立刻便开启暗室翻找护命的丹药。 终于找到一个紫褐色的药瓶,倒出一粒绿色丹药给凤云鹤服用下后,右相稍稍放下一点心。 但随即便只见凤云鹤翻身便将丹药吐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黑血却是越来越多的从他四肢百骸渗了出来,场面很是可怕。 右相老泪纵横,手指发颤的去捡了地上的丹药顾不得擦拭便又放入凤云鹤口中,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吐出,看他下意识咽进肚子后,右相方抽泣着抱住了儿子。 他一遍一遍擦拭着凤云鹤七窍中流出的血,直到那血变得微微泛红不再发黑,才终是仰天痛哭出声,儿子捡回一条命。 儿子手里的毒蛇他自然也是看到了,那蛇他认得,这世上他只在那个人府上见过一次,那可是小鹤的姑丈,那可是小鹤的姑母,他们借着孩子的手行阴暗之事,最终连累了小鹤。 右相咬碎了后槽牙,暗自发誓此仇必报。 三日后,凌卓虽醒转,却变得有些痴傻,每日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再没有了以往的活泼。 三日后,凤云鹤依旧未醒,脉搏微弱,右相不得已,只能告假带儿子离开盛都,前往百花城寻找千缘大师救命,临行前,右相与皇伊贤在政史殿商谈了很久,没人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 这一场相识随着二人骤伤,缓缓拉开了新的篇章。 第16章 龙脉初成 春去秋又来,凌卓恍惚间已在皇朝过一年。 又是初秋时节,秋叶纷纷飘零,天气微凉。 凌卓坐在桌案前听容若为她讲解皇朝历史。 程容若,乃是皇伊贤请来的师傅,出身已经没落的岭南程氏一门。 与微末时的皇伊贤相识于民间,为人开朗脾气温和,学识渊博。 在皇伊贤决意登位扫平叛乱时,在他身边辅佐文墨,因着出身浅薄没有根基,所以并没有入左相与右相的眼,一直担任着户部的一个文职,平日里算算银两账目,属于无党派的透明人。 此番被调入宫中教授神女,乃是皇伊贤在朝堂上提到神女想了解皇朝,继而提起自己早年在军中时,跟在自己身边的程容若甚是了解史实,调来宫中任职教授神女,最适合不过。 一年多以来发现神女似乎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左相便对她的存在并不太上心,调个小吏而已,不反对。 而右相自嫡长子之事后,性子便沉郁了很多,心思多放在了与逆党拼杀的前线上,在朝堂也多是懒得说话,对于文臣的调动,他掌管武将的更是没啥想法。 于是皇伊贤很顺利的把程容若调进宫给凌卓当老师。 此时的凌卓经过皇伊贤用镇国玉玺倾力相救之下,神智早已恢复,虽然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性子却是沉稳了许多,个头也长高了些。 “咱们皇朝所处天地,乃是有天界统治下的人妖共存之世。 海域分割三国,分别为凛冬,皇朝,瑞霖。 凛冬酷寒,地广人稀。咱们皇朝位于三国之中,为三国贸易往来之中心,文化悠久,底蕴丰厚。而瑞霖坐拥矿产及海运之力,十分富庶。”程容若在偌大的地图上用细长的小棍比划着,为凌卓讲解整个世界的构成。 “三国互通仅有专用航线相连,海域之中有无数海妖蛰伏。因此三国并无彼此战乱之争。纵观历史,皆多是内斗。” “与此同时三国皆接壤妖界,低阶妖类可穿越结界与人族通婚。绝大部分妖族都被结界阻拦,保护人族生存环境。”程容若指着海域后又指向三国上方的区域,上面写着妖界。 “妖界这么大!”凌卓感叹妖界的面积竟然比两国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嗯,妖界据说比较复杂,强者为尊。只要打败现任妖王便可取而代之。也是如今妖王足够强,没有被改朝换代,所以妖界在他的统治下,对与其接壤的边境没有过多侵扰。”程容若解释道。 原来那只化作博美的狐狸这么强,对了,凌卓忽然想起来妖王当年说过他被人追杀失去法力才遁入皇宫求生的。 如今很久都没有再见过他,也不知怎么样了。 “今日的课便上到这里,皇朝的历史,这几日也讲差不多了。之后在下会为神女您讲解一些皇朝各地的风土民情。”程容若说着便又问道:“或者您是否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在下也可着重讲解一下。” “皇朝民间还安稳吗?”凌卓问。 程容若一怔,没想到她在关心市井民生。 思忖片刻如实回答:“皇朝民间其实并不太安稳,虽然陛下自登基以来,减免赋税,分良田与百姓耕种,但北境频繁的活动,战事不断,民间也多有劫掠。百姓尚不能安居乐业。” “再者,还有天灾,南方今年多暴雨,前些时日,金陵发了洪水,为救济灾民,朝中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是雪上加霜。”程容若职属户部,对于皇朝国库有多少银两再了解不过。 程容若是个直臣,并没有因为看凌卓年少便粉饰太平糊弄,再者陛下说过,神女想知道什么尽可回答不必隐瞒。 这些时日给神女讲史,接触多了,也愈加了解眼前的六岁女童可不是一般孩童,她有着超脱年龄的成熟心智。 所以程容若更愿意以平常心待之,不奉承也不轻蔑。 凌卓点了点头,自那件事令自己失去神智后,再苏醒过来的她,总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些气,那种看似无形无形却尽在掌中的感觉。 让她闭上眼眸便能将神思顺着皇宫周围的山岭绵延出去,细到能看清河流中的雨花石有几条花纹。 只是她只能看清那股气顺着山川河流的走势而绵延,却还不理解其中的奥秘。 今日看到皇朝的地图,方又豁然开朗了些,刚刚程容若提到的发了洪水的金陵,凌卓微微凝神便感知到金陵水流的走向和多少。 第17章 白送功劳 “金陵如今水势虽看似减弱,但仍不可掉以轻心,上游的堤坝有溃败的迹象,不出十日便会再次崩坏。” “你亲需要自带人去加固堤坝,疏散沿岸百姓。不要用堤坝近处的滩泥,要在附近的山岭之下的胶泥地取泥装袋运去加固堤坝。” “然后你带人在这里疏通河流,让水泻进此处,可有低洼的无人之处可承载。”凌卓说着便起身拖了凳子,站上去,伸手点在了皇朝地形图上金陵的位置,在她所说的山岭处虚画了个圈。 程容若震惊的呆在原地,他虽然没把凌卓当小孩子,但这些天神女也都是问些关于皇朝的普通问题,这还是第一次提出了她自己的见解和意见。 “是…在下会上奏于陛下。”程容若躬身一礼。 “不要上奏,还要等左相批阅才能到哥哥那,太慢了”凌卓抬眸看向他。 “但是…”程容若犹豫,他就算不教授神女,那也不过只是个小吏,水利上的事是工部所管,他还没有权力越界。 “旁人面前,我不便露面,让你去,功劳自然是你的。至于如何说,如何做,你自己想想办法。”凌卓跳下凳子,走回自己桌案前。 程容若闻言瞬间便了解了帝王和神女双方的用意。 他和陛下虽然早年便相识,但这几年来,陛下高高在上,他则是在朝中被左相一派安排了户部的闲差,和陛下早没有了秉烛夜谈的机会不说,因他品阶低微,一年都见不上一次天颜。 突然把他调进宫里给神女讲史,他还曾困惑,陛下怎么突然记起了他。 但在政史殿,陛下说要他为神女讲解皇朝历史,神女有问必须如实回答,并且无论问什么都必须回答。 现下神女则将水患让他想办法去处理,他突然便了解了这二人的用意这是在给他机会,在为他攒功,助他平步青云。 这又是为何? 陛下不想让神女真的名副其实被人敬仰吗? “神女是个摆设,空有名头,这么想的人越多,我越安全。”凌卓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 经历过毒蛇事件,凌卓虽丧失了很多记忆,但那种刻进骨子里的恐惧感却从没有减少过,收敛锋芒,减少存在感让人忽视她的存在才能不被人天天惦记着。 “哥哥说过,他信任你。”凌卓的话如再给程容若打了一针强心剂。 话点到为止,程容若忽然豁然开朗,这几年的庸庸碌碌,朝中文臣有实权的多依附左相,只有他因着和陛下有关系,被排挤在户部做个小吏,让他所有的抱负都被苦耗,却求告无门。 如今帝王的信任和神女的托付,让他知道这条路帝王选择了他来辅佐他们走下去。 “是。”程容若躬身一礼,恭谨的应到。 随后便告退前往政史殿。 政史殿。 时逢九月,初秋的季节,政史殿外的枫叶微红还泛着青绿。 程容若在树下徘徊,虽然之前与陛下有过短暂的接触,但也是因调职。 如今贸然觐见,程容若竟然有了一丝近乡情怯之感。 想起数年前陛下还不是陛下,只是一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借宿在他家,那时他是主,陛下是客,二人还能就着昏黄的烛光畅谈时局。 后来即便陛下坦白了身份,但未曾继位,他们二人也还是能以兄弟相称。 他随陛下进入军中,近侍御前,那时也还能说得上话。 直到新朝初建,他被左相按功派职分去了户部,便与陛下越来越远了。 再见天颜时,陛下身上的威势让他有些不敢抬头的跪伏在地,更是不敢想还能似以前那般…… “容若兄你站在这里是在给朕的树松土吗?”皇伊贤的声音乍然自程容若身后传来,把他吓了一个激灵。 “臣,参见陛下。”回过神的程容若单膝跪地,垂着头。 皇伊贤看了眼凌卓居所的方向,约摸这是方下了课,便语气轻松:“起来吧,随朕去御花园走走。” 程容若紧忙起身跟上。 御花园经过宫人一年多来逐日的清理,已经没了杂草遍地的景象,终是规整了很多。 皇伊贤今日早早批阅完了奏折,只觉身心舒畅,心情颇佳,负手而行,观赏着秋景。 “陛下,臣想告假回岭南祭祖。”程容若斟酌着开口。 “嗯?”皇伊贤意外的看向程容若。 程容若心虚的躬身一礼避开他的目光,神女并未让他直接告诉陛下,那便是还不想让陛下之外的人知道,宫中耳目众多,他如实相告只会让神女赐的功劳告吹。 第18章 金陵水患 皇伊贤略一思忖,突然问:“阿卓今日课讲的什么?” “回陛下,是三国与妖界分布,及皇朝地形图。”祭祖之事被允,程容若也松了口气,如实回道。 金陵便位于前往岭南的路上,皇伊贤结合最近政事,此时便将凌卓引导程容若治理金陵水患之事猜个差不多,凌卓自那次危险之后,便似沉稳内敛了许多,虽看似贪玩爱笑,但开始真正关心起皇朝,也因此皇伊贤才着手开始自己的计划。 如今第一步已经要开始踏出去了,算是不枉费他将程容若调进宫这步棋,既引导阿卓运用龙脉的力量,也启用了容若。 “朕允了。路上不太平,朕让沈云挚陪同你一起。” 程容若听到皇伊贤直接让沈云挚陪他返乡,不由得也是愣住了,沈云挚的来历没人比他更清楚。 想当年可是他先救了被人追杀的沈云挚,而后引荐给了如今的陛下皇伊贤。 他们三人年纪相仿,沈云挚最大自称大哥,他排第二,皇伊贤是老三。 那时的三人哪有现在的地位,都是灰头土脸去路堪忧,沈云挚是被人追杀的,程容若被流民抢到家破人亡的,皇伊贤是被朝廷派兵缉拿的东躲西藏的。 也就是这样,才让他们成了患难之交,可以托所有。 如今,不起眼的三弟坐上了皇位,被人追杀到筋疲力尽的老大成了江湖中赫赫威名的青龙帮帮主,也只有他,依旧默默无闻做了个小吏度日。 此番陛下的安排,似乎让他看出了些苗头,三弟这是想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他,毫不起眼的程容若却是扮猪吃虎最好的人选。 这算是被利用吗? 程容若只觉得自己甘之如饴,能为皇朝为百姓为了光复门楣,哪怕死,也愿意。 “谢陛下。”程容若撩袍而跪。 “我们三人之间哪还用如此客气。”皇伊贤弯腰扶起他来,笑着拍了拍程容若肩头。 “臣想尽快出发。”皇伊贤说不用客气,但程容若却是不敢放肆。 皇伊贤与他对视一眼,点点头:“那你便去吧,沈云挚很快会去与你汇合的,路上小心。” “是。”程容若告退。 看程容若离去的背影,皇伊贤有些怅然。 曾经他们三人亲密无间,也正是贪玩爱闹的年纪,个个满腹抱负,兴起了也能一块骂骂娘指点下江山,还能下河光着膀子捉鱼,一起被人追杀的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似是自己被一步步推向高位开始,与他们便有了隔阂和无法跨越的鸿沟,云挚生性豪爽大大咧咧,与自己倒是没什么两样。 倒是容若,自从入朝做了文臣,便恪守君臣之礼,谨小慎微。 帝王的位置孤寒,自己却没有几个能交心的好友。 转而皇伊贤想起凌卓,随即又叹息,阿卓也没有好友了。 但或许有机会让她隐藏身份出去结识些好友,不该让权臣世家之人进宫来靠近她,平白给了图谋不轨之人机会。 翌日,位于盛都之南的博远县,沈云挚骑着快马追上了坐马车提前走了一天的程容若。 此时的程容若有些狼狈,这一两年多是在盛都内生活,没机会出城,关于民间状况的了解也多来自别人之说。 如今自打离开盛都,这一路他盗贼都遇上了七八个,更不要提那些流民的明抢豪夺。 他自身也是会些功夫的,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一窝蜂围上来,马车物什都给抢走了。 沈云挚发现他时,他正抱着自己的几件被撕扯破衣衫,脚踏着被踩烂的鞋,独自在回岭南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看着程容若的现状,沈云挚却是毫不客气的指着他大笑:“哈哈哈哈,容若,老子平日都见你翩翩君子的模样,还许久未再见你这般凄惨。” 程容若黑下脸,哼了一声:“我哪里料到会有这么多流民到了盛都附近。” 说着便又望了望去路,还遥不可及,神女可是要他尽快前往。 “你我共乘一骑,到前方驿站看看是否能找匹马。”沈云挚拍了拍自己后面的马鞍。 程容若略一犹豫,便应了他提议,就着沈云挚的手翻身上马,二人一同前行。 沈云挚的马可是皇伊贤借着他救驾神女有功特意赏赐的,天底下除了宫里日行千里的千里骢比不了,天底下也没有几匹比它还好的了。 若不是沈云挚心疼自己宝贝马驮两个人太过劳累,不然就这般一直到岭南也不是不行。 没多久驿站便到了,一个老头懒洋洋的靠在门口的栏杆上晒太阳,身上穿着皇朝的灰黑色衙服。 第19章 是条大鱼 “老丈可是驿丞?驿站内可还有马匹?”程容若下马后,亮出自己腰牌问道。 老头见他乃是盛都官员,立刻便爬了起来,弓着腰行礼,陪着笑脸:“回大人,小老儿正是此地的驿丞,咱这是小地方,平日连骡子都没养过,更何况是饲养着马匹。” 程容若与沈云挚对视一眼,叹息不出所料。 但老头瞟见沈云挚牵着的高头骏马,那黑色的马毛发油亮,身肥体健,一看便是良驹,眼睛滴溜一转,又道:“虽是没有马,但有茶水饭菜,也有房舍,眼见天要黑了,夜路不便于行,二位大人不如今天便歇在这,明日一早再出发。” “二弟,前方多山路,夜里多豺狼,咱们今天就先在这住一宿吧。让我这踏雪吃点粮草休息休息。明日赶到清水镇,或许能找到合适的马匹。”沈云挚提议。 “好。”程容若点头:“劳烦老丈您给我们准备间客房。拿些吃食。”说着他便从内衣襟里摸了一块碎银子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银子颠了颠,随后便喜笑颜开的招呼二人进门,一边撵开凑过来讨吃食的黄狗,一边把地上的碎菜叶子用脚往堆着杂物的道路两侧踢了踢。 在院外有墙挡着,倒是没看出院内如此脏乱。 但想着就只住一宿,怎么也比在野外和虫蛇共眠来的好,程容若克制住了自己的洁癖,用衣袖半掩面部,努力不去嗅空气中刺鼻的味道。 他此时只顾着反感,却没发觉跟在他身后牵马而入的沈云挚此时眼眸微微眯起,在前面带路的老头身上扫了一下,想拦程容若,但又作罢。 将马拴在空荡荡的马棚里后。 沈云挚进到厅堂,发现程容若正满脸纠结的接过老头递给他的水碗。 那水碗脏兮兮,碗沿还有干涸的泥巴。 程容若拿在手里半晌还是没法下嘴去喝那黄汤子似的水。 老头见他不喝也不着急,转而又倒了碗递给沈云挚。 看沈云挚接过后一饮而尽,老头便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老头又给他们拿来一些黑黢黢的窝窝头,程容若被他一番劝说和客套后勉强吃了几口,沈云挚则吃了两三个。 待到入夜,二人在安排好的厢房歇下后,沈云挚看程容若疲惫的昏昏沉沉睡过去,便不禁摇了摇头。 临行前,三弟陛下特意叮嘱:“二哥自小家境殷实,过惯了富裕日子,虽然程家后面被流民抢的败落了,但秉性习惯却是刻在了骨子里是改不了的。 此番他独自回乡,定然会多番波折,劳烦沈大哥护二哥性命。但不要过多袒护。皇朝疾苦,朕需要二哥做朕的眼睛,看清百姓艰辛。” 三弟话说的弯弯绕,沈云挚这个大老粗虽没听懂但拍着脑袋就应下了。 直到今天入宿驿站,沈云挚看着不怀好意的驿丞,和对环境实则颇为不适的程容若,突然便理解了三弟的意思。 原来陛下是想让老二改改他那公子毛病。 看程容若宁可躺在自己那堆被扯烂的衣服上蜷着身子入睡,也不想舒舒服服直接躺在席子上,沈云挚暗自摇头,不怪三弟让老二出来受磨练,这般性子哪里能共情百姓。 此时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人影投射在破旧的窗户上。 沈云挚心中一动,把被子卷了个人形,起身便从后窗如鬼魅般翻了出去,在房顶,看着白日的驿丞老头正带了几个汉子,手拎着锄子棍子偷偷摸摸到了他们居住的厢房外。 透过破碎的窗纸往里瞅了瞅,看屋里两个人睡的踏实,便向后面人比了个手势。 缓缓推开了房门。 “谁?!”不料程容若正好被尿意憋醒,眼看几个黑影窜进来,一滚身便起来不由得喊出了声。 “你祖宗!”老头说着便率先拿着棒子便向程容若头上削了过去。 程容若自然不会等着被打,随手抄起一个破木板一挡,只听哐啷一声,木板从中间被劈成两半。 “叔父,这里没人。”同老头一起进来的其中一个汉子揭开了沈云挚的被子喊道。 “说,你那个同伴去哪了?!”老头恶狠狠的瞪着程容若质问。 “他去哪跟你没关系。”程容若说着便又摸出腰牌,亮在众人眼前,朗声道:“你看清楚,我可是朝中官员,你也是为朝廷办事,怎么能暗害他人做些宵小勾当。” “你可拉倒吧,朝廷自己都穷得叮当响,老子做驿丞每个月不过几个铜子的银钱。哪有下黑手来的得来的快。”老头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 第20章 驿站黑手 “银子都拿去养你们这些盛都的官,养那些世家的阀子,还有那十几岁的小皇帝。谁看过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老头说着还来了气,他想起年前自己那老婆子因着家中买不起粮跟自己闹的死去活来,都是这些狗娘养的年节不给自己发银钱导致的! “那你也不能…”不等他接着说,老头带着人将他围住,反手按在墙上,伸手进他内襟把他藏在里面的所有银子都摸了去。 拿手里颠了颠分量,老头喜笑颜开:“果然十条大鱼。” 程容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点银两可是他所有家底,为了这次功劳,他把这两年所有的积蓄都带在了身上,原还想着能赈济灾民,这一路上被人抢走了些,想着不济也够他到金陵了,这倒好,直接在黑店被人掳了个干净。 “给他绑起来,这细皮嫩肉的,说不定卖去清风馆还能值点银子。”老头手指着麻绳命令着几个子侄。 “喂,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我可是…”不等程容若说出威胁的话,一团破布就堵在了他嘴上,那恶心的味道让程容若眼冒金星,泪水横流。 房顶上的沈云挚通过揭开的瓦片看着房内,虽然没有烛光,但月光明亮的很,程容若被抓他是把过程看的清清楚楚。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二弟好像被欺负的有点惨。 但此时已经不由得他再反省,老头已经带着人往外走。 “舅爷,你不是说还有个同伙吗?”一个矮胖的问道。 “那个无所谓,人抓不到没关系,马留下就行,就他那马,一看就是上乘货色,能卖不少银子。”老头拽着麻绳,麻绳另一头拴着程容若的双手,被拉扯推搡着往前走。 果然这老头惦记着马,沈云挚顿时黑下脸,二弟不救是因为三弟指示让二弟尝尝民间疾苦。 可他的马可是自小养尊处优,他宝贝的紧,连饲料都是要最好的。眼下出门饲料只能凑合下都没能吃饱,这老头胆子真是不小。 就在老头几个子侄兴奋的奔向马厩准备牵马时,几道暗器砸在他们后心,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沈云挚这人对人情都没对马深,直接就上了杀手,虽然这其中也有些对老二被欺负有些不爽,但马始终比二弟重要。 于是乎,老头正得意看自家几个子侄去牵马,却不料下一秒纷纷倒地没了动静,他挑一离得近的凑过去一试探,鼻息都没了。 顿时大惊失色,紧忙跪地四处参拜:“谁家老神仙,可不敢这么开玩笑。这些小兔崽子想趁火打劫,可与我无关啊!”说着磕头如捣蒜。 程容若此时终于把嘴里的破布给吐了出去,怒道:“你这老头,真是说谎不怕天打雷劈,绑着我的绳子还在你手里那。” 老头闻言赶紧把手里的麻绳甩了出去,慌忙摇手:“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啊!” 程容若咬牙解开拴住自己的绳子,丢在一边:“还我银子!”说着便上老头手上去抢夺。 “不给!这是我的!”老头也硬气起来,躲着不肯给,到手的鸭子还能看着它飞了?! “大哥你要是再看戏,二弟就只能跟你割袍断义了!”程容若知道沈云挚一直在暗中观察,气急败坏的怒道。 沈云挚施施然从房顶跳了下来,又是吓得老头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忙翻身起来磕头:“大人饶命,小老儿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兄弟。” “哼!”程容若冷哼着把银子一把夺了回来,万分感慨的把它揣回内襟放好,拍了拍。 “你这驿丞,拿着朝廷俸禄,干着黑店杀人卖人的买卖。当真以为朝廷不会找你算账吗?!”程容若想起来他还要把自己卖去什么清风馆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老头:“若不是本官今日路过此处,恰巧被你劫掠,本官都不知道世上还有你这种差役!本官回去便上奏将你打下大牢……” 程容若还在跳脚的训斥。 沈云挚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一脸愁眉苦脸,这个二弟,这说教本领真的是十年如一日。明明他也会点功夫,但每每都是动口不动手,宁可被人欺负也不会武力保护自己。 实在听不下去他磨磨唧唧,沈云挚抬手一记,直接送老头归西。 正引经据典灌输的程容若瞠目结舌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头一头栽倒,目瞪口呆的看向沈云挚:“他…死了?” “对啊,被你说死了。”沈云挚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走吧,再凑合睡会,天亮赶路。” 说着拔脚就往厢房走去。 第21章 金陵之殇 程容若看着院子里东倒西歪的几具尸体,顿时冷汗直冒,自己这个大哥坐镇青龙帮帮主之位,这些年皇朝动荡不安,横扫江湖都养成了一言不合便杀人的坏习惯。 “坏习惯!得改!”程容若看着沈云挚背影轻斥。 “你说啥?”沈云挚走到门口听见他说话,但没听清,于是回头问,还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大哥辛苦,快歇着吧。”程容若立刻一幅书生模样文雅的回道。 沈云挚回身便推开厢房门进屋倒头便睡。 翌日。 程容若软磨硬泡,拍胸脯保证等回盛都定然请沈云挚的宝贝马吃上一个月的最好的粮草,沈云挚终于心疼的答应二人共乘一骑先到了金陵再说。 一路上虽然驮着俩人确实耗费体力,但良驹就是良驹,一路飞驰,很快便到了金陵。 离凌卓说的十日期限,此时也不过余下四五日。 离金陵越近,越感受到了当地民情凄凉,土地里尽是洪水过后的烂泥,连马匹也连连打滑,二人只能下马,踩着泥泞前进。 走了数十里都没见人烟。 此时又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雨水打在身上湿冷冰凉,连田间远山都腾起了薄雾,就在程容若快支撑不下去时,终于遥遥看见了金陵城的城门。 金陵,地处皇朝西南方向,是从盛都到岭南的必经之地。 因此凌卓让程容若自己想办法怎么去解决洪水问题时,程容若向皇伊贤请辞说回乡祭祖。 眼看进了金陵城,程容若却没有欣喜,因为这城内都是老弱妇孺,轻壮的能走早就走了。 这次水患断断续续的一两个月,朝廷一开始还能拿出些银子来赈灾,但架不住这灾像住在了这里不肯走了,很快朝中便有了反对声音,前方还在对抗盘踞北境的逆党,急需粮草供应,这后方因着水患,频繁赈灾耗费国库里的银子。 于是有人就提意疏散金陵民众,也就是把百姓迁走,洪水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去吧,折腾完再把人迁回来。 程容若在户部,自然知道银子调度是有多紧张,他自然而然也开始站队这些言论,觉得不过是个金陵城,百姓走到哪里,哪里便能起一座城,避开就是了。 早在凌卓说让他来疏通水利,他还想推拒,也是看帝王和神女是想给他功劳,这才接了下来。 幻想着一路上遇见不少流民,那指定是金陵已经清空了。 却不料,眼前凄惨的人间炼狱摆在眼前,把他震得头直发昏。 地上墙上,宿舍瓦房上都是洪水过后留下的烂泥和杂草堆,很多中间缠绕着腐败的尸体或是残肢,都已经开始腐烂发臭,蚊蝇在上面飞舞,还有着密密麻麻的蛆虫拱食着烂肉。 幸存的老者和妇孺都堆积在城门口,扎了简易的棚子住在里面,她们多是腿脚不便,跑不快,走不掉,或者有些就放弃了离开。 她们喝着天上落下的雨水,捡着草根充饥。 看着程容若和沈云挚满身泥泞的牵着马进城,一些人目光扫过他们后便挪开,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眼神都是淡漠冰冷。 程容若只觉得头顶的雨打在身上湿气蔓延进心底,擦一把脸上的雨滴,眼眶都是疼的。 棚子中还隐隐有着婴孩的哭声传来,一声一声如泣如诉。 沈云挚也是呆愣愣的和程容若站在一处,他这些年在战乱中杀人如麻,早年皇朝战乱天灾,百姓易子而食,也不是没见过。 但死在他手上的都是坏人恶人,他面对的也多是江湖草莽和刺杀的死士。 那些人命拴在裤腰带上,无恶不作,死有余辜。 可眼前的炼狱,还是为数不多几次中最惨烈的,凄惨悲凉,让人悲从心起,想发狂,又不敢去破碎眼前的画面。 “大哥哥,你有吃的吗?我娘她快不行了…” 程容若的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回头便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一身沾满泥泞都看不清颜色的破烂衣服,一头杂草般枯黄的头发。 程容若赶紧翻自己怀里的油布包,还没等他翻开,沈云挚一把拉起他:“快跑!”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翻身上马,把程容若像小鸡崽子似的拎起来拍马就走。 匆忙间,一块饼子掉落在泥地里,小女孩伸手去捡,却被无数涌上来的人压倒摔在地上,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都奔着吃的眼中放光,小女孩被踩踏,闷哼几声,身影便消失在人堆里,只有在那泥水混合的地方慢慢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被雨滴打碎。 第22章 升不升官? 沈云挚拍马直到府衙门旁的小巷子里,才松了口气,把程容若从马上下,自己也翻身下来:“太险了,刚刚我就觉得四周有人盯着我们……” 程容若此时手指尖都在发颤,那女孩子的声音还盘绕在他耳边,那血液刺痛了他的心。 “老二!”沈云挚说着猛然一拍程容若肩膀,把他失了的魂给唤了回来。 “我只是想给她块饼吃…”程容若还有些回不过神的低喃。 沈云挚了解的拍了拍他肩头,劝慰:“别多想了,这世道…” “这世道怎么了?这世道,我们的新帝已经登位一年了啊!这一年陛下都在做什么?!”程容若目眦欲裂的怒吼。 “三弟他…也是身不由己。”沈云挚被他突然的爆发也是弄的措手不及,这往日温文尔雅的二弟,连有人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还手的二弟,今日这是怎么了? “是了…身不由己…”程容若身形萧然的望着头顶的天:“他明明有我们,却还是独自在支撑对抗着权贵,我们明明能为他做些什么,却偏偏躲起来不肯为他多看一眼这世间疾苦。” “我从没见过三弟这般困苦的皇帝,世间百姓都以为天下的银子供养着他穿金戴银,享尽富贵,却不知我们的三弟登位时龙袍里还有补丁,权贵当道,操控皇权。这世间,不值得。”程容若仰天大笑,语气悲凉。 “二弟!你这是怎么了?!”沈云挚只觉得二弟忽然性情大变,心中焦急起来。 程容若自嘲的摆了摆手:“没事大哥,我没事。过去我当了缩头乌龟,认为三弟登位后就不再需要我了,我能有个一官半职已是赏赐,所以缩起头来当个知足的王八。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多么可笑,不管我表现出色或是个废材,我在左相和右相眼里都是三弟的人。” “他们想要压制我,对付我都是易如反掌,所以他们轻蔑三弟,因为三弟没有帮手,是我,我们,一直在自认为三弟做了皇帝便是高高在上再也看不起我们。从没想过,他需要我们。” 闻言,一向耿直的沈云挚也沉默了,他确实也是如此,自从三弟走上那个位置,他便不由自主的少了主动和三弟的联系,多是他派人传信,才肯出手相助。 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在登上高位后,就被自己两个哥哥疏离和抛弃,三弟一个人在两大阵营中苦苦支撑,自己这做兄长的真的是…… “大哥,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因神女告诉我此地水患又有变故,告诉我了解困之法,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承了这份功劳。可我如今,不想只要这份功劳了,我想要更大的功劳,足以让我程氏一族重振的功劳。我要立足皇朝朝廷,不让三弟被人左右。”程容若此时眼中的坚定令沈云挚亦动容。 他点了点头:“老二,大哥信任你,三弟一定也是信任你才想尽办法把你弄出来。我们是你的后盾,谁要敢欺负你,大哥就弄死他!” 于是,十日后,皇伊贤便收到了金陵上游堤坝又有崩溃危机,而恰逢路过此地回岭南祭祖的吏部小吏程容若带着当地民众挖沙固堤。 而后程大人又带从岭南赶来的自家宗族子弟疏通水利,为金陵筑堤坝。 早朝上皇伊贤令侍从当着文武百官读了程容若的奏折,行文间流露对受灾的金陵及附近府县百姓生活艰难的深有感触,请求自留当地为百姓做贡献。 “程大人真是有贤能,老臣早年在军营时初见程大人时,便知其不一般。臣请旨陛下该对程大人之举作出表彰,以示天下百官应以程大人为榜样,身先立足为百姓做实事。”左相门下之首的户部尚书张黎率先出列赞许道,程容若乃是从他户部出来的官,他脸上有等着被人艳羡的光。 但此时左相面上古井无波,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户部尚书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没看清自己顶头上司的脸色就蹦了出来,但此时进退都不是,于是尴尬的站在文武官员中间。 “张大人所言甚是。”皇伊贤扫过下方众人,看着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于是微笑着赞许。 “朕想应了程大人,正好此次水患,金陵太守失职,弃城先逃,不配为父母官,不如留程容若在金陵做太守。”皇伊贤说着自己理由。 右相看左相迟疑,便率先说道:“陛下英明。” 随即右相阵营中纷纷有人附议。 第23章 弦音雅意 左相这时才似回过神,哈哈一笑说:“老臣走神了,程大人自请去金陵做太守是有些大材小用,但其本心自是极好的。老臣也没有意见。” 皇伊贤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长长松了口气。 待到下朝之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换了常服与凌卓一起用早膳时,神色间才流露出些喜悦之色。 凌卓看他吃完一小碗米粥,又令侍从盛了一碗,便知他心情不错,感受到一直关切的金陵水脉被改善,猜想哥哥心情不错定然是程容若治理有功。 自程容若被调过来给她讲史,凌卓便察觉到了皇伊贤的意图。 给皇伊贤个眼色示意屏退左右的侍从。 皇伊贤摆了摆手,吩咐侍从去政史殿把奏折抱回来,自己今日在这里批阅。 四下无人后。 “哥哥,皇朝现在是否还与两国有贸易往来?”凌卓看着皇伊贤为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又放了些肉丝,开口问着顺便把不喜欢吃的青菜往碟子边缘拨了拨。 “如今皇朝民间不稳,瑞霖切断了与皇朝往来的航路,凛寒之地因地广人稀又酷寒异常,本就鲜少有船只能穿越海域顺利到达皇朝。”皇伊贤轻点了下凌卓的碗碟,示意她好好吃饭。 凌卓只能勉强吃了两口青菜,又问:“瑞霖很富有吗?” “很富有,瑞霖多矿产,又擅长捕捞海域中的妖兽产出些价值不菲的妖宝。繁盛时期的皇朝与瑞霖海上商贸很是频繁热闹。” 皇伊贤指着一个杯盏,又指着殿中上方一颗明珠:“这些都是瑞霖来的,瑞霖工匠多巧思,手艺也是甚好。” 凌卓略一思忖,不解的问:“皇朝的矿脉为何不用?” 皇伊贤一怔,反问:“皇朝目前还有多少没被发现的矿产?”他继位短,又没法顾及这些,还是第一次跟人讨论这个,还真是被问住了。 “相当多。”凌卓微笑,她目前已经能用神思探查大半个皇朝,即便不是全部,但所发现的隐藏财富还是极其丰富。 皇伊贤眼神一亮。 “但皇朝民间尚且需要休养生息,这些矿产即使产出,只怕也无法消化。”凌卓说出自己的顾虑。 “矿产不能落入世家之手,若是不能有信任之人开采,不如不去发掘。”皇伊贤已经回过神来,沉静的说道。 凌卓沉下心又感触了下,方开口:“金陵附近便有储量丰富的玉石,还有少许的煤矿。” 皇伊贤与凌卓对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程容若。” “但玉石开采必须极其荫蔽和安全,运输和后续也需要想好才行。”皇伊贤放下手中筷子,修长的指尖轻叩着桌面。 “哥哥,若是把玉石雕刻后运往瑞霖售卖可行?” “瑞霖?前往瑞霖航路目前不稳,再者,瑞霖本就矿产丰富。”皇伊贤有顾虑。 “所以,我们运往瑞霖的玉石需要精心设计和雕刻后才行,花式独有,玉石顶级,不怕有人不识货。” “但若是这样,哥哥我还没有人手能去做此事。”皇伊贤遗憾的手一摊。 凌卓沉默片刻:“那…便拉他们入局,引导容若发现玉石上奏朝廷,朝中商议如何发掘保护和销售。” 皇伊贤顺着她思路想了下,也只能这样,但又不想便宜了他们:“阿卓,若是先开发煤矿呢?现下已经入秋。冬时,煤是急缺的。如若百姓能安稳过冬,来年也能安心劳作。” 凌卓一怔,莞尔一笑:“嗯,是我想左了,只想着玉石值钱,忽略了民生所需。”说着挠了挠后脑勺。 “无妨,有阿卓在,朕幸甚至哉。”皇伊贤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 随后凌卓仔细描述了煤矿所在位置,皇伊贤密信与程容若,走的沈云挚青龙帮的信路。 沈云挚自程容若在金陵做了太守,便也给皇伊贤来信求个官职在金陵护卫着自己心慈手软的二弟。 皇伊贤自是不会拒绝,瞅了时机向右相开口,说金陵之地流民太多,朝中兵力多耗在前线,沈云挚自请在金陵驻守。 右相自然知道沈云挚,武功高强,还是青龙帮的帮主,但那小子憨直的很,没什么心眼,翻不起浪花,于是顺承了皇伊贤的想法,为沈云挚派了个金陵都尉,辅佐程容若管理金陵之地的兵营。 如此一来,程容若与沈云挚差不多同一时间,一个接到了密信,一个接到了朝中派发的任职令信。 眼见有自己大哥能掌控地方军,程容若也闻弦音知雅意,知道自己有大作为的时机到了。 第24章 貌似神临 异世差不多中秋时节,皇朝则是称作下元节,阴月的十月十五,宫中又是百官共宴。 凌卓发觉皇朝这百官共宴就像自己那个世界的企业团建,君臣上下吃吃饭看看歌舞,团结共进一下友谊,增进彼此了解,好在后续工作中更加和谐有序。 今年这餐桌上不止有鸡肉,还有了些猪肉,虽然做的味道不咋地,但自来后肉类只有鸡和鱼的凌卓却是眼含泪花的把自己碗碟中的猪肉吃的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般依依不舍难舍难分。 皇伊贤看坐在自己身侧的妹妹如此便不禁问:“这肉食究竟是不合胃口,还是不够吃?怎么还挂上了眼泪。” “太久没吃,稀罕。但,太难吃了。”凌卓含着泪花可怜兮兮的回。 下方左相与右相离得近,自是听了些许,随即右相便离席开口道:“臣府中有手艺颇佳的厨娘,若是神女不嫌弃,可入宫为神女做吃食。” “不必。”凌卓与皇伊贤近乎一起开口。 后又觉得直接众人面前推拒会让右相下不来台,凌卓又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谢过右相大人,这猪肉稀奇,宫中平日也少吃食,陛下平日饮食也多素淡,所以不必特意让厨娘来迁就我。” 右相点了点头,神女曾被吓乃是他儿子带东西进宫没细查惹的祸,神女没追究,他始终想弥补一些,缓和与帝王的关系。 但此时左相却加了一块猪肉看了看,放入口中品了下,方说道:“虽味道不是上乘,但民间别说是荤腥,怕是蔬果也是极难吃得上一顿合口的。” 顿时场面微微有些尴尬,帝王和神女不知民间疾苦,被左相提点,这让提出换厨子的右相也有些拍马屁没拍到点子上还被人戳穿的感觉,脸色也黑了下来。 “无妨…” “哦,左相大人家中平日蔬果也是吃不起的吗?阿卓每日能得到一个苹果,若是左相你想吃,阿卓可以分你一半。”皇伊贤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凌卓却是抢先问,看着左相的眼神中充满了童真,语气脆生生的很是单纯。 左相被噎了一下,但看神女年幼,又不好说什么,便把筷子搁下,生硬的回:“老臣家中有蔬果。” “哦,那好吧,如果你有梨子,也可以和阿卓的苹果交换哦。”凌卓笑眯眯的提议。 “咳咳…老臣…老臣家中也是苹果。”左相被气的一口闷在胸口,咳了几声。 皇伊贤低头喝了口青酒。 右相却是憋着笑转身回座,忍得很是痛苦,肩膀都在抖动。 凌卓嘟着嘴挑剔起来,手中筷子挑拣着碗碟中的菜肴,不满:“唉,你们皇朝实在太穷,我都来一年了,还是这样子,你们是不是平常都不好好干活,怎么能把好好的朝廷经营成这样。” 顿时,所有官员谈笑声渐渐都低了下去,殿中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凌卓,不明白神女怎么突然间不开心了。 不少官员都开始心生怯意,怀疑是不是上天预警要来了,不会雷劈了谁吧? 凌卓看静了下来,方抬眸状似怯生生的四下扫了扫,后知后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右相略一思忖开口,起身躬身一礼很是恭敬,小心的问:“神女是不是收到了上天对皇朝的什么指示?” 凌卓摇了摇头:“没啥指示,你们这里太落后了,农耕社会,还争来斗去的,没啥意思。” 右相和左相对视一眼,都不明白凌卓的意思。凌卓索性站起来,从桌案后走出,拾阶而下。 她今日因参加饮宴,素锦特意为她穿了身紫色的华服,上面绣了些银色的梨花,随着她走动丝线隐隐流动,很是生动,长发束起,只在头顶扎了个马尾带了一顶银质的小冠,面若雪,眼眸漆黑如墨。 “我想要手机,我想上网,我想打游戏,你们谁能帮我弄到?”凌卓一脸不爽的指着这些重臣。 神马手机?上网?打游戏?众人面面相觑,听不懂啊。 凌卓脚步一顿,闭了闭眼眸。 在睁开时,似是转了性情,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 “唉,你看吧,说你们落后还觉得我挑剔。我那个世界足不出户就能知天下事,手指一点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们能吗?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落后了多少。” “我知道,你们会说皇朝刚刚重建,百废待兴,什么都需要时日。什么时日?等你们儿子孙子接班的时日吗?” 第25章 君权神授 “别闹了,你们能活的不过几十年,什么都交给你们儿子孙子,那要你们干嘛?稀里糊涂的撑着皇朝这艘破船不散架就行了吗?” 凌卓说着便也不管现场的所有人都黑下脸,狂妄的指着众人捂着肚子大笑:“就你们,你们的子孙到时候会说,我爸爸也是那破船上的三千钉子之一。” 她口中词汇混杂,有些不是皇朝用语,但不妨碍众人听懂神女在嘲笑他们所有人的意思。 “阿卓。”皇伊贤淡淡唤了一声。 “唉,要说神的旨意。”凌卓猛然回身指向皇伊贤:“我要说,你接住我,就是神的旨意。” “你这些臣子都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竟然还敢不听能接住神旨的君王号令,当真是觉得自己能和神命作对吗?”凌卓伸手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平举双手指向左相右相,后收手。 “你们要神旨,神旨从来就很明确,就是他,是你们的帝王,只有他才能让皇朝变得繁荣昌盛。违逆帝王,就是违逆神旨。不信,可以试试。” 凌卓说着便一指地面,顿时一道电弧似银龙般砸向地面,地砖四分五裂出一道深坑,一直蔓延到殿门,隐约间还冒着蒸腾的热气。 一切太突然,四下大惊,官员纷纷离席躲避,看站在中央的神女毫发无损,甚至还有着隐隐的光在她周身流转。 凌卓努力克制住自己被吓一跳后颤抖的手指头,忙放下手敛起衣袖,后又觉得时机到了,手捂着额头,数秒后,一脸茫然的抬头:“嗯?怎么了?我怎么下来了?” 她从孩童天真任性,到狂傲,再到失了忆,表现的几经轮转,但在场的人看着地面上的深坑,却是不敢表现出什么。 神女这是…这表现是传播了神旨?没有神旨时只是个孩子,传神旨时会被神上身? 众人心里升起疑问,但没人敢问啊,谁能拿肉体凡胎去对抗术法。 连上首的皇伊贤也是惊讶那道突如其来的电弧和地面破碎的戏份太过了点,但看效果确实不错,于是坐直了身子,只做波澜不惊,接受百官被震撼后臣服的跪地叩拜。 今日宴会这一幕自然是他与凌卓商议后的一场戏。 一直苦于百官对他面上顺从,私下却是只听左相和右相的墙头草,很多政令是在糊弄,这才导致皇朝民间如何帝王不清楚,而民间却是极其混乱对朝廷百般怨言。 这也是经过程容若的密奏才得知的。 于是兄妹二人借着下元节演一场君权天授的戏,凌卓一副神上身为皇伊贤的正统认证的模样。 至于那电弧,自然是隐身在凌卓身边的圣佑打出来的。 自从凌卓被毒蛇下失了神智那件事后,圣佑再现身时,浑身伤痕,一看便知受了惩罚。 皇伊贤看他再现身后也没隐藏,照顾失了神智的凌卓也尽心尽力了许多,便也没多问什么。 如今的圣佑对凌卓的话言听计从,虽然还是沉默寡言,平日鲜少露面,但好在不再无故失踪,令皇伊贤放心多了。 待兄妹二人借着神女身体不适近乎昏厥,而匆匆结束了宴会。 装作小皇帝抱着神女送回了寝宫,实际上两人却是偷偷摸摸去了云中阁,登上高阁后看着脚下河山,皇伊贤畅意的长呼一声。 凌卓也是蹦蹦跳跳的站上了栏杆,唤了声圣佑,圣佑的身影便浮现,静静的立在阁中。 “哥哥,我和圣佑今天戏演的怎么样?”凌卓满脸期待等着夸奖。 皇伊贤故作迟疑,就在凌卓撅嘴时,才笑着揉了揉她额发:“自然是极好。你看不止百官,连左相和右相也是都震惊的嘴巴里能塞下鸡蛋。朕从没见过他们两个人一起吃瘪。哈哈哈哈~” 皇伊贤笑的十分开怀。 凌卓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的情感那般舒心晴朗,自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他,他一直把自己隐藏的十分好,稳重又内敛,温润如玉,似一捧清水,能洗涤接纳所有的朝事繁杂。 甚至即便在前朝被欺负,回到她面前时也是性情中和,不露任何难色和脾气。 “哥哥,你若是能经常这样笑一笑该多好。”凌卓十分感慨。 皇伊贤回眸看向凌卓,脸上笑意未减:“有阿卓在,朕,不,我便开心很多了。” 凌卓点点头,伸手揽住他胳膊,头枕在他肩头,撒娇:“哥哥,阿卓会一直陪着你的。” 皇伊贤心中一暖,轻抚她头顶。 “哎呦我的妖后娘亲啊,本王在这睡会觉而已,竟然看到了神女在撒娇。”妖王那独有的戏谑声音从屋檐上传来。 随后一个巨大的白狐狸腾挪而下。 第26章 金陵有喜 “妖王?”凌卓不确定的试探。 妖王掏了掏自己的大狐狸耳朵,转眼化作人形。 金色的眸子一脸谄媚的凑过来,围着凌卓嗅了嗅:“小丫头,一年不见,你身上味道好闻了很多。” 凌卓黑下脸:“你什么意思,我以前很臭吗?” “不不不,不是人类那种好闻或是臭,而是有了很熟悉的气息,那种…嗯,似乎是某种神界才有的味道。”妖王神色迷醉的又深吸一口。 凌卓紧忙嫌弃的往皇伊贤身后撤了撤身子。 圣佑一个闪身便挡在了凌卓身前。 妖王也不生气,后退了几步,兀自坐在栏杆上,单手托着下巴,审视着凌卓,开口道:“小丫头,你若想自由,便可以跟本王走哦。” “我为什么想自由?我现在就很自由啊。才不要跟你走。”凌卓说着便冲妖王做了个鬼脸。 妖王一愣,随即大笑着跃入半空,悬空而立,后又极速的掠过皇伊贤的位置,直接将凌卓揽入怀中,带入半空。 凌卓惊呼,看着下方的山水楼阁,下意识便喊道:“死狐狸,你快把我放下来。” “哦?”妖王松手。 凌卓迅速下落,就在她啊的一声还挂着残音时,又被妖王接住。 凌卓气结。 “快把阿卓送回来!”皇伊贤被突如其来变故吓得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趴在栏杆上冲妖王喊道。后又回头看向圣佑,怒道:“你不去保护她吗?!” 圣佑迟疑,他没有感受到来自妖王的威胁。 此时妖王抱着凌卓已然又回到了原处,看凌卓可怜兮兮的不敢再叫嚣,方笑着说道:“跟你开个玩笑。本王叫花七。花开七月。本王允许你叫本王的名字了。” “花七…花七是个…是个好名字。”凌卓带着哭腔,泪眼婆娑。刚刚那一瞬她还以为自己要摔死了。 “好了,肯定能记住了,对吧。你回去吧。”花七说着落回云中阁,将凌卓放下。 凌卓哭唧唧的奔向皇伊贤,被他蹲身接住抱了起来。 “妖王,你这玩笑开的未免太过了点。”皇伊贤面色阴沉下来。 “唉,虽是玩笑,但她若是愿意跟着本王,肯定能比这里过得好。至少本王不会利用别人。”花七嘲讽的一笑,随即在皇伊贤欲发作前,又摆了摆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不跟你们聊了,本王太累了,需要补个觉去。”说着便消失了身影。 皇伊贤看着凌卓,见她对妖王的话没什么反应,便放下心。 凌卓面上不为所动,但被利用这句话好像个种子埋进了她心里。 次日,凌卓意外的收到很多官员特意送进宫的果蔬,还有左相送的梨子。 看着小山似的水果在桌子上满满塞了好几个筐子,凌卓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昨日她那一顿好像抽风似的言论举止确实吓到了这些朝臣,真切感受到了神的力量,现在送来瓜果把她供了起来。 不过,凌卓不客气,她不光吃,吃完还对各种果子吃食做了评论,让素锦写了,分发给上供的大臣。 而后数日,这些瓜果不少反增,开始有些大臣在其中夹了纸条,问候神女,另外问一下近日自己的吉凶。 凌卓觉得好玩,也参合着朝政东拼西凑的懵着回了一通乱七八糟。 原以为他们看神女批算不准,就放弃了。 却不料反而助长了气焰,甚至有人开始问自己官运是否亨通。 一时间,皇朝开始盛传神女临世,庇佑世间众人,瓜果上供皆可解万忧。 皇伊贤对此也没制止,任凌卓胡闹。 她越是胡闹,有些人越是放心。 阿卓的用处,又岂是这些人所能懂的。 渐渐的反倒是凌卓自己厌倦了,瓜果吃的够够的,这个世界的果子并没有自己那个世界精心培育筛选的精品甜美。 一开始也是图新鲜,慢慢发现最多也就是苹果和梨子,偶尔还有点枣,其他便是没什么好提的,花生那种也是有人上供的。 凌卓开始耍赖了,对批算这种连糊弄也懒得糊弄,干脆就不回,渐渐的,这股莫名起来的风气又莫名的消失了。 与此同时,远在金陵的程容若在沈云挚的协助下,发现了煤矿的消息传来,震惊了朝野。 倒不是说皇朝之前没有煤矿产出,而是多年战乱,煤矿没人去维护,落入不少世家手中,去年宫中取暖用的煤,还是自某个官员老家购入的,比市价高了一倍不止,进了谁的腰包,自是各方都心知肚明。 如今,朝廷掌握了属于皇朝的煤矿,不管储量多少,今年马上入冬在即,是不用再多支出这笔费用了。 第27章 交出玉脉 朝中人心振奋,左相也是高兴的,他并不是奸臣,也不是喜好弄权,反倒是这朝中多亏他制衡掌握兵权的右相,他自恃帝师,如今皇朝有利之事,他也喜闻乐见,往年有没有大臣从中多赚银子这件事在他看来不值一提。 但他高兴归高兴,他门下岭南做刺史的手下已然将金陵的近况上报与他,让他有些笑不出来,那程容若在盛都时不显山不漏水,是个小吏,到了金陵掌控一方土地后,这两三个月的时间就把金陵变了个样。 疏通水利保住金陵后,程容若开始着手安抚受灾百姓,整治辖区内政务,在沈云挚被调过去管理地方军务后,更是收拾了好几个当地的乡绅,还剿灭了几波匪患。 如今金陵,不少逃出去的流民回到了故地,被分配了良田,还发了种粮,只待春耕时便可播种。 左相明白,程容若是个人才,但这个人才若能收在自己门下,那才是真正的人才。 因此,左相在早朝议事时,主动上奏,程容若与沈云挚发现矿脉有功,应论功行赏。 “哦?左相大人,您认为该如何奖赏?”皇伊贤在朝堂给足了左相尊重。 “老臣以为,应酌升二人官阶,另将金陵周边湘云与江林二郡的一应事务也交由程容若代为治理。”左相一揖回道。 皇伊贤眉头一挑,左相这是想拉拢容若。 但,能给他们二人升官,却是正和他意。 “嗯,历经水患,金陵受灾严重,附近郡县也是被殃及颇深,若是由程大人一并治理,倒也是极好的。”皇伊贤点头,扫了下方官员一眼:“各位大人认为如何?” “臣等附议。”左相提的谁还能有啥意见。 “臣反对。”右相开口,别人当缩头乌龟,但他右相就敢有反对意见。 “嗯?”皇伊贤心中咯噔一下,原以为左相开了口肯定尘埃落定,没想到右相竟然反对?! “陛下,虽然程大人和沈大人发现了煤矿不假,但此煤矿发掘和开采制成煤还需要时日。如今行赏为时尚早。再者近日前线吃紧,军中物资短缺,国库空虚,拿什么去开采煤矿?”右相此话出口,引起不少官员纷纷点头赞同。 左相不以为意:“右相大人,眼下刚入冬,金陵地处南方,入冬又晚,眼下金陵当地众多流民,将这些劳力合理利用,便可在正式严寒之时产出一第批煤,届时,不管是用在何处,都能为一方百姓取暖过冬。” “那北境就不再边防了?金陵的劳力便是不用发银钱吗?开采便是不需要器具吗?这笔银子又从哪来?”右相今日也就豁出去和左相两人直接对上了,“上个月逆党还派了三波骑兵突袭了我们两个城镇,若不是我凤家军冲锋陷阵在前,早就丢了数个城池。”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啊右相大人。”左相毫不相让。 “臣以为,煤矿可岁后再发掘,眼下国库中银两应全力在前线防止逆党趁冬季突袭劫掠我皇朝边境。”右相躬身一礼,郑重说到。 “岁后?岁后入春,天气回暖,哪里还用的上煤炭,这严冬有矿产放着不用,得多少百姓因此熬不过去而家破人亡。”左相冷哼。 随着两个重臣意见不合,众臣开始有了龃龉,朝堂顿时乱若集市,哄闹起来。 皇伊贤只觉得额角发疼,这两人吵起来,归根结底还是皇朝,没钱。 纠结不舍再三,皇伊贤还是狠下心坦白:“二位大人不必为银钱争执,程大人密奏金陵有玉矿。” 顿时朝堂站队左相和右相正在争执的两派都惊愕的望向帝王,殿中落针可闻。 “玉矿?!” “消息可属实?!” 右相惊呼,左相反问。 皇伊贤心如刀割的点头,他实在怕这玉矿落入他们二人任何一方的手中,助长了他们气焰。 “陛下若早点说出来,臣等便不会如此御前失态了。”右相整了整官袍,言语间有些抱怨小皇帝藏私。 “陛下此时说出来也不算晚。”左相持重的点着头,却是附和右相言论。 “朕知道如今国库空虚,没有人力物力开采,而煤矿又是入冬急需,因此…”皇伊贤解释。 “唉,陛下您想左了,有了玉矿,便等于有了银钱,朝廷有了银钱,不管是前线还是煤矿都可掌控在手掌中,又何来老臣与右相有此争执。”左相拿出了帝师的姿态,殿上众臣面前说教帝王。 朕是怕你们贪掉!皇伊贤被他说的脸色通红,只能憋了这口气,心里怒道。 第28章 发放玉券 “既然一致认同应该开采玉矿后,着手开采煤矿再分拨军饷,那么应着升程容若…”皇伊贤说着。 “陛下。”左相在他还未说完便打断:“着升程容若可以,但朝中应该派遣有经验的官员前往督办,玉矿毕竟比煤矿要重要的多,程大人不过是五品,升一级也不过是从四品,经验少,得有个持重之人前往特办此事才好。” “陛下,臣认为,金陵目前民心尚且还未稳固,且驻军仅有沈云挚掌管的一支队伍,若是玉矿和之后的煤矿都要开采,那么没人护卫,定然会被盗匪记挂,届时会引发民乱。”右相也出列奏报。 来了,这两派眼看有利可图,便都开始安插自己的人手。 皇伊贤深吸一口气,强制按下心中的憋屈,后镇定的站起身,面色平静的开口:“既然在金陵地界,督军与监事都需听从程容若指令行事,一切调度均有程容若统管。当地军中则听从沈云挚之令,不得违抗。” “陛下,程…”左相和右相皱眉就想开口反驳。 但皇伊贤气势不减的一字一句说到:“君权神授,各位心知肚明,朕说过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瞬间,帝王的威压在充斥整个大殿中,一些胆小的官员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皇伊贤冷冷的目光扫过下方众人,众人纷纷垂首不敢再抬头。 小皇帝,不,帝王成长了。 右相与左相虽是都颔首一礼,却是各自不服,但想起下元节神女那随意一指电弧击碎砖块的场面,还是没有再与皇伊贤正面争执,算是默许了帝王的安排。 经此一战,皇伊贤事后与凌卓私下复盘,反思自己以往因着没有靠山和信任之臣太过迁就左相和右相以及朝臣,这才养成他们敢公然就驳了他的脸面。 现下有了凌卓那场狂傲的戏码,和程容若,沈云挚的砥砺相助,这才能今日在朝堂上第一次让众臣低下头听令。 “这只是个开始。”皇伊贤手中拿着一块白净的巾帕,为凌卓擦拭着新洗干净的长发。 漆黑如锦缎的乌发在雪色的巾帕上划过一缕缕流光。 阳光晴好的午后,今日朝中休沐,皇伊贤也难得轻松的一天。 凌卓则仰面躺在他大腿上,翘着二郎腿啃着苹果,口吃含糊不清的说:“哥哥加油。” 皇伊贤好笑的看她小脚丫还在抖来抖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试探着问:“哥哥算不算是借了你的势?” 凌卓心中一滞,瞬间想起妖王所说的“至少我不会利用她”。 咽下嘴里的苹果,起身回头看着皇伊贤的眼眸,神色真挚:“哥哥,我听见了妖王的话,也明白它的意思。” 这下轮到皇伊贤有些尴尬,他别开眼睛,装作整理手中巾帕的样子。 “我知道你利用我。”凌卓接着说,伸手把皇伊贤的脸摆正,与她对视,才又说到:“哥哥,我在这个世界没有认识的人,是你接住了我,照顾我,阿卓心中感激。” “如果没有你的保护,我凌卓又算得了什么?!作为你的妹妹,享受你的保护,享受在你身边的优待和权力,我身上这点附带是神女属性能被你所用,我甘之如饴。这,也是我必须做到,必须和你共同承担的责任。” “你忘了吗?咱们说过的,一起建立繁荣富强的皇朝。那么我的就是你的。何谈利用一说?”凌卓长长的一段话说完,认真的看着皇伊贤的眸子,这个少年如今十六七岁了,面颊线条清晰硬朗,逐渐褪去少年的稚气了。 皇伊贤唇角慢慢抑制不住的上扬,眼中似繁星闪亮,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辉映着他俊朗的面庞因为这舒心的笑意而生动美好。 心底里那个想法,慢慢又加深了些许,未来可期。 十二月,连下了几场冬雪,举朝上下盯着开采的玉矿量产颇丰,考虑皇朝目前内部消化及其困难。 凌卓向皇伊贤私下提议,以玉石作为皇朝国券,由全国富商,门阀,世家甚至百姓,购买国家销售的玉石,待三年后,皇朝会收回玉石国券,并赋予相应等级的奖励,和利息。 曾有朝臣质疑三年后皇朝无力回购玉石,或者有人拿其他玉石来充数又该如何。 凌卓听到前朝有此疑问时却是狡黠一笑,分批收回,再发一次不就好了,再者,她可不信三年时间,皇朝还能穷的叮当响。 皇伊贤令所有皇朝正式发做国券的玉石皆做了独特的造型雕刻,并且对应等级不同,于花色材质也有差别。 第29章 神女不爱学习 另外还由凌卓还画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花纹刻在玉器的一角,在发放时,特意注明这些独特的国券乃是神女恩赐过的神器,如果有人仿造后虚假兑换则会受到天谴。 于是乎,为获得独特的国券以及收到神女的赐福,皇朝举国争相购买玉石。 以至于北境之内收到信息,也暗下有人冒着风险偷偷购买。 此次认购,皆由军队护送到各个府衙,箱子上有密封,以及凌卓画的奇怪花纹,说是镇压,防止邪逆抢夺。 待到元月伊始,在各个州府衙门的门口开始正式的认购和记档。 此番操作一直延续到元月十五日。第一批玉石国券正式认购一空。 皇朝国库前,吏部官员天天守着运送银两等待入库的车马,记账记到手软昏厥。 吏部尚书看着自己上任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子,老泪纵横,在朝堂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感慨在凌卓看来足以凑够一篇小作文。 皇朝终于,有了实质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紧接着,煤矿开采,和前线物资齐头并进。 开年百官朝贺的第一天,朝堂燃上了自家矿产的煤。 凌卓在宫中守着燃着煤的铜炉子在烤地瓜。 这是她入冬以来寻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不知皇朝民间吃不吃,这几日吃的地瓜,都是她在荒芜的后宫野地里无意中扒出来的。 皇伊贤也尝过几个,觉得甚是不错,令人拿了快马送去给了程容若。 程容若尝过后,便心知帝意,于民间寻找后,经农人参看后着手准备研究培育和推广。 冬天的雪淅淅沥沥一直绵延到三四月份才有了停歇。 凌卓怕冷,天天窝在被窝里懒得起床。 看她年纪小,皇伊贤从没有强迫过她有个良好作息。 但如今凌卓已经八九岁,若还是放任自由,天天玩乐,那便还不够格完成自己的计划。 于是乎,皇伊贤开始着手利用一些闲暇时间亲自教导凌卓识字,写字。 凌卓每每被叫去政史殿,便百般借口拖延。 时间长了,皇伊贤便有了脾气,逮着两次她偷懒,便狠狠责罚,让她头顶着书册站在廊下罚站。 这日,凌卓又因为睡懒觉不愿意写字,被皇伊贤罚站。 淅淅沥沥的春雨,令出空气十分潮湿,政史殿外的廊下有桃花正开的艳丽。 凌卓站了一会便觉得无趣,趁皇伊贤处理政事无法分身,便溜进了桃树下的树丛里,那里藏了她之前捉的兔子。 这几日下雨,怕兔子被雨水淋到,凌卓还特意做了带着房檐的木头笼子。 正拿着草喂兔子,便听见廊上有人远远走来。 离近了,左相的声音清晰起来:“歌儿,觐见陛下时的规矩可还记得?” “祖父放心,孙儿记得。”一个少年还略有的稚气的声音响起。 “那边便好,一会不用紧张,不要御前失仪。”左相叮嘱。 凌卓悄悄探出头去看这左相的孙子。 就在她小脑袋钻出树丛时,正好对上路过树丛旁的少年望过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间,凌卓只觉得呼吸一滞,似乎心都停了一拍。 那少年看见凌卓冒出的小脑袋倒是没有惊慌,继续亦步亦趋跟在左相身后,见左相没有发觉,便回头莞尔一笑,那一瞬间,凌卓只觉得雨滴都停在半空,耳朵失聪,只有他的笑意那般耀眼。 他,长的真好看。虽是小少年,却面部轮廓清晰,剑眉入鬓,星目传神,未笑时若雪山银泉般疏离,笑容绽开好像瞬间万物复苏般纯净美好。 凌卓眨眨眼,不舍的看着小少年随着左相越走越远。 回过神才后知后觉那少年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模样,再细去回想他面貌,却是有些模糊起来,只记得那与她对视的眸子,那般的清朗无瑕。 左相叫他歌儿,姓夙,名歌? 他叫夙歌吗? 当日,凌卓自然又因为罚站时开溜再度被罚了。 不过站在皇伊贤桌案旁,凌卓满脑子都是那个可能叫夙歌的少年,猜想他为什么入宫,不由得盯着一处发呆走神。 直到皇伊贤再三暗示她都没反应,皇伊贤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严苛,还是写字太枯燥? 于是乎,小皇帝及时改变教学方针,准备识字只是所有课业中的一环,将书画,古琴与茶艺一样样为凌卓安排上了日程。 又学了些时日,凌卓每样都是有些兴趣,但不多,学习极度偏科,绘画很是有章法,其他一概都是没眼看。 皇伊贤很是头疼,神女日益长大,总不能什么都一知半解,作为皇室子弟,皇伊贤可是自幼便接受良好教育,全面发展,每样都不差。 如今,轮到了他开始为自己这个神女妹妹的学习发愁。 他就没见过比阿卓还不爱学习的宗室子弟。 罚也罚了,教育也教育了,凌卓始终抱着,吃哥哥的,做米虫被哥哥养活就好,不想学,懒得学。 第30章 教妹之苦 直到皇伊贤某次气急说世家子弟都去千阁学坊学习,总不能她这个由帝王亲自教导的小孩子的学识还不如个世家子弟。 就算是有神女的头衔罩着,不学无术始终不成样子。 凌卓只觉得千阁学坊很是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但她听到世家子弟都会去,就心动了。 “我能去千阁学坊读书吗?”凌卓眨着大眼睛问。 “啊?”正在暗自抓狂的皇伊贤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即心念一动,又遏制住自己想法,轻哼一声:“千阁学坊可是有入学试。那些能进千阁学坊的无一不是三四岁开蒙,人家本就生于皇朝,开蒙又比你早,你拿什么和别人去争入学试的合格名额。” 凌卓闻言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想到或许能遇见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又鼓起勇气,挺起胸膛:“我可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之前可是上到过我们那的高中,正经九年义务教育一年不拉。我只是变成了小孩子,不代表我的认知和学识也是小孩子。” “但你不够了解皇朝啊。”皇伊贤被她突如其来的自信气笑了,敢情一直不好好学习就是因为自视甚高。 “从今天起,我愿意好好跟你学习,但前提是,你得答应我去学坊上学。”凌卓昂着小脑袋和皇伊贤讨价还价。 “好,一言为定,如果到时候你通不过入学试,那么你就好好呆在宫里学习,哪也别想去。”皇伊贤加大砝码。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一定会通过的!”凌卓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皇伊贤伸手使劲揉了揉她刘海做报复。 凌卓到底是个十五岁少女的芯子,真正认真学习起来便很快有了效果。 皇朝史自不必说,程容若早就讲过,凌卓已基本了熟于心。 另则古琴,皇伊贤豁出去了,在自己内库寻出自己的宝贝存货古琴断无涯给凌卓,亲自上手教导。 凌卓这才知道这名琴真的无愧于断无涯的名头,就算她随意拨弄,那弦音也似珠落玉盘般声音清澈干净。 而皇伊贤本就极善音律,虽然他平日政务繁忙很少练习,但造诣极高,音准是天生的绝佳。 因此凌卓渐渐有些喜欢上古琴的课,什么都不做看皇伊贤弹奏也是极好的,毕竟随着皇朝伙食变好,小皇帝身高蹿了蹿,面容和身形不再那般消瘦,长的越来越帅气了。 每每弹奏前,还正襟危坐,漱手燃香静心,袅袅烟气中,他认真的模样令凌卓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后来某次睡梦中才忽然想起自己初来皇朝在昏厥中看到有人在盘龙的花树下弹奏,也是这般正襟危坐,但不同的是,那人身上还有一丝随性,他弹奏的音符似无形的网,笼罩住空间的所有角落。 但这些都不过是凌卓一时的绮念,对皇伊贤,她还是如兄长般敬重,绝口不提自己梦境中的缥缈事。 徒弟如师傅,皇伊贤的一举一动慢慢影响着凌卓,渐渐的她也开始对这些风雅之事有了新的感受。 才更深刻了解了帝王平日的用香,饮茶,这些皆有讲究。 虽然因着现下皇朝也没有恢复产出极品好茶的能力,宫中饮用的茶十分普通,但皇伊贤饮茶步骤却是一分都没有因为茶叶普通而省略过。 作为帝王,他自幼可是生活在全盛时期的皇朝内庭,即便不受宠,但衣食无忧,耳濡目染的习惯刻进骨子里。 凌卓随他的讲解和教导认识了不少茶道知识。 而用香,则是更有讲究。 凌卓最喜欢钻进皇伊贤怀中撒娇,自然了解他平日熏香乃是他自己调制的,还起了个好听的名字-云无月。 这熏香,前调似烟熏的果气,中调又有着清冽不腻的木质味道,即便是尾调也是很温柔。 凌卓很是喜欢这种味道,不张扬又有些生人勿近的距离感,就像帝王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于是缠着皇伊贤教她制香。 皇伊贤秉承技多不压身的教学理念,只要凌卓想学想知道,他便认真教授。至于是不是真的有用这个不在他考虑范畴。 毕竟他没指望凌卓考个状元回来,随性的教到哪便是哪,因此凌卓虽然学的多,但杂乱无章。 也因此,神女便对这些杂学一直保持极高的学习兴致,小皇帝也有为人师的自豪,他甚至有些能共鸣左相看着自己教授的弟子小有所成时的老怀甚慰心态。 只不过千阁学坊入学还有武艺检测这一项,小皇帝教的痛苦,凌卓也学的费力。 第31章 准备入试千阁学坊 他是会些武艺,但平日鲜少练习,更极少有用得上的机会,眼下教导凌卓,除了些基本功,其他便是怕教错走偏了伤身体,不敢多教。 因此凌卓陷入枯燥乏味的站桩和出拳后很快便开始找借口偷懒。 而此时已然又至年中,程容若与沈云挚因开采玉矿,煤矿有功,因此特招入朝述职以示嘉奖。 于是乎皇伊贤忽然找到了好的人选,在这二人述职期间,让沈云挚代为教授武艺。 他自己认的这大哥,在江湖排名可是数得上的前几位,教个小孩子虽然有点大材小用,但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 就在凌卓见沈云挚的第一面,凌卓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青龙戒指上,便开口:“我记得你,你救过我。” 沈云挚瞬间便心情颇佳,爽直的开口大笑:“神女果然是神女,记忆力着实超过旁人。” 于是师徒第一次见面很是愉快。 只不过真正学习起来,凌卓就笑不出来了。 比起皇伊贤让她每日站桩,沈云挚的简直是地狱般训练。 跑步,跳跃,攀爬,甚至下水游泳,一样都不少。 依着他的原话:“一个合格的刺客必须全能,这样才能应对所有场合下的极端环境。因此,如果应对刺客的刺杀,也务必要掌握所有能活下来的手段和技能。所学所知要超过刺客,这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凌卓欲哭无泪,好嘛,这是把她当刺客训练了。 在沈云挚的严格教导下,很快凌卓哭唧唧的找皇伊贤诉苦,甚至撒娇打滚闹脾气。 皇伊贤都是躲起来避着不见,眼不见便不心疼,不心疼便不多插手,不多插手沈云挚才能好好教导,好好教导凌卓才能真正在短时间内掌握更多武艺,掌握更多武艺才能应对千阁学坊的入学试。 小皇帝逻辑能力满分,咬牙硬挺着愣是不被凌卓一系列手段动摇。 于是乎,沈云挚利用一个月时间,好好给凌卓上了她受益一生的武艺启蒙课。 待到沈云挚不得不跟着程容若返回金陵时,他自己都有点舍不得,他年纪不大,虽然掌控青龙帮数年,但没收过徒弟。 如今教导神女刚刚入了门,他这师傅的瘾还没过够,尤其是在这皇城中,他的宝贝马可是吃的好睡得好,这让老沈很是不舍得走。 但他身上背着官职,不再是江湖散人,便不得不应着公事离开。 离别前,沈云挚特意请旨入宫,见了凌卓后郑重的交给她一把短刃匕首,这是他师傅传给他为数不多的宝贝之一。之前他一直带在身上。 如今交给他第一个亲传弟子,再合适不过。 见沈云挚郑重其事的交付,凌卓也恭敬有礼的接下来。 又教导凌卓武艺一旦入门便不可轻言放弃,勤加练习,才是进阶之道后,老沈便离开盛都远去金陵。 凌卓拿着他赠予的匕首,上面雕刻着与他手上戒指差不多的青龙盘在手柄位置,龙嘴含着短刃,造型虽不那么精致,却是古朴大气,浑然天成。 自己这个相处短暂的师傅,是个耿直脾气,看上眼的人不多,自己如今算是一个了,凌卓很喜欢他送的匕首。 让素锦做了个能系在大腿上的绑带,以便日后随时带在身上。 小时候看那些女刺客华丽的转身后手中便多一把匕首,很是羡慕。如今她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匕首。 就在她认为自己足以可以应对千阁学坊入学试的时候,才知道还得等上三个月才是入学季,并且今年已经过了报名时间,只能等明年早早做准备。 于是乎,凌卓掰着手指算了又算,今年她已经八岁,明年九岁。皇朝四岁启蒙,自己九岁才入学,等到时候不会把自己分到一堆小屁孩的班里一起从头学起吧? 凌卓不干了,抱着皇伊贤胳膊哭成了包子脸。 皇伊贤忽然很疑惑,这在宫里学习困难的阿卓为什么对去千阁学坊有着极高的兴趣,要知道千阁学坊可是比他教导的严厉数倍,以凌卓在他身边爱耍赖任性的性子,他都不敢想象到了千阁学坊她能在先生眼皮子底下活的滋润? 但去千阁学坊到底不是坏事,虽然报名时机已过,但凌卓出宫皇伊贤还是早就有了想法和安排。 程容若有个自小在战乱中走失的妹妹,年纪差不多与凌卓相近,因着多年战乱,籍册也不曾消掉,在容若前段时间回京述职时便顺道带了回来,并且四下传说了他走失多年的小妹程容琳已经寻回。 因此,这个身份是已经备好的,之所以错过报名时间,也是因为他没想凌卓这么快离开宫中去千阁学坊求学。 第32章 守护皇朝 要知道千阁学坊可是属于皇朝最大的书院,一旦入学,便只有到岁末才有休假期,平日是不能随意走出学坊与家人见面的。 想想这小丫头要去很久,皇伊贤还有些舍不得,极其担心她会有什么意外,虽然他已经安排好了,但这颗心一想到孩子独自出门在外,就始终悬着。 并且他之前答应她入学只是想她体验一把过足了瘾就回来的,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宝贝妹妹是认真的。 架不住凌卓天天可怜兮兮的跟着他,皇伊贤最终松口,让程容若特意上书一封给左相,还特批允许给化名程容琳的凌卓开了后门。 说起来程容若现下可是朝中红人,举朝仰仗的经济来源玉石矿和煤矿可是在他管辖之地,左相为了示好,很痛快便答应了这件传句话就能办到的小事。毕竟千阁学坊的现任坊主可是他的入室门生。 然而就在凌卓欢天喜地的等着入学试时,前线却传来不好的消息。 在皇朝挖掘玉矿令国库充盈起来,渐渐有了复苏之际时,远在北境与皇朝国土临墨北河分而治之的逆党二皇子皇隐白坐不住了。 他虽是在战乱中搜刮了大量金银珠宝和古董字画屯兵百万画北境自立为王,等着有朝一日积蓄力量打回盛都继位称帝。 但养兵很费钱,极其费钱。 而北境离妖界近,气温偏寒,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雪。农作物生长困难,最多一年就一季的收成,量产也不多。 因此他本想皇朝贫苦,流民四窜,好让他有时间休养生息。 但如今皇朝意外的发了横财,他拿着手下人换来的皇朝玉石国券,真的是咬碎了后槽牙,直接掼在地上碎成渣渣都不解恨。 他在此时才开始相信神女赐福了皇朝这个传言,并且他十二分遗憾,那条蛇没能咬在神女脖子上。 他不想去信神神鬼鬼,但总是如此棋差一招,着实令人愤恨。 看自家主上心情极其沉郁,一不小心就有人触了霉头而丧命。 有手下幕僚将结界力量减弱,在与妖界边界线遇见不少妖来回穿梭强抢百姓的口粮,还开始杀人虐食之事上禀。 二皇子原以为幕僚是想让他派兵去镇压。却不料幕僚悄咪咪凑过来低语说可以与妖界结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二皇子二话不说就踹了一脚直接拒绝。 人与妖虽不是不共戴天那么狠决,但与妖族结盟,那就是向天下人说明了他皇隐白乃是个和妖族一般的畜生。 尽管否决了幕僚提议,但与妖族相隔的结界乃是天地初开便有的,以往都是些低阶人畜无害的妖物能偶尔通过结界与人接触。 现下能有残害掠夺的妖物跑出来,那么这北境便开始不安全了。 于是,皇隐白立刻决定举兵攻讨皇伊贤,北境既然不是久居之地,那便把久居之地夺回来。 再者任由皇伊贤继续休养生息那么便很难再翻盘了。 就在皇隐白这一念之后,北境忽然大军压境,半夜悄悄越过墨北河直逼皇朝,皇朝前线增兵不及,被他连破数城。 此时,一直为前线争取利益,十分警惕并且对皇隐白这个逆党姐夫还有怨恨的右相很快便反应过来。 抽调军队联防,并且将早已积攒的实力亮了出来,直接将皇隐白的军队又打了回去,夺回了丢掉的城池。 两军临河对峙,时常你来我往打上数日,伤亡对半开,局面僵持不下。 皇伊贤自此次战火起,便十二分关注着每日的前线奏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这几年都是相安无事,让他对还有个逆党二哥都有些麻木了。 如今忽然扑了上来,真有点措手不及,幸而右相很快前往前线坐镇,才没让朝堂因此而乱。 如今的帝王已经不是叛逆的少年,对右相与左相的敌意从恨不得除之后快,转换成了学习如何调动二人的力量实现自己的目的。 左相与右相虽然不和,也把持朝政,但他们并非空有名头,合理利用其实力,还是能让皇朝逐步走向他想要的样子。 并且小皇帝已然看清,作为屹立皇朝百年的世家大族,又岂是他一念之间便能控制和瓦解的。 和凌卓相处久了,从她那里听说无数异世君王治理国家的例子,处理君臣关系要知人善用,并且将臣子慢慢分化而治才能让他们不抱团欺君。 如果一味蛮抗,只会让他们警觉,继而反扑。 这些年皇伊贤一直隐忍度量,直至即将年满十八岁亲政才展露了君王说一不二的气势。 而也就是这次皇隐白的大军压境,让皇伊贤看清了右相,或是说凤氏一族的实力。 皇朝举国的兵权在握,对抗逆党的碾压之势,如果右相或是其族人有谋逆之心转而对内,那么皇伊贤毫无抵抗之力。 皇氏一族统治皇朝数千年,又岂能在他手里被易主。 念及往代帝王统治时期,兵权乃是右相的凤家与左相的夙家交替掌管,而帝王把控调度之权,如此一来防止一家独大。 如今右相凤家军已然成了气候,而左相这支则因继承人年龄尚小,在前些年战乱时一直交给右相暂代管理,因此已然有了凋零之势。 长此以往,即便让两家军权交替,那凤家军又岂能甘心居于臣下。 也因此,皇伊贤早早让左相带了夙家继承人进宫记名入册,暗示左相不要松懈对夙家军的治理。 左相自然知道这本该是自己孙儿的职责,对能掌控兵权他从未放弃过,因此并不推诿。 只是那小小少年还需多加磨练才能长成守护皇朝的大树。 如今的千阁学坊,便是个好地方。 第33章 初入学坊 千阁学坊。 始建于皇元帝三十三年,后历经十任帝王统治,至今共有324年历史。 其位于盛都西南角的况巫山之中,占地面积超过80万顷,建筑历史均在百年以上。 经过历代帝王统治下的不断修葺和扩建,千阁学坊已然形成自己独有的建筑群落,根据教学体系形成独有的特色。 而十年动乱中,千阁学坊因其独特性,虽没有对外开放广招学生,但并没有被战火波及,也算是皇朝至幸。 直到皇伊贤即位后,千阁学坊才正式恢复正常广招天下学子,不拘泥于男女,不拘泥于年龄和出身,只要通过入学试便可成为千阁学坊正式学子。 时至九月二日,千阁学坊开启了今年的入学试。 皇伊贤一早下了早朝,就趁着官员出宫,带着凌卓坐了辆不起眼的马车,便出了皇宫。 一路上直奔况巫山,到了山下还被拥挤的人群给绊了会时间。等真的把凌卓送到山脚下,眼看日头都近了正午。 山门上写着凡参与入试者,需手执名帖,自负包裹,经门口核查过后方可入山门。 只见山门高耸入云,一旁矗立的巨石,左侧雕刻天字,右侧雕刻地字。 大概意为,天地之中为人。 凌卓告别满脸担忧的皇伊贤,痛快的就跳下马车,随着人流按部就班的排队。 打量着四周的人的年龄,多是与她差不多的孩子,偶尔也有些年纪小的,还有年纪大的,参差不齐。 千阁学坊收学生并不以出身贵贱以及年龄大小来设门槛,有的只是以自身素质和学识为考察目的。 山门下有几组身着青蓝色袍服,头戴发冠的男女身旁放了桌案和几个巨大的箩筐。 待凌卓走近了才发现那箩筐中此时丢了很多的吃食,眼看前面不少人在经受查验时,纷纷被翻出包裹内的吃食丢进了箩筐,凌卓不由得抱紧了自己的小背包。 这背包还是素锦依着她画的图制作出来的,里面分层放着她的衣物以及备的小零嘴。 眼看不允许带进去,凌卓此时心如刀割。 要知道背包里这点肉脯,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做出的像样的零食,如此便被收了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念及如此,凌卓便向后与人换了位置,从包里摸出肉脯开吃,既然不让带进去,不如先垫饱肚子。 在她与人换位置吃零食时,一侧队伍中一个梳着好看的蝴蝶结似发髻的小姑娘也如同顿悟,立刻也向后调了几个位置,从自己包裹中取出一些小巧的糕点吃了起来。 凌卓瞟见了那学了自己操作的小姑娘,粉色的衣裙,大大的杏仁眼,皮肤白皙,个子与自己差不多高矮,很是可爱。 两人不觉便对视上,看着对方怀里的吃食,纷纷递出自己的试探开口:“换换?” 心有灵犀一笑,彼此便接了过来,糕点香甜,肉脯酱香醇厚。 没过多久凌卓便吃完了糕点和肉脯,顺着人流便经过搜身检查,填报名册后被允许进了山门。 凌卓以手搭棚在眼前,看着绵延入云的层层阶梯不禁长叹,幸亏自己吃饱了,不然这些楼梯爬不到一半体力就耗费完了。 但尽管如此,行至半路,也已经腿发软气喘吁吁了。向下回头望,不少学子都坐在台阶上,大家喘口气歇一歇仍旧起来继续攀爬。 又走了段时间,凌卓捡了个树枝,撑着自己在台阶上一阶阶往上挪,期间遇见几个身着比较寒酸的学子依旧不减势头大步流星的迈上台阶一步步远去。 凌卓叹惋自己最近没有好好锻炼,以至于现下快到了极限。 但正在此时,一道赤黑色衣袍的身影从她身边经过,那人路过后微微停顿,回头似是疑惑的看了一眼凌卓,在凌卓察觉后正想抬头去看时那人便已经回身继续向山上行进。 凌卓看向那人背影,是个少年,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年纪,背上背着一个包裹,看起来并没有带太多东西。 凌卓不禁有点羡慕,虽然吃的已经在山门外解决完了,但她包裹里衣服带了薄的厚的好几身不说,素锦还给她带了几支好看的簪子,这也罢了,还有织造司按她要求给她专门打造的绘画工具,那可都是实木的。 太沉了,凌卓欲哭无泪的挪着步子。 直到夕阳西下,她终于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直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喘着粗气,以手为扇给自己扇凉。 看她满头大汗,早在山上等着的千阁学坊青蓝色衣袍的学子便端了碗茶水走过来递给她:“渴了吧,先喝一口缓缓。” 凌卓接过碗道了声谢,却没着急喝水,而是缓缓平复了下心跳,才慢慢轻啜着喝着水。 第34章 南宫烈 夕阳的余晖洒在众人身上,度了层红晕。这宽阔的石台也只是山路上的歇脚点,只不过这个歇脚点是个分岔路,一条是继续上行的山路,另一条则是写着通往千阁学坊。 不少学子短暂休息后便尽快启程准备天黑之前到达学坊。 凌卓也不例外,她短暂休息时又遇见那蝴蝶结发髻的女孩子,两个人相视一笑,虽没有打招呼,但默契的一前一后走上了通往千阁学坊的路。 时至九月,天黑的便早了许多,山路慢慢便看不真切起来,路上虽然有不少人同行,但随着夜幕降临,便有些分不清方向。 凌卓看不少人手中亮起来微弱的火光,她想起背包里的火折子,素锦教过她使用办法,但她眼下还不舍得拿出来用,因着火折子那点光最多是心理安慰,照不亮太远了的路。 “我们可以一起走吗?”一个弱弱的声音试探着在凌卓身后响起。 凌卓回头便看到是蝴蝶结发髻的女孩子,于是笑了一下说:“当然可以。”说着便主动伸出手,与她握在一起。 “天黑的好快,这到学坊的路到底还有多远啊,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尽头。”女孩子声音糯糯奶奶的很是娇贵好听。 “不知道呀,你看这一路上还是能看见和咱们一样的学子,不必太害怕。”凌卓宽慰。 而此时,一声狼嚎自山中隐隐约约飘来,惊起无数黑暗中的飞鸟,把两人吓了一跳。 “鬼啊!”不知是谁又发出一声惨呼,凄厉恐怖。 凌卓和女孩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牵着手一路上前的狂奔,俩人边跑边哭,生怕黑暗中不确定因素把自己抓了去。 于是这一番连锁效应下,众人都不明所以的跑了起来,本来井井有条的行进道路,顿时乱作一团。 “哎呀,谁踩了我的鞋!” “我的碗,我的碗掉了!” “他奶奶的,谁摸了老子屁股!” “娘亲,娘亲救我。” 凌卓和女孩子一头扎进了拥堵成一团的大队伍中后,四周忽然亮光骤起,照清了现场的所有一切。 嘈杂声瞬间戛然而止,一位身着长衫的老者的身影从高台上走近逐渐清晰。他俯视着台下的众人。 “有多少还拿着名帖的,举起来。”老者声音浑厚。 凌卓从背包侧兜里摸出名帖举了起来,女孩子也从自己包裹里拿得出来,纷纷有人举起手中名帖而此时人群后方却乱了起来,两个男学子扭打在一起,抢夺着一个名帖,都说是自己的。 而还有人把包裹里的东西都倾倒在地上,翻来翻去找着已经丢了的名帖。 “有名帖的随着离你们近的学长去办理入学进行下一项测试,名帖丢失的,便自行离去吧。”老者说完也不解释,转身便走。 “去你个老不死的,老子丢了名帖而已,凭什么不让老子入学!老子的爹可是将军。”一个学子暴起,将手里的砚台直接砸向老者。 老者并未回头,他身旁一个劲装打扮的中年人,一个旋身回踢便将砚台踢了回去,直接掠过那学子发顶直直钉进他身后的大树上,将树直接给震断。 把那叫嚣的人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本想一块撒泼打诨的立刻都收敛了许多,按照老者的话被引导着离场。 “这武力值,爆表呀!”凌卓眼看这一幕发生不自觉脱口而出。 “爆表是什么意思?”女孩子凑过来问,说着也感慨:“这人大概就是学坊的南宫大师,南宫烈,教授武艺的。” “这么厉害的人只是个先生?”凌卓吃惊的问。 “不是普通先生哦。”女孩子摇头,非常自豪的科普:“南宫大师可是整个千阁学坊的教习先生,负责千阁学坊的安全以及一应武艺教学。” 还是安保主任加教导主任? 凌卓似懂非懂点头:“你叫什么名字?懂这么多。” “我啊,我叫西贝明月,我入学前,哥哥们给我讲了很多千阁学坊的事,他们都是早两年在千阁学坊上过学的。”西贝明月提起自家哥哥眼睛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先…先生…我们少了一个人…”这时没有名帖的数名弟子中有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怎么回事?”高台上的南宫烈脚尖点地轻盈的跃下,问那说话的人。 “与我一同前来的表哥,在方才混乱中直说自己身边有鬼,现下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人牙齿打颤的四下看着,哭着说:“我上来后就一直在找他,怎么也找不到他人影了,明明我们刚刚还一起跑过来的。” 南宫烈蹙眉,目光凛冽的四顾一圈后:“派人去找找。” 第35章 骤变突起 “是。”四外圈静候的侍从回道。 “好了,你们…”他话到此处,忽然疾风骤起,一阵阴冷的气息扑向了众人,将山林树木吹的几近倒伏。 凌卓与西贝明月紧忙抱在一起又和几个学子依靠在一起才没被直接吹走。 而这风来的快去的也快,等风停歇,向场内望去时,却是多了一个人。 此人浑身是血,手脚都被扭成了奇怪的造型,头发似枯草一般遮住了脸颊,但有个球似的物件挂在他脸上,摇摆着荡来荡去? “是…是眼睛?”西贝明月眼神很好,被吓得哭了出来,抱着凌卓浑身发抖。 “啊?”凌卓胆小便与明月一起抱着往后缩,不敢再去细瞧,但好奇心却驱使着她看向南宫大师,想在这个人脸上找到这是什么状况的答案。 只见南宫烈眉头皱的更紧。 此时之前说表哥走丢的学子却是一脸兴奋的爬了起来,他站在后方,并没有看见此人现在的状态,直接便凑了过去:“表哥,你没事太好了,不然大伯母…” 他话还没说完,那被称作表哥的扭动着咯咯作响的脖子回头用垂挂着的眼睛盯着他:“表…表弟…你为什么不等我…” 说着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那人的脖颈,随后一扯,直接连皮带肉扯下来那人连着前胸的大半个身子。 此时,众人已经不是在原地抱团害怕那么简单,场面随着这血腥的现场突变,而瞬间暴乱。 凌卓拉着西贝明月就往千阁学坊深处跑,众人也纷纷找各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躲避。 一时间不管有没有鬼,众人都已经怕的快尿了裤子,包裹在争先恐后的逃亡时散落一地,没头没脑的乱闯。 就在混乱中,凌卓只觉得拉着西贝的手一松,等她回头看,就又被人推搡着继续往前跑,有人猛推一把,害的凌卓差点摔倒,此时四窜的人中已经有不少跌倒的人,被人踩踏在地。 凌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如果再这么下去,只会徒增伤亡。索性随着人流慢慢靠近一处山石,躲过乱糟糟的人流后,逆向而行又回到原地。 既然南宫武力值最高,那么就算是直对上精怪,那他也不见得就会像自己这些人一样逃跑,在他身边反而比和那些学子没头苍蝇似的乱闯更安全。 待凌卓悄悄的凑近了,躲在暗处,便看见那场中奇怪的人还在啃食自己表弟的尸体。 南宫此时手中握着一柄寒气逼人的长刀,他果然没有退缩逃跑。 凌卓抓紧了自己的背包,慢慢摸出自己腿上绑着的匕首给自己壮胆,这还是自己师父沈云挚所赠,绑在大腿上才没被人搜走。眼下却是意外的派上了用场。 “如果我是你,就躲在一边偷看就好,不要想着上场。”一道戏谑的男声从凌卓身边暗处低声响起。 凌卓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回头就拿匕首扫了过去。 那人反应极快,直接出手按住凌卓手腕阻止了她的袭击:“你干什么?你我又不是敌人。” “哈…不好意思,被你一吓,下意识就…”凌卓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便尴尬的收回手。 那人长舒一口气,又用十分鄙夷的语气说道:“你竟然违反规定私自带匕首。” “我乐意,你管不着。” “待此处事毕,我会如实上报先生。”那人威胁。 “爱打小报告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凌卓冷哼,回头继续盯着南宫烈的动作。 那人被她用话一噎,随后便气急败坏的正想辩驳,被凌卓伸手封住了嘴,示意他噤声。 此时场中情况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那精怪食过人肉后,垂挂着的眼球慢慢被血肉扯回了眼眶,眼睛死死的盯着南宫烈,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不对,不是这个,找错了…” 随后他在空气中嗅着,神情迷醉而专注。 但南宫烈已然不打算再给他继续的机会,寒光一闪,刀刃直接横过那人脖颈,那人毫无反抗机会,头颅就咕噜噜滚落在地,角度正好冲向了凌卓他们藏身的方向。 那人头忽然咧嘴一笑,表情诡异,血液在他七窍流了出来:“找到了…” 随即没有了声响,瞬间便化成了一滩黑水。 “他刚刚是看着我们说找到了?!是你还是我?”凌卓被人头吓得不轻,不可思议的回头去看自己身旁那人,才发现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南宫烈走近人头墩身,检查着现场,头也不抬对凌卓藏身方向说道:“出来吧。” 第36章 初遇精怪 凌卓见他早有所察觉,便收起匕首站了出来,小心翼翼远远的绕着黑水慢慢挪近南宫烈的身边不远处。 看不出人头黑水的异样,南宫烈走回尸身处,从那被吃掉的人包裹中用刀尖挑出一个纸包,直接丢向凌卓:“拿着。” 凌卓下意识接在手里,低头看时只看到纸包上写满了奇怪的文字,看不懂,但纸包内却似有活物在蠕动,吓得她将纸包直接丢了出去。 南宫烈不满的捡起来纸包,鄙夷:“不过是里面装了虫子,至于吓成这般模样。” “至于!”凌卓直接回嘴,揉了揉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她可是最害怕软体生物,看见便毛骨悚然。 南宫烈懒得再理她,将纸包直接塞在前襟,抬脚便走。 凌卓紧忙跟上。 “小丫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回来看?”南宫看着一路上掉的乱七八糟的物品衣物还有被踩掉的鞋,不咸不淡的问。 “你是在场所有人中武艺最强的,与其和一群人在一起没有还手之力,不如在你身边,存活几率还能更大一些。”凌卓紧了紧背包带子。 “呵,这话有几分道理。”南宫颇为欣赏的回头打量了下凌卓:“你叫什么名字?” “程若琳。”凌卓忙上前答道:“程容若之妹。” “程容若?”南宫烈挑了挑眉:“是常和沈云挚凑在一起那小子,他还有个妹妹?” “嗯?南宫先生也知道沈大人?”凌卓问,听他这语气,还是熟人。 不料南宫烈却是冷笑一声:“自然认得,化成灰都认得。” 凌卓打了个激灵,化成灰都认得好像不是太愉快的关系呀。 于是岔开话题:“先生,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南宫烈却是头也不回的说:“与你无关之事,不要瞎打听。” “那学子是真的死了吗?”凌卓至今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 “死了。” “千阁学坊怎么向他们家人交代呀?”凌卓看他态度平平,不禁追问。 南宫烈回头瞥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这个世道能来参与学坊测试,便是渡过千难万险才能到达这里,这一路上死伤都不知多少人,在学坊入学试中就该有拿命一搏的准备。他们家人对这些早就心知肚明。即便是你,在测试中死在这里,程容若也不会怪学坊,只怪你不够格。本就是强者才能生存的世界,何来妇人之仁。” “先生,皇朝这种事件经常能遇见吗?这究竟是什么?”凌卓没想到千阁学坊入学试这么残酷,换了个方向问。 “精怪,并不常见,你们这些学子算是比较倒霉。”南宫语气毫不客气,还有些刻薄。 凌卓自来到皇朝,早就见识过各种人物,自是对他回答也不太放心上,能问到自己想知道的,对方态度差点也无妨。 “那先生,是不是如今千阁学坊也不安全呀?”凌卓追问。 南宫烈顿住脚步回头倒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千阁学坊自有人来护卫,你只顾自己安全便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务必将你看到的守口如瓶,不要谣传。” “先生,即便是我不说,看到的人那么多,也会引起日后多番猜测,与其让大家不明不白的生出绯闻来,不如学坊直接给个官方说法,既杜绝了谣言生事,又能平复人心。”凌卓建议。 见她小小年纪头脑清楚,南宫烈念着官方说法四个字,半晌点了点头,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待二人沿着道路一直前行了一刻钟,方走近一座巨大的城门外,南宫烈报了名号,方有人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几个侍从打扮的年轻人,手举着火把,一开门便凑上来纷纷问着:“头儿,听说在山下有精怪出没?如今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这可是千阁学坊,怎么会突然有怪事发生?!从来没遇见过呀!” “不会是这山里不太平了吧?!” 他们围着南宫烈问的热闹。 凌卓则竖着耳朵偷听。 南宫烈回头看她一眼,对旁边一个人说道:“带她去东岳那里,登记名帖入学。” “不用随其他人一同测试了吗?”那人问。 “不用了。”南宫烈又看向凌卓,唇角拽起一抹笑,并不太友善:“小丫头,在学坊要低调些,收起你的好奇心,否则出了事,程容若可护不了你。” 凌卓闻言一怔,随即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多谢南宫先生指点。”话毕,行了个大礼。 南宫烈本以为她会因哥哥受到贬低而生气,却不料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的干咳两声,摆了摆手:“走吧,快走吧。” 第37章 被踢皮球 凌卓随着掌灯的引路人顺着主道一路走进学坊中,后又走过几道游廊穿过几个院落,就在她已经记不住来时路时,侍从停下脚,轻叩了下一个朱漆院落的大门,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进来。” 门开后,凌卓随侍从进入。 “怎么了?”男人问。 凌卓寻声看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坐在长案后正在凑近烛光看着手中的书卷,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伸出长指掀了一页。 “回乐先生,这是今日来参加入学试的学子,南宫先生让带来你这里,说不必测了。”侍从恭谨的回答,一改之前在南宫面前跳脱的模样。 那乐先生听闻此话,方抬头斜着眼看向凌卓。 凌卓忙躬身一礼,后想起自己是女子,忙福了下身。心里紧张,哥哥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教了,但唯独没想到教她行礼。 她自从到这个世界,面对皇伊贤都是大大咧咧,帝王都不讲究,就没想过会有化名后遇上讲究的场合会手忙脚乱。 果然乐先生嫌弃的拧着眉头上下扫了扫了下凌卓,虽然不喜欢那个莽夫推荐个礼数不懂的黄毛丫头,但人情世故是得面上过得去,于是乐先生便点了头:“行了,那把名帖放在那边桌案上即可,小三子,还得你带她去天和院,找花婆安排个住所。” “真的分到天和院?”小三子面色古怪的嘟囔了句。 “怎么着?不参加测试,分到天和院有何不妥?”乐先生态度瞬间急转直下,冷哼着白了二人一眼,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去吧,别在这杵着了,碍眼。” “是。”小三子躬身一礼,忙带着凌卓把名帖放好。 凌卓看着自己的名帖,转手又抽了回来。 对乐先生道:“先生,我与南宫先生并不相熟,也无心走捷径。望先生给我个公平入学的机会。与他人一同参与测试。” 闻言,乐先生却是愣了下,随后大笑起来:“怎么?听说是去天和院便开始和南宫不熟了?” 凌卓不理他的嘲讽,挺直脊背说道:“本就是今日初见,相处不过两刻钟,确实还不熟。我来千阁学坊是求学,不是你们之间可以任意踢来滚去耍心眼的皮球。” “皮球?”乐先生没听懂这个词,但凌卓的意思他确实听明白了,认真打量了下凌卓:“你叫什么名字?” “程容琳。”凌卓毫不胆怯他审视的眼神,相比左相,他这简直是小儿科。 “程容琳?怎么有点耳熟…哦~是当朝新贵程容若年幼时走失的妹妹。”乐先生思索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走下来,绕着凌卓走了几步:“你的哥哥,夫子我知道,早在军中时,我们也曾一同在陛下帐下待掌文笔,既然你是程老弟的妹妹,那夫子我便知那南宫安的什么心思了。” 他兀自说着,踱了两步,然后对凌卓说:“你是熟人的妹妹,自然得照拂一二。但天和院也不是夫子我随意指给你,那可是一般人进不去的地方,夫子我也是对的起自己手上的职权……唉,算了,多说无益。这样吧,你若想与他人一同测试也可。夫子我把你名帖递过去,明日你继续参与测试即可。” “那便多谢夫子。”凌卓松了口气,躬身一礼。 她执着测试,也不全是因为听他们语气中有着对天和院的嫌弃,也是想自己苦学那么久,怎么着也得和这个世界的当地人比试比试啊,直接保送,也彰显不出自己这个异世人的卓越实力呀,还得和哥哥展示实力那,怎么能糊弄过去。 随后乐先生让小三子送凌卓前往入学试学子的队伍中去。 路上,凌卓自知今日自己这是时运不济,本想靠南宫烈保命,却不料南宫烈和自己师傅是死对头,转手就把她卖给了和他不对付的乐先生,让他的乐先生趁机给自己穿小鞋。 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小肚鸡肠。 还好自己坚持测试与乐先生对上了哥哥这条线,算是彼此搞清了阵营,如此以来,以后若遇事,乐先生即使不算是个倚仗,也不至于背后使绊子,看他能直接分配学子去留,大小等级得和南宫差不多。 凌卓一番盘算后,她开口问小三子:“三子哥,你也是学坊的学生吗?” 小三子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没通过测试,但家乡太远,所以才求了南宫先生做了学坊的侍从。” “那乐先生提起的天和院到底是什么地方?”凌卓问。 第38章 到达学坊 “天和院…”小三子苦着脸,连连叹气。 “特别差吗?”凌卓脑袋里已经浮现荒草丛生,挂满蜘蛛网的陋室。 “不,天和院特别好,特别强,全学坊最强的地方。”小三子赶忙纠正。 “啊?!”凌卓不禁瞠目结舌,难道是自己逞强错过了顶级所在? “但…就是因为都太强了,所以竞争激烈,每年都有不少人被淘汰,还有…还有不少在武试中受伤死掉…” “啊?”凌卓没想到千阁学坊能严酷至此,干巴巴的问:“那…淘汰后会怎么样?” “如果有其他院肯接纳便调配过去,如果没有,那便只能离开学坊。”小三子无奈的说。 所以,若是直接被安排进天和院也确实没安啥好心,凌卓翻了个白眼,庆幸自己还有的选。 “哪个院最好呀?” “地坤院,我喜欢地坤院,往年收纳的学子虽然都资质平平,但大家胜在水平差不多。没有太大负担。而且院长并不十分约束学子一定要学富五车,任由学子发展其所好。相对自在许多。” “那还有其他什么院呀?” “还有云墨院,学子们多是爱看书籍的书呆子,他们院考核是最复杂的,每次主理出题时,其他院学子都怨声载道。能上他们院的学子个顶个博闻强记。云墨院最不喜舞刀弄剑,每年比试武艺都在末位。” “哦,还有悟道院,那个你就不用想了,不收女学子的,并且那里的人从上到下都神神叨叨的,不少还会些术法,动不动就画符扎小人,十分记仇,遇见了你可千万要躲着走。”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个,是帝师院,只不过早就荒废了,不再收学子。” “为什么?”凌卓看他语气低落下来,知道其中必有故事。 “帝师院曾经是皓雪帝还是帝姬时所执掌的学院,能进帝师院,那可是直接为日后的朝廷培养大臣辅佐即将成为帝王的帝姬。”小三子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和向往。 如此,凌卓便明白了,皓雪帝,皇皓雪,这里也满满是她的影子。 “到了。就是这里。”随着小三子拐过一个弯,边看到许多今日与凌卓一同入学的学子正在一个大殿的空地上彼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这里~”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一边冲凌卓喊,一边挥着手。 凌卓循声望去,正是和她在混乱中走失的西贝明月,于是心里一喜,忙和小三子道谢:“多谢引路。” “奉命行事而已,快去吧。”小三子笑着点了点头,和凌卓告别。 凌卓蹦跳着跑向西贝明月。 两人离近了,西贝明月忙伸手揽住她胳膊,关切道:“你去哪了?我们明明一起跑的,突然间就被人冲散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被冲散后,我差点被人推倒,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凌卓隐瞒了自己最后看到的诡异场景,毕竟南宫烈说过不能从她这里传出去。 “哦,对了,刚刚学坊有先生说了,此次山路上遇见精怪,便是悟道院给我们的考验,只是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假的。”西贝明月笑着抚了抚胸口,还是不禁吐槽:“倒是做戏做的也太逼真了,吓得我现在回想起来心脏还砰砰直跳。” 假的?凌卓挑眉,那人头在她眼前化成了黑水,还有那蠕动的纸包… 凌卓不敢再回忆,兀自打了个哆嗦,而后也附和:“确实太吓人了。”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程容琳。叫我阿卓即可,小名。”凌卓还是不太习惯化名,未免自己出现反应不过来的状况,还是递个小名比较好,既好记又亲近。再者皇朝这里都直传神女,还没几个人知道神女的真名,叫阿卓自己也不怕被人和神女挂上钩。 “哦,阿卓,嗯,那你叫我明月,或者小月都行。”西贝明月大方的表示着也交换了个小名。 “都安静。”此时大殿中有数人走了出来,一旁守着入试生的蓝袍学子忙按了按手,朗声喊道。 凌卓与众人一同抬头去看,此时天光已然全暗,四周有火把将场地内映照的通明。 而那些高阶上的人背后大殿中的光芒更胜一些,竟还有些白光,几近赶上了自己那个世界的灯光,凌卓不免有些好奇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光。 “各位,欢迎你们来到千阁学坊,今日山路上便是第一道考验。”一位白衣老者苍老的声音响起。 第39章 七色流光 众人顿时嘈杂起来的与身边人议论路上的变故。 “安静!”蓝袍学子上前一步,喝道。 白衣老者冷眼看众人都噤声后方开口:“只是诸位临阵而逃,便是都没有通过考验。” 如此便是冷水掉进热油,众人炸开了锅,愤愤不平的,觉得可惜的,后悔的… 只有零星几个人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其中就有凌卓,她心知肚明这到底是不是考验,同样还知道还有个不想被南宫烈发现提前开溜的人也一样知道事情经过。 只不过那人是谁,与她没啥关系,如今既然说都没通过那便是要法不责众,毕竟那真的是突发意外又不是真的考验。 “安静!”那蓝袍学子吼了一声,那一声突如其来,如同虎啸。 “唉,不要这么暴躁嘛。”老者略有些不满的看了眼蓝袍学子,揉了揉被震得发鸣的耳朵。 众人也被这一声吼的都呆愣在原地,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行了,今日第二项测试开始,老夫身后的大殿中准备好了今日的晚餐,大家都饿了吧,谁能进得去大殿,那便可以优先享用食物,反之则要饿肚子了。时间为一炷香。”老者说着便示意身旁学子。 只见那些蓝袍学子搬出一个巨大的香炉,点了一根小手指粗,小臂长的香插在其中,用火点燃。 “计时开始。”蓝袍学子看了眼老者,刻意压低音量喊道。 场中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进殿而已,为何还要规定时间。 这时便有人突然窜出来,直奔台阶而上,嘴里还喊着:“既然大家都不敢进,那我先行一步了各位…”他说着话音还没落,便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挡在了半路,直接撞的飞了出去,啪叽掉在地上。 老者不禁扶额:“莽夫。” 而后便有人慢慢走近那堵已经慢慢浮现若隐若现无色光幕无形的墙,伸手缓缓试探了下。 只见光幕如水波随着那人手指到手臂穿过光幕而变得波纹越来越大,最后那人被墙直接弹飞了回来,啪叽又落在了地上。 眼看硬闯不行,不硬闯也不行,众人便面面相觑,不理解这其中的道理。 但此时,一记石头嗖的被人弹射向光幕,瞬间便穿过光幕进了殿堂。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扔石头时,一道赤黑色的身影一个闪身便越过众人,速度极快的闪进了光幕,瞬间便站在了光幕之中的大殿前,他回头看了眼,略一停顿,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大殿。 “此少年身具慧根,且身手上乘,还很有谋略眼光和胆识。不错,不错。”老者站在独特的角度,看着出现金色流光的光幕,抚着自己银须不住点头满是欣赏。 这光幕,硬闯会变成墙,试探着会变成弹簧,只有速度极快的弹射进去才能不被干扰。 原来如此。 此时众人有了先例便都反应过来,一时间,几道身手利索的身影便先后运用武艺,身手极快的进了光幕,先人一步进入大殿享用晚餐。 而又有些人,几人一同闯,身手速度不一,便也纷纷被光幕弹射回来。 于是,大家默契的形成队列一个两个的一起进,慢慢发现虽不能试探着进,但只要速度不是太慢都可以穿过光幕。 于是就在那长香燃了大半时,终于排到凌卓和西贝明月二人,她俩手牵手到光幕前,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开跑,一同跨入了光幕之中。 但就在她们二人进入光幕之后,那光幕忽然幻化成了七彩之色,跨过光幕的二人被兴奋笼罩牵着手蹦跳并没发现任何异象。 之前迈过光幕的最多有五色之一,已经是极其难得的有慧根之人。 如今却是有了七彩之色,老者瞬间瞪大了眼睛,伸手喊道:“慢着。” 对她们二人一指:“你们两个出去。” 凌卓与明月顿时呆愣住,努力稳住心神, 明月辩解:“先生,我们已经进来。” “是啊先生,怎么还让我们出去?难道不能两个人一起进吗?”凌卓也是不解,在她们之前明明有不少就是两个人一起进,这样省时间给后面的人呀。 “不对,不对,你们两个,一个一个进。”老者有些着急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俩退出去。 后面人眼看出现变故,可那袅袅飘烟的香可没有因为变故而停止,于是都不满起来:“你们快点听先生的,一个一个的进呀。时间不等人呐。” “是啊,要不你们就让开,等我们进完你们再进。” 凌卓回头看了眼香炉,那香正迅速在减少,不容她再犹豫,对老者躬身一礼:“先生,既然如此,那我一个人先出去等候再进,让明月在此。” 明月刚想推辞,凌卓暗暗摇了摇头,退出去重新排,两个人一起不见得还能有时间排的上,与其两个人一起被淘汰不如自己去试一试。 第40章 第一次打架 老者略一沉思,那七彩流光是在她们二人一同进入时浮现,只测一人也不是不可以,这人没有便是因为另一个呗。 老者挥了挥手,示意认可了凌卓的提议。 明月十分不舍的看凌卓兀自走出光幕,又回到众人身后。 有了前面人的经验,后面便相对快多了,即便在最后,凌卓也赶在香快燃尽时,到了光幕前。 只是这次她没有迅速通过直接进去,而是走近了,仰头看着光幕直冲向云端,倒是真的很高。 “阿卓,快进来啊,香快燃尽了。”明月看她停下,有些焦急的喊。 凌卓不再犹豫,直接便起跑冲进了光幕,只是这次她没有再像方才那般直接落地,而是飘浮起来,身边也变得虚无黑暗。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将她包裹,唤醒了一些脑海深处埋藏的记忆,如记忆中所预料的一样,那道女声悠悠然响起。 “你来了。” “我?我这是到哪里了?” “千阁学坊啊,你怎么忘记了。”那女声咯咯笑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谁?我记不清了。” “你把我带进这虚空里做什么?我还在入学测试呐。”凌卓不满。 “是你闯进来的呀,我只是别人的一道神念而已,可没办法左右你的去留。” “别人?是谁。” “哎呀呀,都说记不清了呀。”女声有些撒娇的说道。 “是…皇皓雪吗?”凌卓心念一动,问出来后,瞬间虚无便破碎了,那女声也不见了踪影,四周的场景又浮现眼前,凌卓重重落在地上,摔的屁股生疼。 就在她捂着屁股挤出眼泪时,第一个跑过来的是老者,半路就将明月直接挤到了一边,一把将跌在地上的凌卓扶了起来。 满脸的褶子都乐开了花:“竟然还能看到七彩流光,老夫也真是开了眼了。” “什么七彩流光?”凌卓被他的热情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就是这光幕啊,这光幕不止可以测你们的胆识和应变能力,还能测慧根呐。曾经老夫见过四色流光,有那流光的已经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而如今这七色的流光老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呐。”夫子抚着长髯,围着凌卓又绕了几圈。 “倒是看着也挺普通,没想到呀,没想到。”老者连连感叹。 这个看着挺普通,倒是让凌卓想起为防止被什么人认出来,皇伊贤还让素锦给她稍微改了改容貌,曾经露出的额头如今有了巴掌宽的刘海,连面色也化的略发黄黑了一点,这样才符合程容琳一直流落民间的样子。 咕噜噜,凌卓肚子突然响了起来,她捂着肚子:“先生,我们算不算已经通过测试了?好饿啊,能不能先放我们去吃饭。” 明月也在一旁一个劲点头。 “哦,是是是,快去吃吧。老夫记下你了。去吧去吧。”老者也不多纠结,挥手让她们进入大殿。 待她们二人走进大殿后,大殿的门随即便关合起来。 二人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很快便有蓝袍学子给她们送上了碗碟盛着的饭菜。 此时先一步进来的学子已经差不多都用餐完,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着。 有一个人指着最后进来的凌卓和明月,不知说了什么,随即引起那些人的哄堂大笑。 凌卓只顾着眼前的饭菜根本没空去听别人在说笑什么,这一顿折腾,真的把她饿得够呛,也不管这饭菜好不好吃,夹了便往嘴里塞。 正在她吃的开心时,一旁的明月却是突然将手中筷子拍在桌案上。 在凌卓惊诧的抬头看她时,明月豁然起身,端着手中的餐碗便走到了那些说笑的人前,对着那人浇了个满头满脸。 突如其来的一幕,将大殿中所有人惊得都呆在原地,落针可闻。 “西贝明月!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敢这么对我?!”被浇的是一个略大她们一两岁的少女。 此时她头上身上全是菜汤,一根青菜还悬在她刘海上,随着她怒目圆睁的伸手就想打西贝明月而晃来晃去。 明月自然不会等着被打,她伸手便抓住着那少女的手腕,直接怼了回去:“苏艳艳,别以为我没听见你在背后编排什么,她们怕你恭维你,我可不怕你。敢编排我和阿卓,看我不扇烂你的嘴。” 明月说着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苏艳艳脸上。 “小蹄子,不过仗着你家几个哥哥给你撑腰,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商贾之女,也配进学坊和我们一同进学。”那苏艳艳捂着被打的脸,哭喊着便扑向明月,一边嚎叫一边骂。 第41章 辱人清白 “你们还在等着看热闹吗?”苏艳艳一脚踹倒了明月,趴在她身上,便扭头对自己那群狗腿子喊道。 凌卓此时刚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她两世加起来都没有打架经验,明月说上就上,她还没有准备就看她们打成一团。 刚刚明月说,这些人背后编排她们两个?还骂了明月?小蹄子?商贾之女? “在我面前打我朋友,真的是想上天啊!”凌卓将手中碗摔在桌子上,抄起一个长凳便挥向那些奔向明月动手的人。 众人不妨她速度奇快,直接便被长凳砸倒在地,哀声痛呼在地上打滚,她们其实并没有受太重的伤,但为了在苏艳艳面前表现,则一个比一个声音叫的响亮。 苏艳艳冷啐了一口:“一群废物。”然后一把揪住了明月的头发,明月吃痛不禁眼泪迸出。 凌卓眼看明月吃亏,自然不肯,冲过去一个利落的回旋踢便将苏艳艳踹飞了出去。 这招式她练了许久,第一次用,没想到自己力道这么大,直接踢在苏艳艳原本娇艳可爱的脸颊上,她人飞出去数米不说,脸上都起来红肿的大包,人直接便晕死过去。 谁都没想到她不声不响其貌不扬武艺还挺高,看热闹的人纷纷都后退几步。 人群中第一个穿过光幕的赤黑袍服的少年抱着手看着场中情况,却是扬了扬唇角,一双好看的剑眸微微眯起,审视着搀扶明月的凌卓。 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少年却是轻蔑的哼了声慢条斯理的扒拉着盘子里的青菜,斜睨着凌卓背影腹诽,第一天就闹事,小丫头,好好看好你的匕首,可别早早漏了馅,被赶出学坊。 此时刚刚那老者随着一些手捧托盘的学子走进大殿,看见场下乱象,便黑下脸:“这是怎么回事?!” “回先生,她们几个刚刚因发生口角而大打出手。”在殿中的蓝袍学子紧忙上前禀明原委。 看自己学子手指过的几个人中凌卓与明月赫然理直气壮的站在原地,而其余几个要么躺在地上捂肚子揉腿哀嚎,还有一个已经人事不醒。 老者心中便开始纠结,不想罚凌卓,舍不得那七彩流光的慧根,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必须得表示一下。 皱着眉眼神落在随行学子手捧着的托盘上时便有了计较,轻咳一声开口:“你们两个脾气太暴躁。”说着遥遥点了点凌卓和明月,语气非但不责备,还有点宠溺:“怎么能轻易跟人动手,若有委屈可以告诉先生我,先生可为你们做评判。” 咦?众人困惑的看着老者。 此时一个苏艳艳的帮众听出老者话音不对,委屈的开口:“先生,明明受伤有委屈的是我们呀。” “是啊先生。” 几个人说着就嘁嘁哀哀的哭了起来。 “闭嘴,扰人耳目。”老者态度急转直下,直接怒喝一声:“你们这么多人,她们就两个人,如若不是你们惹事,她们两个会主动生非吗?” 这…好像也对……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一众看热闹的都开始觉得夫子这个逻辑好像有偏心眼的嫌疑。 “罢了,你们几个被淘汰了。老夫是说你们在地上的几个,将昏厥的带下去让医者给看看伤势。”老者一指苏艳艳和几个帮众对身旁学子吩咐:“去把她们名帖挑出来退给她们,明日一早送下山去。” “是。”蓝袍学子躬身一礼应下。 “不,不行,我娘为了送我进学,可是卖了家里仅有的三匹马给苏家,怎么能撵我走,测试我都通过了呀!先生,先生高抬贵手啊。”帮众其中一人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头重重磕在地上。 “是啊先生,您这样处置一点也不公平,明明是她们二人先动手的。虽说我们背后说了她们几句,但挑起事端的是她们啊,尤其是西贝明月,一切就是她,是她先动的手,先生明鉴啊!”另一个帮众也赶紧跪下一同求情,顺便供出明月,想着至少把她拉下水,等苏艳艳清醒了,自己家好歹在苏家面前也有维护之功。 “是我先动的手。”明月站了出来直接承认。 就在老者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她顺便撵出去得了时,明月接着说:“苏家与我西贝家早有婚约,苏艳艳长姐与我的长兄自幼定亲,其长姐在婚前与人私奔不成就散布我兄长有龙阳之好的传言,搞臭我兄长名声,方才我与阿卓同进殿中,苏艳艳便与众人耻笑我与阿卓关系不洁。” 明月说着气的眼圈通红,用衣袖抹了把眼泪:“敢问先生,这种辱人清白为乐的人该不该打?!” 第42章 完美收场 众人沉默,原来这其中关系如此复杂,还扯到了人家自己家的密辛,想必这西贝明月若不是怕牵连自己好友,也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些事。 老者蹙眉,没想到还有这些弯弯绕,这些小孩子都在想什么?小小年纪男女之事都不懂,都开始懂什么龙阳之好这种…这种难以启齿的关系了? “咳咳”老者咳了几声,将众人思绪打断:“嗯,学坊重地,这种事还是不要大庭广众下讲出来的好。你们两个也并非毫无过错,即便别人背后绯议,那你们没做过便是理应不必在乎她们眼光,何必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如此一来有理也弱了三分。” 明月还想辩解,凌卓紧忙拽住她胳膊,与明月一同躬身一礼:“是,先生,学生受教了,日后如若还被人非议,学生定然找个没人的地方堵了她们教训,不会再引起骚乱。” “嗯~”老者抚着长须满意的看着她们二人认错,但听着听着便觉得味道不对,啥叫找个没人的地方教训,他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嗯?” 老者还没发话,殿内已经开始哄笑着窃窃私语,不少人指着凌卓说她托大,以为打倒个看似娇弱的苏艳艳就以为能挑战所有人了。 “我说的,便是在座的各位。”凌卓抬起头,目光冷冷的扫过在场众学子,在皇伊贤身边待久了,那属于上位者独有的气势不免就沾染许多,此时她目光森然冰冷,在场不过是群不过十岁的孩子,哪里能扛得住,纷纷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今日乃是我们作为同界学子一同入学的日子,见面皆是有缘,至于是善缘还是孽缘,还请各位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我凌…我程若琳,从不主动与人为恶,但也有个毛病,一个便是有仇必报,第二个便是极其护短。犯我者虽远必诛,犯我亲友着必不会有好果子吃。”凌卓差点报错名,好在她话说的快改的快,在场没人察觉有何不妥,她傲然而立,讲话掷地有声,回响在大殿中。 今日既然其中内情如此复杂和让明月难堪,那便最好在开头就摆出态度,尽量避免日后被人嚼舌根。 这种乱七八糟的传闻如果真扣在自己和明月身上,那可真的要命了。 凌卓随后散掉周身的威压,淡淡一笑,对四周浅浅一拜,不卑不亢继续道:“还有,我这人也喜欢结交好友,志同道合之人也好,有能力的人也好,或者是性格良善的,我程若琳都乐意结交一二。明月便是我第一个好友,还望各位对我们多关照。”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她跟皇伊贤学的最多的课。 皇伊贤对待大臣时用的炉火纯青,凌卓有样学样用在眼下场合,也是颇见成效,众人面上由方才的轻蔑不屑,已经渐渐转为好感。 一个既能维护自己还能保护朋友的人,谁不想结交一二,再者她自报家门,是程若琳。 盛都早就有传闻当朝新贵程容若寻回自己走失多年的妹妹程若琳。没想到今年一同入学千阁学坊,这结交机会就摆在眼前,许多人都不免心动起来。 “程若琳?”赤黑色衣衫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再仔细观瞧凌卓,怀疑自己认知出错了,或者是说曾经在宫里有一面之缘的就是程若琳?不是深宫内的神女? 细看眼前这程若琳确实又有点不像那日的小瓷娃娃可爱的模样,那日匆匆一瞥的女孩皮肤雪白,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如若深潭却又十分有神,样貌机灵可爱。 如今程若琳身上的气息十分像那个女孩,但却少了那份伶俐,而是十分机警。连样貌也差异一些。 想来也是,帝王怎么可能会让神女出宫来上学? 赤黑色衣衫的自然便是曾随自家祖父入宫的夙歌,那是他第一次入宫,便在花丛中遇见了藏在里面的凌卓,两人隔着走廊匆匆一眼,本就是臆想大过了观感,再见面,对些许易容的凌卓已经很难和他心中的神女对上号。 凌卓并不知在夙歌眼中自己已经和他心里的人划掉了等号。此时在她也在众学子中发觉了他的身影,心不觉便开始突突直跳,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那日在游廊下看见的那个少年。 在出神的夙歌收敛心神再看向场中凌卓时,凌卓为避免露出自己心跳过快的异样别开了眼神。 “嗯,很好,我千阁学坊,也鼓励学子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若琳能有如此见解,便是符合我千阁学坊宗旨的。”白衣老者十分满意凌卓给众人一个下马威后还能和和气气的圆回来,安抚了场面,给了个完美的收场。 第43章 需要成长 眼看先生给予了程若琳肯定的评价,众人便不敢再说什么,都已经和学坊宗旨一致了,这是不是等于已经被内定了? 自己这些人还不是正式的学子,和人内定的比什么比? “今日测试便到此为止,现在领下第一关测试通过的名帖,获得名帖的进入坊内云翔院休息,参加明日的测试。没有名帖的在外门的问学院休息,明日一早下山自行离去。”老者抚着长须对身旁手捧托盘的学子点了点头。 学子得令便开始叫名,不出意外最后一个进入大殿的程若琳的名字放在第一位,上前领过名帖后边站在一旁等候。 很快便也念到了明月的名字,两个人凑一块便又是喜形于色。 老者看着两个小姑娘牵着手蹦蹦跳跳的活泼模样,那程若琳哪还有刚才那超脱年龄的稳重之气,不禁摇了摇头,小孩子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还稚嫩呐。 待到众人随着队伍到云翔院就寝,这踏入学坊的第一天也便是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被送妹妹而耽误大半日公事的小皇帝还在政史殿还在批阅奏折。 待到堆积在案头的最后一本奏折批阅完,他放下手中的毛笔,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站起身走到殿外,看着天幕上挂着的月牙,有些悬心凌卓这一天过的怎么样。 身后空气浮动,一道身着莹白色纹绣金线云海长袍的身影浮现,圣佑静静的站在暗影处。 “你来了。”皇伊贤挥了挥手让四周的侍从退下。 “阿卓怎么样了?她可是答应过朕每日都让你进宫汇报的。”皇伊贤忙问,又怕圣佑惜字如金,点醒他这可是他的灵主许下的承诺。 “灵主一切都好,上山途中遇到了山魅占了一人身体后吃了随行的另一个人。”圣佑语气淡然的回到,在他看来,只要没有危及到灵主自身安危,到灵主主动向他求援的地步之外,都是区区小事。 “山魅?!”皇伊贤瞪大了眼:“占人身体吃了…另一个人?!这种情况下还是没事?!” 千阁学坊怎么会有山魅这么赫然出现后伤人? 要知道这个世界虽然有人妖神,但山魅这种属于精怪,隶属鬼道,鬼道众一般存在于民间,多出现于战场或是山野,冤魂汇集而形成,虽然嗜血,但极少见,所以并不构成太大威胁。 而且千阁学坊的道学院的存在便是应对鬼道众,怎么还会有山魅到道学院眼皮子底下犯事? “此山魅为何而来?”皇伊贤蹙眉。 “为了灵主。”圣佑并不太在意的答道,在他看来,山魅根本不足为虑。 看圣佑态度,皇伊贤便知他根本不在乎凌卓是否会为此受伤,在他看来,不死就行。这让皇伊贤很难接受,要知道凌卓身负皇朝龙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让阿卓回来!”皇伊贤语气也冷了下来。 “灵主已通过初试。”圣佑自是明白凌卓心意。 “朕不能看她成为别人的猎物,皇朝受不了这种打击。”皇伊贤心里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安抚被召回的凌卓。 “灵主不会同意的。她在学坊有了朋友。”圣佑主动为凌卓开口争取。 今日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他与凌卓心念相通,最是能感受凌卓的喜怒哀乐。 今日的凌卓离开皇宫,笑容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快乐,尤其是遇见了西贝明月,还有…那个少年… 这种在凌卓身上感受到的心情,曾经也在皇皓雪身上切实感受到过,每次她到千阁学坊时便是笑容那般开朗…… 圣佑第一次想为一个人争取一点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无欲无求曾经伤害过最想珍惜的那个人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从而弥补在凌卓身上。 “不行!朕这便出宫接阿卓回来。”皇伊贤心中急切,抬脚便走。 “陛下。”圣佑闪身单膝跪地拦在皇伊贤面前,垂首。 皇伊贤被他突如其来的恭敬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这麒麟是在对他下跪?不是只跪身负龙脉的主人吗? “陛下,灵主在学坊很快乐。”圣佑努力组织语言,想让皇伊贤明白。 “可她…” “陛下,即使是龙脉,灵主也需要成长,只有心智逐渐成长才能肩负起龙脉带来的责任。如果一直在您的羽翼之下,灵主身心不够坚毅,龙脉也会逐渐衰弱。”圣佑将自己所知全部说出来,自己也轻松许多。 他自幼出生于天界,使命便是守护龙脉,没有比他更了解龙脉的人。曾经皇皓雪因为身份桎梏,没有完全体会到七情六欲,和人间疾苦,因此才会逐渐承担不了龙脉的重压。 第44章 不羁少年 皇伊贤沉默了下来,圣佑的话一字字落在他心上,让他也有那么一丝能意会到了自己阿姊离开的真相。 既然阿卓已经选择了承担龙脉,选择了成长,选择了去千阁学坊历练,那么自己能做的只有顺应自然,而不是再去扼制她的一切。 许久,皇伊贤长长舒了一口气,上前虚扶起圣佑:“别让她受伤,这是朕能接受的底线。” 圣佑见他让步,便躬身一礼后身影隐匿于空气中不见。 皇伊贤怔怔的在原地呆愣片刻,而后自嘲一笑,自己从何时开始,对这个妹妹有了如此深的羁绊,回想她掉入自己怀中时还是那般小,像个小猫似的,人也娇弱任性的狠,动不动便哭闹个不休。 如今已经长高了很多,都快到自己胸前,今日送到学坊前时,她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自己背着行囊就进了学坊,头都不回的样子让皇伊贤好一阵心酸,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就像鸟儿似的飞去了自己的世界的,回到宫里许久他都还有点心里缺失了什么似的空荡荡的。 用膳时,忍不住的把凌卓爱吃的都留着,但却没有了对面把这些夹走塞进嘴里吃的开心的小家伙。 批阅奏折时也没有了说给自己研墨却睡着的懒虫。 更没有了叽叽喳喳和小宫女们玩闹的小身影在殿外晃悠。 唉~皇伊贤长长叹气。 宫里人都以为神女去了宗祠静修,没人知道她已经不在宫里,只有皇伊贤自己清楚,如今宫里对他来说,很是孤单。 对凌卓来说,离开宫里的第一晚,即兴奋又十二分的不习惯。 兴奋着自由,不习惯着数十人一起合住的宿舍,大通铺,又硬又冷,还有蚊虫。 开始怀念宫中,柔软的床铺,柔和的熏香,还有温柔的哥哥给自己讲故事摇着扇子驱赶蚊虫。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明月也早早便进入梦乡,凌卓兀自瞪着眼看着房顶,明明很困乏,却始终难以入睡。 被蚊虫咬的急眼了,便索性披了衣衫起身到外院,拿了把蒲扇坐在廊下靠着柱子看星星。 夜幕如丝绒,星星似钻石般镶嵌其上,丝丝缕缕的云雾托浮着精致的月牙,四周的虫鸣与蛙叫彼此呼应。 “星星眨着眼,月儿天空笑,云儿扬起小小的帆船…”夜空干净而美丽,凌卓不觉想起小时候动画片中的小插曲,不觉便哼出了声。 “这里的天空还真是干净呀。”终是有感而发的感慨道。 “你可真是闲的,还有心思在这看星星。”一道男声乍然响起来,把凌卓吓了一跳。 回过头,便看见不远的游廊下栏杆上不知何时蹲坐一个少年,他散着头发,打了个哈欠,看凌卓看过来便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是你?!今日那精怪说的找到你了,肯定是指你,对不对?”凌卓听声音便认出来这是下午一同与自己躲在角落看精怪是怎么被收拾的那个人。 “怎么可能是我?!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少年冷哼一声反驳:“倒是你,胆子不小,还敢去看那血腥场面。” “不,你错了,我很害怕。但正因为害怕,所以才找个在场武力值最高的人当靠山。”凌卓翻了个白眼回怼。 “你这个想法很清奇。你就不怕南宫烈失手被杀,你被精怪捉了去?!”少年好奇的跳下栏杆冲凌卓方向挪近了些。 “要是如此,那所有人都逃不过,我早一分晚一分又有什么关系。”他离得近了,凌卓才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几分他的样貌。 少年面颊轮廓分明,眉毛修长,一双桃花眼,唇角微微上扬,流露一股不羁之气。 他自认为一副绝佳的样貌定能让凌卓多看两眼,却不料,凌卓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男生女相,不是什么好人。” 少年被她一噎几近吐血,自己打小惯被人夸做样貌俊美,不知被多少小姑娘记在心上,光信笺和香包都不知收了多少麻袋,怎么今日就…不是好人… 凌卓望着月牙,想起夙歌,今日他一身赤黑色劲装的打扮,乌发高高用银簪束在头顶,一举一动间潇洒自如,丰神俊朗,不禁唇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眼看凌卓一副心有所属的模样压根不把他放眼里,少年讥讽:“不识好歹。” “关你屁事。”凌卓眼看自己再无法清静,便起身就走。 “喂,小丫头,咱们相识一场,不算仇人对吧?”少年一扬下巴,环抱双手,一副高傲模样:“我是奉天贺家的贺东阳,交个朋友。” 凌卓看他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头也不回的拔脚就走,甩下一句:“狗眼看人低,本姑娘不差你这一个朋友。” 第45章 武艺比试 “想打人的是小狗。”凌卓回头对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转身就逃。 “死丫头你有本事别跑!”贺东阳故作声势的吓唬到。这已是半夜,他也只是起夜看见了凌卓走出女舍的院落,好奇才跟过来看看她想做什么。 眼看凌卓已经回屋,贺东阳便回身走回另一侧一墙之隔的男舍。 男舍中,夙歌正坐起靠在一旁,他也是苦于换了环境一时间难以入睡,方才院中安静,他自幼练习武艺,耳力极好,自是将他们二人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贺东阳一进来,冷不丁看到坐着的夙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问到:“你怎么起来了?” 夙歌被陌生人一问,怔了下回到:“睡不着。” “哦~吓我一跳。”贺东阳扶着胸口:“没事赶紧睡吧,明日还有测试。” “你们今日在路上遇见了什么?”夙歌今日步伐快,早在凌卓到之前,他已经随第一批到达目的地的人进了学坊,并不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 贺东阳微愕后还是回到:“路上有精怪摄了一个学子魂魄,占用他躯壳吃了另一个学子。” 夙歌闻言不禁骇然:“千阁学坊能有精怪出现?” 不怪他被这消息震惊,即便是贺东阳亲历过整个事件经过,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啊,是不是很奇怪?我到现在都还觉得这种事竟然能被我撞上,真是走了狗屎运。” 夙歌为他走狗屎运的言论弄的哭笑不得,迷惑的打量着他,而后忽然想起来:“奉天贺家,道学世家子弟?” “是啊,我家老祖一辈子也不过遇见三回精怪,到老都是靠给人画辟邪符炼丹。哪像我,千里迢迢来盛都进学都能碰见精怪,岂不就是走了狗屎运。只可惜现在我还学艺不精,身边也没有趁手兵刃,不然今日哪用南宫烈出手,我就能搞定。”贺东阳坐到夙歌旁边的空床铺上,盘膝而坐毫不脸红的吹牛。 “呵呵。”夙歌干笑一声也不戳穿,而是问道:“方才与你在院中说话的是谁?听起来是个小姑娘。” “唉~”贺东阳不远多提的摆了摆手:“别提了,那丫头真是有眼无珠,本公子如此俊美,在她眼里成了苍蝇。哼,别让我再遇上她,否则定然不客气。” 可听声音很像程若琳,夙歌心里暗暗的想。 罢了,不管是不是都不打紧。 反正…夙歌心里浮现宫中那个漂亮可爱的瓷娃娃从草丛后面钻出来的模样,如果能再遇见她,就好了…… 翌日。 众人集合在一个偌大的演武场,场地处于室外,说是演武场,不过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场地中间搭了比试的台子,四周安排了矮和凉棚,按着各自名帖上的编号入席后,便看到南宫烈随着昨日测试的白袍老者施施然走进场。 看众人满脸期待的眼神,老者满意的抚着长须站上高台开口:“想必也都猜到了,今日乃是武试。这位是南宫教头,各位昨日也都见过,今日他是武试的测评官。想必各位大部分自幼也习过一些拳脚功夫。” 此言一出,许多人脸上都露出迟疑之色,纷纷低下头,皇朝九年战乱才过去了几年,家中能送他们来学坊参与测试已经是不易,很多人莫说是早些请先生教习些基础知识已经是极其难得。 如果习武则更是一大笔开销,没有多少人家中有如此实力。 眼见明月都面露苦涩,凌卓关心低声问:“怎么了?你之前并没有学过吗?” 明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几个哥哥都会些拳脚功夫,来之前也教了我一点,但我实在不是这块料呀,练的都是花拳绣腿,我哪里敢上台呀。” 此时老者看着下面乱成一锅粥,便一转话头:“不必担心,武艺自由上场,只是各位进入学坊的加分项,并非强制。” “自由上场?!”紧张的场面顿时松懈下来,大家脸上也见了笑脸,自由上场,那边是不上去也可以了。 连凌卓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昨日第一次与人打架,打完腿抖了半天,虽说没人发觉,但她自己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咳咳,肃静,老夫还没讲完。”老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虽是自由上场,但也有规矩,便是台上之人挑选对手,被挑选之人不得推辞。主动上台挑选对手并获胜者获得加分资格,被挑选者比试失败则留在台上,挑选下一个对手。” “如果被挑选者获胜则是通过测试不予以额外加分,由主动调挑战却失败的人继续挑选对手,如果第二次挑战获胜则依旧给予加分。以此类推。失败者场中机会最多两局,两局皆败,淘汰出局。” 这话说完便又炸开了锅,什么嘛,这还不如直接分组比试,这不是在拉仇恨吗?谁被打败了就再挑一个比自己弱的,两局都失败直接被淘汰,这比分组比试难在可不是随机性,而是还在考验各人的识人和应变能力。 “先生,若是直接弃权呢?”有人抛出疑问。 “没有弃权,只有别人不挑选你做对手,最后自然通过。”老者笑眯眯的看着大家脸色都拉了下来。 武力强的自然没人会去选,那样便是只能自然通过,武力值极低的,也会通过两局之后被淘汰出局。 什么嘛,这不还是得比。 凌卓和明月靠在一起发出了悲鸣。 “好了,比试开始。”老者一挥衣袖,转身落座主台。 此时一名蓝袍学子走上比武台,将手中红色旗帜插在中间的木架上,朗声道:“拿此旗者获胜,自台上跌落地面者失败,倒地不起者失败,使用不正当手段者失败,比试开始。” 他话毕,一道身影便挤出人群,慢悠悠上了台,是个胖子,他体型甚是肥硕,手里还拿着没啃完的鸡腿,嘴上油乎乎的还挂着残渣,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一遍含糊不清的对着台下喊道:“我先来,你,就你,老佃户家的二狗子。上来,先让老子拿到晋级名额再说。” 那被他指到的瘦弱男孩一缩脖子,不肯上台,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方磨磨蹭蹭的走了上去。 “好了,你就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拿旗,你这弱鸡就可以滚回去和你老泥腿子种地了,不枉老子带你来盛都长了场见识。”胖子说着便向场中走去。 “你和你家那穷鬼老爹一个模样,这辈子就只配做我们这些贵人的垫脚石而已。”胖子忍不住开心的哼起了小曲,在他看来,自己有垫背的,这比试简直不要赢得太简单。 二狗子看着他肥硕的身躯挪向那中间插着旗帜的木杆,听着他出言嘲讽,不禁悲从中来,自己家父亲是跪地苦求才得来自己与这朱公子一同入学的机会。 如今被公子当做垫脚石,他是该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命,可回想起父亲的叮咛,进入千阁学坊,所有人都会高看一眼,不只是他,连他的家人也会被当地县里多加照拂,甚至逢年过节还会有些恩赏。所以要他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就在那肥头大耳的朱公子即将拔出旗帜时。 “我们,我们可不可以比试一下?”二狗子鼓起全身的勇气说道。 “嗯?”朱公子回头看向像小鸡崽似瘦弱的二狗子,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伸手指着自己夸张的瞪大眼:“你是要挑战我?” 二狗子咬牙挺了挺胸脯,说道:“我要挑战你,我们公平对战。” “哈哈哈哈!”朱公子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随后他一擦眼角,恶狠狠的说:“二狗子,你家耕作的地都是我家的,你可想清楚了,挑战我,你就等着全家饿死吧!” 二狗子闻言愣在当场,他不是不知道,心又被动摇了。 眼看朱公子啐了一口浓痰后冷笑着转身继续去取旗,二狗子咬牙狠心扑了上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向朱公子撞了过去。 朱公子冷不防被他一撞,肉球似的身体便摔倒在地滚了出去,快到台子边缘时,他急忙趴在台子上稳住了身子没有直接掉下去。 饶是如此,他一时间也很难站起来,他看上去壮实,但多是虚表之相,实则没有锻炼过,再者他体重过于超过了他年龄和身高的比例,一旦倒下,连自己爬起来的都费劲。 凌卓看着那人一身肥肉趴在台子边上,努力向上伸着肥肉乱颤的大腿,却使不上力气,不禁丝着凉气,啧啧称奇,皇朝民间疾苦,却还能有人家把自己孩子养成这样多的肉来,平日还不知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二狗子眼看那朱公子悬在台子边上,满脸涨红,恶狠狠的盯着他的模样,不禁后退几步,而后又回过神来,上前就把旗帜抓在手中,兴奋而带着些疯狂的挥舞起来:“我赢了,我赢了!” “通过。”看朱公子不可能再翻盘,台上的南宫烈背负着双手,点了点头,便有蓝袍学子上前将通过的名帖给了二狗子。 二狗子接过名帖喜极而泣。 而朱公子被数名蓝袍学子搀扶站起身回到台上,气喘吁吁的便想伸手去夺,但他笨拙的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喘息困难,再难爬起来。 至此也难以后继与人比试,被抬了下去自是淘汰出局。 第一局,赢得容易又胜的不易,二狗子的好运气独特稀有,没人能再遇上第二个朱公子。 “明月,如果打成平手,会不会都是通过?”凌卓低声与明月商讨。 “不知道呀,学坊什么都提了就是没有提平手会怎么办。如果都不上去,那可不可以都通过呀?”明月依旧抱有侥幸心理。 凌卓蹙眉,她倒依旧很警惕,只因那老者好像还提过虽然不是强制性,但也是加分项,她和明月只求过关,但难保有人就想加分而误打误撞选了她们两个当垫脚石。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主动上台挑战,有胜有负,一些通关的,一些通过并额外加分的人逐渐便在候场区对面多了起来。 凌卓在逐渐稀疏的候场区看到坐在自己前几排的夙歌的背影,他环抱双手看着场中比试,长长的发丝被风吹拂,仿佛下一秒便回头看向她,一如那日在长廊初见时留下的微笑。 不过,凌卓还没出神多久,便被人指着:“你,就是你,上台上来!” 比武台上一个略耳熟的声音挑衅的响了起来,拉回凌卓的思绪,夙歌不经意回头,便正与凌卓对视上,凌卓冷不丁撞进他眼里,两人便都有些发愣。 凌卓没想到他真的会回头,一时间好像心思被撞破,脸色通红。 而夙歌没想到她眼神让自己如此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像又不像,又有些迷惑自己在宫里是不是见的就是她程若琳? “喂,你发什么呆呀!”台上人已经十二分不满,那人正是贺东阳,他眼看着凌卓直勾勾的盯着那叫夙歌的小子面色涨红,瞬间便反应过来,这小丫头莫不是看上了夙歌?! 他贺东阳哪点比夙歌差?! “喂,你和女孩子比试还如此嚣张。”明月不忿他颐指气使的模样,便开口怼到。 贺东阳冷冷一哼:“规定里又没说不能与女子比试,我嚣张点怎么了?!” 凌卓回过神避开夙歌的眼神,慌乱的起身,找路上台。直到站在台上背对着夙歌,才稍稍放下突突直跳的心。 “比吧。”凌卓心不在焉的说着。 “比什么比?你连看都没看我!”贺东阳气结,冲凌卓挥了挥拳头。 “我看你又能怎么样?!”凌卓被他连番刺激也来了脾气,气鼓鼓的瞪着贺东阳。 却不料贺东阳非但没生气,却是畅快的笑了起来,拍着手:“对嘛,这样才对。” 凌卓眼珠一转,便快速的奔向旗帜,管他什么贺东阳,才没工夫和他废话。 而贺东阳却是笑眯眯的一个闪身,便先一步将旗帜抓在手里,还在半空一个后腾翻从凌卓眼前掠过,四目相对时得意的晃了晃手里的旗。 虽被他抢占先机,凌卓却没放弃,在他落地时便一个横扫后向前一扑,伸手便去夺取他的旗。 第46章 再遇精怪 只是贺东阳武艺明显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接连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此时抱着猫戏耗子的心态,在台上有意捉弄凌卓,以报自己被轻视的仇怨。 凌卓几次去抢皆是失败,累的气喘吁吁,对付贺东阳,比苏艳艳难了太多,她当时冷不防的一脚将苏艳艳踢晕也是占了她没有防备的先机。 如今遇见了贺东阳,她那点浅薄的武艺和对敌经验根本不够看。 终是累的瘫坐在地,摆手:“贺东阳,你故意戏耍我,本姑娘比不过你,你赶紧下去吧。” 贺东阳见她告饶,看她满头大汗,刘海都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可怜兮兮的模样,不免心中一软,走上前伸手:“知道打不过就好,以后遇见小爷我你绕道…” 他的走字还没说出口,爆发力极强的凌卓已一把抓住他伸过去的手腕,拽向自己,借力弹跳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将他另一只手握住的旗帜抢了下来,趁他未回神,一个后旋踢,直接踢在他胸口,送他下台。 凌卓脚踩围栏,俯看着地上扶着胸口爬起身的贺东阳,浅笑晏晏的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小旗,挑了挑眉:“承让了。” “你敢阴我!” “彼此彼此!” “程若琳胜!”蓝袍学子及时报出,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斗嘴。 在四周人眼中,这两个人似乎有打情骂俏的嫌疑。 只不过场中的凌卓并不这么想,对着坐在地上揉着胸口的贺东阳做了个鬼脸,走出了胜利者十二分嚣张的姿态,故意蹦蹦跳跳还伸出大拇指后转向了下。 贺东阳咬牙切齿,被凌卓翻盘他就差被气吐血。这丫头生来就是克他的! 而后贺东阳再上台下一场便直接挑了夙歌,他到要看看这个夙歌有什么与众不同。 凌卓已经走到通过区,眼看夙歌被贺东阳挑上台,她瞬间便明白这小子是看穿了她对夙歌有小心思,顿时羞愤交加,恨不得再回台上掐死贺东阳。 果然贺东阳装作不经意的目光扫向凌卓,满脸的小人得志。 只不过夙歌不是功夫浅薄的凌卓,他无意与贺东阳多说什么,既然被选上台,便目的很明确的直接动手,贺东阳上前阻拦,刚一交手,他便心知糟了,这夙歌是个硬茬子。 回想起来他可是昨日第一个进入大殿的人,贺东阳也收敛了所有嬉闹之心,认真与夙歌对战。 夙歌与贺东阳一样,都属家学渊源自幼习武,武艺并非寻常拳脚师傅教授的那般浮于套路,两人你来我往,有章法又速度极快,几番交手下来,谁也没占谁上风。 夙歌也是诧异,贺东阳看上去狂傲不羁,却也能与自己一战的实力。 但他脾性自幼沉稳,并没有因外表而小看了贺东阳,而是十二分认真的对待每一场比试。 二人打了约有一刻钟,凌卓本来为夙歌提着的心都被时间磨的没了脾气时,那中间的旗帜忽而被二人的掌风带上半空,随即二人同时出手,旗帜应声裂成两半。 夙歌拿着上半段,贺东阳拿着下半段。两人落地后,对视片刻,方对对方抱拳一礼:“承让了。” “平手。”就在众人开始乱糟糟的讨论这局何解时,台上南宫烈出席,直接宣布了评判结果。 顿时满场哗然。 平手,竟然是平手?那怎么算? “二人比试很精彩,都通过,剩下之人不必比了,到候场区去吧。”老者笑眯眯的也起身,大手一挥直接给了个比试终结。 顿时候场区还剩下的十多人顿时难以置信了片刻便激动的蹦跳起来。 西贝明月开心的直奔凌卓,和凌卓抱在一起,两个人高兴的两眼放光。这种莫大的幸运真的是太振奋人心了。 而场中还在比武台上的两个人却是互相对视一眼。 “你很强。”贺东阳由心而发的称赞。 “你也不弱。”夙歌平淡的点了点头,没有谦虚对方夸自己很强的意思。 贺东阳拽起唇角一笑:“我们会是朋友吗?” “最起码不会是敌人。”夙歌也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那便好,哎呀呀,可怜小爷我能与你打成平手却输给了那个小丫头,唉,你认识她吗?”贺东阳双手放在脑后枕着感慨后问。 “谁?” “程若琳呀,不然还能有谁像她一样气死人不偿命。”贺东阳余光瞥向凌卓的方向,看她喜笑颜开的与明月说笑,方才输了的挫败感被冲淡了很多,本来他也是想让她赢得通过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自己输这么惨。 “不认识。”夙歌还是遵从本心的摇了摇头,程若琳不像他记忆中的人。 “那便好。”贺东阳松了口气。 夙歌奇怪的看了眼贺东阳,没明白他这个感慨从何而来。 随着武艺测试结束,随即而来的便是抽签分组,在用过午膳后便可以进行下一项测试,二人一组,穿越山林,到达学院所在之地。 这是最后一项测验,也是最难的,因为要二人一组穿越山林时还要在山林中过夜,其间饮食和行进方向抉择均靠二人协作完成。 此次分组以武艺挑战时,主动上台并获胜者,和被动上台获胜者以及最终幸运通关者,三类,分别分组。 贺东阳属于主动挑战者早早便与一个红衣的女孩分了一组。 凌卓和夙歌属于被动挑战者,抽签时,夙歌抽到了另一组,却被人以与自己同行者一起为由换了签,于是与凌卓凑成了一组。 西贝明月则是幸运通关者,与一个个头高挑的男学子分在了一组,和凌卓愁眉苦脸的惜别后,与同伴进入了山林中。 “我们走吧。”夙歌看着已经剩下不多的队伍,开口道。 凌卓没想到还能单独和夙歌一起走,也收敛了跳脱的性子,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夙歌身后走进山林。 山中的九月,早早便有了些凉意。 缕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疏密洒落下来,映照在夙歌的背影上,凌卓心怦怦直跳,握紧自己的背包带子,不敢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然而走了许久,凌卓觉得自己脚开始酸软时,前面的夙歌身影却是逐渐在拉开距离。 “你等等我。”凌卓小声的喊了一声。 原以为夙歌会听不见,却不料他停下来,回身看向凌卓:“你走累了?” 凌卓点头:“脚都酸了。” 夙歌从包裹里摸出一张地图,认真看了下所在位置,测算两人行进速度,预估大概明日一早便可走出山林,便收起地图。 “咱们两个脚程算快的,可以不用那么着急赶路。不然你若体力撑不住后半段反而会比较难过。”夙歌说着便走回来,指着一旁的树下:“休息一下。” 凌卓看他规划的清楚明白,安下心来,按他所说坐下休息。 此时不远处,贺东阳正与自己同行的红衣女孩拌嘴的声音传来。 “你就不能走快一点吗?”贺东阳气急败坏的催促。 “大哥,我已经走的够快了,再快就要起飞了。”女孩子大大咧咧的索性坐在石头上不走了:“你着什么急,你都不知道往哪走就敢往林子里钻!”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就奔着那边走,小爷我别的不会,但认方向是打小娘胎里带的天赋。”贺东阳一指前方就开始吹。 “得了吧,刚从你还指着另一边说是直着走就行呐。”红衣女孩毫不客气的戳穿。 “你别管,小爷我现在认为就是这边!”贺东阳一副认定了的模样。 “咱们要不看看地图吧!”女孩无奈的扶额。 “地图?那东西小爷不需要。” “所以呢?” “没拿。”贺东阳理直气壮。 “……”红衣女孩气结。若不是打不过,真想揍死他。 凌卓探头透过草丛看见贺东阳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禁咂舌:“万幸没跟这个灾星分一组。” “要不我们和他们…”夙歌亦凑过来,和她一起看那两个人几乎快打起来,想提议一起走。 凌卓想也不想的直接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你可千万别!求你了。我不想和他一起走。” “嗯?”夙歌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卓不解的眨了眨眼。 凌卓紧忙抽回手,顿时脸上似火烧似的红到耳后,坐回原处。 半晌才干巴巴的说:“我们两个是一组的。” 夙歌嗯了一声,看出凌卓似有顾虑,便不再多问。 凌卓见他没再说什么,便认为他早就忘记了他们二人曾在宫里有过一面之缘,本想着即使前面众人面前都只当陌生着,如今一起走,多少也能有些熟络感。 凌卓心上不禁涌起强烈的失望感,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我们走吧。”凌卓心情低落,语气低沉的开口,率先起身便向去路走。 夙歌看她自从看到贺东阳和那红衣女孩后态度急转直下,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猜想可能与贺东阳有关,便也不去多问,默默跟在凌卓身后,看她单薄的身影有些落寞的走在前面。 这次走了许久,凌卓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夙歌不明白她为何赌气,为了后面路程能更顺利,他紧走几步拦住凌卓,劝道:“咱们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吧。” 眼看林子中不知何时光线已经黑暗下来,凌卓也不反抗,随着夙歌安排。 此时二人身处林中溪流附近,溪流中偶有一些鱼虾,虽然小,但数量足够多。 对于捞鱼,凌卓比夙歌有经验,她摸出一条长帕,两头分别拴在树枝上,将长帕缓缓沉入水中,静置一段时间,便有不少小鱼游上来,还有一只浑水摸鱼的小螃蟹,也凌卓捞了起来。 看着凌卓满载而归,脸上又露出笑容,夙歌也放下心来,忙着把落叶枯草清理掉,腾出一大片空地来,捡了些树枝,用火折子点着,烧起了一个小火堆。 二人也不多言,默契的一同处理鱼虾,又用长长的枝条将小鱼串了起来,架在火堆上烤炙。 夙歌用捡来的大叶子扇着火。 凌卓则一手捏着小螃蟹,另一只手拿着树枝逗弄,看小螃蟹伸出夹子夹住树枝,便觉得好玩,又随手摘了草让它夹。 夙歌看她孩子心性,便透过火光斜睨着偷偷打量她。 “你是程容若程大人的妹妹,那么你随哥哥进过宫吗?”夙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想确认下究竟是不是她,虽然外貌有出入,但眼神与这神态着实有那个她的影子。 “进过。”凌卓提起宫中便来气,他根本认不出自己,干嘛还问。 “宫中怎么样?”夙歌想试探下她是不是曾经与自己见过。 “不怎么样。”凌卓翻白眼,别过身,嘟囔:“怎么?你也进去过吗?” 她此话一出,夙歌便认为她不是那个人,如果是那个她,定然知道他也去过宫中啊。又怎么会反问自己去没去过。 “我…也去过,不过,只去过一次。”夙歌用树枝拨弄着火堆说道。 凌卓见他话题转到了他去过宫中一次,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夙歌便问:“那你看到的宫中是什么样?” 紧张的看着夙歌的反应等着他回答。 夙歌则是盯着火堆有些发怔,许久浅浅一笑似是自语的道:“很好看。” “嗯?”凌卓愣住,啥?是说宫里很好看吗? “我在宫里遇见一个女孩,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从草丛后面突然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叶,很可爱…很好看。”夙歌托着下巴,不自觉将自己心里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凌卓一时间只觉得大脑轰鸣,耳朵瞬间失聪,他…他记得的,记得自己。 凌卓蹦了起来,正想开口与他相认,此时山风骤然而起。 将火堆吹灭,夙歌被惊醒回过神,立刻冲到凌卓身旁,与她靠背而立,做出防御的姿态。 那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凌卓只觉得这个出场方式有些熟悉。 下一刻便看见溪边多了数道人影,摇摇晃晃冲着他们二人挪来。 “是精怪!”凌卓认出来这个奇怪的走路姿势,借着月光看清那些被精怪幻化的模样是和自己一同进入山林参加最终试的学子。 第47章 死里逃生 夙歌护在凌卓身前:“我数一二三,你立刻向右手边跑,能多快就多快的跑。” “不,我不能丢下你自己。”凌卓扯住夙歌衣袖,这些精怪她见过一个已经知道他有多残忍嗜血,如今这初略一数已经五六个,这哪里是夙歌一个人能对抗得了的! 凌卓想起匕首,立刻抽了出来,放在夙歌手里:“用这个。我们一起。否则你若出事我也根本跑不了。” 夙歌看她凭空摸出一把匕首便是一愣:“你怎么带进来的?” “这话等我们先应付完眼前的我再慢慢解释。”凌卓急切的说。 “你拿着,防身。”夙歌说着将匕首放在凌卓手中,从自己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来。 “天呐!”凌卓不禁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这又是怎么带进来的?!” “解决完眼前再细说吧。”夙歌说着便冲了上去,对着速度变快冲近他们二人的一个精怪便劈砍过去。 然而精怪原本低着的头却是忽然抬了起来,一口便咬住夙歌的剑刃,伸手抓向他心口。 凌卓眼尖知夙歌没有对付精怪的经验,当做普通人对付可是会吃大亏,当下对夙歌的担心大过了恐惧,速度极快的冲上去,短刃在那精怪手腕一划,将它动作阻拦了半分。 夙歌已经感受到了精怪的可怕,立刻不再恋战,拉着凌卓便往后退:“不行,我们两个根本打不了。” 他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色的短棍状物体,对着半空便打了出去,一道金光直射云霄,随后绽开一一个图腾印记。 这图腾凌卓也并不陌生,她曾在左相身上的玉佩看到过一样的图案,这是他们夙氏一族的族徽。 “我们走。尽量拖延时间,希望能撑到他们赶到。”夙歌捡起二人包裹,拉住凌卓手腕,顾不上多说,便速度极快的牵着凌卓就跑。 凌卓也认识到此处危险系数可比在南宫烈对付那一个精怪时难了数倍,便也振作精神,努力跟上夙歌脚步。 后方精怪眼看他们要逃,便怪叫一声,声音震破云霄,数道黑影便一起冲着二人方向扑过来。 黑暗中,二人携手穿过丛林,身上不知被树枝划伤多少处,凌卓努力感应着四周的山川河流,只想找个藏身之处。 今日又是对战又是穿越山林,她体力消耗巨大,方才烤的鱼都还没来得及吃,此时只觉得浑身正在慢慢脱力。 夙歌比她好不了多少,他在前用短剑努力扫开枝桠开路,还要不减速度的带着凌卓逃亡,手心的汗水打湿了两人牵着的手,变得湿滑。 “前面…前面山壁的藤蔓后面有个山洞。”凌卓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 眼看与精怪拉开一段距离,夙歌虽然不知凌卓怎么会对这里熟悉,但来不及思考,便应着凌卓指挥,冲到山壁下,二人合力拉开藤蔓,后面果然有一个可供两人藏身的浅浅的山坳。 不再犹豫,二人立刻侧着身钻了进去。 刚恢复藤蔓,后方的精怪已经追赶了过来,看着他们在原地停下,茫然的抬头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夙歌示意凌卓屏住呼吸,用短剑将身边藤蔓都割开些口子,草木散发出的味道立刻掩盖了二人的气息。 那些精怪骤然失去目标,目光失去神色,变得像提线木偶般都停顿,机械的四处游荡。 洞内的二人慢慢松了口气,凌卓力竭的便想滑坐在地,夙歌怕她发出声响又惊动那些精怪暴露目标,便一把搀扶住她,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闻着夙歌身上似草木的清香,凌卓心神恍惚了一下,想推开,又有点不舍得,就在她纠结时,夙歌压低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糟了,他们怎么来了。” 凌卓随着他从藤蔓缝隙向外望去,便只见一个少年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个红衣姑娘。 少年刚一出场便诧异道:“咦,这里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晃悠什么呢?” 贺东阳。 凌卓无语,这林子那么大,他们那么多人,分了那么多组,其他人都看不见人影,怎么就总是和这家伙能碰上。 “贺东阳这家伙怎么偏偏到了这里?!”凌卓咬牙切齿。 “我觉得他们好像是迷路了。”夙歌谨慎分析。 但此时,贺东阳已经对着晃动的精怪打招呼:“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不着急赶路吗?知不知道怎么出林子?” 他说着便伸手去拍离得近的人的肩膀。 那人被他拽回过身。 贺东阳借着皎洁的月光,看清对方满脸是血,木讷的盯向自己,不禁吓得大叫一声在,后退数步:“鬼呀!” 而后又觉得不对,哭喊:“这他娘的又遇上精怪了?!小爷我这是什么狗屎运?!” 此时在场精怪被他惊扰,一时间便暴动起来,齐齐围向他们。 红衣女孩哪见过这场面,吓得跌坐在地,又后退无门,瑟缩着抱住贺东阳的腿大哭:“你快撵走他们呀,太吓人了。这是什么玩意?!” “你别拽着我呀,你这么死抱着我,我怎么对付他们!”贺东阳气急败坏的只想甩开女孩自己开溜。 红衣女孩不放手,依旧死拽着他不放:“我放手才是傻子,你想自己跑你以为我看出不来吗?!” 眼看精怪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们扑过来,贺东阳情急之下,伸出袖修长的双指从胸前摸出一张画满符咒的黄纸,咬破舌尖,将舌尖血喷在黄纸上,对着最近的鬼怪便打了出去。 只见那黄纸瞬间爆燃,似火球一般直逼那精怪面门,精怪想躲,但后面的精怪却不懂让开,撞在一起被火球烧了个满头满脸。 眼看那精怪痛苦的抱着脸哀嚎很快便没了气息,贺东阳眼看有效,便又抽出一沓黄纸:“老祖这点存货全用在你们这些畜生身上了,真是便宜了你们!” 说着便又是一口舌尖血,将符纸对着精怪便丢了出去。 数道火球命中在场的精怪,直接将他们灼烧殆尽。 “哎呀我的娘亲啊,怎么小爷总是遇上这些东西。”消灭所有精怪的贺东阳力竭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你不善良。”凌卓和夙歌从山洞中走了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一脸苦相的贺东阳。 “嗯?!你们怎么在这?!”贺东阳被突然出现的他们二人吓了一跳,从地上弹射起来。冲到凌卓身边,一把将她揪到一旁,一脸诡异的说:“又是你对不对?!” “什么又是我?”凌卓被他质问弄的不明所以。 贺东阳凑近她耳边,一脸警觉:“第一次我们看见那精怪的头被砍下后说终于找到你了。说的就是你!” “嗯?!你当时听见了?那个家伙说的不是你吗?!”凌卓自认为自己可从没出过宫,不可能与人结仇被人用精怪暗害。 “怎么可能是我!我这么善良无害。”贺东阳往自己脸上贴金。 凌卓抛给他一个白眼,冷哼:“这词放你身上才真的是惨绝人寰。” “这次你就说吧,是不是追你们追到这里的?”贺东阳将话题又扯回来。 凌卓与不远处的夙歌对视一眼,便别过眼神,压低声音回到:“好好好,我承认是在追我们,追我行了吧。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我是无辜的!”说着无奈的摊了摊手。 “那我们一起走。彼此好有照应,你也看见了,小爷我天下无敌。”贺东阳提议。 凌卓又回身看了眼夙歌,看他身上被树枝划破,脸上也有细小的伤口,心中很是纠结了一番,方才差点就能和夙歌说清楚那就是自己,但眼下却不能再让夙歌受伤,如果分开走,再遇上精怪,他们两个不见得能再逃出来。 “那好吧,但你得听夙歌的。”凌卓故作勉强的同意。 “我凭什么听他的?!这些精怪可是我消灭的!”贺东阳不干,这严重有损他光辉形象。 “因为夙歌有地图,会看路。”凌卓挑眉得意洋洋的嘲笑。 “你,你偷看我们?你看见我们了对不对?!你看见我了竟然不过来一起走!”贺东阳立刻便知道凌卓听见了他和红衣女孩的对话,这是在讥讽他,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压根不想和他一起走。 凌卓懒得和他掰扯,回到夙歌身边,查看了下他伤口:“没事吧?” “没事,都是小伤。”随后夙歌眼神一闪,抬眸望去。 一道人影飘然落在他身前,单膝跪地:“参见少主。” “你来迟了。”夙歌眼神微冷,语气淡漠。 “属下知错,回去便领罚。”黑衣人同样低沉的回到。 “将此处清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夙歌面无表情的下达指令。 “是。黑衣人随后身形一闪便消失了踪影。 凌卓与贺东阳对视一眼,夙歌身上冷峻的气息让她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要处理掉这些精怪?不应该让学坊派人来善后吗?”贺东阳双手环抱一挑下巴问到。 “为了掩藏你实力。”夙歌冷冷的看向贺东阳:“除非你想进悟道院。” 贺东阳瞬间闭嘴,悟道院学子不能入仕途,日后最多是学成后回乡野,当个除魔卫道的术士,要是这样,他哪里还用私逃出贺家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进悟道院?!”贺东阳死鸭子嘴硬的反驳。 “就凭你总是追着她跑。”夙歌看了眼凌卓。 “素未相识,有什么理由让你看上她,只有她的身份,当朝炙手可热的程容若大人唯一的妹妹,剩下的,不用我再多说了吧。”夙歌整理了下自己的行囊,背在身上。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才华出众风采卓然。”凌卓听说自己沾了身份的光,顿时也有点不满,即便是面对夙歌,也出口反驳。 “那你喜欢被他追着跑?”夙歌一副我可是在解救你的模样。 凌卓瞬间偃旗息鼓。 贺东阳被他拆穿便也不再遮掩,一副狂傲的模样:“小爷我确实想入阁拜相,要是可以还想进宫去看看神女长什么样。说不定要是被神女看上,以后做个神女夫婿也未尝不可。” 凌卓闻言瞬间被口水呛到,剧烈咳了起来,好在不光是她自己被贺东阳的“远大理想”所震撼,便是夙歌也被惊骇了一下。 “你可真的是脸皮比城墙还厚。”一直没说话的红衣女孩此时开口。这一路上被贺东阳指东指西的欺负的不行。 如今看他有了冤家对头,便像找到了组织,对凌卓自报家门:“程若琳,我叫舞明霞。江湖门派江龙帮的大小姐。” 看女孩脾气直爽不拘小节,凌卓也是很喜欢:“舞明霞,叫我阿卓便可。” “阿卓?”贺东阳挑眉:“程若琳小名叫阿卓?” “怎么?我自小流落在外叫阿卓有什么不对?”凌卓毫不客气回怼。 贺东阳闭嘴,确实没什么不对。 夙歌却是蹙眉,他似乎听谁说过神女本名似乎便是叫什么卓。 只不过他也拿不准,毕竟神女一直处于深宫之中,即便是他祖父,也是仅在年节宫宴上才能远看神女几面。 但程若琳是程大人的妹妹啊,怎么可能是被帝王护在皇宫里的神女,帝王又怎么可能放心神女独自出宫? 念及此处他便没纠结阿卓身份是否有异。 几人眼见此处不能再久留,便听从夙歌安排寻了一个方向开始行进。 走了许久,凌卓才发觉他们又回到了之前他们搭火堆烤鱼的溪流旁。 “还是在这里过夜吧。”夙歌率先放下行囊,走近溪水,蹲身撩起水洗了把脸。 而后自顾自又开始着手生火。 凌卓看之前快烤好的鱼早就惨遭破坏,已经都不能再吃,便也放下背包,着手去捕鱼。 看他们二人默契的样子,贺东阳和舞明霞对视一眼,便随着分开行动。 很快鱼又上炙烤的树枝,四个人盯着火堆闪烁的火光,久久都没开口。 直到鱼肉散发出香气,表皮开始焦黄,夙歌取下一点看了下内部也已经熟透,方递给凌卓。 凌卓则接过来递给了舞明霞,舞明霞没客气,接过去便开吃,不禁称赞:“唔,真香。” 夙歌又递给凌卓一条,示意她先吃。 第48章 请帮我找到她 凌卓便心里暖暖的一笑,接过来,用手撕了一点鱼肉放在嘴里,溪流中长大的鱼,喝饱了山泉水,肉质鲜嫩泛着甜味,倒是没有腥气。 “真的挺好吃唉。”凌卓夸赞。 贺东阳也不客气,自己取了一条便开吃,顺手又摘下来一条递给凌卓:“好吃你就多吃点。” 闻言凌卓没忍住不禁一乐,差点被呛到。 接过夙歌递过来的水,顺了顺,才拍着胸脯缓口气,这突然听见自己那个世界的广告词,这任谁也憋不住想笑啊。 “这有什么好笑的?看你差点被呛死。”贺东阳嫌弃的凑过来拍了拍凌卓后背。 “没…没什么,想起些小时候的事物,一个没忍住而已。”凌卓擦了擦被呛咳出来的眼泪。 想到程容若自幼走失的身世,贺东阳便住了嘴,以为自己不小心捅了马蜂窝,惹到她伤心事。 “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个山坳可以藏身的?”夙歌岔开话题,他突然想起来这个疑点。 “我…我感觉到的。”凌卓含糊其辞。 夙歌蹙眉。 “哎呀,有什么好问的,要不是小爷出现,你们俩都悬了知道吗,最该感谢的是我。”贺东阳直接打断夙歌。 “那倒是,你竟然还会符咒。”凌卓想起来他消灭精怪的模样,便觉得十分好奇:“我可以看看符咒吗?” 贺东阳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又摸出一张递给凌卓:“小爷大方,送你一张。以后别对小爷横眉竖眼的。” 凌卓递给他个白眼,接过符咒,舞明霞与夙歌也凑过来,三人就着火光看着符咒上用朱砂书画着看不懂的花纹。 凌卓拿在手里,只觉得手心有些发热,随后那符咒竟然似乎被什么力量所感染,从她手心握着的地方,逐渐莹亮起来,最终那上面朱砂的字痕竟是自己缓缓移动,组成了新的纹案后又慢慢消失了光彩。 “嗯?还会变样子?”舞明霞看到了觉得神奇。 “什么变样子?这可是我老祖传下来的,我偷…嗯,我拿出来后便是…”贺东阳差点没说漏嘴,但他也看到上面纹案已经变了样子,不觉张大了嘴巴,从凌卓手中抽走符咒。 仔细观瞧,不觉惊愕道:“奇怪,怎么变样子了?这是什么符咒?我没见过呀。” “呵呵,学艺不精便说学艺不精,看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会不舍得给了吧?”凌卓又取了一条烤好的鱼,慢悠悠吃了起来,也不忘怼一下贺东阳。 “这是天师符?”贺东阳歪着头努力回想老祖收藏的典籍中是不是有这道符咒,但想了半天,能想起来的都和这个不太像,只有天师符能像八九分,但那可是天师符,自家老祖都没有功力画出来,这驱魔符咒怎么可能自己变成天师符。 “再给你一张,这张我还得研究研究。”贺东阳也不小气,他能感觉到那些精怪是冲着凌卓而来,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给她个符咒保命还是舍得的。 凌卓扬起笑脸,接过符咒没再看,直接收进怀中,拿了一条烤熟的鱼递给他:“喏,不白拿你的,请你吃鱼。” 贺东阳看她变脸如翻书,难得对自己露了个笑脸,便呵呵一笑,接过烤鱼。 待他们几个吃饱喝足,月已至中天,众人齐力把火堆平移了一块地方,用干树叶在之前火堆的地方铺了厚厚一层,方合衣而卧。 舞明霞睡在靠近火堆的地方,那里比较暖和,凌卓与夙歌则睡在中间,贺东阳睡在外侧。 贺东阳这次没有提出睡在靠近凌卓的一侧,因他明白如果还有精怪,他才是主力,便抱着自己包裹就睡下了。 这简易的铺子并不大,四个人基本上紧挨着彼此。 凌卓侧头看了看已经入睡的夙歌,不禁还是叹息,根本没机会再和他聊宫中那一见之事。 不待她多想,身下之前被火堆烘烤过,透过厚厚的树叶传上来暖暖的热气,让她放松下来,困意袭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凌卓只觉得自己又陷入了那黑暗的空间,只不过这次那道身着华服的倩影没有出现,凌卓仓皇的四顾,四周的迷雾正丝丝缕缕的弥漫整个空间。 而后是圣佑出现在她面前,这不是她平日所见到的那般圣洁无瑕的圣佑。 而是浑身流淌着金色血液的他,他萎靡在地,身上雪色的衣袍破烂不堪,面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圣佑!”凌卓扑过去,但就在靠近圣佑时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她,凌卓拍打着墙壁想唤醒圣佑,但声音根本穿不过去,徒劳无功的滑坐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圣佑却触摸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圣佑怎么变成了这样?凌卓心知自己与圣佑心念相通,他是自己的守护神兽,他究竟怎么了?是今日遇见精怪所致吗? 如果不是自己出宫是不是圣佑就不会这样? 念及此处,凌卓内心惶恐,不禁泪水不断的滚落下来,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喂?怎么了?梦魇了吗?”贺东阳睡的迷迷糊糊,懒洋洋的声音极有穿透力的传进凌卓耳朵里。 凌卓骤然睁开眼,坐了起来,看他们三个都起身围着自己,拍自己的是舞明霞,自己旁边的夙歌也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贺东阳则是揉着乱蓬蓬的头发,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睨着。 凌卓擦了下脸上的泪,不觉有些羞赧,但又开始担心圣佑。 她立刻跳了起来,对着他们三人说:“我没事,你们别跟着我。” 说着便独自向溪水边的山石后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勉力一笑:“我真的没事,天色还早,你们先休息,我去如厕。” 眼看凌卓自己走进黑暗中,贺东阳揉着眼睛:“她这样子像没事?” “可能是睡梦魇了,便正好想去如厕。”舞明霞也是被动吵醒,此时见凌卓无恙,便又倒下:“太累了,我正梦见自己抱着我娘的胳膊去街上买糖…”话没说完她便睡了过去。 “用不用去看看?”贺东阳蹙眉。 “你先睡吧,我在这等她,如果有情况便叫你。”夙歌拍了拍贺东阳肩膀。 贺东阳见他神情清醒理智,便也不多挣扎,顺着自己困意倒下继续去见周公。 而凌卓在离开他们视线后,便轻唤圣佑。 圣佑瞬间便浮现身影,单膝跪地:“灵主。” “你没事?!”凌卓眨了眨眼回过神:“我只是做了个梦?” 圣佑略一沉默:“是曾经。”凌卓梦境他看不见,但她心神变化他却是能感受到。 凌卓对他的担心和害怕也是能感受的深刻,这让他也不免有些触动。 凌卓闻言抚着胸口,自己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如今可以放下心了:“可把我吓坏了。” “让您担心了。”圣佑垂首。 “你不必如此客气,你我虽是龙脉与守护神的关系,但也算是命脉绑在一起。你若出事,我也不能独善其身。再者…对皇伊贤,和你,甚至花七那只狐狸,我都是当做哥哥对待的,这世间,我没什么亲人,而你们陪伴我长大,就是我最亲近之人。” 凌卓自嘲一笑:“哥哥我知道,他把我当做他唯一的亲人。但你和花七身份特殊,只怕我把你们当做哥哥,是我高攀了。” 圣佑上百岁的年纪,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她的哥哥,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拘谨的说:“灵主恕罪,是臣年纪太大了。” “哈?不,不是。”凌卓看他会错意,以为自己不敢高攀当他做哥哥是嫌他年纪大。 慌忙解释:“我是说,你身份是神兽。我只是个普通人。” “灵主不是普通人。”圣佑一本正经的说。 “啊?我…我…”凌卓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一根筋的麒麟解释明白,最终放弃,释然:“总之,你没事便好。” 圣佑微怔,点了点头。 凌卓放下心来,伸了个懒腰:“唉,今天着实太累了,都没睡好。去休息吧。” 她说着便想往回走,原以为圣佑会兀自消失,却不料圣佑开口道:“灵主,今日遇见精怪之事可否告诉陛下?” 凌卓诧异的回头看他,一副你不是早就和我哥串通好了吗为什么还问我的表情。 圣佑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神。 凌卓思忖片刻,还是说道:“告诉哥哥也无妨,于公于私,我与皇朝命脉相通,有人惦记着杀我,那便是哥哥的敌人。哥哥有了准备,才不会被人弄的措手不及。” “只是,你们都不要插手,我很好,我没事,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不想回宫。他不能以此让我回宫,不然我哭给他看。”凌卓认真的保证和威胁。 圣佑点头表示记下了。 凌卓摆了摆手便离开。 待回到驻地,凌卓便看到贺东阳和舞明霞睡的鼾声四起,而夙歌正坐在火堆前,借着亮光看手中的地图。 “对不起,吵醒你们了。”凌卓走近了轻声开口。 夙歌抬眸看向她,清浅一笑:“无妨,正好我也睡够了,来,坐这里。” 他拍了拍自己坐的地方,起身到了另一侧,把最暖和的位置让给凌卓。 凌卓接受了他的好意,走过去坐下,伸手感受着火焰传来的温暖。 “阿卓。” “嗯?”冷不防被他唤了名字,凌卓下意识应了声,而后便心脏像小鹿乱撞,脸上都有点烫。 “我们也算经历了生死,算朋友吗?”夙歌眼眸被火光映照,深邃而明亮。 凌卓不解的看着他:“嗯?” “还记得刚才遇见精怪前我们聊到宫里吗?”夙歌主动把话题引了回去。 凌卓点头,正想告诉他自己就是… “如果你再有机会进宫,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夙歌有些紧张的问。 “啊?”凌卓没料到他会来求她找她自己。心里狂啸,大哥,是我啊,我就在你眼前。 看凌卓愣住。 夙歌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身,现在没什么机会能入宫。” “你哥哥是当朝新贵,你是女子,后宫会有宴请的机会,如果还能入宫,可不可帮我找一下那个女孩?”夙歌心知自己这个想法有些突兀,但程容琳却是他目前唯一能找到那个女孩的唯一途径,不然总不能拜托自己祖父。 “你…你喜欢她?”凌卓看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等着自己答案,不禁好奇的问。 “没…不…好吧,是,我承认我自从看见她就忘不掉了。”夙歌下意识就否认,而后又怕凌卓不肯帮忙,终是坦白。 “她也喜欢你吗?”凌卓看一直稳重自持的夙歌竟然还有这般模样,不禁便想逗弄他。 “怎么会,我们只是远远对望一眼,她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能记住我了。”夙歌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眸里的光,伸手抽了枝树枝拨弄着火堆。 “如果,假如说如果她也看上你了呢?”凌卓托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夙歌:“你想怎么办?” 夙歌惊愕的抬眸,又觉得不敢置信,皱眉:“不可能。” 随后又想了想:“如果是这样,那我会找到她,告诉她我的心意。” “那可是宫里,还有她如果是神女怎么办?你们能在一起吗?”凌卓抿着唇角问。 这句话击中了夙歌心里最大的担忧,他沉默许久才答道:“如果我们心意相通,身份悬殊又什么关系,我可以努力向上爬,努力可以匹配她。即使...即使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 凌卓被他的话深深触动,她从没想过仅仅一面,仅仅一眼,他们二人竟然将彼此记在心里这么深刻。一直以为自己一厢情愿,没想到他比自己陷得更深,为了能确定她是谁,不惜自降身份来恳求不过是个小官妹妹的自己。 可是...夙歌,我也是为了找到你,才来的千阁学坊。 第49章 初到帝师院 凌卓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眼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被喜欢的人所喜欢,真是太爽了。 “很好笑是么?”夙歌看凌卓努力克制笑容的模样,误解了她的意思。 “没!”凌卓急忙摆手。 凌卓终还是忍不住自己满心的喜悦,笑了出来:“如果她知道你的心意,说不定会很高兴。” “不过,我更好奇,如果你找不到她,还会不会上喜欢其他人?毕竟还年少呀,谁还没有点一时冲动。”凌卓心知了他的心意,便放心下来捉弄夙歌。 夙歌古怪的看了凌卓一眼,她这话什么意思? “别看我,我可不是说会喜欢我?!”凌卓看他眼神奇怪,忙撇清,但想想又不对,不管是凌卓还是程容琳,明明都是自己。 夙歌想了想,出神的抬头望着天幕上挂着的银月,方答道:“我还没想过退而求其次,如你所说,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有如此执念,也许只是你所说的一时冲动。” 凌卓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月亮,似有感慨:“也许,她也会为你一时冲动。” “那我岂不是三生有幸。”夙歌只以为她在安慰自己。 “为你唱首歌好不好?”凌卓也不等夙歌回应,便轻声哼唱:“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凌卓轻柔清澈的嗓音在寂静的山林中婉转动听,混合着她的心意缓缓清唱。 夙歌看向凌卓,心里不由得一阵悸动,又努力克制住,一再告诉自己这是程容琳。 只是二人都没发觉,一直背着身睡觉的贺东阳缓缓睁开眼眸,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结合这两日精怪一直奔着阿卓而来,他也大概猜到了凌卓的来历,也知道了夙歌与她二人的误会,以及…他们对彼此的心意。 阿卓,你这个傻瓜,有话却不肯直说… 夙歌,你可真的是当局者迷。 贺东阳心里酸溜溜的,原来他们二人早就见过,自己竟然像个笑话,还一直在阿卓面前想着好好表现,打算通过她能攀附上程容若这条关系。 如果自己没猜错,阿卓便是该在深宫里的神女,只不过借用了程容琳的身份,可笑自己不久前还说要做神女夫婿。 贺东阳不禁扶额,自打进了学坊,自己这狗屎运挡都挡不住,真不知是该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一首歌唱罢,凌卓起身伸了个懒腰:“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进宫,必会帮你找找你的白月光。” 得到她的回信,夙歌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什么叫白月光,但有人肯帮忙,总归是好的。 而他却没发觉凌卓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一见钟情,这个戏码有点老套还不够不过瘾。 她要让他爱上作为程容琳的自己,她就不信了,没有自己本身颜值加持,还不能凭才华得到他的心。 再说,如果夙歌知道自己为了他扮做程容琳,还让他再度喜欢上,这个真相揭开的那一天,可真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浮于皮囊之下的感情又能对彼此有多少了解,她凌卓才不这么肤浅。 此时天光已逐渐亮起,山林中的清晨,鸟叫声开始此起彼伏。 四个人简单梳洗后便又踏上了穿越山林的路途,这一路上又遇见不少其他组前行的足迹,虽然山林中路途艰险,好在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凌卓一直没遇上明月,心里便有些担心她这一路上是不是还安全。 直到随着夙歌一起四个人走出山林,看到壮观庄严的学坊建筑群,方才知道千阁学坊之辽阔是什么概念。 林子边缘早有蓝袍学子和那白衣老者等在此处,见他们一行四人第一个出现,便笑眯眯的示意蓝袍学子为他们盛汤。 “驱驱寒气。”老者说道。 凌卓接过碗,闻到那黑黢黢的汤汁是红糖姜水,方小心喝了一口,倒是还挺甜。立刻一饮而尽,身上便暖和起来,驱走了山林的湿气。 这时山林间又陆续走出不少学子,在看到明月跟在一个高个子男生身后走出来,凌卓立刻迎了上去:“明月。” “阿卓~”明月带上哭腔,这一路他们几经迷路,活活走了一夜,都没来得及休息才勉强赶到这里。 凌卓忙取了碗姜茶走过去递给她:“甜的。” 明月感激的看了凌卓一眼,便接过碗咕咚咕咚全喝完,人也精神了些。 “欢迎来到千阁学坊。”一道清亮的男声传来。 众人随着望去,便看见众人簇拥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袍,乌发高束,面容年轻的男人走来。 这男子样貌俊朗,笑意晏晏,眉眼狭长,目露出精明的光彩,明明已经是九月,他还拿着一柄白面折扇,装模作样扇着风。 “这位便是天和院的院主凤天九。凤院主。”白袍老者介绍。 众人忙躬身以礼。 凌卓眉头一挑,凤天九?凤家人,右相族中子弟?不知道和右相一脉是何关系。 “唉,儒先生,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你说有个七色流光的,在哪?他归我们天和院了。”凤天九收了折扇,点了点已经在场的这些学子。 “这…”儒先生面露难色:“凤院主,此人被分去了帝师院。” “嗯?!”凤天九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轻佻一笑:“儒先生莫不是老糊涂了,帝师院?帝师院早就成了荒草堆了,哪里还有帝师院?” “虽然久未再收学子,可帝师院还是帝师院。”一个蓝袍学子听他语带诋毁,不由得便出言为帝师院正名。 “尊长面前,哪容你多嘴!”没等凤天九面色沉下,儒先生率先训斥道。 而后对凤天九一礼:“凤院主恕罪,学子无状冲动行事。” “哼,”凤天九冷哼一声,手中折扇复又打开,目光阴沉:“帝师院到底怎么回事?” “回凤院主,陛下旨意,昨日晚间才传到的,还未来得及通知各位院主。朝中久无新人,也该让帝师院派上用场了。”儒先生对皇城方向遥遥一拜说道。 “哦?那又是谁做主将此人分到帝师院的?”凤天九倒没有什么顾忌,帝王再厉害也得依靠他们凤家手握千兵万马稳固江山,有什么好怕的。 “是老夫。”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身着黑袍花白头发的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来人正是千阁学坊的坊主曾无夜。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行礼:“坊主。” “嗯,分发院系各位都稍安勿躁。今年圣上有了旨意特开帝师院,旨意来的突然,尚需准备。老夫认为这些已经通过测试的学子可以先留在地坤院进学,待帝师院准备妥当,再为他们分发各个院系。各位,这样可好?”坊主年约五十多岁,周身正气,他虽是用询问的语句,但语气确实不容置疑。 凤天九虽然自恃是凤家人,却也不敢在坊主面前托大,亦是躬身以礼,没在做声。 “坊主,老朽来迟了,听闻帝师院要再招学子,老朽特来先把自己门下的收走,以免在其中混淆。”一个花白胡子盘着道髻的老头带着稀稀拉拉几个同样衣着随性的学子走了过来。 “这位是悟道院的邱楚人,邱院主。”白衣老者又为众人介绍。众人行礼。 “免了免了。老道我就不乐意听人叫我邱院主,好像是圆猪,难听得很。叫老道邱天师就甚好。”邱楚人不羁随性的摆了摆手,给自己安了个天师的名头。 啧啧,这脾气,这秉性,怎么这么熟悉。凌卓瞟了正努力往人堆里躲的贺东阳,这简直就是老少同版呀。 邱楚人抬手掐了个指诀,便开口:“昨晚在东边山头闹出点动静那小子,你有福气了,最好主动自己站出来。老道要亲自收你为徒。”老道士虽是懒洋洋的睁着眼,却是一直斜睨着贺东阳的方向。 可怜贺东阳,虽然有夙歌为他扫清了消除精怪的痕迹,但使用符咒还是惊扰了这悟道院的邱老道。 贺东阳不愿意屈从命运安排,又躲了躲,终是慢慢挤到了凌卓身后。 此时,掐着指诀的邱楚人却是咦了一声,再换了几个手势,却是再也难寻方才那么丝术法的波动。 “邱老道,怎么着?也有失算的时候?”凤天九嗤笑一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凤秃毛,你懂什么?!”邱老道此时老脸通红,他确实在一瞬间便失去了那学子的所有感应。 “你,老不死的...”凤天九被他在众人面前不留情面的念到诨号,气的暴跳如雷,他自持可是翩翩君子,凤秃毛是什么?!想动手却被身旁云墨院院主薄山劝慰住,才堪堪忍了下来。 邱老道还是找不到人,情急之下便想挥手使用术法。坊主曾无夜却是抬手制止:“邱老莫急,眼下学子新入学坊,还不知学坊众学院规矩,还是让他们都先学习一段时间,看下资质,再分配院系的好。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既然搬出了陛下,那便没人再有异议。 一直站在后方的地坤院院主袁中和才走了出来,他年约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面相憨厚,对坊主躬身一礼:“地坤院虽还有园舍可以安置新学子,但教习先生有限,该如何教导新学子,还请坊主示下。” 坊主看了眼身旁白衣老者儒先生。 儒先生会意:“今年通过测试的有二百八十五人。” 确实都放在一个地坤院有些过于多了一些。 坊主沉思半晌方开口:“今年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确实有些难办。不过不打紧,既然暂时不够,那便让新入学的学子们日常打扫修缮帝师院为主,锻炼锻炼筋骨,日常轮流去地坤院和云墨院,天和院进学。” “是。” “如此甚好。” 几位院主都没有异议。 依着安排凌卓与明月等女学子被带去地坤院的低阶学子院舍。 千阁学坊毕竟是皇朝数百年来都名声响亮的皇家学府,皇朝全盛时期没少往这里砸银子。 凌卓看着地坤院连低阶院舍都雕梁画栋,游廊与大殿都铺就着大块的黑金地砖,不禁连连咂舌,这比皇伊贤接手的皇宫都不知豪华了多少倍。 想想自己和哥哥这些年来守着那为数不多还能使用的几处大殿都有些破旧,再对比千阁学坊的奢华,简直是要撒一把辛酸泪。 “千阁学坊怎得如此豪奢?”凌卓凑近明月小声询问。 “这已经算低调了,要知道以前皇朝是很富呀,咱们脚下这黑金砖,以前前门外大街可是铺了整整一条街,从皇宫门前直通盛都城外,在这里出现也不算什么,还有你看梁上雕刻的名家山水,先前盛都最鼎盛的醉仙楼,可是用最昂贵的水下金这种稀有木材雕刻了皇朝山河,要不是战乱那么久,如今的皇朝只会比眼前的更美。”西贝明月对这些用料和来历如数家珍。 “你懂的可真多。”凌卓夸赞。 “那必须的呀,我们西贝家,世代经商,全盛时期皇朝的海运,我们家可是占了八成。”明月伸手比划一个八,提起自家的悠久历史自豪不已。 凌卓眼前一亮:“海运?!通往瑞霖吗?” “是啊,瑞霖盛产珍宝,他们国家对所辖海域开采比较规范,每年都能捕猎大量海妖,取了妖兽的珍宝卖给咱们皇朝。不光瑞霖,凛寒之地也多有船只来往,听我兄长说,凛寒之地特别冷,那里有一种雪豹,长的甚是美丽,很多当地人捕猎雪豹,剥皮制成皮子专门卖给咱们皇朝。”明月眼睛亮晶晶的给凌卓讲从哥哥那里听来的逸闻。 “那咱们皇朝有什么可以出海与他们贸易?”凌卓关心自己想把玉石出口瑞霖是否有商机。 “皇朝自然很多,皇朝是三个国家中土地最辽阔,物产最丰富的。瑞霖虽然产宝物,但其国土比皇朝小一些,还多是山岭,农作物品种少,多是依靠咱们皇朝给他们从海上运过去。”明月挽着凌卓的手说道。 “至于凛寒之地,那里就更依赖皇朝才能进行物品买卖。” 第50章 满是宝贝的帝师院 既然这样,那么皇朝的玉石对瑞霖来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还好哥哥当机立断选择了自己提出的玉石国券,而没选择把玉石运往瑞霖出售。 如今皇朝因为发放玉石国券让国库充盈起来,各项想要推行或是规范的政策也能顺利向下推进了。 皇朝政府机构逐渐恢复生机只是时间问题,但还需好好琢磨下该如何解决最基本的民生问题。 “这里,便是各位在学坊中的住所。”前方带路的蓝袍女学子指向一个干净整洁布置雅致的院落。 “哇,看上去不错唉。” 同行的女学子纷纷走进院落。 这个院落不算特别大,但也分了东西两个厢房,东边靠近院门,西边靠近围墙。 凌卓与明月选择了东厢房,这样每日洗漱方便一些。 二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便开始整理床铺,这里早早备上了蓝底白花的褥子和被子枕头,只要把自己个人所带的衣物和随身之物放好便可,床尾靠墙也有专门放置物品的柜子,规矩整齐的陈列,让凌卓觉得新奇又有意思。 “阿卓,你也在这?”一道女声乍然响起,带着惊喜,红色人影一闪,凌卓只觉得自己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再看就是舞明霞那张小麦色大眼睛灵动的脸。 “是啊,你呢?也选了这里吗?”凌卓看见一起经历过小磨难的队友也很高兴。 “我?我住西厢房,那边比较安静。”舞明霞随意的坐在床边,摇晃着脚。 “这位是?”明月看着舞明霞问凌卓。 “舞明霞。我们一起在山林里遇见,还在一个铺子上过了一夜。”凌卓忙引荐:“这是明月,是我上山时遇见的朋友。” 二人见过礼,舞明霞方开口问:“对了,忘了问,那日与你一组的夙歌,是当朝左相的嫡长孙夙歌吗?” “嗯?”凌卓一愣,没想到她提到了夙歌。 “左相的嫡长孙?和我们一同进的学坊?!”明月觉得不可思议,也看向凌卓:“之前大家都说你哥哥是当朝新贵程容若,我都已经觉得很遥不可及了,当场左相的嫡长孙唉,他怎么会和我们一起进学坊学习?” “啊?他不能进学坊吗?”凌卓也是被她们问懵了。 明月忙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不能,而是应该没必要吧,咱们坊主都是左相门生,夙家有家学,肯定比学坊教授的更详尽。” “按理说应该是如此。但大人物在想什么又哪里是我们能猜到的,说不定就是觉得学坊不错,来历练下。”舞明霞无心一说却是戳中一点实情。 “他是夙歌也好,左相嫡长孙也好,现在都是咱们一起的学子,一视同仁便好。”凌卓倒是不在乎他身份有什么特殊。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又齐齐摇了摇头:“不行,没法一视同仁的,那可是夙家嫡长孙,以后要接掌夙家位极人臣的。” “所以呢?他现在还没到那高度呀,没必要特殊对待。”凌卓混不在意,在她看来就像自己那个世界的富家子弟而已,同为学生有什么高低贵贱。 舞明霞与明月对视一眼,都无奈一笑,毕竟是当朝新贵的亲妹妹,不在意也算正常,但她们二人这种低出身,便是真的没办法不在乎人家的身份啊。 三人没聊多久,便有人传话用过午膳后前往帝师院。 随着指示前往膳房用餐,便遇见了三人刚刚提起的某个以后要位极人臣接掌夙家的那位。 心知夙歌心意,凌卓心态平和多了,远远的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用聊几句拉近一下关系吗?”舞明霞凑过来。 “啊?”凌卓笑着摆了摆手:“没必要。”心道,反正已经是我的了。 “和左相大人搭上关系也可以帮助程大人官运亨通吧?”舞明霞不太理解凌卓明明与夙歌有过同为一组还经历生死的关系,为什么不好好利用,而是这么轻描淡写的。 “哈?帮助我…我哥哥吗?不用不用,哥哥很厉害的,陛下也信任他,不必投靠左相。”凌卓说完,觉得自己说多了,赶紧闭嘴。 好在舞明霞大大咧咧,明月又不太在意,二人也没发觉凌卓说的有什么不对。 倒是她们身后有个欠揍的声音响起来:“那程大人可不可以让我投靠一下?” 凌卓拉下脸回头,果然看到了贺东阳正满脸堆笑的捧着自己的餐碟递到凌卓面前:“阿卓,我这有肉,送给你。” “不需要。”凌卓斜睨了一眼他盘里的几个肉片拒绝。 “阿卓呀,咱们现在好歹是同生共死过的伙伴,就不能把你那态度改改吗?”贺东阳捏着嗓子,细声细气,一改之前的鼻孔朝天桀骜模样,就差撒娇似的晃凌卓胳膊。 “贺东阳你今天抽的什么邪风?!”凌卓被他腻乎乎的态度恶心到,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贺东阳凑近凌卓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你是谁了,咱们要不要聊一聊?” 凌卓怪异的看着贺东阳一本正经的模样。 思忖片刻,把自己餐碟交给明月:“辛苦帮我打一份饭菜,我和他出去谈谈。” 明月接过餐碟,点了点头:“放心。” 见凌卓与贺东阳离开膳房,舞明霞凑到明月旁边:“他们两个之前认识吗?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一碰面就掐架。” 明月摇头,维护凌卓:“哎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卓自有判断,咱们不用替她操心。走吧,不然快没有饭菜了。” 说着便打断舞明霞的好奇心一同去打饭菜不提。 另一厢,凌卓与贺东阳走到膳房后的僻静角落。 贺东阳一改轻佻的模样,反而单膝跪地叩拜:“神女。” 凌卓挑眉,双手环抱于胸前,直接否定:“我不是。” “承不承认都没关系,在下只想有个入仕的机会。”贺东阳抬头,神色恭谨,满眼乞求。 “你起来,被人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凌卓伸手虚扶一把。 贺东阳也不勉强,就势起身,依旧微微垂首。 “你已经在千阁学坊,日后考取功名入仕不是顺理成章吗?”凌卓不明所以他为何非要执着入仕为官,小小年纪官瘾这么大? “不,您不明白,我乃贺家之后,贺家乃是道学世家,宗族内不准子弟考取功名。我也是偷跑出来。”贺东阳急切的辩解 “那就更奇怪了,你家学渊源如此,又何必执着于入朝为官,当官比做术士好吗?”凌卓不解。 贺东阳沉默半晌方才答:“我有能力有才华有手段,我想位极人臣不想做个乡野术士。” “哦?你野心不小。”凌卓对他如此坦白来了兴趣,背着手围着贺东阳转了两圈,点头:“确实,你的洞察之力,身手,头脑都不简单。唯一就差在了出身,差在了身后没有倚仗,所以你急于攀附,知道我是当朝新贵程容若之妹便想博的我的好感,继而搭上程容若这条线。” “如今,意外得知我身份,便主动来坦言自己的野心,也不怕我杀了你灭口。很好,胆识过人。” 凌卓颇为欣赏的鼓掌后又问:“你为何不去攀附夙歌?他可是左相嫡长孙,要知道眼下局势,谁只手遮天你我都明白。” “夙歌?他太过正直,城府也比我深,我这点心思,他看不上眼,自然也不在乎。”贺东阳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呵,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拐着弯说我心思单纯,容易被你蛊惑。”凌卓斜睨着贺东阳翻了个白眼。 “我可没这意思,一棵已经长成的树不需要再长出很多新的枝条,我就算有能力,也未必会被看进眼中。但一棵正在努力成长的参天大树却需要无数的枝条,而在下愿成为其中最茁壮的枝干,为大树吸取养分,为大树遮阴。”贺东阳躬身一礼,郑重说道。 凌卓看着贺东阳,恍悟皇伊贤为什么同意了她来千阁学坊,她与哥哥便是需要无数枝桠与他们共建盛世的大树。 而这些有可能成为他们最信任的枝桠的人,却可以在千阁学坊一点点培养。 “我不反对,哥哥也不会反对,你想入仕,这天下便没人能挡的了你,但要是想依附谁,首先得让人看到你的实力和忠心。”凌卓此言出口,掷地有声,算是默许了会帮他扫掉不能入仕的障碍,但该如何获得信任还需看他表现。 对贺东阳来说,如此便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便还想跪拜:“谢…” 凌卓远远看见有学子经过,忙抬手拦住他动作,咬牙威胁:“你可别再跪拜了,让我暴露了,否则我先杀了你泄愤。” “我知道,你最不想让夙歌知道对不对?”贺东阳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又恢复了贱兮兮的模样。 “你果然全都偷听到了。”凌卓伸手便扭住他耳朵。 “哎哟,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们两个大半夜聊天,哦,还唱歌。”贺东阳捂着被拧的耳朵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凌卓气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灭口!” 她说着抬脚就踹了出去,然而贺东阳一个闪身躲过,边跑边跳的戏弄,学凌卓唱歌:“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贺东阳,你活腻歪了!刚刚说的全都不算数!”凌卓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家伙摆出一副正派模样还真把她骗了过去,以为他转了性子,当什么枝桠,呸,骗子! 此时刚用过膳的夙歌走出膳房便看见凌卓抄了棍子便冲贺东阳撵去,眼看追不上,直接将手中棍子投射向那个逃窜的背影。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明显是击中了目标。 夙歌忍俊不禁的看着拍着手上的灰气呼呼的凌卓,再看看远处爬起来揉脑袋的贺东阳,心里好笑,这还真是对欢喜冤家。 只是为什么看见他们两个打闹,自己心里觉得有一点不舒服? 待到用过午膳,到达传说中的帝师院。 眼前荒草遍地的帝师院还是让众人开了眼界。 就算满是荒草,也遮挡不住它气势磅礴和精美华贵。 比起地坤院的浑厚内敛,帝师院可谓是极尽的恢弘壮观,此处地砖院墙皆是用的整块的白玉,每一块都有半人多高,连脚下都是一致的白玉砖,走在上面人影清晰可见。 凌卓摸着那罕见的白玉,触手温润,细致如婴儿皮肤,砖与砖之间缝隙都很难看见。 此处的所用的木材也很奇特,天生金色闪着金沙般的光。帝师院正对着院门的巨大影壁上雕刻着云纹以及皇氏独特的纹案。 “哇~太美了,好像到了天宫。”明月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转了一圈,后问凌卓:“阿卓你进过宫吗?这里是不是像皇宫一样美?” 凌卓果断摇头:“进过,我不知道全盛时期的皇宫如何,但现在的宫中还没地坤院好,想来是战乱中几经摧残,也就几个主要大殿还勉强可观。” “啊?好可惜。”明月叹惋。 “没事啦,被毁了就再建呗,反正咱们皇朝有钱。”舞明霞跳上台阶,以手搭棚遥看远处。 凌卓佩服她心态永远很好,便也笑着说:“是啊,毁了咱们就再建个更好的。” “哇,你们快看,这殿中竟然安放了这么多颗极品的苍鱼珠。”明月趴在大殿的隔窗上看了半晌突然对他们招手。 “什么是苍鱼珠?”凌卓与舞明霞以及也听到明月话而好奇的学子纷纷趴到窗前往里看。 这是一个极其空旷的大殿,殿内倒没有外部那般奢华,而是铺就着木质的地板,唯一显得有点复杂华美的是上方悬挂的灯… 灯?凌卓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细看,确实很像吊灯,白色圆圆的,此时因殿内有些昏暗,正兀自透过厚厚的积灰散发着灰蒙蒙的光。 “看见没,那圆的,发光的就是苍鱼珠啊!产自瑞霖南部海域,那里有一种海妖叫苍鱼兽,喜欢结群而游,体型巨大,每到产卵季节,便有猎妖船开进鱼群捕猎苍鱼兽,拖回来后刨开鱼腹取其卵,便是这苍鱼珠。” 第51章 幕后黑手 “啊?如此残忍?”凌卓心中不忍。 “不不不,不残忍,苍鱼兽如果不控制其种族数量,便会很快大量出现,危及海上航路。并且它们还捕食当地的一种异兽,都快把人家吃的灭绝了。”西贝明月说着从自己哥哥那听来的故事。 “那好吧,确实有必要控制。那这苍鱼珠放在这里有何作用?我看见它在发光。”凌卓好奇宝宝一样的又凑过去仔细观瞧,这殿中这中垂挂着数十颗篮球大小的苍鱼珠,此外在大殿一角的架子上还有几十颗稍微小一点的被一颗颗镶嵌在雕工精美的小木架上。 “是啊,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发光,可使夜如白昼。还记得咱们前几天第一次用膳那个大殿吗?就是进入光幕才能用餐那个,那个大殿里就有两颗苍鱼珠,不然就凭烛光哪里会那么亮堂。”明月为众人解惑。 凌卓惋惜那日为了填饱肚子和打架压根没空去看是什么在照明。 “这…这苍鱼珠很昂贵吧?”舞明霞扒着窗缝眼睛不舍得从苍鱼珠上挪开。 “昂贵?如今是有价无市。通往瑞霖的航路早就断了好几年,没有了皇朝的护卫航线的船只,哪还有人敢驾船独闯那片都是海妖的航路。”西贝明月无奈摊了摊手,摇着头表示十分可惜。 “哇,那咱们学坊这么多颗,要是拿出去…岂不是?…”有男学子的声音传来,显然这是个蹭了明月解说的。 “你想都不要想,这些苍鱼珠之所以在这放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惦记,肯定被施了术法,不要提拿出去卖,你敢拿出这个大殿试试?”明月不屑的轻哼一声。 “苍鱼珠珍贵,不止它能取亮,它还能识别环境。一旦被术法催动开启后,便不可再轻易移动出一定范围,否则便会爆裂,据说威力很大的,炸死几个人不成问题。”明月显然对苍鱼珠十分了解。 “那算了,小命重要。”另一个学子忙对惦记苍鱼珠的同伴说道。 “各位安静。都到这边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着云墨院的墨蓝色长袍,温和的笑着冲众人招了招手。 “见过纪鸢学长。”几个女学子已经先一步围了上去,表情羞涩的行礼。 凌卓随着众人挪步过去时,纪鸢已经开始讲解帝师院:“各位,此处便是帝师院,因为尘封已久,此处需要清扫和整理,这个大殿便是帝师院的主殿,后方还有功课房,寝舍,以及膳房,书室等,地方比较大,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由我每日来为大家分派打扫任务。除了每日上午需要去其他学院学习外,午后便是来此处接领清扫任务。” “学长,请问我们何时才分配学院?”一名娇滴滴的女声问到:“我好想被分去云墨院。” “各位不用着急,各位院主也在商议如何分配一事,还请稍安勿躁。”纪鸢微笑着宽慰,语调谦和,眉眼间亦是温柔。 让围着他的一众女学子满眼桃花,激动的直在原地跺脚,恨不能马上到云墨院学习,离这位学长近一些。 “这云墨学长挺讨女学子喜欢呀。”凌卓感慨。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虽然千阁学坊不拘于收男学子还是女学子,但我敢说八成以上的女学子吃苦受累也要进学坊,为得就是择一个好夫婿。”舞明霞双手环抱于胸前,看着那些女学子围着纪鸢叽叽喳喳的问着一堆问题,撇着嘴角摇头。 “啊?是这样吗?”凌卓不禁瞪大眼,她真没往这方面想,大家年纪相差无几,这么早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那你说说看,你是为什么进学坊?”明月揽住凌卓胳膊问。 凌卓瞬间被问的一愣,自己好像目的也不是单纯为了进学,最初的想法却是为了能见到那个他… 凌卓摇了摇头,不对,现在已经不全是为了夙歌,而是为了发掘像贺东阳一样的可培养之才。 见凌卓答不出,明月却是先说道:“我是为了光耀我西贝家,我家哥哥们都能为家族出力了,我也不想落后。我们西贝家虽然因为战乱也没落了,但我相信一定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你是为了你们西贝家,我是为了我们山庄,我娘是想让我找个为官的夫家嫁了,可我这性子哪里受得了约束,骗我娘说来学坊找个靠谱的世族夫家,但我想看看有没有同为江湖人士的,一起开宗立派得多有意思。”舞明霞也不遮掩,直率的说。 看她们两个都坦露自己进学的目的,凌卓也不好糊弄过去,于是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我哥哥,哥哥说学坊是他一直梦寐以求都想来的地方,但他进学之路因战乱而搁置,如今年岁身份也不适合了,所以让我来替他看看这里的一切。” 凌卓回答半真半假,真的是,皇伊贤确实一直想来学坊进学,因着战乱而没有机会了。假的是,大家默认为哥哥是指程容若。 “嗯,有一说一,能来学坊,并结识二位,真是三生有幸。”舞明霞学戏文中一般还对二人拜了一拜。 三人随即笑做一团。 与此同时,千阁学坊,机要阁。 坊主正与几个院主以及主要的主事人一起围坐长桌喝茶。 “陛下旨意有些突然,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咱们不知道的?”云墨院院主薄山开口问。 坊主曾无夜右手放在桌案上,食指轻扣着,发出哒哒声:“陛下是让左相大人代为传旨,要知道今年新晋学子中有夙家子弟。” “是那个夙歌吧?”凤天九轻哼一声,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摇了两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刷的收起来,凑到桌案前:“陛下开帝师院,是不是就是想让夙歌去帝师院?着重培养?” 曾无夜看了眼白袍老者儒先生,儒先生忙起身躬身一礼回到:“回坊主和各位院主,夙歌在入学试中的表现来看,其成绩斐然,说是位居头名也不为过。” 曾无夜满意的点头:“毕竟是左相大人的嫡长孙,未来夙家的接班人。进帝师院也是理所应当。” “说起来,此次入学试中,还有凤氏子弟数名,成绩也很不错。”儒先生又提到了与夙家并列的凤氏。 “那是自然,我们凤家从来都不会输给夙家,若非……”他想起自家的继承人多年离京云游,已然不知近况,不禁扼腕,时也命也,不提也罢。 见他话说一半,在场众人也没深究,凤家向来自视甚高,这个若非后面是什么在场虽然只有少数一两个人隐约知道一点,但也没人戳破,毕竟那可是凤家举族的秘辛。 “此次,学子中还有几个有些来历?”曾无夜看向儒先生。 儒先生继续回答:“有当朝吏部尚书之子元宝,还有程容若之妹程若琳,博阳侯之女阮珊珊…” 他陆续报出七八个人的来历。 “有七色流光的究竟是哪个?就算已经被分去帝师院是板上钉钉,那让我知道一下是谁也不行吗?”凤天九还没忘自己惦记的学子。 “嗯,此人是谁,各位还是不要探究了,毕竟此人已经确定会分到了帝师院。老朽想也是看看她未来会发展如何模样,还是不被流光所影响判断才好。”曾无夜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然的说道。 “会不会是夙歌?”凤天九不死心。 “凤兄你可别问了。”薄山无奈的提示凤天九,坊主脸已经黑下来了。 曾无夜瞥了凤天九一眼,也不与他再计较,略一思忖说道:“云墨院向来自有章法,不用太多管教,薄山你还算有些空闲时间,那么新入学这些学子先交给你代为管理。” “是,属下已经遣了可靠的学子去带领新学子前去帝师院熟悉一下环境。”薄山回道。 “那便好,自明日起如何安排课程,你们再具体商议下,新学子的日常俗务还是儒先生你来安排。一切照旧即可。”曾无夜安排,儒先生点头称是。 “坊主,那夙家公子?”儒先生有些迟疑,不知是否该重点安排夙歌。 曾无夜略一思忖,想起自己恩师曾招他入府聊起夙歌入学之事时,曾说要夙歌多历练,不必特殊。虽然恩师此话虽是认真的,但他却不能真的不管不问,若是左相心疼了自家孙子吃不好睡不好,到时反倒让他和恩师有了龃龉。 “你略加照顾一二,但不要太特殊。”曾无夜深深的看了一眼儒先生。 儒先生心领其意,面上躬身应是。心里却是哀嚎,这个略加照顾,和不要太特殊,如何掌握才能让上峰满意,还真是个大难题。 虽是难题,但还是得去办,议事一结束,儒先生便已开始着手去安排。 翌日,凌卓与明月等二三十人被分作一个小队,舞明霞则与夙歌以及贺东阳分在了另一队。 “日后咱们暂且便按这个分队进行日常学习和对帝师院的清扫整理工作。”云墨院的学长纪鸢与几名学长学姐一起拿着书卷,为今日需要去云墨院进学的学子发放书卷。 凌卓拿到书卷,看着上面写着《皇朝志》打开翻看了一下,便知这是曾经程容若给她讲过的皇朝历史与着名事件的皇朝史实。 “竟然是《皇朝志》,亏我还以为学坊会讲些什么深奥的东西,这些,我打小就知道了。”人群中一个个头高挑的少女一脸嗤笑的甩了甩手中书卷。 “五姐,虽然听过,但或许学坊讲的会与家中先生有所不同。”一个绿色衣衫的少女扯了扯高个子少女的衣袖,小声说。 “能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那么点事。那么点事能写成史册,还反复让人学完又记,一点也没意思。” “小五,慎言。”一个紫色衣衫的少女瞪了一眼,高个子少女,低声厉喝。 高个子少女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似是很怕这个紫衫少女。 “好了,各位,拿好书卷后,便前往云墨院吧,那边会有人领路,祝各位进学顺利。”纪鸢依旧是那副温柔谦和的模样。 高个子少女扫了一眼纪鸢腼腆一笑,:“多谢学长。” 她短短时间内翻脸比翻书还快,让凌卓与明月彼此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看八卦的模样。 只是不知是纪鸢神经大条,还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依旧微笑点了点头:“不必谢,快去云墨院吧。” 待众人走后,一个倩丽的身影站到了纪鸢身后:“怎么样?察觉到哪个是被精怪发现的目标了吗?” 纪鸢面上笑容不改,语气却是冷冽如冰:“没有,我劝你不要太心急,在山林中便是因为你心急摄魂那么多学子,非但没有抓到人,还让精怪被人收拾了,让邱楚人都有了觉察。你若再如此莽撞,我也护不住你。” “哼,护不住我?我做这些不还都是为了你。”那女子与纪鸢一样穿着着云墨院的墨蓝色袍服。 “你真的是为了我?”他尾调拉长,目光如刀的盯向女子。 随即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攀上了谁,那小子对你只是逢场作戏,我劝你别泥足深陷。” 女子脸色一变,秘密被人拆穿,面色涨红,急切反驳:“他许诺我…” “他的许诺你也能当真?他不过是被豢养的一条狗,当然,我们也没好哪去,所以你不要对他抱有太大期望,都不过是在为了自己活着。”纪鸢唇角的冷笑不知是在笑那人还是笑自己:“我们在拼杀中长大,你还这么天真,黎曼,该醒醒了。” 被称作黎曼的女子心有不甘:“他到底是与你我不同,他可是主上的亲生骨肉。” “亲生骨肉?!哈哈哈哈哈。”纪鸢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不也不管是不是帝师院内在他们附近还有打扫的学子,大笑出声。 笑到眼泪都快出来,才堪堪忍住,抹掉那点笑出来的泪花:“黎曼,你见过谁把亲生骨肉扔在蛇堆里,泥泞中,和一群人厮杀,他不过也是和你我一样是一把利刃而已。你还以为他有资格继位不成?!别傻了。” 第52章 精怪来历 黎曼低着头,依旧无法对纪鸢的话认同。那个人明明有能力的,虽然素日一副拈花惹草的模样,但她认为那都是表象,只有自己看到的他深情对自己许诺才是真的。 “行了,你不信也没什么,谁让那小子生了副好皮囊。但以后若是再听他指令莽撞行事坏了我的计划,那么你,和他都逃不了干系。”纪鸢温柔微笑着说着最狠厉的话。 任谁看上去都以为他们正在愉快的聊天。 但黎曼却是后背发冷,纪鸢,在皇朝潜伏了四年,是他们暗夜在皇朝潜伏时间最长,最成功的刺客,如今已经有消息称他会成为暗夜副舵主,他才不过十七岁,足可见其实力卓然。 自己被派来皇朝不过一年有余,仗着与纪鸢有些幼时的交情,与他共同协作了几次重要任务,才在暗夜中才算展露些头角。 只是那个人与她则是有救命之恩,黎曼芳心暗许,他也没有拒绝,他偶然谈起如果此次得手便能让他在他的父亲面前被看重几分。 她也只是想帮帮他。如今看来,纪鸢对其插手皇朝暗夜行动安排已经开始提防,那么自己不能再惹纪鸢不快,否则反而会连累到他。 “我在你手下做事,自然会老实听你的,你放心,我必然不会再犯。”黎曼保证。 纪鸢面色这才缓和许多。 “先前精怪虽然透露出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但没有精怪在咱们眼前把她指认出来,我们便还是两眼一抹黑。如今新学子都已经入了学坊,这里人多眼杂,还有邱楚人坐镇,更不容易下手。”纪鸢心有顾忌。 “上次派去的精怪全军覆没,并且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此人若非本身实力很强,便是身边有极强的帮手。你我不过凡人,精怪我们只会放出,但掌控不了。是不是该请那位给拿个主意,派个在术法上得力些的来?”黎曼提议。 纪鸢略一沉思:“对方混在新学子中,是男是女我们都不知,也只能请主上派能人前来了,在此之前切莫再轻举妄动。” “是,属下遵令。”黎曼话毕,便施施然离开,去督促新学子的洒扫任务。 另一厢,凌卓与众人一同到了云墨院,云墨院建筑群则是质朴无华的意境之美。 没有帝师院气派的白玉雕琢的高台楼阁,也没有地坤院的金砖堆砌的数米高墙,倒是一派闲庭雅致,亭台水榭与禅意留白。 漫步其中,神思沉静,身心放松。 “云墨院真美。”明月感叹:“可惜我不爱看书不然真想入云墨院。” “云墨院是不错。”凌卓点头:“可惜了,我也不爱看书。” 两个志投意合的相视一笑:“看来与此地无缘。” 史政课,授课的是总共云墨院教了十数年书的老先生,讲起课来照本宣科,很是无趣。 凌卓与明月听的昏昏欲睡,倒是之前吵着是此课没什么用的高个子少女正和别人丢纸条丢的起劲,一点没觉得无聊。 老先生于讲台上吹胡子瞪眼提醒半天都没有用,最后他手中藤条猛然一拍桌案,顿时四下无声,凌卓睡意瞬间就没了。 “你,站起来。”老先生努力克制住怒火,一指那高个少女。 少女不情不愿站起来。 “说,讲到哪里了?”老先生看她态度极差,白胡子都快被吹飞了,气的手中藤条指了指书卷。 “哎呀,不就是在帝元年,从花城迁都盛都吗?有什么呀,这些我打小就会背了。”少女瞥了一眼书卷,满脸不屑的回答。 老先生被她态度反倒气笑了:“行行行,你知道,那老夫问你,为何从花城迁都?” “还不是为了盛都此处有卓绝山可以建造皇宫吗?” “那卓绝山为何有利建造皇宫?!”老先生追问。 这下高个子女生却答不上来了,这个书中没有记载,连迁都都是两句话就说完“帝元年三月,由花城迁都盛都。帝令,开辟卓绝山建皇宫。” “先生,你问的书里没写呀。”高个子少女不服气。 “正因没写,才更应该认真听先生我讲史,否则尔等入学还有何意义?”老先生这会平静很多,将手中藤条放在桌上。 “可你刚才也都在照着书上念啊,所以我才觉得没啥意思。”高个少女也不遮掩,直白的说。 “你是凤家子弟对吧?” 高个女生傲气的点了点头,不屑的瞥了眼四下望着她看热闹的同窗。 “凤家是皇朝一等一的世家大族,自有族学,有教习先生,你们自幼便有资源提前接触这些。但千阁学坊乃是天下学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提前学习的机会。你们彼此进度不一样,老夫如若不先讲书在扩展,那么势必很多人连书卷也看不全。”老先生循循善诱。 “念你今日初犯,老夫也不过多责罚你,罚抄一遍《皇朝志》便可。下次上课带来交给我。” “一遍?!”高个少女哀嚎,看着两指厚的《皇朝志》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五姐。”绿衫少女扯了扯她衣袖,压低声音小声提醒:“千万别和先生顶嘴。” 只可惜她话还没说完,高个女生已经爆发:“先生你也说了我们进度不一致,进度不一致错又不在我,要怪就怪进度慢的,自己家族不行给不了他们请先生启蒙。他们才更应该多抄几遍《皇朝志》长长记性。我已经学过《皇朝志》了,没道理让我抄写!” “你…你!冥顽不灵。”老先生被气的指着她:“你给我出去。” “先生,您别生气。”这时,眼见事情要不可收拾,紫衫少女站起身,先对先生福了一礼,方开口:“都是家妹的错,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先生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罚写之事,我定督促她认真完成。” “四姐!”高个少女还想辩解被紫衫少女冷冷的瞪了一眼便偃旗息鼓的垂下头。 “罢了罢了,老夫不与你计较。今日课便到此处。”老先生揉着被气的发疼的胸口,收拾了书卷便离开。 “哼,咱也不知道是谁出去!”高个女生对着走远的先生背影啐了一口。 啪。 随即一个清脆的耳光声便震住了在场收拾书卷准备离开的所有人。 只见紫衫女子听见高个少女的话后,回身便给她一个耳光,将她直接打翻在地。 “我警告你,别给凤家丢人,否则,你和你娘都给我滚去西南庄子上去等死。”紫衫少女狠绝的说完,转身便走。 绿衫少女则是怯懦的看着地上捂着脸哭泣的高个少女,又看了看紫衫少女的背影,忙不迭的替紫衫少女也整理好书卷疾步追了上去,也不敢多求情,只是跟在其身后走远。 凌卓与明月对视一眼,也赶紧收拾完书卷和纸笔离开学堂,前往云墨院的膳房用膳。 一路上两人还对紫衫少女动手之事议论纷纷,都意外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族妹动手,毫不留情。 云墨院的餐食偏素淡,凌卓与明月都喜欢地坤院实实在在的顿顿皆有肉的餐食,因此勉强填饱肚子,便前往帝师院,准备下午的洒扫任务。 在帝师院遇见了同样在天和院用餐回来的贺东阳与夙歌等人。 凌卓与明月远远便看见贺东阳脸上挂了彩,连夙歌也未能幸免的身上衣衫有些破损,好在脸上没受伤,倒是舞明霞拎着一个大布包吭哧吭哧的走在他们一群人后面。 “这是怎么了?挨揍了?”凌卓挑眉看着贺东阳。 “呸。”贺东阳向一边啐了一口,唾沫里还带着血丝:“别提了,天和院那群狗娘养的。” 听他骂人,夙歌不习惯的皱了皱眉,也没反驳,向凌卓解释到:“今日天和院那边安排了武艺课,指了几个高阶的学长为我们指导…” “指导?那叫指导?他们拿着棍子打我们这赤手空拳你叫那是指导?”贺东阳说着伸出大拇指擦了下嘴角的血印子,不可思议的反问夙歌。 夙歌别过脸懒得和他争论,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败的这么惨。 “所以呢,你是最不服气那个吧?”凌卓指着贺东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都破裂了。 “你可真的一点没猜错,这傻小子,人家一挑衅他就上钩,被五个人围殴,亏的他骨骼清奇只受了皮外伤,否则断几根肋骨也不在话下。”舞明霞终于走近了,把手中包裹一丢,一堆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被她随手扔在地上。 “这是什么?”明月好奇的凑过去看。 “自然是跟我对打的那些学姐的武器。我不光全给她们没收了,还挨个给了她们一人一巴掌。哈哈,你们是没看见,我以一敌十,打的她们哭爹喊娘。”舞明霞勇士归来,对比男学子斗败的公鸡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凌卓与明月不免凑过去对她好一顿夸赞。 贺东阳与夙歌对视一眼,看着彼此的惨状,又都冷哼着别过脸。 夙歌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贺东阳:“伤药。” 贺东阳刚想说小爷不用好高傲一把,而凌卓兀自接了过去,打开盖闻了下,感慨:“真的是好药。”这味道闻着与宫中的伤药不相上下。 “好药?”眼看凌卓都夸好,贺东阳便立刻把药夺了去,不忘对夙歌道了声谢。 凌卓看他忙不迭的摸索着给自己脸上药,便从他手里拿过瓷瓶,把他脸摆正,帮他把药涂在淤青的地方。 贺东阳看神女亲自上药,立刻笑眯眯凑过脸十分配合。 夙歌瞥了二人一眼,便转身兀自走进帝师院,眼不见为净。 “都被你气走了。”贺东阳意有所指。 “你别动。”凌卓把他脸摆正:“他眼里是程容琳在给你上药,所以才不会生气。” “你可别玩过火了,让他以为咱们两个真有什么关系,到时候难以收场。”贺东阳眨着眼提醒。 “咱俩没有吗?”凌卓挑眉一笑。 贺东阳瞪大眼:“啊?有吗?”他曾想过,但知道她身份后就不敢想了啊!难道… “咱俩不是死对头吗?”凌卓捏了捏贺东阳的脸颊,笑的诡异。 贺东阳失望,立刻撇下嘴角:“你可别闹了。我的心脏它也是会跳的,你总是折磨它,小心我还没给你当得力助手就提前死翘翘了。” “呸呸呸,拍木头。”凌卓抓着贺东阳的手拍了三下木质的栏杆,:“别在我这说不吉利的,我胆小,你要是敢死在我眼前,我定然不会饶了你。” 贺东阳却是笑了起来,桃花眼眯成了缝隙,嬉笑:“午夜梦回,臣肯定会第一个来找您。” 凌卓抬脚就踢,贺东阳利落的闪身就躲了。 对于天和院的下马威,地坤院就友善多了,去地坤院的学子今日修学骑射,回来时虽然满身风尘仆仆,却是个个喜笑颜开的讨论着课有多么有趣。 对于他们这些第一天就被分去上课的,在帝师院打扫的学子则是沉默许多,这一上午累的不轻,好在下午可以休息一下做些轻巧的活计。 接下来两三天,凌卓与明月以及贺东阳夙歌他们都在帝师院打扫,待到第三日清晨时分才又接到了分配去上课的通知,只是这次有所不同,竟然是悟道院开放为学子授课。 而且还是凌卓与夙歌他们两小队同时前去悟道院进学的通知。 一路上贺东阳寸步不离的跟着凌卓,生怕被邱楚人发发觉自己的气息。 凌卓虽然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没撵开他,照样与明月和舞明霞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路走一路感慨。 夙歌却是对贺东阳的举动产生怀疑,他曾在山林中警告过程容琳贺东阳目的不纯。 但现在程容琳并没有疏远目的不纯的贺东阳,那么程容琳是被对贺东阳的感情冲昏了头脑? 这一点夙歌一点也不信,在他看来,程容琳虽是女子,却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矫情,她骨子里有一种率真与直爽,但不是没脑子的那种横冲直撞,反而心思缜密细腻。 第53章 戴朵丑花吧 这样一个女孩她能看不出贺东阳对她另有所图? 夙歌很迷惑,如果不为感情,又明白对方不怀好意,为什么不拒绝?难道是正因为没放心上,所以无所谓对方怎么做? 正在夙歌不解时,贺东阳却是忽然止步,顿时浑身抖成筛糠,一脸痛苦的看向凌卓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一直走在他身后数步的夙歌率先发现了他的异样。 “你怎么了?”夙歌开口问。 这时正和明月舞明霞聊的起劲的凌卓听见夙歌声音才回过头来,看见贺东阳站在那不动,满脸通红,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滚了下来。 “你怎么了?”凌卓也震惊的看着贺东阳,看他眼睛已经要翻白,立刻冲过来伸手掐在他人中处,她个头比贺东阳矮了大半头,踮着脚扶着他才掐住他人中。 说来也奇怪,就在凌卓碰触到贺东阳的一瞬间,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断裂,随后贺东阳似乎像解脱了紧紧束缚的绳索,瘫软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一倒把凌卓闪了一下,差点跌向地面时被夙歌下意识伸手就一把拽住,扶了起来。 凌卓被冷不丁吓一跳,抚着胸口,浑然没发觉自己靠在夙歌怀里。 夙歌想推开,但又觉得不妥,便慢慢与她脱开些距离。 好在凌卓立刻回过神蹲身去查看贺东阳,没发觉夙歌的尴尬。 “贺东阳,贺东阳~”凌卓拍了拍贺东阳的脸颊,看他神情萎靡的眼睛睁开一道缝,嘴唇蠕动似是想说什么。 凌卓将耳朵凑过去,努力凝神才勉强听见:“我…我家老祖…来了…” “谁?”凌卓想问老祖是谁。 可贺东阳已经昏死过去,凌卓不知所措的看向夙歌。 收到凌卓求助的眼神,夙歌也没推脱,走到贺东阳身边蹲身:“把扶一把,我背他回寝舍休息。他眼下是无法进学了,辛苦给先生告假。” 凌卓与明月等人一同把贺东阳扶起放在夙歌背上。 夙歌刚想走,贺东阳却一把抓住凌卓手腕,声音嘶哑:“你随我一起…” 眼看凌卓迟疑,贺东阳面露哀色:“求你。” 凌卓微怔,似是想起贺东阳是从家偷跑出来一事,立刻对明月说道:“劳烦帮我也告假,我随夙歌一起送他回去。” “啊?”明月一愣,随即点头:“嗯嗯,你去吧。” 三人走在回地坤院住所的路上,贺东阳已经缓过来不少,虽然还趴在夙歌背上,好在面色恢复了许多。 看他缓了过来,凌卓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之前跟你说过,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我记得。” “老祖来了,他亲自来捉我了。”贺东阳眼眸里满是绝望。 “老祖?很厉害吗?”凌卓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悲观。 “还记得消灭精怪那些符咒吗,就是我从他那偷的。” “因为你偷了符咒就要来抓你回去?”一直没开口的夙歌问。 贺东阳摇头:“不止这点,我…我还烧了他的炼丹房。” “啊?那你可真是个不肖子孙。”凌卓乍舌吐槽:“不就是想来进学,至于吗?” “炸毁炼丹房,破除贺家阵法,这是我逃离家族的唯一方法,否则我身上的禁制早就让我爆体而亡了。我自小被囚禁在炼丹房,给他试药,直到六岁才得以自由,自由的那一刻我便只想逃离那个家…”贺东阳说的平淡,却透出无尽辛酸,他气息不济的说着,便缓了缓。 “他已经在悟道院了。他感应到我了。你别离我太远,求你了。”贺东阳拉着凌卓手腕不松手,哀声请求。 夙歌背着贺东阳,斜睨一眼他拉着凌卓的手腕,语气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满:“你家老祖来抓你,你拉着阿卓做什么?” “不用你管。”贺东阳依旧不放手。 夙歌看他都有了反驳的力气,便也不惯着,直接就将他放下。 “不用我管,那你便自己走回去吧。”夙歌双手环抱冷冷的看着摇摇晃晃站不稳的贺东阳还依旧拉着凌卓不放。 “他这是吃醋吗?”贺东阳还有心思开始打趣夙歌。 凌卓看夙歌脸色又沉了几分,忙打圆场:“他不是吃醋,他是替我打抱不平。贺东阳你最好给我个解释,否则我只能看着你老祖把你接走。” 夙歌看凌卓会意,脸色缓和几分。 贺东阳盯着夙歌踌躇片刻,方凑到凌卓耳边以蚊子似的声音哼到:“您身边有禁制,可以阻挡一切术法波动。” 凌卓眉毛一挑,诧异的看着贺东阳,看他点了点头,方眨了眨眼,随即想到了圣佑,便释然。 看她表情几经数变,夙歌不知道贺东阳说了什么,但凌卓表情告诉他,这两个人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现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凌卓说着就甩开贺东阳跑开。 贺东阳想抓没抓住,不敢置信的冲着她背影喊:“你还真把我丢下?!” “很快,你放心。”凌卓跑过转角便看不见踪影。 贺东阳却是开始怕的不行,他能明显感觉到老祖的气息正从悟道院蔓延过来,显然刚才自己被禁锢住却突然断开让老祖开始暴怒,只不过与此同时还有一道气息正随着老祖的气息一同蔓延。 贺东阳没时间探查另一道是谁,眼下凌卓不在,他开始仓皇失措的看着悟道院,慢慢的后退。 “你到底怕什么?”夙歌不理解他究竟感觉到了什么这么惊慌。 “你不懂!”贺东阳愤然看向夙歌:“你出生便在豪门世家,又岂能理解我们这种底层门第的痛苦。” 夙歌并没有在乎他语出不逊,只是深深看着贺东阳,说道:“如果我说我懂你大概也是不信的,但你眼下如果不说因为什么,那怎么帮你?” 贺东阳知他是认真想帮自己才肯在这陪着没有走,垂下头,半是自嘲的一笑:“谢你还肯帮我,只是…” 他刚想说放弃挣扎,就见凌卓举着一朵蔫了吧唧丑的出奇的花跑了回来,看见贺东阳便还开心蹦跳了两下。 离得近了,凌卓一跳便把丑花插在了贺东阳高束起的长发的发冠上,落地后拍了拍手:“好了,你现在就算是站在你家老祖面前,他都认不出你。” 听说站在老祖面前都认不出,贺东阳惊诧的伸手想去摸那丑花。 凌卓立刻拍开他的手:“别碰,碰坏了就失灵了。” 贺东阳赶紧收回手,依旧不确定的问:“就这么一朵丑了吧唧都看不清什么颜色的花真的能行吗?” “必须行。”凌卓自信满满,这可是请圣佑出手,她亲眼看圣佑向花中倾注了灵力的。 “但…它是不是太丑了点?”贺东阳苦着脸纠结,自己毕竟样貌俊美,戴花不要紧,戴这么丑的花未免有点不匹配。 第54章 贺东阳的惧怕 “哎,你懂什么,这个季节还有谁家花好好开着,除非你想顶一朵菊花,行了,这可是我费劲才找到的,凑合戴。”凌卓满意的看着那朵丑花在贺东阳脑袋顶上随风摇曳。 夙歌自是看出凌卓纯属故意的,隔壁院里的桂花味道都飘了那么远,不信凌卓没闻到,难为她找了半天找了朵最丑的给贺东阳。 他不知凌卓压根不在乎是什么花,她只是随手路边拔的,递给了圣佑,而圣佑也不在乎是什么就听话的照办而已。 于是乎,贺东阳顶着千阁学坊最丑的花被凌卓拉着又回了悟道院,非要试一试效果。 贺东阳吓得腿都软了,但夙歌却是也想看看凌卓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帮贺东阳逃过此劫,于是与凌卓一左一右携着想逃跑的贺东阳又回到悟道院。 就在贺东阳踏进悟道院,却发现来自老者的气息,以及另一道气息,都避开了他,像避开溪流中的小石头一般流淌过他身边,视而不见。 贺东阳这才双脚踏实的落在地面上,感受了下自己头顶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落下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不由得欣喜若狂:“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凌卓满意的点头,心里夸了下圣佑,不料立刻便感念到圣佑内敛的回了个嗯。 她略带诧异,原来自己也能感念到圣佑,之前只是他切断了自己对他的感应,只保留了他对自己的感念。 于是心中默问:“这个能撑多久?” “三日。三日后便会失效,如想短时间再用则会伤及他寿命。”圣佑的声音传进凌卓心里。 “只有三日…”凌卓看着眼前又开始生龙活虎的贺东阳蹙眉。 “什么只有三日?”夙歌耳尖的听见她的顾虑:“这个只能使用三日是么?” 凌卓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日…应该足够了。”夙歌淡淡说道。 “嗯?”凌卓诧异的看向夙歌。 夙歌却是陷入深思,没有回答。 三个人虽是回到悟道院,却没有到课堂,而是听从夙歌计划悄悄潜伏进了悟道院后院,蹲身藏在一处假山后。 “今日突然召集咱们去悟道院,定然是因为你家老祖突然到访。既然能让邱楚人派人招咱们这些新学子进悟道院,那么他们至少是熟识。既然如此,那么邱楚人为了卖给你家老祖一个面子,应该会帮忙把你揪出来。”眼见四下无人,夙歌低声冷静分析。 “这些我们都知道呀,问题是,该怎么应对?”贺东阳哀怨的愁眉苦脸。 “你跟随你家老祖这么多年,肯定会一些你家独门的术法吧?”夙歌提醒。 “会是会一些,但我可打不过他们。”贺东阳急忙往后缩。 “没人让你去正面迎敌,你只要把你家的术法印记打在悟道院各个地方。”夙歌指着几个角落。 “这是?” “悟道院的藏书阁。” 凌卓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 “贺家我多少听说过一点传闻,相传你家老祖至今一百九十八岁,二百岁则是他的坎,这些年来他为追求长生,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千阁学坊的悟道院乃是收录了皇朝传承上千年的道家术法典籍,你家老祖不可能动心,以前是没有理由和借口来这里,如今借着捉你回去才入的了这悟道院。”夙歌说出自己的推测,他自幼跟在左相身边,耳濡目染,知晓许多这天下密不外传之事。 左相有意栽培他接班,便也不瞒着他,甚至还主动让他参与处理一些政事,因此,他说出此事时,不仅是贺东阳,连凌卓也怔住。 夙歌所说的她在皇伊贤那里都是没有见到过,许是这些都是民间之事,不会上达天听。 但也正因如此,凌卓觉得可怕,左相与右相所把控的不止是朝野,竟然还有民间,他们如果想搞事情,都不必自己出手,只要搅动这一池子水,便能蒙蔽皇伊贤。 曾经凌卓还认为皇伊贤一直执着于收复帝权多少有点掌控欲过强,不信赖臣下,还跟他说了不少自己那个世界帝王的用人不疑的典故。 当时皇伊贤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多少什么。 如今她才真正体会到,如果皇权继续势微,没有可用之人为帝王耳目,会对这个真实的皇朝有多么无知。 真正可怕的不是权臣当道,而是帝王孤立无援。 还是得帮哥哥多发现培养一些人才,如果有机缘培养一个遍布整个皇朝的消息网就更好不过了。 看他们二人听到此事都皱着眉,夙歌暗叹自己说多了。 “所以,让邱楚人察觉到他动机不纯,产生危机感,主动请离贺家老祖。”凌卓点出他的想法。 见她回过神来,跟上了自己的思路,夙歌颇为欣赏的点头。 “不妥,如果我出手,那就坐实了我就在学坊内呀,我家老祖肯定不会放过我。”贺东阳倒是不在乎什么藏书阁,他只关心自己的小命。 “你如今身上有荫蔽气息的术法,借着这个机会使用了术法,你家老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你。在他找不到你之前,悟道院的书籍有危险,邱楚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出手替你撵走你家老祖就是顺理成章了。”凌卓拍了拍贺东阳的肩头,宽慰。 “要是我家老祖提出离开的条件是找到我,那我不还是死定了?!”贺东阳提到自己老祖那胆子小的比猫儿大不了多少。 “你这脑子。”凌卓气结一点他脑门:“你忘了如今你站在你家老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有时间限制,你要在不快点,就等着被捉回去吧!” “啊,对,对对对。我忘了,我都被吓忘了。”贺东阳想起来自己身上有结界,顿时来了底气。 “你最好把术法伪装的像偷偷摸摸潜入的一点。”夙歌提醒。 “你瞧好吧,这个我擅长。”贺东阳歪嘴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然后便钻出假山,独自向着悟道院的藏书阁溜了过去。 凌卓与夙歌紧忙趴在假山后,透过石头缝隙看着贺东阳的背影。 只见贺东阳躲过几个路过的悟道院学子,躲在一个转角后,悄悄打开一个窗扇的缝隙,看里面没人,才捏了个指决,一道若有似无的人形白光顺着缝隙便呲溜滑了进去。 随后贺东阳并没有离开,而是寻了个藏身之处在,闭着眼眸,慢慢的转变指决。 随着人形白光跳进藏书阁内,贺东阳神念能感知藏书阁内一切事物。 他操纵白光一路溜溜达达,在一些落了灰的典籍上留下了些许贺家的术法残迹。 就在他认为差不多了正想收回时,忽然一道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他的白光一个没防备便跌进暗门。 这下贺东阳瞬间睁开眼睛,惊慌的往藏书阁看了看,没发现有人出来,但自己的白光却被关进了暗室。这下贺东阳脑门急出细汗。 “这家伙怎么了?”凌卓看出贺东阳神色不对,小声开口问。 夙歌摇头,他也不理解贺东阳怎么突然这么慌张。 贺东阳在原地又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唤回自己那道人形白光,终是只能着急的溜回了凌卓夙歌的藏身之处。 “糟了,我的白偶不小心被关进暗室了。”贺东阳擦着汗哭丧着脸。 “嗯?”凌卓和夙歌都不理解什么是白偶。 “这么说吧,就是我的一缕分身,被关进了暗室,如果被人发现了,那便明确知道就是我干的了。”贺东阳言简意赅的说出后果。 “然后呢?”凌卓一挑眉,原本不就打算让别人知道是他们贺家干的吗? “然后?!然后我家老祖就更不会放过我了,这缕分神身如果被捉到,那就能直接锁定我的位置。”贺东阳瘫坐在地:“完了完了,我不想死啊。” 他说着便扑过去抱住凌卓:“你说过保我不死的。” 凌卓死命的挣脱却挣脱不开,只能威胁:“贺东阳你要再不放开我现在就直接让你血溅当场。”她说着便抽出了匕首,一刀插在了假山上,直接将岩石砍断了一截。 凌卓对贺东阳的抵触和狠厉把夙歌也吓了一跳,平日看他们嘻嘻闹闹,还以为关系甚好,怎么忽然就动了刀。 夙歌就势把贺东阳拽开,说道:“你不必要死要活,我们现在去把你那道分身追回来便是。” 凌卓已然沉下脸:“贺东阳,你给我振作一点,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配得上你的豪言壮志和狼子野心。如果畏惧你家老祖到这种地步,你干脆现在直接抹脖子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我和夙歌把你当兄弟跟你淌这趟浑水。” 她说着把匕首直接递向贺东阳,面色冷峻,不留情面。 夙歌亦肃然的看向贺东阳,他能理解贺东阳的不易,他听秘闻中提起过贺家老祖曾把自己一个嫡孙自出生起就关在炼丹房,替他试药,也能猜到贺东阳的童年究竟是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才能让他此时惧怕成这样。 第55章 是个狠人 但,惧怕就像如影随形的影子,如果不从根源上割舍,那么谁也无法帮他摆脱阴影。 阿卓说他们是兄弟,夙歌勉强认可贺东阳算是,但阿卓一女孩子,怎么当兄弟? 只不过眼下却不是纠正这个的时候,夙歌选择装没听见。 贺东阳眼看凌卓动了怒火,自知理亏,冷静了些,臊眉搭眼的接过匕首而后擦了擦上面的碎石屑,又双手递还:“我知道错了。” 看他额头汗湿了鬓角,可怜兮兮,凌卓也不深究,接过匕首放了回去,只说道:“我说过的话我必然不会食言,但你许诺的事,你最好也能做到,不然你便是辜负了我的信任。” 贺东阳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凌卓,猛点了点头,算是明白。 夙歌则是眼神探究的在二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他已经隐约察觉,这儿二人关系不是男女之情,而更像…更像主仆? 他们两个的关系是什么时候错位的? 夙歌只觉得有点头疼,似乎有个看不清的谜团笼罩在他面前,这个谜团还在慢慢变大。 此时,在悟道院东侧传来学子们齐声背诵的声音。 “咱们得快些了,万一一会都下课,咱们就没机会进去了。”夙歌提醒。 三个人随即悄悄潜行向藏书阁。 与此同时。 悟道院东侧的大殿中,正坐上首的是邱楚人,他左手边正襟危坐着一位黑发中年人,此人名为贺之舟,便是贺东阳所说的老祖,其面如冠玉,气质非凡,若非知道他是贺家那快二百岁的老祖,在普通人眼里也不过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人。 邱楚人与贺之舟二人往日没有什么来往,对比贺之舟第一次见邱楚人而言邱楚人对贺之舟却是颇为了解。 贺之舟修的是符箓道,也精通炼丹,为追求长生使了不少阴狠手段,但因着乱世,明面上用的也都是其自家子弟,便也没人与他追究。 因着岁数远超常人又驻颜有术,在民间也是有着一批为数不少的信众。这些年在道门中也是赫赫有名。 今日忽而到访,在邱楚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听其言谈间其提到了自家子弟顽劣偷偷入了学坊进学。 邱楚人便知这是来找人了。 本着面子上是同道中人,邱楚人自是想结个善缘,于是便做主应下,还让人去把新入学的学子叫来,让他过目。 只是看了几圈,贺之舟都摇头说没有。 邱楚人便尴尬的只能陪着笑脸,又让人去把剩下所有的学子都叫来让贺之舟继续查看。 待到都看完,贺之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长叹:“不知楚人你是否把新入学的学子都叫齐了?” 邱楚人心里翻了个白眼,老子的地盘你摆什么谱,给你看是老子我慈悲,不给你看你也没得办法。装什么长辈。 心中虽是腹诽,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邱楚人皮笑肉不笑的答:“除了两三个告病假的,其余便都在此处了。 “哦?还有告病的?”贺之舟斜睨邱楚人一眼。 邱楚人咳了两声,方又挥了挥手:“今日告病的都去哪了?” 下方有学子回答:“他们都回了地坤院的住所。” 邱楚人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看邱楚人没有下一步指示,贺之舟急了:“楚人,莫非不派人去把告病的学子叫过来?说不准其中就有贫道的小重孙儿。” 邱楚人被他在自己学子们面前连番指挥自己早就开始反感,如今看他蹬鼻子上脸便也没了耐心,拉下脸来:“贺真人把我们学坊当什么地方了?学子身体不适本院主还要遣人去把他们抬过来不成?” 贺之舟冷不防被他回怼,立刻脸也黑了下来,刚才他明明都已经用术法锁定了贺东阳那个不肖子孙,可不知怎么着术法突然就断裂了,贺东阳的气息再也察觉不到。 如今这些学子都看了一遍也没有见贺东阳,那几个告假的说不准便有,眼见就快寻到了,邱楚人却不配合,贺之舟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哈哈一笑,缓解了场面:“邱真人莫怪贫道多事,实在是我家小重孙儿顽劣不堪,出门前不仅烧毁我的炼丹房,还偷走许多符箓以及法器,如果不及时寻回,依着我那小重孙儿的性子恐在贵学坊引起骚乱也未可知。” 见他放下身段,邱楚人脸色好了很多,回想起之前察觉到山林中的术法波动,便也知如果有学子所用术法不在悟道院已知范围内,那必然对学坊是个极大的隐患。 于是,他也不再托大,便正想遣人去把告病的都传唤来,手刚抬起一半,便忽然心下一沉,冷厉的看向贺之舟。 看的正在喝茶的贺之舟一脸茫然,不知他这是突然怎么又变了脸色,赶上翻书那么快。 “贺道长,还请在此稍后,贫道去去就回。”他话音未落,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引得下方的学子一阵惊呼。 见邱楚人已经用术法远遁,贺之舟也没闲着,忙放出神识跟随去看发生了什么。 他只察觉邱楚人到了一个满是书籍的殿阁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贺之舟努力又加注了些术法,却无法突破那个殿阁的禁制,于是只能作罢。 而此时邱楚人已经出现在夙歌和凌卓以及贺之舟面前,他面色阴冷的看着这三个小家伙。 “谁允许你们擅闯藏书阁密室?!” 三个人没反应,依旧呆愣愣的盯着邱楚人身后的东西,或者说是怪物? 他们三个为了取回贺东阳的白偶溜了进来,本想取回了白偶便走,却不料暗室内却传来歌声,那歌声似有鬼魅,将三人心智迷惑,一路引到了此处。 便见一处满是纱幔的密室中,一道蓝色发光的身影,她赤裸着全身趴伏在高台上,如一块极致的蓝玉雕刻而成的人,虽说像人,却只有胸部以上像人,下面则是马身,她有着柔软的浅蓝色的长发,一直蜿蜒至她的脚踝,极美的面容,头上有两个鹿角。 邱楚人见他们三个已经被摄魂,便冷笑一声:“真是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既然如此,你们便在这里陪冥兽,给她当口粮吧。” 他说着,那被他称作冥兽的非人妖怪忽然来了精神,缓缓站了起来,面容也发生了急剧变化,狰狞可怖的冲着三人一声嘶吼,露出可怕的獠牙,她想冲过来,可爪子伸出来离凌卓只有一寸时便被脖子上的锁链抻住,无法再前进。 随即冥兽发狂的努力想抓住他们三个人,哪怕一个,但就是都只差一丢丢。 努力了几次,冥兽气喘吁吁萎靡的瘫软在高台上,口中发出尖利的女人声音:“邱楚人你这是在戏弄我?” 邱楚人回身笑的都快直不起腰来,指着冥兽:“你这孽畜,还真想着吃人,冥顽不灵。”他说着手中幻化出长鞭直接抽在冥兽身上。 也就是这一下,三个人被摄走的神思瞬间回体,看着眼前和彼此的处境,以及正在抽打冥兽的邱楚人,面面相觑,而后缓缓向暗室门口挪过去。 “你们三个想去哪里?!”邱楚人冷冷回头目光将三个人定在远处。 “邱院主,我们只是出来如厕不小心误闯了此地。”凌卓忙小心翼翼开口。 “如此拙劣的说法你猜老道我信不信?”邱楚人说着,倾注灵力在鞭子上又抽向冥兽。 而此时,随着他使用灵力,他花白的头发和满是褶皱的脸逐渐变幻成了一个中年人模样,竟然有神似像贺东阳。 “你,究竟是谁?”贺东阳上前半步,盯着邱楚人的面容不敢置信的问。 “老子藏匿在此数十年了,若非为你小子,也不会露了真身。”邱楚人手腕一翻,收了鞭子,瞬间又幻化回那老道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凌卓与夙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小子也算有老子当年的风范,若非老家伙亲口说出来,我还不信你小小年纪就能逃脱禁锢,砸了老东西的炼丹房还一把火烧了它。够有胆。”邱楚人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旱烟,点上悠悠的抽了两口,斜倚着石台,也不在乎冥兽的利爪就在自己身后。 这个世界还有烟草?凌卓惊愕的看着邱楚人手里的烟袋锅子,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究竟是何缘故,还请邱院主解答一二。”夙歌躬身一礼请教。 “没什么,我是贺家那老东西的幺子贺远章,和你一样也是打小被关起来试药的。”邱楚人满不在乎的用苍老嘶哑的声音说着似乎与自己无关的往事:“自打出生起就被灌下无数丹药,当时老东西还只是个术法小成的臭道士,丹药远没有现在精通,你们也看见了,我如今这副会随着使用术法而改变的样貌,便是被丹药蚕食寿命带来的后果。” “贺远章?”贺东阳皱眉:“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因为他认为我死了。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抹去,毕竟他也不愿意背一个杀子的罪名。好在被黄土埋了一半的我被路过乱坟岗子的邱天师发现,才捡了条性命。”邱楚人在高台边上磕了磕烟灰,冥兽紧张的往内侧缩了缩。 第56章 丹毒可解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凌卓问,他们三个在邱楚人眼里不过是毛头小子,没道理善心大发就对小孩子坦白这些秘事。 “因为那老东西现在就在外面等着要人。”邱楚人用烟袋锅子指了指贺东阳。 “打从你进学坊,再到山林中使用贺家符箓,我便感应到了你身上的术法波动,只不过这坊内混进了杂鱼,杂鱼没露头之前,你会如何我也不想管,你不愿进我悟道院,也随你。我早不是贺家人,你我没有关系。但老家伙今天突然到访,你总归得让我有个交代。”邱楚人抽了一口,吐了个烟圈。 “如果你真的想让贺东阳被带走,那便不会和我们说这么多了,平白暴露你的身份。”夙歌微微眯起眼,说道:“有什么条件,你说吧。” 邱楚人有这层来历确实出乎他意料,不在情报之中,今天变数太多,连夙歌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邱楚人微微一怔却是大笑起来,抖着肩膀,笑不可遏的点了点夙歌的方向:“当真是后生可畏,不愧是左相最看重的嫡长孙,跳过你父亲直接选择你做接班人是不无道理的。” 随即他收敛了狂放的神色,把烟袋锅子掐灭丢在高台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抚摸着冥兽的柔软顺滑的毛发,看着瑟瑟发抖的冥兽,说道:“我这辈子死在老东西手里一回也算是还了他生养之恩。本想着能苟活在悟道院了此残生,与贺家人不复相见。但今日见了那老东西出现在我面前道貌岸然颐指气使,让老子想起曾经被关在炼丹房生不如死的被丹药摧残,老子便受不了这口气。”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贺东阳,怎么样?做老道我的入室弟子,待我百年后悟道院传给你。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出去替你撵走老东西。”邱楚人说着摆了摆手:“你先别拒绝,悟道院在皇朝传了那么久,自是天材地宝与道法典籍藏品丰富。虽然皇朝动乱时略有影响,但那只是伤了点皮毛。” 贺东阳眼神闪烁,没做声。 “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那老东西寿命没多久了,想抓你回去也不过是看中你吃了那么多丹药都没死,别的我不知道,但他一直想在本家找个能做他容器让他借体重生的人。如今因为你逃离贺家就不惜千里亲自追回来,如果我没猜错,他是看中你了吧?”邱楚人也就是贺知章冷笑着看向贺东阳,进一步用不为人知的事实要挟。 贺东阳浑身一颤,他之所以拼死逃出来便是知道了老祖准备阵法打算借他身体重生,这些,邱楚人是怎么知道的? 看贺东阳疑惑的眼神。 邱楚人嘿嘿一笑,目光满意的在贺东阳身上审视:“在来到这里之前我也纳闷这老东西怎么舍得离开贺家来这里,直到看见你,你的样貌,你的资质,你的天赋,真的是一个顶好的容器。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捉到你,抓回去,好好的洗炼,好在他寿命将尽时能够完美的转移到你身上,取代你…” “不!我不想死…”贺东阳嘴唇颤抖的呢喃。 凌卓与夙歌这才知贺东阳为何如此惧怕那位他口中的老祖。 “我也不想接手悟道院,你那么多弟子,没道理盯上我这个新入学坊的。”贺东阳存着入仕之心,哪肯妥协。 邱楚人笑意冰冷下来:“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你还一再推拒。怎么着?老道我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你拒绝的机会?真当我不敢杀你是吧?” 他话音未落,手中幻化出鞭子已经射向贺东阳,贺东阳手无寸铁又心神不稳,根本无力抵抗。 正在此时凌卓抽出匕首迎上挡在贺东阳身前,而比她更快的是夙歌的短剑,在长鞭即将甩下时,剑身上挑,而后一划,便将鞭子削掉一截。 邱楚人微愕,立刻收回长鞭,看着被削掉的鞭尾,再看向夙歌:“你这是什么兵刃?竟然可以削掉束神鞭。” 夙歌收起短剑,淡漠的说:“这是在战场上杀过上百人的斩魄剑。” 邱楚人目光微闪:“老道不愿与你和夙家为敌,只想把他收在门下而已。” “收在门下?一言不合便挥鞭子,你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你是不是也想学你们贺家老祖把贺东阳当做容器,借体还魂。这小子天赋异禀,所以你动心了吧?!说什么收在门下当弟子接班?是不是那借体还魂需要很长时间,还得背着人才行?”凌卓抽丝剥茧的一句句戳穿了邱楚人的算盘。 邱楚人被她说的脸面尽失,一声冷哼:“你是哪家的丫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老道我不敢杀他夙家人,可不代表我不敢杀你!” 他说着又祭出长鞭甩向凌卓脖颈,想把凌卓直接拖到冥兽附近。 他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都在护着贺东阳,夙歌自不必说,那么这个小丫头还护着,难保不是与贺东阳有些什么瓜葛,抓来说不定就能顺理成章的治住贺东阳命脉。 他这次出鞭又利又急,上面灌注了术法,夙歌短剑去挡,却是如遇钢铁,竟然不能再削弱分毫,短剑被鞭子带起的劲力一击直接脱手而飞,人也被惯力甩飞出去砸在墙角。 凌卓抬起匕首去挡,但眼前黑影一闪,再抬头便看见贺东阳挡在她身前,面对着她张开双臂做保护的姿态,用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替她挡住了这一鞭。 随即他粲然一笑,唇齿间皆是血,顺着唇角滴滴答答的落在凌卓的短刃上。 “你看,我是不是很…很忠心…”贺东阳说着又剧烈的咳嗽,接连吐出好几口血,喘着粗气,缓缓跪倒在凌卓面前。 “贺东阳!”凌卓不可置信的痛呼一声便努力去扶住贺东阳,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贺东阳,伸出一只手拍着他脸颊:“你别死,你可不准死,你要是敢死,就是不忠君爱国!” 凌卓第一次遇到亲近之人在自己面前出现这般场景,从心底里蔓延上来的恐惧占据了上风,不禁哭出了声:“我都让你拍过木头了,你怎么能死,你不是要做大树上的枝桠吗?你死了岂不是个枯枝败叶!” 凌卓努力去擦贺东阳一直不停淌血的唇角,可那血就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流,把他们都衣袍都浸湿了。 凌卓怒然瞪向在一旁看戏的邱楚人:“他如果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大不了老道我按部就班的去投胎转世呗。”邱楚人混不吝的抽着烟袋锅子,吐着烟圈。贺东阳本就是个意外,他是有个迫切想把他变成自己容器的想法,但那个想法在他挡下鞭子后便没了,自己这一鞭的威力普天之下没几个人能禁得住。 但在此时,贺东阳怀中却亮起白色的光芒,随着他的血液在胸前滴落蔓延,光芒愈加强烈。 一道符咒顺着他的血液慢慢化作丝丝缕缕的光束升腾而起,汇聚成形。 而后又破散开来化作点点星光,洒在贺东阳身上,将他凭空托起,星光逐渐沁入昏厥的贺东阳体内。 凌卓这才发觉,随着星光的笼罩,贺东阳的呼吸逐渐平缓,不再吐血,随后竟然连身上的伤口也慢慢消失不见。 看着那半空中凝结的符咒上的纹案越看越眼熟。 “这好像是他从你手中收回去那张。”夙歌扶着胸口强忍着痛楚,走回凌卓身边低声说道。 凌卓茫然的点了点头。 夙歌怪异的看了眼凌卓,看她也是茫然无知,便更加奇怪她和贺东阳到底是藏着什么秘密。 想到程容琳的哥哥,当朝新贵程容若,夙歌也曾在祖父书房见过此人一面,看上去虽然样貌平淡无奇,也没察觉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倒是其寻回的妹妹程容琳,自称阿卓,却似是身有异术,还能对贺东阳许诺什么来让贺东阳对她进献忠心。 夙歌自诩平日借着祖父之势,也对朝野上下多有了解,识人断事也远超同龄人,但眼前这个程容琳自从慢慢展现出与身份不匹配的能力开始,让他越来越看不懂。 夙歌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明察程容琳此人,便将自己喜欢之人的秘密托付给她。如此复杂的女子,怎堪他托付重任。 “这是,这是锻神符,传说中的符咒?!”邱楚人毕竟多活了那么多年,眼看这半空清晰的符咒纹案,神情已经从最初的错愕慢慢变幻成了狂喜。 “这小子有什么机缘,竟然得到了锻神符?!哈哈哈哈,太好了,着实是太好了,这真的是天选的容器,贫道如果得到此肉身,只需稍加修炼便可飞升成仙。哈哈哈哈哈,竟然有如此好事落在贫道头上。”邱楚人兴奋的无以复加,看着那符咒慢慢退散,星星点点落进贺东阳身体内。 贺东阳缓缓落地,邱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过去,想把他禁锢起来。 凌卓握紧匕首正想冲过去阻拦。 但此时贺东阳的眼睛骤然睁开,伸出手一把便扣住了冲到眼前的邱楚人的脖颈,扼住他的咽喉。 没想到贺东阳能这么快苏醒,邱楚人没有防备便被治住,瞬间便浑身发软,只能告饶:“贫道,不,我只是说的玩笑话,你不要当真。” 贺东阳只是下意识抓住了被判定为危险的邱楚人,但他神智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呆愣愣的盯着邱楚人,嘴中重复着:“忠心…” “对对,忠心,忠心于我,我是你主人,你快把我放开。”邱楚人大言不惭的蒙蔽贺东阳,意图混淆视听。 贺东阳扣着他喉咙的手指缓缓松懈了力道。 “别松开他!”凌卓的声音传来。 贺东阳浑身一震,下一秒便又加大了力度扣紧了邱楚人的喉咙,把他憋的满脸通红,脖颈上青筋冒起。 “不能杀他。”夙歌急忙阻拦。 但贺东阳却似没有听见。 夙歌像向凌卓递了个眼神,凌卓会意开口道:“治住他便可,不必杀他。” 于是贺东阳顺从的又松了些力度。 好嘛,这家伙竟然在无意识中比平常听话。 凌卓看向夙歌,等他下一步计划,夙歌也不推辞:“让邱楚人一切照旧的回去,以藏书阁被人闯入,有重要物品失窃为由,需要屏退一切外来人员,上报朝廷,自查自纠。” 邱楚人在贺东阳手下缓过一口气,立刻反对:“贺东阳这小子不愿意在悟道院,还想让我去赶走老东西,想得美。” “那你现在便死吧。一了百了,外面的老东西也不用你去对付了,我们直接上报坊主,说你勾结那老东西意图吃里扒外把悟道院珍藏的典籍贱卖,被我们撞破了,还想杀我们灭口。”凌卓侃侃而谈,盯着邱楚人的神色,看他拉下脸来。 但邱楚人毕竟活了那么久,不会被她一两句话便吓退,狞笑一声:“你也太小瞧贫道了,贫道在学坊那么多年又岂是白混的?!坊主怎么会听你们几个小家伙一面之词。” “是么?那加上夙家嫡长孙亲口证词呢?”凌卓扬了扬下巴,瞥了一眼夙歌的方向。 邱楚人黑下脸来,坊主是左相的门生,自是维护夙歌多一些。 “给你两条路,撵走那老家伙,放弃利用贺东阳达成你那阴暗的目的。自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的秘密我们不会说出去,但如果贺东阳少了一根汗毛都算在你身上。还有一条,便是你找个借口主动请辞,和老家伙一起出了千阁学坊,届时,你身上的丹毒,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化解掉,让你寿终正寝,不再受丹毒摧残。”凌卓双手抱怀来回踱步缓缓的说。 有关丹毒,则是她暗自问过了圣佑,才得知这个世界的术士为追求长生或者强筋健骨,容颜永驻,会炼制和服用大量丹药,而这些丹药能不能服用无害,都需要有试药人试药,眼前的邱楚人与贺东阳都曾做过试药人,那便体内都有大量丹毒。 第57章 锻神符 这玩意一发作便令人痛不欲生,所以邱楚人才老苍的那么快,快到连他亲爹都认不出他来。 听到自己身上丹毒可以解掉,邱楚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感觉似乎在听天方夜谭。 “在你离开学坊后要去找你们贺家老祖报仇,我知你实力不济,我可以暗中稍微为你出把力。不必徐徐图之,尽量助你一击必杀。”既然那老祖不怀好意,凌卓便想借力打力替贺东阳永除后患,邱楚人这个知道贺东阳来历的人也最好一块消失在学坊,以免日后有人拿他身份做文章。 他付出忠心护主,那么自己也有必要维护自己这个第一个收进囊中的属下的人身安全。 邱楚人沉默半晌:“你说的都能做到?我该怎么相信你?” “锻神符我这还有一张。”凌卓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上面的纹案与贺东阳方才炼化吸收的一模一样。 邱楚人眼神盯着凌卓手中晃动的锻神符发出光亮。 “想要吗?”凌卓笑了笑,将符咒又收了起来:“想要也不给你。” 眼看被她戏耍,邱楚人也没脾气,脖颈还被贺东阳捏在手里,但凌卓的能力,邱楚人却开始真正产生了畏惧,拥有锻神符,还是拥有过两张这天下难寻的锻神符。 邱楚人开始认真思考她给的两条路。 如果选第一条,那么自己便成了贺东阳的保护伞,得一直给他遮风挡雨,随叫随到。如果选第二条,至少自己余生能过的很好,没有了丹毒之苦,寿命也不会那么快耗尽,找个山清水秀之地养老也是不错。 至于找老东西报仇,邱楚人却是迟疑,一如贺东阳提起老祖便吓得不行,他也就是仗着自己死过一次仗着老东西认不出他,这才能与之周旋。 但要是说去主动找上门报仇,邱楚人还是不敢迈出这一步。 凌卓也不催他,而是转向夙歌,上下看了下,关切的问:“可是受伤了?” 夙歌淡淡摇了摇头:“没事,不过是被气力震了一下,无碍。”他话虽如此,但看着凌卓的面容,眼神中多了一丝犹疑和探究。 凌卓倒是没察觉,她认为夙歌说没事那便是真的没事,也不多纠结再看向邱楚人:“你要快些做决定,毕竟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她略一停顿,嗤笑一声:“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你们贺家老祖联手,捉了贺东阳去讨好他,然后...” “不,我选第二条路。但我没有实力去报仇。”邱楚人被她一激,咬牙做了决断,与其藏在悟道院寿命无多,他更想多活几年逍遥快活。 凌卓略一思忖,露出笑颜:“我说了,会帮你一把。”她说着便掏出一个红色药丸,这是圣佑暗中给她。 “此药可祛除你体内的丹毒。”凌卓递向邱楚人。 邱楚人迟疑着伸手想接。 凌卓却是先一步转手塞进贺东阳口中:“此药珍贵,当然得先给也同样身有丹毒的他。” 眼看贺东阳呆愣愣的把药吞了下去,并无异样,反而浑身散发出去丝丝黑色雾气,连肤色也红润了几分。 邱楚人便知那是真药,后悔自己动作慢了没有一把抢过来。 “为了获得此药,你总归要付出些什么,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可以有报仇的实力了?”凌卓说着又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红色药丸,举在眼前看了看。 她是没看出这红色药丸有什么不同,但这些身怀异术的术士服用下去怎么就能出现些不同寻常的现象? 邱楚人盯着她手中的红色药丸,药丸在烛光照射下泛起金色的光芒,他吞咽了下口水,盘算着是不是能先糊弄眼前这小姑娘先拿到药丸,然后天高海阔还不是任他邱楚人随意而行。 “我答应,我答应请辞后去报仇。”邱楚人忙不迭的保证。 凌卓满意的点头,把药丸递向邱楚人。 夙歌察觉邱楚人不对劲刚想阻拦,便看见邱楚人极快的伸手去取凌卓手心的药丸,而比他速度更快的是凌卓另一只手握了柄匕首,在邱楚人拿到药丸的那一瞬,她果断削掉了他拿药丸的那一小部分,一大半药丸又滚回她手心。 “喏,你手里的便是定金,待你事成,剩下的药丸便是尾款。”凌卓歪头一笑,笑容调皮可爱,露出一对小虎牙说道:“恭喜你,预约成功。” 她所说的定金和尾款虽是没听过的词,但不妨碍理解,夙歌也被她这番操作弄的哭笑不得,亏他还真的以为阿卓会把药丸就这么轻易的给了邱楚人。 没想到,她还留了一手。如此便不怕邱楚人耍花样。 邱楚人看着自己手里不过是药丸的五分之一,不禁瞪大了眼,结结巴巴的问:“这…这是什么劳什子定金?” 凌卓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我这是吃还是不吃?”邱楚人欲哭无泪。 “不着急的话可以除掉你们贺家老祖后拿到剩下的一起吃。我帮你留着。”凌卓用巾帕把大半个药丸包起来放回前襟。 眼看她又收起来,邱楚人抓着贺东阳扼住他喉颈的手努力想掰开。 但此时贺东阳依旧像个没有意识的木偶一般。 看贺东阳一直没有恢复神志的意思,凌卓心念一动,问圣佑:“他怎么还不恢复?” 圣佑的声音悠悠在她心底传来:“他虽然资质尚可,但根基浅薄,锻神符是否能完全吸纳,只能看个人缘法。” 夙歌便见本是悠哉悠哉正在打量贺东阳的凌卓脸色一变。 “那....他要是吸纳不了?”凌卓心里追问。 圣佑略一沉默:“爆体而亡,也或者是变成痴傻...” “有没有解决办法?”凌卓不死心。 这次圣佑却是没了动静,就在凌卓一声叹息到半段,圣佑开口道:“给他一滴您的血...但...” 圣佑话到前半段,凌卓已经拿起匕首在指尖一划,随后疼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嘴中吐槽:“真疼。”把指尖在贺东阳唇上一抹,看着血液沁进他口中。 凌卓做完方在心里问:“给血了,然后呢....” 圣佑却是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不满:“您该先听我把话说完。” “啊?”凌卓直接啊了一声,暗室内的眼睛都聚焦向了她。 圣佑深深叹了口气:“龙脉会因失血触动天谴。” 凌卓瞬间石化,看着贺东阳在她血液进入后,眼神逐渐有了光彩,似是极快的炼化了锻神符。 凌卓却是欲哭无泪,心里哀嚎:“那是不是会引起皇朝受损?” 圣佑再次叹息,没吱声。 凌卓扶额后悔,但再想想,如果不救贺东阳,自己又于心不忍,毕竟这锻神符还是因为接触了她才产生的。 看凌卓神色一转再转,夙歌只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她,一个程家自幼走失的小姐,走失时也不过三四岁,为何能接触锻神符,药丸这类道家之物,连身为道家之人的邱楚人都没有的东西,她竟然随意的就能拿出来。 难道有什么机缘? 但此时,凌卓低着头满心都是懊恼,难过和不甘心,如果因为一个人而影响了皇朝,那么哥哥肯定会雷霆大怒,只怪自己鲁莽了。 往日都是因为皇朝会偶尔生病,还没有因为受伤而影响到皇朝的先例。 怎么办? 半晌,凌卓回头看向夙歌,眼神里满是不舍。 刚进学坊,这便要被揪回皇宫了吗? 夙歌疑惑的与凌卓对视,他看不懂凌卓这番情绪变化。 “夙夙,我就...”心想学坊待不下去了,凌卓刚想告白自己的身份,此时圣佑却是在心里说道:“陛下说,一滴血而已,他没有责怪你。” 嗯?凌卓一愣,就这么点功夫,圣佑已经去找了皇伊贤说明情况后回来了? “阿卓,你想说什么?”夙歌不由得怦怦直跳,自己也有些迷惑自己心里的期待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我...我...”凌卓迟疑。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二人循声望去,却是邱楚人,他此时被贺东阳扼住的脖子此时已经在他手中青筋直冒,整个人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邱楚人努力伸手向凌卓求援,却是说不出话来。 “贺东阳,你松松手,你都快捏死他了。”凌卓忙制止。 贺东阳此时却是满脸厉色,眼神中充满杀气,死死盯着邱楚人:“你刚刚是不是想拿她要挟我就范。” 他一边说一边加大了力道。 眼看邱楚人都快翻白眼,凌卓却是上前揪住了贺东阳的耳朵:“我说,你住手,听见没有!”后半句几乎是冲着贺东阳的耳朵吼了出来。 但此时的贺东阳却是像一头冰冷残忍的雄狮,一把扣住凌卓的手腕拽到自己身后:“我不做枯枝败叶。不用你保护。” 凌卓惊愕的看着贺东阳,手腕被他拽的生疼,眼泪都掉了出来,心里如被雷击,这贺东阳转性子了?!这还是贺东阳吗? 眼看贺东阳有不受控的趋势,夙歌捡回了掉落在地的短剑。 贺东阳冷冷的看向他,眼神里有着戒备。 “我的剑从不对着自己的朋友。”夙歌收起短剑:“松开阿卓,剩下的,你随意。” 贺东阳闻言却是松了手,邱楚人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像死鱼一样喘息起来,而凌卓揉着被掐肿的手腕溜到了夙歌身后。 想想还挺来气,探出头对着贺东阳不满:“你要是因为锻神符就转了性子,那我宁可自己没救你。” 贺东阳瞥向凌卓,眼神中布满了困惑随之而来则是阴鸷。 夙歌微微眯起眼睛,警惕的看着贺东阳,他的气息变得危险和陌生。 凌卓在夙歌背后,背对着二人,并没发现贺东阳的异变,嘀咕:“还说忠心,我这手腕子都快被你捏碎了。”她揉着手腕疼的直掉眼泪。 贺东阳没有任何反应,伸手抓向夙歌身后的凌卓:“我说过,会忠心。” 夙歌抬手挥挡,瞬间被重力击退半步,不出他意料贺东阳的实力忽然提升了。 凌卓被他们的举动一惊,回头便看到夙歌已经反手扣住了贺东阳的手腕,顺势向后一掰,将贺东阳压住 ,他速度极快,瞬间便制住了贺东阳。 贺东阳想反抗却是动弹不得。 夙歌与贺东阳在武艺比试时打成平手,而眼下他竟然能轻易制住异常的贺东阳,莫不是他之前隐瞒了实力? 此时贺东阳却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随后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夙歌看他没了反应,忙试探了下鼻息,见他鼻息舒缓规律,方放下心来。 “没事,只是昏了过去。大概是锻神符带来的影响。”夙歌宽慰凑过来查看情况的凌卓。 凌卓点了点头,冲着贺东阳的脑袋弹了个脑瓜崩:“等你没事了再跟你算账!” 夙歌却是看向凌卓:“阿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凌卓一怔,忙不迭的摆手:“没,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夙歌盯着她慌乱的神色追问。 “没…”凌卓别开眼神心虚的蚊子哼哼的回答。 夙歌仔细看着眼前样貌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 “去看看邱楚人,如果无碍,便让他执行计划吧。”夙歌冲邱楚人方向扬了扬下巴。 凌卓忙逃也似的去查看邱楚人情况。 看着凌卓的背影,夙歌心中一动,这个身影如果是宫中遇见的那个女孩…… 如果她是神女化名了程容琳… 夙歌眼眸一闪,微微蹙眉,随后疏散开,唇角慢慢勾起,如果是这样,那么关于符箓也好药丸也罢便是一切都说的通了。 只是事实究竟这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女孩?如果真的是神女,陛下会舍得让她独自出宫吗? 实在是样貌差别很大,夙歌虽然觉得只有神女才能有碾压道家的力量,但他还有些迟疑。 想到方才凌卓不舍的眼神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夙歌便总觉得她对自己也是有心的。 一想到还曾拜托她找人,夙歌便觉得耳根发烫,自己竟然有可能是求到了正主。 “夙夙,他怎么不动呀?不会是死了吧?”凌卓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 听她称呼自己夙夙,夙歌面色不改,心里却是软软的,她对贺东阳可都是直呼全名。 第58章 连番胖揍 夙歌放下贺东阳走过去。蹲身检查了下邱楚人的眼白,又试探了下他的呼吸:“没事,大概是暂时昏了过去。” “他若不醒,外面会不会生乱?”凌卓担心。 夙歌略一沉默,看向一直瑟缩在高台上的冥兽,自己一行人这番折腾,这个冥兽却是都在旁观,如今眼看连对她连番虐待的邱楚人都倒在地上,更是大气不敢出。 “他称你冥兽,那你可是常年生活在皇朝通往瑞霖海域中的海妖?”夙歌问。 冥兽颤抖着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被关到这里的?” 冥兽略一迟疑,方用尖利的女声回答:“我跟随商船到达这里的。” 原来是被人捕捉了贩卖来的皇朝。 “邱楚人把你藏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夙歌继续问。 “不…不知道……”冥兽困惑。 “海妖?她是海妖吗?”凌卓好奇的问,眼神清澈幽深,像一个可爱的猫儿。 夙歌看向她,自从猜测她可能是神女,便越看越觉得这双眼眸与记忆中的逐渐重叠,他不自觉露出微笑,耐心解释:“冥兽是生活在皇朝通往瑞霖航线上的海妖,没什么法力,却是比较残忍嗜血。多在大雾天气出没,摄人魂魄而后拖人肉身回洞穴中做食物。” 凌卓并没发觉夙歌的变化,皱着眉问:“那她在陆地上能活很久吗?通往瑞霖的航线不是早就断掉了么?” “正因如此,她的来历才可疑。”夙歌又看着冥兽:“你是不是已经腹中有孕?” 他此言一出,饶是凌卓也吓了一跳,惊异的去看冥兽后腿间的腹部,没发觉有什么异常。 看出凌卓的困惑,夙歌解释:“冥兽的胎卵如果因特殊情况会产生驻颜珠,寻常人佩戴在身边便可以有驻颜的功效。” 高台上的冥兽瑟缩成了一团,前腿抱住腹部,猛然摇头,语调凄婉:“没有珠子,没有…” 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看上去明显便是有。 看她极为可怜,凌卓有些于心不忍:“为了一己私欲,便破坏别人的生命,即便对方是吃人的海妖,也过于残忍了。” 夙歌没料到她会同情海妖,认真看着凌卓:“那么在你的世界里,如果吃人的兽类被人类禁锢后取用补品,你是否觉得正常?” 凌卓一愣,回看夙歌呢喃:“我的世界里?我的世界没有海妖…但老虎狮子类的猛兽伤人性命,被处决似乎并不觉得有过…” 夙歌点了点头:“所以,她便也不会被皇朝的人同情。” 凌卓只觉得头嗡嗡的,眨着眼看向夙歌,下意识问:“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我的世界里?” “哦,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在你心里。”夙歌回头继续问冥兽:“你在这里被关多久了?” 凌卓愣愣的看着夙歌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有什么不对劲,但又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凌卓扯了扯夙歌衣袖,试探:“夙夙,我是谁?” 夙歌状似奇怪的看着她:“程容琳啊,怎么了?冥兽又摄魂了?” 凌卓忙摇头,又点头:“嗯,程容琳,没被摄魂,我是程容琳。” 说罢轻抚着胸口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夙歌却是极力忍住唇角的笑意,偏过头,如此一来他更加确认她便是宫里那位,但既然她不承认,那便这样也好。 夙歌看向冥兽等着她回答。 “我,我不知道,我不懂你们说的时间是什么,只是我腹中的胎卵快要成熟了,我要回海里,否则我会死的…”冥兽努力组织凡人能听懂的语言,乞求能得到放生。 “夙夙,她半身为人,又能口出人言,能不能不要杀她…”凌卓实在无法接受一个与人类相差不太多的被人取卵胎杀死。 凌卓一再求情,夙歌明白,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在她那里并没有见过这类妖兽,她并不知道,不止冥兽,这个世界还有许许多多的妖兽,都与人相似,甚至很多还与人通婚生子,那种半妖如果凌卓遇见,不知道她又该如何接受。 只不过,阿卓是他心里的人,程容琳他可以再说教一番,告诉她这是吃了无数人的海妖,不能妇人之仁。 但阿卓,他刚认出她来,怎么能狠心拒绝?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杀她。”夙歌柔声保证。 凌卓点了点头,又扯了扯他衣袖:“能放回海里吗?” 想把它弄出千阁学坊都很难,说起来,这海妖只怕是邱楚人当年趁航线还没断,而皇朝又四处动乱之时才能掩人耳目把她弄进这悟道院藏书阁暗室的。 算一下冥兽怀胎十年方产胎卵,它在此差不多关了近十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被人折磨十年,也着实可怜。 如今莫说海上航路已断,即便是想把它不被人发现的弄出学坊,也是极难。 夙歌没有贸然答应,而是反问凌卓:“你可知皇朝为何还不开海上航线?” 凌卓自认为险些被发现,乖觉多了,谨慎的回答:“许是没钱没有人力?” 夙歌见她不想泄露真实身份,便不勉强,如果她现在承认神女,他们之间因为身份反倒有着深深的隔阂,但如果她一直是程容琳,那么便是可以寻常心对待。 “皇朝如今因为玉石国券已经将天下财富又聚拢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陛下下一步便是开放海上航线,利用与瑞霖的往来使皇朝内民间的贸易逐渐复苏活跃起来。”夙歌说着自己的推测。 凌卓回想了下,自己曾提过将玉石远销瑞霖时也是苦无海上航线做支撑,如今玉矿仍产出颇丰,之前作为玉石国券放出的一批,如今确实该再找找出路。 “养船队需要不少银子…”凌卓叹气。 “陛下没必要自己养船队,他只需开放航线,派兵护佑来往船只,还能从中收取航线的通行费用。”夙歌引导凌卓。 凌卓眼睛一亮,是了,是自己想偏了,她突然想起来西贝明月曾说过,她西贝家曾经也是航线的主要运输力,如今因着航线被毁,没有皇朝船队护持,西贝家也断了与瑞霖的贸易往来,自此一蹶不振。 如果能联合西贝家,那么或许还可以运用他们都船队将玉石运出去变成钱带回来,如此便可双赢。 见凌卓一点即透,夙歌也不多言,对冥兽说道:“虽不知你何时生产,但我们想要不被人发现的把你送回去尚且需要计划和时间。” 冥兽见有希望,忙不迭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用前蹄弯曲着学人跪拜:“多谢,多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凌卓看着昏厥的贺东阳和邱楚人。 夙歌却是走近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邱楚人,踢了踢他小腿:“起来吧,你气息变了。” 邱楚人不动。 夙歌抽出短剑,寒光一闪,一剑还未劈下,邱楚人一个轱辘翻了出去,嘿嘿的笑着缓缓站了起来:“少年人,不简单,武功竟然如此深厚。看来左相大人对你真的是倾尽全力的教导。” 夙歌淡漠的收起短剑,长身玉立,冷冷瞥了邱楚人一眼:“这话你已经说过了。没必要再重复。” “贫道就是感慨。你说如果挟持你,是不是能威胁她?”邱楚人这番装晕已然搞清楚,小丫头在乎的是这个夙歌。 凌卓还未回怼,夙歌却是冷然一笑:“谁给你的胆子敢挟持我?” 邱楚人瑟缩了下,少年夙歌虽是在笑,但眼中逼人的杀气,凛冽刺骨,这小少年却似真的杀过人,忙摆摆手:“说笑而已,说笑而已,别当真。” 他企图蒙混过关,但夙歌却是一个闪身便到他身前,短剑抵在他脖颈,瞬间邱楚人还未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在他脖颈上的血顺着短剑已经一路滴落。 邱楚人大惊失色:“不能杀我,刚刚她还跟我做了交易,我还能去对付外面的老东西贺之舟。”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没弄明白阿卓到底是谁,现在明白了,所以暴露实力也无妨。 邱楚人之前看夙歌被他鞭子随意便打飞,还以为是个软柿子,却不料却是隐藏了实力。邱楚人叫苦不迭。 夙歌手上短剑慢慢顺着邱楚人的皮肤划过,邱楚人大气不敢喘,生怕他下一刻便给自己了结。 “你是不是很想用术法?”夙歌淡然开口。 邱楚人抖了一下,他心里的小秘密被看穿,脸上的干笑都来不及撤掉,很是尴尬。 “那你可知为何皇朝虽在千阁学坊存有悟道院,却并不引为主要的制敌之力来培养?”夙歌眼角余光瞟过凌卓,见她果然立刻竖起耳朵在听。 于是才继续说道:“悟道院旨在为万民消灭妖邪,护卫民生。但悟道院的存在有违天和,太过鼎盛会破坏与妖的平衡,还有便是你们为道者,大义者少,自私者多,你也好,贺之舟也罢,为了一己之私罔顾旁人性命,因此才不得长生。所以,自有我夙家武道克制术法。” 凌卓恍悟,一直纳闷悟道院既然有术法,为何皇朝朝中却是不用,原来,千阁学坊吸纳道法之人集中培养,原意便是更好的掌控其数量和用途,并不是为了要以道治天下。 而道法一途本就考验心性,心性不坚着,为执着,为私欲,一旦偏移便只会给百姓带来巨大伤害。 “如今,你私藏冥兽乃是为一己私欲,已经不配做悟道院的院主,方才阿卓还给了你活路,但你不珍惜,还妄想仗着自己多活了点岁数就在我们面前耍花招。我平生最是护短,见不得身边之人受半分委屈,邱楚人你当真是可杀不可留。”夙歌说着便欲了结了邱楚人。 不过是个悟道院的院主,他夙歌尚且还杀的起。 “夙夙…”凌卓不料他真的动了杀心,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声唤了夙歌的名字。 是从邱楚人想用他要挟自己让夙歌有了杀意吗? 平生最是护短…是指自己吗? 夙歌手中短剑一滞… 不禁蹙眉,自责他怎么忘了,阿卓连冥兽都不肯让他杀,更何况是人… 就在夙歌迟疑该如何时,贺东阳悠悠转醒,捂着头,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 “这是哪?我怎么睡着了?”贺东阳坐起身,身上被鞭子抽打的地方皮肉已经恢复如初,只有破烂的衣衫和大片还没干的血迹,证明确实受过伤。 贺东阳呆愣愣的看向凌卓,想了一会,蹦了起来:“阿卓,阿卓我们怎么还在这?” 凌卓看着活蹦乱跳的贺东阳冲着自己挥着胳膊就要冲过来,立刻炸毛:“你别过来。” 夙歌一脚踹开邱楚人,拦在凌卓面前。 贺东阳停下脚,十分不满:“夙歌你走开。” 夙歌自是不肯,冷冷瞥了一眼贺东阳,见他确实已经彻底恢复,不禁也是对他能死里逃生暗自诧异,虽是已猜测阿卓是神女,但在贺东阳失去神智后,她在他唇瓣上只抹了一滴自己的血,便让贺东阳吸纳了锻神符。 阿卓,你到底有秘密多少是不为人知的… 眼看夙歌不肯让,贺东阳转头盯上邱楚人。 可怜的邱老道,刚擦完自己脖子上的血,便又被贺东阳这个煞星提溜起来,贺东阳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鞭子抽中的,对邱楚人自是不会有好脸色,怒道:“我敬你是贺家长辈,你却下此狠手,如果不是我拿命挡下,今天死的就是阿卓,阿卓如果出事那么你碎尸万段也难以偿还!” 夙歌闻言眉头一挑,什么叫阿卓如果出事邱楚人碎尸万段也难以偿还? 难道贺东阳心里,对阿卓用情至深? 贺东阳一拳便揍在邱楚人脸上,得亏邱楚人这次被抓长了心眼,运用了术法护体,但即便如此,他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疼痛却传进了骨子里,疼的他瞬间涕泪横流。 贺东阳不管,一拳把他打倒后,骑在邱楚人身上,一拳接一拳的揍下去。 很快邱楚人真的是出气多进气少。 “不许杀人!”对贺东阳,凌卓可没对夙歌那般小心翼翼,直接便制止。 “我没杀,就是让他长长记性。”贺东阳头也不回的信誓旦旦,手上却没停。 凌卓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怎么还是老样子,锻神符也不能让人成熟一点。 习惯给人个痛快的夙歌也听不下去邱楚人嚎的凄厉,冷冷开口:“再打就真的死了。” 第59章 威逼利诱得固元丹 贺东阳闻言,这才停手。 揉了揉发疼的拳头,啐了一口:“算你走运。” “行了,我还本想着和他交易,你把他打成这样,只能你自己去面对你家老祖了。”凌卓无奈摊手。 本还威风凛凛的贺东阳顿时怂了,把邱楚人揪着领子努力拎了起来,扶着软塌塌的邱楚人站好,伸手拍了拍他脸颊:“你还可以对吧?” 邱楚人翻着白眼,气息微弱,如果不是靠在贺东阳身上,早就呲溜滑下去了。 凌卓见状,叹口气把那祛除丹毒的药丸又取出来,用匕首削下一小块递给贺东阳:“让他吃下去,这可是仙界的丹药,可令肉体凡胎恢复,本来一整颗可完全化解丹毒,如今先吃一点续续命吧。” 贺东阳依言塞进邱楚人口中。 他依稀记得凌卓也塞给过他口中一颗,如今慢慢感受体内变化,便发觉身体轻盈许多,丹田也不再浑浊,而是显露了他纯净的根基。 贺东阳感激的看向凌卓。 在夙歌看来,贺东阳看阿卓的眼神浓烈炽热,非常可疑。 凌卓作为当事人对此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贺东阳救了她表明了忠心,而她不过投桃报李,洗去他的丹毒,并且锻神符不仅给了贺东阳新生,还使他可以更精进的修炼术法。 “行了,你少用那种眼神看我,再看也不会有其他好处了。”凌卓不为所动,转而看向已经恢复的邱楚人:“邱院主,先前的计划,已然奏效,这丹毒的解药你也服用了,功效如何你自己有体会。所以,咱们之间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彼此清楚脾气和实力。你该如何做,是不是已经清楚明白了?” 邱楚人此时悔不当初,自己怎么就眼瞎看这三个小家伙好欺负的? 眼见凌卓是保他不死,另外两个却是随手便想要他命,邱楚人生怕再错过机会,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立起三根手指起誓:“我清楚,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保证乖乖的,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和各位做对,如果有违此誓言,天打五雷轰。” 凌卓一笑:“那这个冥兽…” 邱楚人早在他们商量冥兽如何处置时清醒,只是装昏迷,但如今赶紧说道:“冥兽就在此,听你们处置。” 凌卓摇了摇头:“你离开学坊之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她好生生的带出去,出去之后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凌卓说着看向夙歌,夙歌点了点头,表示会安排人处理。这个难题抛给邱楚人,最好不过。 邱楚人只能答应,再无异议。 于是几人达成共识,便由邱楚人带着几人出了藏书阁,刚一走出来,便看到贺家老祖贺之舟带着他的仆人与悟道院的一些学子正等在此处,他们见邱楚人说走就走许久未归,这才来藏书阁外候着。 悟道院的管事学子原本不打算让贺之舟跟着,但其脸皮厚度实在可以,非要跟来,好在管事学子以藏书阁重地外人不得擅入把他挡在门外,否则这些人便是都闯了进去。 邱楚人整理了下衣袍,恢复那懒散道家天师模样,施施然走下台阶,迎着贺之舟便走来,边走边冷下脸:“贺道长,这藏书阁可是我悟道院的重地,你怎么能带人擅自闯入。若是丢了什么典籍,你可是说不清楚。” 贺之舟见他并无异样,只是态度冰冷了许多,也不放在心上嘴上应着:“看邱院主去了许久未归,我等也是放心不下这才来查看一二,望邱道长海涵。这三位是?” 贺之舟这老狐狸眼尖的很,一眼便看出凌卓三人与新学子一般都穿着各自的衣袍,并没有穿学坊院派的衣袍。 其中那个个子最高的少年衣袍似乎还有被鞭子抽破的痕迹,这让贺之舟不免多扫了几眼。 虽然出来之前与凌卓再三确认自己头顶的丑花安然无恙,照样能遮蔽他样貌和气息,但贺东阳心虚,不敢与贺之舟对视。 好在贺之舟探查一下并未发觉贺东阳气息,便略过他们,看向邱楚人。 邱楚人见贺之舟并没发现贺东阳便是他要找的人,不免也是诧异,不明白贺东阳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时他也不想多探究,就这三个小鬼,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有来历,一个比一个难缠,他只想遵守约定,然后逃得远远的。 “这三位是误闯我悟道院的新学子,着实顽劣,老道我将他们教育了一番,这才误了您老的事,还望贺道长恕罪。”他话虽如此,但语气却是孤傲不屑的很,丝毫没有真的不好意思。 贺之舟没达到目的,便也懒得多管,摆了摆手:“邱道长客气。贺某本就不是学坊之人,自是无资格管学坊之事,今日已经多有唐突了。” 贺之舟说着场面话,邱楚人却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直接说道:“贺道长今日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学坊乃是教学重地,也不便留贺道长久留,恐误了学子们功课。璧玄,你送贺道长一行人下山去吧。” 贺之舟一愣,二人场面话一来一往说的正好,突然被他下了逐客令,顿时心中不快,正想说什么,这时门外有学子来报说天和院的凤天九院主来了。 邱楚人顿时脸拉的更长:“他来做什么?” 还没等学子回答,凤天九一身天和院的标志白袍已经出现在门口,依旧摇着折扇,一副装出来的风度翩翩的模样。 “哟,邱老道,今日来了贵客,却是也不招呼一声,我好来作陪呀。”凤天九慢条斯理的在众人目光中走进来。 “装模作样。”邱楚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对整天装人的凤天九没有一丁点好印象,这个家伙仗着是当朝凤家的一支分支,便整日端着好像有多大能耐似的到处刷存在感。 凤天九只做没听见,刷的收起折扇,对着贺之舟行了一礼:“这位便是奉天贺家的那位老天师吧?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贺之舟眼看来了搅局之人,忙笑呵呵的仗着自己年龄大,回了半礼:“久闻天和院有凤院主掌管,为人学识渊博,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互相恭维,彼此面子上都有光彩。 但邱楚人可没忘自己答应要撵走贺之舟的承诺,立刻上前来,直接推了一把凤天九,把他推了个趔趄。 凤天九顿时深感被冒犯,骂到:“粗鲁!” 邱楚人没好脸色,说话也不再客气:“这里是我悟道院,让你们走,你们都得走,别在这脏了我的院子。” 说着还拿起角落里的扫帚冲着凤天九和贺之舟扫了扫。 凤天九气的便想跳脚与他对骂,但让心思深沉的贺之舟拦住:“凤院主勿气,许是邱院主见我等今日与悟道院缘分已到此,才特意请我等离开。” “那便有请贺天师移步我天和院,喝喝茶。鄙人自幼便对道法颇为喜欢可惜没有根骨一直无缘。”凤天九虚虚一礼,便想请贺之舟随他走。 夙歌与凌卓对视一眼,心道这又出了变数,不知邱楚人这厮还是否老实。 邱楚人却是学乖了,知道身后还有三个小祖宗,不敢耍花招,自知凤天九若是真的带走贺之舟,那便不在他掌控范围内,眼睛滴溜一转,便计上心头:“喂喂,别着急走。” 贺之舟见他撵人离开又张罗别走,一时也不知他想怎么着,便停下脚等着邱楚人开口。 邱楚人嘿嘿一笑,方道:“贺天师离开不要紧,得把我悟道院的东西留下。”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他说的是何物。 邱楚人一抖衣袖,拿出一本残卷,翻开后一指捏咒,便见书页上浮起一缕缕白色雾气,升腾而起,逐渐形成了一个贺家的符印。 贺东阳认得,这是自己之前操纵白偶使用最低阶的术法故意残留上的。 “这是藏书阁的传道古卷,一共一十三本,如今只剩十本,其中最重要的两本就在刚才遗失,而在遗失的地方发现了这个,若是老道我没认错,这是你们贺家的符印吧?!”邱楚人嗤笑一声把残卷举给众人看。 “不仅仅偷了两本,还使了术法把这其中几卷撕去了数页,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邱楚人说的煞有其事,还越说越来气,狠狠将书卷丢给了贺之舟。 贺之舟茫然的被他丢进怀里一本书,一看确实是传道古卷,上面写着第十卷,翻了翻其中也确实被人仓促的撕去了数页。 确认了下上面确实是贺家的符印,贺之舟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 他今日一进悟道院,便探查了贺东阳的踪迹,也就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捕捉到了,随后就断了,自此再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这藏书阁莫非是他盗取后陷害自己? 但不可能,悟道院虽大,但他可是贺之舟,近乎半仙的程度,不可能察觉不到贺东阳那毛头小子。 但恰恰就是自己察觉不到,但又在藏书阁出现了自己贺家的符印,这…这上哪说理去?! 贺之舟怀疑是邱楚人陷害,但他与邱楚人不过今日刚见,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没道理这样啊?! 贺之舟想辩解。 凤天九眼看不对,便也倒戈,虽然他与邱老道不对付,但在外人跟前却还是得统一战线,摇了摇手中折扇,开口和稀泥:“哎呀,许是随着老天师一同来的仆人见藏书阁书籍珍贵,一时动了贪念,不急不急,让他们交出来便是。” 贺之舟冷冷扫了一眼随自己而来的贺家人与仆从,见众人皆是低着头谁也不肯与他对视,唯唯诺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群兔崽子,平日在贺家多是嚣张跋扈的,这出了门却都成了兔子,一个个都蔫了,面对人家的栽赃连个屁都不敢放。 “邱道长,虽是残留我贺家术法,但悟道院却并非只有老道我带来的人会这些,这只不过是低阶的术法,老道我那不成器的小重孙也会,说不定是他有意使坏,为得就是不让老道我发现他踪迹。”贺之舟虽是开脱之词,却是说的八九不离十。 而邱楚人有任务在身,他可不是想跟他辩个是非对错,此时无理也得找三分:“是你所带之人也好,是你那重孙也罢,都是你们贺家人,悟道院的典籍总归是得归还的。” 邱楚人冷笑一声,又再次加码:“贺道长也清楚,悟道院乃是千阁学坊的院派之一,千阁学坊,可是皇家直属管辖的重要学府。一草一木都皆归陛下,如今竟然有人敢偷取陛下的典籍,你说,该如何论处?! 他将矛盾瞬间抬高,这让贺之舟也是心中胆寒,这来一次学坊,总不能贺东阳没抓回去,还把贺家给冠上了盗取皇家之物的罪名,这…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贺之舟摆手:“邱道长言重了。这不至于,不至于。” 他说着便思忖片刻,终是下定决心般忍痛割爱的从自己袍袖里摸出一个瓷瓶:“邱道长说的对,不管是谁,到底留了我贺家的术法符印,那便是得我贺家赔偿。身为老祖,得给晚辈兜着。这是固元丹,算是老道我给邱道长的赔偿。还请邱道长大人有大量,将此事平了。” 邱楚人眉头一挑,不经意的瞟了凌卓一眼,见她不在意的微微点点头。方嘿嘿一笑:“贺道长着实不愧是老天师,固元丹这种世间罕有的丹药也能说拿出来便拿出来,当真是让老道开了眼,得了便宜。” 贺之舟肉疼的看着邱楚人接过去了固元丹,嘴上说着应该的应该的,眼睛却是不舍的看着邱楚人把固元丹小心收进了他的前襟贴身放好。 经此一折腾,贺之舟吃瘪,凤天九虽然不知为何书卷上会有贺家印记,但总归是贺家不济,于是没必要结交,他戏也看完,便告辞离去,再不提邀请贺之舟喝茶一事。 贺之舟痛失固元丹,也是不好再找借口留在悟道院,便只好随着送他离山的学子离开。 第60章 身份悬殊 完成第一个任务,邱楚人长出一口气,他也是急中生智用了术法把藏书阁里的书卷给瞬移了过来,好再他在进暗室前就察觉到贺东阳在书卷上残留术法的痕迹,这才能快速的给贺之舟安了个偷盗的罪名。 挥了挥手屏退了学子,贺之舟方一改高高在上的姿态,谦卑的转头把固元丹摸了出来,恭敬的双手递向凌卓:“这是固元丹,可使元神稳固,是极好的丹药,服用后会使修炼术法之人心智坚定,术法精进速度提升。” 凌卓刚想说你自己留着就好。便见夙歌斜睨了一眼贺东阳,微扬下巴暗示她收下。 于是凌卓接过固元丹,开口道:“贺之舟之事你也算卖力,这是一半药丸给你,算是不白收这颗固元丹。剩下的药丸,就得你想办法解决掉贺之舟这个毒瘤后再给你。” 凌卓说着拿出匕首又削下一大块药丸递给邱楚人。 邱楚人习惯了她对药丸的分解给予,也不贪求,比起固元丹,这解除丹毒稳固肉体生机的药丸更是稀世珍宝。 “老道这几日便收拾东西准备请辞离去,待到报仇之时,还请出手相助。”邱楚人也不磨叽,直接便说了计划。 凌卓点了点头,自袖中抽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圣字。递给邱楚人:“待到你打不过时,把这个点燃,便会解决掉他。” 这纸这字,自然来自圣佑。圣佑作为守护使,如今对她言听计从,除了不现身,此外便要什么给什么,甚是体贴。 凌卓也很满意和圣佑的关系有所精进,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圣佑无声的陪伴时间最长,情感也从最初的应付差事,到逐渐关心,再到现在的宠溺。 这便是又多了个哥哥,只是这个哥哥,比较内敛。 邱楚人诚惶诚恐的接过凌卓手里的纸,看上面的金色字迹,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贴身存放。 离开悟道院,天色已至傍晚,再去帝师院已是没必要。 三人便结伴而行回地坤院。 一路上路途并不近,还会途经一小片山林,傍晚的晚霞甚是漂亮,红彤彤的映照在他们三人身上,将影子拉的极长。 凌卓拿出固元丹,打开瓷瓶,嗅了一下,一股极浓烈的药味刺鼻上涌,刺激的她险些吐了出来。 赶紧盖好盖子丢给了贺东阳:“这固元丹也太难闻了。归你了,可别让我再看见它。” 贺东阳闻言也打开闻了一下,倒没有凌卓反应那般强烈,状似回忆的砸吧砸吧嘴:“这丹药的药味,比我打小被灌下去的精纯多了。” “你小时候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凌卓对贺东阳不顾一切也要逃离,以及邱楚人也是死里逃生,她对那个神秘的贺家产生了巨大的困惑。 贺东阳略一沉默,抬头看着夕阳西下的远方,悠悠开口:“自我出生,便被关在丹房,没见过母亲父亲,为了将我炼成药人好试验丹药的药性,每日都被灌下去极其苦涩恶心的汤药,直到我三岁。” 贺东阳说着,双手随意的抱在脑后枕着:“后来为了不让我哭啼,在我面前生生剜去了我母亲的眼睛,丢在地上,告诉我再哭便是再让母亲失去耳朵,接着便会是舌头,四肢…” 贺东阳微微仰起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尾滑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哽咽:“从那时开始,我便知道,我只能乖乖听话,乖乖吃药,乖乖的痛苦也扛着不哭,这样我的母亲才能活下去。像个人一样的活下去…” 凌卓于心不忍的问:“那你的父亲呢?” “我的父亲?”贺东阳重复着:“我的父亲呢?我只是从给我送饭的小厮那里听说,我的父亲嫌弃我失去眼睛的母亲可怖,便又娶了别人,还纳了不少妾室…” “竟然还有如此不堪为人夫的人。”凌卓气愤填膺:“自己儿子被人当药童,妻子被人挖了眼睛,他居然还能左拥右抱。简直是没了天理!” “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问话的是夙歌,他虽然对贺家有些了解,但目标不是贺东阳,所以对他的事不过知道个皮毛。 “我?”贺东阳凄然一笑:“我娘把我放出来的。很奇怪吧?她瞎了眼睛怎么还能救我?我当时也不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了,她每天每天都在想着救我,这个计划一直延续了十年,直到被她逮到老祖出了远门的机会,偷偷摸到丹房,把我放了出来,还把她这些年攒的所有银钱都给了我。让我逃得远远的。” “我不肯丢下她走,她便点着了火,炸毁了丹房,自己也困在里面,怕成为我的拖累,不肯随我离开活生生被烧死…”贺东阳努力让语气轻松显得自己浑不在乎,可是他满脸的泪不停的簌簌直下。 他顿了一顿,临了还呲着牙冲凌卓与夙歌傻乐:“你们说,我娘是不是很傻?也就是那一刻,我想报复贺家,我知道只有权力才能瓦解它,我想往上爬,哪怕是厚着脸皮找个有实力的岳丈去给人当上门女婿也在所不惜。只要让我手里能有把贺家摧毁的力量,我就可以付出一切。” 听着他的诉说,凌卓也红了眼眶,她最是心软不过,如今听着贺东阳这她闻所未闻的过往,只觉得满心的难过。 夙歌并未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贺东阳的肩头,以示宽慰。 “我虽然一直倒霉,但自从我进了学坊却是十足的开始好运,尤其是遇见阿卓,简直是天赐的机缘。”贺东阳抹了把脸上的泪,看着凌卓笑开了花。 凌卓自知她所说是知道自己身份后便不用再走弯路。 但在夙歌并不知贺东阳清楚凌卓来历,在他看来则是贺东阳准备搭上程容若妹妹这条线高攀入仕,顿时黑下脸来,冷冷开口:“靠女子成事,可不是君子所为。” 他此话一出,不只是贺东阳拉下脸,连凌卓也黑了脸,什么叫靠女子成事,女子怎么了?女子就不能有自己的帮扶对象,和忠心下属了? 夙歌见二人都冷飕飕的看着自己,便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 “罢了罢了,别提什么机缘,我们都是好哥们。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事便是我哥哥的事,咱们两个没有姻缘的缘分,但却有兄弟之谊。以往我不知你的过往,此后,会善待你几分。”凌卓看夙歌略有尴尬,便打圆场,说着还踮着脚拍了拍贺东阳肩头。 贺东阳点头称是。 见他们二人称兄道弟,夙歌原本酸酸的感觉顿时全无,他能感觉到凌卓极为维护他的感受。 那来自贺东阳的这个飞醋不吃也罢。 凌卓随之又郑重其事的对贺东阳说:“你没必要出卖色相换取入仕机会了,还希望你以后好好对待自己的姻缘,不能当做筹码去使用,否则你岂不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伤了自己还伤害了别人。” 贺东阳闻言一震,认真看着凌卓,点了点头:“多谢。” 凌卓对他的关照已经极尽她所能,之后的一切便该是他的回报,哪怕倾尽一生… 待三人回到地坤院,明月远远望见凌卓,便飞奔过来,一把揽住凌卓胳膊把贺东阳挤去了一边。 “阿卓,阿卓,快走,跟我去看看热闹。”明月一脸窃笑,眼睛眨了眨。 凌卓耳朵瞬间支楞起来凑过去:“什么热闹?”这是有八卦可看?凌卓这个吃瓜群众的爱好一直带到了这个世界,非但没减少还愈加强烈了。 “走啊走啊。”明月拉着凌卓便跑,凌卓头也不回的跟着跑掉。 眼看凌卓跑远。 夙歌眼中的暖意还未来得及收起来就被贺东阳看在眼里,心里一动便脱口而问:“看上她了?” 夙歌立刻沉下脸:“莫要开玩笑。”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可没开玩笑。”贺东阳自是知道凌卓打着让夙歌对自己程容琳身份动心的主意。 如今一起经历这么多事,夙歌看凌卓的眼神似乎有了改变,这个贺东阳十分好奇,外表冰冰冷冷的夙歌,如果真的对他口中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孩之外的人动心会如何表现。 “阿卓很优秀。”夙歌似是赞赏的说道。 贺东阳认同,与阿卓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还多是天真烂漫,满脑子都是奔着找个如意郎君的幻想中。 但凌卓今日处事,虽然会心慈手软,但却是思维缜密,处变不惊。 夙歌打量了下贺东阳,反问:“你一直接近她,而她又承诺会维护你扶持你,那么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贺东阳眉毛一挑,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容,伸出长臂勾住夙歌脖颈,两人边说边往寝舍走:“好奇了吧?” 夙歌不习惯他突然靠近,看在一起经历这么多事的份上给贺东阳面子没推开他,只是别开脸,斜睨着贺东阳:“你们两个之间奇奇怪怪的,很是可疑。” 他自幼出生在夙家,左相对他教导严苛,平日里没什么好友知己,如今与人相处,虽一开始满是戒备,如今却也放松了许多。 对贺东阳也渐渐不那么疏离。 “我们俩可疑?你要是不关注我们,怎么会觉得我们可疑。”贺东阳却是把他那不适应压根不放在心上,依旧调侃夙歌:“喂,左相大人允许你来学坊,会不会是打算让你找个孙媳带回去?” 夙歌顿时脸红到耳朵根,扫开贺东阳搭在他肩头的手:“贺兄说笑了,儿女私情怎么能与学业混在一处。学坊乃是进学求教之地,可不是来找什么孙媳。” “哦?是么?啧啧,你不是不要紧,我好像倒是可以找一个,说起来,虽然阿卓说我不必用姻缘换取入仕机会,但她没说过我不能看上她…哎呀呀,如果我看上阿卓,并且死皮懒脸的追求,你说她会不会心一软就答应了?”贺东阳边说边打量夙歌神色。 夙歌面上不露分毫,心里却是你若敢死皮赖脸缠磨阿卓,定然会解决掉你。 见夙歌不回话,贺东阳桀然一笑:“说起来,阿卓与我走得近了些,也说不定便是对我也有几分心思呐。” “你若再编排她,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夙歌冷冷的提醒。 贺东阳瞬间打了个激灵,阿卓心眼小的很只对夙歌宽容,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拿她打趣夙歌,指不定得再拿棍子追出自己二里地去。 贺东阳瞬间陪笑:“别,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她满心满眼都是你,如果知道我拿她戏弄你,指定想揍死我。” 夙歌听见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心里顿时被填满,但面上却还是得保持疏离,毕竟阿卓身份还得保密,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了她是神女,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夙歌已经想起来那精怪之事,如今看来都是奔着阿卓来的,那么自己便更不能轻易暴露对她的感情,这样使用阴谋想暗害阿卓的人便不会将他和凌卓联系在一起,自己还能暗中保护她一些。 于是淡漠的说道:“我与程容琳没有任何关系,她又怎么会满心满眼都是我?我更不会看上她一个小官的妹妹。” 贺东阳闻言一愣,看着夙歌,困惑不解,他刚才明明看见夙歌看着凌卓的背影满眼的温柔笑意。 如今他说的话却实冰冷还有些残酷。 但却又是事实,一个不明阿卓来历的人眼中阿卓确实只是一个刚被朝廷重用的小官的妹妹,仅此而已。 以夙歌的身份,盛都豪门闺女任他挑选,不管怎么着也不会挑到程容琳身上。 念及如此,贺东阳一声长叹,叹息阿卓的想法着实太困难太艰险,夙歌从根本上就否决了对于她产生联系。 除非阿卓自认身份,否则在礼教尊卑鲜明的皇朝,又怎么可能和夙歌互表心意。 但说起来,贺东阳又觉得可悲,原来在夙歌眼里,身份地位如此重要,那么自己还不如程容琳的不入流身份,是不是也不堪与他结交。 但夙歌没贺东阳想这么多,他不在乎朋友出身,只是维护阿卓的秘密随口一说而已。 看贺东阳因自己提到程容琳不过是小官的妹妹后便丧眉耷眼的与自己疏远起来,夙歌明白他把身份悬殊也套在了他自己身上。 第61章 君临学坊 但夙歌不打算多做解释,一起经历这些事,贺东阳此人除了野心大一些,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坏人,他想差了没关系,自己该如何做便照常即可,没必要说都给他听。 有时候想保护人必须先撇清关系,跳出局外,才能看的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下黑手。 阿卓对贺东阳没有任何心思,把他留在阿卓身边能明着保护她也挺好的,自己要做的,就是看管好暗处想伸向凌卓的手。 能用精怪,且目标是阿卓的人,只有可能是北边那位,但他的手竟然伸到了千阁学坊,这却是不得不警惕的,与其千日防贼,不如将它揪出来,有一杀一,有百杀百。 夙歌主意已定,便开始着手安排。 待到九月下旬,凌卓等人已经在众院都轮番上过了课,而邱楚人也向坊主请辞,坊主不解他院主做的好好的,怎么想离开,但邱楚人推说感应到了天道,需要云游。对此说法,坊主也无法阻拦,只能任其离去。 邱楚人离开前举荐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子碧玄可以代做悟道院的院主,待到朝中指派了新的人选再交接。 对此,坊主也无异议。 十月伊始,被打扫完毕焕然一新的帝师院终是可以使用,对于帝师院重新吸纳新学子,朝中很是重视,帝王一早便有旨意,会前来学坊亲自为帝师院题字,录取新学子,并且此次帝师院录取,不仅是新学子有份参与,连其他四个院系的学子也可自愿参与甄选。 为此,千阁学坊很是热闹起来,走在学坊各处,都能听到帝王即将驾临亲自择选未来能臣干将的喜讯。 凌卓自从看到张贴在各处的学坊告示后,便满心忧虑混杂着想念哥哥的激动,怕被哥哥揪回去,又久未见哥哥,思念的很。 就在她一天天数着日子时,帝王驾临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如期而至。 此次出行,皇伊贤也是很期待,他也是借着帝师院的由头想来看看自己亲手带大的妹妹,月余不见,虽然有过最初的担忧夜不能寐,到后来的轻松独自自在,再到现在的想念到吃不下饭。 皇伊贤过足了为人父母才能体会到的子女分离之苦。 帝师院,他很是熟悉,曾随着皇皓雪来过很多次。但曾经他都是被阿姊牵着走在帝师院,沾了阿姊的光,被人敬仰,拥簇。 如今,他是众人拥簇中的那一个时,身边却没有和自己并肩而行的人。 皇伊贤今日身着着庆典穿着的玄色纹绣赤云盘龙的龙袍,头戴十二毓鎏金冠,随着他脚踏在铺就的织锦地毯上缓步前行,他本就样貌英俊气质温润如玉,如今体态修长,带着帝王气势威压,更显得丰神俊朗,身形卓然。 不少离得近的女学子偷偷的抬眼去看,被附近的夫子先生暗暗呵止。 凌卓身处新学子所在的队列,位于众院派衣着一致的方阵最后面最靠墙角的地方。 反正就算踮起脚也很难看见哥哥,索性摆烂。 夙歌今日却是着重关注着凌卓,同时也关注着学坊内的一切动向,先前他对精怪来历已经查出点眉目,今日众人汇聚,只恐帝王与神女会直接成为对方的目标,引起一场大的骚乱。 凌卓自是察觉到夙歌的眼神,她奇怪,好像自从悟道院一事后,夙歌便有些怪怪的,以往他虽是谦谦君子,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态度。 如今,他还是那般疏离和淡然,但时不时的眼神总让她感觉到难以捉摸的情感。 这让凌卓一直反思自己在悟道院毫不遮掩的展露实力是不是在夙歌那里暴露了身份。 但尚若真的暴露了,那夙歌的态度又是几个意思?不打算认自己?还是根本认不出来自己?或者说觉得自己和他记忆中的人对不上号? 他…不会因为自己现在样子变得不像他记忆中的人,而不喜欢自己了吧? 凌卓开始了纠结和犹疑。 不过不等她为自己这点小女儿心态烦恼多久,帝王已然走上帝师院的高阶之上,俯视着下方的众人,待看到新学子队列参差不一的着装时,便心知阿卓定然在其中。 只是在场人太多,距离太远,任他也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的阿卓。 凌卓则是比较容易看到高阶之上长身玉立的小皇帝,应该是如今已经长成不能称作小皇帝的哥哥皇伊贤,眼神不免流露出欣喜和雀跃。 夙歌偷眼观瞧,心中对她的身份更加确认了几分。 但为何外貌不像那日在宫里遇见的她,这一点夙歌也猜到是易了容,只不过,如果有机会,真想看看她,再仔细看看,记住她的样子。 高阶之上,有宣旨使者朗声宣读。 但凌卓听不见一点,四下只有风吹的皇朝龙旗猎猎作响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好在今日是个晴朗天气,晒着太阳不至于太冷。 凌卓好不容易熬完了漫长的宣读,不禁感慨这与自己那个世界的校长发言似的冗常无趣。 眼看日近午时,一切典礼终于告一段落,帝王进了以往为皇家设立的别院休息,学子们则在各院派的指挥下分别撤离。 “看来,陛下这是要在学坊待上些日子呀?”明月与凌卓和吴明霞三人凑在一起回地坤院用餐路上闲聊。 “陛下公务繁忙,应该不会逗留太长时间。”凌卓对自己哥哥还是略有了解,这次离宫能到学坊来,只怕也是排除了万难才能成行,如果逗留时间太久,只怕朝中之人也不会答应。 “陛下旨意中不是说要亲自遴选这次的帝师院学子吗?咱们学坊这次基本上可都报了名,他若只呆一两日,怎么可能选的完呀?”吴明霞觉得陛下会至少待上个五六日。 “说起来,你们想进帝师院吗?”凌卓比较好奇好友们的选择。 “我,我想进。”明月第一个举手,一脸向往:“那可是很多年都没再启用的帝师院唉,据说曾经最辉煌时期,每个月都会有皇氏子弟来此与学子交流会面。你们不想看看吗?说不定还能近距离看看陛下。” “如今皇氏就只有陛下了,他若是不出宫,你进了帝师院也是见不到的。”吴明霞不赞同明月的目的。 但她却赞同明月的目标:“我也想进帝师院,你们就看看咱们打扫帝师院时看见的摸到的那些稀世珍宝的陈设,那可是这皇朝如今的极品。如果在学坊能进帝师院,那可真的是祖坟冒了青烟。” 两人聊的热乎,但看凌卓一直不吭声,便用胳膊推了推她:“你呢?阿卓,你不想进帝师院吗?” 凌卓比较想知道夙歌会选择去哪,但猜测也知道,以他的身份大概率便是直接被选进帝师院,但他如果不愿意去,选择了别的院派,哥哥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他,这样一来就比较尴尬了。 以哥哥的性子,重开帝师院定然因为自己,如果夙歌不愿意进帝师院,那么自己却被哥哥定在帝师院岂不是太憋屈了。 “我也不知道…”凌卓无奈的摊了摊手。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确定了夙歌去帝师院,那么她也会老实呆在帝师院。如果夙歌选了别的,那除了悟道院,她还能跟哥哥撒娇耍赖也跟着选别的。 否则,她觉得这学上的没意思呀。 倒不是她恋爱脑,实在是她来学坊目标就是夙歌,如今也算个普通朋友,如果就此被分开,导致她与夙歌越走越远,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凌卓叹了口气:“唉,帝师院真不是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呀。” “那倒是…”明月和舞明霞认同,得不到陛下认可,她们就算再期待也没什么用。 “哟,你还用得着如此感慨?”贺东阳领好了饭菜撵走一个学子挤到了凌卓旁边,正好听见了凌卓的话。 凌卓斜睨了他一眼示意要敢说出来什么他就死定了。 贺东阳嘻嘻哈哈当没看见:“阿卓,你知道的,我可是对帝师院的名额势在必得。” “呵呵,但愿你够格。陛下可是火眼金睛,你要是耍花样,他可是不会放过你的,仔细脑袋。”凌卓故意吓唬他,让他收敛一点。 贺东阳不在乎她的恐吓:“小爷我这么优秀,世间少有,帝师院的名额肯定有我一个!” “你低调点。”夙歌淡漠的语气传来,却是坐到了与贺东阳相邻却隔着过道的桌子,表面一副与他们不熟的模样。 贺东阳刚想反驳,便看见夙歌递给他个眼神,就势看去,只看见几个天和院高阶的学子对着他们的方向时不时的瞟一眼,交头接耳讨论着什么。 “怎么回事?”凌卓也发觉不对,今日这地坤院的膳堂多了些天和院的学子。 贺东阳面色沉了下来:“这些人便是我们第一次去天和院上课时与我们交手的那些。” “他们现在来这里做什么?”凌卓不解。 “不知道。”贺东阳摇头。 这时已经有几个天和院的学子冲着夙歌走了过来。 “你便是夙歌吧?左相的嫡长孙。”带头的是个长发微卷的少年,一脸孤傲邪气,语气轻佻的对夙歌说着,自顾自的倚坐在了夙歌对面的桌子边,抬起满是灰尘的脚,踩在夙歌吃饭的桌子上边上,一边说话一边自认为潇洒的抖腿。 夙歌看也不看他,抽出短剑直接一剑扎进木桌上,犀利的剑锋直接擦着那少年的脚边穿透桌案。 他动作极快,也根本没顾虑的便下狠手示警,让膳堂所有人都震惊的望向他。 在凌卓眼中一身墨蓝色衣衫的夙歌,高束着长发,在静悄悄的膳堂中却似闪着令人瞩目的光。 夙歌嫌弃的看了眼那少年的鞋与离的极近的饭碗,夙歌摸出一方绢帕,抽回短剑,仔细擦了下,便收回袖中,起身欲走。 此时,天和院的一众来人仿如突然回过神来,纷纷拦住他去路。 明明夙歌一句话都没说,却以凌冽的气势镇住了所有人。 “夙歌,你很好。我们…我们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如果你加入天和院,天和院必然全力培养你。而我们,也能成为兄弟,彼此照顾,这学坊任你如何行事,都有我们给你罩着。”领头的少年虽然被夙歌一剑震住,此时回过味来,极快的稳住心神,与夙歌交涉。 夙歌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早就发觉这些人来地坤院有所打算,本以为是为了贺东阳,却不料是直奔自己而来。 “滚。”夙歌淡漠的开口。 “你说什么?!”领头的少年不可置信的提高了音调,夙歌这小子虽有来头,但在天和院上课时可是被自己等人揍倒的,实力不过如此,仗着他的身世,如今竟然敢让自己滚?! 夙歌懒得再多说什么,抬脚便走。 但领头少年吃瘪可忍不下这口气,抬手便去抓夙歌肩头,但此时一个木棍挡开了他的手,随后一个狂傲不羁的声音响起来:“喂喂喂,当爷爷我是空气吗?小歌子都说让你们滚了,还想死缠烂打,真当我们都怕你们吗?!” 贺东阳手里拎着木棍鄙夷的用鼻孔看着那些人,头都快昂到了天上。他自从悟道院之事后,不管是术法还是武艺都犹如神助,精进了许多。 早就想着一雪前耻,如今终于逮到机会了。 夙歌却是一脸黑线,他要是没听错,贺东阳这小子给自己起了诨号,小歌子?!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夙歌,你走你的,这些人交给我,今天我要不打的他们奶奶都认不出来孙子,我就不姓贺!”贺东阳说着便主动动手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天和院学子打了过去。 夙歌叹气,事情是因他而起,怎么能甩下就走,罢了罢了,自己也早就想报那次的仇,今日便打个痛快吧。 于是二人便背靠着背,一同对战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天和院高阶学子。 看他们打的热闹,凌卓却是掰着手指笑的高兴,如此一来,夙夙肯定是不会去天和院了,那么再去掉悟道院这个选项,还剩地坤院和云墨院。 这里的打斗很快引来了地坤院的掌事,眼看打斗的不是自家学子,掌事只好派人去请儒先生和凤院主前来。 第62章 确认身份 没过多久,跟随着坊主院主等人在别院等着觐见陛下的儒先生独自前来,带了凤天九全权委托给他的口令。 勒令在场众人停手,定眼一看,在场能站着的也就夙歌与贺东阳二人,两人虽是打的激烈,却是身上没挂什么彩,沾上的血迹也多是对方的。 儒先生咂舌,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 鉴于此次是天和院先挑衅,儒先生再次发挥护犊子的本性,仗着凤天九委托的职权,把天和院学子给狠狠责罚了一顿,取消了他们进入帝师院遴选的资格。 至于夙歌与贺东阳,儒先生也是面色严厉的批评他们不该在陛下驾临时闯祸。 二人被罚在地坤院膳堂外站桩,直到晚膳时方可行动。 于是这对打架一时爽,站桩很悲剧的难兄难弟便在膳堂外老老实实的站桩,接受来往学子的注目礼。 凌卓则是颇为赞赏的拍了拍贺东阳的肩头,她觉得打的没错,要不是她武艺不佳,她也想说上就上。 贺东阳一脸得意洋洋,打赢了,罚站桩也是高兴的。 到了夙歌,凌卓则是顿了手,到底没敢去拍他肩头,收回手,转身便和明月等人离开了。 夙歌抿紧嘴唇努力不去看阿卓离开的背影,这样不熟的样子,很好。 午后,帝师院传讯,由云墨院的学子先去面圣进行遴选。 待到第一波参与遴选完毕的学子出来,大家方知道所谓遴选,不过是陛下看谁有眼缘随意随心的挨个问了几个问题。 一些回答满意的,当场便由陛下贴身近侍给了个金色牌子,上面刻着帝师院,便是通过了遴选获得了资格。 如此一来,遴选速度远比大家想象中快。 待到傍晚,已经轮到了新晋学子前往帝师院正殿参与遴选,夙歌与贺东阳也提前获了解放,与大家一起整理衣衫,干净体面的觐见帝王。 “新晋学子二十人一组,觐见帝王,入殿后听从内侍指引,如有被陛下留下谈话的,也不必惊慌,注意不要殿前失仪。知道什么便答什么就好,陛下性格温和,不会太为难你们。”儒先生将重要事项又叮嘱一番。 没过多久,便有内侍出来引着第一组进了殿内。 凌卓与明月等人被分在第三组,夙歌则是早她一点进去的第二组,贺东阳第五组。 待看到夙歌出来时不经意露出的金色牌子时,凌卓脸上抑制不住的乐开了花,开开心心的便随着第三组进了殿。 大殿中,皇伊贤高坐正中,身侧还有此次随行的左相,二人正端了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方示意侍从介绍学子的家世来历。 待介绍到凌卓乃是岭南程氏女程容琳时,饶是左相也抬起头看了两眼。 但看程容若之妹也不过容貌平常,肤色微暗,除了眼睛清澈明朗一些,其他五官都没什么优点,不过是个没什么姿色的寻常少女罢了。 之前程容若求到他那给自己妹妹要一个学坊名额时,左相还曾想拉拢他,想着是否有夙家族中子弟堪与之配个姻缘,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人选便就做罢了。 他是从没想过自己的歌儿,在他看来,歌儿那般优秀,还没有可与他匹配的女子出现。 但此时皇伊贤却是心情激动,终于看见了自己养大的妹妹,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听内侍介绍完,方缓缓开口:“你,为何想进帝师院?” 众人循着他目光看去,是个高个子少年,少年忙上前一步,跪了下去磕了个头方回答:“回陛下,草民…草民想光宗耀祖…还想…还想能入仕为官造福百姓。” 皇伊贤点了点头,他没什么太高要求,肯入仕的大部分都发了牌子,如今朝堂急需新鲜血液,但眼下他却是没有发牌子,示意内侍将人带下去便是淘汰了。 于是在场一个一个的被他淘汰,直到叫到西贝明月之时,皇伊贤忽然看到凌卓偷偷给他递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这是凌卓的朋友。 “西贝明月,西贝家的小女儿,你上面有三个哥哥,家中是世代的商贾。嗯…”皇伊贤看着内侍递过来关于明月的资料,沉吟一番方点了点头:“很好,你可愿意进帝师院?” 帝王主动询问,这等殊荣让明月顿时呆住。 凌卓则是越过两人伸手偷偷拽了拽明月衣袖,才让明月回过神来,忙跪在地上拜伏:“民…民女求之不得。” “嗯,在帝师院好好进学,日后发挥你们西贝家所长造福皇朝百姓。”皇伊贤示意内侍发牌子。 明月忙又叩拜,而后双手接过牌子,云里雾里的跟着内侍走出了大殿。 而后几个淘汰后,到舞明霞之时,凌卓又给了皇伊贤暗示,皇伊贤也允了她的小心思给她的手帕之交开后门。 待到只剩凌卓一人,皇伊贤却是对左相说道:“左相大人许久未见夙歌,是否想与令孙一叙?” 左相见只留了程容琳,便也知陛下这是有程容若的事要与其妹说,便也懒得多问,正好他也想问问夙歌在学坊近况,如今得了陛下特许,自是求之不得。 于是在左相告退后,皇伊贤将内侍也派出去取些茶点,和安排学子们再耐心等候。 四下无人后,皇伊贤坐在位置上也没动,对凌卓招了招手:“怎么,都没人了,还不过来。” 凌卓这才撒欢的蹦蹦跳跳就跑过去扑进了皇伊贤怀里,仰着头笑意晏晏:“哥哥你终于来了。” “你在这,我始终不放心。”皇伊贤轻弹了下她额头,语带宠溺。 “哥哥,阿卓可想哥哥了。”凌卓钻皇伊贤怀里猛吸一口他身上的气息,云无月独有的味道传来,令阿卓很是怀念。 “那是不是已经玩够了,跟哥哥回宫吧。”皇伊贤郑重的说。 凌卓心道,果然哥哥打着让她回去的主意。 凌卓抬头看着皇伊贤的眼眸,撇下嘴角:阿卓不想回去。” “哦?是为了贺东阳?还是夙歌?或者是西贝明月,舞明霞?”皇伊贤说出一连串的名字。 凌卓顿时无奈,果然即便是在学坊,哥哥也对她了如指掌。 “不为了谁,我是为了自己,为了哥哥。”凌卓往大道理上扯:“就像贺东阳。他很有理想,他就想做哥哥这棵大树上的枝桠,为百姓遮风挡雨,阿卓对他是欣赏。” 皇伊贤点了点头,似是认同了她这个看法。 “夙歌,夙歌是左相的嫡长孙,未来要接掌夙家的人,阿卓与他打好关系,也是为了日后看在同窗的份上,遇事有个帮手。” 皇伊贤一挑眉,狐疑的看着凌卓:“看上去你们关系一般。” 凌卓略显尴尬的干咳两声:“这不是我与人家身份有差距,还没到关系很好的地步。” 皇伊贤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西贝明月,说起明月,我正想向哥哥提议开通海运,派兵力护航海运,咱们没有船队不要紧,西贝家曾是航海巨头,我们可以官民合作,商量个可行方案开放海运,收取通行费用,与瑞霖建立贸易往来。”凌卓提议。 皇朝如今国库充盈,是该想办法造福百姓推动经济复苏。 皇伊贤没意见,略一思忖对凌卓说道:“此事交给你与西贝家接触,可以打着程容若的名头行事。届时我会派容若配合你促成此事。” 凌卓扬起笑脸拍马屁:“哥哥英明。” “你呀,早就等着朕点头了,要是朕不答应,是不是还准备了哭闹撒泼的戏码等着朕。”皇伊贤揉了揉凌卓刘海戳穿她小心思。 “怎么会,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凌卓躲着皇伊贤的手整理自己发型。 “你真不愿意跟朕回宫吗?”皇伊贤神色有些落寞。 凌卓摇头。 皇伊贤顿了顿又柔声说道:“阿卓呀,明年朕便要大婚了。届时你不能再住在哥哥寝殿的侧殿。哥哥为你选址盖了新宫苑,如今已经差不多了,等着你赐名。” 怕凌卓心中不悦,皇伊贤好声好气的商量:“阿卓也长大了,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夫婿,你曾说不愿嫁出宫,那么哥哥会为你择个良婿进宫做入幕之臣。届时你也不好没有宫苑安置人家对不对?” 凌卓心中一动,问:“哥哥,我能嫁出宫吗?” 皇伊贤一怔,与凌卓对视半晌,方斩钉截铁的否决:“不能。你…” “我身上负有龙脉,我知道了哥哥。”凌卓得到了自己心知肚明的答案,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身负龙脉怎么可能嫁入寻常家。 皇伊贤揉了揉她额发:“给你宫殿赐个名字吧。” 她已经不再是睡觉怕黑缠着哥哥讲故事的小孩子,凌卓对自己会搬出侧殿早有心理准备,努力扬起笑脸:“叫紫宸宫吧。好听还大气。” 皇伊贤点头应允。 “还有一事,朕听闻你入学坊第一天便遇到了精怪?”皇伊贤揽着凌卓关切的问。 凌卓点头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是啊哥哥,那些精怪都是被摄了魂魄被操纵的学子,他们父母如果知道自己孩子来学坊求学,却落得音讯全无的下场可如何是好?” 这些她不敢多问旁人,怕他们的习以为常衬得自己特殊。 皇伊贤对她最是了解,知道她心中不忍,叹惋道:“阿卓,哥哥知道你的那个世界太平美好。皇朝也好,瑞霖也好,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想必你也了解,妖兽与人,甚至修道者,多方共存,便注定不会是个安全的地方。他们的父母会得到皇朝的抚恤金,你不必太过自责,认为是因你而来的灾祸。” “阿卓你可知哥哥听说你遇见精怪,简直魂都快被吓飞了,生怕你遇见不测。” 凌卓噗嗤一乐,伸手摆动皇伊贤的冠冕上的珠玉:“哥哥不怕,阿卓好得很。” “圣佑告诉朕,你的心智体魄需要和龙脉一同成长,否则会遭受龙脉的反噬。阿卓,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去做去承担的命运。哥哥不能为了自己心中的不忍,便困住你。因此你在宫外,哥哥没办法完全护你周全,只能你自己照顾自己。”皇伊贤耐心细致的给凌卓一再叮嘱。 凌卓乖巧的点头一一应下。 皇伊贤唤了个人出来,此人名叫任轻风,此后由他带队在暗处跟随凌卓,听从凌卓安排,负责与宫中递话传信。 凌卓明白这是皇伊贤让沈云挚一直暗中培养的暗卫,就像夙歌的夙家暗卫一般,凌卓没有拒绝。不能万事都依靠圣佑,他本就不喜俗世之事,有很多事圣佑也不能去办,这是她与哥哥都必须要有的耳目。 只是这是忠心于皇朝和哥哥的,凌卓也想有了机缘培养属于自己的。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话,为不引起人怀疑凌卓身份,便只能再次分别,离开前,皇伊贤又拿出一个包裹。 “里面是你在宫里喜欢的点心和吃食。最近天气冷了许多,多注意身体。哥哥可不求你考状元,你只要在学坊开心就行。”皇伊贤将包裹递给凌卓,一再嘱咐。 凌卓心中感动,撇了撇嘴角,又抱了抱哥哥,不舍得接过包裹:“小贤,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你可不能天天只顾批阅奏折。也多去看看我养的鱼和花草,可不能我回宫时它们都死绝了。” 闻言皇伊贤哭笑不得,揉了揉凌卓额发:“好了,知道了。朕会替你看顾好那些宝贝。放心好了。” 凌卓心满意足的和自家哥哥告别,抱着包裹从侧面离开。 看凌卓身影消失,皇伊贤手放在胸口,感觉又缺了一块似的,想想再过两月阿卓便能休假回宫,这才又缓过来些。 此时在偏殿与左相叙话的夙歌眼角瞥见凌卓在主殿方向的回廊抱着一个包裹蹦蹦跳跳的经过,面上笑意晏晏,样子活泼可爱,心中已经坐实了她的身份。 他微微阖了阖眸,心里五味杂陈。 曾还有那么一丝的侥幸,期望自己在宫里遇见的是个小侍女或是其他人,而不是神女。 如今看来自己也是可笑,如果不是神女,又怎么会出现在帝王处理政务的殿宇附近。 第63章 费钱养的暗卫 左相放下手中茶盏,夙歌忙收敛了自己神思,颔首听训。 今日在地坤院与人打架,到底逃不过左相眼睛。 “听闻天和院乃是凤家的地盘,今日与你起争执的是凤家三房的小儿子。咱们自是不怕他凤家,但在学坊,凤家在此进学的子弟还是不少,你势单力薄,不要与其正面起冲突。”左相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须,对自己最疼爱的孙儿教诲。 “歌儿明白,但凤家太过狂妄,在第一次去天和院上课时便给了歌儿与新晋学子们一个下马威,当时歌儿不想暴露实力便忍过了。今日他们点名了来找我,歌儿气不过才动了手。”夙歌恭敬一礼回道。 “哎,”左相摆手:“你莫要隐瞒,是那贺家小子先动的手,你才跟上去的。” 顿了一顿左相又开口:“贺家那小子身份来历想必你也清楚,其来历复杂不入流,你与之结交还需谨慎,莫要因其乱了心性。你乃是夙家嫡长孙,那凤家再狂妄也不敢对你怎样,不要掺合到这些俗事中去。” 夙歌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左相看自家孙儿沉稳的模样,想着也不好打击他,便话题一转:“老夫听闻暗卫密报你曾遇见精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夙歌心思急转,如果祖父知道精怪是冲着程容琳而来,那么很快便会察觉是神女出宫,那么阿卓身份暴露届时只能迫于压力回宫。 夙歌自是不愿凌卓失去欢笑的神色,被关在宫里被供起来。 于是讲了自己与程容琳进入山林后发现精怪害人,后被贺东阳所救,特意将真相和前后时间混淆。 果然左相不疑有它,认为精怪乃是偶然遇见,便没有再追究。 夙歌松了口气。 左相又安排嘱咐了些日常之事,最后才说到:“你父亲母亲也托了祖父给你带了些吃食和衣物。你且好生收下。” 他说着,身旁的随侍便将包裹双手呈给夙歌。 夙歌垂眸看了一眼,没接。那对表面上的父母,他心里从没承认过。 左相看他神色冷淡,便长叹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勉强你。在学坊好好照顾自己。去吧。” 夙歌躬身一礼,方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门外,左相似叹似惋:“这孩子的性子,真是外冷内热,倔强的很。” 像极了他战死在沙场的父亲…… 凌卓回到队列时,明月与舞明霞立刻凑过来,上下看搜寻着:“牌子呢?” “什么?”凌卓没回过神。 两人急了:“我们都拿到帝师院的牌子了,你的呢?” 凌卓这才回过神来,她就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和哥哥聊的起劲。把最重要的给忘了。 好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赶来,双手奉上帝师院的金色牌子:“姑娘走的匆忙,忘了拿牌子。陛下特意让老奴送过来。” 凌卓接了过来:“多谢。” 内侍微微颔首便离开。 明月与舞明霞二人这才松了口气,三人又是说笑一番,看见凌卓还抱了个包裹,凌卓推说其哥哥托了陛下带给她的,纷纷称羡程大人在陛下跟前可真是得宠。 贺东阳看着几人都已经进帝师院,心里不免忐忑起来,没来得及与凌卓说话,便随着队列进了大殿。 大殿中沉寂无声,上首的帝王微微有些倦乏,斜倚在上座,翻阅着手中的卷籍,无声的威压弥漫在殿中,令人大气不敢出。 随着内侍将下方学子的来历祖籍一一报出,待念到贺东阳时,皇伊贤指尖略顿,垂着眸子看着卷籍上写着的信息。 审核问话了数人后,最后留下了贺东阳。 皇伊贤收起了书卷,起身走下了高阶,打量着贺东阳,见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身高已至自己肩头,修长的身材,面容俊朗带着些不羁的犀利。 凌卓利用邱楚人,以力打力对付贺之舟一事,经过圣佑转述时,他还奇怪怎么凌卓卷入了贺家之事。 如今见了贺东阳,皇伊贤倒是好好审视了一番,揣度莫非是凌卓看上了这小子? 念及此处皇伊贤心里却是极其满意,这小子不过是个头高一点,论样貌不过中等之姿,才智更远比不上自小长在世家大族的夙歌凤云鹤等人。 配自己打小娇养的妹妹可真的是差远了。就算夙歌和凤云鹤,他都看不在眼里,更何况是贺家这小子。 不如想办法杀了?心念一动,神色间难免多了几分杀意。令贺东阳浑身战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念及凌卓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愿意,若是再起了龃龉,不值当的。 皇伊贤便暗自叹息,宝贝妹妹惹不起,大不了以后把这贺东阳纳进宫,给阿卓当个侍臣勉强应付一下。 “朕听闻,今日地坤院有人斗殴。”皇伊贤低沉的声音响起,无喜无悲,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贺东阳浑身一抖,这点小事,陛下已经知道了。莫非此事让陛下觉得被冒犯了? 贺东阳立刻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不敢作声。 皇伊贤斜睨了四下的侍从,内侍们纷纷退下。 “一棵大树,确实需要无数的枝丫,但做事冲动,贸然出头的那支是最容易第一个被修剪掉的。”皇伊贤负手而立,缓缓走到窗前,隔着窗扇的缝隙,一眼便看见自己的阿卓正满脸阳光的和好友们有说有笑。 他微微有些羡慕,最美好的年纪,最快和的时候,皇伊贤微微眯起眼睛,圣佑说得对,阿卓不应该只属于皇宫,只有足够的历练,才能成长。 但这条路上,谁和她一路同行,自己得为她把关才行。 而跪在地上的贺东阳此时心头巨震,自己与神女私下所说的,帝王竟然全部知道。 他止不住的浑身微颤。 “一棵大树上最茁壮最有用的那枝树干,必然需要沉稳有头脑能为主干遮风挡雨。朝廷也是如此,有野心有抱负不算坏事,但如果只是为了一己私欲,为向上爬不择手段,不顾民生多艰,那么必然会摔得很惨。朕希望你的目标是做个为百姓着想的忠臣良将。而不是一个贪图权势的佞臣。”皇伊贤看着少年的背影,语气淡然的敲打。 这孩子本性不坏,但其自幼的经历,若是少了引导,极易偏激走歪。 “你很聪明,她也信任你。别辜负了她。”皇伊贤行至贺东阳身边,俯身拍了拍他肩膀嘱托道。 “起来吧。”他越过贺东阳走回上方的座椅,缓缓坐下。 贺东阳忙爬了起来,努力稳住身形,躬身以礼,语气微颤的回到:“谨记陛下教诲。” “贺家与你无关了。忘了吧。”皇伊贤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贺东阳闻言愣了一下,忙遵从礼节告退。神志恍惚的走到殿外,内侍这次没忘,特意等在此处把帝师院的牌子递给了他。 贺东阳拿着牌子走了数步,方又回头看了看正殿的方向,才回过味来,自己这是与贺家彻底断掉了,从今以后,自己的籍贯与来历便会重新书写,自己以后的子孙也会是从自己这里开始誊写族谱,开启自己这一脉的传承,从此与那个贺家再无关系。 再造之恩,必以此生回报。 贺东阳只觉得脸上微热,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对着正殿跪拜在地,连着叩了数个响头。 不出凌卓所料,皇伊贤并未在学坊留宿,便在天色微暗时起驾回宫。 临行前,皇伊贤特意让人将选定的帝师院学子召集在一起,一同在帝师院的膳堂用了晚膳。 席间教诲众人努力进学,不辜负朝廷所托,不辜负百姓所望,也不辜负韶华与光阴。 凌卓看着哥哥扫过来的眼神,扬起笑脸,举起一个他们二人才懂的比心的手势。 皇伊贤勾起唇角,微微点了点头。 阿卓在学坊很好,他也便安心了。 待帝王离去,左相也随之离开。 空置十数年的帝师院终于迎来了新生,大家纷纷带着自己的包裹物品搬往帝师院的寝舍,忙活到很晚才收拾妥当。 入夜后,夙歌站在帝师院的寝舍侧院,月夜深沉,将他身影拉的极长。 几道黑影闪过,出现在他面前,几个人都负了伤,衣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饶是夙歌早有心理准备也是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回公子,属下遵从公子令,今日调集了暗卫在各院派探查,防止再有人利用精怪作乱。” “就在属下探查到地坤院时遇到了对手,那些人都蒙着面,埋伏在暗处。” “还有在附近山林遇到了一些精怪,处理时遇到了陛下暗卫,我们没有与之交手,只是远远避开,对方没有追究我们的来历,想想必早已知道。” 夙歌面色一沉,地坤院是距离帝师院最近的院系,今日陛下驾临,真的有人意图不轨。而陛下的暗卫,夙歌并不意外,于是放下不提。 “地坤院的可是抓到了活口?”夙歌问。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都低下头。 自己这些暗卫的本事他是最清楚不过。如今连他们也失手,可见对方实力远比他想象的厉害。 只是不知今日这些人与利用精怪意的是否是同一伙人。 “还有一事。”带头的黑衣人再次开口。 “嗯?” “属下看到陛下近卫任轻风留在了学坊,暗中保护一个女子。”他与任轻风虽是旧相识,如今意外得见,还是如实上报给了自家主子。 夙歌了然,陛下不放心,将任轻风留给了阿卓。 这样也好啊多一个武艺高强的保护阿卓,他也能放心不少,可以腾出手去处理这些藏在暗处的不轨之徒。 夙歌看着他们几人都多少挂了彩,便吩咐:“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换墨玉他们几个过来,今日过后,对方应该也能消停些时日。先养好伤再说。” 黑衣人躬身一礼告退。 他们是夙家的暗卫,自幼被分给夙歌掌管,虽然会按例将夙歌在学坊的近况上报给左相,但对夙歌是忠心不二,一些夙歌交给他们处理的事,只要左相不问,他们便也不说。 知身份懂进退,才是身为暗卫的准则。 但凌卓新得到得暗卫便并非如此了。 凌卓仰头看着斜靠在树枝上假寐的任轻风时,一脸疑惑,她见过夙歌的暗卫呀,人家的恭谨又听话。 怎么自己面前这只跟个大爷似的。 问他多大了,不回答。 问他是否娶妻生子了,也不回答。 连问他晚膳吃了没,他都好像没听到。 她不知这任轻风可是她那师傅沈云挚从战死的人堆里捡回来的小师弟,打小自在散漫惯了,是近几个月才被沈云挚打着骂着给撵到宫里护卫陛下。 好不容易和陛下处的熟悉了,也习惯了宫里清闲自在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如今却被给了一个小丫头做护卫,每日三餐都得自己想办法解决,任轻风满心的不情愿,如果不是怕沈云挚的暴揍,他早就开溜了。 同时这是陛下的指令他也不敢违抗。 凌卓来了脾气:“你若是不想在这里便回宫去吧。”说罢掉头便走。 任轻风飘然而落到她身前:“有什么事,你说吧。” 凌卓不满他态度,翻了个白眼。 “我想探查一下之前精怪到底是何人所为。” “精怪?”任轻风皱眉:“什么是精怪?” 凌卓气结:“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查?”任轻风摆烂。 “我如果知道还要你干嘛?” “要我保护你啊。”任轻风理直气壮。 凌卓深吸一口气:“暗卫每个月多少银子?你这业务都不熟悉也不听指令,银子是不是拿的可烫手了?!” 任轻风认真想了想回答:“内库每月给发五十两银子,陛下私库每月给发一百两。” 凌卓冷笑:“你可真的是有钱啊。”一百五十两,足够普通人吃个几十年了。 任轻风点头,钱确实攒了不少,感念陛下仁德宽厚。 “你如果不听我的话,那么哥哥便会把你撵走,让别的人当我的暗卫,你离开了皇宫可就再也找不到拿这么多银子的好差事了。”凌卓威逼利诱。 任轻风深以为然,他明白了,自己师兄把自己死活绑在宫里的目的,就是给门派赚银子,给他的宝贝马吃上好饲料。 如果自己搞砸了,以师兄的暴脾气大概能活剥了自己。 念及至此,任轻风立刻老实了:“探查精怪来历对吧。你等着,我肯定能给你个结果。” 他话毕,人便闪身消失。 第64章 暗戳戳的表白 凌卓抚着险些被气的吐血的胸口,她本以为哥哥会留给她个得力干将,却不知是留了个憨憨给她使唤。 被凌卓腹诽的皇伊贤批阅着堆积的奏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看着自己出宫一日便堆了满满桌案三尺高的奏折,饶是好脾气的皇伊贤也有些受不住。 不过出宫一日,怎么能有这么多公务要处理!!! 至于任轻风,当然是他一时用不着,但又看他散漫碍眼所以与其闲置浪费银子,不如到阿卓那让阿卓使唤使唤。 于是乎,凌卓踏上了与自己暗卫磨合的新路程。 十月末,第一场雪如约而至,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灰蒙蒙的云端兀自飘洒。 凌卓穿着帝师院的院派服饰,一身玄色纹绣赤鸟的长袍,束腰束袖,干练方便。外面罩了件灰色的厚兔毛短袄,随着众人一同上骑射课。 本以为这般天气,会逃过这堂课。却不料南宫烈刚被调到了帝师院任教,那人端的一副铁面无私模样,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缺席。 好在虽然下雪,却没有风,不算太冷。 凌卓嘻嘻哈哈与明月等人一边打闹一边到了帝师院专属的骑射场。 如今还没有分配给学院马匹,所以大家还在原地射箭阶段。 即便是如此,众人的射击准确差距也是肉眼可见的大。 夙歌一流的为数不多两三个人基本百发百中。 贺东阳一众属于新手,但底子好,很快便上手。 舞明霞自不必说,武学世家,射箭自幼每日练习,闭着眼也能射中靶子。 明月略差,但其哥哥打小也带着她学习了些,不会太生疏,命中靶心做不到,但至少每支箭都能射在靶子上。 只是简单把箭射中靶子凌卓便是都做不到,来到学坊时还她第一次碰弓弩,如今断断续续课也上了十数节,却始终不得要领,十支箭八支落在了地上。 以往的骑射课教习比较宽容,对此也并不苛责,只说不擅长不要紧,能练下臂力便是好的。 但南宫烈不同,他一向追求便高,如今看见凌卓的表现,南宫烈脸都黑了。 “沈云挚那老小子就是这样教导你的?箭都偏到他姥姥家去了。不管你之前基础如何,如今也太过不成样子,可见你平日并不用心。你,在此,拉满空弓,站到箭能射中靶心为止!”一节课毕,南宫烈责罚凌卓后,便挥手让众人下课离去。 不给箭矢,只拉满弓,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射中靶心。 明月不忍丢下凌卓,满脸担忧的与舞明霞一起陪着凌卓在雪地里站了许久。 “你们快去用午膳吧,不用在此陪我,别忘帮我留一份。”凌卓故作轻松的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头也不回的对她们二人说。 “阿卓,南宫大人只是一时气话,你也站了有半个时辰了,算了。冻病了可如何是好?”明月劝慰。 凌卓苦笑,她倒不是气南宫烈才听话的在此被罚。 而是她射箭时不管如何专注如何用心,可怎么也射不到靶上,她气的是自己,明明她瞄准了呀。 “你们快去吧。不然都要饿肚子了。”凌卓再次开口:“我再练一会,一会就去找你们。” 明月见她执着,便和舞明霞对视一眼,二人离开前叮嘱:“那你不要太久,我们去膳堂给你准备好姜茶。还是不要着凉了才好。” “辛苦啦,明月,明霞。”凌卓笑着说。 待明月与舞明霞离开,偌大的骑射场只剩凌卓还站在原地,大雪纷飞,渐渐落满她头发和肩膀臂腕,将她快盖成了一副雕像。 手指冰冷似乎与弓箭冻在一起,凌卓忽然想起来,自己年幼时,与爸爸一起射飞镖,自己也是屡屡不中,不得要领。 爸爸都是握着她的小手教她投出去。 看着命中靶心后,爸爸总是把自己高高的举过头顶转圈圈。 如今,自己身处异世数年,努力不去想爸爸妈妈,但午夜梦回,还能像往常一样推开家门便能看见在厨房忙碌的爸妈,端上桌的饭菜,和温暖的房屋。 想着想着,凌卓眼圈不禁发红,眼泪模糊了眼睛。 忽然一支箭搭在了她的弓弦上,一个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从后面环住了她,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拉开了弓弦,在弓满之时,微微上扬。 是他?没错,是他。 他熟悉的气息让她心脏怦怦直跳。 “射。”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凌卓几乎是下意识与他同时松手,箭矢以破空之势横断无数雪花直直射在红心正中,箭尾微微颤动,散尽剩余的力量。 “箭光所至,需心无旁骛。记住这个感觉和角度。”他的声音在凌卓耳边徐徐说道,那般亲近,能清晰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凌卓浑身一颤。 “太冷了,回去吧。”一件狐裘大氅搭在凌卓肩头。 他说罢便抽身离开。 凌卓揉着僵硬的臂弯,拽着狐裘,上面残留夙歌独有的味道,似檀木似阳光洒在青草地般温暖。 这,是第一次与他以近乎环抱的姿势靠的这么近。 凌卓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身影,她怕自己想去告诉他,告诉他自己是他要找的人,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夙歌缓缓走远,大雪覆盖在他漆黑的长发上,一时间仿佛二人一起白头。 他也不敢回头,怕自己会想与阿卓相认,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是谁,但他害怕如此一来他们便身份悬殊不能再以赤子之心面对彼此。 还不能,精怪之事还没有结果,还有地坤院的事没有头绪。 一切都还不能说明白。 再等等… 待凌卓回身时,只看见夙歌遥遥远去的背影,在大雪中慢慢消失不见。 那日后,两人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提这件事。 凌卓将夙歌的狐裘收藏起来,知道他也不缺这一件,便不打算归还。 两人课上坐席相隔不远,日常难免照面,都谨遵礼法克己守礼,只做平常同窗相处。 也是自那次后,凌卓的弓射宛如开了窍,准确程度直接越过了贺东阳,直逼第一梯队。 南宫烈不信邪,连番变着花样测了好几次,凌卓都是箭无虚发,甚至做到了指哪射哪。 对此,南宫烈怀疑凌卓之前是故意藏拙,还想找由头找纰漏责罚。 但随着夙歌的表现更加出乎意料,竟能数箭齐发命中天上飞鸟的心脏。 南宫烈转移了目标,开始对夙歌上心,着重培养起来。 虽然没了南宫烈带来的压力,凌卓却也没放松,射箭逐渐成了她的习惯,每日清晨起床到骑射场练箭,丝毫不肯松懈,她逐渐体会到了人箭合一时世界万物寂静的空灵之感。 明月和舞明霞都问她到底如何像开了窍般越来越厉害。 凌卓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箭搭上弓弦后,那么一瞬间的感觉,伴随着心跳和温暖的感觉,下意识的放手便可以命中目标。 她只想将夙歌带给她的感觉,随着一遍遍练习刻进骨子里。 自悟道院一事过后,夙歌便刻意疏远了很多。凌卓不知为什么,只觉得隔着什么,没办法去深究。 直到帝师院遴选后,二人虽然都是同一届,同一个学堂,但却没什么话可说,见面最多点头微笑,便没了下文。 如今夙歌雪中送炭,不,雪中教箭,让凌卓感觉自己似乎第一次触摸到了他的心。 那般隐忍的情感在那箭矢搭上弓弦后瞬间的不加掩饰的浓烈。 每每回想起来,凌卓抱着狐裘便将脸颊蹭来蹭去傻笑。 见凌卓多了件狐裘还时常抱着满脸花痴的模样,明月和舞明霞暗自揣度了许久,两人发现狐裘与夙歌的颇为相像,但苦无证据,便也都默契没问。 但没多久,狐裘却失踪了,很突然,凌卓找了许久都找不到。 待到几日后再看到时,却是披在凤家四小姐的身上。 起先凌卓也不确定会是自己收藏那件,直到看到狐裘上她挂上去的一个碧色坠子方才确认。 凤家四小姐没有进帝师院,而是进了天和院,也因此凌卓在偶然遇见时才认出那狐裘。 明月也远远看见,指着认出来:“阿卓,我怎么看着她穿的像你丢的那件。” 舞明霞眼力甚好,她也清楚看见那便是凌卓丢的那件:“我去向她要回来。” “别冲动,你去了如果她不承认怎么办?”明月忙拉住舞明霞。 “还能怎么办?那上面的碧色坠子是阿卓的呀,那就是证据。”舞明霞指着凤四小姐。 凌卓沉下脸,这狐裘确实是自己丢失那件。 “我自己去。”凌卓说着便抬脚走过去。 明月与舞明霞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 此时凤四小姐凤无双正与自己几个小姐妹说笑,几人正说着她身上的狐裘真不错,有人还说笑看着像是男子的,打趣凤四小姐已经有了意中人。 凤四小姐娇羞的笑着也没正面回答,默认了一切。 凌卓面色不善的走近时,凤四小姐斜睨着她,两人不熟,只是彼此面善,凤四小姐也知这是当朝新贵程容若的亲妹妹程容琳。 说是有那么点来历,但也不过只是那么一点点,比起她的凤氏一族那是提鞋也不配。 于是凤四小姐并不将程容琳放在眼中。 “你这狐裘是我的。”凌卓语气冰冷的说。 听她此言,众人一怔后,顿时哄笑起来,凤四小姐更是笑的直不起腰:“你?你一个小官之妹你也配?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看清楚,这可是狐裘,千金难求。” “我说了,这件狐裘是我的。”凌卓一字一顿的强调,指着那碧色坠子:“这是我挂的坠子。” 凤四小姐闻言一愣,她看着狐裘上挂着的有点突兀的坠子,狐疑的皱眉。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这坠子寻常的很,冒认个坠子便想抢件狐裘,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凤五小姐语气尖酸刻薄的讥讽。 “是啊,莫不是穷疯了,打劫打到我们凤家头上来了。”凤六小姐也一改在姐姐面前软弱的模样,附和道。 “你们说话太难听了,这是阿卓的,那碧色坠子就是证据。你们如果不认,那便说说这件狐裘你是从何而来?”明月不肯看凌卓单打独斗,也站在她身边对凤家几人怒斥。 “从何而来?凭什么告诉你们?!”凤五小姐不甘示弱。 “凭什么?凭奶奶我这拳头。”舞明霞秉承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原则挥了挥拳头。 她的武艺是公认的碾压所有女学子,便是凤家人数占优势,也是不免胆怯后退了半分。 凤四小姐在凌卓质问后,一直揪着狐裘没做声,这狐裘是有人送给她的,那人说是夙歌委托相赠,表明心意。 她虽知凤家与夙家面和心不和,自己与夙歌也断然成不了姻缘。但如果夙歌有心,她也是肯与他在学坊能有所往来,即便日后分开,也总好过徒留遗憾。 但面前这个程容琳却指着坠子说是她的,凤四小姐咬着嘴唇,她不信,不信自己上了别人的当,更不信这狐裘有那么一丝可能是夙歌送给这个程容琳的。 “还给我。”凌卓阴沉着脸,看狐裘在凤四小姐手中被揪下一撮毛,眼中冒火。 “不可能。”凤四小姐下定了决心,将狐裘又紧了紧:“这是夙歌托人相赠。我与他互相倾慕的凭证,不可能给你。” 凌卓顿时震惊的瞪大了眼,脑袋被震的轰轰作响:“你…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夙歌给我的,夙家嫡长孙夙歌!”凤四小姐口齿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凌卓不可置信,她有那么一瞬间心被割裂了一块疼了一下,随后又摇头:“不可能,我不信。” “那你说这是你的,这狐裘你又是从何而来?”凤四小姐反问,步步紧逼。 “这是…”凌卓回想起骑射场上夙歌将狐裘搭在自己肩头… 但这怎么能说?即便说了又有谁信?夙歌自己都没承认过他之间有什么关系。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凤五小姐冷笑,缓步走过来,语带讥讽:“啧啧啧,你看看你,自己跑来指着我家四姐的狐裘说是你的,结果呢,连来历都说不清楚,就在这等着被人打脸。” 她说着便扬手想扇下来。 但耳光的声音并未如众人所想那样响起,定睛看去时,舞明霞一手抓住了凤五小姐的手,将她反手扣在地上,单膝压住。 “有我在,有你先动手的份吗?”舞明霞这暴脾气,说着便扇在凤五小姐脸上,直接给她留了五个手指印。 “你们这是做什么?”凤四小姐怒目圆睁。 “做什么?看不出来吗?打架呀。”见舞明霞动手治住了凤五小姐。 凌卓定下心神,凭什么与她们解释多费口舌?那明明就是自己的,抢回来便是,念及如此便伸手去取凤四小姐身上的狐裘。 凤四小姐不肯,于是几人便打了起来。 第65章 脏了,不要了 待到暂代帝师院院主的儒先生和天和院院主凤天九赶到时,几个人都已经挂了彩,发钗凌乱,衣衫不整。 凤家几个小姐虽然不如舞明霞,但好的底子是自小打下的,而且她们人数多,凌卓这边,舞明霞与凌卓虽然尚还可以,但明月不行,于是堪堪与对方打成平手,谁也没得了便宜。 “这是怎么回事?”凤天九黑着脸问,他今日着了件雪色的狐裘,衬得面貌也俊朗了许多。 “哥哥,她们欺负我们。”凤五小姐哭唧唧的指着凌卓告状。 凤天九冷声轻咳:“这是学坊。叫院主。” 凤五小姐撇嘴,凤六小姐柔弱娇气的开口:“院主,今日这凌卓先来招惹我们,非说四姐姐身上的狐裘是她的。问她如何得来,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讲理不过,还先动手。” 她这般梨花带雨,语气娇柔的模样,令聚在四周看热闹的人不免都同情几分。 “你说谎,那狐裘就是阿卓的,那碧色坠子就是证据。至于动手,难道不是你们五小姐先来打凌卓反被治住才开始的吗?颠倒黑白,真的是撒谎精!”明月口齿伶俐的反驳。 “无双你说,到底是谁的?”凤天九看向凤四小姐。 看着自己亲哥哥问话,凤四小姐也来了底气,仰首挺胸的说:“这是我的,夙歌送我的。” 闻言凤天九眉头皱了皱,训斥:“学坊乃是进学之地,休要谈儿女私情。既然是他的,便退还给他。怎的一件狐裘,还引得你们动手,莫不是他同时招惹了你们两人?那这么看,夙家子弟也不见得多君子。” 见他借此讥讽夙家,凌卓皱眉。 但还未及开口,人群起哄着让开一条路,夙歌面色如常的缓步走来,站定后对儒先生和凤天九躬身一礼,而后方开口道:“凤院主身为尊长,出言谣传学子,有失身份。夙家之人,有祖训,娶妻必然从一而终,不纳妾无通房,孑然自好。夙歌从未有违自家祖训之举。还请先生明察。” “哦?那你说,这狐裘是怎么回事?”凤天九当众被他打脸,也不生气,一脸嗤笑的等着看他好戏。 夙歌看向凤四小姐,凤四小姐面色通红的低下头,收到夙歌心意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与他见面,不料却是在这般场景之下。 但能见终究是好的,凤四小姐按着胸口,心砰怦直跳。 夙歌今日着了件雪貂毛镶嵌领边红色短绒的鹤氅,高束着乌黑如锻的长发,剑眉入鬓,眸若寒星,鼻梁高挺,虽是少年,却身材高挑修长,面颊有了犀利的线条,真真俊朗无双。 这些年盛京虽然少有世家集会,但也偶然远远在会上瞥见过他一两次。 不管是身世还是样貌,夙歌都让凤四小姐心动,虽然凤家与夙家隔阂,但又不妨碍两人在学坊能倾诉些儿女情长。 “这狐裘是我的,但我不认识凤四小姐。”夙歌淡淡开口。 否定了与凤四小姐私相授受,肯定了狐裘的来处。 顿时四下众人皆是不约而同唔了一声,集体顿悟了。 夙歌是帝师院的,那程容琳几人也是帝师院,不认识凤四小姐,但认识程容琳。 狐裘又确实是他的。 结论很明确,这是他的,他给了认识的人,那人便是程容琳。 至于为什么给程容琳而不是别人,那便是可想象但不可明说的了。 凤四小姐顿时只觉得脸上如刀割似的疼,众人都目光快要把她刮个透心凉。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夙歌:“这狐裘明明是你托人送给我的。” “那人是谁?我不认识你,为何要送给你。”夙歌语气淡漠的反问。 “那人…那人我也不认识…”凤四小姐低喃,不禁委屈至极的哭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这明明是你托人送我的呀!” 众人同情的看着她,心知她这是被人利用戏耍了。 凌卓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凤四小姐,方才她还咬死了就是夙歌送她的定情之物。 是不是会哭就会得到同情? 凌卓看着夙歌的背影,顿时有些心灰意冷。 凌卓不想哭,她看着那狐裘还在凤四小姐身上,被她拽着不肯松手,渐渐眼神冷淡了下来:“脏了,不要了。你留着吧。” 她说话间便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凤四小姐闻言一愣,顿时哭的更加伤心欲绝,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凌卓的背影:“你…你说什么啊?!明明来抢的是你,现在你又说不要了?!” “我…我也不要了!”凤四小姐说着便脱下来掼在地上:“不就是个男人吗?你不屑于争抢,我更不在乎。” 她说着便也哭着转身跑开。 当事人都走了,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莫名的尴尬,还是儒先生打圆场:“罢了罢了,都散了吧。” 他说着走过去,捡起狐裘,掸了掸灰尘,递还给夙歌:“千金难买,好自珍重。莫负韶华。” 夙歌接下狐裘,摸着那碧色坠子,心知凌卓此番也是真的是伤心了。 第66章 皇皓雪残魂 院主们走后,明月与舞明霞却是围住夙歌。 “就是你对不对?”明月盯着夙歌。 “凌卓把它当宝贝似的天天看,原来是你小子的。”舞明霞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狐裘,倒确实挺软和光滑,难怪凤四小姐舍不得脱。 夙歌叹气,没想到自己一时心疼凌卓为她披上的狐裘反而为她带来的麻烦。 “你说你们夙家的祖训,那般信誓旦旦。可是真的对阿卓有心?”明月可是凌卓的铁闺蜜,如今察觉到了凌卓心有所属,便想替她问个明白。 “是啊,虽然你是夙家人,高高在上,但阿卓也是因你而露了心意。你可不能就此稀里糊涂当没发生过。”舞明霞也不肯放过夙歌。说起来她也曾暗自喜欢过他,但如今如果他欺负凌卓,那她舞明霞必然不会饶了夙歌。 “我现在只想知道阿卓去哪了。”夙歌皱着眉不想正面对她们回答,绕过后便大步朝着凌卓离开的方向找去。 凌卓穿过人群为她让开的路离开后,神思恍惚的走了许久,待到她止步时,却是走到了自己也未到过的地方。 此处紧闭着的大门朱漆斑驳,那本挂在门上的锁似乎不堪重负的滑落在地,门就那般在凌卓面前欠开一条缝隙。 天色渐晚,凌卓只觉得浑身冰冷,不想踏足此诡异之地,便开始后退。 但没等她退后几步便后背靠在一棵树上,她慌忙回头这才发现,四周哪里还有出路,全被树格挡开来。 心中恐慌之余凌卓呼唤圣佑,但奇怪的是,圣佑并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凌卓彻底惊慌失措,看着那朱漆大门内黑洞洞的一切,只怕下一秒便会有鬼怪吞噬了自己。 “别怕,是我。”那梦境中熟悉的女声幽幽响起。 凌卓一怔,立刻追问:“皇皓雪?你是不是皇皓雪?” 听到此声音,凌卓顿时便放松了许多,知道她并无恶意。 “我?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来吧,我为你亮盏灯是不是就不怕了。”她说着,门内便有了光亮。 凌卓看四下也出不去,便只能循着声音踏足进去。 门内是一座并不太大的殿阁,推门进去后,则看见幽幽的烛光自下而上映照着一座雕像。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的雕像,用白玉雕刻,雕刻师手艺极好,将女子神色间的温柔笑意都完好的留存下来,她额心有与阿卓一般无二的桃花印迹,身着着长袍,配饰华丽,发髻精美。 “这是你吗?”凌卓看着雕像问。 “好像是。”女子声音游移不定。 “你如今是死是活?” “大概是死了吧?我只是她残留在这里的一缕神念,破碎没有记忆。不知何时而来,也不知她究竟是谁。”女声幽幽一叹。 “那你为何故意把我引过来?”凌卓不解,她坐在雕像前的蒲团上。 “我只是觉得你的气息很熟悉,很想亲近你,了解你。”女声慢慢有了定性,一缕白色的雾气慢慢凝结成了与雕像女子相近的模样,只是身形飘渺,雾气蒙蒙。 “如果你真的是皇皓雪,那么也许因为我们都身负过龙脉,所以让你觉得熟悉。” “嗯,或许吧。我也曾尝试过呼唤你,但你身边一直有很强的屏障,今日,突然便没了,你是心情不好吗?”那团雾气也学着凌卓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似是托着下巴看向她。 凌卓顿时撇下嘴角:“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不会说出去。” “嗯,我不会乱说的。”雾气女子保证。 “我喜欢左相大人的孙子夙歌。从在宫里看见他第一面时便想多了解他接近他。为此我来了学坊。” “左相大人?他都有孙子了?时间过得真快。嗯?我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不认识他…”雾气有点混乱,而后又凝结:“没关系,左相不重要。那么你已经如愿来了学坊,告诉他你喜欢他了吗?” 凌卓摇头:“我是用了别人的身份前来,他根本认不出我来。” “哦?那是你单相思了?” 凌卓迟疑:“是么?可是他在我被罚时帮了我,还把他的狐裘披在我身上了呀。” “那这能说明什么呢?”女子反问。 凌卓眨了眨眼,呢喃:“是啊,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也许他只是看我在雪中被罚太可怜……” “是不是喜欢你,真的那么重要吗?”雾气女子慢慢又飘散开,形神无踪。 “不重要吗?那如果没有得到肯定,那么我来学坊的意义是什么?”凌卓自己也开始反思。 “身负龙脉,必有承担的使命。不要为了不能确定的情感浪费了韶华。”女声说着逐渐衰弱下去。 “好累啊,我有些撑不住了?阿卓。我们还有下次聊天的机会吗?”女声正在若即若离。 凌卓站起身环视四周,回答:“会得,只要你还有精力,我还有时间。皇皓雪,我也想多了解你。” 女声没有再回答,似是与凌卓一番谈话已经耗尽了她目前所有的体力一般。 凌卓走出朱漆大门时,那些挡住去路的树已经没有了,只有一条幽深僻静的小道一路蔓延下去。 凌卓只能顺着道路寻找回去的路。 慢慢四周的漆黑和没有尽头,逐渐将她吞没。 夙歌在帝师院找了几圈都没发现凌卓,贺东阳明月等人也帮他一同寻找。 期间贺东阳得知详情后,气不过揪住了夙歌领子:“你说过的,不过是个小官的妹妹,你看不上眼!看不上你为何招惹!” 夙歌抿着唇不反驳,这话确实是他说的,虽然不是他出自他本意。 “夙歌,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贺东阳的聪敏此时发挥超常,看到夙歌的隐忍。 夙歌拽开他的手:“她自己在外面太危险了。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夙歌,阿卓如果有个好歹,你自己清楚轻重!”贺东阳语带双关的咬牙切齿警告。 陛下如果知道你这般招惹神女,只怕会活剐了你。 但夙歌懒得与他掰扯,顾不上隐藏实力,唤出暗卫一同寻找,并且命人如果看到任轻风就及时回报。 他认为任轻风应该一直跟随着凌卓。 但他不知,任轻风自领命去查精怪后便了无音讯,这才导致了这次凌卓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第67章 告白,原是互相倾慕 就在夙歌等人一直找不到快要急疯了的时候,暗卫在帝师院北面的林子里发现了凌卓的发绳。 夙歌立刻前往去寻找。 贺东阳拦住明月与舞明霞,天色已晚,女子就不要掺合,不能找到一个再丢了两个。 夙歌赞同,示意暗卫送他们回去,包括贺东阳,不能让学坊发现此事引起骚乱。 贺东阳见夙歌神色间的焦急,便知自己帮不上太多忙,也不执着,只是再次叮嘱夙歌务必尽全力寻找。 夙歌目光如炬的扫了他一眼,便带着数个暗卫闪身离开,进了山林。 看那动作举止远比他在学坊武艺课上展露的高深许多。 贺东阳这才知这小子一直在藏拙。 一入林子,夙歌与几人便向几个方向分开。他向着自己感觉的方向一路行进,不知走了多久,方察觉眼前逐渐出现一条小路,小路蜿蜒而上,不知去往何处。 夙歌顾不上太多,沿着路而上。 没过多久,便借着微微的月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正坐靠在树边闭着眼睛。 夙歌顿时大惊失色,以为凌卓出了意外,立刻飞奔过去,将凌卓揽进怀里。 “阿卓,阿卓,醒醒。你别吓我。”他言语间已经带着颤抖。 凌卓被他晃醒,有些困乏的眨了眨眼:“夙夙?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夙歌哭笑不得的抱着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欣悦,没事,太好了,她没事。 随后凌卓又侧头睡了过去。 夙歌心中大定,忙脱下自己大氅披盖在她身上,想了想,山林寒冷还是不能任由她在此入睡,便弯腰将凌卓背起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凌卓趴伏在他背上,被冬夜冷风吹的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被温暖,随着人清醒一点半睁开眼低语:“你来找我做什么?” 夙歌没做声。 “你不肯说,那我也不肯说。”凌卓赌气的闭上眼又昏睡过去。 随着她再次昏睡,体温却是因为受寒而逐渐升高,夙歌明显觉得她浑身滚烫,发起高热来。 忙把她放下来,摸了摸她额头,确定自己感觉到的没错。 这下夙歌可是不知该如何做,此地位于在山林深处,四面都是极密的山林,因着出来的匆忙,没有药物,没有饮水,甚至连个巾帕都没有。 “阿卓,阿卓。”夙歌轻唤着凌卓,怕她一睡不醒。 叫了许久,凌卓方又缓缓睁开眼皮,极其疲倦,察觉到自己靠在夙歌怀里,便想推开他。 只是身上没有气力,动作软绵绵的没有效果。 “阿卓,别生气。”夙歌终是低了头。 “我不气,你没错。都是误会。”凌卓被烧的昏头昏脑,有气无力。 夙歌沉默半晌方又说到:“阿卓,你知道的…” “我知道,你喜欢宫里那个她,你托我帮你找她,我记得。”凌卓努力让神智清醒些,打断他的话:“我是程容琳,你只是托我找人而已,不必对我太好,今夜也没必要来找我,骑射场上只是你善心大发,看我被罚太可怜。我明白,我都知道。是我没有清楚认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夙歌早就在疏离的态度对待自己,自己竟然还真的以为骑射场是他在表达心意。 惹了笑话的是她自己,凌卓。 凌卓说着便推开夙歌腾地站起来,转身便走,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甩个背影给他,下一秒却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倒了下去。 夙歌眼疾手快的将她又揽了回来,才不至于直接摔在地。 摸了摸她额头,似乎好了一点。 夙歌还是将大氅披在她身上,背起她继续往回走。 边走边语气轻柔的诉说:“阿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的来历,也正因此才更不敢与你相认。身份悬殊,夙歌与程容琳之间,哪里比得上神女与夙歌的地位悬殊之大。” “如果是程容琳,我尚且还能去争取,并不是太难的事。但神女与夙歌,却是云泥之别,夙歌即便能继承夙家也是皇家臣子,而神女却还在皇家至上。这种差距,我望尘莫及。” “阿卓,在学坊遇见你,认出你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在这里,只要你身份未改,我便可以守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 “阿卓,是我太自私,我只顾想到自己的私心不肯认你。你怪我是应该的。” 夙歌一路走一路低语,为凌卓,也是为自己找到一个感情的出口。 “夙夙,我喜欢你,你不懂,为了你我才来的学坊…”不知多久,凌卓恍如犹在梦境中的呢喃。 夙歌浑身一震,血液顿时如凝滞了一般,他不知自己的诉说凌卓听了多少。但那都是他实心实意的感受和想法。 本以为凌卓昏迷,自己全是在自说自话。 却不料她的一句告白砸进了他心里,瞬间激起他心底的千层浪,让他难以抑制的情感喷薄而发。 “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从看见你第一眼。”夙歌默默的低声回应。 感受到自己背上一小片湿濡,夙歌明白阿卓在哭。 今日凌卓的委屈是因他而起,而这里面的幕后推手却是着实该死。 “阿卓,别哭。”夙歌轻声哄劝。 但没得到回应,侧首看去凌卓依旧趴伏在他背上没有醒过来。原来她一直还在梦里。 夙歌此时不知自己心里是该难过还是高兴,难过这番表达她并没有真切听到,高兴她真的是自己要找的人,而他们彼此倾慕。 夙歌收敛心神,来日方长,清楚她的心意,自己总是安心多了。 待夙歌背着凌卓走出山林时,一直在林边等候没离开的贺东阳看着昏迷不醒的凌卓顿时来了脾气,伸手便想去接。却被夙歌避开。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暗卫上前来挡住了贺东阳。 “夙歌,你什么意思?”贺东阳冷下脸。 夙歌没吱声,背着凌卓继续往回走。 “夙歌,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她是谁?你不敢承认对不对?”贺东阳此时也已经回过味来。” 见夙歌避而不答,贺东阳推开拦着他的暗卫说道:“你这个懦夫,是你的懦弱害的凌卓如此自苦。她为了你才来的学坊,你怎么…” 贺东阳训斥的话未说完,夙歌顿住脚冷冷回头警告:“你最好清楚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否则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这小子竟然知道阿卓的身份,所以连他都比自己知道的早! 夙歌心中气结。 第68章 身份揭露 气自己这猜疑个没完的性子,竟然还不如个贺东阳干脆利落。 见一向沉稳内敛的夙歌真的发怒,贺东阳识趣的乖乖闭嘴。 夙歌背着凌卓一路到了帝师院的主殿,这里有地龙,很是温暖。 贺东阳取来温水,递给夙歌。 夙歌让凌卓依靠在自己怀中,将水杯凑在她唇边,慢慢喂她喝一点水,但凌卓失去意识,水顺着她唇角流了下来。 贺东阳伸手试探了下凌卓额头:“这么烫?!怎么办?要不要送到学坊的医坊去?” 夙歌果断抱起凌卓,一路跑向医坊。 一路上还有一些未就寝的学子便看见夙歌等人一路飞奔的模样,纷纷议论这是发生了何事。 但此时,夙歌已经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一路闯进了医坊。 “来人,快来人。”他与贺东阳四顾着寻找医坊的先生。 看了一圈医坊没什么人。 半晌,才有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学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懒洋洋的问:“什么事啊?医坊的先生都回去了。” “去请,你是谁?可是医坊的学子?”夙歌将凌卓放在医坊的软榻上。 “现在去请也请不到呀,先生都住学坊外面,我又出不去。我是医坊的学子,可…”那学子两手一摊。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夙歌一把揪了过来:“她在山林里迷路受寒了。这不是太难治,但她如今高热不退,不能再拖下去了。” “受寒?还高热?”那学子瞪着眼:“这叫不难治?!” “让你治你就治,废什么话?!”贺东阳也不客气的吼道。 那学子离近了才看清:“是个女学子?” “废话,你看病医人还挑男女不成?”贺东阳挥了挥拳头。 “不挑不挑。”那学长忙摆手,凑上前伸手试探了下凌卓额头,确实很烫。 他伸指探在凌卓手腕,闭目感受了会脉象。 “弦脉,需用驱寒之药。”顿了一顿:“如果使用针灸之法见效会更快一点。” “那便使用针灸,汤药已经喝不进去了。”夙歌果断的替他做决定。 那学子迟疑的看了眼夙歌:“我怕我不行。” 夙歌看了看昏迷中的凌卓已经滚烫的发红的面容,冷静道:“我也学过一点医术,你下针,我辅助。” 那学子咦了一声,而后便跑去取针。 夙歌看向贺东阳:“你按住阿卓,下针时莫要下意识避让造成误伤。” 贺东阳忙用手压住凌卓的肩膀,手指没控制好略向胸靠了半寸,夙歌冷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贺东阳急忙撒手,后又觉得不对,忙又伸手小心谨慎的只压在她双臂上。 学子取了针小跑着回来,满头大汗的跪在软榻前:“这,这针平日都不用,找出来有点费劲。” 他说着便将银针取出,针芒在闪烁,,他手指切在凌卓手腕,用银针缓缓刺入阳溪穴,第二针刺入合谷,随之是二间,商阳。 夙歌看得清楚,心知他这是欲先将凌卓救醒。 眼看他下针虽然略紧张,但步步妥帖心细,夙歌便放下心来。 那学子擦了把额头的汗,长吁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上手下针,一步步都是跟着看了老先生做了上百遍的步骤。 “不出一刻钟,她便应该会降温,届时应该会苏醒。”学子收起银针。 “该如何称呼你?”夙歌问。 “在下,潘非鱼。”学子道。 “今日搭救之恩,日后必定答谢。”夙歌郑重抱拳一礼。 贺东阳也随着颔首一礼,如果阿卓真的有意外,不光夙歌,只怕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二位不必言谢,医者本该父母心。”潘非鱼回礼。 就在三人寒暄时,凌卓的情况却骤然直下,她忽然唇角溢出一丝血液,随之眼角也溢出血液。 “这,这是怎么了?”潘非鱼指着凌卓大惊失色,自己不过是按着伤寒昏厥下针,怎么会忽然七窍流血。 夙歌顿时呆愣在当场,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贺东阳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就在三人在震惊之下失神之时,一道雪色的光影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后一匹通体雪白的麒麟出现在凌卓身边,它看上去情况也不太好,身上遍布是似被雷火劈裂的伤口,伤口外翻露出白色的肉流着金色血液。 麒麟看着凌卓,随后化身成一个从头白到脚的男子,他银色的长发蜿蜒盘落在脚边,连敛下的长长睫羽都是银白色,身上的白色长袍被金色血迹浸染。 他出现后,缓缓单膝跪下低下了头:“灵主。” 而后他并不理会在场还有其他人,便起身平平伸出右手悬在凌卓面前半空的高度,闭着眼轻缓的默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词语,似歌似呢喃。 随着他的吟唱,凌卓脸上的血液渐渐如被皮肤吸收了一般消失不见,她程容琳的容貌也逐渐蜕变,转化成了她本来的模样,雪瓷无瑕的肌肤微微透出健康的粉色,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小巧挺翘的鼻子,珊瑚色的嘴唇。 她的面容逐渐变得平和,安详。 只等麒麟收回手又吐出一口金色血液后,凌卓缓缓睁开了眼眸。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似乎能如常活动后,才慢慢坐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乌黑如缎的长发丝丝缕缕落下,额前桃花印记若隐若现。 “我…这是怎么了?”她自语似的低喃。 “回灵主,您被邪魅蛊惑了。体魄一时承受不住压力,才会如此。”圣佑的声音不夹杂任何情感的传来。 她下意识先看向夙歌,似是安慰的灿然一笑,如春花盛开般烂漫。 那笑容太美,不止夙歌,便是另外两人也惊怔在原地回不过神,只觉得不管是软榻上刚刚苏醒的凌卓,还是浑身雪色的圣佑,满室满目都是自己此生闻所未闻的场面。 “灵主,您身上怎么会残有她的气息,是她回来了吗?她把你引过去的?她在哪?”圣佑忽然探查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努力撑着身体,焦急的询问凌卓。 凌卓回看向圣佑,才发觉他如今情况很不好。 “你这是怎么了?”凌卓立刻下了床榻便想去查看圣佑伤势,却忘了自己也是刚苏醒,浑身无力,直接腿一软差点跪地上,还是圣佑扶住了她,又把她扶坐在软榻上。 “天惩。”圣佑收回手,单膝跪地垂下头。 凌卓心中一痛,原来圣佑偶然便会联系不上,就是去承受天惩。 圣佑感知她在心疼他,于是淡然说道:“这是臣罪有应得。但皓雪…” 他心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让凌卓微微眯起眼眸。 第69章 凌卓 “不是她,只是她一缕残念,感应到了龙脉,这才引我前去。”凌卓略一顿,垂下眼眸:“也怪我,心神不宁才让她寻了你不在的机会得了手。” “还请灵主责罚。”圣佑跪在地,郑重说道。 凌卓苦笑:“你都为她遭受天惩,我还怎么忍心再责罚。” “灵主,臣想…” “不可以。”凌卓心知圣佑想见那皇皓雪的残念,断然拒绝。 圣佑垂首没做声。 “你听着,如今我身负皇朝龙脉,你是我的守护者,放不下前主是你的事,但她的残念,你是不可以私自去见,否则…”凌卓一顿,也没想到什么责罚,便止住了话头。 她虽然如对兄长一般对待圣佑,但不代表她可以大度到让圣佑去见前主,前主那缕不知存在是何意的残念留在世间,不知用意如何,若是深明大义倒是罢了,如果挑拨离间,那么自己毫无退路。这可是与她绑在一块的守护使,他不忘前主,已经是大过错。凌卓心软,凡事不爱较真,但不代表她傻。 圣佑默默垂首。 凌卓叹气,于心不忍,又说道:“再见她时,允许你在一旁护卫。” 圣佑闻言身形一震,抬头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凌卓,忙垂首拜下去。 唉,皇皓雪啊皇皓雪,你到底是如何优秀,连圣佑都因为你妥协退让,变得都乖顺了。 “起来吧,你身上的伤势这般严重,也是为了我才强撑着回来。”凌卓探身去扶圣佑起身,关切道:“我不知你会时常去承受天惩,下次你离开前知会我一声,我自己会小心一点,不让这次的事情再发生。” 圣佑因皇皓雪的突然出现而焦躁的心忽然平静了许多,他认真看着面前在小皇帝面前曾经爱哭爱任性的凌卓,觉得她成长了,身上的龙脉气息也逐渐稳固强大起来。 先前她每次探索皇朝地脉走向后便会神思消耗的极为严重变得弱小不堪,所以在为皇朝找到玉脉煤矿后便久久不能再使用。 而此时在圣佑才能感知的范围中,凌卓那弱小的力量,竟似一株小小的种子在坚硬的岩石上钻出了小脑袋,生出了一点绿色的叶片。 她的心智正在被打磨锻炼,假以时日,必然会长成参天大树吧? 而凌卓再次苏醒,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有了一丝变化,她方才伸出手指时能体会到了气流在手指间滑过流动的感觉。 不太清楚自己怎么忽然似进化了一般,但凌卓此时对夙歌的执念却没那般强烈,心境平静如水。 皇皓雪的残念接触她虽然带来了体魄上的不堪重负,但却也带来了洗炼和锻造。 她说的没错,身负龙脉,必然有需要肩负的责任,不该为了不能确定的感情扰乱了心神。 “圣佑,消掉他们今晚的记忆。”凌卓身上逐渐恢复了气力,缓缓站起身,看向夙歌等人,面色平淡。 圣佑第一次有了迟疑之色,他看向夙歌,再看向凌卓。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凌卓对眼前这个少年的感情,所以他不理解凌卓的用意。 凌卓既然下令,便也不避讳这三个人,望着夙歌,神色中少许多了先前的迷恋和执着。 “我很喜欢你,从见到你开始。”凌卓眼神中溢出化不开的感情,语气却冷静理智,淡然自嘲一笑:“没想到有一日我凌卓也会为了喜欢的人与人打架。” 她神情随之落寞下来,长长的睫毛半遮了眼帘:“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既然你是我抓不紧,握不到的光。我就不该再有执念,为此忘了自己的责任…” 她这般自怨自艾,明显便是没听到夙歌的诉说。 夙歌努力稳定住心神,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去说什么,那么今日过后,他们一切都回到原点,甚至是再也难以继续的原点。 “阿卓。”他有些艰涩的开口:“我不是光,我一直在你身边,我确实被表象迷惑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但后来却是我想查清精怪之事才故意疏远,并非对你毫无感情。” 夙歌有些紧张的看着凌卓的神色,他再次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匆匆一瞥便住进心底的面容。 “骑射场上,我远远看到你站在大雪中,其实我犹豫踌躇了很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迈出这一步,但最终因我情难自抑的冲动给你带来了麻烦。” 夙歌手放在胸口,不自觉向她走近几步:“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凌卓抬眸微愕的看着对自己表明心意的夙歌,她凝结了一层冰霜的心忽然被融化了许多,原来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的心在的,一直都在的。 但她脸色一沉,没了刚才的冷静自持,撅起嘴:“可当时你也没承认那狐裘是你给我的。” 圣佑被她刚才那忽然而起的果决雷霆之意惊到的心此时回到了原地,灵主还是灵主,小孩子的傲娇任性又占领了她的此时的心智。 不知为何,这样有脾气有血有肉的凌卓才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曾经的皇皓雪从没有这样过,她看上去亲切温和,但骨子里一直冷静自持又有理智,所以在割舍皇朝和与她有关的一切时才那般毫不留情。 而如今的凌卓,却是鲜活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高兴便笑,不快便闹,伤心便哭泣,从不藏着掖着。 圣佑之前也不明白天道为何选择凌卓,还让她回到了儿时一点点在小皇帝的庇护下长大,她一直毫无资质,与自幼便能掌控皇朝龙脉之力的皇皓雪的能力相差天壤。 但如今,却是这样没有资质的凌卓的龙脉之上长出了个小小的嫩芽。 那是皇皓雪一直都无法参破的境界。 而凌卓却在小小年纪就触摸到了一点点。 是她对夙歌的感情吗? 曾经的皇皓雪所从未有过的小女儿心态。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圣佑不明白,凌卓更是无从得知他对自己护佑两代灵主的对比和感念。 她眼下确实因着夙歌的告白,而又开始内心有了波动。 第70章 结识潘非鱼 “我不敢对你表达心意,也不想对着程容琳这个名字表达心意。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更加不想你身份暴露,那样我便再也见不到你。”夙歌终是不顾一切的说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他知道,如果此时再不说,那凌卓便真的会狠心割舍。 凌卓与他四目相对,看清彼此的心意,从未改变,一直在为了靠近对方而努力。 凌卓的眼泪打转,慢慢扑簌簌的落下了,撇下唇角:“如果我早点承认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误会?” 夙歌却是走近了她身边,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你早点告诉我,我们又怎么可能会对彼此有这般纯粹的赤子之心。困于身份来历的悬殊,又怎么能心无旁骛的慢慢看清对方和自己。” 夙歌的话开解了凌卓的心结,指尖传来的温暖让她一直暖到心底。 一切的相遇和际会都是那般顺其自然。 凌卓破涕为笑,起身扑入夙歌怀中。 原来对于夙歌,自己可以毫无防备,可以完全信任他,在这个世界,他是最可能让自己毫无保留依赖的人。而这些,哪怕是哥哥,也做不到。 夙歌将凌卓接在怀中,心终是踏实和满足,渐渐收紧了些手臂,他会尽自己最大能力守护凌卓,守护他们的感情。 见凌卓已经没事,圣佑安心隐去了身形,如今的凌卓不是皇皓雪,更不是她的影子,圣佑已然能对过去的执着慢慢做了割舍,不管灵主如何选择,他都会全力跟随。 而在场的贺东阳与潘非鱼则是看着露出孩子般纯净笑容的凌卓,彼此对望一眼,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和心有余悸。 他们三人好像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被销毁了记忆。 今日这般经历可是旁人穷极一生也不可能遇见的机缘,如果被销毁了记忆,简直宛如错失了万两黄金都难比拟的遗憾。 夙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还有这两个无关之人在场,不舍得松开凌卓。 贺东阳还好,虽然震惊,但他早就知道凌卓身份,也不会说出去。 但这个新结识的潘非鱼便不好说了。 见夙歌目光扫来,潘非鱼自知深重,立刻举起双手:“我今日全看见了,也全看明白了。但我不会乱说,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可以投诚。我是孤儿无父无母,自幼便被学坊掌管医坊的老师傅收养至今,身世清白,来历干净。” 潘非鱼头脑清楚,毫不含糊的自报家门,他这人虽然长在医坊,却是个精明通世故的,人不傻,也不憨直,不然也不会今日与这几人扯上联系。 夙歌眼眸微微眯起,他对此人提前没有了解过,但经今日的接触,并没发现他有何破绽和不妥。 照他往日行事,应该杀了永除后患,但此时有凌卓在,夙歌杀念却没那么重了。 就算要杀,也不能在凌卓面前动手。 他打定主意,便开口道:“我不杀你,虽然你未能救醒阿卓,但也算尽了心,有救命之恩。我夙歌知恩图报,我不动手,但希望你自知轻重。如你所见,阿卓来历不凡,她便是皇朝的神女。” 饶是潘非鱼此前被麒麟被凌卓样貌所连番震惊过了,此时也不禁又瞪大了眼睛:“神…神女?!神女会出宫来学坊?!” 这话不止他想问,其他两人包括夙歌在内,也是一直不理解帝王怎么会放心,这可是护佑皇朝的神女啊!万一有任何差池,那岂不是皇朝也完了! 凌卓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知道左相会有可能将夙夙送到学坊,便与哥哥打赌,我能尽力去学习认识这个世界的一切,熟悉皇朝。如果我做到了,哥哥便答应我来学坊。” “只是…这样?”贺东阳也不可置信只有这样简单的赌约便能让帝王松手放心? 凌卓更加不好意思,脸上绯红,扭捏道:“嗯…哥哥看着我长大,我对他脾气甚为了解,嗯…所以哭闹任性了点,他没办法,便随了我…” 好嘛,三人满脑袋黑线,没人能想到帝王对凌卓宽容至此,两人根本不是供奉神女和护佑君主皇权的关系,更像是普通兄妹,娇蛮任性的妹妹,和对妹妹宠溺无度的哥哥。 这样贺东阳瞬间便理解了帝王对他的敲打,凌卓很信任他,让他别辜负了凌卓…呃…辜负?帝王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想起自己曾经要入宫给神女做婿的壮志豪言,再看看夙歌,贺东阳只觉得自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如果夙歌知道帝王让他别辜负神女,会不会以为他背地里对凌卓有意思,连帝王都知道了? 那就夙歌这表面沉稳毫不在意,背后却筹谋计较的性格和手段,岂不是会让他生不如死? 眼看夙歌又瞟向他。 贺东阳急忙表明态度:“哎,你们俩能彼此和好表明心意是最好不过。以后你们浓情蜜意便好,千万别牵扯无辜。尤其是我,以前的话年轻气盛不懂深浅,全不算数,我对神女也好,程容琳也罢,都从没有动过半分男女之间的心思。单纯至诚,我只想踏踏实实的入仕赚功名。” “我,我也是!”潘非鱼急忙也表明决心:“我也绝不会说出去半分,如果神女不嫌弃,潘非鱼愿跟随神女效犬马之劳。” 他这人能混这么大,全靠识时务懂分寸会看眼色。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属于外人,只有顺利混上船,有足够的忠心和决心,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潘非鱼这些年能在医坊和学坊都混的如鱼得水,自然是对上位者的心态掌握的明明白白。 夙歌打量着潘非鱼,这个人让他也深感意外。没想到学坊下小小医坊中还有此等人物,别看外表有些油滑老练,但底子里却是个头脑清晰颇有心计眼光的人。 一般人见过神女和麒麟,只怕早就吓的神智混沌,甚至会仓皇而逃。 但此人非但没逃,竟然还提出要效忠。 有意思,比贺东阳那小子可是有脑子多了。 还懂医术,阿卓身边如果有这样的人能靠得住,也不错。 凌卓对潘非鱼却没夙歌这么多想法,她醒来,这人便已经在那了,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无关紧要。 第71章 需要保持距离 如今既然圣佑已经退下。那么这个潘非鱼他即便知道自己身份,在夙歌的掌控下,也翻起什么浪花,这一点,凌卓对夙歌的能力还是极为放心的。 眼下凌卓比较关心自己又能探查皇朝的地脉走势,并且比之前所能感受到的更加清晰。 “夙夙,我想回去寝舍了,天色已晚。”凌卓扯了扯夙歌衣袖。 夙歌点点头,后又说道:“可你现在还不能出去,还得委屈你化成程容琳的模样才行。” 凌卓一怔,苦笑:“我不会呀,之前是哥哥让素锦嬷嬷帮我弄的。” 这下夙歌也皱起眉头来,就阿卓目前的样貌,但凡出了医坊的门便会引起无数人瞩目。 “那个…”潘非鱼试探着开口:“我略会一点。我也见过神女刚才的模样,可不可以让我试试?” 他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他,潘非鱼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我平日比较喜欢研究易容和模仿别人的模样,自觉也练出了些心得。虽然没真的给人试过,但我看神女与方才变化多是表面,骨骼并没有改变,所以应该不难做到。” “那辛苦你帮忙了。”凌卓开口。 见凌卓客气有礼,并无上位者凌人的架势,潘非鱼也安心多了,立刻去准备器具物品。 没过多久,便端了木匣回来。 放在凌卓旁边的矮桌上,打开木匣把要用到的物品一一摆好。 “我虽然有技术,但用料却不如宫里,还请神女见谅,以后得劳烦您每五日来一次,我为您修复。我在医坊后院有自己的院落,那里比较僻静平日没什么人去,不会被人发现。”潘非鱼伸手取出一个瓷瓶,用银勺取出一点药膏。 放在手心慢慢化开后,方示意凌卓躺在软榻上,闭上眼睛。 凌卓乖乖躺下,想了想,又起身拽过夙歌的手,与他十指相握,后躺下闭上眼睛,唇角还有勾起的一抹满意的微笑。 夙歌手被她柔软光滑白净的手握着,心里柔软舒适,神色间都是宠溺,坐在她身侧,看潘非鱼一步步动作。 贺东阳也凑过来,看潘非鱼到底如何改变一个人的样貌。 潘非鱼动作熟练,协调顺畅的不过半个时辰,便将容貌无双的凌卓又变化回了皮肤略黑,有些营养不良的程容琳。 “好了,是不是一模一样?”潘非鱼拿起绢帕擦着手,一脸求夸赞的得意,还特意拿了面手持的圆镜子递给凌卓。 凌卓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的又变化成了程容琳,不禁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又使劲蹭了蹭,竟然与之前差不多,一点都不会变。 灿然一笑:“手艺果然很好,与素锦嬷嬷相差无几。等我那不成器的暗卫回来,我让他回宫中取了更好的药膏,送你作为答谢。” 潘非鱼乐的合不拢嘴,摆手:“不必不必,能有机会遇见您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凌卓起身,想了想,将自己一直佩戴的一个玉坠递给他:“既然你不要药膏,那么这是玉石国券的缩小版,全皇朝的第一枚打样用的,我想着留作纪念便一直带在身上,今日你解我们燃眉之急,这个作为答谢。” 看潘非鱼喜出望外又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接,凌卓笑着塞进他手中:“这可是陛下亲自雕刻的。” 潘非鱼忙仔仔细细的捧在手里,有点语无伦次:“这,这是陛下亲手雕刻?” 凌卓点头:“我画了图纸,陛下亲手刻的。这用的玉也不是如今金陵那里产的,是哥哥私库中收藏的暖玉。” “这…这可是无价之宝~”潘非鱼语气颤抖拖长了尾音。 凌卓莞尔一笑:“我平日不喜欢佩戴饰物,也就只有这个能拿出手了。” “多谢神女恩赐。”潘非鱼自知得了莫大的便宜,立刻跪在地上谢恩。 “现在是程容琳。”凌卓回头与夙歌对视一眼:“需要继续保持距离的程容琳哦。” 夙歌有点不舍:“没出这个门之前,还可以不是。” “你们两个再腻歪,我们看都看饱了。”贺东阳双手抱在胸前终于忍不住的吐槽。 凌卓脸上一红,瞪了贺东阳一眼:“要你管。” 看凌卓对上贺东阳便像张牙舞爪的小猫,夙歌哭笑不得。 贺东阳也没脾气,捂着眼睛:“行行行,你们继续腻歪,我只当看不见行了吧。” 潘非鱼则是拉着贺东阳胳膊往外拖:“走吧咱们,留点空间给人家,别在这碍眼了。” 贺东阳半推半就就被潘非鱼带了出去。 见他们走后,四周静下来。 凌卓觉得自己心脏开始怦怦直跳,第一次敞开心扉后与夙歌单独相处。还真有点慌。 第72章 初心相与 “阿卓。”夙歌主动牵起她的手,将一枚青玉印章放在她手心:“这是属于你的。” 凌卓看着他抽回指尖后落在自己掌心的那枚小巧的印章,印章呈长方形,造型简单质朴,尾部坠了一个青绿色的穗子,拿起来对着光看去,上面雕刻着初心二字。 “这是你雕刻的?什么时候?”凌卓惊喜的看着夙歌。 “遇见你之后,一直忘不掉放不下,便刻了这个一直带在身上,如今能亲手交给你,真好。”夙歌将凌卓手心合拢握着她的手。 “你的初心我会珍惜的。”凌卓承诺,眼神亮晶晶的看向夙歌,四目相对间,心意婉转流动。 自此将初心交付给彼此,愿一心不离。 待回到寝舍,明月与舞明霞还一直在等着凌卓的消息,担忧的没睡。 见凌卓完好无恙的回来,两人终是松了口气。 “阿卓,你去了哪里?把我们都急坏了。”舞明霞倒了盏茶水递给凌卓。 凌卓道了声谢接过,也不瞒她们:“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山林,在山林中迷路了。” “那你可是没见到今天进山林前夙歌的模样,都快要吃人了,连平常张牙舞爪的贺东阳都不敢多说话。”明月一脸等着听八卦的模样:“是他找到的你吧?” 凌卓点了点头,就着茶盏喝了一口,不好意思的避开明月探寻的眼神。 “哇哦,我就说嘛,他们两个肯定有情况。”这话是对舞明霞说的。 舞明霞抿着唇角,她也不傻,能看出来。但她不能理解,如果今日是凤四小姐与夙歌真的两心倾慕,那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平日就有所接触。 但容琳可是程大人才找回来不久就送进学坊的妹妹,怎么可能接触到夙歌? 再者,程容琳样貌普通,家世不算多出众,怎么就能得了夙歌的青睐? “你们俩个是怎么认识的呀?”舞明霞追问凌卓。 “我们在宫里见过一面。”凌卓除了自己身份没有明说,但关于夙歌还是能捡着她们能理解的方向说实话。 “就只是因为一面?”两人同时惊诧。 “在入学试时还分到了同一队,在山林中一起应对危险。后来咱们去悟道院上课那次,贺东阳出事,我们也是一起的。”凌卓耐心解释。 “就只是这样?”舞明霞仍觉得不可置信。她们才入学坊几个月呀,是不是太快了点? 凌卓点头,目光赤诚:“大概是投缘吧。今日之事如果没发生,我们大概谁也不会先说出来。” “那还得感谢凤四小姐了?”舞明霞打趣的说道。 明月白了她一眼:“感谢她作甚,偷人东西,还穿自己身上,招摇过市。” 凌卓心中一动,白日被气愤激怒,如今回想起来,凤四小姐也是无辜,以凤家与夙家的调性,即便她与夙歌互相倾慕,那也必然不能婚嫁。 这两家如果联姻,那朝堂就一边倒,还有皇权什么事? 这是三方都默契达成的共识,凤家夙家绝对不会有联姻的可能。 但即便明白这其中的不可能,却依旧有人偷了夙歌的狐裘送给凤四小姐。 这其中,了解自己的寝舍,了解凤四小姐心思,也知道狐裘是夙歌的,这并不容易,毕竟自己自从得到狐裘便放在自己床尾的柜子中。虽然没上锁,但没几个人知道。 而明月和舞明霞却是知道最深的两个人。 尤其是舞明霞,她与自己一同经历过山林遇到精怪一事,那时几人还曾一同过夜。 难道那次自己与夙歌的谈话她也听到了? 可当的自己与夙歌还是他拜托自己帮忙找人的呀。 凌卓疑心起,便按也按不下去。 她对明月比对舞明霞要放心的多,只因她和明月平日对彼此都多有维护。 可舞明霞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凌卓从怀中取出夙歌送的印章:“你们看,这是夙夙亲手送我的,他自己雕刻的。” 二人立刻凑上来,舞明霞想伸手接过去看,被明月伸手打开:“别碰,这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定情信物呀。阿卓,既然夙歌表明心意,那你这次可要好好收好,别再被人动了歪心思。” 舞明霞也附和:“是呀,那狐裘是凤四小姐穿了咱们才认出来,这要是印章这么大点的东西丢了,可真的是找也找不回来了。” “那是必然,我只是给你们俩看一眼。”凌卓笑眯眯的把印章收进一个锦囊里,仔细的放进袖中。 “阿卓,你会嫁给夙歌吗?”明月捧着脸颊眼睛亮的像星星,一脸期待。 凌卓一愣,不知为何心忽然剧烈的疼了一下。她捂着胸口,脸都皱成了包子:“好疼。” “啊?这是怎么了?肯定是你在山林太久身体不舒服,赶紧躺下休息休息。”明月忙让开地方让凌卓坐在床榻边脱了鞋躺下。 凌卓躺下后,胸口那一瞬间的剧痛也消失无影无踪。 哥哥说过,她不能嫁出宫。 那么夙歌… 凌卓不敢想象,他那般清冷孤傲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甘愿放下夙家进宫… 在谈婚论嫁之前,凌卓只想当鸵鸟,脑袋藏翅膀下面,这些都不去想。 之后几日,都平静无波,与凤四小姐几人算是结下了梁子,偶尔远远遇见便都以默契冷哼转头当对方是空气。 凌卓恢复了探查地脉的能力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把千阁学坊为中心方圆百里都探查了清楚明白。 通过感知才明白自己被皇皓雪残念引过去的地方位于帝师院后方一个高岭上,地处偏僻,似乎已经空置很久了,已经被人所遗弃。 而学坊此处地脉之下却是有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内有凌卓也无法探知的地方,每每神识落到此处,便开始莫名的心慌,仿佛有巨大的危险在提示她不能再延伸走下去。 但溶洞内有着许多未被发掘的宝石矿,是从没见过的蓝色石头,有水晶的晶莹剔透,也有着玉石的温润,还荧荧的自闪着光芒,绚烂美丽。 凌卓自发觉此处后,便开始寻找溶洞的入口,只是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一个安全妥帖的地方。不是在悬崖便是在深坑。 许是如此,才没人发现这个地方。 凌卓想起了皇皓雪,她与自己一样承载过龙脉,那么曾经的曾经,是否也有和她们一样的人存在过,所以才在这里选址建造了千阁学坊,将溶洞的秘密压在下方不被任何人发掘。 如今的皇朝虽然靠着玉石缓过来一口气,但离真正的复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凌卓想动此处的水晶,这些水晶她在皇伊贤的私库里都没见到过如此纯净美丽的,想必这普天之下是独一份,只要能取出一些,想办法将其价值发挥到最大,便能解救皇朝。 念及此处,凌卓很是心动,这个消息,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宫里立刻告诉皇伊贤。 这天下,除了皇伊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和她一样为了皇朝能迅速兴盛开心,夙歌也不能,儿女之情之前,凌卓还放了自己的责任和帝王哥哥。 凌卓也想过让圣佑转达,但圣佑自上次伤势沉重还强制使用术法唤醒凌卓后,便沉寂无声。 只能先忍一忍,凌卓一再告诉自己别太过激动让别人发觉。 日子一天一天划过,经过凌卓的观察,明月的交际圈只有自己与舞明霞,她自小也是被家中保护的极好,因年纪最小,几个哥哥对她都很是宠溺,平日性子比较懒散,属于是个爱吃爱笑活泼率真的人,也因此能和同样脾性的凌卓莫名的吸引。 但舞明霞则不同,她是江湖中人,家中因父母不睦,妻妾众多。因此其姊妹也多,平日也多有因点小事小物争抢,虽然都习武看上去性格直爽脾气直,但小女儿的心思与小计算也是学了个十足十,并且习以为常,不以为过。 第73章 独处 在凌卓了解到这些时,夙歌与凤四小姐也差不多都摸清了那日的幕后黑手。 夙歌知道凌卓脾气,没有替凌卓出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暗示凌卓一句注意身边的人。之后便是暗中留意对方动向。 但凤四小姐可是忍不了被人当枪使,在学坊出了那么大的丑,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让幕后黑手和凌卓一起付出代价。 她可是凤家主脉三房的嫡小姐,自己家长房的长姐可是快要入宫为后的,如果她知道自己在学坊与一个小官家的妹妹为了一件狐裘大打出手,还是为了夙家之人,指不定得如何责罚自己。跪祠堂都算是轻的。 凤四小姐想起长房的嫡长兄凤云鹤,这些年哥哥云游在外一直不回家,哥哥不在,没人能为自己求情,那么长姐必然不会手软。 所以此事不能善罢甘休。 待到十一月末,大雪接连下了数日,凌卓已经依照潘非鱼嘱托,去过好几次医坊让他为自己修复易容的效果。 这一次她仍旧在傍晚一下学便说自己身体不适去医坊拿药,便溜了去。 夙歌想与她一起,但凌卓说任轻风已经回来暗处跟着呢,不必担心她。 夙歌不放心任轻风,还没有暗卫能丢下主子那么长时间才来回个话。 看夙歌执着,凌卓只得与他一同前往医坊,一路上凌卓在前蹦蹦跳跳的踩着未被人踏足的雪,还摘了枝挂了骨朵的腊梅,说要给潘非鱼做答谢。 指着草丛蹦出来寻食的兔子一脸惊喜的给夙歌看,随后便丢了腊梅,去追兔子。 夙歌面带笑意的看着她,跟在她身后,看她像只小鸟出了笼般自由随性。 一路上的学子偶有知道狐裘那件事前因的都偷偷指点,但二人也不在意。 待到医坊,两人径直到潘非鱼的小院等他回来。 夙歌经过接触了解,背后也细细查探过,潘非鱼此人确实身家清白,没有任何来历。 而这人自小便在这医坊长大,没怎么下过山,行事圆滑老练,也多是打小为了好好在老医师手下讨口饭吃练出来的。 夙歌渐渐与他熟络后,便经常来此两人下棋闲聊,图个清净。 潘非鱼看着不起眼的一个人能在学坊混个自己的院落,也是颇令凌卓惊奇,据他说在院落里种了满院子的菜和瓜果,只是眼下是冬季,显得有些破落萧条。 凌卓看潘非鱼不在,便熟络的去角落找了个小铁铲子,便蹲在地上开始挖,寻了几个番薯,便高高兴兴的给夙歌看,丢进煮茶的的小泥炉子里烘烤。 待潘非鱼忙完回来,两个人已经吃饱了,依偎着坐在廊下,一起披着夙歌的大氅,看着天空又飘散下雪花。 靠在夙歌肩头的凌卓懒洋洋的打盹,一旁的夙歌怕她脑袋歪来歪去不舒服,正用一只手托着她脸颊。 潘非鱼提着木匣,站在院外看着眼前的画面,有些不舍得打破这份宁静。 “夙夙,你以后想做什么?”凌卓半睁开眼帘问。 “我?”夙歌一怔,想了想:“接管夙家。” “不,是你自己想做什么。”凌卓眨了眨眼睛,清醒了些:“接管夙家是左相大人交给你的责任。那夙夙你自己呢?你最想做什么?” 夙歌头靠着凌卓的头,看着纷纷落雪,伸手去接了一朵雪花,看它在掌心融化,缓缓开口:“我想去北境,为皇朝收复故土,为陛下诛杀逆臣。” 凌卓一惊,直起身认真看着夙歌:“去战场吗?” 夙歌点头,出神的看着黑幕似得天空:“我想去看看,看看那个人战死的地方。” 是谁?凌卓心里打个问号,却没问出口。 看他神色有些低沉,凌卓转了个话题,眼中亮晶晶的看着夙歌:“那夙夙你想要做个将军了,少年将军,驰骋沙场,诛杀逆臣贼子。” 夙歌郑重的点点头:“我想不依靠夙家功勋,我要自己去挣下功名。”才能有资格与你在一起。 凌卓看着夙歌,有着少年人的锐意进取及许多人所不及的沉稳老练。 心知,他并非是池中之鱼,他日必然会腾空而上。 “夙夙,你知道么,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古时候也有个少年将军,他叫霍去病,同你一样,自幼善骑射,武艺超群。17岁随他舅舅领兵出征,一战斩敌2028人。还俘虏了敌方头领,被封做了冠军侯。其战功显赫,从不结党,也不养门客,忠君爱国,建功立业。是在五千年浩瀚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英才。”凌卓跳下门廊,捡起树枝,在雪地上书写了霍去病的名字。 “曾经读书时,我曾好奇,为何会有十几岁的少年便能如此卓然超群。但在此见到夙夙你之后,我便知道了,那不只是家族渊源,着重培养,更多的是个人心性和根骨。” “你是夙家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希望,你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冲锋陷阵,一点寒光于万军之中取敌首级,令所有敌人听见你的名字都胆战心寒。愿你成为高山,做皇朝的战神。” “夙夙,来世一遭,为自己而活,不要被家族拖累桎梏。”凌卓的话源自内心的期望,振聋发聩。她将手中树枝递向夙歌。 夙歌沉寂的心忽然被她的话点燃,他是夙家的继承人,左相不会放他去战场与人厮杀,他一直在抑制着自己内心的理想和愿望。 但凌卓说,他该为自己而活。 夙歌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站起身接过凌卓递过来的树枝,横剑于胸前立誓:“阿卓,有生之年,我定不负你期望。”他身姿卓然的昂首望着天空,阿卓的鼓励让他的信念坚定了起来。 “我回来了。”潘非鱼的声音响起。 夙歌富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他早就察觉到了潘非鱼的到来,只是他不进门,夙歌也不想与凌卓的独处被人打断。 见潘非鱼回来,凌卓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老潘,我路上遇见了野兔,可惜没抓到。”凌卓对潘非鱼比划:“很大一只,是灰色毛发的。” “那么大,剥皮吃肉,毛发还能做个围领。夙歌,不地道哈,你也不说帮忙捉一下,还能眼看着兔子跑了。”潘非鱼埋怨夙歌袖手旁观。 第74章 非鱼单相思 “你若想吃便去自己捉。”夙歌牵了凌卓走到廊下,倒了盏茶递给凌卓。 “喂,我才是劳累一天刚到家的那个,不应该先给我吗?”潘非鱼抗议。他们几人来往多了,说话也随性亲近起来。 夙歌将壶放在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动手。 潘非鱼不情不愿自己倒了一盏咕咚咕咚全喝了。 凌卓捧着茶盏递到夙歌唇边,看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才自己缓缓喝了起来。 “啧啧。”潘非鱼自嘲:“我真的不应该回来,平白被喂了狗粮。” 他从凌卓那里了解了不少她那个世界,特意问了看见人在面前恩恩爱爱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凌卓教给他说被喂了狗粮。 一开始潘非鱼不理解,为何是狗粮?狗为何吃粮食,凌卓又顺着连番解释了一整套的现代人逻辑。 连夙歌都听的一愣一愣的,觉得既新奇又有趣。 倒是潘非鱼此人,学习能力领悟能力超群,凌卓说一遍他便能一点即透,如今,凌卓与他交谈慢慢变得与皇伊贤差不多,一些现代才有的词汇,他也能明白通透,还能运用的熟练。 “嫌被喂狗粮,那你也寻一个情投意合的嘛,我倒想看看是谁能入的了你的眼。”凌卓也打趣他。 潘非鱼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常和你在一起的明月姑娘不错。阿卓是否可以牵线搭桥,让我们发展一下?” 凌卓被杯盏举到唇边却顿时,古怪的打量潘非鱼,没想到他看上了明月。 “怎么样嘛?你看,我无父无母,我听说明月姑娘家底颇丰,想来也不会拒绝我这样的入门女婿。”潘非鱼罗列自己优势:“再者我聪明呀,按你说过的,找个聪明的女婿西贝家还能改善下优良的基因。不亏,对不对?” 凌卓上下扫着潘非鱼,这小子比他们几个年长一两岁,身材不算太高,但也匀称挺拔,样貌嘛,好像也还可以,与夙歌没得比,但也就是略不同贺东阳那男生女相的精致感,颇有儒雅文质的书生气。 见凌卓不吱声。 潘非鱼叹气:“你看看,嫌弃我单身狗,又不肯拉红线,你这真的是不厚道。” “老潘,海运该如何再建立?如果我想官民合作,该如何操作?”凌卓忽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潘非鱼一怔:“这和我看上明月姑娘有什么…” 他刚想说有什么关系,便看夙歌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桌面,暗示他凌卓身份特殊,凡事要斟酌后回答。 潘非鱼沉默良久,心中盘算皇朝朝局与各方关系,而后斟酌着开口:“如今皇朝,开放海运,主要在海运护航是重中之重,但只依靠凤家军则不可以,此航线荒废多年,航路已被海妖侵占,如今开海运容易,但将海域上的妖兽清理干净建立皇朝护航队,却是难题,普通兵士是很难做到的。” 凌卓点头,潘非鱼说这些,早已在她心里盘桓很久了。 这也正是自己虽然提了可以与西贝家合作,但哥哥也久未有动作的根本原因,官民合作,民自然不会拒绝,但官首先得开辟出来安全之路才行。 “与其一开始就靠凤家军的兵力,不如在民间招募能人异士,以及精通航海的老手,一同组建船队,将航路清理出来。对付海妖,还是得船队中有术士,学坊中悟道院里有那么多道家学子,不如排出去历练,前期开辟航路,后面稳定了可以随船护航。”潘非鱼越说思路越活跃起来。 “再者官民合作,不必一开始便从海运开始,也不必全依靠一两家,我们应该打开思路,只要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皇朝发展,何必拘泥于细枝末节。” “布匹,良驹,甚至盐务等等,如今皇朝急需的是正整个社会的财富良性的运转。与其每一样都抓在朝廷手中,困苦于没有银两和人手发展维稳。不如放手,让民间去认领,租赁给民间,从中抽取部分收益。” 潘非鱼激动的站起身:“这样民间富裕起来,朝廷也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进国库,用来再发展皇朝。” “阿卓,到时候,海运自然而然由想出海做贸易的商贾去开辟,朝廷所做的就是支持,建立部分航线护航,以及收取和港口停靠费用,在主要港口建立城镇稳固港口生态。” “是了,就是这样,不要急于用朝廷现有的资源去强制开辟航路,那样消耗太大。如果北境起风云,皇朝会被拖垮。”潘非鱼双手撑在桌案上,盯着凌卓的眼睛,认真的说:“你的世界有丰富的经验和历史可以参考借鉴,阿卓,你要告诉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凌卓被他这一番话震惊到,她只是心念一动,随口一问,没想到,真的想不到,潘非鱼竟然能将思路开阔至此。 连夙歌也惊怔的看着潘非鱼,他所说这些,是他也没有去提前想到的,倒不是想不出这些办法,也不是没有这个眼界,而是… 而是潘非鱼只是短短时间便从一开始的困顿到思路清晰明朗,一口气说出来皇朝未来至少五年甚至十年的发展方向和目标。 “老…老潘,你可真的是个人才。”凌卓有点结巴夸了潘非鱼一句。 潘非鱼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忙坐回原处,喝了盏茶掩饰尴尬:“有点激动了,见谅见谅。我这便去准备东西为你修复易容。” 他说着便爬起身就溜进了自己房中。 凌卓与夙歌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都还残留着震惊。 “老潘…”凌卓低喃。 “不可多得。”夙歌满含深意的看着凌卓。 凌卓点头,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能给西贝家做了上门女婿去后宅消磨光阴。 待潘非鱼出来,凌卓笑着蛊惑:“老潘呀,真不是我不想为你牵线搭桥,而是我家那明月一直想嫁个状元郎。你也知道,商贾世家之女的身份,让明月打小受了不少其他世家的白眼,她哥哥与苏家退婚不知你听没听说过,便是吃了朝中无人的苦。” “哎。”凌卓似是叹惋:“可惜了,你也不打算入仕,连这山上都不舍得下去。明月嫁状元郎的梦只怕得是嫁个旁人才能实现了。” 第75章 雾中林考核 潘非鱼一听便来劲了,把手中木匣重重放在案几上:“就因为嫁状元公就委屈自己?那怎么行,不就是状元郎吗?我也行啊!我自幼在学坊,所有院派的书籍典故都熟读在心,考个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让明月等着,只要皇朝重开科考,不出三年,我潘非鱼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状元服去她西贝府上下聘!” “啊?可能吗?”凌卓一脸不信,故作质疑。 “说到做到!”潘非鱼拍胸脯保证。 “唉,那好吧,我回去问问明月的意见,看她肯不肯提前认识一下未来的状元郎。”凌卓勉强的说道。 潘非鱼犹豫一下,又转身回房,片刻回返后把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放在凌卓手里:“这个给你,不白让你帮忙。” “这是什么?”凌卓说着便想打开。 潘非鱼一把按下:“回去后自己看。” “这里就我们三个。”凌卓白了他一眼。 “那,那也回去再看。”潘非鱼轻咳几声:“宝贝。” 凌卓虽是不信,但还是收了起来,给宝贝,没道理拒绝。 随后任潘非鱼为她修复易容。 待她与夙歌离开潘非鱼的小院,凌卓在路上还有点不可置信:“潘非鱼竟然喜欢上了明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明月的?我与明月在一起时没遇见过他呀。” “那便是他们二人才知道的事了。我看你今日忽悠潘非鱼主动入仕的套路很是熟练。”雪越下越大一直不停,夙歌为凌卓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兜,牢牢地牵着她的手,怕天黑路滑。 凌卓乐的被他照顾,主动凑过去揽着夙歌的胳膊,依偎着他一路前行,时不时的伸手为夙歌扫掉落在头上肩头的雪,想脱下斗篷一起遮盖雪花,却被夙歌拦住,怕她着凉,让她自己踏实穿着。 于是凌卓努力抱着夙歌的胳膊,与他十指相握,为他带去一些温暖。 “你知道的,哥哥肯让我来学坊,也不全是让我来散心和自由的。也想靠我去发现一些能为皇朝作出贡献的人才。潘非鱼是,贺东阳也是。”凌卓也不隐瞒,直白的告诉夙歌。 “那么我呢?也是你想发掘才接近的吗?”夙歌追问,既期待不是又怕是。 “你呀。”凌卓故意拉长音调,看他面色下沉才笑眯眯答道:“你是我喜欢才故意靠近的。” “哦?以何正明?”夙歌挑眉不信的看着凌卓。 “以这个。”凌卓踮起脚,飞快的亲了夙歌的脸颊一下后便害羞的飞快的向前跑去。 夙歌只觉得脸颊上柔软温暖的如同被小兽轻柔的啄了一下,心怦怦直跳。 一瞬间的愣神后,便抬脚去追凌卓。 他速度很快,几个腾挪便追上了凌卓,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大眼睛忽闪不敢与他对视。 “怎么?惹了我,还想跑?”夙歌扣住她的手腕,凑到她面前,彼此能感受到对方温暖旖旎的气息,暧昧迷醉。 凌卓半垂着头,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夙歌的模样。 夙歌看着她粉嫩的双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将她按在怀中,听着他如擂鼓的心跳声。 “阿卓。”夙歌轻声呼唤。 “嗯?”凌卓脸埋在他胸前闷声回答。 “如果有一日北境再起烽火,我想征战沙场,不管是为了皇朝,还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我会拿军功来匹配你,做你的战神。”夙歌只觉得胸膛中似烈火在燃烧,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凌卓环抱着夙歌的窄腰,听着他的誓言,也心动莫名,如果,是如果,如果能帮哥哥如愿完成盛世,如果夙夙像霍去病那般,年纪轻轻成为皇朝军功赫赫的冠军侯,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 用他们对天下的贡献能不能换取此生的相守?哪怕没有名份…… “夙夙,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喜欢你…爱你。”凌卓低语:“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夙歌闻言心中触动,这漫天的雪此时为他们二人镀了白头。 凌卓回到寝舍便打开了潘非鱼送她的小木盒,看着里面的东西令她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巴。 她急忙盖上木盒盖子。把它藏了起来。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个答案竟然在潘非鱼这里。 待到月末,学坊临近休假,家住盛京的学子兴奋激动起来,每日都在谈论着休假后如何安排。 凌卓也开始期待,她想见哥哥,想告诉他溶洞和水晶矿石。 而休假也不是没有代价,首先便是得过岁末考核。 此次考核与平日所学没有太大关系,而是继续考验学子的生存能力和常识技能。 只不过这次不是山下那片路途短的林子,而是挑选了学坊西侧的雾中林。 此处因地理环境特殊复杂,每日都会有数个时辰的浓雾,浓雾之中神五指而不得见。 林子很大,平日里医坊的学子偶尔前来采药人也得带够四五天的干粮,防止一时间找不到路被困在里面。 此次考核是所有学子一同参与。 抽签决定分队,每队必有各个院派的一名学子。最后人数不足的再从富裕的中补充。 于是乎,凌卓自己被分到了甲字十七队,队中除了她之外便是地坤院,天和院,云墨院,悟道院的学子,还有随队的一名医坊学子。 当凌卓看到潘非鱼那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队伍中时,便知道夙歌背后做了安排,避免凌卓误了修复易容的机会被人发觉身份。 凌卓看着潘非鱼的瘦弱身板:“老潘,你确定你能熬的下来走出山林吗?” “小瞧谁呢,这林子我打小就逛,闭着眼都能走十个来回。不然你以为夙歌能安心只让我自己进了你这队吗?”潘非鱼拍着胸脯洋洋得意。 凌卓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个她信。 此次带队的是云墨院的学长,也是凌卓这些新学子入学时接触最多的纪鸢,而后是地坤院的学姐左清儿,天和院的段纯,悟道院年纪最小的小道士车瞳子,还有便是帝师院的凌卓,医坊的潘非鱼,一行共六人。 第76章 着急赶路 纪鸢见人已到齐,便向儒先生申请了出发。 儒先生瞟见凌卓在队伍中,便颇为上心了几分,将最好的物资分给了他们,还给了两份地图,一份给纪鸢,另一份给了凌卓,生怕这个七色流光的学子有什么差池。 凌卓呈了儒先生好意,躬身一礼道谢。 初进山林,凌卓便远远看见夙歌所在地队伍,正想打招呼,便看见他身后闪出的凤四小姐的身影,正一脸挑衅的看向凌卓,还故意往夙歌身旁凑。 夙歌正在背身查看地图,余光瞥见凤四小姐动作便闪身躲开,让她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见此凌卓差点笑出声,潘非鱼也凑过来看热闹:“啧啧,这不就是那传说中的情敌嘛。” 凌卓不管,直接挥着手对夙歌喊道:“夙夙,我在这。” 夙歌应声回头,看见凌卓蹦蹦跳跳的打招呼便绽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霁月,也学她模样伸出手遥遥对她比心。 看两个人的默契,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情感不是一般的好。 凤四小姐在一旁嫉妒的脸都青了,冷哼一声转身便气鼓鼓的走掉。 凌卓的队伍也要出发了,她对夙歌示意后摆摆手告别。 夙歌看着与她一队的人一一走过,待看到最后的是纪鸢的身影时,夙歌面色骤然一沉。 经过几个月的暗查,目前已经有了眉目。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纪鸢。 夙歌不知道纪鸢是否知道凌卓便是他一直想用精怪抓捕的对象,但如今他们竟然被分到了一队,这完全出乎夙歌意料。 他明明令人在分队书上做了手脚,为何还能出纰漏,有一瞬间,夙歌认为是自己人不靠谱。 但这些暗卫都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不存在有私心。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学坊内还有人在帮纪鸢。 无论哪一种,凌卓这次的考核已经不是潘非鱼一人能搞定的了。 夙歌想到了贺东阳,可此时贺东阳却不知被分到了哪里。 眼下是众多队伍齐发的时候,根本没办法通知暗卫去传达消息。 夙歌只得攥紧了地图,跟随自己的队伍进入山林,以求能有机会寻找凌卓,保护她。 正如夙歌所料,纪鸢此行乃是孤注一掷。 他已经察觉到几方势力都在顺着精怪来追查幕后之人。 以这些人的实力,查到他便是他的死期,甚至还不是痛痛快快的死,而是生不如死的炼狱在等着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如果就像自己根据之前控制精怪的掠杀得到的线索,猜测的程容琳便是那本该在宫里的神女,那么这一次便是他最后的机会,或杀或劫持带回北境都是好的。 纪鸢很有耐心,也正因为有耐心才能在千阁学坊潜伏那么久都没人发觉。 他不急于对凌卓下手,而是带队,在前方与潘非鱼一同开路。 潘非鱼对地形熟悉,也不依靠地图,带着众人七转八绕的在林子中行进的很快,日上中午时,几人已经率先走到了一处有着一汪清泉的地方,此处的清泉,泉水涌动,四周岸边有薄冰和浅浅积雪。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此处附近有一些果子,味道不错,等会我去采些给你们吃。”潘非鱼一指一块大岩石,对凌卓等人说。 走了几个时辰,凌卓觉得腿快断了,这潘非鱼带路是没问题,但他腿脚利索的根本不符合他那看似柔弱的身板。饶是她也是紧赶慢赶的跟在后面才没掉队。 而悟道院的小道士车瞳子就有些吃力了,他年纪小,体力消耗太快便跟不上队伍。 也是纪鸢多次帮扶,与凌卓一起时不时等着车瞳子,牵着他一块走。 终于能休息,车瞳子直接趴在大岩石上,抱着岩石,气喘吁吁:“咱就说...走慢点能不能行....我觉得我快...我快死掉了...要是我死在这...我师傅会哭死的。” 他因根骨奇佳,打小便被收入悟道院,是院里的宝贝。虽然如今悟道院的坊主不是邱楚人了,但他师傅乃是悟道院的前任院主,不妨碍车瞳子在院里横着走。 他圆润白皙的小胖脸贴在雪上,懒洋洋的眯着眼,走了一路一身臭汗,如今这冰冰凉凉的真舒服。 潘非鱼一把将小道士给拎了起来,教育道:“体表有汗,不要贪凉,当心口歪眼斜。” 小道士打小娇生惯养,自是不肯被教育,在他手下一顿拳打脚踢,虽然都没碰到潘非鱼的衣角,但气势十足:“都怪你,走那么快才害小道爷我这样。” “怎么,你自己吃的像个肉丸子,滚都滚不动,走这么点山路就开始抱怨,你可还配做学坊的学子?”潘非鱼一点也不怕他,把他丢去一边。 一手掐腰点着车瞳子额头训斥:“如果你受寒,还得我医治你。如果你不想喝汤药,就得听我的。懂了吗?” 同为在学坊长大,潘非鱼对车瞳子非但不陌生,还是相当熟悉,平日车瞳子时常贪嘴积食,都是潘非鱼去悟道院出诊。 看潘非鱼凶神恶煞的板着脸,不像他那些惧怕他师傅对他礼让宽容的师兄们那般,车瞳子嘴角一撇就想哭。 凌卓心软,从自己包裹里摸了块点心递过去:“我有好吃的,你不哭,我就给你。” 看见吃的,肉丸子车瞳子立刻两眼放光,笑逐颜开,小嘴也甜了起来:“程阿姊,就你最好了。”他说着便把点心接了过去,高兴的挑了个干净石头坐下就开始吃。 “在这休息半刻钟,咱们继续往西南行进。这次要快一些,前面有处温泉,那里地势开阔,雾气少,如果在酉时没有走到开阔之地的话,林子里起大雾后会迷失方向。到时候走丢了可就不好了。”潘非鱼已然仗着自己对地形了解成了小队的主导者。 纪鸢也不生气,反正他目的也不在此,他一路上若有似无的靠近凌卓,观察了很久,没发觉凌卓有什么特殊之处。 潘非鱼催促众人赶紧出发,凌卓活动了下腿脚背着自己的包裹,便跟上了他。 xs7.com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地坤院的左清儿和天和院的段纯也跟着往前走,纪鸢半拉半拖着车瞳子跟在几人身后,一直与队列保持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这山林中深邃幽静,只能听见几人在行进的扑簌簌的声音,和脚下枯枝残叶的碎裂声。偶尔还有野兽的嘶鸣。 这一路上,潘非鱼一边走一边悄悄拿了个瓷瓶,隔一段路就洒下一点。 凌卓看见他动作,虽然不理解,但没说什么。 “还有多远啊?”左清儿实在走不动了,开口问道。 段纯也有些走不动了,靠在树干上,喘着气,摸出水囊饮了一口。 凌卓已经与他们几人落下一小段距离,她也腿软,看潘非鱼停顿一下,便赶紧靠在树边喝水休整。 “才走一半。”潘非鱼擦了把头上的汗,他平日自己进林子,根本不用管太多,也没时间约束,便没考虑过远近,没想到带队却把众人累的够呛。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个大半天怎么也该到了那处有温泉的开阔地带,那里雾气相对稀薄,适合休整过夜,如今看着地势却还要有一半路程。 眼看林子中正慢慢起了一层薄雾,潘非鱼不敢再耽搁,忙招呼众人:“快别歇着了,咱们得赶紧走,雾气大了,咱们几个人容易走散,这是绳索,都牵着点。” 他说着摸出一根细长的绳子让众人一个挨一个牵好。 “这?有必要吗?”段纯一脸不屑看着手里的绳子觉得潘非鱼小题大做,随手便丢下:“要牵你们牵,我没必要。这林子中没有什么野兽,就算大雾也没啥危险,大不了原地睡一觉,雾散了再走。何必着急的赶路,腿都快断了。” 看段纯唱反调,潘非鱼也不生气着急,他只应了好友邀约来陪神女过考核的,旁人怎样,与他无关。 潘非鱼将绳子交到了凌卓手里:“你跟在我身后,一定一定要跟紧我。” 凌卓点了点头,把绳子缠了下在自己手腕上。 后面是左清儿,她虽然也累,但更是知道轻重,潘非鱼既然一再提醒,那必有缘故。左清儿识时务,并不多废话便跟在凌卓身后。 左清儿后面又跟上了车瞳子,他年纪小,被护在了队列中间,最后面则是纪鸢,他来垫后。 安排好众人后,潘非鱼便回到首位,将绳子攥在手里便开始行进。 不愿配合的段纯也没就此走开,而是跟在一旁,随着众人走。 慢慢的那本来稀薄的可以忽略的雾气慢慢变得浓稠起来。 凌卓觉得自己呼吸也有了些影响,看着面前还能看清的潘非鱼背影,便安心了些。 身后的左清儿没什么动静,倒是车瞳子吭吭唧唧的不满这要命的进度。 很快,雾气将潘非鱼的背影模糊了起来,他明明离凌卓不到两米的距离,此时已经朦胧了许多。 “老潘。”凌卓轻声唤了一声。 潘非鱼声音飘渺的:“嗯?”了一声。 听见他声音凌卓便放心了:“我们快到了吗?” “下雾了,前路有些难分辨。我只能尽力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大家都跟紧一些,千万别在雾里迷路。待一会天色暗下来只会更难走。”潘非鱼对凌卓解释完后扬声对后方几人说道。 模模糊糊还能听见肉丸子车瞳子喘着粗气抱怨:“我就不该跟我家老头打赌,就不该参加考核…哎呦,什么东西绊我脚,去你奶奶的,兔子,小道爷我回去就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炖了喂狗…我去……” 他话没说完,声音便忽然沉寂下去。 凌卓听他话音消失的突然,顿时心头忧虑:“车瞳子,你还好吗?” “肉丸子,你怎么样了?”雾气遮挡中潘非鱼也扬着嗓子问了一句。 片刻,车瞳子的声音有点变调的传来:“我…我不小心脚滑了,摔进了一个小坑里,我没事,纪学长救了我。” 随后纪鸢的声音传来:“他没事。咱们继续走吧。” “我们走。”潘非鱼见没事,不敢耽搁,便转身继续带路前行。 雾气越来越大,凌卓感觉自己脸上都开始冰冷湿凉,她可以理解潘非鱼为何一定要赶路了。 在这林子里,这么大的雾气,如果就地过夜,第一不安全,第二半夜冰冷湿寒的空气也是极为要命的,一个不留意便会着了风寒。 凌卓有些担心夙歌和明月她们,他们没有熟悉地形的潘非鱼带队,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此时的雾气已经浓稠的化不开,潘非鱼的身影彻底看不清晰,只能感受到大家一起牵着的绳子在随着前进时的抖动。 凌卓努力分辨着脚下的路,没有再发出声音去询问。 如今绳子便是几个人牵在一起的命运,绳子还在动便代表潘非鱼无恙,而自己最好不要多说话,避免吸入雾气以及暴露自己位置。 凌卓自进林子便总是觉得有道目光似有似无的在探寻她的一举一动,她去留意时又捕捉不到。 她想起任轻风回禀说精怪有关的是云墨院的黎曼。她不记得自己有和黎曼有来往,更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但云墨院她是知道的,纪鸢就是云墨院的学子。 凌卓不敢大意,虽然与他路上一同照顾了车瞳子几次,但始终保持距离。 忽然脚下一软,凌卓差点跪倒在地,手中绳子被她拽了一下,而后一下子脱手而去,她下意识惊呼一声。 待她再想去抓绳子时,绳子却已经没了踪影。 她又试探着上前几步也没有抓到。 “潘非鱼?” “老潘?” 凌卓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心知遭了,自己脱离了队伍。 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有意而为。 但凌卓此时屏气凝神,蹲身查探,将她差点绊倒的是一段软藤枝,在凌卓想继续查看时,藤枝忽然抽离而去,消失无踪。 此地有问题。 凌卓抽出匕首,端在胸前,锋利的锋刃对外,以防不测。 雾气蒙蒙,凌卓在失去潘非鱼的牵引一时慌张后便沉下心,她开始用神识探查地脉。 潘非鱼说过,他要带着众人前往一处温泉所在。那么想追上他,自己只要往温泉前进就可以。 只是不知是不是这雾气有什么猫腻,凌卓的神识也变得混沌了许多。 努力感知了很久,才慢慢触摸到了温泉的位置,她一路缓缓前行。 忽然背后有人脚踏枯枝落叶的脚步声慢慢清晰。 凌卓急忙闪身在一个树干后面,利用粗壮的树干遮掩住了身形,屏住呼吸。 第78章 浪费银子的暗卫 只是须臾,凌卓便看到了段纯摸索着从她跟前慢慢走过去,两人最近时几乎擦肩而过,凌卓没有吭声,待他走过去消失了身影,凌卓方慢慢走出来,顺着他的方向继续往温泉走。 好在看见个活人,虽然不熟识,但凌卓没那么心慌了。 又走了许久,渐渐走在前面的段纯的气息也消失在浓雾中。凌卓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涌起一阵一阵挥之不去的恐惧感。 就在此时,一个粗壮的手臂把她一扯,拉她反身入怀,将她扣在了胸前,剑刃横在她脖颈上。 凌卓下意识便想用匕首去刺对方手腕。 “别动!”那人刻意压低声音:“再动我直接杀了你!” 凌卓敏锐的辨识出,这是纪鸢。但她还是状若惊慌的声音颤抖:“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看她害怕的抖成筛子,纪鸢狞笑:“程容琳对吧?还是我该唤您的本名,凌卓。神女大人。” “你…你认错了吧,我是程容琳,可我不认识什么神女和凌卓啊。”她带着哭腔求饶:“你是谁?你不要伤害我,我哥哥掌管皇朝的玉脉,他可以给你很多钱来赎我。” 凌卓可不打算自曝身份,她打定主意纪鸢并不能十分确认她就是神女。 只是她没料到,纪鸢此时已经不在乎她是否是真的神女,他已经被几方势力盯上,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不管程容琳是或者不是,抓了便是给自己拉一道保命符在手里。 赌赢了,他潇洒回北境接掌副舵主之位,赌输了,程容若也不能看着自己妹妹惨死,多少能有个交换条件。 纪鸢打定了主意,便将剑锋又逼近了凌卓脖颈几分:“你乖乖跟着我走,我保你不死,别想耍什么花样,否则你可以试试看你跑得快还是我的剑把你喉咙割断更快。” 凌卓忙点头:“我…我保证不跑,乖乖听你话。” 纪鸢看她胆小顺从,也有几分犹疑,神女不至于如此怯懦手无缚鸡之力吧? 但他顾不上许多,目标到手,他便开始着手带着凌卓趁考核偷偷潜伏出学坊远走高飞。 他掏出准备好的绳子,将凌卓双手缠了个结实,看她手中匕首不错,便夺了收进自己包裹中。 凌卓没了匕首,心里也凉了几分。 她知道往日任轻风肯定一直跟在她附近,没有得到她允许,不会现身。 但此时凌卓十二分期望任轻风能主动一点从天而降解救她于水火。 只不过看这化不开的浓雾,凌卓担心任轻风也在林子里迷失了方向,把自己都跟丢了。 指望不上啊,白给那么多银子。 凌卓捶胸顿足,只要她能顺利逃过此劫,必然把任轻风辞退。 此时的纪鸢不敢耽搁,照着他规划好的路线,牵着束缚凌卓双手的绳子开始走。 凌卓通过地脉感应,知道他带自己走的方向与潘非鱼所前往的方向恰恰相反。 他这是要浑水摸鱼,带自己离开学坊。 凌卓再次腹诽任轻风办事不力,他只查到了黎曼,但没查到纪鸢,甚至连黎曼的来历都没查到。 亏了,真的是亏了,这暗卫不止每个月一百五十两。 她不知,此时任轻风根本没走丢,而是好整以暇的蹲在树枝子上看自己主子被人牵着走。 “小丫头片子,架子不小,还总拿银子威胁人,就该吃吃苦头。”任轻风从怀里摸出个肉干,恶狠狠的一边撕下一大块嚼着,一边冷哼。 凌卓这苦头算是真的吃上了,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在小皇帝的悉心照顾和保护下,向来被好吃好喝供着,一点委屈都不会给,更别提身体上受到任何折磨。 如今被人牵着一路走,不时猛拽一下,还得时刻留意脚下是否有绊子,几次三番被绊倒在地,衣袍都被磨破了。便是受了前所未见的苦头。 凌卓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咬着牙不哭出来。 “纪鸢学长,我走不动了。又累又饿。能不能休息一下。”凌卓哽咽着开口。 “不行。让你走你就走,随我离开盛京,到了北境再休息吧。”纪鸢狞笑说着猛拽一下手中绳子,将凌卓拽趴在地,手上磨破了皮。 控制住凌卓后便他没打算隐瞒身份,样貌都懒得遮掩就在凌卓面前一改往日的笑眯眯老好人的表象,露出冷酷阴毒的内里。 原来是北境潜伏在学坊的奸细。 凌卓忍着手掌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慢慢爬起来。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你要是提前累死了我,你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他不装,凌卓也不打算装了。 看凌卓收起了那份柔弱的样子,神态之间变得坚毅沉稳,纪鸢心头猛跳,这是神女?自己竟然真的抓到了神女? “你想抓我去哪?”凌卓冷冷的盯着纪鸢。 “你真的是神女?”纪鸢不敢肯定的试探。 “不然呢?”凌卓靠着树干滑坐在地,神态自若的看着纪鸢:“精怪之事与你也有关吧?” 纪鸢神情几番转变,终是点了点头:“有你出宫的消息,总得想办法确定哪个才是你。” “有我出宫的消息?”凌卓讥讽的一笑:“看来陛下和我身边也有你们的内鬼了?” “内鬼?”纪鸢咂吧着这个词,满意的点头:“确实是内鬼。” 他嘿嘿的笑了几声,而后也找了个树干靠着,与凌卓不近不远的隔了两米距离。他也是一直没休息,又要跟着潘非鱼赶路,又要谋划怎么绑架凌卓,此时一停下来,腿就像灌了铅。 休息休息也无妨,这林子的雾气通常会过了子时才能开始慢慢消失,此时才不过戌时,还有时间。 等潘非鱼等人发现程容琳不见了,大概率也不会想到她会被人绑架,只会认为大雾之中她走失了。 纪鸢对自己的谋划很有自信。 那探查到他的几方势力中有夙歌的人,他知道这两个人有着点说不清的关系,但无妨,夙歌此时应该也是被迷雾困住,还不知道在哪呢,根本顾不上这个程容琳。 第79章 刺激凤四小姐 凌卓指了指挂在纪鸢肩头的她的包裹:“给我水,和吃的。” 纪鸢看她神态自若,微愣一下,还是取了水和吃的给她。 凌卓边吃边喝,随口说:“咱们聊聊?林子里太安静了,不聊聊天,吃东西都没味道。” 纪鸢冷笑一声,也取出水和食物慢慢吃了起来。 “纪鸢学长,你来自北境,那里怎么样呀?也像盛都吗?”凌卓撕了一点饼,边嚼边问。 纪鸢本不想回答,但沉默了半晌,还是闷闷的说:“北境比盛都繁华。” “啊?真的吗?”凌卓不可置信,连饼都不吃了,满眼好奇和意外,她认为纪鸢对北境有滤镜:“北境不是冬季很长吗,还临近妖界,为何会比盛都还繁华?” 纪鸢斜睨了她一眼,讥讽:“怎么,小皇帝从来没跟你说过吧,北境可是皇朝曾经的旧都,那里的城镇比盛都更多,远比盛都繁华。战乱后,盛都遭到重创,可北境的旧都可是一点也没有受损,否则,我们的王会去北境盘踞,与小皇帝划江对立。” 凌卓低喃:“可皇朝志上没写这么多?” “皇朝志?哈哈...”纪鸢差点笑出眼泪:“那不是你们的朝廷自己编撰出来忽悠你们这些什么也不懂的井底蛙的吗?” 凌卓狠狠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信那么多人研读的皇朝志会只是当今朝廷的一面之词。 看凌卓不信,纪鸢反而对她产生质疑:“我听说神女乃是从天而降,按理说应该知道所有事情,怎么?你这么能轻易的被我捉住?是不是你故意的?” 凌卓扬了扬擦破皮的掌心:“我故意的还能弄这么狼狈?你看我这样像法力无边的样子吗?我说我也只是无意中被穿越到你们这的,你信吗?” 纪鸢咧了咧嘴角,明显不信。 但神女有没有法力不是那么重要,他纪鸢是要完成任务,神女捉到了,便是任务完成了,至于这神女能不能给北境带来什么福祉,也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既然你什么都不会,小皇帝为何放心你来学坊?”纪鸢轻蔑的看着凌卓。 “诱饵呗,你看你们这不上钩了吗。”凌卓摊了摊手。 纪鸢震惊,直接坐起身:“你说什么?!你是诱饵?” “你看,不像吗?学坊里你们所有内鬼以及宫里有传信的人不都被勾出来了吗?”凌卓冷笑,她就想把事情夸大,让纪鸢恐慌自乱阵脚。 但纪鸢片刻的慌乱后看向凌卓时却是冷静下来,不对,小皇帝不是把她当诱饵。 宫里的消息,小皇帝称神女做妹妹,神女唤他哥哥,神女降临皇朝之时因为年幼,还是小皇帝亲自照顾关爱。 不可能把神女当饵只为来钓他们这些暗线。 “你小看了自己,也高看了我们。我们不过是一群烂泥沟里苟活的臭鱼烂虾。你可是这皇朝的庇护神女,用神女钓烂虾,除非小皇帝脑子被门挤了。”纪鸢冷冷看着凌卓。 凌卓撇撇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现在在你手里。” 纪鸢站起身,拽着绳子把凌卓拖了起来:“你这丫头鬼心眼子不少,但你太年少,对这个世界了解太浅薄了。你随我回北境,我们的王也不会为难你,还会像小皇帝一样把你供起来。” 凌卓翻了个白眼:“谁要辅佐一个弑父杀君的乱臣贼子。” 看凌卓语气鄙夷,纪鸢却是瞬间暴怒,似是踩到了他痛处,他直接冲过来对着凌卓脸颊便是一巴掌,凌卓被他打翻在地。 “就算你是神女,也不能贬低君王。” “你信奉一个无德之人当君王,你也是愚蠢至极。”凌卓脸上红肿起来,她捂住肿起来的脸颊,回头愤怒的盯着纪鸢。 对凌卓挨打,树上的任轻风始料未及,正想出手,却察觉到有人过来,忙又隐藏了身形。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是凤四小姐,她此时也很狼狈,衣衫都被树枝刮破了,发钗也有些凌乱。 她迷路误打误撞到了这里,看被纪鸢捆住手的凌卓,她脸上红肿一片。 凤四小姐刚想称好再讥讽几句时,忽然觉得不对,自己这是撞破了别人的局。 她反应过来立刻转身便逃。 纪鸢看她动作脸色一变,这要是让她逃了带来追兵,那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念及至此,纪鸢几个箭步便追上去。 看纪鸢去追凤四小姐,凌卓挣扎起来,便想往浓雾里钻,但纪鸢不给她机会,手里的绳子一直没松手,直接将凌卓拖倒,被一路拖拽着,直到纪鸢抓到了凤四小姐。 凤四小姐手脚乱踢的挣扎,但无济于事,被纪鸢用手中绳子把她手腕也捆了个结实,这下好了,一头是凌卓,一头是凤四小姐。 纪鸢把她们丢在一起,两人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别过头互相冷哼。 “你也有今天。”凤四小姐语带讥讽。 “彼此彼此。”凌卓毫不示弱。 “你,我认得,凤家的嫡小姐。很好,我运气真好。有了你在手,凤家也得顾忌几分。”纪鸢此时心情颇佳。这抓到神女果然不一样,运气都好了起来。 “说起来,你们两个还因为一件夙歌那小子的狐裘争风吃醋,当真是可笑至极,哈哈哈哈哈哈哈。”纪鸢毫不留情嘲讽,猖狂的大笑起来。 凌卓和凤四小姐对视一眼,齐齐看着纪鸢眼中喷火。 凌卓:“你笑什么!” 凤四小姐:“关你屁事!” 凤四小姐:“我是被人陷害!” 凌卓:“你跟他废什么话!”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愿意跟你抢男人不成?”凤四小姐转头跟凌卓呛声。 “不然呢?”凌卓白了她一眼。 “你!”凤四小姐气结:“我是凤家的嫡小姐,我姐姐可是未来皇后,我怎么可能跟你个小官家的妹妹抢男人!” “小官家的妹妹?”纪鸢觉得两个少女吵架还吵的挺有意思,双手抱胸在那看好戏。 “怎么着?你姐姐是皇后,又不是你是皇后,说你抢男人还是委屈你了吗?”凌卓毫不示弱。 凌卓满心期待,别怂啊凤四,快吵架啊,拖延时间啊,尽量拖延啊,老潘发现自己不在肯定会寻找的。 这是凌卓抱有的最大期望。 也是她想方设法和纪鸢聊天拖延时间,这才碰上了凤四这个死对头,这下好了,拖延时间都不会冷场了。 凤四小姐果然被她激的暴跳如雷:“你在说什么?你信不信我让我姐姐教训你!”她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伸手便想掐凌卓脖子。 凌卓冷不防被她直接按在地上,后背被树枝一硌顿时一片生疼。 我去,这丫头还动手。 凌卓努力挣扎,但此时凤四被她刺激的方寸全无,满脸挂着鼻涕和泪,就想死死的掐死这个断了她对夙歌的臆想的小官家的妹妹。 第80章 与凤四小姐一同落难 纪鸢见凤四小姐下狠手,便上来拽开她,看她依旧还想动手,就抬手一巴掌又把凤四小姐扇翻在地。 看凤四小姐直愣愣不可思议的捂着脸看向他,纪鸢目光阴鸷的看着她:“你够了。撒泼也有个限度。否则我先杀了你!” 看他浑身杀气肆意,凤四小姐心中瑟缩,一下子瘫软在地,眼神都有点发直。 凌卓看她脸颊上也红肿一片,不禁无奈,这可真的是…她们俩这是什么孽缘,看上同一个人就罢了,连耳光都是能凑成同款。 凌卓捂住脸颊,皮肉开始发烫,慢慢没了知觉。 凌卓再次咬牙,任轻风,需要你时你都不在,银子花的不值! 而圣佑一直没出现,凌卓感应到他是去了贺东阳的老家,邱楚人应下的事,也快要有了尾声。 唉,自己此番注定多灾亦多难呀。 经凤四小姐一闹,纪鸢不敢再耽搁,怕还会有人误闯到这里,到时候他可没有时间跟人纠缠。 纪鸢拽着绳子,扯着两个少女继续他的撤离。 而此时,林子深处,夙歌已经与潘非鱼还有贺东阳碰头,得知凌卓失踪,夙歌立刻猜想到会是纪鸢所为。 于是几人不敢耽搁。 潘非鱼掏出另一个瓷罐放出一只萤火虫,将先前撒药粉的盒子让它盘桓了几圈后,便向浓雾中飞去。 “跟着它,阿卓身上沾染了我之前撒在路上的药粉,这萤火虫能追寻药粉气息。”潘非鱼话未说完,夙歌已经先一步追了上去。 他和贺东阳对视一眼:“这是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贺东阳则是也心里没底,神女都能被人掳走?她身边不是有神兽护佑吗? 但凌卓可不能有事,贺东阳拽着潘非鱼追向夙歌:“快走吧,真出了事,可是不得了。” 就在几人在林子里穿梭去追纪鸢和凌卓时。 一道披着道家黄色八卦大氅的身影在雾气中浮现,随后极速的化作缕缕青烟追溯而去。 纪鸢扯着两个人,也是行进慢了许多。 眼看凤四小姐自从被打后变得有点呆傻,纪鸢开始担心,她这走的慢吞吞的拖累自己,耽误时间。 于是开始起了杀念,看了看自己的剑,又不想留下痕迹,便摸出了凌卓的匕首。 凌卓一直非常警醒的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摸出自己的匕首,时不时的看向凤四小姐,凌卓便知道,凤四小姐对他来说本就是无意闯入,可有可无,他这是想解决负担。 凌卓虽然和凤四小姐有过节,但在她心里那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小心思,不至于真的恨对方,巴不得对方被杀死。 凌卓虽然见过精怪吃人那血腥的一幕,只是那都已经不算是人,她最多把他们当丧尸。 但凤四小姐不一样,她又没有被上身,还是活生生的人。她怎么可能看她被人杀死在眼前。 “她可是凤家的嫡小姐。”凌卓冷冷提醒。 纪鸢看自己意图被她识破,便坦荡的直接亮了匕首:“她拖累我们,我可不想因为她拖后腿,让人抓住。眼看过了子时,我可拖不起。” 凤四小姐察觉到了危险,浑身颤抖的盯着他手里的匕首,哭的花容失色,下意识便往凌卓身后躲。 凌卓瞥了一眼她,对纪鸢说:“那你可以把她打晕扔这里。何必要她性命。” 凤四小姐忙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在这里装晕,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纪鸢不肯,作为刺客,身份暴露了必须除掉后患,否则一时心软便是万劫不复。 这凤四小姐还没天姿国色到让他一时心软,又怎么配他赌上万劫不复。 见纪鸢手持匕首步步逼近,凌卓挡在凤四小姐身前:“你放了她,我随你走。” 纪鸢一愣,以为她还留有后手,如今是为了凤四小姐妥协了。 凤四小姐却是万分意外的看着凌卓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莫名觉得对方形象高大了许多,但甩掉这个念头,凌卓还是与她一般无二的少女。 她不害怕吗?凤四小姐不理解。 凌卓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只是知道对方不会伤害她性命。但一想到会被人带去北境,凌卓便腿肚子发软。 那不仅代表着不能再看见哥哥,还是与皇朝的一切走到了对立面。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看凤四小姐死在她眼前,作为一个现代人,真的接受不了这个。 凌卓目前没有任何后手,她的全部期望是潘非鱼发现她失踪。 此外便是自己哥哥费银子养的暗卫能找到她。 至于夙歌,凌卓则是没想过他能提前知道自己会遇见危险。 唉,靠人不如靠己,凌卓心里感叹,好好学武艺呀,阿卓,关键时刻还得自己能打能跑才行。 纪鸢看凌卓摆明了要维护凤四小姐,怕她不配合,便开口道:“可以。我把她打晕。” 他说着便上前,作势要打晕凤四小姐,但他走着走着身形一闪,抓起凤四小姐就向一旁的山洼深处丢去,还顺手割断了和凌卓相连的绳子。 凌卓一直观察他举动,就在他把凤四小姐扔出去的瞬间,凌卓向前一扑,把纪鸢扑向山洼,双手向前一抓,就抓住了刚割断飘向半空的绳子。 绳子那头的凤四小姐被下坠之势惊得凄厉的哭喊挣扎。 凌卓双手被绑还要死命拽住她不让她滑落进山洼,被直接拖倒在地,滑行了很远,浑身的衣服被地上石粒刮烂,皮肤被擦破,好在她及时把绳子挂住了一个凸起的枯树根,这才缓冲掉了下落之势。 “程…容琳,你别松手…我…我害怕…”凤四小姐哭的可怜,她悬在半空,哀求。 “你…你别乱动…”凌卓死命的拽着绳子,只觉得手心慢慢有湿滑的触感,绳子正在一点点从手里抽离。 此时被凌卓扑下去的纪鸢,却是凭借自身武艺,几个腾挪便狼狈的回到了上方,看着自己身上被树枝刮烂的衣袍,怒火中烧,冲着凌卓的身上便想踩下来。 只是这次他没能如愿的把火气撒在凌卓身上,不知从何处闪身出现的夙歌一脚便将他踹飞出去,在地上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 纪鸢只觉得胸口像被大石头重锤了一般,哇的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连肋骨也断了几根。 夙歌没去看纪鸢,直接伸手拽住了凌卓手里的绳子。 “夙夙,救她。”凌卓看来人是夙歌,终是松了口气。 第81章 夙歌生气了 夙歌看了眼下面哭的快抽过去的凤四小姐,皱了皱眉,对身后随之而来的贺东阳说:“你来。” 贺东阳不敢怠慢,忙接手,把凤四小姐拉了上来。 看凌卓松开绳子后掌心被绳子割的皮肉外翻,虽未流血,但惨不忍睹的沾满了绳子的碎屑和石粒,脸上也是红肿一脸,连眼睛都肿了几分,浑身更是没有一块好地方,夙歌浑身的杀气已经快要克制不住,他手掌捧着凌卓的手掌微微颤抖。 “夙夙。”凌卓低低唤了他一声,让他神智清醒了些。 “非鱼,你来为她处理伤口。”夙歌唤了潘非鱼一声,随即抬手拂开凌卓粘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抚摸了下她受伤的脸颊,看凌卓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夙歌对纪鸢的杀气再也忍不住。 他松开凌卓,抽出了短剑,一步一步走向纪鸢。 纪鸢看着夙歌的神情,自知自己根本不是他对手,不禁努力直起身子,向后撤。 就在夙歌举起短剑准备了结纪鸢时,一阵狂风席卷,乱石穿空,风沙漫天。 夙歌猝不及防,下意识一挡,随后被风沙中的一道劲力直接逼退。 风沙被龙卷风裹挟,其中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传来:“这个人你们不能杀。我今日将他带走,这笔账一笔勾销。” “你是何人?你说不杀就不杀?你想带走就带走?”夙歌语气冰冷似箭,短剑横在胸前作势便想冲过去。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面子你若不给,那个丫头我今日便也带走。”他说着,龙卷风又大了几分,冲着凌卓方向袭来。 夙歌没来得及动作,贺东阳已经站在凌卓身前:“你当你是谁,老子在这岂容你嚣张。” 他已经不是曾经被人当药人的贺家人,他现在可是要自立门庭的贺东阳。 锻神符为他重新锻造体魄,重建筋骨,他如今的造诣已然突破了他家老祖一百多年才到的境界。 贺东阳不会画符,但不妨碍他又掏出了没用完的贺家老祖的符咒。 咬破舌尖,将舌尖血喷在符咒上。 符咒瞬间燃起一个巨大的火球,便顺着他一指,直直砸向了那半空中的龙卷风。 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小子竟然精通术法,还远在他之上,龙卷风中的人不敢硬接,只能努力去躲避。 但自贺东阳出手便在一旁观战的夙歌怎么肯给他机会,将剑锋一抖,直逼向龙卷风中人影的破绽之处。 那人左右都没法躲避,只能硬接了夙歌一剑,被他直接刺穿了手臂。 他疼的痛呼一声,不敢恋战,直接卷了倒地上生死不知的纪鸢远遁而去。 贺东阳想追,被凌卓拦住:“穷寇莫追。” 夙歌收了短剑,回身到凌卓身边,伸手扶着她:“阿卓,我看见纪鸢与你一队时已经晚了,你还好吗?” 看他神色间的关切和疼惜,凌卓摇了摇头:“也好,也不太好。”她捂着发疼的脸颊,努力笑了一下,立刻疼的龇牙咧嘴,眼泪打转。 夙歌刚想说什么,立刻神色冷了下来。 随后伸手打出一个石子直直冲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 任轻风心道不好,他只是看凌卓样子觉得好笑,才不小心气息紊乱了一下下。 也就是这一下被夙歌察觉到了。 不得已,任轻风只得飘飘然从树上落了下来。 看凌卓半边脸肿成了包子,便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指着她嘲笑道:“小丫头你这可真的是活该。谁让你去激怒那贼人的。你看看,啧啧啧。” 凌卓被他笑的满脸通红,气结:“我还不是拖延时间。怎么?你是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看我笑话是吗?” 任轻风自傲的一扬下巴,双手环抱于胸前:“从你进入林子,再到被那贼人用藤蔓绊倒开始,小爷我一直跟着。” 他一副老子尽了跟随的任务,快夸我的表情。 “哥哥是让你来保护我的!每个月一百五十两呐!”凌卓怒然暴走。 “我保护了啊,你不也没死吗?没死就行了呗。”任轻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但下一秒便是一个利落的转身,避开了夙歌直直刺来的一剑。 “怎么?你小子…”他话未说出口,夙歌的下一剑已经斜着上挑直逼他咽喉,这是下了死手。 任轻风自是知道夙歌平日一直藏拙,也偶然见过他露出一些身手。 但此时的速度与招式,饶是比夙歌年龄大了许多的任轻风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前有纪鸢,后有任轻风,此时夙歌满心的怒意。 纪鸢本就意在擒获凌卓倒也罢了,这个任轻风却是真的该死,他何止是护主不力,他是根本没把凌卓放在眼里,这样的暗卫,不要也罢。 夙歌腾身跃起,剑闪寒芒,逼向任轻风,任轻风也抽出自己的软剑格挡,但夙歌速度快力量大,带着凛冽的杀意,直接将任轻风软剑砍断,随后人还在半空便一个旋身,人已经逼近,手中短剑直接横扫挑割向他咽喉。 任轻风自身功夫不弱,只是被夙歌抢了先机,此时性命攸关,自是不敢大意。立刻脚尖踮地直接后跃数步,摸了摸自己喉咙皮肤破损慢慢渗出血,捻了捻指尖上的血液。 任轻风也来了脾气,他自幼习武,在自己门派中也是横着走被宠到大的人物。 如今陛下居然让他大材小来保护个黄毛丫头,他帮小丫头查精怪了,还跟着小丫头进了山林,不就是擦破点皮,被人打了个耳光吗?怎么就都成他的错了?! 任轻风手中软剑已断,直接丢了,从袖子里又摸出把匕首来,扣在手心,对夙歌挑衅的勾了勾手指,意思是再来。 夙歌毫不迟疑,短剑挽了个剑花便跃起迎上了任轻风,两人直接硬碰硬,短剑对上匕首,呯的一声,相击在一起。 一番角力,堪堪平手,后跃分开,夙歌单手撑地后滑数步。 任轻风被力道逼迫,却没顺势像夙歌般卸去力道,而是硬撑着挺下了这一记,随后口中有一丝腥甜上涌,被他吞了下去。 对方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任轻风怎么能在这群毛头小子面前丢了颜面。 见他强撑,夙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82章 在夙歌背上睡着了 他再次迎面而上,弹射直冲向任轻风,短剑愣是被他使出了刀的气势,冲着任轻风脑袋劈砍下去。 任轻风抬起匕首迎上,却不料夙歌在半空中似乎滞空般顿住身形,继而旋身一踢,直接踢在任轻风胸口,将他直直的踹飞出去。 这还不算完,夙歌抽身而上,在半空又从上而下一脚将空中的任轻风踹向地面,直接砸出一个坑,他单膝压在任轻风脖颈,另一只脚一用力压的任轻风手中匕首掉落,夙歌将短剑举起便想了结他性命。 “夙夙。”凌卓急忙唤了一声。这任轻风可是自己师傅的小师弟,按说可是她师叔,要是眼看师叔惨死眼前,还是被夙歌杀的,真的没法跟师傅交代。 也就是凌卓这一声及时,任轻风闭紧眼睛知道自己这是技不如人等着受死之时,夙歌手中短剑擦着他的鬓角狠狠扎入地面,割断了他鬓角一片发丝。 夙歌气息微喘,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急迫的想杀人而使出了全力,附身看着贴着与自己的短剑的任轻风,面色阴沉的低声说:“你所保护的不仅是阿卓这个人,更是全皇朝的未来。暗卫做到你这份上,早该死一百次了。” 任轻风心中凛然,什么叫皇朝的未来?此时饶是他憨直,也突然对凌卓的身份产生怀疑,陛下亲近,还能有守护着她的神兽… 呃…莫非?嗯? “神女?”任轻风不禁低喃,不可置信的看向夙歌。 “哼,心知便可。你自己回宫向陛下请罪吧。”夙歌语气森然。 说罢,他将短剑拔了出来,松开任轻风,起身走向凌卓,不再管任轻风何去何从。 他蹲身在凌卓身前,不容置疑的说:“上来。” 凌卓乖乖的趴伏在他后背上,双手环住他脖颈,脸颊贴着他的脸颊,被夙歌轻巧的背了起来。 凤四小姐见他们随着夙歌两人便走,也立刻抬脚跟上,看着前面夙歌背着凌卓的身影,她心中五味杂陈,她如今已经知道凌卓之前与她斗嘴是故意的,只想拖延时间。 她明白,如果真的有人与她抢夙歌,只要夙歌心智不坚,那么凌卓便是立刻放手的那个。 但她已经不想去挑战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她倦了也怕了,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什么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如果是自己刚才与凌卓对调,有人要杀了凌卓,那么她凤四小姐只要与自己性命无关,那么绝对不敢说不。 但凌卓说了,她不仅说了还挡在她身前说可以用自己换她。 也不仅如此,还奋不顾身的拽住了可能把她也给拖下去的绳子。 凤四小姐低头一路想一路反思,慢慢的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已经对凌卓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而趴在夙歌后背的凌卓此时没了危机感,身心放松,立刻便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把夙歌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有内伤,但听见她匀称的呼吸夹着点疲倦的鼾声,便放下心,尽量捡平稳的地方走,让她睡的踏实点。 众人一路走向潘非鱼一直念叨的温泉,贺东阳与潘非鱼想接替夙歌背着凌卓,都被他拒绝了。 夙歌心里自责,怪自己没想周全,如今只有背着凌卓才能让自己踏实一点。 几人走到温泉时,雾气已经几乎散尽。 一早到达这里的左清儿和车瞳子正在在温泉边酣睡。 几人到来的动静把他们惊醒,看着趴在夙歌背上的凌卓时,车瞳子屁颠屁颠的起身跑了过来:“卓阿姊怎么了?” 看到凌卓肿起的脸颊和手掌心的伤后,车瞳子瞪大了眼:“卓阿姊怎么受伤了?!” “你去睡吧,我给她处理下上药就好了。”潘非鱼赶鸭子似的撵车瞳子起开。 “我不!”车瞳子小嘴一撅反对。 他看夙歌蹲下,慢慢托扶着凌卓靠在温泉旁的大石头上 便凑了过去。 潘非鱼想揪他领子却揪了个空,气呼呼的正想说他捣乱。 却不料车瞳子掌心升起白色的荧光,他肉嘟嘟的手悬空覆在凌卓手心上,丝丝缕缕的白光便缓缓落进凌卓受伤的位置。 慢慢的那些伤痕和外卷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车瞳子额头上渐渐滚下大颗大颗的汗滴。 待到凌卓掌心伤痕全无,车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的道祖爷爷,真真是要了小道士半条命。” 他根骨奇佳,修的不是符箓也不是术法,而是祝由之道。 平日鲜少能用的上,如今乍然使出来,却是很费劲。 也怪他平日贪吃懒作为,才进步慢功力浅薄。 潘非鱼也是第一次见车瞳子使用祝由术,却是比医术治愈的更快更好,倒是很像之前第一次见凌卓时,她身边的神兽使出的那般,只是小胖子年少法力浅薄才这么费劲。 假以时日,肉丸子车瞳子必然能有一番作为。 车瞳子休息片刻,又使用祝由术为凌卓肿起的脸颊施术。 待她面容红肿消退,却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车瞳子不禁惊奇的咦了一声,正想开口,贺东阳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拎小鸡仔似的拎走。 夙歌看向潘非鱼,潘非鱼点了点头立刻取出物什为凌卓修复易容。 夙歌则是挡在二人身前,防止被其他人看到。 待凌卓醒来,已经天光微亮,看着身边与自己一起依靠在石头边睡着的夙歌,他浓密细软微微有些褐色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如刀裁的剑眉,硬挺的鼻梁,进学坊半年,他似乎又成长了许多,下颌线条清晰明朗。 凌卓伸手覆上夙歌微凉的脸颊,夙歌睫毛微颤,半睁开眼,看见是凌卓醒了,便伸出修长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与他头靠着头挨在一起。 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凌卓蹭了蹭他脸颊,找了个舒服姿势,伸出一只手揽住他脖颈呼吸着他的气息,慢慢又进入梦乡。 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凌卓被车瞳子的吵闹声吵醒,看车瞳子正抓着一个长相鲜红欲滴的果子努力想往嘴里塞。 而潘非鱼则揪着他的后领,扯着他胳膊不让他吃。 第83章 武力值?夙歌最妖孽 “这果子我从未见过,长得好看但万一有毒,你小命就得交代。”潘非鱼没想到这肉丸子年纪不大力气却因为这口吃的变得勇猛无比。 “我不,我就要吃,你看这果子一看就很甜。”车瞳子哭闹不肯松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懂不懂,谁家正常果子冬天在温泉附近还能长这么好看。说不定就是吸引你吃,你吃了以后就得噶。”潘非鱼恐吓道。 不懂噶这个字,但明白指什么,车瞳子缩了缩脖子,可那果子散发着香甜的气息,引得他口中唾液都分泌的多了起来。 “这是媚果。”左清儿早早起来简单梳洗后看到他们二人争执便开口道:“在临近妖界的地方有很多。 “妖界?可这里离妖界很远很远啊。”车瞳子分辩。 左清儿见他不在乎,便也懒得多解释,自顾自走开。 “如果说这就是媚果,那我知道,贺家老祖曾有一段时间特意去北境妖界的天地结界那里,采摘回来很多,来炼制控制人佣的丹药。”贺东阳啃着手里的饼子开口道。 一听是制作人佣,小道士车瞳子顿时呆住,看着那美艳的果子顿时觉得不香了,便随手丢了出去,正好落在温泉水中,在水面打了个沉浮便落了下去。 凌卓则侧头看向夙歌:“莫非此地有妖?” 夙歌蹙起眉头:“此处是皇朝腹地,临近皇城,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妖能到这里。” 凌卓点点头,又忽然想起来:“花七?如果是妖王那般的大妖,可是说不准哦。” 花七可是连宫里都敢去撒野的主。 “妖王?妖王会来皇朝吗?人界与妖界可是有天地结界,阻拦的就是这些妖类,越是法力深厚越穿不过结界。”凤四小姐在一旁开口。她随众人一路到这里,休息一晚,对凌卓还是那般态度清高。 她说这些都是皇朝志所记载的,众人都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他们多是在皇朝腹地长大,也没几个人真的接触过妖类。 听她此言,左清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着唇角,她显然知道什么,但却闭口不言。 凌卓则是懒得解释,说是法力越高深越是能被阻拦,那只怕也只是阻拦普通的法力高深。 像妖王这般狡猾又深不可测的,也是挡也挡不住,并且不仅是妖王,它当时可是被妖族追杀才逃进宫里,可见追杀他的也不会是凡类,不然妖王也不至于都被打成了博美。 “夙夙,小心点,如果真的是有妖在此,咱们万不可…”凌卓刚想提醒万不可惊动。 此时温泉已经似炸了锅一般,滚烫的水下红光闪烁,将水溅起四五米高度。 靠近温泉的夙歌揽着凌卓便后跃退避,连连后退数十米,其余几人因离温泉都有不近不远的距离,此时也是都仓皇逃离。 贺东阳甩着不小心被水溅到的胳膊:“烫死小爷了,怎么突然就开锅了?!” 凤四小姐则是有些狼狈,她被纪鸢拖行一路,本来漂亮的衣袍早就下摆褴褛,到了这里后修整后稍微好了一些。如今仓促之间,又变成了一圈乱,索性放弃了形象问题。 “这是什么破地方?!说炸锅就炸锅。”凤四小姐抱怨。 “嫌地方不好你可以不跟来啊!”贺东阳知道这是与凌卓曾经大打出手的凤四小姐,也没什么好气的回道。 见两人要呛起来,潘非鱼打圆场:“别吵,我来这里很多次了,都没有发生过这种状况。” “会不会是时间问题?”夙歌问。 潘非鱼略一沉思,犹疑:“可我往日也是进山后就在此过夜,第二天再回去。” 凌卓则是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我怎么闻着有点果子被烫熟了的甜腻味道。” “媚果?”几人不约而同的反应过来,齐齐看向车瞳子。 被众人目光注视的车瞳子被吓一跳,兀自强行辩解:“我不过是把那果子丢了进去,谁知道会这样,小道士冤枉的嘞。” 潘非鱼翻了个白眼给他,招呼众人:“既然温泉有异样,咱们便离开吧。现在天色正好,咱们抓紧时间赶路,约莫明日一早便能顺利出林子了。” 他的话起了鼓舞人心的作用,大家休息这段时间体力也恢复了。是该继续上路。 只是那温泉此时已经不止是沸腾喷溅水花,而是开始炸裂,巨大的裂缝沿着地面炸开。 “快跑!”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忙四下奔逃,夙歌牵着凌卓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这次逃离的太过仓促,几人的包裹都散落在地,跑的方向也没有人能指挥统筹,待两人跑出一段距离后,发现与其他人已经走散。 “他们都去哪了?”凌卓心有余悸的停下脚回看温泉的方向。 此时来路已经被红光照耀的似被染了鲜血一般,一直有沉闷的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上和地下蔓延。 夙歌牵着凌卓的手看脚下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大,立刻催促:“他们也都在逃命,应该不会有事,我们还不能停,走。” 说着便直接打横抱起凌卓,几个起跃便逃出数丈之外。 凌卓被他抱在怀里,双手揽着夙歌脖颈,向他们来的方向望去不禁错愕:“那红光之中…怎么有点像一条龙?” 夙歌却是没功夫回头看:“不管是什么,眼下逃命最重要。” 与人斗还能斗得明白,但若是肉体凡胎,与妖斗,与神斗,那岂不是找死? 夙歌带着凌卓终是逃了许久,感受不到地面震动了才停了下来。 凌卓看他额角满是汗水,不禁有些心疼,一边抬起手腕用袖子为他擦拭汗水一边保证:“我以后定然好好习武,保证不拖你后腿。” 夙歌闻言噗嗤一声乐了,刮了下她鼻梁:“我怎么一点也不信。” “真的,我保证。”凌卓立起三根手指欲起誓。 夙歌笑着握住她的手不让她立誓:“我知道,我信。以后有机会我亲自教你。” 凌卓点点头,夙歌能打败任轻风,这是她都没想到的。任轻风可是沈云挚的师弟,据凌卓从皇伊贤那了解,沈云挚在江湖中排名至少前五。 他的同门师弟,还能派给帝王做暗卫,那怎么说也得是榜上有名。 夙歌的年纪与他的能力不成正比,甚至有些妖孽。 第84章 骤变再起,肉丸子无心惹祸 “你们在这,终于找到个活人了。”贺东阳气喘吁吁的一边跑近,一边用一只手掐着腰,跑的太急有点岔气。 “什么叫终于找到了活人?你还见了死人不成?”凌卓立刻没了在夙歌面前的乖巧模样,一挑眉忍不住与他斗嘴。 “活人就你们俩,死人是一堆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干尸。”贺东阳后怕的回头看,张望来时的路,开口问:“没看见凤家那丫头么?” “嗯?没看见呀?”凌卓诧异他关注凤四小姐。 “刚才都跑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她被绊倒了,但当时情急,只顾着逃跑了。”贺东阳无奈的挠了挠后脑勺。 凌卓皱起眉头,凤四小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现在也没有震动了,要不我们回去看看?”凌卓不放心。 夙歌意外的看着她,奇怪她怎么肯一再救凤四小姐,莫非凌卓还存着如果夙歌脏了就丢掉给凤四小姐的念头? 夙歌垮下脸,不愿挪步。 “我不想回去。我跑来这一路,裂缝险险的擦着我身边就过去了,我看见裂缝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干尸,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吓人。”贺东阳神色夸张的比划着:“还都往上看,眼睛的地方都是空洞洞的,吓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看现在都还没退下去。” 贺东阳说着撩起衣袖给他们看,被夙歌冷冷瞥了一眼急忙放下袖子。 凌卓听了也有些害怕,紧忙凑近夙歌,拉着夙歌的手。 “这里可是学坊,怎么会有干尸?”凌卓不解。 夙歌略一思忖,有些犹疑的开口:“我曾在祖父的书房里看过一本古籍,里面记载着的位置大概就是学坊所在的这里,上千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是凡人与妖的战役,那一场战斗持续了数十年,最终我们凡人几乎被妖屠杀殆尽,天界眼看世间平衡要被打破,这才出手干预,设下天地结界,将妖族阻拦在妖界。” “……那么…我看见的干尸就是在大战中被屠杀的凡人?”贺东阳回想起刚才那匆匆一瞥,顺着胸口还残存的战栗感。 此时。 “啊?!”一声凄厉的女声划破了雾中林的宁静。 “是凤四小姐?”凌卓有些迟疑:“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 她虽然对贺东阳所描述的干尸有所忌惮,但同为女子,她也不能眼看着凤四小姐就这样身陷险境而置若罔闻。 又没有什么仇怨,怎么能狠心见死不救。 看夙歌不肯动身,凌卓看他神色便想到在凤四小姐险掉山洼时,夙歌连拉都懒得拉一把,还是让贺东阳接手。 知道他的顾忌,拉着他劝慰:“从今以后不会再把你和你的东西丢给任何人。我保证。” “我不是这个意思…”夙歌别过脸不肯承认。 “好好好,不是,但我保证,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打你的主意。”凌卓的话算是给他吃个定心丸。 看他们两个又虐狗,贺东阳与先是受不了:“你们慢慢腻歪,还是我先去看看吧。” 与其被塞狗粮撑死,他宁可回去看一眼干尸。 看贺东阳率先往回走,凌卓忙拉着夙歌跟上。 几人很快到了发出惨叫的地方,只见地面裂开三米多宽的距离,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沟壑,此时透过地面的裂缝,确实能看到下方有着人影憧憧,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能感觉到数量巨多。 夙歌拉住凌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再往前。”说着伸手覆在凌卓眼睛上示意她闭眼。 他习武多年眼力自是比人强很多,此时凌卓虽然没看清是什么,但他已经能看明白,确实如贺东阳所说,那是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的干尸,狰狞恐怖。 凌卓听话的站在原地,夙歌则是抽出短剑,缓缓靠近地面的裂缝。 贺东阳有他壮胆,也慢慢走近。 待到离得近了,才发现凤四小姐此时正努力扒住地面,不让自己掉进干尸堆里。 她已经没了哭腔,全身气力都在苦苦坚持。 见贺东阳的面容出现在裂缝上空,凤四小姐如看见了救命稻草,她正想呼喊,却被一道巨大的压力一震,便不自觉松手掉了下去,与贺东阳正想拉她上来的手堪堪错过。 “不要啊……”凤四小姐的哭声凄厉惨叫。 贺东阳也是懊恼自己就差一点就能抓到她。 回头看向夙歌:“怎么办?” “救人啊。还能怎么办?”凌卓不假思索的冲过去,待她看清下方时,差点腿软。 场面太过庞大骇人,只从裂缝里瞥一眼,她就有些心脏被人攥紧了不能呼吸一般。 但她努力定了定心神,努力不去看那些恐怖的东西,查找凤四小姐的身影。 凤四小姐掉在半空的一个突出的石台上昏死过去,那里没有干尸,只有一圈圈图腾神秘诡谲。 “她在那,如果有绳索便能把她拉上来。”凌卓指着石台说。 “她已经晕过去了。”贺东阳也着急,他虽然因凌卓曾与凤四小姐有冲突而看她有些不爽,但眼下人都已经这般处境,他也于心不忍。 “用这个。”一直没吭声的夙歌不知从何处扯来藤蔓。 “这么细,能撑住咱俩任何一人的重量吗?”贺东阳看着自己和夙歌。 “我去吧。”凌卓开口。 “你留在这。”夙歌看她看见干尸后,努力镇定,但手都在微微发抖,便不容置疑的说。 “可这…”凌卓想反驳,但夙歌已经将藤蔓扔了下去,自己一手抓着藤蔓借着岩壁几个腾跃便轻盈的落在石台上。 他将手中藤蔓绑在凤四小姐腰上,示意贺东阳把人拉上去。 贺东阳与凌卓不敢耽搁,立刻使出吃奶的劲一起拉动藤蔓,怕藤蔓太细撑不住,还不敢让其一直在地上摩擦,稳着力道使劲,便慢了些。 好在有惊无险的把人拉了上来。 凌卓担心下面的夙歌,把藤蔓解下来后便抛回去,看夙歌抓住藤蔓准备上跃,但他身形又顿在半空,最终手一松又落了回去。 “夙夙,怎么了?”凌卓心里一沉。 “此处有些奇怪。”夙歌说着便将短剑拿在手中,对着石壁刺了过去。 随即地面震动,只是幅度和声音都很小,可以忽略不计,但夙歌脚下的石台却是瞬间碎裂。 他未料到巨大的石台会突然崩裂,一个没防备便落下去。 第85章 千年炙龙想吃圣佑 凌卓眼看夙歌出了意外,脑袋一热下意识便不管不顾跳下去伸手向夙歌。 夙歌呈下坠之势,身边的岩壁又陡又硬,他手中的短剑根本刺不进去。 看凌卓跳了下来,心中一惊,已经顾不上反应,伸手便接住她。 就在两人以为此次在劫难逃时,一道耀眼的白光闪现,浑身雪白的圣佑化身麒麟却是脚踏祥云从一道被撕裂的空间中出现,将二人及时接住。 但此时,幽暗的裂缝深处却传来了低沉的龙吟,随着下方的干尸被这越来越靠近的龙吟震动的仿佛活了过来是,一条通体血色的龙影似是鬼魅般在山体中游了过来。 说是游便是它在山体中的身影便像在水中一般,蜿蜒曲折,却毫无阻碍的顺畅游动。 “没想到,本君刚突破封印,就能遇见一只麒麟,饿了上千年,就遇见了大餐,可真真是幸运的紧呀。”空气中混杂着碎石掉落的轰轰声,龙吟变得似人低语。 “就是它,我在刚才的温泉炸裂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影子。”凌卓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哦?是吗?”不料龙影却是耳力极好,狂傲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在山壁中停下了蚰蜒的身影,扬起鼻孔,似是沉醉的在空气中嗅了嗅:“天呐,这是什么?这是曾经天界的并蒂莲的味道....本君不会闻错,并蒂莲啊,它盛开时,本君还偷偷去虚天渊看过一次。那迷人的味道,就是这样。” “竟然在此地能再遇见,它在哪?”龙影说着,便慢慢从山壁中钻了出来,身影愈加的实体化。 这是一条浑身滴着血液的龙,与其说是龙,不如说它此时更像一条被剥了皮的蛇,浑身的鳞片稀稀落落,缺少鳞片的地方都是在渗着血,头上的角被砍断,其中一个还有一丝皮肉连着挂在脑袋上,龙眼被剜去留了两个血窟窿,甚至连龙牙也稀稀拉拉的。 凌卓与夙歌同骑在化身麒麟的圣佑身上,看着眼前的龙影变得分明恐怖,凌卓不禁胆寒的向后靠在夙歌怀里,有些害怕。 圣佑感受到凌卓的恐惧,踏着祥云后退了数丈与龙拉开了距离。 这龙虽然被人困在此地,但依旧法力深不可测,此时它虽然没有眼睛,但嗅觉与听觉极其敏锐。 圣佑怕惊怒这龙影,没敢直接带着两人逃,只能见机行事。 龙身完整的钻出山壁后,又仰着头,用大鼻孔使劲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最后锁定了凌卓的方向,龇着牙,漏出个它认为完美的微笑:“哦,在这里。咦?怎么还夹杂着点人的味道?麒麟,并蒂莲?天帝那老儿又在布什么局。” 它自言自语,随意摇了摇大脑袋,挂着的龙角直晃:“不管了,都是本君的下酒菜...本君今日可真是开心。” 龙说着还特别自恋的转了一圈,似是对自己的身姿十分自得,摆出个它认为特别具有威慑力的身形,张开大嘴,尾巴一缩,便想弹射向圣佑和凌卓的方向,把他们吞进肚子里。 圣佑不急不慌的带着两人一个腾挪便轻松的避开了龙的吞噬。 龙扑了个空,却没生气,而是桀桀的笑了起来,声音阴森恐怖:“还故意跟本君玩游戏是么?没关系,本君刚获得自由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丢下来媚果的人,本君在这地底被困了上千年,始终突破不了那最后一层结界,就那个果子带着妖气砸了进来,弥补了那一丝丝的缺憾。” “上千年啊,真的是寂寞。”龙似是无限感慨。 “你是为什么被禁锢在此地?”问话的是圣佑,邱楚人对付贺之舟已经占了上风,它在与不在已经关系不大。因此在它是感应到了凌卓身边有巨大的威胁时,第一时间立刻化身赶了回来。 “说话的是小麒麟?”龙仰着脑袋嗅了嗅问,但不用圣佑回答,它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既然你都快成本君的食物,那么给你多说点也无妨。” “本君乃是妖王。”龙说着又盘起身形,摆了个姿势,脑袋微昂,傲然自得,一副等着被人膜拜的模样。 “妖王?妖王不是花七那只狐狸吗?”凌卓皱着眉。 “花七?谁?本君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狐狸本君倒是认识一只,就是他把本君禁锢在此。九尾狐,它本是妖界人人可欺的垃圾,却被天帝看中,得了道行,在本君出征人界时,暗算本君,把本君暗害自此。本君出去后第一个便是弄死它。”龙咬牙切齿的只喷着腥臭的龙息。 “它如今是妖王。你已经没了做妖王的实力。”圣佑语气冰冷的给龙泼冷水。 “什么?!那个叛徒是妖王?!它怎么可能做妖王?!就它也配统领本君的妖界?!”龙瞬间暴走,巨大的龙尾拍在山崖上,将山石击的四分五裂,凹陷一个巨坑。 它尤不解气,口中喷出龙炎,在山渊中四处喷洒,将山渊中的干尸尽数焚化成了齑粉。 “你们肯定是在骗本君!”龙说着便将矛头对准了圣佑,空洞洞的眼窝中似乎能冒出火来,下一秒对着圣佑便喷出了炙热的龙焰,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冲着圣佑几人的方向急速砸了过来。 圣佑将凌卓与夙歌放下,化成人形,徒手便接了龙焰形成的火球,将它又丢回了龙的方向。 龙感受到火焰去而复还的时候已经避不开,只能用已经在滴血的龙身,硬接了自己的火球,顿时一阵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龙身上的血液被烧焦干涸在身上。 “小小麒麟,竟然有如此力量。”龙此时身上仅剩的鳞片已经全部炸起:“真令人兴奋啊。吃了你,本君的妖力便能恢复到八成,再吃掉并蒂莲,本君便可锻体重生。” 它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发出长长的龙吟,在狭隘的裂缝深渊中回音盘旋爆炸,凌卓夙歌二人纷纷捂住耳朵,凌卓与夙歌乃是肉体凡胎,虽然凌卓承载龙脉,也不能为她抵挡如此的妖王之力,她与夙歌七窍同时渗出了鲜血。 圣佑轻拂衣袖,一道白色结界笼罩在凌卓二人所在的地方,二人被白光环绕,片刻便恢复如初。 这便是天地赋予麒麟的守护之力。 昔日妖王龙感受到了麒麟在庇护着凌卓,狞笑一声:“原来如此,并蒂莲渡了轮回。真的是天道佑我炙龙,竟然能有此机缘。” 它狂笑着身形扭转,随后浑身的鳞片逐渐剥落,龙角也碎裂,待一道火焰随着它的旋转越来越烈,将它整个笼罩在其中之后,它的龙身在火焰中逐渐一寸一寸的化成齑粉,又一寸一寸的凝聚成型,最终在火焰的锻造下,一条通体赤红的龙重生在了众人面前。 第86章 召唤花七 它曾破碎的龙甲与龙角甚至龙眼,此时都恢复如初。 从头到尾通红至艳,连龙眼都是赤色。 它看向三人所在的方向,眼中微微有一丝错愕:“造化不过百年的小麒麟刚才竟然接了本君的龙焰?” 圣佑孑然而立在半空,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如水,波澜不惊,长长的银色发丝无风自动,与他长长的白色衣袍微微漂浮,身上金色细长的锁链也漂浮而动。 它随后龙眼一动又扫向凌卓,看夙歌站到凌卓身前,将她护在身后,不禁狂妄的大笑起来:“区区凡人,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它说着便向夙歌弹出一道火焰,那火焰速度极快的砸向夙歌,凌卓惊呼一声,便想挡在夙歌身前,但圣佑身形一闪,便抬手再次接下了火焰,手一挥便将火焰熄灭。 这让龙瞬间感到颜面尽失,它被狐狸封印至此已经上千年,如今机缘巧合之下解开封印,却是连杀个凡人都被一再阻拦。 顿时暴怒异常,身形盘起,须发皆直,冲着圣佑便直直的弹射而来。 圣佑见它使出全力,也不敢硬抗,卷起两人,便避开其锋芒。 “怎么?想逃?”龙看出身圣佑意图,龙尾横扫,直接打在圣佑身上,圣佑全力护住了凌卓二人,被它猝不及防的一击,身体直接被重重砸向地面。 而此时没有圣佑的术法维持,夙歌与凌卓从半空急速落下,好在夙歌一直有防备,拦腰抱住凌卓,借着几个山石,辗转腾挪卸掉了降落的力度,与凌卓平安落地。 圣佑从巨坑中捂着被击中的胸口,慢慢起身,身上脸上具是被碎裂的山石划出的伤口。 龙见自己一击即中,尤不过瘾,戏耍似得,紧接着又是用龙尾一击袭来,被圣佑双臂在前全力挡下,脚下的的地面因这力道被迸裂,后退数十米。 再接着龙爪扇起狂风,飞沙走石尽数对着圣佑袭击而去。 它如今使用残存的法力恢复了全盛时期的状态,抱着戏耍的心理在虐这小麒麟。 见圣佑只有抵挡的力量,便来了精神,时不时的狂笑。 山渊中被龙扇起的飓风差点将凌卓吹飞,好在夙歌把她一把拉进了山坳,藏身在巨石之后。 “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夙歌皱紧眉头,看着天空中盘踞的巨大龙身,他虽然武艺俱佳,但却无法与这种妖孽抗衡,如何制胜却是根本毫无头绪。 凌卓看着天空中狂傲的巨龙,心里忽然想起巨龙说过是狐狸将它封印在此,如果狐狸就是花七,那么现在能制服这条孽龙的就只有花七。 凌卓开始在身上摸索,待从自己随身的荷包中翻出尘封已久的那枚栗子时,顿时看到了希望。 这枚是花七送她的,怎么用没说过。 眼看圣佑只能抵挡却没有还手之力,凌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栗子举起来,对着半空喊:“花七!” 狂风怒号之中,她的声音被泯灭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凌卓急了,将栗子捏着使劲晃了又晃,恨不得扔地上踩碎,就在她晃动时,栗子上浮现了金色的流光。 凌卓惊喜的看着手里的栗子,顿时知道这栗子是被摇动才能催发,于是挥动着栗子喊着:“花七,死狐狸,你快点出现!否则...” 她话还没喊完,听见狐狸二字就炸毛的龙耳朵极尖的捕捉到了自己的死对头,龙眼横扫向凌卓,随后挥出利爪,一道风刃便划向凌卓。 夙歌挺身挡在凌卓身前护住凌卓,但预想中的山石炸裂却没有到来。 反倒是一道悠哉调侃的声音响起:“呦,小阿卓终于想起本王了。” 妖孽无比的花七一张妖艳魅惑的俊脸,支棱着自己那标志性的狐狸耳朵,一头白发飘逸潇洒,红色绣着大朵牡丹华丽无比的宽大袍子,露着胸膛上还有不知何人的唇印,身上浓重的酒气和脂粉香,好似正在喝花酒临时被召唤了过来。 此时花七微醺的金色瞳子斜睨着凌卓,抬着一只手,显然是他接下了龙卷起的风刃。 随后又看向圣佑,继续他那戏谑的声音:“呦,阿佑,怎么这么狼狈。” 正在抵挡龙的攻击的圣佑冷冷的横了花七一眼,十分嫌弃的抬手便向花七打出一道白光。 花七潇洒自如的躲了过去:“还有能来打本王的能力,看来你还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嘛。” 看着自己死对头华丽登场,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龙的自尊心被践踏,一声长啸。 “本王让你说话了吗?”花七说着,调侃的神色变得犀利杀气四溢,抬手间,只见在龙上方悬浮起一个巨大的狐狸爪子,花七凭空向下一按,那巨大的狐狸爪子将龙轻而易举的按进了碎石的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花七凌空飞起,待到龙坑的的上方才悬停,收了手,俯瞰着深坑中快被拍成泥贴在坑底的龙时,轻蔑一笑:“好久不见了,炙龙。” 炙龙喘息着,赤红的龙身慢慢化成齑粉飞散,又恢复成了凌卓等人初看见它时的模样。 它仰躺在坑底准备躺平,这么多年,它被封印,功力早不复往昔。而这个死狐狸,却是早就登峰造极。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没想到他能来,更没想到来的还那么快。 真的小看了那并蒂莲的转世。 想起并蒂莲,它微微抬起头,似是追忆的问:“阿狸,还记得本君带你去天界看到的并蒂莲吗?” 花七浑身一颤,缓缓降落在深坑中,走近了炙龙,看着它如今浑身流着恶臭的血,被剜去龙睛的空荡荡的眼窝,看着它断掉的龙角,沉默未答。 “阿狸,那时你还年幼,你问本君并蒂莲好不好吃。本君告诉你,没吃过。你还说要去试试。”炙龙空洞洞的眼窝转向花七的方向:“怎么?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尝到并蒂莲的味道?” 它话毕,嘿嘿的笑了起来,似嘲讽,又似带着对曾经的花七的宠溺。 花七心被刺痛,那朵并蒂莲,他遇见了,想吃掉她,但却被她发现,言语间便着了她的道,与她打了一个赌。 从此阿狸有了属于他真正的名字,花七。 花七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并蒂莲而已,本王早就不稀罕了。” 炙龙听他嘴上说的绝情,呼吸却有了瞬息间的紊乱,便知其中有内情,忽然心思急转,阴森的笑了起来:“本君明白了,你怕不是喜欢上了并蒂莲中的一朵”。 第87章 废弃雾中林 它作为曾经的妖王,心思深沉,洞彻人心,花七这点心思瞒不住它。 花七神色冷然,随即再度挥出一爪,将炙龙死死按在地上,扣住了它的脖颈一字一句的说:“本王说过了,并蒂莲而已,早就不稀罕了!” “住手!”正在此时,花七身后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厉喝。 花七狐爪拎着炙龙的脖颈,转身看过去,只见圣佑身上被泼溅了一身妖血,此时浑身无力的单膝跪在地上。 而夙歌被妖法打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此时凌卓被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左清儿掐住了脖子,拎在半空中,脸涨得通红,她抓着左清儿的手,不解的盯着她。 “放开妖王!”左清儿看花七回头再次厉喝道。 花七单手拎着炙龙轻蔑的又甩了甩:“你叫这废龙是妖王?将本王置于何地?” “我们交换,你放开妖王,我便放开她。她是谁,我们彼此心知肚明。更是知道如果她沾染了妖血,后果会如何。”左清儿与花七讨价还价。 花七目光如箭的盯着她,手中加大力度,顿时炙龙的脖子都快被他掐断,只剩一口残气。 左清儿一咬牙,葱葱玉指忽然变成了犀利的猫爪,将尖锐的爪尖对准了凌卓的心脏。她在赌,赌能把花七召唤来的凌卓是花七的软肋。 花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将爪尖一点点按向凌卓,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身上杀气四溢。 最终,他收敛了气息,将手中的炙龙狠狠向左清儿丢了过去。 在左清儿惊骇的飞身去接炙龙时,花七一个闪身,便到了凌卓身边,准确的接住了被抛下的凌卓。 将凌卓接在手中后,花七再度看向炙龙:“你还想回妖界做妖王是么?” 炙龙被他差点掐的魂飞魄散,此时粗气多进气少,只能瞪着空洞的眼窝:“...本君...是妖王...永远都是...” “好,很好,本王成全你。你们走吧。”花七邪魅一笑:“本王给你们时间,给你们争夺妖王之位的机会。就当本王还了你的养育之恩。” 左清儿此时已经幻化回了本体,搀扶着倒在地上的炙龙,回头古铜色的猫眼狠狠的瞪了一眼花七:“你会为你的狂妄自大后悔的。” “后悔?本王从来不会后悔。”花七掌心浮起一团金色的闪电,直接劈向左清儿与炙龙的位置。 左清儿心下一惊,立刻催动术法,带着炙龙遁地逃离。 花七狂傲的大笑:“下次记得要把本王一击必杀,别总是磨磨唧唧的搞偷袭,只要本王不死,你们便得不到妖界。” 待看着左清儿已经带着炙龙的气息远去,花七才低头看着被接在他怀里的凌卓,开口道:“小丫头,没死吧?” “托你的福,就差一点了。”凌卓努力扯起一个苦笑,看向夙歌时,却立刻振作起精神,从花七怀中跳了下来,便奔向夙歌。 “夙夙,你还好吗?”凌卓抬手擦着夙歌唇角的血。 夙歌努力平复着气息,克制着胸口传来的剧痛,不想让她担心:“我没事,别担心。” 花七则是打量着夙歌,眨了眨狐狸眼,眯了起来:“小丫头,难道你看上了这小子?” 凌卓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花七咽了口唾沫,他想起来自己曾经用两个栗子拉了一段红线。 如今看来这红线是拉错了。 他没再问,反正拉错就拉错呗,当时也没明说。 花七走向圣佑,一边走一边嫌弃:“你说说你,明明有力量碾压那废物,偏偏就只会抵挡,不肯出手。” 圣佑正在调息,冷冷瞥了花七一眼。 “你来做什么?” “小阿卓唤本王,本王必然是要来的。”花七看着圣佑:“倒是你,怎么还能被人泼了妖血。” 说着花七摇着头,一挥衣袖,禁锢圣佑的妖血便被他扫没了。 圣佑这才缓过气来,低沉的说了声:“多谢。” 花七勾起唇角弯腰凑到圣佑耳边:“要想谢本王,不如拿东西来换啊。” 圣佑冷下脸:“你休想。” 花七翻了个白眼,冷哼:“小气。” “罢了罢了,本王已经完成了任务,醉仙楼的花魁还等着本王呐,就不和你们玩耍了。”他说着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对凌卓摆了摆手:“小阿卓,有事再唤我,只是下次不许叫死狐狸。只许叫花七。” 他说着眨了下邪魅的狐狸眼,而后便转身欲走。 “花七,我遇见了她的残念。”凌卓起身,追了两步,说道。 她知道花七能明白她所说的是皇皓雪。 只见花七背影一顿,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他的背影似凝滞了一般,微微有些颤抖。 片刻后,他终究没有回头,没有追问,只是故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本王知道了。小阿卓你好好保重。替本王向小贤贤问好。” 只是瞬间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圣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眸光黯淡了下来,花七也正在努力的遗忘和不在意关于皓雪的一切了吗? 圣佑心灰意冷,缓缓起身,对凌卓躬身一礼后慢慢隐去了身形。 此时,贺东阳等人终于看清了一直狂风肆虐的裂缝深渊中的情形,忙下来搭救夙歌与凌卓二人。 之后的考核之路便走的顺畅多了,夙歌受伤,贺东阳背着他,凌卓在一旁照顾。 她本想拜托圣佑治愈夙歌,但感知到圣佑恶战一场,此时状况也不算太好,便没开口。 小道士车瞳子一直跟着好运气的潘非鱼,便是毫发无损,他想为夙歌治愈,但法力浅薄,治愈凌卓消耗的还没补回来,因此只能有心无力。 凌卓担心夙歌伤势,寸步不离的在他身边,夙歌乐的被她照顾,并不觉得伤痛行动不便是个麻烦事。 两日后,几人终于一起走出了雾中林,待看到早就等待在林子外面的儒先生等人时,凤四小姐哭着扑向了凤天九,倒是把凤天九这个天和院的院主吓了一跳,等众人得知他们的经历后,便决定自此将雾中林设为禁地,不再用作考核。 第88章 获知关于皇皓雪的真相 于是,学坊的年末考核终于告一段落。 众学子开始纷纷准备下山回家休假过年。 任轻风被夙歌教训后,老实了很多,回宫向帝王告罪,也被自己回京述职的师兄沈云挚好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再见凌卓时,上来便是恭敬一礼,将帝王的口信带给凌卓。 皇伊贤让阿卓不必忧心如何回宫,说是已经安排好了。待到腊月初二便来接她。 凌卓放下心来。 夙歌则是因为受伤早早被左相派人接了回去。 没两天舞明霞与明月也相继离开。 倒是贺东阳如今无处可去,但好在潘非鱼也是独自一人,他们正好搭伴,还能叫上肉丸子车瞳子一起,几人在学坊热闹热闹。 对于左清儿是猫妖一事,几人皆是震惊,没想到自己这次明明寻常不过的考核,又是遇见绑架又是碰上妖,真的是历经艰险,九死一生。 凌卓对此感慨深以为然。 待到凤四小姐离开学坊回家时,却是托人送了封密信,里面写了曾经送她狐裘之人的详细信息,以及托那人办事之人的身份和姓名。 凤四小姐历经此事,已然不再对凌卓有半分怨念,心悦诚服,提出愿结交一二,还邀请凌卓一起参加年前将在凤府举办的宴请。 信中注明会邀请夙歌,希望程容琳不要拒绝能和夙歌见面的机会。 凌卓唇角勾起笑意,人与人便是如此。若想得心,必先与心。教养良好的女孩子,总是嘴硬心软容易被感动的。 待到腊月初二,凌卓背着收拾好的包裹下山后,便看见程容若远远的冲她挥手。 笑着跑过去喊了声哥哥。 程容若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凑到凌卓耳边:“快上车。” 凌卓看他言语遮掩,便狐疑的上了车。 待看清坐在车里斜靠在软枕上的皇伊贤时,凌卓立刻像小孩子般丢下包裹,扑进了皇伊贤怀里。 皇伊贤放下手中的书卷,揽着她,宠溺的揉了揉她额发,敲了两下车壁示意可以启程了。 两人坐着程容若驾驶的马车回到了程府,而后又在后门悄悄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回了宫。 待一天车马劳顿的凌卓一番梳洗后终于躺在自己床上时,看着安和殿偏殿的房顶,这是自己到这个世界后打小一直住的地方。 想起皇伊贤说起他大婚前自己便要搬离这里,凌卓忽然有几分不舍。 翻来覆去许久都睡不着,凌卓便起身走出了寝殿,穿了单衣披了件厚厚的大氅,坐在廊下仰望着月空。 “圣佑,你在吗?”凌卓轻声呼唤。 片刻,圣佑浮现身影,莹白色的身影将他周边照亮。 “来,坐这里。”凌卓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 圣佑一怔,坐到了凌卓附近,与她略隔了一小段距离。 “什么是并蒂莲?”凌卓一撑着下巴状似无意的问。 圣佑不想回答,但问话的是凌卓,他只能如实相告:“回灵主,相传上千年前,天界的虚天渊因天地造化诞生了一株并蒂莲。” “那我与皇皓雪便是那天地造化所产生的并蒂莲吗?”凌卓看向圣佑。 圣佑迟疑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是说:“臣并不清楚灵主的真身。” 原来圣佑也不清楚,那炙龙所言是因为它曾嗅到过并蒂莲的味道,正如曾经在她小时候,花七见到自己后,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似神界的味道。 他们都是曾见过刚出世的并蒂莲,所以,花七知道的比圣佑要多一些。 “圣佑,一直没问你,你偶尔便会一身伤的回来是因为什么?”凌卓侧首认真的看着圣佑,她想知道答案。 圣佑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眸,语气低沉:“臣犯了错,需在天界受罚。” “所以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便是因为回天界了么?” 圣佑轻轻点了点头,身上细长的锁链在月光下泛着光。 “究竟是什么错?” “臣违逆天道协助皓雪帝姬抽离龙脉。”圣佑没有再逃避,坦白。 “抽离龙脉?!”饶是凌卓也震惊的站了起来。 “成功了吗?”凌卓不禁向着圣佑走了几步急切的追问。 圣佑点了点头。 “那她去哪里了?”凌卓裹紧了大氅。 圣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离开时最后的路是花七送她去的。 凌卓面露遗憾,沉默半晌似呢喃的低语:“如果我会知道抽离龙脉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鞭笞,我会选择自己独自承担天道的惩罚。” 圣佑迷惑的看着凌卓,忽而他眼中神光闪烁,仓促起身。 他明白了,明白了一切。 本已经抽离龙脉准备登基即位的皇皓雪为何突然选择离开。 她独自承担了一切。 圣佑手止不住的微颤,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皇皓雪真的从这个世间消失了,原因便是自己私自为她抽离龙脉。她为他抗下了天道降临的死罪,徒留他在世间承受天道的鞭笞之刑,自此永别。 一道泪水自圣佑眼眶涌出,顺着脸颊滴落而下。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皇皓雪时,春日的花树下,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肤色如雪,身着锦衣,张着小手颤颤巍巍的学走路,一下扑进藏在树后的他的怀中。 她扬起的笑脸纯真可爱,咯咯的笑声似乎还能在耳边浮现。 那时他自己也不过是个麒麟少年,默默陪伴着,庇护着皇皓雪一点一点长大成人。 也正因与龙脉之主心意相通,所以知道皇皓雪身负龙脉,却苦于无法完全承担和完全的利用龙脉的力量而痛苦。 他于心不忍,看她在人前亲和明媚,夜晚却煎熬失常。 是的,在皇皓雪正式抽离龙脉之前,已经逐渐有暴躁失常的情绪。 只是她掩藏的很好,除了与她心意相通的护佑使圣佑之外没人知道。 于是,圣佑不忍她自苦,私自违逆天道,为皇皓雪抽离了龙脉。 随之没多久,便是她登基为帝的日子。原以为她能顺利登位,却不料她在大典当日忽然失踪。 没多久,圣佑便被押解回天界,定下扰乱皇朝世间平衡的罪名,至此需在天界受刑。 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被关在锁仙台受刑时,凌卓降临,圣佑又被赋予了守护之职。 天地间并非只有他一只麒麟,但只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 是天意?还是人为? 第89章 分一半给你,次帝 圣佑说不清自己已经被凌卓一句无心的话激起千层浪的心情,一切真相明了,却如此残酷。 凌卓感念到圣佑此时心态紊乱,便心知,是自己误打误撞的猜到了事实。 圣佑为皇皓雪抽离了龙脉,皇皓雪为圣佑用命扛下了抽离龙脉的后果。 她忽然记起自己曾在刚到这个世界时昏迷中见到的场景,那巨大的花树下弹琴的男子,与身着华服的女子的对话。 男子说女子很守时。 女子说无从选择。 男子说她选择了交换。 如果彼时那美丽的华服女子便是皇皓雪,那么自己所看到的场景便是她辞世前最后的一面。 原来如此,原来是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交换圣佑的失职之罪。 凌卓不知此时知道真相的圣佑会如何自处,他的背影微微颤抖,却是沉默不言。 直到暗影中皇伊贤慢慢走出来,才打破了此时压抑的气氛。 他自凌卓起身坐在廊下起,便发觉了自己打小带大的妹妹有心事,起身披着衣袍走出自己寝殿正想问凌卓,便听凌卓叫了圣佑,自此听完了二人的对话。 虽然二人并没有把话完全挑明,但不妨碍他听到了最重要的部分,他的阿姊苦于无法承担龙脉,最终选择了抽离龙脉。 看圣佑的神情,便知他们成功了,但后果严重,是阿姊承担了这个后果。 所以,如果在此之前还对失踪的阿姊抱有活着的幻想,此时也被击碎,阿姊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皇伊贤虽然现身却久久无言。 凌卓便知哥哥猜到了一切。 这个真相让这些与皇皓雪有着羁绊的他们难以接受。 “原来我额心与皇皓雪一样的印记是莲花,而不是桃花。”凌卓摸了摸回宫便洗去易容的自己额心。 她的话将他们的思绪拉了回来。 并蒂莲,原来凌卓便只是凌卓,皇皓雪便只是皇皓雪,能承担皇朝的气运,便是因为她们是在尘世历练的并蒂莲,凌卓也并不是皇皓雪的替身。 如今其中一朵为了承担罪责已经消失在世间,只剩另一朵被寻回后接替了皇皓雪承担皇朝龙脉的重任。 这也是为什么让圣佑为凌卓能呆在学坊开心的成长而劝谏皇伊贤适当放手。 他不愿皇皓雪的悲剧再次重演。 皇伊贤明白了,凌卓也明白了,圣佑也自是更加清楚其中的波折。 看着皇伊贤与圣佑神色哀伤的看着自己,凌卓努力灿然一笑:“你们放心,我会努力承担自己的责任让皇朝重新振作起来,恢复盛世光景。”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跑回寝殿。 没多久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普普通通的小木盒。 递给皇伊贤:“哥哥,你看看这个。” 看她献宝一般的笑脸,皇伊贤与圣佑心头的阴霾被冲散许多。 圣佑自知与自己无关,便隐去了身形。 皇伊贤接过木盒,打开后便看见盒子里是一块泛着蓝光的石头,说是石头,却晶莹剔透毫无杂质。 饶是见过奇珍异宝无数的他也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凌卓想了想:“很像我们那个世界的钻石,但我们的钻石多是无色的,这蓝色的却是少见且稀有。” “这是从何而来?”皇伊贤打量着装蓝色石头的小木盒。 “是学坊的一位学长送我的,哥哥你知道吗?在他送我这个之前,我便探知到学坊地下有个巨大的溶洞,那里便有无数这种石头。之前感应到有危险的气息一直盘踞在那里。后来在我们去雾中林考核时,偶然放出了被花七封印在那里的炙龙,我才知道原来感应到的那危险便是它。”凌卓迫不及待的向皇伊贤分享自己的经历。 皇伊贤听的直发愣。 啥?学坊下面有溶洞? 还有花七封印的炙龙? 不是去学坊进学吗?怎么自从踏入学坊时起,阿卓便好像把这世上所有难以遇见的奇遇都经历了? “哥哥,如今炙龙已经没了,而给我这个石头的学长定然知道如何找到能进入溶洞的入口。我们想办法派人去开采这些石头吧!”凌卓想到能为皇朝带来翻天覆地的巨大财富时,不禁两眼放光。 她又想了想,继续道:“哥哥这些很像钻石,在我们那里,男女双方结婚定情都会互送彼此钻戒,以示他们的爱情像钻石般纯净无瑕又坚定不移,相伴永恒。” “哥哥,咱们也给这石头赋予含义,开采出来后,做成钻戒,你快要大婚了,就从你这里开始,帝王家都用钻戒传承,那么民间一定会趋之若鹜的效仿,自此钻戒便能卖出高价。” 凌卓越说越兴奋,她已经为这些蓝色石头想好了所有销路。 “阿卓。”皇伊贤像小时候一般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呼唤着她:“阿卓,你真的已经如此热爱皇朝了吗?” 凌卓的热情慢慢冷静了下来,她闻着皇伊贤身上熟悉的气息,伸手揽住他的腰,如今她也长高了许多,已经能把脑袋靠在哥哥胸前了。 “哥哥,与其说我热爱皇朝,不如说我更想让哥哥高兴。皇朝是否兴盛,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对我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来说都太重太遥不可及了。但哥哥,却是我能感触到的。” 她说着用脑袋蹭了蹭皇伊贤,找了个舒服位置,方继续说:“哥哥,阿卓所求不多,一人一方落脚之地足矣。” 凌卓私心里想着能陪自己的如果是夙歌便是最好不过了。 但皇伊贤不知她的小女儿心事。 他听到阿卓是想让他高兴才对皇朝一切上心,不禁欣慰同时又有一丝丝的遗憾,遗憾凌卓并没有野心,还是愿意在他身后做个米虫。 但不要紧,他会督促她前行。 “阿卓,待朕大婚前想向天下颁发一道旨意。”皇伊贤开口道。 “嗯?”一道旨意而已?怎么忽然特意告诉她? “朕,想分一半天下与你,封你做次帝,与朕共治皇朝。”皇伊贤将自己早已筹谋的事告诉了凌卓。 凌卓瞬间呆愣在原地,抱着皇伊贤的手臂都僵了。 第90章 再给任轻风一次机会 半晌,皇伊贤看她一直没吭声,便低头看着呆愣愣直勾勾盯着别处的凌卓,轻轻摇了摇她:“怎么了?吓傻了?” 凌卓眨了眨眼,回过神:“哥哥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她还能有登上皇位的一天? 皇伊贤摇了摇头:“朕没开玩笑,已经着手操办许多了,只待新年的大朝会上宣布。” “左相与右相不反对吗?”凌卓依旧有些惊愕哥哥能推倒所有阻力让此事成行。 “反对。但我们演过君权天授的戏码,我告诉他们这便是神女闭关后得到的神启。他们便只能服从不敢有异议。”皇伊贤眨了下眼睛,狡黠的一笑。 他这个念头早在凌卓年幼时便冒起,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反复思考忖度这样做的后果和优势。 如今也不过是顺利推进成行了,并非一时冲动。 凌卓看皇伊贤只是通知自己,并不是与她商议,便知道自己无从选择。 只能苦笑着说:“哥哥,你这是真的想留我在宫里招赘啊。” “不然呢?即便不做次帝,你也会招赘啊。”皇伊贤揉了揉凌卓的额发,语气不容置疑。 凌卓叹气,沉默半晌,呢喃:“我想做个普通人。 皇伊贤知道她一直以米虫自居,身上重担越来越多,她也会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 但,这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身份决定了一切。 于是,凌卓只能遵从皇伊贤安排,在休假回宫的第二日便开始了上位的准备。 翌日。 凌卓正被织造司量体裁衣准备制作大典时的服饰时,沈云挚求见。 被当人偶般折磨半天的凌卓终于找到救命稻草,立刻传见。 许久不见,凌卓再看见自己那师傅时才发觉他似乎沧桑了许多。 以前方正中直白净的脸被晒黑了不说,还留起了大胡子,身着武将的官袍,身上有着将军的威严与气势。 凌卓暗自咂舌,以后夙歌不会也这般吧?军营会把夙歌那俊脸给折磨成粗犷大汉?瞬间她觉得无比叹惋,要不别让夙歌去了。 就在凌卓大脑胡思乱想时,沈云挚已经把躲他身后的任轻风拽了出来,两人一同单膝跪地行礼:“参见次帝殿下。” 凌卓没料到第一个跪拜自己的熟人竟然是自己师傅,虽然被皇伊贤提醒过以后要有上位者的觉悟,但此时依旧忍不住跳脚避开,紧张的不知手脚往何处放。 看凌卓的窘迫,沈云挚咧开嘴笑了起来:“徒儿依旧这般可爱。” 说罢他也不纠结,自顾自的起身,把任轻风拖了起来,顺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低喝:“去,向殿下认罪!” 任轻风被他踢的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 稳住身形后,从自己背后拿出一把匕首恭恭敬敬的递向凌卓。 “是我…啊,不…是属下愚钝,不知殿下身份,在学坊害殿下被歹人捉住深受折磨却没有出手相助。还请殿下责罚。”任轻风弯腰双手托着匕首向前平举。 凌卓认出他手中的匕首正是自己师傅沈云挚所赠送的那柄,回想当时被那纪鸢搜了去,后来他想对凤四小姐下手时被自己推落山洼后,匕首就掉了下去。 没想到任轻风还记得它,并把它寻了回来。 但匕首是匕首,护卫不力则是护卫不力。 别人的护卫不力是实力不济,他则是心态问题。 正如夙歌盛怒之下警告他一般,他不配做暗卫。 凌卓皱着眉,目光落在匕首上,久久没吭声。 沈云挚知道她这是真的想把任轻风裁撤掉,虽然任轻风确实该狠狠责罚,但此时他们门派中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跟在凌卓身边。毕竟凌卓的双重身份他都知道,并且这小子虽然办事不靠谱,但却是个嘴巴严的。 任轻风此时额头已经见了汗,神女这是不肯原谅他了。先不提银子,便是他自己心里那关也难过的去,与夙歌交手后,他才知道一直对自己武艺自视甚高,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己有多浅薄。 这是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看家护命的本事,却被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少年轻而易举的按在地上,砸进泥土里。 任轻风清醒了,知道自己一向好高骛远看不起世家子弟,甚至对帝王的指令都觉得稀松平常可以手到拈来这些都是偏见,他们虽然身处上位,所受的磨砺和考验远比他要多得多,这才能让他们匹配上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如今真的知道错了,大错特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的武艺也不过是一般般。陛下肯用他,也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职责是护卫和听从。而不是私自决定一切。 凌卓看任轻风一直低着头,身上没有了之前的狂傲,再看看自己一脸想求情却没出口的师傅。 终于还是心软了,伸手接下了匕首:“你起来吧。给你一次机会。仅有这一次机会。” 任轻风立刻叩拜在地:“谢次帝殿下。” “愿你以后能机灵一点,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当自己是空气。我不求你能事事想在我前面,但最起码别在我需要你时袖手旁观。我知道你看我年纪小,觉得跟着我委屈了你。但你需要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凌卓最后八个字一字一顿敲打着任轻风。 便是沈云挚也是心头一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八个字于他也是如雷贯耳。 自己的三弟便是君,自己也不能再如之前一般在君王面前随性,如今的皇朝已经逐渐走向正轨,那么帝王便该被尊崇和拥护。 凌卓没想到自己的话连自己师父也教育了。 两人闲聊几句,凌卓才知程容若与沈云挚二人这个时间能出现在盛都,一方面是为了述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参加这次与以往不同的大朝会。 作为皇伊贤培养的亲信,册立次帝这样的盛典必然要出席,非但要出席,还会护送次帝于瞻天台与皇氏宗祠祷告上天与载入名号。 凌卓听他言语之意,最多不过半年,他们便会调回盛都,入朝为官。 凌卓也很高兴,这二人是哥哥的旧相识,又是哥哥如今的左膀右臂,辅佐哥哥必然能让哥哥更得心应手。 之后几日,凌卓便在学习宫规礼节中消耗着难得的休假,因着自幼皇伊贤对她很是宽容从未约束,连跪都没让她跪过,拜也没拜过。 如今一切都得从头学起,小到礼服规制,用茶手势,大到祭拜时行走姿态与步伐速度。 凌卓欲哭无泪,想逃避,但素锦却带着一众小宫女对她围追堵截,总是能发现她藏身之处,把她给簇拥到礼教嬷嬷面前挨唠叨。 第91章 凤四小姐相邀 凌卓想起纪鸢所说的话,宫中有人能给他们传信,便将此事告诉给了皇伊贤。 皇伊贤让她不必忧心,任轻风已然密奏过此事,已经暗中着手去查了,但表面上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 凌卓听后深以为意,便把此事丢到脑后去了。 至于她发现的蓝色水晶,皇伊贤说且等等再发掘开采,一是找到准确入口。二则是如今程容若与沈云挚还未调回京,如此重要的矿脉必然不能再便宜别人,这次参与的只能是皇氏可信任之臣。 凌卓点头赞同,如果皇伊贤都没见过蓝色水晶,那么必然是举世罕见的异宝。远比玉石煤矿珍贵的多。 这个开采出来不一定要走朝廷明面上的渠道去出售赚取金子。还可以避开朝中阵营,来充盈帝王私库,这样将其作为帝王私产,既能稳固君权,又能推动皇朝贸易,还能做很多有钱才能办到的事。 皇伊贤见凌卓一点即透,便感慨妹妹长大了,如今可以与自己并肩而立,君临天下时身旁有妹妹,再也不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一人。 还有便是一定要册立凌卓为帝,也是防止右相的凤氏专权。 他即将大婚,迎娶右相之女凤凌霜为后,尚若他日生子,那么前朝后宫都是凤家人,兵权还在凤家手里,那么不只是他这个帝王,便是凌卓这个神女,也得看凤家脸色。 这才是皇伊贤一直筹谋分权于凌卓的最终目的,制衡凤家,让凌卓有自保之力,也让凌卓能一直庇护皇朝。 只是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自己的阿卓,他不想给阿卓带来枷锁,阿卓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却是个极重情义之人。 如果她知道迎娶凤氏之女为皇后会将凤氏权势推上鼎峰,而皇权受到掣肘。 那么她肯定会对凤凌霜心有芥蒂,届时两人不睦,宫中不宁。 很多时候,与其蛮抗,不若分而化之。 阿卓还小,还需历练。 只是他想不到,注定没有眼缘的人是怎么也没办法凑到一起的。但这些都是后话。 没两日,凌卓毫不意外的收到了程容若带进宫的凤四小姐派人送到程府的帖子。 邀请她两日后参加凤府的冬日宴。届时盛都有头脸的贵妇小姐以及贵胄公子都会参加。 凌卓向素锦嬷嬷粗略了解了下,这种宴请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次,目的是让世家大族的子弟之间彼此认识一下,多了解走动,结交朋友。 而也有许多随着族中女性长辈一同参宴的闺中小姐,便也存着点寻个有眼缘家世匹配的郎君的目的,避免盲婚哑嫁。 皇朝十三岁便可成婚,因此一些年过十五还未与人定亲的多半会火急跳墙般寻个好人家。 凌卓听素锦的解释便直咋舌,这也太…太超前了。 十三岁,自己那个世界十三岁的孩子只怕还在打游戏写作业,他们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入洞房吗? 不过她想到自己与夙歌,呃…还没到十三,好像也算是早恋了些。 但他们之间还是很纯洁的友谊啊,虽然说是偶尔牵牵手抱一下,可从来没有其他成年人的想法。 凌卓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便把脑袋蒙被窝里装睡。 素锦见她不再吭声,便退了出去。 两日后,凌卓在得了皇伊贤的应允后,易容后前去赴宴。 先去程府换了马车后,才施施然前往凤府。 凤府位于盛京东南方向的城区内,此地多是朝中重臣府邸,街道规划整齐,道路铺着平整的青石地砖,宽阔干净。 九年战乱中虽然也被战火侵袭,但世家大族底蕴深厚,早就把那些残垣断壁和破砖烂瓦修整一新。 待刻着程氏一族族徽的马车行到凤府门前时,发现门口的一大片空地上已经整齐停了不少马车。 车夫忙找了个空位停下,凌卓才掀起车帘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便遥遥望见了夙歌骑马从街角而来,他今日着了件银狐织锦羽锻大氅,内穿着红色束腰的圆领袍子,袍子上绣有金线勾勒的云纹和极具风骨的翠竹,长长的乌发在头顶用银冠束起,两鬓垂下碧色的珠玉穗子。 这一身华贵至极,衬得他丰神俊朗,绝世无双。 他一路骑马不急不慢而来,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不少女子投来倾慕的眼神。 远远看到凌卓自马车上跳了下来,夙歌便迎着她而来,只是半路被人拦住去路,夙歌瞥了一眼对方,见是同族旁支的夙钰,方面色缓和许多,循着辈分勉强叫了声:“小叔叔。” 夙钰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打量着夙歌,开口便是调侃:“你今日怎么肯穿着如此华贵的服饰了?平日里那些素的怎么不穿了?” 夙歌马匹的缰绳被他扯住,也不好说什么,便翻身下马,示意凤家的随从把马牵走。 凤家能在外迎接宾客的也都是机灵的,夙歌也不算是第一次来凤府,他们对这个夙家公子也都是眼熟,便殷勤的上来牵了马带去马厩。 待夙歌与夙钰应付几句后,再去看却没找到凌卓的身影只能随夙钰进了凤府。 凌卓独自一人前来赴宴,连个随行丫鬟都没有。 她今日为了符合程家妹妹的身份,衣着也是素雅内敛为主,因此进门时管事再三查验她帖子,还派人去问了凤四小姐确定身份后才把她让了进去。 凌卓随着凤四小姐派来的小丫鬟往她所在的院落走,一路上打量着凤氏极具风格的布景园艺,颇为好奇和欣赏。 倒是带路的小丫鬟见她如此模样,便心里腹诽这真是没见识的乡下丫头。 待到看见凤四小姐时,她正在厅堂陪着一些年长的女眷说话,言谈举止间笑语晏晏,好不好热闹。 待凌卓前来的小丫鬟悄声回禀凤四小姐后。 她便看向凌卓所在的放方向,对几位长辈告退,厅堂上坐的几人都是凤家后院的妇人,大多也不认得程容若是谁,更别提是他从民间寻回来的妹妹,没有任何想认识的心思,便也懒应对,任由凤四小姐自己接待。 “你来了,我原本还怕你仍然对学坊的事心有顾忌,会不肯前来。”凤四小姐放下了身段,主动上前来挽住了凌卓胳膊。 她们可是共经历过生死的人,虽然凌卓没主动表达过什么,但在凤四小姐心里她们已经是生死之交。 第92章 与情敌莫名投缘 “没参加过这样的宴请,很好奇,所以来看看。”凌卓直率的说。 凤四小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果然你还是你,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这般不遮着掩着的性子了。” 说着便拉着凌卓朝着一个热闹的院落走:“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我阿姊。我阿姊可是快要进宫为后的,日后你便很难见到这样的人物了。” 凌卓不反感她的亲近,反而有了一丝怀念,想念自己另一个世界的闺蜜,也是误打误撞的从互看不顺眼到亲密无间。 至于皇后,唉,那可是自己的嫂嫂,等她入宫,凌卓即便是不想见也得见。 如今提前看看她在闺中如何也是好的,脾性相投,说不定日后还能常来往。 “阿姊,阿姊。”凤四小姐一踏入院子,便高喊着自己阿姊。 待被人群簇拥着的凤凌霜回过头来看她们时,四目相对,凌卓有一瞬间的恍惚,凤凌霜那双眼眸令她似曾相识。 但就在凌卓去在记忆中追寻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头还有些疼痛。 “阿姊,这便是我给你提到过的程容琳,学坊的年末考核时就是她救了我。”凤四小姐向凤凌霜引荐,牵着凌卓的手上前给凤凌霜认识。 “哦?是你救了我这妹妹?”凤凌霜似是诧异的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凌卓,而后绽然一笑:“真是个讨喜的好孩子。芷微去我房中取了我最喜欢的红珊瑚盘枝禁步送给程姑娘。好好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凌卓忙颔首婉拒:“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赠予贵重之物。” “怎么会是举手之劳,阿卓可是为了救我,手都被绳子割破了。”凤四小姐立刻站出来为凌卓说话。她看出自己族姐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态度一般,觉得是小门小户,用点东西便想打发了算是偿还了恩情。 但凤四小姐自己清楚凌卓不止救了她一次,又怎能这样虚与委蛇的应付了事。 待凤凌霜的侍女芷微去而复返后,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便是放着红珊瑚的禁步。 “还是收下吧程姑娘,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凤凌霜面带微笑,十分亲和。 凌卓不好拂了她面子,便点了点头,接过了托盘,但她没有随侍丫鬟能接手,便只能自己端着。 凤凌霜笑意盈盈的又问了些年岁和家中兄长如何之类无关痛痒的话后,便借故更衣离开了。 凤四小姐命自己的丫鬟把赏赐送到程府马车上去,又拉着凌卓赶往女宾所在的宴席,还未到开席时间。 坐在席上彼此熟识的人都在玩着时兴的游戏,凤四小姐被自己几个姐妹拖走,便留下凌卓自己在庭院慢慢沿着游廊一路走一路端详园林。 直到慢慢穿过几个拱门后到了一片竹林前,凌卓自觉不该再继续走怕引起主家不便。 正想原路返回,却隔着浓密的竹林听到了凤凌霜身旁的芷微的声音:“小姐,凤四小姐带来的小丫头确实是程容若大人的亲妹妹程容琳。” 凤凌霜似是轻声唔了一声,而后似是追忆的说:“我曾问过容若他走失的妹妹有何特征,他说过妹妹耳垂下有个小痣,今日得见程姑娘耳垂上却是没有。” “也许是年岁增长便消失了也说不定。”芷微回话。 “或许吧。罢了,不过是想起些旧事,不提也罢。容若如今不过是个驻守地方的小官,我已经即将入宫为后,往事已矣。”她说着淡淡叹息,而后二人便越行越远。 凌卓却是呆愣在原地。 啥?怎么听这意思凤凌霜与程容若还有过一段似的? 自己哥哥算怎么回事?他以前好像说过自己与凤凌霜乃是青梅竹马的初恋啊。 什么情况?! “听墙角可不是件好事。”淡漠的男声幽幽传来。 凌卓一个激灵,忙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人:“你是谁?我只是无意路过,没敢惊扰他人而已。” “这是凤家,不要随意走动。回去吧。”淡漠的男声低沉下去,放了凌卓离开。 这是不打算追究了? 凌卓忙回身举步离开。 这顿极其隐晦的墙角,那男声的主人却是没有追究,这不符合常理啊? 凌卓依旧内心忐忑,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回宫问问哥哥是怎么回事,即便不能问哥哥,那她也得去问问程容若……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却撞上了一人,那人手中端着的茶水尽数洒了她们二人一人一身,谁也没跑了。 “你怎么走路的?!”那女子开口便训斥。 凌卓看着自己被水打湿的衣裙也是心中郁闷。 “呦,怎么是你?” 凌卓只觉得声音耳熟,抬头一看,便心里一沉,是凤五小姐。 “程容琳,你不是因着那狐裘还动手和我们打架吗?怎么?今天还敢来我们凤家?”凤五小姐丢了手里的托盘,也不管那杯盏被摔碎了一地。 “凤四小姐邀我前来。你不要再揪着过去不放。我现在有事要回去。没空与你争辩。”凌卓说着便绕过凤五小姐就走。 而凤五小姐哪肯放过她这个落单的机会。 以往有舞明霞那个煞星,凤五小姐打不过,只有挨揍的份。 虽然没和凌卓动过手,但凤五小姐就是有着点子自信,觉得凌卓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这是凤家,哪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说着便伸手抓向凌卓的脖领。 却不料凌卓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直接扣住她的手腕,向后一个旋身便将凤五小姐的胳膊扭了一圈,背到她后背上,用手一压她便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凤五小姐惊慌失措:“你怎么可能比舞明霞还厉害,她都不能治住我。” “我?我只是会些你们不会的技巧。”她说着便向前一推放开了凤五小姐。:“我不想跟你打架,我与凤四小姐已经冰释前嫌,你也不用再替她出头。” 凤五小姐面色红一阵白一阵,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便悻悻离开。 “不光没走,还动手打了人?”那看热闹似的男声又幽幽响起,似调侃似讥讽。 凌卓也来了脾气:“你究竟是何人,藏起来在背后偷窥又岂是君子所为?” “我可没偷窥,这是我家,我在什么地方都是光明正大的听,光明正大的看。”那男声虚浮的说着。 “好好好,惹不起,我这就走。”凌卓说着便向凤府大门的方向走。 “阿卓。”看着她的背影,那男声似是试探的突然一唤。 凌卓下意识顿住脚,回头去看。 只见一道墨绿色的衣摆在回廊转角一闪而过,而后便再无声息。 第93章 夙歌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凌卓追过去却没看到任何人,纳闷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盯着回廊四下打量了半晌,才游移不定的回身离开。 待她的身影消失,回廊一侧的假山后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他一身墨绿色的衣袍,垂着乌黑的长发,松散的用根缎带束在脑后,手里抱了一只白色的兔子。 他狭长深沉的眼眸望着凌卓离去的方向,轻抚着兔子的长耳,喃喃的自语:“她大概都不记得我了吧?” “你说,是不是啊?小白?”他举起白兔凑到眼前。 而后也没等到兔子有什么回应,他捏着嗓子假装兔子回话:“谁还愿意记得你呀,你拿了那么可怕的东西给人家。再也不会愿意看见你了。” 半晌,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光彩,自嘲的苦笑:“是吧?大概真的再也不愿意看见我了呐…谁还愿意记得一个废人呢……” 而后翩然缓步离去,却是与凌卓相反的方向。 背影孤寂而悲伤。 凌卓刚刚穿过花厅,便遇上了正在寻她的凤四小姐。 “原来你在这里,我去宴会厅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你。没能一直陪着你,多有怠慢,还请见谅。”凤四小姐虽然傲娇任性,但大家闺秀的礼节规矩学的很好,说着还福了一礼。 凌卓浅浅一笑:“无妨,我见府上庭院园林特别好看,便忍不住多走了几步。还请勿怪。”她说着也微微颔首。 “好了,那咱们谁也别怪谁,我带你去个地方。”凤四小姐说着便上来揽住凌卓的胳膊,带她往垂花厅旁的院落走,一边走还一边指了道路两旁栽种的园景介绍。 七拐八绕的带着凌卓走过了重重游廊,方才视野开阔起来。 这是一处很大的院落,其中亭台楼阁,山石流水皆为美景。 眼下这里到处都是人,细细看了便发觉都是些少男少女,一个个身着华服,头戴珠翠,色彩鲜艳的着装将这素寂的冬日装点的热闹。 “你今日穿的也太素雅了。这里每年宴席,大家都会选了色彩艳丽的穿来参宴。博个好彩头。”凤四小姐打量了下凌卓的装束,不禁又自责:“也怪我,忘了你这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不知道规矩。不过无妨,凑个热闹。” 凌卓听她说是规矩,才想起今日匆匆瞥见夙歌一眼,他便是着了华服。 于是在人群中逡巡他的影子,远远便看到他此时正靠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架在扶手上支着额角,面无表情的在听厅堂的一些世家子弟闲聊。 厅堂外站着三三两两的少女聚在一起,言语间笑意晏晏,时不时的偷瞄着厅堂内的人。 凤四小姐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待看清是夙歌,便用胳膊肘碰了碰凌卓:“我跟你说,我派人递帖子时,侍从连他人影都没看到,就被他给退了回来。” 她似是感叹似是吐槽:“我不死心,就不信自己真就连个帖子都送不进去。一天接连让侍从跑了八趟。侍从都快累趴下了他也不肯接。得了,我只能老老实实抬出你的名号,特意用大字在帖子上写明了,已邀程容琳几个字,这才肯接了帖子。” 凤四小姐摇着头:“啧啧,你看看今日穿的那个花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相亲的。”说着便翻了个白眼,鄙夷夙歌没有立场。 凌卓闻言噗嗤一笑,也打趣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夙夙穿这么艳丽的颜色。倒是挺帅气。” 凤四小姐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得了哈,别在我面前夸,怎么着我们之前也是情敌。你可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好好,我明白,我得谢谢你给情敌创造机会。”凌卓笑着揽住她胳膊,凤四小姐故作生气的点了下她额头,二人说笑间关系亲密许多。 而此时夙歌正好扫到凌卓与凤四小姐两人笑作一团,面色古怪的皱紧眉头,几个在他视线范围内的少女纷纷激动的靠在一起认为是自己得了他的眼缘。 凤四小姐派了丫鬟去厅堂让夙歌过来。 夙歌坐着没动,不知道凤四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卓好笑他的警惕,对他遥遥挥了挥手,夙歌腾的一下站起来,脸上笑容灿若春花,大大步流星向着凌卓走来。 “你看看,他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凤四小姐对夙歌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转变气的不轻,翻了个白眼,气鼓鼓的双手环抱在胸前。 “不值钱,所以便宜了我。”凌卓冲她眨了眨眼。 “哎呀,不行,好气。”凤四小姐抚着胸口,她正想说什么,忽然一个小厮走近:“四小姐,长公子有请。” “哥哥?哥哥肯见我了?”凤四小姐立刻两眼放光,立刻把夙歌和凌卓都抛在脑后,提起裙摆抬脚便向内院方向跑。 跑了几步又想起来,回头对凌卓说:“你们两人先聊,我哥哥找我了,我去去就回。” 凌卓点头对她挥了挥手:“快去吧。不用担心我。” 待凤四小姐人影消失在游廊尽头,夙歌已经顶着不少人的注目礼到了凌卓身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眼中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春水,潋滟波动。 冬日下斑驳的松树影落下金色的光斑撒在他身上,笑意温暖的对凌卓轻声说道:“阿卓,我好想你啊。” 凌卓唇角的笑意抑制不住的上扬,没说话,但眼中只有此时丰神俊朗的少年。 “这是谁?”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 夙歌浑身一凛,顿时收了笑意,回身看向偷偷跟着他过来的夙钰,拉下嘴角:“与你无关。” “啧啧,夙歌,这是谁家姑娘,是不是你在学坊结识的?”夙钰凑过来打量凌卓,很是失望:“你的眼光不行啊,你看上她什么了?” 凌卓看着夙歌身边这个衣着同样光鲜的男子,他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面容与夙歌有几分神似,但却神态慵懒,面色苍白,身形瘦削,连头发都有点营养不良的枯黄,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如果不是没发现这个世界有什么瘾君子的传闻,凌卓差点以为这便是一个。 第94章 再见凤云鹤 听他说夙歌眼光不行,凌卓笑容便是一僵,毫不客气的甩给他一个白眼。 “呦,这小丫头还不服。”夙钰说着便想上前来与凌卓理论,被夙歌伸手拦住。 “你自重。”夙歌语气似冰,他往日性子便冷漠孤寂,不喜与人来往。也就是在左相与凌卓面前才略流露出些少年人该有的洒脱恣意。 如今看夙钰对凌卓言语间不尊重,便来了脾气。 夙钰知道夙歌从不开玩笑,于是讪讪道:“我不过与她玩笑。你别这么认真。你们聊,我去别处看看。”他说着便转身似是看见熟人一般唤了一声:“李兄。” 而后便挤入了人堆里。 “好了,别板着脸,难得你穿的如此贵气,真好看。”凌卓扯着夙歌的衣袖看着上面的刺绣连声夸赞。 夙歌被她夸的不好意思脸都红了,挠了挠后脑勺:“这样真的好看吗?” 这是他的常随听他说要见在宫里看见过的姑娘,便给他准备了这身,穿上时觉得十分不舒服,就好像穿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一般奇怪。 如今听凌卓喜欢,那就好。 “你喜欢,我便穿给你看。”他略凑近凌卓耳边低声说:“但以后只能你自己看,我是真的很不习惯穿这么招摇。” 凌卓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听他的话笑得乐不可支,脸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什么叫只穿给她看。 真的…肉麻死了… 见两人在一起笑意盈盈,似是早已熟悉。 一些也在学坊进学的世家子弟便开始纷纷将在学坊发生的事传给自己的小班子。 于是,很多嫉妒凌卓与夙歌谈笑的小姐们便开始谣传凌卓是从凤四小姐那里抢来了夙歌,今天还能厚着面皮来凤府参宴,可真是不要脸。 一来二去,饶是凌卓也感觉到了许多来意不善的目光时不时便在自己身上扫一圈。 不过她也不在意,眼睛嘴巴都在别人身上,是看还是说都是她们自己做主。 “阿卓,我听祖父说,神女即将被册封次帝。可是真的?”夙歌刻意压低声音问出了憋在心底的问题。 他既害怕又期待的等凌卓的答案。 凌卓面色黯淡几分:“身不由己。” 四个字,肯定了答案,道出了情非得已。 在夙歌面前她不想欺骗他,不想违心的去说自己是顺应天意,得到神旨。 夙歌心里一沉,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来问凌卓,他也是傻了,自己祖父又怎么会说谎。 心思急转,夙歌也明白这是帝王皇伊贤的制衡之策。 “神女可是心甘情愿?”夙歌看着凌卓,却是在问神女,便是身边有人能顺着听一耳朵,也不会质疑凌卓的身份。 明白他是想问是否清楚帝王这是在利用神女身份来制衡世家。 凌卓略一沉思还是坚定了内心回答:“她心甘情愿。” 夙歌眉头微蹙,不明白凌卓身为神女为何还能甘心被当棋子利用。 “那是抚养她长大的哥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凌卓话点到为止。 夙歌恍然,原来他们之间如此信任和依赖彼此,已经到了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动摇的地步。 因此,凤家与夙家已经早已被放在了帝王棋盘上,棋子博弈厮杀,均在帝王掌控之中。 夙歌难以想象,皇伊贤如今才二十岁出头,已经能做出如此棋局,从被凤家夙家两方压制中一点一点积攒力量,不被察觉的操控神女,在博弈中逐渐取得上风。 并且这些还都是在神女心甘情愿的配合下达成的。 帝王,君心难测。 凌卓看出夙歌神色间的抗拒,扯了扯他袍袖:“你会放弃吗?” 夙歌一愣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随即明白过来,阿卓是指他会不会放弃二人之间的感情,夙歌摇了摇头:“朝堂之事与我无关。” 不管你身份如何,你都是我的阿卓。 凌卓唇角勾起笑意:“也与我无关。” 那个身份是哥哥给神女的,不是夙歌的阿卓。 “夙夙,我们都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需要担负的责任,身份赋予了权势地位和财富。我不想碌碌无为,与其说是利用,不如说是机会,积攒力量保护自己,保护我想保护的人的机会。”凌卓眼神从夙歌身上移开,看着广袤的天地,这里只有她自己是一个绝对的异类。 夙歌顿时明白凌卓为何不愿却没有反对帝王的决策,只因他们彼此都明白,没有什么愿不愿意,只有必须去做才能更好,皇朝更好,而他们也能更好的活着。 夙歌看着面前的凌卓,心里滚烫起来,他也有想保护的人,想起凌卓说过的少年将军。 他已经确定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做。 凤府,栖梧院。 凤四小姐一脸紧张期待的随着侍从走进院子里,浓重的药香弥漫着整个院落。 院落中阳光最好的位置放了一个软榻。 此时软榻上此时斜靠着一个人,正是之前言语间奚落凌卓那位墨绿色衣袍的少年,他容貌绝美,狭长的眼眸,浓密的睫毛,直挺的鼻梁,面色有些略显苍白,脸颊线条清晰流畅,略有些阴柔的美艳,此时他用手中的软梳为兔儿梳理着毛发,一寸寸很是用心。 一边梳理一边埋怨:“那都是枯草的草丛你也要钻,看看这一身的碎屑。 “哥哥…”凤四小姐小心的唤道。 这是她堂兄,长房嫡长子凤云鹤。未来皇后的亲弟弟,曾经年幼时还在宫里与神女为玩伴。 身份地位甚至本事样貌都不输于夙歌,只是深居简出,每年只有临近年关才低调回返盛都,年后便会再离开。 凤府内暗地里有传言说他在宫中陪伴神女时有一日浑身是血的被右相抱回来,自此之后便很少露面。 如今凤四小姐已经有多年没见过自己这堂兄了,脑子里里都还是他年少时带着自己在府里到处玩耍惹祸的记忆。 今日忽然被传见,凤四小姐内心又激动又忐忑。 “无双,如今已经长这么高了。”凤云鹤笑着放下软梳,抱着兔儿起身,伸手比量一下,自己妹妹个头都已经到自己胸口。 第95章 年少所赠的那枚栗子 “哥哥。”凤四小姐本名凤无双,此时一撇嘴角委屈的便想哭:“我每年都想见你,可你就是不见我。” 凤云鹤唇边的笑意暗淡几分,轻轻拍了拍凤无双的肩膀,避开她的目光,道:“哥哥太忙了。” 凤无双知道这是他敷衍她,却也不敢再多问,怕他又要不见她。 凤云鹤状似随意的问:“我听闻你去学坊进学,可还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凤无双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我一直喜欢的人喜欢的是别人,而她在年末考核中连着救了我两次,让我想恨都恨不起来。” “哦?怎么在学坊考核还会有危险?”凤云鹤不解。 “哥哥,你是不知。我那同窗叫程容琳,是当朝新有几分名气的小官程容若失散多年又找回来的妹妹。”凤无双说着凌卓的对外身份。 “她长的普通,家境又不咋地,可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入的了夙歌的眼。看他们出双入对,我心里还是很难受。” “但考核中我遇见了被人绑架的她,我自己也被人给绑了,就在那人想动手杀我时,还是程容琳挡在我面前,扑倒了那个贼人,死死抓着我手上的绳子。若非是她,我便掉下山洼,不死也得残。”凤无双诉说着自己的经历。 凤云鹤静静的听着,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怀中的兔儿。 “哥哥,后来你知道么,幸亏夙歌及时赶到,差一点便杀了那贼人。然后他特别生气的与另一人打了一架,说什么…哦,说他什么不够资格,袖手旁观之类的。” “我当时看着满身杀气的夙歌都快吓死了。你小时候也见过夙歌对不对,打小那么冷冰冰生人勿近的一个人,当时如神一般把那人直接按在地上差点没直接杀了。” 凤云鹤一手蜷起放在唇边掩着轻咳几声,示意妹妹捡重点,他对夙歌如何一点兴趣没有。 “我们被救后到了温泉附近歇脚,不知怎么着那温泉便炸开了锅。我们四散奔逃时地面一个巨大的裂缝,我一直逃却没能逃过还是差点掉下去,幸亏程容琳几人又回来寻我,这才救了我。” “这还不算,我眼看着程容琳为了拉住夙歌也跳了下去裂缝深渊里,但之后那裂缝中便山风呼啸还伴随着龙吟。再后来我们能看见他们二人时,本来在地底的干尸都没了,连夙歌都受了重伤。而程容琳却没什么事。你说奇不奇怪?”凤无双靠在软榻上的矮几边探身对着凤云鹤讲述自己的经历。 凤云鹤笑意淡淡的听着,听着夙歌与程容琳一起的经历,心里莫名五味杂陈。 刚才他派侍从打听过今日凤无双特意邀请的便是程容琳,而在游廊上,凤五也是叫那个在院子里散步的少女程容琳。 但看着她的背影那般熟悉,在他试探着叫出阿卓,她下意识回身四下观望时,凤云鹤便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卓便是如今的程容琳。 回想起曾经那如瓷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凤云鹤为还能看到她感到高兴。 但却知道她心有所属,又觉得不那么高兴。 半晌,幽幽一叹。 凤无双以为自己哥哥为自己情场失意惋惜。 便宽慰:“哥哥,如今我与程容琳已经成了朋友。对夙歌我已经看开了,不就是个男人,本来也不会嫁给他,随他去吧。” 凤四小姐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凤云鹤抬眸,他忽然想起来凌卓年幼时的豪言壮志,可是要招人入赘的。 夙歌?凤云鹤心里清楚谁都有可能入赘,就他不会,退一万步,就算他肯,左相也不会同意。 凤云鹤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夙歌也未必能娶的了她。” “嗯?是吗?夙家家风甚严,程容若的妹妹虽然家世普通,但我也听说程大人为官清廉正直,前途无量。若是夙歌执意要娶,左相大人也不会太反对吧?”凤无双到底是世家出身,对这些嫁娶关系也是了然于心的。 她们凤家与夙家不可能。但程家与夙家又不是什么对立关系,反而左相很想拉拢程家才对。虽然不至于用亲孙子婚事,可夙歌自己非程容琳不娶,那左相也只能顺水推舟。 “既然你与程容琳冰释前嫌,那日后在学坊常往来也无妨。她是个嘴硬心软的,遇见争执你不要与她硬来,她比你心智成熟,多听她一些不是坏事。”凤云鹤没有直接回答其中关系,只是语气淡淡的嘱咐自己妹妹。 “嗯?哥哥你怎么会知道她脾气。好像你见过她似的。”凤无双听着自己哥哥的话质疑了一下。 凤云鹤则是抬手亲昵的揉了揉她的额发没有回答。 这个习惯还是看到陛下总是这般对阿卓才学来的,如今的凌卓却是越来越难以让人靠近了,至少他是无望了。 凤无双也没纠结,只当自己哥哥无所不知。开心的与他又叙了会旧,讲了小时候两人一起的趣事。 见凤云鹤很快有了疲倦之色,凤无双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待侍从送凤无双离开。 凤云鹤半卧在软榻上,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个栗子,放在眼前迎着阳光,这是妖王送给他们的。 这么多年云游在外接触过无数术士与天师,他也偶尔打听过这栗子又该如何用。 直到遇见如今的方胜天师,才了解到,这栗子相传存储着妖王上百年的法力,他曾有机缘得见妖王,便被赠予一颗,可以在情急之下召唤妖王相助。 方胜天师那颗用过一次被妖王收回去了。 但他还是向妖王了解了这栗子的用法,这栗子看似普通,同时被妖王制作出来的两个之间却可以千里传音,若是储存在内的法力深厚则还可以看到对方,曾经也有人得了机缘,才有了点传言留在民间。 至于如何使用,便只能靠两人心有灵犀,彼此想念对方同时时轻轻摇晃,便能看到对方。 如果只有一方摇动,却是不能行的。 凤云鹤叹息着将栗子攥紧在手心里,合上了眼眸,思绪又回到年少时与凌卓一同捉鱼给妖王吃的场景。 多少年过去了,她的一切都还被一幕幕存在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想起,还那么清晰。 第96章 巧合启动了栗子看到了她 因此只靠着背影凤云鹤便认出了凌卓。 “那是我做过最美的梦了。”凤云鹤低低呢喃,手放在胸口,那里传来闷闷钝钝的疼。 凤府,暮云院。 此时已到了开宴时间,男女不同席,凌卓与夙歌只能分开。分别由侍从带着去了饮宴的厅堂。 凌卓被安排在了一个靠窗的不起眼角落,远远看见凤凌霜正在主座上陪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说话,言谈举止间笑意晏晏,好不热闹。 下方一些盛都有脸面的妇人也都分坐席间三三两两的闲聊。 凤四小姐不在,凌卓没有熟识的人,便托着下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端着托盘传菜的小丫鬟们忙活。 “容琳。”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凌卓回头一看,见是凤六小姐,她今日穿着桃红色的兔领小袄,此时面色绯红,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凌卓。 “凤六小姐好。”凌卓淡淡一笑。 “那个…那个…我姐姐让我寻你,你随我走吧。”她似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凤四小姐?许是怕她自己太孤单了。 凌卓不疑有他,便起身随凤六小姐走出宴会厅。 她们二人并没有引起什么动静,只是与人闲聊的凤凌霜遥遥望见,只是瞥了一眼,便也没放心上。 “这边。”凤六小姐步子很急,带着凌卓沿着游廊七拐八绕,走了好久才停下。 “便是这里了,这是我姐姐的院子,她怕你在前厅不习惯,便…”凤六小姐话还没说完。 凌卓便只觉得后背被人猛的一推,身不由己的跌进门内。 随即院落的大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传来稀稀落落上锁的声音。 “五姐…”凤六小姐心慌的唤了一句。 “你闭嘴,你是想让她知道吗。”凤六小姐被人斥责。 凌卓又不傻,那明明就是凤五小姐的声音。 她打架打输了,就利用凤六小姐诓骗凌卓来这里。 凌卓看着这有些荒芜的院子,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果然,很快一个人影靠着墙边慢慢挪了出来,此人乱蓬蓬的头发盖在脸上,能看得出来是个年迈的女人,她身上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质地。 看着眼前的凌卓,女人口中发出痴痴的傻笑,身形蹒跚的挪步向前来。 凌卓不自觉往后退,很快后背便抵在门上,退无可退。 “娇儿,你回来了娇儿…嘿嘿” “娇儿,到娘怀里来,娘想你了…娇儿,娇儿你别跑,小心摔着…” 她伸出满是泥泞乌黑的手指抓向凌卓时,凌卓转身便躲,女人不肯放弃的口中呼唤越来越急躁凄厉。 “五姐,快开门把程姑娘放出来吧。五婶疯癫多年,万一伤到程姑娘,四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院外的凤六姑娘听见院里的声音,害怕的抓着凤五姑娘的胳膊求情。 “你这个胆小怕事的,起开。”凤五小姐听着院内的声音笑的嘴都合不上,厌弃的甩开凤六小姐。 “五姐,今日家中宾客众多,还是别把事情闹大了,略作惩戒便好。”凤六小姐本就胆小,这次也是被逼着才去引得凌卓来这里。 此时听着院子里自己那五婶已经癫狂的口不择言,便吓得六魂无主,只能拼命求情。 “这才刚开始,你说什么丧气话,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她能在这里。”凤五小姐冷笑连连。 院内,凌卓被那疯癫女人逼的到处跑,已经体力消耗严重,今日一早便出宫,没好好用早膳,再一路颠簸折腾,眼看好不容易吃上饭,却被骗到这里,凌卓只觉得饿的都没力气了,眼前直发晕。 但这里是凤家,到处都是凤家人,凤府暗卫定然也不少,没办法让任轻风现身,一个小官家妹妹怎么能会有暗卫,解释不清啊,到时候平白暴露自己的身份,连学坊也去不成了。 凌卓看着院门,被锁了,撞也没有用。 再看看院墙,倒是不算太高,但没有东西垫脚以她的身手不太容易一下子就能翻出去。 凌卓后悔无比,今日想着是宴饮,便把匕首放在宫里没带在身上。 凌卓闪躲间碰到自己身上的荷包,立刻想起来自己的栗子还在身上,开始犹豫是不是要找花七。 眼看那疯女人冲着自己扑过来,凌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摇动了栗子。 而此时小憩片刻的凤云鹤苏醒过来,看自己手中还完好的躺着那栗子,苦笑着在眼前摇了摇。 却不料,下一秒便在他手心的栗子上浮现了方才见过的程容琳的面容,此时她也没顾得上看自己手中的栗子,只是在急切的说道:“花狐狸,快来救我,我被人关起来了,这里有个疯了的女人一直叫我娇儿。” “啊…”她说着便猝不及防被疯女人一下子扑倒,手中栗子也从手里滚了出去。 眼看着手上的影像消失了。 凤云鹤呆愣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拔脚便向外冲。刚从院外回返的侍从吓了一跳,不明白一向不喜动的公子怎么失态了。 等他反应过来立刻追了上去:“公子,你别跑,天师一再嘱咐您不能激动。” 凤云鹤自小在凤府长大,自然认出来凌卓此时在哪,更是知道自己那五婶婶因痛失爱女后便疯癫的不成样子,暴躁起来便是几个成年男子也按捺不住的力气。 此时如果凌卓被人关在那院子里,定然会出事。 凤云鹤冲着那院落跑过去时,门口没人,只因听见了院落内传来凌卓被疯癫的五婶捉到的动静,凤五小姐拖着六小姐便放心的离开了这里。 凤云鹤伸手去拽那院落门上的铁链,从自己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如切豆腐般便把锁给砍断。 推门进去便看见疯癫的五婶正抱着头磕在石桌上昏迷的凌卓。 凤云鹤心中一惊,剧烈跑动后浑身的乏力感混杂着看见凌卓昏厥的惊惧,眼前一阵阵晕眩袭来,差点脚下一软便晕过去。 但他心志坚毅的硬挺着,捂着胸口喘息着,对那疯癫的女人轻声劝说:“婶婶,是我,小鹤。我来带娇娇出去玩了。把娇娇给我好吗?” “鹤?小鹤?嘿嘿,小鹤你来了?娇娇刚才还吵着见你呢,你看她等你许久,都睡着了。”五婶婶抱着凌卓,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婶婶,我把娇娇抱去厢房睡吧,外面太冷了,娇娇生病了便不好了。”凤云鹤轻声细语的说。 “哦,是是是,小鹤说的对。嘿嘿,小鹤那你小心点,别摔到娇娇。”五婶婶允许凤云鹤将人抱走。 凤云鹤不敢怠慢忙伸手从她怀中把凌卓接了过来,转身正想走,不料侍从赶了过来气急切的在院外喊了声公子。 第97章 凤云鹤重伤 本神情平静的五婶婶立刻神经被触痛了一般蹦了起来,伸手便抓向凤云鹤后心:“你不是小鹤,你不能夺走我的娇娇。” 凤云鹤冷不防她突然出手,后心一痛,喉头一甜险险将一口血喷出来,硬硬忍住,唇角还是流下一丝血痕。 此时事变突然,连侍从也被吓傻了,还是凤云鹤的暗卫先反应过来,直接现身几人合力扣住了那疯癫女人。 侍从想从凤云鹤手中接过昏迷的凌卓,但他却避开了侍从伸来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走出院落,行至一个没人的厢房,才把凌卓放在房内的软榻上,把从关着五婶婶的院落地上捡回来的板栗,帮她放回了随身带的荷包中。 做好这一切,才再也抑制不住把一口浓血吐在了地面上,眼前开始发昏。 侍从慌慌忙忙的寻过来时,凤云鹤只来得及让他把凤四小姐找来,而后便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等凤四小姐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凌卓已经缓缓苏醒,看着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不免有些发愣,一时回不过神来。 “容琳,你没事吧?”凤四小姐看见凌卓便扑了上来,仔细检查她上下是否有什么破损。 来的路上听侍从禀报说程小姐出了事,她还以为是被人怎么着了。 但看她衣衫整齐,并不是她担心那般才放下心来。 只是再看见床边一滩血,饶是凤四小姐也被吓了一跳:“容琳,你都吐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卓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血,她也没法确认这血是谁吐的,她明明昏过去了,难道是下意识吐的? “我只记得我被六小姐带去一个院子,那里有个疯女人,她和五小姐把我锁在里面了,那个疯女人叫我娇娇,我一直躲着她,后来头被撞了一下,再醒来就在这里了。”凌卓揉着发疼的额头回忆。 “疯女人?!”凤四小姐不自觉瞪大了眼睛,呢喃:“是五婶婶…” 随即她面色阴沉下来:“肯定是凤五的主意。” 凤四小姐决定家丑不可外扬,立刻安抚凌卓:“容琳,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我定然不会放过她们。” 凌卓点了点头,她可还记得第一次上课,凤五对先生不敬,凤四可是直接甩了她个耳光。 所以凤四说会教训便不会手软,这一点还是信得过的。 凤四小姐又是好一顿安慰,这才带着凌卓前往了宴会厅,从后门悄悄进去坐在了角落。 侍从见自家小姐与人手牵着手坐在一起,便也不敢怠慢,手脚麻利的上齐了菜肴。 只是还未来得及吃,主座上凤凌霜听自己丫鬟走近耳语了几句后,面色大变,立刻起身勉强一笑后便说有事要处理便匆匆离去。 凤四小姐伸长脖子看着自家长姐面色不善,想起把她找来的是自己哥哥的侍从。联想到程容琳昏睡的地方,立刻便猜到几分。 “你可认识我哥哥?”凤四小姐转头似是不认识程容琳一般打量着她。自己哥哥好像还叮嘱自己可以多亲近程容琳来着。 “你哥哥?谁?”凌卓刚吃几口饭菜,此时注意力全在饭食身上。 “我哥哥你不知道吗?”凤四小姐面色古怪的反问。她哥哥自幼名声在外呀,程容琳竟然听都没听过? “不知道啊。”凌卓饮尽了杯盏中的茶水,侍从忙为她蓄满,她笑着随口道谢,引得侍从有点手足无措。 “我哥哥是凤云鹤啊。”凤四小姐紧盯着凌卓表情说道。 凌卓却是没有太多反应,这个名字耳熟,但没有太多印象。 凤四小姐没察觉什么异样,便自嘲是自己想多了。她没听过自己哥哥名字也不算太奇怪,毕竟这些年哥哥都常年不在盛都,程容琳又是新被接回盛都的,小官家的妹妹,消息定然也闭塞些,不足为奇。 再者自己哥哥知道程容琳也还算正常,毕竟哥哥自幼便无所不知,程容若是新贵,新贵的妹妹,基本情况和性情,还是能掌握一二的。 就这般,凤四小姐内心为他们开脱,撇清了关系。 但凤凌霜这一去便再也没回宴席。 凌卓待到宴席结束,在凤府外又遇见夙歌,夙歌发现凌卓额头有些红,便问怎么了。 凌卓怕他担心,便推说不小心撞到了树上。 夙歌不疑有他,便伸手轻轻为她揉了揉额头。 没多久,二人颇为不舍的告别。 凤府栖梧此时却是乱作一团。 凤云鹤在自家受伤,被抬回来后,接连又吐了好几次血,凤凌霜匆匆赶来时,看着床上面色愈加苍白的弟弟,心跳都快被吓的停止了。 上前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的一直呼唤着小鹤。 梧桐院此时被侍卫在外把守起来,除了凤凌霜与去请的右相不许任何外人进出。 因此凤四小姐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自己哥哥出事了,这是她能肯定的。 为此,她怒火中烧,都是凤五那丫头干的,在梧桐院外徘徊许久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凤四小姐咬牙切齿的拿着自己的软鞭便冲到了四房的院子,看见还在吃着东西与人闲聊的凤五小姐,上去直接一鞭子抽在她后背上。 疼的凤五小姐嗷的一嗓子窜起来老高。 回身看见凤四小姐恶狠狠盯着自己的模样,顿时心虚的不敢与她对视,嗫嚅着喊了一声:“四…四姐姐。” “你还有脸在此逍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凤四小姐怒火攻心,追着凤五小姐一鞭子接一鞭子的打。 直到打的凤五小姐满身血道子。 这一切太突然,正与自己女儿闲聊的四房妇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女儿已经被打的满地打滚。 “凤无双,你嚣张也得有个限度。这里再怎么着也是我们四房的地方。”那妇人忙扑过去挡在自己女儿身前。 凤无双冷笑:“不过一个买回来的姬妾,你也配跟我讲道理。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她说着便毫不留情的继续打下去,直到手腕被人抓住。 第98章 杖毙凤五小姐 她回头一看是自己长姐身边的近侍芷微,微微有些错愕。 “四小姐,大小姐命我带五小姐和六小姐去前厅。您且先歇一歇,别累着了。”芷微柔声细语的说着便把凤无双手里的鞭子拿过去,转身递给了凤无双的丫鬟。 凤无双看着芷微身后走出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扭了被打的衣衫都破了的凤五小姐将人带走。 凤无双此时也有些懵,自己的阿姊这是知道了凤五惹祸把程容琳关起来的事了? 可是阿姊怎么会为程容琳出头?她们不熟啊,今日看阿姊对程容琳的态度,明明是并不放在心上。 除非…除非是自己哥哥出事了,才会让阿姊如此关心起来背后因由…… 只是程容琳与哥哥什么时候认识的? 哥哥为什么会去救她? 五婶婶院子那么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前去,又怎么会发现被关在那里的程容琳? 凤四小姐此时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乱七八糟想不明白。 而此时凤凌霜脑子里也同样不明白,自己弟弟为何会出现在五婶婶那偏僻的院落,还被五婶婶抓伤。 她叫了伴随凤云鹤的暗卫问话,才知凤云鹤似是看到了什么,便直接跑出院子去了那里,再然后便抱着昏迷的程容琳,这才让疯疯癫癫的五婶婶有机可乘伤到了小鹤。 而那个程容琳则是凤五小姐和六小姐合谋关进去的。 因此,凤凌霜的火气也上来了,直接便派自己贴身女侍带了婆子来带凤五小姐和凤六小姐前来问话。 看着下方哭的梨花带雨几番快要昏厥过去的六小姐,以及那被凤四小姐凤无双抽的满身血道子的凤五小姐黑着脸跪在那,也不吭声也不求饶。 “怎么?还不认错?”凤凌霜丢给芷微一个眼神,芷微上前两步,直接一巴掌扇在凤五小姐脸上。 凤五小姐头被打的偏到一边,却还是咬着牙不肯认错。 “今日的宴请,大半个盛都的世家子弟和名门闺秀都在咱们凤府,你倒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把当朝新贵程容若的妹妹关到犯了疯病的五婶婶院子里。若是传出去,这是想让我们凤家颜面扫地吗?”凤凌霜语气并没有太大波澜,沉静平淡,却不怒自威。 凤五小姐嘴唇都快咬出血,就是一言不发的低着头也看不清她表情。 “你们在学坊那点过节我也听说了,不过是件狐裘,夙家不在乎,我们凤家又何尝会去在乎。四丫头都与人冰释前嫌,你又出的哪门子风头?!”她话说到最后却是咬牙将茶盏直接扫落在地。 砰的一声脆响,茶盏碎成了数瓣残渣划破了凤五小姐的手,顿时鲜血渗了出来,但凤五小姐却是一动不敢动。 凤凌霜冷笑连连:“好好好,不说话,那便和你娘滚到下面庄子上去,这辈子都别想再回凤家。” 她说着便起身离去。 凤五小姐像是忽然回过神,立刻哭嚎着扑过去抱住凤凌霜的腿:“阿姊,求您,我只是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可我娘亲生我不易,我不能连累了她。求您放过我娘亲,我自己承担全部的责任。求您了。” 她说着便在地上疯狂的叩头,直到额心满是鲜血,顺着鼻梁流下来,显得狰狞可怖。 凤凌霜弯腰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凤五小姐抬头与她对视,:“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来人,即刻把四房的彤姨娘与凤五小姐一起,送到三百里外的姚家庄。让管事的把人看好了!这可不是送去享福作威的夫人小姐,这是凤府的弃妇弃女。” “不不,阿姊…”凤五小姐还想挣扎却被进来的粗使婆子拖着往外走,她惊恐交加,顿时口不择言:“凤凌霜,你不能这么做,我父亲可是你的四叔伯,你有什么权利管你四叔伯的家事?!” 她喊的咬牙切齿,凤凌霜的脸色愈加沉郁,想起现在还昏迷的凤云鹤,他一口鲜血接着一口鲜血的喷出来,那样的令人无助。 凤凌霜眼眸危险的微微眯起,抬了下手。 拖着凤五小姐的婆子停下脚步。 “直接杖毙。省了送去庄子的麻烦。”凤凌霜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徒留凤五小姐绝望的哭声震天,又夹杂着许多混账话。 而一起做下此事的凤六小姐直接吓昏了过去。 凤四小姐接到凤五小姐被凤凌霜杖毙的消息,整个人也是吓傻了,呆愣了许久,才哆哆嗦嗦的问她小丫鬟:“阿姊这是…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也只说不知。 而待凤家四房的当家人凤辰接到消息匆匆回府,却是被凤云鹤的护卫挡在梧桐院外,连凤凌霜的丫鬟都见不到。 凤辰气不过,自己的女儿在自己家因着外人被活活打死,这要是传出去,自己还不得被人指着脊梁骨说窝囊。 凤辰找见不到凤凌霜便去书房找刚在朝中议事回府的右相凤黎。 凤黎刚回府就被自己四弟堵在门口,本就议事忙碌一天,进门连口水都没喝,此时听着这个庶母所生的弟弟哭天抢地,脑袋都大了。 黑着脸让自己随侍去问问什么情况,待得知凤凌霜直接杖毙了凤五小姐,饶是凤黎也心里一沉。 自己这个女儿平日里高贵端庄,不管何事都不会自己脏了手,今日怎么如此鲁莽。 待听说凤云鹤被关着的五婶婶抓伤,吐了不少血,如今还在昏迷,凤黎顿时知道了女儿为何如此反常。 凤黎冷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弟凤辰:“你得庆幸凌霜给她留了个全尸。” 他冷喝一声,便再也不理会凤辰,立刻火急火燎的赶往栖梧院。 此时凤云鹤经过救治,已经缓缓苏醒,看着熟悉的室内,心里苦笑,原来自己还活着。 “小鹤,你醒了小鹤。”凤凌霜看到凤云鹤苏醒,立刻扑到他床边,伸手碰触他苍白的脸颊,泣不成声:“小鹤,你吓死阿姊了。” “阿姊…”凤云鹤只觉得嘴唇干涸,有气无力。 凤凌霜忙从侍从手里接过茶盏,用小银勺盛了一点水凑在他唇边喂他喝下。 第99章 皇朝帝后的感情 待缓了缓,凤云鹤才慢慢有了点力气。 “小鹤,你平日连院门都不出,今日怎么会去五婶婶那院子?”凤凌霜问出了压在自己心里的疑问。 她其实更想知道为什么救了程容琳。 凤云鹤闭上眼睛,他明白此时一定有人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阿姊。 但他不能说是因为看到了栗子传来的影像里凌卓遇见危险,第一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和凌卓有着可以通信的栗子。第二凌卓身份是程容琳,程容琳与凤云鹤素不相识。 “今日我的兔子跑出了院子,我去寻它,在游廊遇见程容琳,见她与凤五起了争执,而后便隐约听见凤五要报复。怕有人在家中出现意外,便一直留意着。”凤云鹤略有些喘息的说。 “只是如此?”凤凌霜质疑这只是凤云鹤误打误撞。 凤云鹤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表示不想再说。 凤凌霜见他仍旧有些不太好,便为他掖了掖被角。 “那你好好休息,又得好好将养一些时日才能见好。”凤凌霜说着,积蓄的泪水在眼角又止不住的扑簌簌的往下落。 她忙转身,走出寝室擦了擦眼泪。 正好遇见凤黎面色焦急的进门。 福了一礼,淡淡唤了句:“父亲。” “鹤儿怎么样了?”凤黎焦急的问。 提起弟弟,凤凌霜眼圈又红了,强忍着泪水:“小鹤已经脱离危险。眼下睡着了。” 右相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便也没再进去打扰凤云鹤休息。 对女儿示意随他走。 凤黎与凤凌霜前后脚走出凤云鹤的院落,到了凤黎的书房。 “今日究竟因为何事?”凤黎负手而立,面色阴沉。 凤凌霜将自己所了解到的经过向凤黎讲了一遍。 凤黎皱眉,半晌才说到:“小鹤多年都不愿再走出门半步,今日却是破了例?” “他说去寻兔子才偶然遇见的。”凤凌霜回道。 右相沉思许久,方又开口:“那程容琳如何了?” 凤凌霜只顾着为弟弟伤心愤怒,倒是忘了程容琳这个引子。 想起芷微回过关于程容琳的事,便说道:“程容琳只是在五婶婶院子里被撞到额头昏迷了,被小鹤救下后没多久便醒了。如今早已随着宴席结束离开了。” 凤黎点了点头:“算她运气好,遇见了小鹤。” 两人默契的都没提被杖毙的凤五小姐,在他们看来,这一个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都险些要了凤云鹤命的人,留在这世上只会给凤家惹祸。 之后几日,凌卓在宫中依着内府安排,着手盘查了宫中账目和今年各地上呈的新年贺礼。 这几年随着皇朝渐渐有点起色,内府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无所事事,宫里宫外采买账目一应俱多起来。 皇伊贤没空管内府,便都交给凌卓,她毕竟是个曾经十五岁的内核。在皇伊贤眼里早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交给她庶务还是能让她历练一下。 主要也是不想让她随意出宫,前去凤府一次,就已经撞到头昏迷,若是再去宫外,更是不安全。 如今宫里就他们两个正经主子,皇伊贤没大婚,平日忙于政务,连个侍寝的嫔妃都没有,凌卓可操的心也并不多。两三天便把宫里一年的账目理顺,还定下了誊写账目的规范,留档,方便随时查阅。 这一忙便忙到了年末,除夕夜,一年一度的宫中夜宴,凌卓与皇伊贤又应酬到很晚。 如今凌卓不再是小孩子,皇伊贤也允许她略饮一点果子酒。 初尝觉得辛辣微酸,后味却是甜香,凌卓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味道,宴会上没少喝。 但果子酒毕竟也是酒,待二人又像以往登上观云阁时,凌卓酒意上头,坐在围栏内侧围椅上,趴在围栏上,吹着风,眺望着宫墙之外的盛都,时不时升起的烟火,遥远的热闹。 “哥哥,你看,那边多热闹。”凌卓指着盛都,有些醉意。 皇伊贤也撑着栏杆远眺,如今的盛都比去年,前年,都热闹多了。 “我想去玩。”凌卓属于酒后吐真言。 “嗯,我也想。”皇伊贤难得没有否定,而是附和了句。 凌卓却是幽幽一叹:“我知道,我明白,只能想一想。” 皇伊贤笑着把手放在她头顶上:“过些日子我让容若替你告假,晚些再回学坊。” 听见皇伊贤提起程容若,凌卓瞬间酒清醒几分,她这些日子心里一直还压着凤凌霜的话,猜测她与程容若的关系,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机会问皇伊贤。 “哥哥,你和凤凌霜关系究竟如何?我前些日子去凤家见过她。长的真好看。端庄大气,确实是皇后的面相。”凌卓状似不经意的把话题扯了过来。 听凌卓夸赞凤凌霜,皇伊贤笑容未减,而是说道:“我与凌霜年少相识于军中,那时她还只是个小女孩,懵懂天真,时常跟在我和容若身边陪我们写字书画习武。” 皇伊贤看着凌卓脸上露出疑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说道:“我知道这是右相有意安排。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无力反抗也没有必要反抗。朕的婚事,本就是一场交易。不只是我,即便是凌霜自己也知道我们的感情不纯粹。”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儿女之情于我们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能心里有我,能安稳踏实的坐上后位,全了朕对凤家的应诺,安了凤家的心,让凤家继续为皇朝卖力,那便足够了。” 凌卓恍悟,按皇伊贤的思路,凤凌霜与程容若就算有过那么点爱慕私下来往,也都谨守本分早早断了联系。 而自己担心的都不叫事,他们都彼此心知肚明。枉她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害怕自己哥哥痴心错付。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凌卓自嘲一笑,而后看着远处的人间烟火感慨:“你们大人的感情可真是复杂。” 皇伊贤轻轻拍了拍她脑袋,笑骂:“怎么?不以十五岁孩子自居了?如今你是越来越习惯当个小孩子了。” “成人世界太复杂,我一点也不想长大。”凌卓双手放在嘴边扩声,对着遥远的方向用力呐喊。 “阿卓,你那紫宸宫日后想招个什么样幕后之主?皇伊贤背靠着栏杆,打趣她。 第100章 登临帝位 “幕后之主?”凌卓不解其意。 “你既然为帝,那你的夫君便是幕后之主,你所纳的宠臣便是幕后之臣。历来女帝的后宫皆是如此称谓。”皇伊贤看她似懂非懂。 便主动提到:“朕知你与那贺东阳来往密切,但他做幕后之主可不够资格,勉强做个幕后之臣吧。” 凌卓顿时瞪大了眼睛,啥?后宫? 她一个女子还能有后宫? 什么幕后之主,幕后之臣? 这意思是还不止得养一个? 再说贺东阳怎么就能当幕后之臣了? “哥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与贺东阳只是君臣,并无半分儿女私情。”凌卓立刻把皇伊贤这个荒渺的念头打消。 “当真?” “当真,十二分的真,真的不能再真了。”凌卓保证。 皇伊贤则是侧着头又想了想,状似不经意的说:“那夙歌如何?” 凌卓心下一惊,不知是该就势说她就是喜欢夙歌,还是该否定。 她喜欢夙歌,那么哥哥必然会想尽办法把夙歌弄进宫,全了她的心思,把她拴牢。 可夙歌不仅是夙家的继承人,更是满怀沙场梦的英雄。怎么能就此在后宫蹉跎岁月。 可若是否定,那么便是自己断了和夙歌在一起的可能。 凌卓看着皇伊贤在等她回答,心里瞬间明白,自己与夙歌在学坊走得近,消息传到了皇伊贤这里。 贺东阳不过是个幌子,夙歌才是真章。 沉思良久,凌卓望着天边的圆月,答非所问的回道:“有些人想做天边的皎月,而不是皎月身旁的星星,借着皎月的光活着。而我也不想遮盖皎月的光芒。我喜欢发光发亮的他。” “哥哥,我年纪还小,不用这么快着急给我找个男人。平白的还得浪费我的银子养活人家。要知道,赚钱不容易。不能败家的。”凌卓振振有词,算是转着弯驳回了皇伊贤。 皇伊贤哑然失笑,伸出双手捏了捏她脸颊,看她被扭成包子脸,笑着道:“说得好像哥哥亏待了你。哥哥私库里的宝贝你都拿走多少进了你的小金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凌卓抓着他手腕,阻止脸颊受折磨:“唔,那些都是宝贝,哪里能用来养男人!他们不配。” 皇伊贤乐不可支的揽住凌卓肩膀,笑话她:“好好好,咱们不养,谁要想做幕后之主,咱让他自己带嫁妆。谁嫁妆多谁位分高。” “这主意好!”凌卓把脑袋搭在皇伊贤臂膀:“那哥哥,我要找三个最有钱的!” “三千个都没问题!”皇伊贤大手一挥,掷出豪言。 凌卓则是看着皎月,心有所思的呢喃:“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皇伊贤面上笑意微滞,紧了紧手臂,一同望着皎月出神。 昭和八年,新春伊始,昭和帝于庙堂宣布将皇朝分与神女凌卓共治,神女凌卓之名载入皇祠,为皇朝次帝,位同帝王。 早在凌卓前往学坊后便隐约在朝中传着这消息,一直模模糊糊朦朦胧胧,渐渐朝中一些大臣纷纷从自己恩师左相和右相那里打听到了些口风。 起先不仅是左相与右相,便是些品阶低的盛都官员也是不肯的。 神女天降是不假,但这些年没见神女做过什么切实有利于皇朝的事。 君王突然要分一半天下,这是怎么说的?被神女迷住了魂? 连北境的二皇子皇隐白都气的一掌拍碎了一张案桌,直骂皇伊贤卖了祖宗的江山只为了讨好那小贱人。 待到略冷静一些,皇隐白知道自己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在北境被人鄙夷。 这皇朝再不夺回来,便再也夺不回来了。 他几经踌躇思虑,终是接受了妖界曾经的妖王炙龙派人送来的联手的书信,暗中与之结盟,准备借着妖族之力,摧毁右相镇压在北境之河对岸的军队。 他已无退路,不如背城一战。 就在北境暗中筹谋之时,凌卓的继位大典如期举行,随着皇伊贤走上高高的瞻天台,站在高阶上时,凌卓微微抬首看着头顶上云层深厚的天空。 “哥哥,我是从这里掉下来的?”凌卓有些恍惚。 “是啊,那时你变成了小孩子才这么大。”皇伊贤伸手比量一下,而后又感慨:“如今已经身高到哥哥胸口了。” 颇有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哥哥我该怎么祈祷?你们这的天上有天帝吗?他能听见我说什么吗?”凌卓把自己眼前晃悠的珠帘撩开,问。 只是她没有如愿得到皇伊贤的回答。 她向身旁的皇伊贤看去,皇伊贤还是刚刚抬头望天的动作,但是目不转睛,连伸出的手都停滞在半空。 凌卓正想去试探他鼻息,但此时天上忽然降下金色光柱,直接将她笼罩。 “你,便是凌卓?”一道低沉苍老的声音将整个天地笼罩。 凌卓看着天上被光柱晕染的金色云朵,反问:“你,是这里的神明吗?”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觉得本帝这方天地如何?” 凌卓回头看了看被定住的皇伊贤,想了想遵从本心回到:“还可以,就是小了点,还有,便是发展落后了些。你不想人类自己互相打来打去,便用海洋阻隔了三个国家。但我不明白,为何又让它们与妖界共通。” 天地间沉寂了许久,久到凌卓以为天帝不会回答了,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妖类曾与人共存在这片大陆,只不过它们比人更有实力,本帝才画下天地结界将他们分开而已。” “那么我究竟是谁?虚天渊的并蒂莲?还是凌卓?”她问出心底的疑惑:“如果是历劫的并蒂莲,那么我为什会在另一个世界长大?” “虚天渊…许久没听到这个地方的名字了,那里是三界很少能有人去踏足的禁忌之地。传说住着上古之神,不过,连本帝也未曾见过。”苍老的声音有些飘渺,似是在回想些什么。 而后又说道:“虚天渊曾被妖类踏足过引起了些动荡,使得其中一朵并蒂莲掉落异世,那便是你。” 凌卓恍悟,那踏足虚天渊的妖类,大概就是前妖王炙龙和现任妖王花七。 xs7.com 第101章 问天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有着因果关系。 “那么皇皓雪她真的已经死了吗?”那毕竟是与自己一同诞生的姐妹。 “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天帝的回答模棱两可。 “您的意思便是说,皇皓雪只是在这一世已经消失了。但还会以其他身份和样貌重生?” “她选择去了你的世界。” 凌卓闻言一愣:“她代替了我?”虽然凌卓没想过自己还能回去,但被人代替心有不甘,毕竟在她心里,皇朝还是比不上自己那科技发达的现代世界。 “代替了你。正如你代替了她在皇朝未完的使命。” “你们都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一点也不想来到这里!”凌卓愤怒的反抗。 “但这里需要你。你的心智虽然现在还远比不上皇皓雪,但你却是并蒂莲中最强的那一朵,皇皓雪承担不住的龙脉,在你这却是轻轻松松的驾驭。随着你长大,连龙脉的反噬都被削弱了,如今你再受伤已经极少会影响到皇朝,你都没有察觉吗?” 凌卓不自觉摸了摸自己额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确实不管是考核中受的伤还是在凤府的磕伤,都没给皇朝带来什么影响。 她哑然失笑:“不能因为我适合,就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苍老的声音依旧无喜无悲:“你所走的路才刚刚开始,不仅仅只是皇朝,还有这片天地。还有需要你的人,你们终将会遇见的。” “那么我被册封为次帝,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凌卓追问。 “不算坏事,但也不算太好。”天帝语气淡淡的夹着些笑意。 这答案不如不说。 “那您还有什么指示?”凌卓自觉想问的都问完了。 天帝声音低沉浑厚的笑了几声,随即说道:“你倒是不怕我。” “没感觉到任何恶意,所以不害怕。”凌卓抬头看着天上旋转的云层。 “好好好,那么本帝为你们所说的君权天授做个认证,愿你之后道路少些坎坷。”天帝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看着晚辈的关爱慈祥。 “那便多谢了。”凌卓躬身一礼。 随即天光放亮,一道道光柱穿过云层划开了微暗沉的天幕,天地间笼罩着祥和之气,飞鸟成群结队的从四面八方飞来,与祥云一同顺着一个方向旋转,一道耀眼的白光慢慢浮现,绚丽多彩的凤凰优雅的身姿顺着光柱飞舞,撒下无双的星星点点。 凌卓伸出双手去接,星光凝聚成了一支长长的凤羽落在她手心,看着手中散发着流光的凤羽,凌卓莫名有些心跳加速,似是这凤羽似曾相识。 “凤羽?”不知何时皇伊贤恢复如常,他讶异的看着天空的异象和凌卓手上的凤羽。 凌卓点了点头,将凤羽拿在手中摇了摇:“还不错,可以当做扇子。” 皇伊贤伸手弹了下她额头:“不要太嚣张。”他方才只是被定住,浑身不能动,但还能看得到听得到。虽然听不到回答,但凌卓的问话他一清二楚,便也能把答案猜个七七八八。 原来,自己的阿姊皇皓雪只是在皇朝消失了,如今已经去了凌卓的世界。这一点给他极大的安慰。 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住凌卓。 皇伊贤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凌卓肩膀:“皇朝必然不负你。” 凌卓微怔,便知皇伊贤听到自己不情愿被安排在皇朝。 便也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就是抱怨一下。” “明白。”皇伊贤揽过她肩膀,和她一同看着天上的祥瑞之兆:“如今上天为朕的决策做了佐证,自此以后,阿卓你的道路便坦途顺遂。” 次帝凌卓在祭天台得到天赐祥瑞的消息在皇朝极速的流传。 那漫天彩霞与代表祥瑞的凤凰,方圆百里都能看得到,无数得见奇观的百姓纷纷跪地祷告,神女庇佑皇朝。 待到上元节前两日,凌卓收到了程府暗中递进来的帖子,是明月相邀她和舞明霞一同去盛都城外的桐山寺上香求签。 凌卓颠颠的跑去问皇伊贤可不可以前去,却是意外得到了他的许可:“你既然已为帝,是否出宫这点事日后便自己衡量,不用再事事都问哥哥。” 得了批准,凌卓即兴奋又有点忐忑,哥哥突然放手任自己飞,她反倒有点胆怯了。 看她踌躇的模样,皇伊贤反倒是推了她一把:“你一直想开海运,多了解了解民间是有好处的,西贝家乃是商贾世家,以往全盛时期占了航运的百分之七十,如果你想官民合作,那么西贝家是不二人选。” 凌卓想起潘非鱼的海运规划,于是讲给皇伊贤。 皇伊贤沉默着听完,修长的手指轻叩桌案,点了点头:“短短时间能想到如此详细,是个人才,但想法稚嫩,还需历练。方向虽有,但推行尚且还不够,皇朝修道之人是不少,但朝廷忌惮修道之人用心不专,极难统筹安排,学坊的悟道院中也都是些刚入道门的学子,真去护航只会填饱了那些海妖的肚子。” “此事还需你和西贝家沟通,西贝家既然能多年占据航线最大利益,如今必然是最想开通海运的。你最初的想法便是可以推行的,不要被人误导。” 皇伊贤指出凌卓被潘非鱼带离了最初想法是个错误。 而后又说道:“不必担心护航之事,此事朕早与沈云挚等人商议过,也听了各方意见,右相手下有曾护航海运的旧人,这些人对航线极为熟悉,如今皇朝攒了点银子,招兵买马不成问题。” 皇伊贤揉了揉凌卓的额发:“阿卓一直想开通航线,其实朝廷众人也是如此期望的。之前不行,但如今却是可以了。” 之前皇朝朝中穷的一块银子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如今随着玉石国券发放,以及玉石开采,煤矿发掘,这些都可以推动皇朝逐渐的走向正轨,属于维稳尚可。 接下来如果凌卓发现的蓝钻石如果能开发和利用,规避朝中之人贪墨觊觎,将利益最大化,充盈两位帝王的私库,再利用这些去民间资助民间产业发展,那么便能让皇朝民间经济活跃起来。 第102章 卜卦 这是皇伊贤的设想,他没有对凌卓明说,但相信凌卓能懂。 凌卓对皇伊贤的教导深以为然,细细想来,推后四五年开放海运,皇朝便会落后四五年。 如今她最发愁的护航问题朝中已经有了应对,那么接下来就是如何出航,以及之后的商贸往来搭建关系。 皇伊贤还是坚持凌卓最初的设想,既然与明月是好友,那么便互惠互利,西贝家应该也急切需要开放航线后重振旗鼓。 凌卓得到认可,便不再迟疑,接了明月的帖子,在上元节前往桐山寺。 原以为道教兴盛的皇朝不一定会有佛教,却没想到不仅有,还香火鼎盛。 凌卓今日又是迂回曲折的出宫,在程府易容后才换乘程府的马车到了桐山寺山脚下。 看着人满为患的桐山寺,凌卓猜想大概全盛都的人都在这里了。 看着帖子中的时间地点,凌卓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挤了好久,她平日里独来独往惯了,有人伺候也都是在宫里,切换程容琳的身份便开始形单影只起来。 待寻到明月时,她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以后,再也有这样多人的地方劳烦就别叫我了,我宁可在山脚下等你。”凌卓伸手搭在明月伸出来的手臂上,就势靠在她身边,喘着粗气。 “那怎么行?我这可是记挂着你的姻缘,这才特意约了此处,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和夙歌以后会如何吗?”明月伸手拿着帕子给凌卓擦汗,打趣道。 “哈…天呐,也就你肯信这些,卦象上的东西多是假的。你不要太迷信。”凌卓才不信什么卦象所言的姻缘。 “唉,此言差矣。桐山寺的若是不准,那天下便没有准的地方了。”刚到地方的舞明霞恰巧听了凌卓的话接道。 “来了,那咱们快去吧,我家侍女早就在那帮我们取好香火排队了。”明月见她们二人皆到,便一手挽一个,向着大殿方向走去。 路上不少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从她们身边走过,手中拿着签的寻着解签的地方。手中签已经解好的又或喜或悲。 凌卓随着她们二人很快便也轮到了求签。 待跪在蒲团上,凌卓学着旁人一只手覆在左胸口,望着垂眸俯瞰众生的佛像时,心也慢慢沉静下来,并没有询问她与夙歌的姻缘,而是求问,她日后会何去何从。 天帝说,皇朝只是一切的开始。那么她的人生,必然不仅仅只是皇朝。 捧起沉重的竹筒,摇晃了几下便掉出一支竹签。 凌卓捡起查看,竹简似是墨竹所雕刻,上面字迹清劲有力。 “紫气东来瑞气祥,儿孙满堂福绵长,姻缘天定自有道,莫贪痴念有情郎。”一旁舞明霞率先凑过脑袋,将凌卓的签文念了出来。 “前三句都简单易懂。但最后一句是什么含义?”明月接话。也凑过来看凌卓手里的签文。 “大概是不准确的。”凌卓不在意,这种签文多是安慰痴男怨女的,她又不是。 舞明霞则是拿着自己手里的签文嘀咕:“那我这签文写着上签,吉。前生多是心劳苦,半生飘零终归土,若能自改口作恶,尚能此生皆无忧。” 凌卓对那句中的口作恶眉角不自觉一跳。 在离开学坊休假前,凤四小姐交给她的信里便写了已经查明的狐裘事件始末。 狐裘是舞明霞拿的,交给了帝师院的一名学子,又转交给了天和院的一名男学子,而后才到凤四小姐手里,只说是夙歌托人相赠。 凌卓不明白舞明霞为何这么做,明明去追讨狐裘时,她还替自己出手,为自己据理力争。 “你的呢?”舞明霞去看明月的签。 明月把签往怀里藏:“别看了,许是不准的。” 她说着便抬脚往大殿外走。 舞明霞与凌卓哪肯放过她,便紧跟着追出去。 凌卓拍明月左肩,趁明月回头,舞明霞已经从右侧探手把明月手里的签抽走,看明月伸手抢,便举得高高的抬头念:“善音娘子多情怨,本为娇宠千金女,哀思多愁性命攸,得贵相助方善终…” 舞明霞念着念着声音便低了下去,踌躇的看着面色低落的明月。 “哎呀,都说是不准了。”凌卓伸手拿过签文,看也不看直接和手里自己的签文一起直接掰断,在二人震惊的眼神注视下丢了出去。 而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坏皆去也。” “你…你们也太大胆了,这个是菩萨赐的签文…”舞明霞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被丢进草丛的签文。 菩萨?天帝都不怕,还能怕菩萨的签文? 凌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家有句名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思便是:天地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包括运气,与天地无关。天地顺其自然,事在人为。所以,一道签文而已,不必为此烦忧,但行好事,莫问前途。” 明月似懂非懂的也点点头,她明白,阿卓这是在开导她,让她别为签文纠结陷入哀伤。 她打起精神,笑着揽住凌卓和舞明霞二人的手:“走,我家在咱盛都主街的铺子新修葺过,今日开张,里面展了不少稀罕玩意,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凌卓看她脸上又挂了笑容,便放心了些,与舞明霞开心的应下。 三人一同挤在明月的马车上说着休假期间各自听来的八卦。 明月凑在二人耳边小声说凤五姑娘死了的消息时,凌卓心头不由得一跳。 “怎么回事?那日我也在。”凌卓不解的问。 “你在?!那你为何不知道此事?”明月惊讶凌卓会出现在凤家。 凌卓不好意思的说:“因雾中林考核时我救了凤四姑娘,我们算是冰释前嫌,这次凤府冬日宴是她邀请我去的。” “宴会中遇见凤五姑娘我们还动了手,但后来她为了报复我就让六姑娘把我引去了一个疯女人的院子里。我被那女人追的撞到了额头,再醒来就只看见凤四姑娘了。”凌卓把自己知道的大致经过讲了一遍。只是断去了中间听见凤凌霜墙角以及被人警告的事。 第103章 舞明霞事件背后原因 “天呐,她竟然在凤家还敢对你下手。”明月震惊不已,而后又凑近她们二人小声说:“你们知道吗?凤家那位快嫁进宫里做皇后娘娘的嫡长女,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据说就是得了她的令,凤五姑娘是被活活打死的。” 凌卓闻言都不禁睁大了眼睛:“什么?怎么会是她下令?” 凤凌霜那般高高在上的一个人,难道是为了维护她?不对啊,她的身份明明只是程容若的妹妹。 不可能为了个旧相识的妹妹就把自己的妹妹打死。 凌卓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所以啊,大家都不能理解,凤家最是端庄沉稳的凤大姑娘怎么会突然下如此狠手,还是对自己亲妹妹。”明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听来的,凌卓不必太担心事实到底怎么样。 “那…凤五姑娘就…就那般被活活打死了?”舞明霞被这个消息震惊的都有些结巴。 不怪她害怕,她可是背后还给风四姑娘和程容琳使了绊子,如今凤五姑娘就那般轻易的死了,难保她做的事情暴露,会不会也被冠上利用凤家的罪名给下大狱? 或者是也被打死? 舞明霞觉得不寒而栗,打了个哆嗦,兴致被恐惧驱赶,一时间身上的兴高采烈全无,换上了忧心忡忡。 凌卓见她胆小怕事,又见她迷信签文神佛,便借机敲打:“你们知道吗?五姑娘如果去了地府,她都申冤无门的,她不光犯了引人作恶,还犯了口舌是非。这可是要下无间地狱拔舌头的。” 凌卓说的一本正经,舞明霞则是抱着膀子蜷在一起。 明月此时看凌卓眼眸微微眯起,一直在逡巡着舞明霞的神色,有些不理解凌卓的态度,怎么似乎在针对舞明霞故意说这些话。 正想开口,便看见凌卓回望她一眼,淡淡摇了摇头,似是提醒她不要说话。 但明月眼珠一转,便顺着凌卓打了配合:“是啊,这个我也听说过。还有那种故意在人背后搬弄口舌,挑拨是非的,死后啊,死的难看不说,还得受责罚。拔舌头已经是轻的了。” 舞明霞闻言,不禁更是心慌起来:“那...那还有什么惩罚?” “那地狱有十八层,我听说第三层就是挑唆旁人不和,下地狱后会入铁树地狱,树上面都是利刃,从人背后下面挑入吊在铁树上。不仅如此,受完罪行还是会再入拔舌地狱的。”凌卓继续讲解在自己那个世界中的地狱,所犯罪过在死后的量刑。 “那凤五小姐?”舞明霞迟疑的低喃。 “她啊,就是第三层去完再回第一层呗。总是不会太好过。”明月顺着话说道。 凌卓眉毛一挑,与明月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 明月瞬间知道了凌卓的心思,眼波几经流转,便猜到了她必定是知道了什么,而这事还与舞明霞有关,那么她们之间就只有还没解开是谁拿了狐裘给凤四小姐这一件事。 明月面色沉了下来,她不理解一向大大咧咧的舞明霞为何会背叛她们。 就在明月欲开口挑明时,凌卓却是暗中拉了拉她衣袖,似有若无的摇了摇头。 她想让舞明霞自己承认,承认她为何会如此做。 此时,舞明霞心虚的冷汗直冒,她虽是性子直爽莽撞,但最是在神佛鬼怪一事上甚是痴信,与此有关的便胆小惧怕。 如今听闻地狱还分十八层,她更是不敢深想自己长这么大做了那么多事,究竟会被扔下多少层受苦。 “阿卓,如果人没死,能及时改正还会如此重罚吗?”明月明白凌卓的意图便状似无意的问。 “那…”凌卓迟疑一下,看舞明霞支起耳朵在听,便开口:“那得看是不是诚心改过,人活一世难免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能及时改错,获得当事人谅解,那便不会被记在判官那本本上了吧。” “原来如此,可惜凤五姑娘已经没机会了…”明月惋惜的说道。 舞明霞涨红了脸,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摆,内心挣扎。 “阿卓,如果凤五姑娘没死,向你认错了,你会原谅她吗?”舞明霞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凌卓,认真的问。 凌卓回想自己被疯女人追的场景,果断摇头:“不会。我能原谅凤四小姐,那是因为我们不过是口角之争,女孩子嘛,难免的。也算不打不相识了。” “但凤五小姐把我关在院子里被疯子追,我能很明确的知道她想置我于死地。这种人我不报复她已经算是饶过她,更别提原谅了。” “如今她人已经死了,虽然与我有关,但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错。” 舞明霞听得懂凌卓的性格便是不在乎小女儿之间的小打小闹,但涉及安危必然分毫不让。 细想她犯的错,虽然挑拨了凌卓与凤四小姐,但她没想过置凌卓于死地。 “阿卓…”舞明霞嗫嚅道:“我犯的错你能原谅我吗?”她手指无意识的绞着衣摆,不敢抬头看凌卓和明月。 “你犯什么错了?”明月语气冷下来,正如她此时的面色,竟然真的是舞明霞干的。 凌卓波澜不惊,明月却是要气炸了,亏她还把舞明霞当朋友,此时只觉得自己瞎了眼,干出这样的丑事。 舞明霞做贼心虚的快速抬头瞟了凌卓一眼,见她神色淡然的看着她,便咽了口唾沫,心一横说道:“那狐裘是我拿了,买通了旁人说是夙歌送给凤四小姐的。” “哦?是么?”凌卓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这得益于皇伊贤的潜移默化,越是心中惊涛骇浪,面上越是没有丝毫波澜,让人看不清真正的心思,才会给人最无形的压力。 舞明霞只是个少女,哪里经得起她用帝王的处事态度,立刻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早在入学试,舞明霞便看上了冷若深潭的夙歌,在林中和贺东阳偶遇程容琳与夙歌二人,装睡得知夙歌拜托还是程容琳找人之事,便开始借机接近她,与程容琳走的近了,见夙歌的机会也多了。 第104章 背叛意味着不再会被信任 舞明霞从没想过夙歌会看上程容琳,她只记得夙歌早已心有所属。 但在程容琳受罚在大雪中那日,她与明月用过餐后,明月为程容琳暖着餐食,她便去骑射场寻凌卓。 远远的便看见夙歌自背后拥着程容琳,握着她的手射出那一箭,而后又把狐裘披在她身上。 舞明霞顿时觉得心脏都快炸裂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样貌不起眼的程容琳会入的了夙歌的眼。 再看程容琳每日宝贝似的稀罕那狐裘,舞明霞嫉妒的心再也按耐不住,无意得知凤四小姐也喜欢夙歌已久,想着凤四小姐是个狠辣性子,必然会给程容琳好看,于是便偷拿了程容琳的狐裘去给了凤四小姐。 果然她们因为狐裘起了争执,在大庭广众之下抢夺丢了颜面。 舞明霞虽然没得到夙歌任何关注,但却觉得此事令她心头畅快不少。 听她讲完,明月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抬手便想给舞明霞一个耳光。 凌卓伸手拦下,拍了拍明月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 事情的经过,她早已经猜想的差不多,如今也只不过是得到了主谋的供认。 “你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你会失去我这个朋友?”凌卓淡漠的问。 舞明霞浑身一颤,泪眼婆娑的抬头:“我…我没想过…我只是…我只是看我姐姐也做过这样的事,但她没有被揭露啊…” “你也没有被揭露,是你自己坦白的。”凌卓提醒。 “我…我是…我是害怕下地狱…”她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知道会下地狱,所以呢?以后再遇见喜欢的人或者事物,便也不想让其他人得到,也不想让其他人好过是么?”明月伶牙俐齿的接话,杏目圆睁的盯着舞明霞。 “不不不…”舞明霞忙摆手:“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想下地狱。” “如果不是害怕下地狱,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们一辈子?以后遇见相似的事,就还是出卖我们?”明月毫不相让的斥责。 “我坦白了…我求容琳原谅我,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她说着滑跪在马车的木质地板上,凑到凌卓身边,握住她的手求饶。 凌卓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瞬息后再睁开,似是做了决定:“这件事我可以原谅你,但我不会再轻易信任你。人与人之间是交心的,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但你背叛过我,那么对不起,你已经不配我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今后你与明月如何我管不着,但我们之间不再是朋友,而只是同窗。” 凌卓的话音不大,却极具分量,她又不是圣母,没道理别人害了自己还得去屁颠屁颠上赶着原谅,然后一切如初。 救凤四小姐,那是因为本来也不是她的错,属于纯粹的误会。 而至于元凶舞明霞可不是道歉就可以既往不咎的。 信任就像一堵墙,一旦有了裂痕,便擦不掉抹不去。 除非有人可以用心去细细的耐心填补,否则便只能彼此放弃。 舞明霞听她说罢,便是抽去了魂魄一般,瘫坐在地,愣怔怔的目光落在一处,呆愣住。 “小姐,我们到了。”车外传来明月贴身侍女的声音,马车也慢慢停了下来。 明月拉着凌卓半站起身,向车外走就着侍女揭开的门帘跳下马车,而后对车夫说:“你送舞大小姐回府。” 凌卓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舞明霞,终究还是心软了一下,开口道:“务必亲眼看她进府,回来后禀报。” 车夫领命放下车帘,调转马头离去。 看着马车远去,明月叹了口气:“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如此。” “我想到了,但我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会是自己的朋友做的此事。”凌卓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心情却更低落了,一直在心里有些臆想也许舞明霞另有隐情,这样的转机也没有出现。 “罢了,你我之间总是坦诚相对的。走吧,看看我家的铺子。”明月打起精神,挽住凌卓的胳膊,拉着她往铺子走。 凌卓被她一句坦诚相待搞的有点心慌,如果明月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也大失所望,觉得她刻意隐瞒是不信任她? 唉,真的是一个谎言便得用更多谎言隐瞒。 凌卓不准备自己把自己的友谊给逼死,便想着寻个合适机会告诉明月,反正夙歌潘非鱼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也没发生什么事。 凌卓随着明月走近一家门面大气奢华的店铺,抬头看着匾额上写着玲珑阁三个字,匾额四圈还镶嵌着一圈大小与帝师院大殿中一般无二的苍鱼珠。 “苍鱼珠都拿了镶嵌匾额了?明月你家这是大手笔啊!”凌卓感叹。 而此时天已擦黑,苍鱼珠荧荧亮起,却是彩色的光芒,并不断变幻,很像凌卓那个世界才有的彩色走马灯。 “好看吧,这可是我二哥想出来的点子。在镶嵌苍鱼珠的匾额下面放了彩片,随着彩片被抽动,映照在苍鱼珠上面便是七彩的流光。”明月满脸自豪的为凌卓解答。 “走,我带你去见见我二哥,今天开张,他肯定还在铺子里。”明月拉着凌卓便走进铺子。 铺子里已经满满都是人,三三两两与各自同伴摩肩接踵的在看着陈列在一层的各种宝物。 玲珑阁很大,光是一层的面积便有篮球场那么大,凌卓看着陈列的琳琅满目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宝物,很是新奇。 但看那陈列台上还标注了产地和制作过程,以及售价和往期市场价,提示买主物品的价值。 “那个是什么?”凌卓与明月走进店便看见一个巨大的陈列台,她指着陈列台上摆放的三米多长的鱼类骨架问:“怎么还会有人买鱼骨回家?” “哦,那是产自凛寒之地的冬鱼,它极难捕捉,这些年我家也不过得了这么一副还算完整的骨架,这鱼骨在夏季能源源不断的散发寒气,冬季又会触手温暖。” “因此哥哥把它从库房里找出来,说与其在家堆灰,还不如放在店里,这样炎炎夏季也会有买主为了贪这清凉进店闲逛一番。”明月说着,又指了一处给凌卓看:“你看那个。” 凌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株正在轻轻摇动的植物,这植物小巧可爱,顶端开着几朵紫色的花,正随着它的摆动散发出点点星光。 “哇,好可爱。”凌卓拖着明月走近了隔着琉璃罩子细看。 第105章 西贝朗月 “这是曼殊草,你不要看它外表可爱,但实际上却是剧毒之物。它的花粉无色无味,如果被人误食,可是神仙难救。”明月给凌卓讲解。 “啊?你家怎么还卖毒药?”凌卓看着小巧可爱的曼殊草不理解它不是该进药房吗? “这就要说起它的用处了,它虽然食用有毒,但却是可以培养用作御敌的。属于妖系草,放在家中能镇宅护主。用结界看家护院。”明月隔着琉璃罩子点了点曼殊草的叶片,看它似是娇羞的卷起叶片,不由得唇角上扬。 凌卓则喜欢不起来这曼殊草,虽说看家护院自带结界却确实稀奇,但她更担心花粉被无意传播,误食就会直接嘎掉。 随着明月一路走一路讲解,遇见身着同样衣服的小二都对明月十分恭敬的行礼,说句见过大小姐,而后便自顾自的继续去为各自服务的卖家讲解。 由此可见明月在家很是受重视,上面几个哥哥,家中就她一个独女,属于打小宠溺着长大的。 “大小姐,二公子在听说你带了好友来,特让老奴请您和好友去二楼厢房。这里人多嘈杂,恐惊扰贵客。”就在明月与凌卓闲逛之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近二人恭敬一礼后对明月说道。 明月抬头向二楼的一扇窗看去,见那窗后似有人冲她招了招手,便开心的拉着凌卓便向屏风后的楼梯走去。 凌卓只觉得一直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便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眸子,瞬间心头一震,那眸子与自己快要淡忘的梦中那双一般无二。 但不等她再去寻找,已经被明月揽着胳膊走上台阶。 而此时,人头攒动中,一道月牙白的身影自一个巨大的陈列架后面走出来,望着凌卓离去的背影。 他身旁的小侍从满是好奇的问说:“神君,这便是那位姑娘?” 而后他又十分失望的嘀咕:“亏我还以为神君您一直记挂的姑娘得是什么天姿国色,没想到普通到连九仙宫里的彤儿妹妹也不如。” 那月牙白的少年弹了侍从一个脑瓜崩,淡然一笑:“她易容了”。 “原来如此。” 少年心中微漾,异世守护了她十三年,回到自己这片天地,终于要再度相见了,终于可以真正出现在她面前。 “神君,接下来您想怎么办?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瑞霖?如果瑞霖的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您坐了黑船偷偷跑来皇朝只为了看一个姑娘,必定不会让小的好过,如果一怒之下要了小的狗命,可就没法在凡间陪您了。”小侍从苦着脸催促自家主子。 “瑞霖的父皇母后最是宽和,才不会要你的命。你且踏实把心放进肚子里。”少年拍了拍侍从的肩膀,直起身整了整衣衫:“本君明日该去见下皇朝的帝王了。” 侍从惊讶不已:“神君,您如今只是瑞霖三殿下,还并非正式到访皇朝,只怕皇朝的陛下未必肯接见吧?!” “他会的。”少年胸有成竹。 而已经拾阶而上的凌卓脑海里一直盘桓着那对眼眸,那是刻在她记忆深处的眼神,最初掉进这个世界昏迷中,有关于花树下的男子唯一剩下的一抹印记。 “阿卓,这便是我二哥,西贝朗月。”明月指着站在二层楼梯旁的一位身着枣色金色丝线勾勒着团福锦纹的年轻男子说道。 “二哥哥好。”凌卓随着明月走上二层后微微欠身随着明月的称呼问好。 “容琳妹妹有理了。明月休假回家后便日日在我耳边念叨你,可见你们关系不错。来这里也不必拘束,就当回了自己家中一般随意便好。”西贝朗月身材中等,身上并无商户的油滑钻营之气,反而低调内敛,看面相便是个稳重有城府的模样。 “是啊,我们两人颇为投缘,我家便是你家,看中什么尽管拿去。”明月大手一挥甚是阔气。 西贝朗月也不驳自家妹妹面子,反而顺着说道:“明月所言甚是,看中什么,告诉李伯,他自会打包好派人送去程府。” 凌卓含笑点了点头,颔首一礼:“谢朗月哥哥,那我必然不会与你客气了。” 见凌卓不见外,西贝朗月也是暗自松了口气,程容若当朝新贵前途无量,程容琳又是他失散多年寻回的亲妹妹。 西贝家虽然世代经商,但家中子弟都不是入仕之才,如此一来,朝中无人,纯靠商贾身份始终被人看不起。 若是能与程家结个善缘,日后若有事,多少会是个门路。 西贝朗月的心思,凌卓自然是明白的,就如她也想寻求民间的商业贸易大成者来推动皇朝市场复苏一般,这些商贾世家也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攀附的人脉。 凌卓并不反感,凡事皆是双刃剑,官商勾结固然不好,但官民合作,也不乏成大事的先例。 这些,凌卓相信明月也是都清楚明白的,比起她,明月在经商之道上远比她要懂得太多了。 只是,在友情和利益之间,凌卓自是希望友情更纯粹些,毕竟明月可是她在这个世界仅有的闺蜜了。 西贝朗月引路走进二层一个厢房内,此处甚是安静,想必是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一楼的喧嚣声被隔绝在外。 室内很大,不止摆放了会客所用的靠椅,还有可供临时休憩的软榻,以及一些做工甚是精美奢华的家具和器物。 经过战乱之后的皇朝朝廷穷,天下财富都积攒在世家和商贾手里。这些财富如果不能尽快流通起来,那么百姓手里始终缺衣少穿。 “这些器物都好精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花纹。”凌卓手指触摸着一个缠枝花开荼蘼的阔口瓶上,触感温润。 “这是远渡重洋从瑞霖采买回来的新样式。”西贝朗月笑眯眯的介绍。 “瑞霖?如今能有船只前往瑞霖了?”凌卓讶异。 西贝朗月点点头,也不瞒她:“自战乱伊始皇朝与瑞霖的航路便被切断了,这些年航线疏于管理被许多海妖占据。西贝家的船只也只能靠着以往经验老道的船手摸索着前往瑞霖,航行一趟能平安返航的几乎是十中仅一。” “没有皇朝官方盖章的印信,瑞霖海岸会放船入港吗?”凌卓不解航路艰辛没有皇朝认可到了瑞霖又有何用? 西贝朗月没料到她还想到这一层,盯着凌卓审视一下,挥了挥手让侍从都退下:“去端些茶水点心来。” 侍从们应声退下后细心将门关上。 西贝朗月示意凌卓坐下细聊。 第106章 开辟航线的谈判 凌卓看他郑重其色,便知他这是有事要相求,但不管何事,只要不危及皇朝,她都不会拒绝。 待凌卓入座,明月坐到凌卓身侧揽住她胳膊,头搭在她肩膀,她也想听听自家哥哥的见解。 “实不相瞒,如今皇朝航线被封已久,朝廷又没有开放航线的通知。西贝家并无印信,乃是私自出海的黑船。与瑞霖也是民间黑市买卖,避开了瑞林官方后在外海交易。”西贝朗月如实相告,这是将自己家底细都说了出来,如果凌卓转头就告诉官府,西贝家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西贝朗月说罢,和明月对视一眼,都看向凌卓,看她神色变化揣度是否会有祸端。 凌卓则表情淡然,西贝家此举在她意料之中,如果她处于西贝家的位置,大概率也会如此选择,总不能让自己的全族上下坐吃山空吧,总归得富贵险中求谋得生机才行。 但她不能主动开口去问西贝家的打算,那只会不符合身份,一个小官家的妹妹哪里会懂太多。 见凌卓不吱声,西贝朗月略有失望,他一直听自家妹妹把这程容琳夸上了天,说她胆识谋略皆是俱佳,这才在方才牵扯到海运时,一时情急先露了底。 如今凌卓没有追问,没有给他顺杆而上攀附程容若这棵树的机会,这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心里没底起来。 略一思忖,西贝朗月还是不舍得放弃这次可以攀附的机会,心一横开口说道:“容琳的兄长乃是朝中大员,如若能说通陛下开放海运,或者……或者给西贝家谋个朝中印信,西贝家感激不尽,愿奉上丰厚谢礼。” 他索性亮出底牌,生怕眼前这小姑娘不懂这其中弯弯绕绕。 凌卓见他先沉不住气,心知一是黑船往来不便确实消耗巨大,二是西贝家朝中无人,如果黑船之事泄露出去,被人盯上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西贝家如今迫不及待找靠山,定然已经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你能将如此要事说给我一个小姑娘听,必然也是极其相信我,相信我和明月之间的关系,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凌卓面色沉稳,并没有因为他的丰厚谢礼而有半分被诱惑的迹象,这让西贝朗月也佩服起来,这小姑娘确实不简单。 今日看到西贝家这满店的宝物器皿,换作一般人听到会有重谢,定然已经心动雀跃,被西贝家无形之中便掌控收买。 而这程容琳,虽是也对这些感到新奇,但眼神中一直没有任何贪婪之色,这份不动如山,便是历练在朝中的官员也没几个能做到的。 为此,西贝朗月便越想诚心结交,即便对方不能给十分的便利,那也不会对西贝家落难时置之不理。 “但海运之事我也曾偶然听哥哥提起,朝中确实已经开始着手恢复航线,一直未能成行一是重新开辟航线需要人力物力,二则是朝中还需提防北境,兵力也是短缺。”凌卓将这些大家心知肚明的说了出来,便是个勾子,等西贝朗月上钩,能为朝廷先递个投名状。 西贝朗月点了点头,他自是明白这些的,与族中长老宗亲也为此谈过多次,早已有了定论,如果朝廷需要,西贝家可以付出举族之力只为皇朝能重新恢复航线。 西贝家多年经营全靠航线支撑,如今航线不通,只靠黑船,西贝家无异于坐吃山空,耗不下去了。 “容琳妹妹,皇朝有难,我西贝家作为皇朝子民,本就该为朝廷出力。若是朝中有需要,我西贝家愿效犬马之劳,协助朝廷恢复航行,造福百姓。”西贝朗月起身,明月也随着站起来,二人齐齐向凌卓躬身一礼。 凌卓见勾子成了,便莞尔一笑,忙起身虚扶二人一把:“哥哥说笑了,哪里用得着拜我这小丫头。我知你想见我哥哥。改日我便将你引荐与他。” 西贝朗月松了口气,朝廷禁止官商往来,程容琳肯引荐,他今日这是得了开后门的便利,他听明月说过,程容若甚是宠溺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届时程容琳在一旁帮衬一二,程容若定然能把西贝家想协助开通海运之意上达天听。 朝中应该不会拒绝这件好事。 只是他不知,与西贝家合作,也是皇伊贤与凌卓的意向,只是,比起使用官方身份带着政令来合作,到底比不上西贝家自主求到朝廷合作来的好。 君臣有别,官民也是如此。 谁掌握主动权,谁才有话语权。 凌卓在皇伊贤身边混腻已久,这些早已经学了个十足十,越是想要的,越要等着对方主动递过来,求着自己收下。 届时对方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心里高兴,而自己也达成了目标,还卖给对方一个人情,日后对方总归是要还了这份人情,自己不亏反赚。如此一来双方皆大欢喜。 西贝朗月达到目的,便借着侍从端上茶点后说还有事要忙,要明月好好陪凌卓玩,而后就先离开了。 西贝明月见哥哥满意离去,她本还担心凌卓不肯,还想着维护友谊,不能逼迫凌卓做不愿的事,哪怕自己哥哥也不行,但却没想到他们谈的如此顺利。 “容琳,引荐我哥哥给程大人真的不要紧吗?”明月依旧不放心,怕给她添麻烦。 凌卓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摇了摇头:“无妨,虽说朝中禁止官商往来,但我哥哥在陛下面前得脸,你我又是好友,海运若是能顺利推进,陛下不会因此与哥哥计较。” 她略一思忖又说道:“明月,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明月见她有事相求,便好整以暇的等着:“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必然不会推辞。”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隐瞒了你,那么你一定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凌卓试探着开口,她今日刚与西贝朗月谈了这些眼下必然不能暴露身份。 不然,西贝朗月直接求次帝便可以了,如此一来朝廷便少了彼此谈判拉扯利益的筹码,直接变成了人情关系。 凌卓不肯让关系变味,决定还是先不说的好。但又怕以后明月为此翻脸,想先求个保护符。 第107章 落进夙歌怀中 “隐瞒了我?”明月不解她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事,但碍于自己哥哥刚得了便宜,便也不好拒绝凌卓,反正凌卓不会害自己,索性便点点头:“嗯,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不是犯了什么破坏我们友谊的十恶不赦大罪,我便都可以原谅你。” “好。”凌卓笑逐颜开,比起海运这件事,不失去明月,她还是更高兴的。 二人又闲聊一会,明月命侍从上了些盛都如今时兴的饭菜,凌卓看着摆盘精致的菜肴,心中感慨还是这些世家富商会享受,比宫里宴席上的还像样。 尝了下,味道也不错。算是凌卓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还不错的菜肴。 明月还给凌卓准备了自己最喜欢喝的茶饮。 “这是产自花城的白蒲茶,是采用三月初雨后白蒲茶的嫩芽,混合了花城最好的百茉,三蒸三晒,然后又用咱们盛都北山上的龙泉冲泡,洗去浮尘,再冲进这白玉缠枝水仙的茶碗中,清香扑鼻,回味甘甜。”明月闭着眼眸,端着茶盏轻嗅,然后眼睛晶亮的看着凌卓:“快尝尝。” 凌卓微笑着浅尝一口,细品着口中的味道,却是花香绵延细腻,便点点头称赞:“确实很不错。” 明月见自己喜欢的凌卓也喜欢,便笑逐颜开,又为她接连推荐了几样她喜欢的点心。 二人吃饱喝足,侍从将二楼落地的折门打开,凌卓这才发现还有可观赏街景的檐台。 与明月二人侧身靠坐在檐台围栏椅上,吹着微风,看着下方的未央街上花灯林立,不少孩子提着花灯穿梭在人群中,嬉笑声远远传来,挥洒着人间最美好的烟火气。 “明月,你认识潘非鱼吗?”凌卓想起潘非鱼的嘱托,觉得此时提起正合时宜。 明月托着下巴想了想,方说道:“是医坊那个?见过几次,算不上认识。说起来,你不是和他很熟吗?怎么了?他欺负你了?让夙歌揍他。” 凌卓哭笑不得,忙摆手:“不是,是他托我牵线拉媒。” “啊?牵线拉媒?给谁?”明月讶异的问。 “你。”凌卓指着明月,看她面色古怪,便又说:“他看上了你,求我帮忙搭个桥。” 明月愣愣的看着凌卓,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喝了口茶水,又问:“我怎么记得他年岁要比我们大一点?” “两岁。大两岁。”凌卓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你觉得我们合适?”明月脸皱成了包子。 她对于男女之情没什么想法,还是个天真烂漫想法单纯的小姑娘。 凌卓想了想,她不想干涉明月的选择,只能说:“我觉得合不合适不重要,只能说如果你不反感他,可以先不回绝。潘非鱼此人是入仕之才,也有入仕之能。假以时日,位极人臣也不无可能。” 如果西贝家必然会拿明月的姻缘做交换,那么培养一个无根基却有大才有机缘的潘非鱼,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潘非鱼喜欢明月,还愿意为她立下誓言愿意考取状元的。 明月也知自己的姻缘不会太随着自己性子选择,如果潘非鱼确如阿卓所说有入仕之才,与其被家族指婚一个陌生人,那么能嫁给潘非鱼,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念及如此,明月点点头:“那我愿意认识认识他,嫁娶之事,我说的不算,但我信你,你看人不会错。” 凌卓忽然觉得压力不小,但想了想,潘非鱼也确实不差,样貌不差,才学不差,就是没有根基,没有父母亲族可以帮扶。 但对于西贝家来说,养个很有前途的女婿应该不成问题。 “他愿意为你博个状元,让你做状元娘子。”凌卓调侃的看着明月伸手挠她痒痒。 明月被她说的脸红到耳朵后,躲着,边笑边说:“你这真是的,提前把我卖了不说,还特意过来看我笑话。我是状元娘子,你又是什么?将军的娘子吗?”说着便来挠凌卓的痒痒。 凌卓边躲边回嘴:“我是谁不重要,但你若是状元郎的新妇,可不要忘了是我牵的线。要包大红包答谢我的。” “好好好,我这便答谢你。”明月说着便追着凌卓。 二人嬉笑打闹,笑作一团。 但此时,未央街远方似是忽生变故,人群如炸锅般吵闹起来,随后一个红色的身影,极速的腾挪跳跃在街道上的房檐上,他身后略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还跟随着无数黑色身影。 凌卓眼尖的认出那头顶上白色的尖耳朵,下意识便喊了句:“花七?!” 那红色身影一顿,随后便奔着凌卓而来,双脚刚点到玲珑阁的房檐,一个伸手,便把凌卓拦腰抱起,夹在腋下便继续辗转腾挪着逃跑。 徒留明月被震惊的站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来,再清醒时阿卓已经被带走了。 “你什么时候到盛京的?”习惯了被妖王拎来拎去,凌卓任耳边风声呼啸也不害怕的问。 “如你所见,今日刚到,便被同族埋伏了。”花七怕凌卓不舒服,便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看了眼凌卓,夸了一句:“呦,难得还打扮了下。” 凌卓抛了个白眼给他:“你逃窜就逃窜,干嘛还带上我。” “许久不见,总得叙叙旧。”花七说着速度丝毫未减,大耳朵抖了抖,又问:“带镇国玉玺了吗?” 凌卓摸着自己荷包:“带了。”说着便想拿出来。 “别,本王可不想看见那玩意。嗯?是那小子?行了,叙旧完了,小丫头,你去找他吧。有镇国玉玺在,后面那些废物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花七说着便随手把凌卓抛了出去。 凌卓猝不及防被他丢到空中,努力抓着镇国玉玺,怒道:“死狐狸,你真是不靠谱...” 她话音未落,便被人接在怀中,熟悉的气息传来,随着几个起落,卸去了凌卓坠落的力道。 凌卓便看见夙歌俊朗的面容,他没有低头看凌卓,而是紧张的盯着追逐妖王的黑影,此时已经有几个黑影停在了他与凌卓不远的地方。 凌卓拿着手中的镇国玉玺冲那些黑影摇了摇,黑影瞬间后退数步,纷纷离开去追花七,不再管凌卓这个小插曲。 “他们走了。”夙歌松了口气。 凌卓却是就势揽住他脖颈,耍赖:“我被吓到了腿软。” 第108章 舍不得你 夙歌打横抱着她,目光灼灼,唇角上扬:“那我便抱着你,只要你不怕被人注视便好。”说着便向主路上走。 凌卓眼看人来人往的主街道已经有人看向他们这边,脸顿时红了起来,忙跳下来,捂着发烫的脸颊:“我说笑呐。” 夙歌则是主动牵住她的手,牵着她走进人流中。 “夙夙,我刚才突然被花七带走,如今明月肯定急坏了。”凌卓回握住夙歌的手告诉他自己的担忧。 “无妨。”夙歌招了招手,跟随在他身后一段距离的侍从便走近,夙歌对他吩咐几句后侍从便领命离去。 “好了,已经去通知明月你安然无恙。如今可以安心和我在一起了。”夙歌牵着凌卓的手又紧了紧。 凌卓这才放下心来,揽住夙歌的臂弯,靠近他感受着他的温暖。 “夙夙,你是自己出来的吗?”凌卓问,据她所知,夙歌平日不爱出门,除非有推不掉的邀约。 “我带你去个地方。”夙歌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牵着凌卓穿过人流,又走过几个暗巷,直到一条并不宽阔,却烟火气十足的街道,这里都是在卖些现做的吃食的小摊子。 此时已经过了用餐时间,因此人并不太多。 夙歌今日穿着也很是质朴,着了墨蓝色的长衫,束腰上纹着云纹,这身竟比学坊时还低调。在此时都是小摊贩的街道上行走并不突兀。 反而凌卓因着今日出门,着了件绯色齐胸团锦的襦裙,外着了件短至腰间的狐裘。虽是易容成了程容琳的外貌,但气质端的是明媚可爱模样,倒是不怪连花七都能看出她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 一路上不少人纷纷回头去看凌卓,看如此花团锦簇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儿,但见她样貌普通,不由得又暗中叹惋。 倒是她身边的少年衣饰普通却样貌宛如天人之姿,令不少少女娘子纷纷侧目。 二人行至一个卖馄饨的摊位旁,夙歌驻足,看着正在慢慢着擦拭桌案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的摊位冷冷清清,但婆婆却没有因此闲下来,而是不停的在忙碌,只是动作很慢,都是在摸索着试探着进行。 凌卓端详着老婆婆,见她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袄,上面打着几个补丁,时不时的便拿出一方布帕擦一下眼睛,便知她眼神不好,许是患了眼疾。 “婆婆,我来了。”夙歌开口道,似是早已认识这个婆婆。 那忙碌的身影一怔,随即转过身,满是皱纹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辨识着夙歌开口道方向,待辨别出方位,笑容抑制不住的爬上嘴角。 “公子,你来了。快来,来坐。婆婆给你下碗馄饨。”那老婆婆说着伸手招呼夙歌,又弯腰擦了擦离她最近的矮凳子,往夙歌方向推了推。 夙歌坦然的微笑着牵着凌卓,让凌卓坐在擦过的矮凳上。 转头对婆婆说:“婆婆,劳烦煮两碗馄饨。” “两碗?”婆婆这才发觉夙歌还带了人,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能辨别出那抹绯色,于是开心的笑起来:“公子,长大了,有了心仪的姑娘是不是?好好好,婆婆这便给你们下馄饨。” 凌卓顿时觉得脸上发烫,有着被夙歌带着见了家长的感觉,心里如小鹿乱撞,埋怨的看了眼脸上满是笑意的夙歌:“我什么都没带,你就带我见长辈。” 夙歌则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无妨,我们只是路过。” 凌卓瞥他一眼才不信他说什么路过,今日明明他就是为了这个婆婆才出门的,遇见自己才是巧合的路过。 不知夙歌与这婆婆什么关系,凌卓好奇心起来,便留意着夙歌,但见夙歌看着婆婆摸索着忙碌的身影,时不时有些磕磕碰碰不似寻常人那般利落。 夙歌神色间便有些紧张,想上前帮忙,又克制住自己。 “不如…”凌卓想提议自己去帮忙,却被夙歌拦下,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凌卓不要。 见此,凌卓便不再多说什么。 约莫一刻钟,婆婆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送到了他们二人面前的桌案上,用围裙擦着手,不好意思的说:“久等了,饿了吧,快尝尝,这是婆婆自己包的。你们先吃,婆婆去打些水来。” 她说着便提了木桶准备去打水。 “嗯,谢谢婆婆。”凌卓对着婆婆的背影甜甜的道了声谢,拿了筷笼里的筷子,递给夙歌一双,自己也拿了一双便趁着热乎劲吃起了久违的馄饨。 夙歌则是看她丝毫不介意这馄饨是路边的吃食,也不介意婆婆昏花的眼神做出来的馄饨不甚美观,不免心中感触,知道凌卓这是因他才不会计较这些。 凌卓尝了一口馄饨,虽然表皮粗糙了点,但馅料调制的却是十分顺口,不免感慨:“这竟然与我家附近的馄饨摊的味道差不多。” 说着,混着腾腾热气,眼圈便不由得红了起来,她赶紧埋头去吃馄饨,怕被夙歌看出自己的异样。 但眼泪还是一颗一颗落进碗里,咸涩的味道蔓延进嘴里。 “怎么了?”夙歌发觉她的异样,抬手为她擦泪。 “没什么,想家了。”凌卓努力笑着,脸上的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擦都擦不及。 夙歌心疼不已,他知道凌卓孤身一人在这个世界,努力的活着,努力的为皇朝付出,陛下宠着她,但却也给不了她想回去的那个世界。 平日里凌卓总是独立自主,被人忽视了她的脆弱。 “夙夙,我想妈妈和爸爸,小时候他们下了班不想做饭时便带我去吃我家附近转角那个馄饨摊的馄饨…”凌卓用勺子盛起一颗馄饨,擦去脸上的泪。 “爸爸说,阿卓呀,多吃点,就能长高高了。”凌卓模仿着自己爸爸哄自己吃饭的语调。 说着说着便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 夙歌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抚她的后背,没有劝慰,而是用心的陪伴和倾听。 “夙夙,我好想回家,好想爸爸妈妈。想我家的猫,想我养的乌龟,想以前从未在意过的一切……”凌卓头埋在夙歌胸前哭诉:“可我现在也舍不得你…” 夙歌收紧了臂膀,他也舍不得凌卓。 第109章 夙歌身世 “怎么了?是不是婆婆做的不好?是哭了吗?”打水回来的婆婆听见了凌卓的抽泣声关切的问。 “没事婆婆,她吃了你做的馄饨想家了。”夙歌宽慰有些慌张的婆婆。 “嗯,婆婆,我好久没有吃到馄饨了,这和我家乡的很像。”凌卓忙直起身擦去眼泪,笑着说,收敛了所有的软弱,刚刚那一瞬间想家的失态被她尽数收了回去。 “好,喜欢就好。”婆婆宽厚的笑了起来:“以后常来,婆婆做给你吃。” “好。”凌卓脆生生的应下。 待两人离开之际,凌卓眼看夙歌将馄饨钱放在桌上,又趁婆婆不注意将一个厚重的钱袋悄悄的放在婆婆装馄饨钱的木匣里,然后才带着凌卓告辞。 走远了,凌卓开口:“你与婆婆如何认识的?” “这是我父亲的乳母。”夙歌目光柔和的看着凌卓,说道:“是战死沙场被夙家除名的父亲的乳母,所以我只能私下悄悄照顾一二。” 凌卓闻言一愣,她并未听闻过夙歌的父亲战死沙场,更没听说过还被夙家除名这回事。 “你的父亲不是吏部侍郎夙泽吗?”凌卓不解。 夙歌沉默片刻方回到:“夙泽其实是我二叔。我父亲是夙家嫡长子。母亲是北境叛军皇隐白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安宁公主,他们在叛乱时被卷入争端,最后,母亲被皇隐白囚禁,父亲为救母亲最终战死沙场。母亲闻讯后难产生下我后也撒手人寰。” “因受制于皇隐白,父亲为其对抗过陛下的军队。因此夙家为求清白,在族谱划去了我生父之名,将夙泽改为嫡子,我被记在他名下。” 凌卓惊讶的看着他,她从没想过被左相细心培养的夙歌竟然有如此曲折的身世。 夙歌避开她的眼神:“是不是有些不耻我的身世?” 他心中一直以此为心结,父亲母亲他们都不是忠于陛下的人,或许凌卓会有所忌惮。 凌卓则是停下脚步,伸手揽住夙歌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 夙歌一怔,而后环抱住她。 二人久久没有说话。 “夙夙,以后照顾婆婆算我一份。”凌卓感受着夙歌的气息,柔声说道。 “好。”夙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应下。 凌卓不介意他的身世,真好。 待夙歌将凌卓送至程府,程容若正在府门前来回踱步,见着凌卓远远走来,三步并作两步便走了过来,匆匆一礼:“次帝殿下,宫里已经来催了数次了,您再不回宫,陛下都要亲自派人寻找了。” 他话说完,方回过神来,夙歌也在。于是谨慎的打量着夙歌:“这位是?” “在下夙歌。”夙歌躬身一礼。 “夙歌。”程容若并未在意的念着,忽然回过神:“嗯…夙歌?!左相的孙子?” 夙歌面色不改的点了点头。 程容若忙把凌卓拉到一边:“殿下,您的身份万一让左相大人知道了怎么办?!” “安心,不会的,夙夙心里有数。”凌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昵称夙歌。 “嗯?”程容若明显察觉到二人的关系不对劲。 凌卓则不想跟他多说,而是转头对夙歌道:“我已经安全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次帝殿下。”夙歌颔首一礼,随后一笑,转身离开。 凌卓则被他忽然的尊称,觉得有点不舒服,但见夙歌也并不是特别在意,也就放下心来。 随着程容若安排回宫。 宫里,皇伊贤一直等不到凌卓回宫的消息,便一直未睡。 这个丫头自一早出门便没了消息,虽说是以后不必跟他事事禀报,但这么晚都不回宫,皇伊贤心神难安。 待内侍回禀次帝殿下已经回宫,随后皇伊贤便看到凌卓心情不错步伐轻松的走进来。 皇伊贤沉下脸:“还知道回来,都什么时辰了,朕虽说你出宫不必事事秉奏,但也不能太晚回宫啊…” 他未念叨完,凌卓已经将一份打包回来的馄饨放在了他书案上。 “哥哥,你尝尝,这个馄饨的味道和我家街角的那家味道很像唉。”凌卓献宝似的双手往前推了推装着馄饨的木盒。 这馄饨还是她暗中派任轻风又去婆婆那里买的,任轻风轻功很好,这馄饨带回来不仅还热乎,连一滴汤汁都没撒出来。 皇伊贤面色微霁,接过侍从递上的银勺,盛了馄饨尝了一口,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妹妹还是贴心的,最起码出门还想着自己。 见皇伊贤心情好转,凌卓屏退了侍从。 “哥哥,我已与西贝家聊过了,他们想借着程容琳的关系见见程容若,并且许诺只要朝廷愿意,那么西贝家肯全力协助朝廷重开海运航线。”凌卓向皇伊贤汇报今日的工作重点。 皇伊贤细嚼慢咽的吃着馄饨,满意的点头:“你做的对,让容若代替朝廷出面,为西贝家撑腰,同时也拉西贝家为开通海运的助力。西贝家先开口求到你这里,远比朝廷主动找他们强。” 皇伊贤放下手中勺子,拿起绢帕擦拭了下唇角,而后端茶饮了一口,方才说道:“西贝家是不是走了许多黑船?” 凌卓眉头一挑,她原本不愿出卖西贝家走黑船这件事,没想到皇伊贤竟然全知道。 见凌卓不吱声,皇伊贤抬手揉了揉她额发:“你不要多想,朕无意追究这点子事。” “那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凌卓扯下她的手问。 皇伊贤从高高的奏折中随意抽出一本,递给凌卓。 凌卓打开看了几眼,便嗤笑一声:“看来贪图西贝家财富的人不少。难怪今日西贝朗月那么急迫的想借着程容琳攀附程容若。只怕是知道自己家即将大祸临头。” “其实,久闻西贝家乃是皇朝首富,如若抄没西贝家,朝中也能富裕不少。”皇伊贤背靠着龙椅,修长的手指轻叩桌案,若有所思。 “但让西贝家发挥敛财之能造福皇朝,那么皇朝的财富才能真正源源不断。杀鸡取卵这种事,还是不做的好。何况这鸡还很听话。”凌卓可不愿自己闺蜜流离失所,劝谏道。 第110章 不速之客 皇伊贤则是笑着看向她:“不愧是朕亲手带大的妹妹,如今确实已有了几分政治觉悟。” “那还是哥哥教导有方嘛。”凌卓笑着福了一礼。 “好了,回去休息吧。玩了一天想必也累了。”皇伊贤一扬下巴示意凌卓可以走了。 凌卓则是凑到他身边揽住他脖颈,悄声问:“哥哥,让容若与西贝朗月见面,你不怕他们俩官商勾结吗?” “刚说完有些觉悟了,这会就犯傻,他们是通过谁见面的?次帝殿下是摆设吗?西贝朗月不知,但容若可是十分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呀。”皇伊贤笑着弹了一下凌卓脑门。 “哎呀,我这不是借机和哥哥亲近亲近嘛。”凌卓揉了揉额头撒娇。 “你如今也大了,哥哥也该与你保持距离。去去去,回去睡觉吧。”皇伊贤说着便撵她走。 凌卓不肯,反正皇伊贤也不是真的想推开她,便又被她挂在身上,无奈的揽住她:“你呀,哪里有做次帝的样子。” “哥哥,我想家了。”凌卓将头埋在皇伊贤颈间,闷闷的说。 闻言,皇伊贤叹息一声,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拍抚她后背:“这是怎么了?” “这馄饨味道和我家那的很像…”凌卓语气中带着哭腔。 皇伊贤心疼的拍了拍她:“哥哥明白了。” 闻着皇伊贤身上独有的香气,凌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小时候那般一想家就被哥哥抱在怀里哄睡,如今也不肯割舍这个习惯。 皇伊贤揽着她,看她已经睡得踏实,不由得失笑,这可真是自己宠大的孩子。 纵使在外面独当一面,回到他身边,却依旧如此黏着他撒娇耍赖。 只是阿卓已经大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是该需要避嫌了。 想到要带凌卓去皇氏宗祠祭祖,将她名字载入皇氏族谱。皇伊贤便又心软,那样便是自己的亲妹妹了,如此亲密便也不算什么了吧。 念及如此,将凌卓抱在怀里,轻拍念着:“阿卓乖,哥哥会保护你的...” 三月初学坊复课。 程容琳因病告假。而在三月中旬,次帝凌卓随安和帝前往皇氏宗祠祭祖。 自此,凌卓之名正式载入皇朝史册,揭开她在帝位的新篇章。 翌日。 皇伊贤接到瑞霖三皇子的拜帖。 看他拿着拜帖沉思半晌,凌卓放下手中的墨条,端了盏茶递到他面前:“是谁的帖子?” 皇伊贤将手中拜帖递给她:“你看看。”他接过茶盏轻啜一口。 凌卓打开一看也是愣了一下而后问:“他是怎么到皇朝的?” “许是坐了黑船。”皇伊贤用杯盖轻轻撇去浮叶。 “那他为何要见我?”凌卓很奇怪这拜帖明着给皇伊贤,意思却是想单独见次帝,也就是凌卓。 “想不通。”皇伊贤又饮了一口,将茶盏放置在桌案上,看向凌卓:“见还是不见?” 凌卓略一沉思,点了点头:“见,虽然不知对方目的。但见一见也没坏处。” 皇伊贤给了内侍一个眼色:“去,带瑞霖三皇子到紫麟苑等着次帝接见。” 内侍领命而去。 “我自己?”凌卓有点怯场。 皇伊贤挑眉看着她,郑重的点头:“对,你,次帝殿下,代表皇朝,接见一个瑞霖的三皇子。” 眼看凌卓想耍赖,皇伊贤则是又抄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头也不抬的说:“朕很忙。有劳次帝殿下一人前去了。” 凌卓扯了扯皇伊贤衣角,见他打定主意把这事交给她,便只能叹口气:“那好吧,可怜了社恐如我。” 看凌卓郁闷的离开,皇伊贤则唇角勾上一抹笑意,孩子嘛,总归得推出去才能成长。 凌卓换了身略正式些的衣裙,紫色的锦缎上纹绣着堆叠的雪色梨花,随着她走动,丝线隐隐闪着光芒。 在学坊养成了习惯,用厚厚五指宽的刘海遮盖了额心的印记,用了条与衣裙同色的缎带绑在额上,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在头顶,她不喜欢太沉重的首饰,只簪了银色的小冠。 在紫麟苑外又来回走了几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眼看日头近了正午,想着再不速战速决,就要留对方在宫中用膳,届时只会更尴尬。 于是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紫麟苑。 随侍的素锦看着自己家小殿下此番纠结,默默跟在后面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紫麟苑,是这一两年才收拾出来的宫苑,此处亭台楼阁,山水园林一步一景,甚是有意境,因此皇伊贤平日喜欢在此处见些近随的内臣。 如今还是第一次接见别国的皇子。 遥遥便望见厅堂内屏风后隐隐的人影正在闲适的品茶观景。 凌卓站定深吸一口气,脸上堆上公式化的微笑,双手拢起,宽宽的袍袖遮住了她紧张绞握在一起的手指。 漫步而入,凌卓说着准备好的客套话:“三殿下远渡重洋而来,想必……” 十分辛苦还没出口,凌卓便愣住,看着眼前那似梦中见过的眼眸,瞠目结舌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是你?” 瑞霖三皇子奕雀皇一愣:“你见过我?” 凌卓定定的与他对视,再看时,心里又开始产生了不确定,凌卓若有所思的走向上首,转身坐下。 抛开一开始的话题,转而换了副官方的面孔,平静微笑:“瑞林三皇子,你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奕雀皇则是打量着凌卓,这个曾经很熟悉的女孩子似乎变了,曾经的活泼开朗喜怒全写在脸上,如今却是刻意的隐藏所有的情绪。 奕雀皇蹙眉,很不习惯:“在我面前,不必如此。” 听他平淡的语气,似是相识已久的人的话。 凌卓恍然觉得眼前的奕雀皇身上有着一个强大的存在,她曾梦到他隐藏身形在图书馆看着自己。 这是在走夜路时现身为她扫除威胁的那个人,只有他才会如此熟悉又陌生。 凌卓不自觉的有些激动,他一定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着某种关系,那是不是也能让自己回去? “你不能再回去那个世界了。”奕雀皇看出凌卓的心思,语气淡淡的说。 “为什么?!”凌卓则是不淡定的骤然起身。 看着素锦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才回过神自己和奕雀皇所说的不能被别人听去。 第111章 要被带走? 凌卓努力克制心里的冲动,语气冷然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 素锦还想说什么,但见凌卓面色阴沉,便带着人退出殿外。 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小侍女殿外候着。她亲自走一趟把次帝见到瑞霖皇子的异样告诉陛下。 殿内,凌卓看着奕雀皇,缓缓开口:“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奕雀皇不置可否。 “为什么?为什么去异世监视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回来。对你们来说并蒂莲真的那么重要吗?”凌卓从主座上一步步逼近奕雀皇,直到他近前,看着他的眼睛问。 奕雀皇并未有太多情绪,只是垂眸看着凌卓:“很重要,关系到这方天地的稳定和未来。” 凌卓倒吸一口冷气,哑然失笑:“你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不可能有那么大作用。” “你是质疑本君选错了人?”奕雀皇蹙眉,意外凌卓的反应。 “对,你肯定是选错了,我此生就想吃喝不愁当个米虫。根本胸无大志,做不到你说的什么稳定和未来。”凌卓毫不迟疑的肯定自己无能。 奕雀皇则是不为所动:“如果你只是想做只米虫,也不是不可以。随本君回瑞霖。有本君相护,不会像在皇朝这般辛苦。” 凌卓奇怪的看着奕雀皇问:“你千里迢迢来皇朝,就是为了带我走?” 奕雀皇点点头:“本君在你到这个世界后,便投身在落水死亡的瑞霖三殿下身上。这些年,因着航路迟迟未通才耽搁这么久。” “那你的本意是?” “带你回天界。” “那为何成了如今的现状?” 奕雀皇脸色顿时不太好:“帝君出手,搅乱了星轨轮盘,让你继续皇皓雪未完成的事,本君失去了你的方向,只能下来找你。” 凌卓听的懵懵懂懂,不禁感慨:“原来我这么有用。” “星轨上记载你在凡间会有情劫,如果你现在随我离开,则可避免。”奕雀皇神色淡然,情劫这种事在他眼里从来没有当回事,既然有避免的机缘没道理强撑。 九天之上,天帝一直很期待自己的儿子凤皇能下凡历劫感受下人的七情六欲。 但凤皇一直兴趣缺缺,以往穿梭在时空间寻找遗失的并蒂莲之时,看过太多人间怨偶,着实对那些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趣。 以至于找到凌卓后,凤皇一直把她当做一朵花,或者是一只养成的灵宠。 他向来善于照料和捕捉灵兽,看管一棵并蒂莲,那属于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他没想到,星轨会将他和并蒂莲绑定了一世情缘。 绑了便绑了吧,不过人世间几十年而已。 于是天界太子凤皇降临瑞霖成了瑞霖三皇子,好不容易熬到能有船出海,好不容易到了皇朝,好不容易寻到了自己看管到大的并蒂莲。 虽然,她掉落皇朝后,性格上有了很大改变,不再那么哭哭啼啼像个爱哭包,而是眼神中坚毅起来,身上的能量也随着她成长有了极速的增长。 这些都让奕雀皇很是意外。 但眼下,他确实是想带她走,避免什么情劫,白白消耗并蒂莲灵气。 “我不走。”凌卓断然拒绝。 奕雀皇意外的看着凌卓,再次重复:“继续呆在皇朝,你会经历情劫,随本君离开,在瑞霖,在本君身边,你能过你想过的生活,人间几十年很短暂,待这一世过完,本君便可以带你正式回天界,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凌卓摇头表示:“我跟你不熟,我怎么能知道跟你走能比在皇朝更好。我在皇朝这么多年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这里有待我比亲妹妹还好的皇伊贤,有与我彼此喜欢的夙歌,有无话不谈的明月,还有很多玩得来的朋友。瑞霖有什么?即便是你,也是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的人。” “我不会随你走,你所说的情劫,是好是坏我都能接受,人活一世就该尝尽人世间酸甜苦辣,我是向往安逸想做米虫。但纯粹的躺赢,我不喜欢。那样的我活着有什么价值?” 奕雀皇看着凌卓,又扫视了下四周,看了看房梁屋顶,疑惑不解:“皇朝战乱多年如今也不过刚刚有点起色,这里远不如瑞霖十之一二。本君始实在无法理解你有何放不下。” “皇朝虽然物质远不如如今的瑞霖,但皇朝是阿卓的家,朕是阿卓的亲人。阿卓不愿意随你离开,那么朕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强制带她走。”凌卓还未开口,殿外响起皇伊贤的话,帝王的威压顺着打开的殿门弥漫而来。 他早在凌卓感慨自己有用时便赶到了,原以为瑞霖三皇子远道而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凌卓接见下好坏都无所谓。 但没想到素锦秉奏凌卓状态不对,皇伊贤这才匆匆赶来,在殿外听了他们的谈话,才知瑞霖三皇子并非真正的瑞林三皇子,乃是天界之人。 他想带凌卓离开,避免情劫。 但凌卓拒绝,这让皇伊贤也有些意外。他一直认为在自己妹妹心目中,做个无忧无虑的米虫是她最期望的事。却没想到,为了皇朝为了他可以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安逸。 皇伊贤的到来,奕雀皇并不意外,以他的神识覆盖整个时空都不成问题,何况站在殿外听墙角的皇伊贤。 斜睨了一眼皇伊贤,奕雀皇神色并未有太大改变,依旧淡漠似水,看向凌卓:“你所要经历的面对的,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轻松。本君可以在皇朝待些时日,这期间你最好三思后再给本君答复。” 凌卓还想拒绝,皇伊贤却是制止她,问:“阿卓身负皇朝龙脉,你若带她走,皇朝又会如何?” 奕雀皇瞥了皇伊贤一眼:“龙脉而已,抽出去便罢了。” 他似是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但皇伊贤脸色沉下来:“那么朕的阿姊皇皓雪,也不过是抽离了她承担不了的龙脉,为何非要致她于死地?” 凌卓看向皇伊贤,见他神色间的悲痛和愤怒,便知他此时的心情,换作是自己的亲人不过做了一件别人口中可有可无的事而为此付出死亡的代价,那么自己也会有想杀人的心。 第112章 奕雀皇 看奕雀皇他对皇伊贤的震怒并不意外,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太多情绪,依旧那般事不关己的淡然:“你只怕是没明白,私自抽离龙脉,和本君允许抽离龙脉的区别。” “这天地间,本君允许的事,事事都对。本君未许的事,事事皆错。私自抽离龙脉,损坏了星轨的正常运转,导致凌卓比她预计回归的时间早了七十年。难道皇皓雪她不该受罚吗?”奕雀皇语气间已经有了冷意,夹带着冰彻脊骨的寒。 若非皇皓雪这事突然,他也不必将凌卓提前带回来,并且还导致星轨中出现变数,让他不得不下凡历劫。 想起这点,奕雀皇已经隐隐有了怒意,他向来喜欢独处不理这些凡间事。 如今不仅要管,还得亲自而为。 他身上的威势远比帝王的更加无形,像是无形的手攥紧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随着皇伊贤进来的侍从已经经受不住纷纷腿软瘫跪在地瑟瑟发抖。 只有皇伊贤与凌卓兀自强撑着没有跪下。 沉默弥漫在殿中,落针可闻。 凌卓有些畏惧此时的奕雀皇,他方才表现的太过无害,让她觉得可以与他平等对话,甚至语气不爽的质问他。 此时,凌卓才恍然觉得自己胆子着实过于大了,怎么人家给点好脸色,就拿人当软柿子捏,这可是这个时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宰。 看场面凝重,凌卓努力稳住心神,开口缓和气氛:“奕雀皇…嗯…你别生气。哥哥也是想知道他阿姊是为何触犯了天威而已。” 奕雀皇阖了阖眼眸,再睁开,神色便平和了些。 现场终于少了些压迫感,众人长舒一口气。 “罢了,念你是人之常情,本君不与你计较。”奕雀皇淡漠的睨了一眼皇伊贤。 皇伊贤虽被天威所震慑,但内心的悲恸却是丝毫未减,看着奕雀皇神色间充满了杀意。 眼见奕雀皇察觉皇伊贤的杀气,周身开始萦绕着雪蓝色的光,凌卓立刻冲到皇伊贤面前,伸开双臂,迎着奕雀皇。 “奕雀皇,你不许伤害他。”凌卓的眼神坚定凌厉。 奕雀皇看着皇伊贤,又将目光移向凌卓,语气冰冷:“你命令本君?” 他目光中是看不清的黑暗,令凌卓瑟缩一下,想后退。 但想到身后是凡人之躯的哥哥,凌卓又振作的回望着奕雀皇,一字一句的说:“是,我命令你。” 奕雀皇望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如今她为了保护别人,也有了可以承担重量的臂膀和勇气。 在她勇敢的时候,身上蕴含的灵气竟然愈加的浓厚起来,周边的空气似乎都流向她。 这些在凡人眼中无法觉察的东西,在奕雀皇眼中那般清晰。 帝君操纵星轨后,给他留的话在他心头浮现:“小凤皇,你总想把你喜欢的花草灵兽呵护在你的羽翼之下,让它们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如果你不看顾,一点风雨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你寻找并蒂莲,消耗那么多神力留在异世只为了她能安然长大。如今皇皓雪这个异数打乱了你的计划,但也是你的契机,让你守护的并蒂莲经历风雨,去成长,最终她才能长成她该长成的样子,肩负起她该肩负的责任。” 奕雀皇渐渐收起了身上的光芒,看着凌卓的眼神也温和下来,一声叹息溢出唇角,这是自己百般呵护的并蒂莲,不舍得对她发脾气。 凌卓都做好了应对他雷霆之怒的准备,但却见他没有发火,很是意外。 回头看了一眼皇伊贤,他皱着眉,也是不明白奕雀皇的心思。 “你长大了。”奕雀皇自顾自坐在圆凳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淡淡的说。 凌卓迷惑的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奕雀皇点了点头:“在皇朝这些年,锻炼了你的心性,确实比在那个世界时成长了。” 他看向皇伊贤,却是令人意外的对他肯定道:“你也算是有功劳。”将他的并蒂莲照顾的还不错。 皇伊贤并未承情,冷冷的看着他。 奕雀皇并不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而是看向凌卓:“你如今在学坊进学,本君想去看看,不知与你的学校有什么不一样。” 学校?这个词太久没听过,凌卓恍惚了一下,方想明白,他说的是自己那个世界的学校和千阁学坊有什么区别。 凌卓不确定的看向皇伊贤,这...要答应带他去吗? 皇伊贤心头憋屈,无奈对方来头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实则是对付不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得到哥哥的允许,凌卓才应下:“那好,我近日也该返回学坊了,届时你与我一同去便好。” 奕雀皇唇角终是有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两日后,奕雀皇如约而至千阁学坊。 皇伊贤怕他强制带走凌卓便也想亲临学坊,只是朝中有要事实在走不开,才勉强让凌卓独自前往学坊,与奕雀皇汇合。 凌卓带着奕雀皇及他几个随侍刚进帝师院,帝师院正在骑射场上练习弩箭的同窗远远便看见了她,冲她挥手打招呼。 休假三个多月未见,凌卓也很想念这些吃住学习都同在一起的同窗们,也挥手回应。 但念及身旁还有奕雀皇,凌卓便又收敛了些,乖乖的给他带路,介绍着帝师院的各处。 她如今易容成程容琳,跟在奕雀皇的小侍从在宫中见过她真面容后,如今对易容术啧啧称奇,这都赶上他用术法遮掩自己样貌了,人界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此处是我们日常的学堂。”凌卓指着帝师院的正殿说道。 今日奕雀皇到到学坊乃是皇伊贤手谕特许的,而程容琳做引导也是帝王在手谕中特意提到的,因此学坊对此早有准备。 虽然皇伊贤提了不必大张旗鼓扰乱学子日常进学,只做平常即可。 但他们一行五六人,其中奕雀皇身姿出众,虽然生人勿近,但样貌却是天人之姿,不管走在哪都会引来一众女学子的惊叹和注目。 他们一行人中侍从和身高马大的护卫也是引得不少人侧目。不止学子,连一些先生也是停下讲学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以至于,凌卓走在他们身前都觉得压力很大,那些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甚至比她身后这群人身上的还重。 没人能知道为何程容若姿色普通的妹妹何得何能让帝王给了这么大的殊荣,亲笔手书让她带人参观学坊。 “此处便是骑射场,日常箭术马术便是在此处教授学习。我之前没有接触过箭术,因此臂力极差,还被责罚过在此拉弓。如今骑术也落下了课程,想必之后不会太好过。”凌卓一脸无奈的给奕雀皇讲着自己的糗事。 第113章 尊重你的选择 带着他们走到之前自己被罚箭术的骑射场,学坊骑射场不止一处,此时与她熟识的几人都正在此上骑射课。 远远的便看见夙歌正骑在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上,身姿卓然的勒转马头。 他迎着贺东阳的指向,看向凌卓,和她身侧月牙白衣袍的奕雀皇。 凌卓看见夙歌,立刻把奕雀皇抛在脑后,开心的冲他挥手。 夙歌刚凝重的面色立刻松弛下来,笑意如这四月的暖春,艳艳花开,对着凌卓挥手回应。 凌卓毫不在意同窗们的目光,对夙歌比了个心。 夙歌表示收到,便安心调转马头继续上课去了。 “你喜欢他。”奕雀皇淡然却肯定的语气在凌卓身后响起。 凌卓目光追随着夙歌骑着马飒爽的身姿,毫不避讳,头也不回的点头:“是啊。” 半晌奕雀皇都没再说什么,凌卓回头看,才发现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怎么了?”凌卓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 奕雀皇刚想提醒她什么,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于是淡淡摇了摇头:“罢了,没什么。”说着率先离开。 凌卓一头雾水的忙跟上去,又悄悄回头对明月等人做了个还得跟着这人的手势,与他们算是打了个招呼告别。 凌卓的小动作奕雀皇并不在意,随着她一一走过她常来常往的几个地方,终是在一处高高的山顶凉亭歇脚。 春风拂面,奕雀皇屏退左右,与凌卓并肩而立,俯瞰着整个学坊。 阳光下,建筑的屋顶瓦片闪烁着琉璃光,与四月的莺飞草长相互辉映,美丽而祥和。 “皇朝的学坊远不如你的学校教学更系统化些。你为何没有改变它?”奕雀皇遥望着下方,以他的目力,可以看清在帝师院的骑射场,有人时不时抬头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他认得出,那是凌卓喜欢的那个人界少年。 “改变?我能改变学坊吗?”凌卓对他口中有现代词汇已经习惯了,但他所说的改变还是让她讶然。 “有何不可?以那个世界的规则,若想改变人的思想,让社会更强大,就需要从小培养,让思想的种子生根发芽。” “如今皇朝虽然百废待兴,但教育资源远远还不够让它茁壮生根,你在更先进的世界生活那么久,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能改变皇朝的财富。” 凌卓心中一动,但又惋惜:“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啊,如果我会制造,会很多技术,我当然愿意为皇朝都奉献出来。但我在那个世界什么技术都还没有学啊。” “为何一定要你全都会然后来教给他们现成的?”奕雀皇蹙眉,不理解凌卓的担忧。 转而说道:“推动发展的不一定非要是技术,最重要的是思想,你知道如何迈向成功,知道什么样的路会成功,那就够了。” “至于如何做,如何实现,皇朝自然会有善于钻研和制造的人去推进。你没必要事事皆通。”奕雀皇指出凌卓思想上的狭隘点。 凌卓心头一动,顿悟后心情激动起来:“你说的对,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但我知道什么是对的,我知道所有谜题和未知方向的答案。” “选择什么样的路能让百姓过的更好,能让皇朝走向和平安宁的富足,我知道答案的。” “正如在那个世界我所生活的国家。它有着五千年的历史,它所有的走向就是皇朝未来的答案!” 凌卓看向奕雀皇,他无形之中的点拨,让她对自己能让皇朝更好而充满了信心。 奕雀皇此时则是回望着夙歌,虽然不确定这么遥远的距离下夙歌是否能看清他的表情,但他此时与夙歌之间却是莫明的暗潮涌动,彼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奕雀皇自己也不明白,心里那种看见这个人界少年便不舒服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但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想立刻带走凌卓。 “随我走吧。”他没有用本君二字自称,不容置疑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商议的意思,目光平和的回望凌卓:“在瑞霖你也能实现你的目标和理想。瑞霖富裕昌盛,社会稳定,可以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凌卓走上前,跳上一个高高的岩石上,迎风而立,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着皇朝的山川河流。 随着她的心胸开阔,神识能感知的愈加遥远,连风一丝丝的拂过脸颊,拂过掌心的感觉都那么清晰,似乎握起手掌便能掌握所有。 “奕雀皇,我属于皇朝,我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脉搏,我想改变的是这片大陆上的现状。而不是瑞霖,瑞霖是足够好,但它不属于我。”凌卓回望着奕雀皇,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朗声说道,语气诚挚。 “谢谢你,不管是在那个世界保护我帮我驱逐危险,还是在这个世界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而来想带走我保护我,不管是为何,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所以谢谢你的好意。” “但,皇朝还需要我,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想保护的人。”凌卓与奕雀皇四目相对:“对不起。我不能随你离开这里。” 奕雀皇与她静静的对视片刻,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那种感觉很奇怪,很陌生,他挪开眼神:“没关系。不必道歉。来寻你本就是本君一意孤行。” 凌卓听他语气中的自嘲,不禁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皇朝再住些日子。” 奕雀皇淡淡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本君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他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荔枝大小的铜铃,上方几颗小巧的流珠点缀,下方坠着墨绿色的流苏,铜铃镂空雕刻的花纹,其中却没有铜球。 递给凌卓时,一段凤羽浮现在他掌心逐渐变小后被一道蓝光包裹着融入了铜铃之中,化作了铜珠。 “这是我封帝时接到的那只凤羽?”凌卓接过铜铃,举在眼前,她认出了凤羽,当时还拿它当扇子来着。 奕雀皇点点头:“本君托天帝君上给你的。” 第114章 朋友之约 “为何给我这个?”凌卓摇晃着铜铃,铜铃发出悦耳的声音,清脆温柔,就像眼前的奕雀皇一般疏离却又温润。 “没什么,但愿你不会用上它。”奕雀皇眼神略有躲闪的说道。 凌卓见他不愿意说,知道他脾气,软硬皆不吃,问也白问,便也不再追问,老实的把铜铃给自己坠上,方抬头笑着道谢:“谢谢,这铃铛我很喜欢。” 闻言,奕雀皇则是背过身,一手蜷起在唇边轻咳了几声,只当作不在意。 “对了,你是坐黑船到的皇朝,在海上一定遇见不少海妖对不对,我想助哥哥开辟航线,但皇朝通往瑞霖也好,凛寒之地也罢,航线都因荒废多年被海妖占据。”凌卓岔开话题,忽然想起自己近期的正事。 觉得告诉奕雀皇也无妨,于是继续说道:“程容若已经谈妥与民间商贾西贝家合作,利用黑船航线,逐渐拓宽,形成新的皇朝航路。届时,你再来皇朝会便利很多。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去瑞霖看看。” 凌卓看着远方,虽然看不到海岸,但想到能在这个世界多看看走走,心情便舒朗很多。 奕雀皇看着如今的凌卓,她不像在那个世界时那般娇弱,需要无时无刻的呵护。 如今的她身上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努力的,向上的活着,对眼下不惧任何困难,对未来充满希望。 奕雀皇想说可以帮她驱逐航线上所有海妖,但想想又觉得不该插手帮她提前处理掉这些麻烦,让凌卓失去乐在其中的样子,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我在瑞霖等着你。” 他没有用本君自称,如此便像朋友之间的约定,凌卓感受到他的善意,笑容灿烂的看向他:“好。” 一阵春风吹落无数海棠花瓣,在此时,二人似乎都没发觉,这天地间因他们这一刻的相知,阳光温和的光线丝丝缕缕穿破了遮挡的云朵,落在大地上,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在奕雀皇一行人离开皇朝之际。 一直派人关注他动向的皇伊贤终还是百忙之中微服出宫,快马赶上了奕雀皇。 奕雀皇自掀开的车帘内看着高头骏马上皇伊贤,毫不意外:“你来了。” “我们谈谈。”皇伊贤并没有再像初次见面时那般充满敌意。 这些日子,他冷静许多。若是阿姊只是一枚棋子,棋子擅自做主行事坏了计划,还是对天下有巨大影响的计划,那么处在那个位置之上的人做出如此惩罚并不为过。 他也是帝王,自是更能理解高处不胜寒,一招错满盘皆落索的后果。 他这次特意追上来,自然更多的是为了凌卓。 奕雀皇下了马车,随皇伊贤走至一处地势极高的崖边,看着脚下的盛都城。 “阿卓刚到这里时,盛都还是满目疮痍。”皇伊贤追忆。 “你将她照顾的很好。”奕雀皇望着千阁学坊的方向:“比本君照顾的要好。” 他凭心而论,虽然在异世暗中守护,但却没真正为凌卓做过什么。 倒是皇伊贤,亲手将凌卓带大,已是养育之恩的亲人。 看凌卓挺身相护的勇敢,令奕雀皇莫名有些羡慕。 “过誉了。与其说是我照顾她,不如说是她陪伴我。”皇伊贤没有自称朕,在这个少年面前,这点称谓无足轻重。 “我独自守着这片江山,在朝局中风雨飘摇。若非阿卓坚定不移站在我身边,支撑着我,让我看到皇朝的未来和期望。只怕我早就在世家门阀操纵下崩溃。” 皇伊贤回想早年宫中未用上炭火时,他与凌卓一同在冬夜冰冷的大殿中依偎着取暖。 在炎炎夏日批阅奏折时凌卓伺候笔墨为他打扇擦汗。 在凌卓生病时,他愁的衣不解带日日陪伴在床前,哄着她喝药,给她讲故事。 感情是相互给予的,如春风细雨,早已在两人之间融化成了无法割舍的亲情,这份从逆境中的相依相扶是任何人无法替代。 “这些年,外人都以为高高在上的神女养尊处优却一事无成。但只有我知道,阿卓一直在努力的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努力的在辅佐我实现皇朝复兴的理想。也因此,我不希望任何人变成她的绊脚石。”皇伊贤看向身旁的少年。 少年出神的看着远方,乌黑的发丝被风吹拂起,丝丝缕缕飘逸出尘。 他似有若无的气息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半晌,奕雀皇才开口:“你怕本君左右凌卓的选择,去而复返暗中带走她。” “你放心,本君答应她的话便不会反悔。她想留下本君不反对。只是以后所有的悲欢喜乐,欢聚离合,她都必须一一尝过。” “我会保护好她。” “只怕,没人能帮的了她,更无法替代她。” 奕雀皇看向皇伊贤,难得的皱起眉,似是想说什么,但犹豫良久,终是放弃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随遇而安吧。” 他说罢便转身走向马车。 “那你与阿卓是什么关系?” “日后你自会知晓。” 他的背影修长卓然,逐渐在树影憧憧之中隐去。 奕雀皇走后,凌卓在学坊依旧按部就班的进学,只是,学坊如今的课程比第一学期时,又多了古琴与骑术。 凌卓的琴艺相承于皇伊贤,皇伊贤乃是音律奇才,虽然教凌卓时看她一窍不通毫无造诣略有失望,但意外传给凌卓不少讨巧的技法,令凌卓在古琴课上不至于落后,反而稳坐前五名。 至于谁是最天才的,并不是夙歌,而是明月。 即便是凌卓这样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听出明月琴艺不只是高超,而是一骑绝尘的天赋异禀。 首次在课上亮相,便引得教习的云先生颇为欣赏,以至于立刻划为关门弟子,准备着重培养。 于是,明月每日不仅要按部就班上课,还要在课后去云先生处与他几个亲传弟子一同开小灶。 每次回来天色都很晚,凌卓不放心她安全,便告诉了潘非鱼。 潘非鱼自知道明月不介意他的出身也不反对来往后一直在找机会见明月。 如此一来正好给了他护送明月回寝舍的机会。 第115章 被罚骑马 如今帝师院的学子自分院后都搬入了帝师院的寝舍,距离在天和院的云先生的住所要横跨半个学坊。 这段距离中又有着学坊的主殿,议事殿,和尊师殿。还要途经道学院和地坤院外院。 如此一来,每日去返都是颇为花费时间。 明月酷爱练琴,自是不会在意这点曲折,而潘非鱼巴不得路途再远点好能多与明月相处。 而对比明月,凌卓则要苦了许多。 她琴艺虽还凑合,但骑术却是为零。 不出意外又被南宫烈盯上,罚她每日下课后都要练习。 此练习并非仅仅是练习骑术,还要一系列准备和之后的收尾工作。 凌卓拿了南宫烈的牌子在马厩寻了一匹顺眼的棕色小马,又在看管的学子协助下放好马鞍拴好马绳,牵着马自己前往训练场。 夙歌近些时日不知在忙什么,经常告假不来学坊,这让凌卓也没了人陪伴。 倒是贺东阳偶尔来一次,但他自与肉丸子车瞳子一同过了个年后,关系便亲近许多,车瞳子目前的师傅对贺东阳的资质颇为意外,感觉捡到了宝,时常让车瞳子把贺东阳叫去闲谈,也有收他为徒的打算。 只是贺东阳一门心思入仕,老道士正竭力打消他这个念头,让贺东阳不胜其烦。 但又心软受不了车瞳子哭唧唧的相邀,贺东阳只能从了这对师徒。 因此凌卓只能自己独自练习。 令人意外的是凤四小姐凤无双,时常拐了个大弯的绕到骑射场,陪凌卓练习。 “你来了。”凌卓向又拐个大弯装路过的凤无双打招呼,调侃:“如果你想陪我,不必假装路过,每天都来就行。顺便给我带点好吃的。” 凤无双毫不意外的甩给她一个白眼:“谁要来陪你了,说是路过就是路过,看看是谁家的姑娘天天被罚骑马。” 说着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来都来了,陪我练一会如何。”凌卓邀请凤无双。 凤无双没拒绝,拿了凌卓递的牌子,去马厩又领了一匹灰色小马准备好了,牵出来,和凌卓并肩而骑。 马匹围着场地漫步走动,两人看着远处一群连射箭的学子们嬉笑打闹,有些出神。 对于凤家,凌卓还一直压在心头一个谜团。 眼看今天只有凤无双一个人来,凌卓心一横,还是开口:“我听说...凤五小姐...” \"死了。年前冬日宴那日晚上,被阿姊命人活活打死了。\"凤无双并未回头,依旧出神的看着远处,有些机械的回答。 凌卓叹了口气,不明白:“我自觉我根本没有那么大本事,能配让你阿姊下如此重手。所以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成了谜团。” 凤无双这才回看向凌卓:“阿姊不是为你,是为了我哥哥,凤云鹤。” 她仔细打量着凌卓的神色,想从她脸上寻找出哥哥为什么会帮程容琳的原因。 只可惜,她找不到。程容琳的脸上什么破绽也没有,她似乎真的不认识凤云鹤。 因为在凌卓为数不多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中,凤云鹤似乎只是她听过名字却不熟的一个人,与他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没什么印象。 她也问过皇伊贤,听到凤云鹤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是不是小时候和她一起玩耍过。 但皇伊贤却是讳莫如深,根本不想提及,直接把话题绕过去。 所以凌卓对此没什么表示只是皱着眉头:“你哥哥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我哥哥救了你,为了救你,身受重伤。”凤无双有些难过,哥哥自这次重伤后,便离开了盛都调养,只怕日后也很难相见了。 凌卓哑然,她更加迷惑了,这样不熟的一个人,怎么会帮易容后程容琳身份的凌卓? 程容琳可与凤云鹤毫无瓜葛。 “你确定是为了救我受的伤?”凌卓不确定的追问。 凤无双点头,对此,她也像如今的程容琳一般质疑过,不明白过。 但哥哥表示他只是路过,顺势而为。 凤无双之前不信哥哥会路过那么偏僻的地方,但如今见程容琳也是毫不知情,便也释然了,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只是巧合,仅此而已。 “只能怪小五心术不正,时运不济。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凤无双神色落寞:“容琳,你也不要太多虑,此事也是我们凤家照顾不周,让你受惊了。” 凌卓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总觉得那是一条人命,不应该如此轻易将它剥夺。自从入了学坊,越加能体会到人命在大家眼中如此轻贱,我...只是很不习惯这样。” 凤无双打量着她有些忧郁的神色,便知她心软纯善,才会觉得不适应。 但谁又不是一步步这么走过来的呢? “我四岁的时候,父亲带回一个青楼女子,母亲大闹一场,宁死不愿与一青楼女子同席,最终祖父做主,将那已经怀有七个月身孕的女人在凤氏全族面前当场打死,所有的凤氏的孩子都排成一排,站在凤氏族人最前面。” “最清晰最直观的看着那木板一下一下打在那个女子腹部,那被堵住口的女子脸上的痛苦,恐惧,和怨毒,深深的刻在我们每一个孩子心里,在她被打的衣衫下最初还只是渗出血液。” “随着板子不停的打,最后那个女子已经一动不动没了呼吸,她的腹部已经衣衫被打烂,血肉都随着木板起落飞溅,但祖父不喊停,便没人敢停。”凤无双攥紧了缰绳,眼睛里是深深地恐惧,可见当时的一幕给幼小的她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 凌卓惊讶的看向凤无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此之后,凤家只娶良家女,虽不至于如夙家一般不许纳妾。但进门女子必须身家清白,且来历清楚明确。再无一人敢造次。” 凤无双看向凌卓:“容琳,世家大族尚且如此需要重刑约束族人,更何况皇朝一个国,如今皇朝虽沿用旧的刑律,但因多年战乱而废弃,监管不力,人手不足,不能有效的上令下至。所以人命轻贱,并不为奇。” 凌卓很意外一向倨傲的凤无双会将家族秘辛告诉她一个外人,并且更意外,她能说出皇朝的现状。 第116章 告白 看来皇朝的女子并非自己那个世界封建社会中那般消息闭塞,对国事一无所知。 “无双,如果,我是说如果,皇朝也允许女子为官,你可想入仕?” “女子为官?说起来我们皇朝出了那么多女帝,却从没有女子能参加科考入仕,最多是女帝近臣,随侍帝王,从没有女子能像男子那般上朝廷议政。”凤无双无奈的感慨。 “但如今帝王将江山分一半给次帝,共同为政。也是开辟了皇朝千年来未有的先例。既然此先例可开,那女子为官上朝议政还有何不可?”凌卓期待的看向凤无双。 “次帝殿下?唉。”凤无双叹息:“据说次帝殿下是从天而降的异世之人,她对皇朝都不了解,又怎么能为皇朝的女子撑腰做主?” 见她不信任自己,凌卓也不辩解,而是说道:“所以说是如果,如果可以呢,你愿意科考入仕吗?” 凤无双认真思忖片刻方回答:“尚若可以,我愿意一试。” 随后她又摆了摆手:“但这都不可能啦,就算朝廷愿意,我们凤家对我想去科考这件事也不会答应。” 凌卓则是勾起唇角,愿意就行,只要愿意,那便自己便可以去尝试着推动此事。 “光说我,那你呢,你愿意吗?”凤无双看向凌卓,看她笑意清浅,却不像是在拿她玩笑,便也认真问她。 “我?”凌卓想了想,以自己这成绩大概率只能给这些世家子弟陪跑,但希望还是要有的,虽然不一定是自己去实现。 “我愿意,如果我能入仕,我想让皇朝所有的女孩子都不困于婚嫁,不困于内院的琐碎,愿意努力创造让她们与男子一般公平的竞争的环境。人生在世,努力为自己而活。”凌卓看着远处一个帝师院的少女,弯弓搭箭,干脆利落的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凤无双被她的话触动,她没想过一个小官家的妹妹能有如此远大的目标,她想笑话她痴人说梦,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美好的事。 但她看着凌卓认真的面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这些如果能实现,该有多好。 就算不能入仕,也不再困于后院的一方天地,该有多好。 不与任何人争夺男子的那一份宠爱眷顾,能有自己独立的机会,该有多好。 “容琳,真好。”凤无双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些练习箭术的学子们,在学坊的日子大概是她此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与男子平等进学相处的机会了。 “会好的。我相信。”凌卓非常自信的说。 似是承诺,似是看到了未来。 凤无双点了点头:“我也相信,相信你。” 两人相视一笑,果然能看上同一个男人不是没有道理的,总有些志向彼此相同。 与此同时,潘非鱼正在在天和院外等着明月下课。 与明月接触这些日子,潘非鱼愈加觉得自己眼光不错,能在入学试时一眼便看上明月这样心思简单可爱的女孩子,简直是太幸运了。 见明月抱着琴告别了云先生走出天和院,潘非鱼上前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琴,将一包新做的蜜饯递给她。 “是梅子?” 潘非鱼点头。 明月开心的笑弯了眉眼,她素来最喜欢这些零嘴,不然也不会在入学坊时因着包裹里都放了吃的而结识凌卓。 尝了一颗,明月被酸的小脸蛋皱成了包子:“真酸。” “啊?那下次我多放些蜜糖。”潘非鱼说着便去拿她手里的小盒:“太酸了便先别吃了。” 明月却是一躲,娇嗔:“傻瓜,梅子就是要吃酸的呀。太甜就没梅子的味道了。” 听明月叫他傻瓜,潘非鱼却是抱着琴傻乐:“你喜欢就好。以后还给你做,只给你做。” 明月瞬间脸色涨红,紧走几步,和他拉开距离,羞涩的埋怨:“你说什么啊,谁要跟你有以后。” 潘非鱼追上她脚步:“明月,待朝廷开了恩科,我便去应试,定然中个状元去你家提亲,你可别拒绝我。” 闻言,明月却是更加不好意思起来:“你瞎说什么,我的婚嫁自然是父母做主,我哪有说话的机会。” 潘非鱼腾出一只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认真的看着她:“明月,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我潘非鱼许诺此生必定登阁拜相,给你争个一品诰命。” 明月看着眼前之人眼中如浩瀚明星中最亮的一颗,光彩璀璨,不禁便被他的话所触动了心脏,怦怦直跳。 “你为何喜欢我呀?”明月回望着他,后又别开眼小声说:“是因为西贝家吗?” 潘非鱼一怔,心知她是想说,是因为西贝家的财富吗? 说不是,太过刻意的辩白。说是,他又并非此意。 “我自幼被遗弃在学坊,是医坊的先生养育了我。在学坊我也衣食无忧的长这么大。日后我能科考能入仕,即便都不能,我也会医术,能开医馆养家糊口。虽然不能赚取像西贝家那般的财富,但我可以保证让你衣食无忧。”潘非鱼说着自己的打算。 “娶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而与你家族无关。” “我也不想带你过苦日子,让你从大富之家嫁给我这样的平民百姓。只希望你相信我,相信我能给你未来,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便好。之后,便是我去证明自己能够匹配你。” 明月抬眸看着潘非鱼,他身量中等,眉目清秀,一副文秀书生模样。 虽不是她想象中未来夫婿那般英俊,仔细看看,好像也还不赖,属于耐看型,眉眼间还真有些文臣的风范。 潘非鱼一番言论后有些紧张的看着明月,这些时日,他们之间交流不多,多是彼此试探和默许。 今日这番告白是他早早在心头反复思来想去最想和她说的话。 “明月…”看她听后有些出神,潘非鱼轻轻唤了一声。 明月深吸一口气,一扬下巴,有些傲气的说道:“看你表现。” 潘非鱼惊喜的笑容爬上脸颊:“你同意了?” 明月被他感染,不由得也唇角上扬,点了点头。 “太好了。”潘非鱼激动的抱着琴,想抱一下明月,但琴又不能随意放在地上,一时间手脚无措。 明月则是看他的囧样,笑的前仰后合,率先跑远,清脆悦耳的声音遥遥传来:“真是个傻瓜。” “你别跑,等等我。”潘非鱼抱着琴紧忙去追。 两个人的关系在此夜挑明后开始属于他们的故事。 第117章 北境急讯 未等到夙歌回学坊,凌卓却意外收到了任轻风带来的消息。 北境联合妖族,一夜之间横扫了皇朝七个城郡。 皇朝的兵力远不是与妖族联合作战的皇隐白军队的对手,节节败退不说,更是遭到了残忍的虐杀。 此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到宫中时正值午夜,宫门层层开锁,将由报信的驿骑亲手呈上。 皇伊贤身披了件单衣拿着手中被血浸湿的密信,手都在颤抖。 万万想不到,皇隐白会和妖族勾结,更想不到,妖族能突破天地结界。 右相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即刻便点兵出发去了北境前线镇守。 凌卓收到消息,忧心前线和哥哥,无心在学坊,便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告假。 儒先生原本对她告假当日就要批假离开十分不理解,还出言阻拦。 凌卓没时间和他掰扯,直接亮出镇国玉玺盖在一张纸上,上面写了次帝二字,而后便与任轻风转身离去。 她此番举动,让儒先生呆怔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立刻双手捧着这张纸去找坊主,坊主等人这才知道当初那能身负七色流光的程容琳到底为何如此特殊。 凌卓回宫后,洗掉了脸上的易容妆,来不及换衣服,便第一时间直接进了政史殿,也不管左相等一众朝臣是否在场,直接便晃了晃栗子,喊了声:“花七。” 只是一瞬间,一只醉醺醺的九尾狐从半空掉了下来,直接摔在地板上,四仰八叉的仰躺着,鼻子里还有泡泡正随着它呼吸一下一下的变大缩小。 众臣立刻纷纷后退,让出一个巨大的空地,纷纷交头接耳不知次帝此举为何。 倒是皇伊贤面色沉郁的看着桌案前方地面上的巨大九尾狐,亏得凌卓回来了,他正在发愁如何找这只身为妖王的死狐狸。 凌卓看花七这副死样子,瞅了一圈,看见桌案上的茶盏,端起来便将茶水泼了花七一脸。 花七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迷惑的看着四周:“本王怎么在这?是不是做梦了?竟然梦见了小阿卓。” 凌卓则是上前揪住它胸前的狐狸毛:“死狐狸,你妖界为何要与皇隐白联手?” “什么?阿卓你在说什么?本王怎么听不懂?”花七宿醉未醒,眼皮有些打架。 “你的妖族穿越了天地结界,与皇隐白联手来攻打皇朝了!”凌卓怒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自己去和哥哥解释!” 她说着一指皇伊贤,花七这才看到皇伊贤冷冷的盯着它,帝王的威势混杂着杀气四溢。 花七甩了甩大脑袋,瞬间清醒很多,但它也不知道妖族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逃脱了追杀,它便躲在虚天渊边上的小城镇里喝酒,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打理妖族的事务了。 它化作人形,依旧一身华丽到夸张的衣袍,袒露着前胸,抖了抖耳朵,打了个响指。 一只通体乌黑拳头大小的乌龟凭空掉了下来,花七抬脚踢了踢乌龟:“老王,妖界发生了何事?” 乌龟老王慢悠悠的把四肢和尾巴从壳里伸了出来,转向花七,一脸老褶子谄媚的笑到:“没事没事,好得很嘞。” 凌卓冷哼。 花七瞪了老王一眼,眼神不善的眯了起来:“老实交代。” 老王长脖子缩回去了些,这才耷拉下脸开始哭嚎:“王,我的王唉,那炙龙自打回到妖界,便广招旧部,不知他们从哪里得到了天界的至宝水琉璃,生生将天地结界给打开了个豁口。那些进入人界的妖便是从豁口处进去的。这可不关咱们的事啊。天界要是严惩,也会惩罚它们的。我的王,咱可别去掺合。” “炙龙?它为何要与皇隐白合作?”凌卓蹙眉问。 看皇伊贤等人看向她,凌卓方解释:“在学坊雾中林测验时,炙龙突破了结界跑了,还是他放跑的。” 凌卓指着花七向皇伊贤告状。 “花七!”皇伊贤气恼的一拍桌案。 “本王…他…他是本王的手下败将,本王想着能封印他一次便能封印他第二次,左右都是我们妖族之内的争斗,便没当回事。但没料到他会和你们的叛党勾结啊,这…本王是无辜的!”花七被皇伊贤的雷霆之怒也吓了一跳,忙辩解。 “如今你的妖族逆贼勾结了我们人族逆党,你说,该如何?!”皇伊贤目光如刀的盯着花七,顺手将镇国玉玺解下放在桌案上。 花七倒吸一口冷气,急忙保证:“本王自会收拾妖族的烂摊子。” “我的王哟,那炙龙如今可是囤了近十万妖兵。您不理政务多年,这些日子咱们妖族很多都被炙龙旧部收买了。如今能调动去抵抗的部族也只有区区三四万兵力。再者,炙龙把持着天地结界的出入地,咱们就算兵力全胜,突破不了结界也是白费功夫。”乌龟老王嗓音尖利的急忙劝说花七。 花七神色冷了下来,没有了以往的戏谑和桀骜,身上的气场瞬间陡增,斜睨一眼老乌龟:“十万妖兵而已,本王一人也能应对。” 乌龟老王缩了缩脖子:“我的王,老臣自然知道您的本事,不然妖界这千余年来都只有您一直稳坐王位。但眼下,炙龙和其旧部其实翻不起多大浪花,于咱们妖界没有多大害处。您不插手,它也不会妨碍到您的王位。” “你不懂,我答应过她,会替她看好皇朝。皇朝内部斗争本王可以置之不理,但妖族乃是本王的子民,本王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子民先坏了本王的承诺。”花七提起皇皓雪,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他看向皇伊贤,脸上已然没有了方才的戏谑之色,郑重道:“此事因本王放走逆贼而起,本王自然会去收拾烂摊子。但天地结界处如果真的放了水琉璃,本王不能触碰天界至宝,那便需要圣佑与本王同行。” 皇伊贤与花七一同看向凌卓,凌卓唤了一声:“圣佑。” 圣佑莹白色的身影随即浮现,单膝跪地:“灵主,但凭吩咐。” 凌卓走上前双手托扶他起身。 第118章 为何不可? “你随他去吧。至于如何做,何时回来全凭你自己做主。不必请示,不必顾虑。我信你,信花七。正如皇皓雪信任你们,将皇朝交给你们一样。”凌卓对着圣佑及花七敛衽一礼:“拜托了。” “谨遵灵主之令。” “阿卓放心。” 皇伊贤起身,将一枚自己的私印交给圣佑:“这是我的印信,前线将领皆识得,如需支援或是配合,任凭调遣。” “是。” 随即二人带着乌龟老王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前方战事有了结论和应对,殿中安静了片刻,皇伊贤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他疲惫的坐在龙椅上,后背靠在椅背上,被椅背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自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十二个时辰,他滴水未进,更无心饮食,他眼前一直晃着驿骑将士那浑身是血的铠甲,以及呈上密信后便吐血身亡死不瞑目的面容。 他最后一句话仍然萦绕在耳边:“陛下…快救他们…妖族在吃人,陛下…太…太可怕了…” 皇伊贤闭上眼眸,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面色逐渐有些苍白。 凌卓察觉他状态不对,骤然一惊,急忙上前手覆上他额头,发觉滚烫的狠,便忙招呼传唤太医。 在内侍和左相等人的配合下,将皇伊贤挪进了后殿的软榻上,凌卓用银勺喂了他些米汤,用手帕浸水拧干后放在他额头上。 直到太医就诊后,说陛下并无大碍,只是骤闻巨变心神震惊之余又太过劳累,眼下需要静养休息。 凌卓不放心,直到亲自喂完汤药后皇伊贤沉沉睡去,这才带着群臣回到了政史殿。 左相眼见只剩凌卓,便也不把这个刚得了次帝名号的小丫头放在眼里,想着带群臣告退,话还没说出口。 凌卓却看向他,倒是看的他心头一震,险些慌了神。 这小丫头的眼神何时如此犀利老辣起来了? “左相大人,凤氏军队已然全军集结开往前线,抵御妖族。” 左相面色一凛,不知她此言何意。 “本殿知道,你们夙家军的兵权如今还在右相手里统一保管调遣。但夙家军之所以为夙家军,那边是只有在夙家人手里它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凌卓看着左相面容严肃起来,便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本殿知道,夙家眼下没有合适的人能去前线接任兵权。但璞玉需要雕琢,雏鹰需要磨砺。空降的首领未必会服众,而用累累军功站上高位的人一定会令全军信服。” 左相意外的看着眼前年与自己孙儿差不多年纪的少女,如此年轻的女帝,正用自己孙儿和夙家的未来在蛊惑他允许夙歌去战场历练。 关于学坊那边消息,夙歌与程容若的妹妹程容琳走的很近,而方才次帝隐约提及学坊和测试的字眼,再看她眼下的穿着,赫然是学坊帝师院的院袍。 左相忽然瞪大了眼,难道程容琳是凌卓易容的?自己孙儿莫非是和眼前的次帝……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凌卓,如果她真的如他想的那般和自己孙儿互相爱慕,那…又为何忍心让自己的孙儿去战场? 还是有妖族肆虐的战场啊?! “殿下你…” 凌卓别开脸,看向殿外阴沉沉的天空,出神的说道:“左相大人,放手让你的雏鹰去翱翔吧,这是他的梦想。” 左相浑身一凛,这些时日夙歌经常从学坊回返,便是因此,对于北境的异动,夙家军早在半月之前便有密探查到了消息,传了回来,夙歌便是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 他回府告知左相,他想去战场,想去前线,但被左相拦住,借故困在夙府。 也因此凌卓自回学坊后来便没怎么见过夙歌。 自得知前线消息后,凌卓便立刻猜到了夙歌的心思以及他如今的处境。 此刻对左相说的话,既是点拨,也是暗暗的命令和利用全军兵权以及夙家未来的诱惑。 让左相放夙歌天高海阔,让他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 左相沉默良久,终是下了决心一般躬身一礼:“臣遵旨。” 而后便直接拂袖离去。 群臣纷纷躬身告退。 凌卓深知自己此番在众人面前让左相有些下不来台,言尽于此,他只能答应。 他一向以帝师自视甚高,今日将自己嫡孙推出去上前线,还是从底层做起,这让他难免会生气。 如今拂袖而去并没有直接反抗驳回已经算是好的了。 凌卓叹息,走回后殿,坐在软榻边上,看着昏睡的皇伊贤,慢慢侧躺下,头枕着他的臂弯,抱着他的胳膊。 她有些害怕,在皇伊贤闭上眼睛那一刻,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失去哥哥,怕自己独自面对皇朝风雨。 凌卓眼角不自觉的滑落眼泪,呢喃:“哥哥,阿卓害怕。” 沉睡中的皇伊贤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心事,伸手搭在她头顶揉了揉她额发,后又滑了下去。 人没有就此苏醒,但感受的他的安慰,凌卓心中宽慰不少。 夙府。 夙歌犹豫很久,还是敲响了祖父的房门。 夜已深沉,左相却仍身着着官袍坐在自己书案后的太师椅上。 “进来。” 夙歌推门而入,自内侧将门合拢,躬身一礼:“祖父,您找我。” “程容琳是次帝。”左相开门见山,说的是结论而不是疑问。 夙歌一怔,低下头没说话。 看夙歌反应,左相怒火中烧:“看来你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为何还要与她来往?!” “孙儿不明白她身份有何错?”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夙歌沉默片刻,抬眸直视左相:“神女也好,次帝也罢,都是外界赋予她的身份,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不想,要不要。” “孙儿眼中的阿卓只是阿卓她自己,她没有高不可攀,也没有倨傲疏离。她抛开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孙儿喜欢她,她也喜欢孙儿。我们在一起有何不妥?!” 第一次,一向孝顺懂事的夙歌顶撞了自己的祖父。 左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孙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119章 与夙歌告别 “孙儿知道,我与阿卓第一次见面便是去宫里那次,一见倾心。入学坊时,阿卓并未暴露身份,我们一同经历困难,磨难,相扶相助,我所认识的阿卓便是高兴便笑,伤心便哭的普通女孩。她在我面前从未遮掩过自己。即便我知道她是神女后,我也不想因为身份阻隔而放弃我们的感情。”夙歌将自己心事和盘算托盘而出。 “祖父,北境战事再起,孙儿此次必定要去战场,您拦得住孙儿的脚,却拦不住孙儿的心。” “你可知战场妖族肆虐,不是你肉体凡胎可以抵挡的?” “孙儿明白,但孙儿相信自己可以为国效力,就像…就像父亲那样。”夙歌双膝跪在地上,一头触地,语气已然哽咽。 左相看着自己孙儿尚且单薄的臂膀,想起自己的嫡长子,不禁老泪纵横,这一个个的痴情子,当真是要了老夫的命。 “你究竟是为了拿军功换次帝的眷顾,还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夙家?”左相一手拍在桌案,眉眼犀利的质问。 夙歌抬手抱拳:“祖父,夙歌此去不为任何人,为的是自己!夙歌自幼由您悉心教导,文韬武略夙歌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夙家军的指挥权在凤家人手中已久,夙歌要将父亲的军队拿回来!” 左相闻言一愣,他没想过,没想过夙歌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了解如此深,也没想过,这个孙儿要上战场是因为他的父亲。 他还以为…还以为是为了次帝,被一个女子用感情蒙蔽当了枪使。 静寂良久。 “你起来吧。” “祖父…” “休整一下,挑选合适的人,尽快出发。”左相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既然已经应了次帝,于情于理都不能再阻拦。 见左相松口,夙歌心中大石落下,起身欲告退。 “今日,次帝殿下自学坊回宫,召出妖王与她护佑使去了前线,陛下昏厥,次帝一反往日的怯弱无知,众臣之前出言点拨我,雏鹰需要磨砺才能飞得更高。她似乎并不担心战场刀剑无眼,逼着祖父将你推出去。”左相语气淡淡的挑拨。 夙歌心头一跳,他明白,阿卓与他心意相通,知道他这些日子都没回学坊自是有事情发生绊住了脚,这才肯在众臣面前不再默不作声的做观察者,而是站到了台前为他撑腰。 听着祖父的话,夙歌想开口为凌卓辩解,但又觉得自己明白阿卓便可,没必要再顶撞自觉在朝堂颜面有失的祖父。 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左相见他眉眼间没什么变化,便知这一次挑拨没能奏效。但既然他要去战场,那便自然而然会与次帝疏于联系,他们还年少,天各一方,时间久了想必也就淡了。 没必要把孩子逼急了,逆反心理上头反而拆都拆不散。 如果像他父亲母亲那般痴恋,为了彼此都豁得出去性命,那可才是真的断了夙家根本,要了左相的老命。 左相念及至此便也放开了,他们都还年少,婚嫁之事尚且还不急,孙儿志向远大,等凯旋回京之时,说不准已经与次帝断了心思,到时候再说吧。 两日后。 待皇伊贤好转接手了政务后,凌卓才抽空回了一趟学坊,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留在学坊的东西,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必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心无旁骛呆在学坊进学。 而刚进学坊,她便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夙歌。 多日未见,他清瘦了许多,下颌线愈发清晰,眉眼深邃。 得知夙歌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在她出宫时便匆匆赶来见她一面,凌卓不由得心头一动,知道他此时是来与她告别。 凌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夙歌便牵着她的手一路向学坊北侧山坳里方向走。待穿过一小片山林,又拐过几个密道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寂静无人的山谷。 谷中也很简单,一汪清泉,泉水清澈见底,不时散发着蓝色的光粒,点点飞散在空气中,泉水底部是荧光闪闪的蓝色。 “哇,好美。”凌卓感叹。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此处人迹罕至,所以一直想着有机会带你来看看。没想到,如今有机会,却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夙歌松开凌卓的手,上前蹲身,伸手捧了一捧泉水,水流自他指缝间落下。 “什么最后一次,你不要瞎说,拍木头。”凌卓上前抓住他的手准备拍一旁的树桩,却被夙歌站起来一把揽进怀里。 紧紧的抱住凌卓,仿佛怕失去她一般。 凌卓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又不想抗拒,只能也回抱着他的腰。 “是你让祖父应下我去前线的。”似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凌卓点头:“皇朝需要你。” 夙歌又收紧了些手臂,而后放开,撑着凌卓臂膀,看着她,目光深邃迷离:“你是懂我的。” 凌卓主动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膛:“夙夙,你可以的,你是皇朝未来的战神,守护着皇朝。” “阿卓,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和你在一起。 他没说出口的话,凌卓心里明白。 “我等你。”凌卓抬头与夙歌四目相对,踮起脚尖,轻轻去触碰他的唇瓣。 夙歌一怔,随即揽住凌卓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温暖湿润的气息萦绕在唇上,让人不舍得分开。 良久,二人额头贴在一起,看着对方的眼睛,捧着对方的脸颊:“我爱你。” “我也爱你。夙夙。” 夙歌眉眼弯弯,又忍不住低头寻了她的唇瓣吻下去,温柔清浅,鼻尖是她的气息,不舍得放开。 凌卓笨拙的回应着他,也不舍得失去他的温暖。 “阿卓,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夙歌在凌卓耳边低语。 凌卓抱紧他,眼泪抑制不住的掉下来:“夙夙,我舍不得你。” “不是你让我去的吗?怎么又舍不得了?”夙歌亲了下她小巧的耳垂,鼻息弄的凌卓痒痒的。 “可我也担心…”凌卓又怎能不怕,刀剑无眼,更何况还要与妖对战。 夙歌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抚她后背:“阿卓,认识你,我很幸运。” “夙夙,要不…”凌卓的话未出口,夙歌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第120章 身份不再隐瞒 山谷中柔和的风吹过来,蓝色的光点随着风萦绕在两人周围跳动,唯美迤逦。 “别说出来,你我都明白,什么是我该做的。”夙歌放开她的唇,又怜惜的亲了她的鼻尖,眼眸,额心… “阿卓,我不在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夙歌温柔的语气让凌卓的泪止不住往下落。 “别哭,我会心疼的…” “阿卓,我瞒着祖父出府,时间不多,只能陪你到这。明日我便会前往北境。” “夙夙…”凌卓不舍得放开他,只怕这一松手,便再也触摸不到他的温暖。 “你再唤我,我也会动摇的…”夙歌牵着凌卓的手带她沿着原路返回。 直到安全的地方,看着任轻风斜倚在一棵矮树边,正在拿叶子逗弄树上的蚂蚁。 夙歌将凌卓松开,没有再说什么,深深的看着凌卓,随后便转身离开。 凌卓忍不住跟上去几步,想唤他。又克制住,捂着嘴,泣不成声。 夙歌听见她努力抑制的哭声,狠心没有再回头。 这一别,不知前路,却正是他一直想要去的方向。 看着夙歌的背影越来越远,凌卓的心似是被剜去一块似的疼。 这一别,才发觉彼此相处的时间如此有限,如此短暂,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是否还能再见。 凌卓反思是不是自己错了,就算去战场是不是也该等前方局势稳定了再让夙歌前去。 可皇朝如今的状况,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都不知花七和圣佑在前方是否能够遏制住妖族兵力。 亦或许刚刚恢复些生机的皇朝会被妖族倾覆,哪里还会有安定下来的时候等着他们可以缓缓图之…… 凌卓擦去脸上的泪,努力平复心情。回身向帝师院走去,夙夙,我也会走好自己的路,不让你担心。 任轻风看着眼前的少女,今日她没有易容,而是带着他正大光明的走进学坊,走进帝师院,素锦带着随侍凌卓的小宫女和内侍已经等在帝师院门口。 学子们不知是谁驾临,纷纷趴在殿内的窗户上向外看。 待凌卓走进院门,素锦等人齐齐行礼称参见次帝殿下时,学子们这才开始纷纷惊呼,原来次帝驾临。 看那少女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宛若瓷娃娃一般绝美。她乌发高高束在头顶只带了银色的发冠,额头上五指宽的刘海下是淡青色的抹额,长长的发带垂在耳后直至胸前坠了个小巧的玉坠,身着帝师院的青色的院袍,这般装束令人熟悉又陌生。 这才有人开始猜测:“她头上的抹额和身形怎么这么像程容琳?说起来这些日子只有程容琳一直请假,不会是次帝殿下易容后用了程容琳的名字与我们一同进学吧?” 许多人都嗤笑他异想天开。 只有明月和舞明霞隔着数人却下意识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和恍悟。 尤其是舞明霞,她入学时在林中,隐约听见过夙歌拜托程容琳寻找一宫里的女孩子。 再到后来夙歌莫名的和程容琳走到一起。 如今她明白了,程容琳便一直是夙歌要找的人,是次帝凌卓,而不是看上去样貌普通学识一般的程容琳吸引了夙歌。 而明月则没有太多她的弯弯绕绕,她忽然知道为何程容琳能如此轻易的带她哥哥去见程容若这当朝新贵,并且如今能让西贝家成了皇朝开辟航线唯一的民间助力。 还有,她所说的潘非鱼有入仕之才… 原来…原来她一切都知道,是她一直都在帮着自己和西贝家。 凌卓因着夙歌分别心绪不稳,倒是没想太多,忘了明月还没被提前告知,踏进帝师院时瞬间想了起来,顿时心中忐忑,想退出去已然来不及。 儒先生引着坊主,及凤天九等人已经到了,一众人又是跪拜又是问候。 凌卓草草应付,还想着怎么和明月解释时,看到明月已经打开帝师院殿门,和自己的同窗们纷纷走了出来。 “明月。”凌卓站在众人中央,轻唤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因为自己隐瞒生气了,紧张的看着明月神色。 “参见次帝殿下。”明月恭敬的跪拜,众学子方如梦初醒立刻随着跪拜下去。 眼看跪了一地的熟人,只有贺东阳在其中一脸兴奋的抬起脸看着凌卓傻乐,高兴次帝终于肯显了真身。 凌卓抛给他一个白眼,而后对明月等人虚扶一把:“都起来吧。学坊之内不必多礼,太累。” 听着熟悉的语气,一如初入学坊时凌卓与明月打倒了挑衅的人后面对众人说话时一样,那般清朗又不拘小节。 明月心中一笑,阿卓便是阿卓,纵使外貌变了,但性情始终是她认识的那般率真又纯净。 眼看众人都殷切的看向她,凌卓自知今日不能收拾了自己东西就轻易离开这般简单随意。 于是转身看向坊主:“去召集全坊学子,先生以及仆役,全部到帝师院这里。本殿有话要说。” 坊主等人一愣,随即纷纷躬身一礼领命而去。 而后凌卓看向明月,略略点了下头,冲她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想了想,又看了贺东阳和舞明霞,示意他们也跟上。 而后便率先走进了帝师院正殿,命其余人在外等候,只有任轻风跟在她身边。 待殿门关闭后,凌卓长舒一口气,泄气皮球般往离得近的席位上一坐,无奈:“我曾想过自己做回凌卓后回学坊会怎么样,却没想过如此匆忙,还不得不被人围观。” “你如今可是次帝,想不被围观很难。”贺东阳调侃:“次帝殿下这是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进学了吗?” 明月和舞明霞惊讶的看着贺东阳与凌卓的熟络,他似乎毫不意外凌卓的身份。 而凌卓也很自然的说:“我私心是想着能永远如初见般和你们一起上学玩闹,无忧无虑。可眼下局势不容我这么安逸。” “怎么了?你与夙歌最近一直神出鬼没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贺东阳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立刻警惕起来问道。 第121章 学坊讲话 凌卓也不瞒她:“皇隐白勾结妖族逆贼进军我皇朝,如今前方军情紧急,妖族远比我们想象的难对付,肆虐残害我皇朝数个城镇的百姓,有些…还屠了城…” 凌卓面上没有过多的神色,她身为帝王,不能慌,即便都是好友也得冷静自持,否则他们会更慌乱害怕。 “什么?!”几人皆为震惊,齐齐惊呼。 “妖族?!皇隐白怎么能和妖族勾结?!皇朝也曾是他的家啊!”舞明霞不可置信一国皇子能勾结异族残害自己的百姓。 “此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他能想不到妖族进来后会如何对待凡人吗?”贺东阳啐了一口,跳脚骂道。 “只怕这是他刻意在报复。”明月终是开口。 凌卓看向明月:“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不怪我吧?我可还提前求了你一个不怪罪的符。” 凌卓说着假装拿符纸贴在自己脑门,抵挡明月的怒火。 明月好气又好笑:“我怪你,我很生气,你看贺东阳都知道,想必夙歌和潘非鱼也知道你的身份,就我,和舞明霞不知,你自己说说,算是什么好姐妹。” “他们知道是因为有些曲折身不由己暴露的。但你们可是我如今特意相告,并且还请求不要怪罪的。”凌卓绕着手指,看向明月。 “我不怪罪,也不敢怪罪。”明月故作生气,但随即又温柔的笑了:“我还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保护,如今西贝家已经落狱,家破人亡也未可知。” 明月敛衽一礼:“阿卓,明月多谢你。能结识你,三生有幸。” 舞明霞也一礼:“以往多有得罪,我已知过改错,望阿卓宽恕。” 凌卓看着自己的好友,亦起身敛衽一礼:“我也多谢你们,如今也没因着我身份,把我排除在外,与我生份。” 三人彼此相视一笑,气氛瞬间轻松许多,彼此之间的心结也都慢慢开解。 此时素锦在外轻叩殿门:“殿下,所有人已经都准备好了。” “本殿知道了。” “殿下,陛下让奴婢带了您登位时的冠冕,说您会用得上。” 凌卓一怔,随即明白皇伊贤的意思,他这是想正式将学坊交给她,她在哥哥苏醒后闲聊似的提起奕雀皇说可以按照自己那个世界的思想来引导皇朝进步。 哥哥上心了,将学坊托付给她。 “本殿明白了,你们进来伺候本殿梳洗更衣。”凌卓说罢,又看向三人。 “我们该去自己应该去的地方了。等着我们的次帝殿下。”明月上前拥抱了下凌卓,心中默默的与程容琳的身份告别,低声说:“阿卓,你永远都是明月最好的阿卓。” 凌卓回抱一下明月:“你也是阿卓永远的明月。” 第一眼,第一天,便相识相交的缘分,这是凌卓在这个世界最宝贵的友谊。 待他们三人退出殿外,素锦等人捧着冠冕进入殿中为凌卓更换梳洗。 半个时辰后,帝师院的广场上,众人翘首以盼。 忽然帝师院正殿的大门侧门皆纷纷打开。 身着朝服,头戴冠冕的凌卓缓缓自殿内走出来。 今日没有仪仗,听不到皇朝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只有眼下所有人的注视目光,殷切期盼,探寻迷惑,深究不解。 绝大多数人都不理解次帝为何会突然驾临学坊。 其中就包括凤无双,她自是认不出程容琳已经褪去易容成了次帝,她迷惑眼前高阶之上的少女,她怎么能出现在学坊。 “你们好,我是凌卓。”凌卓此时并未用本殿自称,而是如自己那个世界朋友初见的问候。 众人没有回应。 凌卓缓步上前,让众人看清她后方开口:“想必皇朝上下都清楚,我来自另一个世界,一个比皇朝要先进,社会文明以及科技发展要快很多的世界。” 众人屏气凝神,听着她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很陌生,但又那么神秘富有吸引力。 “我初到这里时,很不习惯,这里没有我舒适温暖的家,没有我的亲人朋友,也没有我的电脑游戏和手机。” 凌卓似是追忆的在高阶之上踱步。 “皇朝太贫瘠,太落后了。这里满目疮痍,身处宫墙内,到处是残垣断壁,每日的饮食也不过清粥小菜,没有半点荤腥。” “台下有很多世家子弟,想必你们很难相信宫中吃这些还不如你们家中的饭菜,但我告诉你们,早年宫中就是如此。” “我的到来,并不在任何人预料之内,包括陛下,那时我年幼,陛下也才十几岁,哥哥一边忙于政务,一边照料我。我们相互陪伴彼此鼓励渡过了皇朝最难的时候。” “我被称作神女,但我一直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帮不上哥哥什么,所能出力的也不过是他批阅奏折时研墨,在天气热时打扇。只是陪伴。” “直到有人告诉我,先进的思想远比真正会做要重要的多,一个社会和国家的发展,如果得到正确的引领,它自会有着蓬勃的生机向着正确的方向而去。” “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到来的意义。” 凌卓看向台下众人,一一扫过那些熟识或是眼熟的面容,朗声道:“在我的世界里,有无数的先贤和大儒以及思想家,他们用先进的思想开拓百姓的视野,辅佐君王治理国家,让我们的文明传承了上下五千年之久,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卓越的推动发展的思想和理念我自幼熟知。” “如今的皇朝百废待兴,如今的思想如白纸一张,我愿意用我所知,带着皇朝走向正轨走向未来。” 台下众人被她调动起情绪,有人发出疑问:“殿下,我们只是学子我们该怎么做?” “是啊,我们什么也不会啊。” ……… 凌卓面上露出笑意,似是出神的看向远方:“你们知道吗,在我的世界中,有幼儿园,有小学,中学,高中,大学。细致的分化了每个年龄段需要学习和掌握的知识。如今的学坊,优胜劣汰,将有资质的学子都集中在一起教导,进度不一,导致很多有资质但无先天资源的学子就此掉队。” 第122章 为万世开太平 不少寒门学子纷纷露出抑郁的神色,他们便是如此,家中没有资源供自己提前进学,到了学坊虽然过了入学试,但在学堂却很难跟得上先生的进度。而那些世家子弟则是早已启蒙,这些常识在他们看来早就烂熟于心。 甚至因此世家与寒门隐隐划分成了谁也不服谁的两个阵营,偶有争端,也多是寒门子弟颓败告终。 这是皇朝有史以来不能避免的积弊。 如今次帝殿下口中的学籍划分,让他们看到了平等进学的希望。 “再者,便是许多人各有所好,各有所长,而该如何去发掘所擅长,利用其擅长去为皇朝未来做贡献也是一个我想探究的方向。” “正如我,在自己的世界时喜欢画画,喜欢天马行空的想象。但我不喜欢数学,不喜欢英语。这些于我日后生活所无用的知识,我是否可以浅学即可,而把更多精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去。” “一如,有些人擅长琴艺,但对弓马骑射没兴趣,反而会让她的手指粗糙,也学不精进,那为何不能让其选择去做擅长的事。” 此时下方立刻有不少女学子纷纷附和:“是啊是啊,骑马打仗我们女子也很少有喜欢和擅长的,但每次都必须去,还要考核,烦都烦死了。” 闻言,立刻有不少男学子哄笑起来。 凌卓则是淡淡摇了摇头:“只是弓马骑射可以选择,但日常锻炼还是必须的,女孩子也需要多锻炼才能身体健康,逃不掉的,你不要想太多。” 见凌卓似是闲聊般并不居高临下的高不可攀。 于是不少人大起胆子来。 “殿下,我,我喜欢种地,可他们都嘲笑我,说我是泥腿子没有未来。”一个面容淳朴浓眉大眼的学子举着手大声的控诉自己的不公平待遇。 凌卓面色一肃,扫过面前的人。 认真的说:“谁人敢小觑农桑,国之根本便是农桑,只有农民踏实种田,百姓才能吃饱穿暖,这个社会才能正常安定的运转起来。” 她看向那名学子保证:“去做你喜欢的事。本殿会为你在学坊开辟良田供你研究和实验培养农作物。如果有与你一同志向的也可以一起使用该区域。若你们有所成就,皇朝必然不会辜负你们的奉献,加官进爵封妻荫子。这是本殿对你们的承诺。” 闻言不少学子都蠢蠢欲动,这个诱惑远比科考入仕来的更大。 凌卓清浅一笑,面带崇敬的说道:“在我的世界中有一位最伟大的农学院士,他为国家培育出了杂交水稻,此水稻可亩产两千多斤。两千多斤粮食,可供一个五口之家吃上两年的饱饭。这是真正的造福于民,造福于国家社稷,为国家打下了千秋万代的基础。” “每一份热爱和付出,必然会有它的用途和收获。不要因为你们父母亲族赋予你们的身份而看不起别人或者是自卑谨小慎微。在学坊你们自由平等。” “此平等是世族与寒门的平等,也是男学子与女学子之间的平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凭借自己的本领去争取的未来才是属于你们自己的财富。” 凌卓望向凤无双所在的天和院,在那一片人群中与凤无双遥遥对视:“本殿允诺你会为女子开辟恩科之路,让你们能与男子平等进取,有平等的话语权。” 凤无双浑身一阵震,如电流划过全身,她睁大了眼,这话次帝是对她说的,她们的谈话只有程容琳和她知道。 她没有忘,没有忘程容琳的志向,更没有忘当时她说话时的语气和自信。 此刻,凤无双自己都没察觉眼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滚落,又哭又笑的擦着泪,埋怨:“真是的,你这个人,真的是个混蛋。隐瞒身份还套我的话。谁要跟你做朋友,谁要入仕给你做臣子,休想。呸。” 她话虽如此,但心里却开始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和信念,终有一天她一定要站在这个年少的女帝身边,辅佐她,亲眼看看她会如何将皇朝建立成新的模样。 凌卓自是听不见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凤无双的吐槽。 她傲然而立在众学子殷切的目光中,朗声道:“愿皇朝的学子,此生修学,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瞬间之后,品味着这段鼓舞人心的话,众人内心激动澎湃,掌声久久不息,皆将次帝今日所言记在心中。 后世有记载,次帝此次在千阁学坊发表的讲话,推动了皇朝数百年的思想,将固有的封建思想在一点一点正确的引导下,破开坚硬的外壳,让新的思想浪潮发出稚嫩的新芽,带领农耕社会加速了历史进程。 凌卓看向学坊的坊主:“先生,本殿今日之言没有事先与你们商议,还请先生们见谅。” 坊主等人忙应着无妨无妨,不敢不敢。 “待本殿整理出具体章程,自会派人与你们接洽学坊改制的相关事宜。先生们不必心慌,学坊目前所有人应得的薪酬一应不会改变。本殿自会妥善安排。” 坊主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将怕被辞退的心放回肚子里。 “但日后不仅是学子即便是先生的资质以及来历背景,也会进行逐一审核。本殿不希望再混入北境的逆贼扰乱了学坊的秩序。”凌卓的话声音不大,却分量极重。 也就是说,自此以后,学坊再也不是谁想进便可以自由进入的地方了。 “遵旨。”众人纷纷躬身一礼应诺。 凌卓看向遥远的天际,学坊改制在妖族进犯的巨变之中被她提早推上了日程。 而自己所爱的少年,也即将奔赴前线。 彼此的战场不同,但目的却一致,为了皇朝的未来和期望。 “夙夙,我们一定可以,顶峰相见。” 自学坊回宫已然日头西下,皇伊贤在政史殿正来回踱步。 见凌卓进门,便拿了份奏折递给她:“阿卓你看。” 第123章 缺银子了 凌卓打开奏折匆匆扫完内容,面带惊讶的看向皇伊贤:“西贝家与皇朝的护卫舰顺利到达了瑞霖,还递交了国书,瑞霖同意恢复建交往来。” “怎么这么快?”这才是她惊讶的重点。 “是啊,朕百思不得其解。以往太平年间,自东部港口出发到瑞霖,往来也需要三月有余。如今不过两个月,书信就递了回来,沿线并无海妖出没,建立航线意外的通畅无阻。连瑞霖也似早有准备一般,国书在临海的城镇便签署了,根本没有去瑞霖都城觐见国君。”皇伊贤似是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问:“莫非是他?” 凌卓也恍然:“奕雀皇?” 皇伊贤点头:“算算时日,奕雀皇离开皇朝时,大约正好与西贝家带着舰队出海差不多时间。想必是遇上了。有他在,所以才一路通畅如此顺利。连国书都有,当真是早有准备。” 凌卓点点头,她也想到了这点。想到那一身月牙白色锦袍的少年,心中暗自感谢。 凌卓扬起一个笑容宽慰:“哥哥,与瑞霖通航比我们想象中顺利很多,这是件大好事。” 随即,她又凑近皇伊贤:“前线需要物资和补给,蓝色钻石矿脉势必要发掘派上用场,此事我想联合潘非鱼和贺东阳,明月他们,带着他们去完成此事,既是锻炼新鲜血液,又是相对隐秘朝中一时半会无人发觉。” 皇伊贤今日才被告知国库中因战事骤起,正在紧急筹措银子,不少政事都开始为前线补给让步,如此拖下去,早晚国库会告急。 与其坐吃山空,确实需要尽快的让凌卓将已经发现的矿脉变现。 皇伊贤并不反对她启用属于她的势力,凌卓所想所愿皆是为了他,皇伊贤最清楚不过,不然她随奕雀皇远远避开便是了,根本没必要留在皇朝劳心劳力。 “那阿卓万事小心注意安全,即便朝中知道也无妨。有哥哥在,你尽管放手去做。”皇伊贤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笑容温润如玉。 “嗯,阿卓明白。”凌卓笑着应诺,没有再像以往小孩子般钻他怀里,挂在皇伊贤身上。 她已然长大,有了几分肢体上的疏离。 皇伊贤暗暗叹息,说是不失落那是假的,但阿卓长大了,能为他分担正事,这也是令人高兴的。 夙歌走了。 凌卓得到消息时站在夕阳下,看着北方的天空发呆了许久,心里满满的担忧。 贺东阳与潘非鱼等人在结课后跟在她身后,看她在学坊漫无目的的走着,最终还是回到帝师院门口。 “阿卓…次帝殿下…”明月一时有点改不过口,想了想又谨遵礼数的先福了一礼。 凌卓回过神,看她如此不禁无奈苦笑:“你们都不必如此,还是如往常一般便可,不然我也不自在。” 见她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语调,明月也豁出去了,抛开顾忌,上前熟练的挽住她胳膊:“你要是想夙歌,就直接说出来,我们跟了你一路,你自己看看,连后山都逛了一圈,哪一处不是你和他一起去过的地方。” “明月,战场上妖族肆虐,夙夙如果有个意外可怎么办?”在好友面前,凌卓不再遮掩。 说出自己心里一直藏着的话:“我不舍得他去,可我知道他的理想便是能征战沙场。我在左相面前还推了一把,促成此事。” “明月,我是不是很坏,既说不舍得,但还是狠狠的将他推出去。”凌卓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你都说了,那是夙歌的理想。你只是帮了他去实现而已。阿卓你不要有太多顾虑。”明月为凌卓擦去脸上的泪。 “唉,次帝殿下,在你们的世界有妖吗?”潘非鱼灵光一闪问。 凌卓摇头。 “那战争呢?总有吧?” 凌卓点头。 “武器呢?也是刀剑吗?” 凌卓噗嗤一笑,脸上虽然还挂着泪,但不妨碍她想到一群m国大兵拿着刀剑去抢石油的画面。 但潘非鱼的话却提醒了她。 “我们有枪,有坦克,航母,以及导弹核弹这些热武器。”凌卓面色沉静下来,心也不再因被夙歌离开的难过填的满满的。 是了,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如果在武器上制胜,即便是妖族也毫无反抗之力啊! “贺东阳,你曾经炸了贺家老祖的丹房,用的是什么?”凌卓看向贺东阳。 贺东阳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嘿嘿,是那老道炼废的丹药,他让我处理,我看可以炸坏丹炉,就偷偷藏了起来。” “你可会配制?” “会,我自小就在丹房看老道配丹药,大差不差可以配的出来。” “这件事,交给你。枪炮你没见过,稍晚些我会画图纸给你,让皇朝内庭制造司配合你,我要研制手枪,大炮,用热兵器碾压皇隐白的冷兵器。我就不信那些血肉之躯的妖能抵抗得了热兵器。”凌卓面上已露杀意。 若非皇隐白狗急跳墙与妖界叛逆联手,也不至于令皇朝骤然陷入如此境地。 “此事要尽快,任轻风。”凌卓唤了一声。 任轻风自某处房顶几个起落便到了凌卓面前,单膝跪地静听吩咐。 他如今已经学会多听少问,确实成了凌卓身边一把趁手的刀。 “你派人带贺东阳先一步回宫,面见帝王,将我的话转告给他,他自会明白。” 凌卓又看向贺东阳:“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皇家府库各类材料应有尽有,尽管取用。此事重大,我要尽快看到至少可以炸死人计量的弹药。炼制配药之时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贺东阳面色一肃,躬身一礼:“明白,自不负所托。” 任轻风唤了一个属下的名字,立刻有人出现在他身后,带着贺东阳离去。 而凌卓并未松懈,研制武器和前方都迫切需要银子,凌卓始终惦记着蓝钻石矿脉。 “老潘,你给我的那一小块石头是从哪里采到的?” 潘非鱼回忆了下:“雾中林后山有一片满是瘴气和沼泽的林子,我有一次采药无意中到了那里,差点死掉。” “亏得一只兔子贴着山壁钻进了一个山洞,这才让我顺着藤蔓爬进去,死里逃生,那山洞很是黑暗,唯有一点荧光,便是这蓝色石头,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才从石壁上抠下来这么一小块。” 潘非鱼想起那次的经历依旧后怕不已。 第124章 谁撒狗粮 “带我去。” “现在?!”潘非鱼惊呼,饶是明月也吓了一跳,眼见天色已晚,此时再进雾中林肯定危险的很。 “现在,我今日到学坊主要就是为了此事。”见眼下只有潘非鱼与明月,凌卓并不隐瞒:“这是极其稀有的蓝钻石,我要开采出来拿它赚银子。” 潘非鱼惊讶的瞪大眼:“很值钱吗?” “目前我所发现的矿脉中它最值钱,在我那个世界也产量有限。而就在这学坊之下却有着十分惊人的储量。如今皇朝危在旦夕,我要将它变现。” “如此值钱,之前那颗可不可以还给我?我想送给明月。”潘非鱼打着小算盘,有点羞赧的看向明月。 明月毫不意外丢给他个白眼:“送人的东西你还要回来,丢不丢人?!” “我身无长物,家底不多,那么值钱的东西当然得留着娶你呀。”潘非鱼理直气壮。 凌卓则是拒绝:“休想,不还,已经上呈陛下,想要你自己去要。” “殿下~你行行好啊,不然我娶不了妻就天天去你宫门前静坐不走了。”潘非鱼装模作样的擦干涸的眼角。 “老潘,能不能心胸开阔点,本殿把蓝钻石矿脉都和你说了,必然不会少了你的聘礼钱。此事还想交给你监管,和西贝家打个配合,给蓝钻石造势运往瑞霖销售。” “你开采,明月负责销售,你还怕拿不下西贝家的岳丈和兄长吗?”凌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明月则是作势揪住凌卓耳朵:“你到底站谁那一边?怎么就把我卖了。” 她只是动作并未用力,凌卓则是脸上笑意未改配合的哎呦了两声:“当然是你这边,这不,你们郎才女貌,将做之事也是各自所擅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想必很快就能帮本殿赚到银子。” “如意算盘真是打的啪啪作响。”明月葱葱玉指一点凌卓额头。 “那是自然,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此事交给你们我才能放心。”凌卓真挚的看着他们:“拜托了。” “走吧走吧,既然要进山,就别再耽搁了。”潘非鱼被她的正经弄的有点不适应,抬脚便领路向雾中林走去。 “阿卓,谢谢你。”明月则是挽住凌卓的手,边走边说。 “嗯?”凌卓不解她突如其来的客气。 “谢谢你的信任,也谢谢你处处为我着想。自你上次在学坊那一番言论后,我便一直在想,我的未来是否也甘愿做后院的主母娘子,守着不大的一片天空一眼望到老。” “想来想去,内心都是不甘心,生而为人,为何女子就必须依赖家族依赖夫君,我也想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今日你将如此国之重事交给我们,我很高兴,我终于有自己的事可以做可以奋斗,可以为国家为百姓出力。这样的感觉…很自豪,很骄傲。我西贝明月,也能为皇朝出一份力。真的,曾经想都没想过的事就在眼前。” 凌卓宽慰的一笑,反过来挽住明月的胳膊,鼓励她:“明月,你都没发现自己多有经商天赋,那些海妖和各类宝物,许多人见都没见过,而你却能如数家珍。” “还有筹算之术不管多复杂你都能仅靠脑力算出来,且毫厘不差。这种天赋,世所少见。将矿脉交给你去推行变现,是想借着西贝家的渠道不假,但更多的是相信你,相信你能将它价值最大化。” 凌卓的话一字一句落在明月心上,将她的心点亮。 “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明月犹疑的问。 “你远比自己想象中更优秀。”凌卓给她拍了拍她肩膀肯定。 明月面露舒心的笑意:“那我便放心了。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不负阿卓所托。” 此去雾中林,任轻风带了属于他管辖的暗卫队,由潘非鱼引路一路开道,只是距离他上次误闯到沼泽时间太久,对道路的记忆有些偏差,中途略耽搁了点时间。 但最终众人都还是顺利找到了那个山洞,排除万难进去。 凌卓一路用神识探寻矿脉所在,便发现此处是矿脉极其稀少的一处边缘角落,也因此她之前一直没发觉这来是个突破口。 此时踏进山洞后,便开始有她一路主导指明方向,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找到了真正的岩洞。 当看到面前成堆如尖刺状堆叠矗立的巨大蓝水晶时,饶是凌卓也震惊不已。 她虽然透过神识探查过多次,但还是没法抵挡亲眼看见的震撼。 “这…这就是蓝钻石?”明月上前轻轻触摸了下倒映着无数她的身影的蓝钻,触手冰凉。 “这么大,怎么运出去呀?”潘非鱼仰头看着直冲洞顶高的蓝钻:“我当时为了抠下来那么一点点都已经废了不少力气,这…这也未免太大了。” “带着底部岩石一起开采可以最大化保证它可利用部分,让矿山达到其全部潜能。”凌卓手掌覆上离她最近的蓝钻石。 “此处虽然位于雾中林后山,但如果动静太大,学坊必然会受到影响。”潘非鱼蹙眉。 “此事我与哥哥商议过,事急从权,也是很无奈。若非北境突然发难,这蓝钻石我本是宁可暂时放在此处不开采,也不会将它拿出来救急。”凌卓若有所指。 潘非鱼闻弦音知雅意,明白她是不想被朝中知晓蓝钻石的重要性,继而全被瓜分,真正用在皇朝实事上的则是会减了份量。 也正因此才会让他和明月介入此次发掘,连销售都交给了明月,避免朝堂有人插手。 “阿卓放心,有我在,会帮你看好这些宝贝。”潘非鱼拍胸脯保证。 “是啊,你放心,我们身为皇朝子民,自会为国分忧。”明月罕见的与潘非鱼站在一处。 眼见两人相视一笑,已经有了属于他们的默契。 凌卓欣慰自己没有牵错红线,捂着眼:“别在我面前撒狗粮,夙歌刚走,你们这样太刺眼。” “平日你们两个撒的还少吗?”潘非鱼是被喂狗粮最多的那个自然第一个反驳。 “撒狗粮?狗还吃粮食?”明月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第125章 制造火炮 潘非鱼凑到她耳边低声解释,明月脸上很快漾起红云,推了潘非鱼一把:“谁要和你撒狗粮了。” “你不和我撒还想跟谁撒?是不是和你一起学琴的云墨院那小子?!”潘非鱼气鼓鼓的不满。 “我就说他看你眼神都不对,果然不怀好心。” “你说什么?马学长只是帮云先生代为指导下我的琴技而已…” 眼见他们二人打情骂俏似的争执拌嘴,凌卓略有失落,她与夙歌虽然亲密无间,却从没有他们这般说笑打闹的样子。 往往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遇见处理不了的事,夙歌都能及时出现帮她拨乱反正。 而在她游刃有余时,夙歌又不会干预她的决定和判断。 他们二人何时如此心有灵犀的相知,凌卓也说不清。 只是不知不觉对他有着下意识的依赖,和信任。 知道彼此心中是唯一,心里便很充实踏实的感觉。 还是很想他,虽然他今日刚刚离开。 凌卓又安排了些人手交给潘非鱼,让他安排此地的看守任务,以及规划后续开采。 还有明月的任务,凌卓点到即止,相信他们合作定然可以达到自己的期望。 待劳累一日回到宫中时,已经凌晨破晓。 一夜未眠,凌卓却睡不着,在自己的书房,仔仔细细的绘画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武器。 她虽然不清楚其中具体构造,但她画技卓然,又详细标注了使用方法,和所知的大概细节。 待自己所知所想都毫无遗漏的写完,凌卓始终记得自己身边有北境的内鬼一事,便也不敢随意由旁人转交。 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在祈年殿后殿,一直等到皇伊贤下了早朝,将图纸交给他,这才疲惫的躺在后殿的软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皇伊贤屏退左右,看着沉睡的凌卓憔悴的面容,知道她为了北境战事和蓝钻石矿脉奔走了一日,回宫又没休息,不禁心疼的手覆在她脸颊上,摩挲着她白皙的皮肤。 心中感动和疼惜交织翻腾着巨浪,尤记得阿卓年幼时,时常哭哭啼啼要抱抱的软糯糯的样子,时光如梭,小团子如今已然长成了这般独当一面的女帝。 “再着急,也不必如此苦熬了自己。”皇伊贤温暖的手掌覆在她额头触摸着她额心的印记。 沉睡中的凌卓似是感觉到他的温度,蹭了蹭他的手心,一直不安的脸色舒缓了许多。 皇伊贤宽慰的一笑,这才细瞧凌卓交给他的东西。 只是越看越心惊,凌卓竟然想在皇朝制造出她曾提及过的枪,以及火炮等热武器。 年幼时的凌卓并非没有和他聊到过她那个世界的武器,但她形容的太过传奇,一个并不大的核弹可以摧毁一个国家。这让皇伊贤觉得很难想象它能在皇朝实现。 因此这些年,兄妹二人并未在此一事上深挖。 反倒是现在,凌卓交给他的图纸上,绘画了她同样提起过的手枪,小小的子弹,可以百米之外取人性命。 这个皇伊贤曾看她画过,但当时她还是幼小的孩童,绘画的模样比较粗糙可爱,远远没有现在这般精细。 如果这些图纸上的手枪和炮弹真的可以制作出来,那么这便是制胜北境的利器。 皇伊贤的手微微有些激动的颤抖,努力平复了心情,方对门外传了声:“传王阳子来见朕。” 门外侍者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王阳子便随着使者到了偏殿的外间。 跪拜过后,王阳子垂首恭立等着帝王训话。 他是皇朝司天监的监令,同时也是皇朝深谙机关诡道的王家正经的传人,早年王家深得皇皓雪青睐,本有望在女帝继位后举族更上一层楼,挤进盛都的世家大族之中。 只可惜女帝登位前失踪,所导致的不仅仅只是九年战乱,还有一直追随她拥立她的派系尽数遭到了不小的打压甚至陨落。 王家虽未举族衰败,但也是元气大伤。 直到皇伊贤继位,又念着王家一直对皇皓雪忠心,这才启用了王家重新出山,掌管皇朝祭司及庆典,还有便是一些关于皇家秘辛的机关密道。 重得帝王信任,王家自是愿肝脑涂地的追随。 因此王阳子平日狂傲无法无天的模样横行钦天监,但只要到了帝王近前,便收敛脾性,乖乖的听话。 “你是朕信得过的人。”皇伊贤直接一顶高帽子给王阳子盖在头上,把他砸的心花怒放,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但朕偶然中获得了份图纸,上面的东西,闻所闻未见所未见,但朕甚是喜欢,就不知能不能制造的出来。”皇伊贤故作苦恼的拿起火炮那一页来看。 王阳子耳朵动了动,没答话,眼睛却是滴溜转了个圈,知道帝王这是在引诱他上钩。 “据记载,这东西威力极大,可在百米外直接投掷在对方阵营中后爆炸,引燃战火将敌方炸个措手不及。如果此次北境之争能用来对付妖族,那制造者的功劳必然可堪名留青史。”皇伊贤举起图纸迎着阳光,眯起眼眸。 王阳子偷眼观瞧那图纸上活灵活现的器物构造,像是一个巨大的桶子,但看不真切,让他心痒难耐。 “王爱卿可愿看一看这图纸?”皇伊贤递向王阳子。 王阳子双手接过,只是扫了几眼,便眼睛越睁越大,不敢置信的回望向皇伊贤:“这…这是真的可以实现的?” “皇朝没有,但别的地方确实早就有,甚至都已经面临淘汰了。我们与其的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但这不重要,只要如今皇朝可以产出,十座…甚至只是五座,也能给前线减少不少压力。”皇伊贤尚不确定皇朝能不能有人仅凭外貌图纸和用法就能做出来火炮,于是数量判断很保守。 王阳子看着手里的图纸,外形画的非常完整甚至是精细。但内里机构和使用时的效果却不知是什么样,这就好比,科考拿到了最终答案,但对方让写过程不算,还得实操真正的制作出来。 这…这可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啊。 再看一旁的注释上,详细写了操作方法,以及外观上所存在的操作火炮的手柄及齿轮等部位的用途。 好像也可以一试,不过就是将可以促成最后结果的结构独自制造,最后一一拼凑在一起,给它一个触发的先后顺序。 王阳子皱眉细想,想着想着便走了神。 第126章 把湖炸了 那这火炮有了,图纸上的炮弹从何而来? 王阳子熟悉机关构造,可不懂炮弹这东西。 “陛下,这……炮弹为何物?这臣没见过。”他实话实说。 “这个你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去研究了。你只管把这将炮弹打出去的火炮研制出来即可。”皇伊贤斜倚在太师椅上,端了盏茶轻啜一口。 王阳子点头:“那臣拿回去慢慢研究。”他说着便把图纸往袖子里塞。 “嗯~不急着走,朕已经派人去你府上取了你的一些日常所需之物,很快便会回来。自今日起你便在宫中住下,吃住皆有专人安排。”皇伊贤抬眸瞥了一眼呆愣住的王阳子。 “前方拖一日一个时辰便会有大量兵士伤亡,朕所能给你的,你尽管提,但前提就是要日夜兼程的研发此火炮。在这个之后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等着你。此事需及其隐蔽,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所以,就辛苦爱卿了。”皇伊贤起身,行至王阳子身边,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如若此事大成,朕赐你配享太庙之殊荣,以示对王家嘉奖。” 配享太庙四个字令王阳子浑身一震,这…这可是将王氏一门从普通氏族一举抬上世家大族首列的机会啊! 他王阳子若配享太庙,那岂不是…岂不是与左相右相齐名?! 念及至此,王阳子激动的浑身颤抖,手足无措的忙着磕头谢恩,起誓保证必全力以赴。 安排好这些有利于前方战事的事,凌卓开始着手研究学坊改制。 依照她的想法,学坊应首先在入学时就该规范起来,学子生命也是命,不能因为进学丧命便不管不顾都划为正常损耗。 能有心进学的学子个个都是皇朝的未来栋梁,皇朝十分有必要在学子进学上提供安全通道。 例如可以在每年入学试前便由各个城镇郡县统一召集有进学想法的学子,派遣兵力护送进学坊。 凌卓蹙眉仔细又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妥,支出和消耗太大,目前皇朝人口少还可以这样,若是日后人口众多,朝廷负担不起这么大开支。 忽然她灵机一动,如果想象学坊进学与自己那个世界的高考无异。 把学坊当做至高学府,把入学试下放到城镇郡县,由地方统一考试,选拔推荐学子。 这样只需对表现卓越的地方许以嘉奖即可,甚至每年还能搞个榜单刺激一下地方经济民生。 凌卓将此想法写下来,又详细的罗列了几条其中的推进方向。 如果千阁学坊作为最终学府,那么在正式接纳各地方推举的学子到达学坊后仍需统一进行一次测试,为得是预防有人浑水摸鱼,霸占名额送来一些酒囊饭袋。 再者依着皇伊贤的计划,在他亲政后,便会开恩科。 如此一来,参加学坊进学之路的学子又该有何优势与自学的人才公平的科考? 凌卓想了想自己那个世界,好像考公务员在考大学之后,如果学坊进学后,仍然要参与恩科,那么千阁学坊好像有点不那么重要了。 以往的千阁学坊可是包罗万象,有帝王和皇亲国戚直接到学坊,得眼缘得机遇的学子便可一飞冲天。 所以这才是千阁学坊这么多年在皇朝子民心中屹立不倒的地位由来,也是那么多人宁可奔波万里,冒着生命危险到学坊的原因。 既然要改制,那好的一面便不能被一股脑剥夺。 如果这是众人心中所向往的机遇,那便可以给千阁学坊特权,自己是帝王之一,那便可以时常驾临学坊,一则监督,二则亲自选拔人才。 这样令千阁学坊的传统延续,才能不让人反感的顺利推陈出新。 或者给学坊结业的学子划分一个等级?结业后等于举人? 如此一来,千阁学坊便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结业和学子可以自由往上参加进士,而后便可被委派任职。 凌卓将自己所想的都一一罗列下来,满满的书写了许多纸张。 直到素锦进门来禀告说贺东阳求见。 凌卓立刻搁下笔,起身奔出殿外。 贺东阳以往潇洒的模样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正顶着一头乱成稻草的短发,满脸黑灰的焦急的来回踱步。 见凌卓跑出来,立刻上前来拉住她手腕就走,边走边说:“我炼成了。我制作出来了!阿卓,你知道吗?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大笑,凌卓看他牙齿都少了一颗,便知他这些日子研制弹药是都经历了些什么。 见次帝被一个衣衫破破烂烂不修边幅的人拉着,任轻风本想现身,但仔细观瞧才认出来是贺东阳那小子,于是便带着自己的人撤了。 凌卓被贺东阳一路拉着直奔分给他的专门研制弹药的宫苑。 远远的凌卓便看见那宫墙已被炸塌,隐约还冒着火光,于是面色奇怪起来,这家伙到底是研制出了多大威力的弹药,这…这要是一个不好,丢那么一点,被有心之人利用,自己哥哥的安危都成了问题。 凌卓开始内心琢磨得另寻他处给贺东阳才行。 这宫以后还得住,维修费用很高,不能这么败家给弹药试水搞破坏使用。 贺东阳钻进已经炸塌的宫殿,小心的捧着几个黑乎乎的圆球十分宝贝的走出来。 “阿卓,你看,够不够大。”贺东阳举着一颗西瓜大小的黑色弹药给凌卓看,显摆:“贺家老祖那丹药太小了,威力也有限。” “小爷我给它改良了一把,所有配方都等比放大,然后我还在其中混了稳定的石粉,这弹药平常拿取绝不会燃爆。” “但若是给它一点外力,直接借着惯性抛出去,则可以令着陆点直接燃爆,造成巨大范围的伤害。”贺东阳说着便随手朝着一旁的御花园湖中丢了过去。 那黑色弹药,随着他的抛出,在空中划了个抛物线,直直落进湖中。 扑通砸进去溅起水花。 等了会,却没有动静。 凌卓看向刚刚还一脸幸兴奋的贺东阳此时也皱着眉。 “是不是水下不…”凌卓话还未说完。 轰的一声巨大的响声从湖底急速传来。 伴随着湖水被炸起数丈高,无数的湖水伴着无辜的鱼下雨一般噼里啪啦从天上掉下来,砸了二人满身满脸。 第127章 第一版火炮 而这巨大的声响,将在政史殿都震得直落灰,处理政事的皇伊贤吓了一跳,与一同议事的大臣纷纷跑出殿外,朝着事发地点赶来。 举宫上下都被这震动波及,以为发生了天塌了的大事,都四散奔逃。 皇伊贤赶到当场,看着凌卓和贺东阳二人站在岸边颇远的地方也被波及到,正狼狈的站在岸边,而此时湖中的水少了大半,连四周的树木都东倒西歪,他不禁哭笑不得。 “我就说该给你换个地方。”凌卓捂着脸哀痛不已,为了自己,为了鱼,为了已经悲剧的御花园。 “炸成这样,不会砍头吧…”贺东阳也没料到这弹药进了水反而威力比岸上还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后脖颈。 “会,朕的御花园都被你给毁了。”皇伊贤的声音冷冷传来。 贺东阳一个激灵,立刻跪伏在地:“陛下饶命。” “但你研制弹药有功。功过相抵。起来吧。”皇伊贤见往日翩翩少年如今的惨样,不禁也颇为唏嘘,命侍者待他去梳洗更衣后再回话。 贺东阳神色顿松,不死就好。 待他离去,凌卓方呆呆的看着湖面:“哥哥,竟然成功了?!” 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能这么轻易,这么快就成功了? 自己那个世界可是跨越了好几个朝代才初具形态的呀。 “研发最难的是一直试错却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而你知道答案,他们只要奔着正确答案而行就可以了。”皇伊贤直接脱下自己的龙袍大氅披在凌卓身上:“回宫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哥哥,既然已经有所成那么什么时候批量制作运往前线?”凌卓心始终挂念着北境的战事。 “不急在这一时,阿卓,此时更应该稳住。王阳子那边的火炮也小有所成,需要尽快让他们合作实验成功才能运往前线。”皇伊贤用袖口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痕。 凌卓点头,此番动静颇大,势必被人惦记其中内情。若是走漏风声,那么便不能打北境一个措手不及。 “哥哥,还记得我曾告诉你宫中有北境密探之事吗?”凌卓提醒。 皇伊贤点头:“朕早已暗中派人摸查过了,锁定了几个人,你且宽心,局势尚在掌控之中。不怕。” 他手覆上凌卓额发,安慰似的揉了揉:“朕相信,我们一定能将妖族赶回结界,将皇隐白一众叛党尽数诛杀。” 凌卓看到了他眼中的决心,心知他这些年对自己哥哥皇隐白的纠结和不舍终是在他勾结妖族残害皇朝兵士百姓后,下了最终判决。 凌卓牵着皇伊贤的手:“哥哥,阿卓会一直陪着你。” 皇伊贤甚为宽慰的一笑,揽住她肩头:“朕的妹妹已经是个出色的女帝了。” 凌卓被他突然的夸赞有点不好意思。 没过几日,王阳子也传来好消息,说是已经研制成功了火炮。 这速度让皇伊贤着实惊喜不已。 凌卓刚从学坊查看完第一批开采出来的蓝钻石回到宫里,听到此消息,便直奔王阳子所在的宫苑。 远远看皇伊贤也到了,凌卓便跟随他身后前后脚进了院落。 “陛下,这便是照着图纸做的火炮。”王阳子洋洋得意的指引皇伊贤看院中用巨大的红绸盖着的东西。 见他故弄玄虚,皇伊贤也不生气,一扬下巴:“爱卿,打开让朕看看吧。” 他听见身后脚步声,转头扫了一眼进门的是凌卓,便示意近侍都退下。 宫苑大门从内向外关闭。 院中都是熟人,凌卓见皇伊贤把贺东阳也带在身边,便知今日还打算用上弹药试一试。 王阳子轻咳两声,伸手一拽红绸,一门黑漆漆炮筒的大炮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就是能用上我那弹药的火炮?!”贺东阳上前,伸手去摸炮身,被王阳子伸手扫开? “哎哎哎,这个可不能瞎碰。” “这又不是泥雕的,有什么不能碰的。”贺东阳说着又摸了一把炮身。 凌卓看着眼前的火炮,有着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也曾多次随着学校组织的研学活动到省博物馆,也曾多次近距离见过古代的火炮。 “不对,这个不对。”凌卓摇头。 “不对?!”王阳子瞬间炸毛:“哪里不对?我可是按着图纸做的!”他一激动把次帝都给忘了,将凌卓当做了皇伊贤的侍女。 “图纸没有内部结构,材质也表达不够清楚。这炮身虽然形似,但自重太轻,铳管壁太薄。根本无法承受太大膛压。”凌卓上前摸着火炮的铳管壁,眉头紧皱。 “我记得博物馆中的大炮是铜制的,铳管口径21毫米,全长一米。两侧有双炮耳。” 王阳子此时回过味来,忙凑上来:“次帝殿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您说那个博物馆是哪?” 凌卓一愣,摆了摆手:“就是摆放历史文物的展览馆。” “历史文物?您的意思是指这火炮是您那个世界历史上的产物?”王阳子不解次帝为何给个老古董的制作图纸。 “若是我们那个世界的现代军火,以皇朝目前的科技和军工进程,是拼命也做不出来的。光是一些精细零件,都是高精度的机器制作成型。” “皇朝目前,还远远不行。只有这火炮所存在的社会发展程度和皇朝差不多。所以本殿才打算用火炮给皇朝更新下武器。” 凌卓抚摸着火炮的炮身,还是给予了些肯定:“这么短的时间能造出形近的也很是不容易了。 “若是火炮能制作出来,之后的手枪也会更顺畅一些。”凌卓升起了希望,若是手枪可以制作出来,那怕是雏形。她一定要给夙夙送一把。 “还有手…手枪?!”王阳子与贺东阳对视一眼,面上都是惊讶之色:“啥是手枪?” 凌卓看向皇伊贤,奇怪他没有把手枪的图纸一并给王阳子,想了一下便知道哥哥这是要慢慢图之,防止被人给全都惦记走。 “手枪,手枪比火炮制作要求更高一些,这东西成年男子手掌大小,可以随身携带,就像匕首。” “但匕首是贴身取命,而枪则可以百米之外取人性命。”凌卓右手举起伸出两根手指,眯起眼眸,做了个握枪瞄准射击的动作。 见她动作干脆利落,饶是皇伊贤也颇为感兴趣起来。 第128章 不能弃城 “臣想做手枪。”王阳子满眼放光。 “不行,先做火炮。枪只能单发,一次杀一人,火炮可是范围攻击,一炮轰一群。”凌卓毫不犹豫的否决提议。 “那…这火炮如何改进才行?”王阳子苦着脸,本想让帝王褒奖一番,没想到碰了壁。 凌卓看着面前初具雏形的火炮,宽慰:“本殿近些日子会多来这里,跟你详细讲解火炮的原理和操作方式。会有助于你理解。” “多谢殿下指教。”王阳子双手抱拳躬身一礼。 凌卓看向贺东阳:“你的炮弹,也不是完美无缺,之后你便搬来此处,和王大人一起听我讲一下这些东西的基本原理。” “你们二人在此道极有天赋,日后的皇朝能否在军事上崛起,便全仰仗你们了。” 凌卓绽然一笑:“贺东阳,本殿这也算是没忘了与你的约定吧?打今日起,你便跟着王大人在钦天监先挂个职,这样对外也有名头。日后会成立专门的军事研究基地供你们一直钻研。至于待遇,必然不会少了你们的。” 凌卓看向皇伊贤:“哥哥,军强则国强,拳头硬了才有说话的权利。虽然三国相隔海域没有争端,但震慑反叛还是极有用的。” 皇伊贤点了点头,他是全力支持的,这些力量若是只有帝王掌控,那才是真正的将皇权推上了至高位置。 纵使世家再根基深固,大炮和手枪对准他们时,也只能跪地求饶。 凌卓自是知道皇伊贤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对另外二人保证:“你们二人既然已经踏入此道,便得知道此事的机密程度。走漏风声已经不是牵连族人这么简单。” “如若被有心作乱之人得到,那么皇朝必然是灭顶之灾。而你们…”凌卓话没说完,算是点到为止。 王阳子与贺东阳垂着头弓着背听完,忙不迭的跪伏在地:“臣不敢,必定守口如瓶。” 待到六月中旬,皇伊贤已然成年,正式在大朝会上宣布亲政的旨意。 年轻的帝王历经苦难和磨砺,终于掌握了皇朝的控制权。 而他分权的女帝凌卓,在大朝会上也初次亮相为皇伊贤奉上神秘的武器,辅佐帝王剑指北境。 争战进一步升级。 北境。 妖王花七与圣佑自到北境后,便被满目疮痍和遍地碎尸残骸所震惊。 真正的战场远比密折中描述的更加惨烈。 炙龙派出协助皇隐白的乃是妖族最残忍嗜血的奔狼族。他们似狼似魔,对血腥气极其敏感,稍有刺激便残暴无比。 右相的凤家军一开始并不放在眼中,照样用对付皇隐白的套路对待妖,结果人类肉体凡胎根本抵抗不了如此等级的妖,损失惨重。 焦头烂额的右相勉力聚集兵力护住了几座人口众多的主城,主城的城墙高而厚重,可以暂且抵抗得了奔狼族。 而对于其他郡县真的是有心无力。 另一厢夙歌连夜策马奔腾直驰北门关。 那里驻扎着夙氏的主要兵力,虽然他没有调动的权利,但那毕竟是夙家军,自是要亲近的多。 右相得知次帝令左相让其嫡孙上战场,不禁感慨次帝这是想让夙家嫡系绝后不成。 于是便也没太为难夙歌,只是也不打算给了他权势,分给他一队夙家军中微末的伙头军,让他有个安稳在后方的差事,想着应付了左相,彼此保全颜面即可,也不太把他当回事。 而夙歌也不计较,领了差事便入了军。 圣佑不愿意接触妖血,战场令他很是反感,于是隐藏身形,由花七带了皇伊贤的口令和私印前往花城寻找驻守在此的右相。 右相看见妖现身花城便是吓了一跳,但又见帝王私印,听了来龙去脉,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他对妖没什么好感,态度冰冷厌弃。 花七也不在意,摆了摆手,让他上些吃食,这些日子没好好吃饭都饿瘦了。 吃饱喝足,花七正打盹时,城门处响起号角,城中顿时开始大乱,老弱妇孺瑟瑟发抖的藏了起来。 而右相则是带着自己的亲信登上了城楼。 远远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妖族大军大打头阵,皇隐白的黄色旗子压后的场面。 竟然毫无声响的大军进犯。 随着大军逼近,皇隐白的军队停下,而后弓箭手一出列,在妖族身后,弯弓拉箭瞄准了城楼上的众人。 “放!” 随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掩护着前阵数以千计的奔狼族,极速的奔向城下,离得近了一个纵跃便跳上墙,呲着血淋淋的獠牙,向上攀爬。 “大人,您先回避一下,此次敌人太多了。”右相的近卫见这次阵仗太大,忙劝说右相离开。 墙头上要应付流箭,还要应对攀爬上墙的妖,事态紧急。 右相自是明白,这是皇隐白和妖族把周围郡县都搜刮劫掠完了,终于开始包围花城,准备仗着数量多来猛攻。 “弃城!”右相眉眼具是悲痛,只能咬牙下令,保全这些兵士,保全凤家军的有生力量,不能再让他们白白送命给妖填肚子。 “大人!不能弃城啊!下官的一家老小都在城内。”花城的太守哭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右相没空和他浪费时间,直接一甩披风就走。 而此时,一道妖艳的红色自他身旁越过,几个起落便上了城门楼房檐顶上。 一声嗤笑:“右相大人,城内可是你们人族的百万百姓,怎么能说弃就弃呢。” 右相这才看清是拿了帝王私印来前线帮忙的妖王花七。 可妖怎么能靠得住?!若是能靠得住也不会兵临城下,啃食人肉。 “本相说弃城!”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来。 “大人…”花城太守哀嚎恸哭:“您怎么忍心让皇朝无辜的百姓落入妖口啊?!” 右相此时满身戾气,被他说的下不来台,拔出佩剑,剑锋抵上太守喉颈。 “本王说了,不能说弃就弃!”花七说着,抬起右手,而后向下猛然虚按,一个巨大的狐爪从天而降。 xs7.com 第129章 要命一箭 此时奔狼族主要力量正一窝蜂奔向城门下,根本来不及躲避,被狐爪按住的直接被按进地面数米,变成了肉泥贴在土壤里。 花七仍觉得不解恨,又给了几爪子,把奔狼族这一次前来的力量全部灭了个干净。 这骤变令人始料未及,不止是城楼上的人,还有皇隐白军队中坐镇的人,都震惊的纷纷停下手上动作,看着那一抹赤红,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睥睨众生的傲然而立。 “世子,这…”一个身披大氅的中年男人对着一身白色狐裘的少年唤了一声。 少年缓缓自马车上站起来,撩开帘幔,遥望着那抹赤红。 “拿弓来。” 一把精致的银弓放在少年手上,少年自箭筒里摸出一支被特殊处理过的箭,搭在弓弦上,满弓瞄准了那抹赤红。 “试试…它的味道。”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满是桀骜和阴鸷。 修长的手指松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去。 这箭可是用那天界神器玉琉璃的灯油浸泡过,妖类接触必死。 箭矢速度极快,就在花七看见箭矢上的天界灵气被惊怔住时,一道白光闪过,圣佑悬空出现在他身前,伸手便握住了箭矢,随后抬手一丢,那箭矢沿着来时的轨迹,丝毫不差的射向了少年。 少年大惊,急忙闪身后退,箭矢堪堪定在他方才站的地方,箭尾震颤。 “这是…天界的?为何会与妖在一起?”被称作世子的少年此时长眉紧蹙。 “世子,看来是盛都那边来的帮手,早有消息传来过宫里那位神女身边有天界的护佑使,还与妖王交好。想必便是眼前这两位。”中年男子忙上前来低语道。 少年遥遥与花七圣佑二人对视片刻,抬手下令:“撤!” “是!” 很快,压城逼近的大军,在须臾之间便撤了回去。 “本王竟然也有被你救的一天。”花七颇为感慨的拍了拍圣佑肩膀。 圣佑躲了躲,嫌弃的扫了扫他拍过的地方。 “喂,什么态度。你这麒麟年岁不大怎么臭毛病这么多。方才你明明能直接一箭射死那小子的。”花七不满的跟着圣佑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刚救过你。”刚救过你能不能闭嘴。 “救过本王了不起啊?!”花七不依不饶跟着圣佑。 “了不起。”圣佑难得唇角扬了扬。 饶是嘴贫的花七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在右相等人纷纷避让开的道路上,二人边走边拌嘴,丝毫没有方才那一瞬间的默契,救赎的亲密。 北境,酆都城外。 皇隐白军队驻扎营地。 皇隐白听闻大军围剿却铩羽而归,随手抄起茶盏便砸向下方单膝跪地的世子皇凌夜。 皇凌夜不闪不避的低着头任杯盏砸在额头上,顿时一道血痕顺着他的脸颊一路流淌下来,染红了他线条清晰凌厉的脸庞。 “你这贱人生的废物。”皇隐白怒火中烧破口大骂:“若非恒儿太小,哪里会让你坐这个位置!” 皇凌夜低垂着头,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狠厉的光,混杂着仇恨与怨毒。 “今日奔狼族损失惨重,那炙龙定然会来找麻烦,你去和他讲明白,若他不肯你便把命偿给他。滚!”皇隐白怒吼一声,又将身边的一个花瓶丢砸过来,瓷器砸在黑金地砖上碎成万片残渣,迸溅皇凌夜一身,割裂了他的衣袍,划破了皮肤。 “儿臣领命。”皇凌夜语气低沉的应了一声,缓缓起身退下。 走出很远,仍能听见大殿内的皇隐白咒骂着他与他那被关进冷宫的母妃。 “世子,您还好吧?”与他一同领兵围城的钟先生上前来,看着他一身伤痕和茶水痕迹,关切的问。 “无碍,早就习惯了。”皇凌夜不在意的随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殷红的血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映照进他眼底的冰冷。 钟先生摸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血。 皇凌夜接过问:“妖族那边怎么说?” 提起妖族的反应,钟先生心有余悸,他可是亲眼看着前去通知妖族的兵士被当场咬死,皮肉被分食后,妖族扔了副骨架回来。 皇凌夜没听到钟先生回答,抬眸看他面色如纸,便知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自从与妖族结盟,明面上妖族为主力所向披靡的碾压皇朝军队。 但暗地里,这些妖族已经嗜血贪恋人肉的味道,他们这一路进军皇朝,所到之处,已经不是烧杀掳掠那般简单,而是都被妖族捉去当成了口粮,不够了便再去捉。 好在结盟时有过约定,不能伤害皇隐白的军队及北境内百姓。否则如今的北境已经成了炼狱。 反观皇朝那些没有军队驻守的城镇,早已经没有了活口,满是遍地的残尸和骨架。 这些妖甚至还得出了经验,幼小稚嫩的人肉最是鲜美,其次则是尚在发育还出嫁的少女,再者才是青壮年,肉质口感紧实一点。最差则是老迈的,皮肉糜烂难吃。 皇凌夜初次听见妖族那边说笑的这些话时,只觉得后脊背发冷。 这不止是有意引狼入室,这是要将皇朝尽数毁灭的趋势。 皇隐白这些年做事越发乖觉阴毒,早年间利用母妃之名送表弟生辰贺礼,却没能达成毒死神女目的,之后便将母妃打入冷宫,日日受罚。 而本就该顺位承袭世子之位年幼的他,也被丢进了阴冷的囚牢,日日与一群被囚禁的孩子抢吃抢喝,厮杀求存。 皇凌夜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不是皇隐白的儿子,这世上怎么会有父亲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亲生嫡子。 直到他隐约知道,当年自己母妃自幼迷恋皇隐白,长大成人后一心求嫁给皇隐白为妻,机缘巧合下先帝一手促成了这门婚事,导致皇隐白当时喜欢的女子嫁与了旁人后早早便离世。 自此皇隐白对母妃的怨气便从未消失过。 直到彻底与凤家决裂,盘踞北境后不必再伪装,将自己无利用价值的发妻关进冷宫。 讨厌的人生的儿子自然是多余的,可以随时弃之如敝履。 第130章 皇凌夜 “我去见见炙龙,你不必跟着。”皇凌夜抬脚走向妖族军营的方向,淡淡的阻止了钟先生的跟随。 “世子,您务必多小心。”钟先生看着少年的背影内心惆怅,这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吃了多少苦他比谁都看得清楚。 可惜了这天资不凡的好孩子,心性在这么多年的磨砺中已经开始走偏了,没有了少年的明朗,反而是死气沉沉的隐忍和圆滑。 皇凌夜独自一人走进妖族军营,不少正在啃食人肉的妖,纷纷放下手里的肉,呲着獠牙对他流着口水,低沉的嘶吼。 皇凌夜目不斜视:“通报妖王炙龙,皇凌夜求见。” 一个化身女子,身姿玲珑妩媚,穿着暴露的猫妖,斜睨了他一眼,从上扫到下,撩人的一笑:“这副皮囊真真俊美,你在此等着。” 声音娇媚妖娆,身形一转,便扭着腰肢进了主帐。 没多久,猫妖出来,一边贴心的撩起帘幔,一边暗下小声说:“炙龙尊上对奔狼族倾灭极为恼怒,你可小心点。” “多谢。”皇凌夜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猫妖甚是满意他的挑逗,贴近他小声说:“若是你还能活着出来,要不要一起…” 皇凌夜扫了下她化形不完全的猫耳和猫尾,姿态亲密的将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猫族,我还没试过…” 猫妖被他温热的鼻息刺激,娇声一笑:“我也没试过你这般英俊的人族少年,想必味道不错。” 皇凌夜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不再纠缠,大步走进帐内。 “参见妖王。”皇凌夜拱手一礼。 炙龙此时已非刚破封印时的狼狈模样,他化身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斜倚在巨大的骨骼堆砌的王座上,头顶一只断掉的龙角和一只破碎断裂的龙角此时都被金子重塑,一头红发随意的散在身后,蜿蜒蔓延直至脚下。 “皇凌夜,你说动本王将奔狼族交给你指挥,你就是这么回报本王的?奔狼族在此一战死了近三成。” “尊上,此次围城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却不料城门楼上来了一个身穿红袍的男子…”皇凌夜将战场发生的始末讲了一遍。 炙龙浓眉一抖,心叫不好,听着便是那只和自己作对的狐狸和麒麟。 但他眼珠一转,并不打算因此就放过皇凌夜,毕竟对于自己妖族他也得有个交代。 “就算皇朝有外力相助,你在借我妖族之力前可是打了保票的,定然会拿下花城,可如今别说夺城,你连打都没打,白白让我方奔狼族送命在阵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炙龙目光冷酷的盯着皇凌夜,想看他求饶,好再压榨下人族点油水。 他费那么大功夫打开天地结界,与皇隐白联手对付皇朝,自然不是好心帮皇隐白,而是看中了人族的地盘。 妖界多山脉多极地,虽然地方大,却没有适宜居住生息繁衍的地方,气候恶劣。 皇朝北境虽然冬季严寒,但相对妖来说已经是极度的舒服。 这也是当年他带着妖举族侵略肆杀人族的根本原因。 抢占这适宜生存的环境。 若非那死狐狸背地里引来天界对付他,也不会在最要紧的时候被偷袭中了封印。 这一封就是上千年,那被妖界鄙夷的九尾狐坐上了妖王的位子,还对破除封印归来的他耀武扬威。 这让他如何能忍?! 因此他发誓,此生一定要实现自己占据人界的理想。 而如今与皇隐白勾结便是第一步,亏得皇隐白还以为得了实惠,却不知是他炙龙手中的棋子正玩弄于股掌中。 皇凌夜并不为他的威慑所惧,抬眸看向炙龙:“两军交战有所伤亡在所难免,尊上也说了,皇朝是有外力相助,此次突然出现,并不在你我预知范围之内,此次前来,我与想与尊上商量对策,并非是要将此次不利全都揽在自己头上。” 眼看炙龙觉得被冒犯脸色铁青。 皇凌夜又说道:“今日我还对那红袍人射了一箭,用的是蘸了玉琉璃灯油的箭矢,很明显,那红袍人惧怕那箭矢,若非白衣人出现,他必然不死也伤。” 炙龙浓眉一跳,这小子什么时候对玉琉璃下过手,他都不知道。 玉琉璃乃是天界之物,莫说是那狐狸,即便是他,也是畏惧的很,这玉琉璃自从被带到天地结界,他连看都不想去看。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接触过玉琉璃,如果这小子图谋不轨,用蘸了灯油的箭背刺他,岂不是.... 眼看炙龙神色几经变化,皇凌夜自然知道他在怕什么,他之所以说出来就是想让他怕,让他摸不清自己到底还有多少蘸了玉琉璃灯油的箭矢。 炙龙面上浮现深不可测的笑意,眼中阴冷炽热:“你想让本尊出手引走那麒麟,你便可以除掉那狐狸?” 皇凌夜眉尾一挑,果然,这炙龙认识一白一赤那两个人,白衣的是麒麟?红衣是狐狸? 看炙龙的神色,与那二人也是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怨。 “我凡人之躯能为尊上所做的也就是放冷箭这样的事,论起主力还是尊上。”皇凌夜自然不愿当出头鸟。 白衣人投掷回的箭明显放了水,留了他一命。如果他还去招惹他们,那一箭就是射进自己胸膛让自己魂飞魄散。 炙龙没把他当回事,让皇凌夜去杀那两个人,他还没傻到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放冷箭,哪怕只能治住那只狐狸几分,锉一锉他的锐气也好。 皇凌夜略一思忖又说到:“冷箭只对那狐狸有用。麒麟无碍。” “这便够了。”炙龙微微眯起眼眸,妖王惧怕天界至宝,但那麒麟怕的是妖血。 如此一来,花七与圣佑,不足为惧。 念及至此,炙龙心情大好,如果能趁此机会诛杀那死狐狸,那么妖界便又是他炙龙的天下。 “来人,摆宴,本尊要与世子喝上两杯。”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让皇凌夜也是略有不解,但只要不追究奔狼族的事,还默契的达成了之后作战的共识,那便是好事。 很快门外便有几个扭着腰肢姿态妩媚的女妖端着托盘一一而入,将托盘上的肉和酒放在炙龙和皇凌夜面前。 皇凌夜看清盘中的食物后不禁一阵恶心和浑身的恶寒,那两大盘的碎肉混杂着内脏脂肪和一些眼珠,一看便是人类。 第131章 密谋 炙龙自是看到了他的反应,想着还得利用眼前这人去对付死狐狸,便收敛了些鄙夷,对女妖呵斥:“怎能如此怠慢世子,去,撤了,给世子上一些人类可以吃的食物。” 女妖呆愣片刻,她根本不知道人该吃什么,但炙龙冷冽的眼神让她打了个激灵,忙把餐盘撤了下去。 没过多久端了一盘花花绿绿的草和花。 皇凌夜尴尬的看着眼前的野草,怕炙龙又为难那女妖,便苦笑着捏了朵花放在嘴中嚼了嚼算是应付一下。 与炙龙略饮几杯后,皇凌夜借故告辞离开。 炙龙身后缓缓走出了一只气质清冷的猫妖,面容正是那在学坊与凌卓等人一同参与雾中林测试的女学子左清儿。 “尊上。”左清儿淡淡行了一礼。 “他为何会接触到玉琉璃?”炙龙目光不善的扫向左清儿。 这个女人从花七手中救了他,又不知怎么得到了玉琉璃打开天地结界,玉琉璃一直在她掌控之中。 来历不清,行动不明,炙龙知道她目的不单纯。但目前还不能挑明,计划刚刚开始,皇朝的国土还没完全被他掌控在手里。还不能和这个女人翻脸。 “回尊上,我等不能接触玉琉璃,是凌夜公子提出可以帮我们放置玉琉璃在天地结界,想必是那时他便对玉琉璃动了手脚。”左清儿神色淡淡。 对于皇凌夜,她早在十数年前便与他认识,那时他还不是世子,只是个不受宠还被作贱的亲王公子。 之所以左清儿能到千阁学坊暗访炙龙的封印之地,也是与皇凌夜的相助脱不开关系。 “你早就知道?!”炙龙目光阴鸷的盯着左清儿,莫非这个女人也留了暗害他的心思? 眼看炙龙这多疑的性格又占了上风,左清儿单膝跪地:“回尊上,属下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这个女人毕竟是妖,除非她举族都不想活了,不然谅她也不敢真的犯上作乱。 炙龙收回威势,淡淡说了声:“起来吧。皇凌夜的话你也听到了。那只麒麟你必然不陌生,怎么把他引开,就交给你了。” “是,属下明白。”左清儿自是还记得雾中林自己将妖血泼在圣佑身上后,他便不能自如行动的事,为此应的很是痛快。 皇朝,太和宫。 皇伊贤亲政后,事务越加繁忙起来,将火炮的事全权托给了凌卓,让她酌情处理不用事事与他商议。 凌卓虽然在他亲政大典上献上了火炮,但那也只是一座刚刚实验成功的。 之所以在亲政大典上放出来,更多的是鼓舞士气,震慑北境。 真要能运往北境派上用场,为时尚早。 眼看时至盛夏,北境战事因为花七和圣佑压阵,皇隐白与炙龙没有再贸然进攻,两军临河相对,陷入焦灼之势。 而久未有消息的夙歌,在战报中偶然被提及,他亲率的一队伙头兵,意外遇见妖族偷袭主营,夙歌以少胜多,击退了妖族,为此晋升为伍长,在夙家军中有了一席之地。 凌卓接到战报时,虽然只是被提了一句,也足够她反复看了半天,傻乐了半天。 但乐归乐,还有一件事也要操劳起来,那便是皇伊贤的大婚。 原本定在年末,她想着也不用太早提上日程,但掌管钦天监又监管礼教司仪的王阳子提醒她,以往帝后大婚的在定下婚约开始便要着手准备。 晚的也至少提前一两年便开始为帝后裁定制作吉服以及帝王的聘礼和珠宝首饰等等,流程也得多次派人尝试时间是否合理,万不能有一丝疏漏。 这些本该由皇家年长些的女性长辈做主操持。 但帝王自幼便没了母妃,后宫中的太后等嫔妃早在叛乱时便自戕于先帝陵前随先帝都去了。 此时能把这事揽下的只有身为次帝,又是帝王妹妹的凌卓。 凌卓听的头都大了,她自己都没出嫁,当然也没有出嫁的机会,这…这还得为一国帝后张罗嫁娶之事。 眼看凌卓脸拉的老长,贺东阳却是插嘴:“殿下,你们那个世界嫁娶之事应该也不比皇朝简单吧,你不如就两厢结合一下,既能引领下皇朝的婚嫁潮流,又能给帝后一个不一样的婚礼。” 他与凌卓这些日子相处习惯了,和王阳子接触了不少凌卓那个世界的事物,对新词掌握的也很熟练,此时提醒凌卓也是捡了凌卓能听着舒服的说法。 凌卓无奈:“这个我想过了,但我们那可取的中式婚礼也都是沿袭古代,我们能做的能想的还不如你们的礼数周全,根本不敢班门弄斧。如果按西式的来,白色婚纱,想想我都觉得可怕,右相全府上下还不得把我吃了。” “那你中西结合,取优势。”贺东阳听不太懂西式和婚纱之类,但总都会有长处吧。 凌卓无奈摇了摇头:“我最多奉献下蓝钻,给未来嫂嫂做一枚大一些的钻戒,其他的着实没有头绪。” 王阳子则是一叹:“殿下您没经历过帝后大婚之事,但您可以向皇朝一些经历过的老人去讨教一二,再者,未来皇后娘娘想要什么样的,也该去派人了解一下。” 凌卓点点头,自从知道凤凌霜杖毙了凤五小姐,她心里就对这个未来嫂嫂有种莫名的抵触心理。 但,帝后大婚,确实应该多去关心下女主角。 凌卓摆了摆手:“此事我再考虑考虑如何处理,咱们还是先把火炮之事继续推进,炮筒还需再加厚一些…” 她将话题绕开,又忙碌起火炮之事来。 又推了几日,礼部也派人来,主动单独觐见凌卓,着重提出帝后大婚之事,还拿出了流程和礼单,让凌卓过目。 凌卓看着一人多长的礼单,她都怀疑这是不是会把皇伊贤的私库掏空。 但细细看了下去,又觉得这是打算把国库都给掏空。 “会不会,太过奢靡了些?”凌卓皱眉,光金银器这些倒也罢了,还有什么万年红珊瑚,这种她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礼部是怎么想的会写在礼单上。 “回殿下,这些是按照先皇迎娶皇后的礼单来的。当年先皇不喜奢靡,已经做了删减。如今已经是极限,臣不敢擅自做主。”礼部侍郎拱手一礼,把难题抛给了凌卓。 凌卓叹气,先皇…先皇那可是皇朝的鼎盛时期。 现在,现在都皇朝的情况哪里可以比拟先皇那盛世的一二了? 第132章 见未来嫂嫂 自己拼命的给皇朝创造经济价值推动皇朝复兴,难道为了一场婚嫁,就得把这些能让无数百姓吃饱穿暖的银子都花在这上面? 凌卓不服气,也不舍得。 把礼单一合着人给礼部侍郎:“这些皇朝目前都没有,你捡有的来写。” “这…咱们的未来皇后可是凤家人,凤家百年望族,这些礼单上的物事对凤家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如果再捡些俗物,那岂不是丢了我皇室脸面?!”礼部侍郎拔高了语调。 明显不把凌卓这个小丫头看在眼里,摆明了说凌卓小气没见识。 “凤家又如何,嫁入皇宫为后,就必须有为后的责任和担当。该为皇朝着想,如今皇朝民间尚且艰难,北境争战又需要大量银两和粮草。为了帝后大婚的颜面,就该让皇朝为此付出全国库的银子吗?”凌卓怒然一掌拍在桌案上,连茶盏都跳了起来,茶水倾洒出来,顺着桌案蜿蜒到桌沿滴滴答答流下去。 她鲜少发脾气,平日待人亲善,御下也是极为宽厚,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今日她如此盛怒,让一旁随侍在侧的素锦也是没有准备吓了一跳,忙上前处理茶水,心中埋怨,这礼部侍郎也着实是个愣头青,看着次帝殿下年纪不大就想掐扁搓圆。 “殿下息怒。”礼部侍郎感受到她的威压,竟丝毫不输于帝王,顿时也是腿一软便跪在地上:“臣知错,臣这就将礼单拿回去重改。” “不必了,既然你担心未来皇后会不高兴,那本殿就拿着礼单去看看皇后的意思。”凌卓就不信了,哥哥看中的凤凌霜会是个不顾国家的女子。 “是…”礼部侍郎忙唯唯诺诺的应着把礼单双手呈上给了侍女,看凌卓不再搭理他,才仓皇告退离去。 “殿下,不必与他计较,这礼部也是多年未操持这样的盛世,一时摸不着头脑也是正常,万不可因此气坏了身子。”素锦又为凌卓倒着盏茶,轻轻推到她面前:“这是西贝家姑娘托人送进宫中的茶,您平日最喜欢,快尝尝。” 凌卓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确实是明月最喜欢的那白蒲茶。 喝了一小盏,凌卓心里方舒坦些。 自从成为次帝,需要接手处理的事越来越多,她想逃避都逃避不了,慢慢的好脾气都被磨没了。 “嬷嬷,我是不是不该乱发脾气?”凌卓垂下眼眸,神色有些低落。 “殿下,老奴认为您今日没有错,这些臣子若没有强势的人来镇压,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早年咱们陛下不也是如此才被人左右吗?您如今也是帝王,他们不敬,您没有惩罚他们,已经是很宽厚仁德了。”素锦宽慰凌卓。 “嗯,谢谢嬷嬷。”凌卓勉力一笑:“这些年也多亏有你照顾,我才能过的无忧无虑。” 还记得自己刚到这个世界,哥哥无暇抽身陪她时,都是素锦嬷嬷一直开导她陪伴她。 “殿下,照顾您是老奴的使命,必然会全力以赴。”素锦面对凌卓的谢意,有些不自然。 “本殿想去见见嫂嫂,帮我给凤府递个帖子。”凌卓吩咐。 “殿下,您位居次帝,地位等同于陛下,不必纡尊降贵。如若想见凤氏传召便可。”素锦提醒。 凌卓淡淡摇了摇头:“召见是上对下,那是本殿未进门的嫂嫂,本殿自是得尊重一些。” “是。”见凌卓已有了主意,素锦便不再多说,着人去安排。 皇伊贤得知凌卓因着礼单发了脾气,还准备去凤府见凤凌霜,颇为意外,但既然凌卓接手此事,他便不想插手去左右她的想法和判断。 兄妹二人这些年相依为命,这点子信任和默契还是有的。 于是第二日,凌卓低调的出宫前往凤府。 凤府上下一早接到消息,便洒扫准备。 只待凌卓的车马停在府门口之时,凤府正门皆齐齐打开。 右相不在,出来迎驾的是凤府二房。 但见次帝身边只带了个随侍的老嬷嬷,从马车上跳下来,随意的没有一点排场和架子。 让凤氏迎驾的一众人都不免心中犯嘀咕,这次帝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出行侍卫和奴仆都不带,难怪一直没什么关于她的传闻。着实过于低调了。 “参见次帝殿下。”凤家二房凤岳迎上来带着众人跪拜在地。 “都起来吧。”凌卓随意的摆摆手。 凤府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也不必被人恭维着引路。 “你们不必跟着本殿,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本殿今日只是来见见未来嫂嫂。有些事要与她商议。你们跟着反而不自在。”凌卓自居高位,就懒得和人虚与委蛇,直接把话说的直白,这样大家都心里明白该怎么做。 凤氏众人明显一愣,他们确实意外次帝为何驾临凤府,还特意商议一番,张罗了好酒好菜准备招待。 凌卓的话让他们又瞬间松弛下来,若是不用饮宴和恭维,那么大家也确实都舒坦不少,毕竟谁也不知道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帝聊些什么,平白都很尴尬。 “是,谨遵殿下旨意。”凤岳起身后忙避让开,派了个小丫鬟给次帝带路前往凤凌霜所居住的院落。 凤凌霜本想一起接驾,但她是即将出嫁的新妇,不便露面在凤府外,因此只能在内院门口等候。 远远看见凌卓随着小丫鬟进门,便总觉得她身形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待离得近了,见凌卓样貌卓然,肌肤胜雪,眼眸漆黑若深潭,戴了赤色的抹额,抹额上坠着几颗小巧的玉珠,乌发高束,两鬓垂下抹额的丝绦,下面坠了玉坠。活脱脱一副漂亮的瓷娃娃活灵活现的模样。 “参见次帝殿下。”凤凌霜颔首福了一礼。 “嫂嫂免礼。”凌卓快走几步,虚扶一把。 “原该我进宫拜见殿下,却不料有劳殿下出宫特意来看我,真是折煞了凌霜。”凤凌霜被她称呼嫂嫂,心中不免升起些好感,垂着眼眸,将话说的客气又圆满。 凌卓淡淡一笑:“嫂嫂说笑了,我也是遇见了难题,特意来凤府请教嫂嫂,还请嫂嫂勿怪我唐突。” 她没用本殿自称,也是刻意将身份暂且搁置,只是为了能与这未来嫂嫂有个和平融洽的关系。 凤凌霜自是承了她的情:“那快请厅里坐,休息一下饮些茶水点心。” 说着便上前来主动牵了凌卓的手,带她走进院里的垂花厅。 凌卓打量着凤凌霜的院落,这里并非自己上一次来冬日宴时去过的地方,此处大约地处凤府中轴线偏后的位置,占地面积却是不小,可见凤凌霜在凤家地位很高。 这也难怪,早早被定下为后,凤家必然不会亏待这个女儿。 垂花厅多为女子接待宾客所用,也只有极为受宠的嫡长女才配拥有。 第133章 以退为进 凤凌霜的垂花厅布置的极为雅致,珠帘层纱,装饰典雅,每一分每一毫都极尽的奢华。 凌卓认得那垂纱,在日光下粼粼波光,透影不透人,是西南上供的极品月影纱。 今年宫里也不过得了两匹,凌卓用不着,皇伊贤便都给了凤凌霜。 原来放在垂花厅做了纱幔。 凌卓略有心疼,但这也许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自小养尊处优习惯的东西,也就只有她这个在现世普普通通的孩子没什么见识才会当宝贝不舍得用吧。 见凌卓伸手抚了下那月影纱,凤凌霜面上微红:“这是陛下所赐的月影纱。” 凌卓点点头:“嗯,我见过成匹的,当时便觉得它很好看,但不知道如何用,如今见着嫂嫂做成帘幔,这阳光之下被风一吹,似粼粼水光,真是挺好看。” 冲凤凌霜一笑:“也是哥哥疼爱嫂嫂,今年不过得了两匹,巴巴的全送给了嫂嫂。只为能博嫂嫂一笑。” 闻言凤凌霜脸色更红了几分:“让阿卓见笑了。我与陛下还未成婚。陛下这也是惦记着凤家。” 她说着,牵着凌卓坐在厅内的圆凳上,一旁的侍女忙端了茶水点心奉在桌上。 “阿卓尝尝嫂嫂这的茶。”凤凌霜亲自给凌卓甄了一盏茶递到凌卓面前,将自称也顺势改了。 凌卓双手接下,轻啜一口,不同于明月送她的白蒲茶,凤凌霜的茶却是有着淡淡果香。 凌卓眯起眼开心的谢过:“很好喝,谢谢嫂嫂。” 凤凌霜松了口气,这次帝凌卓自小跟在皇伊贤身边,早年还真怕她与皇伊贤日久生情,让皇伊贤改了封她为后的想法。 但这些年这凌卓行事低调,在深宫中也没什么声响,帝王身边偶有风声传来,也都是凌卓年幼帝王多照顾,不过是寻常兄妹相处,二人并无其他过分之举。 渐渐的凤凌霜也不再怎么介意凌卓的存在,今日还是她第一次独自见凌卓,眼看她确实生的极为美貌,但周身却没什么凌人之势,就像自家小妹般可爱,便也心里踏实了。 “嫂嫂,你与哥哥即将大婚,原本一应事宜该有长辈操持,你也知如今皇室之内并无在世的长辈。这任务落在了我身上,帝后大婚事务繁杂,我拿不定主意,所以特意来向嫂嫂讨教。”凌卓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和盘托出。 凤凌霜一怔,她没料到凌卓会把帝后大婚中的当事人自己直接扯进准备事宜中,这…这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虽然皇伊贤也算是新朝初立,但皇朝早有旧制,还没有哪个皇后亲自参与这些准备。 但想想,却也不难理解,皇伊贤自是没时间和精力安排。 而凌卓首先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次她自己都没经历过嫁娶,一上来就得接手帝后大婚这种被载入史册的大事,任谁也没个章程。 见凤凌霜面露难色,凌卓也略有后悔,这确实让当事人也很为难,毕竟是皇室娶后,人家姑娘自己张罗婚事,说出去也不太像话。 “嫂嫂,你不必为难,一切事自有我去准备着手安排。但我拿不准的有几个地方,需要看看嫂嫂的心意,嫂嫂点头我才敢去做。如果嫂嫂不肯,那便一切按旧历。”这才是凌卓的目的,她也没想过让凤凌霜自己来亲自办,就是想要她个态度,以免日后被埋怨。 凤凌霜见这妹妹进退有度,并不强人所难,便点了点头:“阿卓请讲。” “嫂嫂,你知道我来自异世,在我的家乡,提倡自由恋爱,所谓自由恋爱,就是男女双方看对眼,互相爱慕,便有家里相见说和定下婚事,选个良辰吉日迎娶婚嫁。”凌卓先给凤凌霜普及现世的理念。 “自由恋爱?没有媒人在能做数吗? “婚姻本就是你情我愿,双方看对眼觉得能过一辈子经过慎重决定才携手共进的事。媒人不过是走个流程。”凌卓为凤凌霜讲解。 “那你们那里,婚前男女会在一起吗?”凤凌霜说完便有些脸红。 凌卓想了想,点了点头:“早些年思想还未开放时确实会保守一些,如今思想开放了,莫说婚前谈恋爱同居,不喜欢觉得不合适了便分手,这也是常事,没人说过必须盲婚哑嫁择一个人终老。” 凤凌霜想起自己年少时与程容若之间的暗生情愫,又止于身份隔阂,不禁有些唏嘘。 凌卓自是也想到这个,但这可是自己的亲嫂嫂,还是不要让她想歪了才好:“但如若确定与一人步入婚姻,那便是要真诚慎重的。毕竟夫妻关系是有法律保护的。” “法律保护?你是说官府会记档留存吧?”凤凌霜一点就通。 凌卓点头:“并且我们那提倡一夫一妻制,如果某一方出轨,坐实了可是要净身出户的。” “一夫一妻…”凤凌霜心头狂跳,没有女人想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也不例外。 凌卓深吸一口气,还是得为自己哥哥开脱一些:“嫂嫂,阿卓明白,女子谁不想要一心人共白首。阿卓能理解你。” 凌卓伸手握住凤凌霜的手,真挚的说:“你在哥哥心中一直都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他选择你站在他身后成为他的港湾,你们是帝后,又是夫妻的情谊远比任何人都亲近。” “嫂嫂,皇室目前血脉凋零,已经动到了国之根本。哥哥必然不会只有你一人,但嫂嫂,阿卓保证,阿卓只认你一个嫂嫂。如若有人敢欺负你,阿卓必然不会饶了她。”凌卓宽慰凤凌霜。 凤凌霜心中又何尝不知,她早有心理准备,自是不在意后宫有多少女子为皇伊贤开枝散叶。 但凌卓今日肯这样说,却是她想不到的,她没想到凌卓这孩子对她如此真诚,她们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凌卓便认了她,还会提出站在她这一边为她撑腰。 饶是凤凌霜这样世家内院长大,早对人心没什么期待的人,心也被感化几分。 凤凌霜反手握住凌卓的手,莞尔一笑:“有阿卓在,嫂嫂必然会做好陛下的皇后。不让陛下为后宫多虑。” 凌卓含笑点了点头,铺垫完了,她才可以扯到正题:“嫂嫂,阿卓还有一事,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第134章 素锦来历 “阿卓请讲,嫂嫂面前,你不必有太多顾虑。”凤凌霜已经与她亲近起来。 “嫂嫂,礼部呈上的礼单,阿卓看了,但阿卓把礼部侍郎狠训了一顿。”凌卓自是知道宫里少不了凤家眼线,索性自己说出来。 凤凌霜心头一跳,没应声,这事她自是知道的,也知道凌卓说了什么。 “嫂嫂,阿卓自是知道纵使是民间嫁娶也是头等大事,更何况帝后大婚。阿卓不会让嫂嫂委屈。但按照礼部的礼单来,皇朝目前的内政实在做不到....” “阿卓,嫂嫂明白。”凤凌霜打断凌卓的话:“皇朝北境之乱,父亲家书中写的很详尽,前线吃紧,危在旦夕。嫂嫂都明白,那礼单上的凤家都不缺,有嫂嫂做主,你不必忧心凤家会有什么异议。” 凌卓意外凤凌霜深明大义,不禁心中一暖,面色也带上了些感激:“多谢嫂嫂,有你这句话,凌卓就该替哥哥为你多谢几分。” 凌卓起身离座,敛衽一礼。 凤凌霜忙起身避让,回了一礼:“阿卓乃是次帝,与陛下同尊,不必如此客气,以皇朝为重,这是臣子应该做的。凤家乃是皇朝重臣,更应以皇朝为先。” “嫂嫂。”凌卓上前扶住凤凌霜:“嫂嫂,阿卓自是也不想嫂嫂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有遗憾。你且放心,阿卓定然为你和哥哥好好操办,虽然那些宝物皇朝暂且亏欠了嫂嫂,但凌卓有办法能让嫂嫂和哥哥终生难忘此等人生大事。” 凤凌霜心头被她温暖,伸手撩开她脸颊上的发丝,眼眸中涌上温柔:“好,那嫂嫂等着。” 离开风府。凌卓坐在返程的马车上,终于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假寐。 素锦上前来帮她拿了个软枕靠在身后:“殿下得了皇后娘娘的体谅,终于不用再悬着心了。” 凌卓若有似无的嗯了声。 “在风府,没有见到云鹤公子,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当年公子进宫陪您玩耍却中了蛇毒,这些年过去,也不知道身体好了没?”素锦似是追忆的提起故人。 但等了片刻却没听凌卓接话,打眼看去,才发觉她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素锦默默一声叹息,拿了薄毯为她搭在身上,这些年陛下禁止宫里之人在凌卓面前提起凤云鹤。 凌卓自当年那失魂症状之后,似乎真的已经把他全忘了。 但北境那边下了死令,又拿了女儿做威胁,让素锦在皇朝内部做些手脚,也最好引起皇家与凤家的矛盾,如此一来右相必然心有怨怼,前线必然会松懈下来。 今日,她原本以为凤凌霜必然不悦礼单被驳回一事,想着在言语间挑拨一二。 却没想到如今的凌卓没有直来直往的让凤凌霜接受,而是迂回的以退为进,让凤凌霜主动放弃礼单,将所有事都全权交给凌卓安排。 阿卓长大了,尤其去过学坊之后,她不再是宫里那个任性又胆小的小女孩。 已经有了足够成熟的心智和手腕。 素锦无奈的闭上眼眸,将眼泪遮在眼睛里。 她是先帝时期的待选秀女,在先帝去了之后,她也就自由可以嫁人。 但时运不济,刚刚生下女儿,夫君便在战乱中离世,她独自抚养女儿到三岁,连活泼可爱的女儿,也与她在逃亡中走散。 她为生存应选入宫做了女官,后在凌卓来到皇朝后,成为凌卓的贴身嬷嬷。 数年前,有北境的人拿了女儿走散时所穿的衣物找到她,告诉她女儿没死,人在北境。 自此,为了能得见女儿,这些年没少将凌卓的消息递出去。其中便包括凌卓易容程容琳到千阁学坊进学之事。 传消息,不伤害凌卓,这是素锦的基本底线。在她心里怎么舍得对这个自己打小带大的孩子下手。 可是北境送来带着血迹的衣物,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素锦不敢去想女儿在北境的现状。 如今却是要到了抉择的时候,素锦看向沉睡的凌卓,擦去脸上的泪:“殿下,您心地纯良,一定能体谅嬷嬷的,对么......” 太和宫。 有了风凌霜的支持,凌卓放心的着手操持帝后大婚事宜。 早在凌卓接手之前,这些年也多多少少有些准备,只是没提上具体流程。 眼下有了主事人,一切推进的极为顺利。 虽然礼单上的宝物不够丰富不够多。但凌卓有蓝钻石矿和玉脉在,也有了底气。 潘非鱼和明月开采蓝钻石因为动静很大,自是早被学坊得知,但凌卓派兵驻扎,严防死守,到底没有将具体开采什么散播出来。 众人只是传说次帝殿下在修葺学坊盖宫殿,其他一概不知。 第一批开采的蓝钻石,经过王阳子想办法制作了专用的打磨和造型工具,如今也已经小规模生产了一批样式新颖的摆件。 秘密的送到太和宫,皇伊贤看了也是暗自惊叹,这蓝钻石颜色非常艳丽,经过打磨之后无数菱形的镜面堆叠,只要有微弱光芒,便能折射出无数的光彩,晶莹剔透,美丽绝伦。 凌卓说在她那个世界蓝钻也是极其稀有的钻石,多是做成首饰,像眼前直接打造成一人多高的蓝色珊瑚的,绝无仅有。 听说凌卓要将此物弥补礼单上的缺失的万年红珊瑚,送给凤家做聘,饶是皇伊贤也有些不舍得。 好在凌卓说这只是整个矿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皇伊贤才舍得让她记入礼单,日后归了凤家,算是便宜凤家了。 而其他成品,凌卓又捡了些品质上乘的,打算给凤凌霜添套蓝钻石的头面。 而最顶级的,给帝后打造一对钻戒。 其他的则是由明月设计制作后,依托西贝家的航线,运往瑞霖出售。 凌卓还挑了颗纯天然,拳头大小的深蓝色丝绒光泽的极品蓝钻,用锦盒装了,写了封信,托西贝朗月随船亲自送呈给了瑞霖三皇子,至于如何利用打造什么,便由他自己决定好了。 答谢他的提点之恩以及开辟航线时提供的便利。 一切差不多忙碌过半,凌卓意外收到了夙歌的信。 第135章 夙歌来信 他的信是由风府的暗卫向左相通传消息时带回盛都,递给了潘非鱼,又由潘非鱼让贺东阳带进宫交给凌卓的。 凌卓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信件,封面空白一片,想必是不愿透露收件人的消息,凌卓心如擂鼓,一点一点的将信件抚平。 用银质的小刀一点一点裁开封印,小心的取出里面的信笺,看着略有些粗糙的纸,便知夙歌写信不易。 “阿卓,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约已经到了北境。 临别之前,我托付非鱼若有信件便转交给你,想必他如约完成了任务。” 凌卓勾起唇角,她便知道,夙夙一定早有安排,否则老潘怎么会直接将信转交进宫中。 “想念自是不必多说,你懂我的心。 阿卓,一路北上,我才知民间的普通百姓生活原来如此辛劳,想你我自幼长在宫中和夙府,深受权势荫蔽,不愁吃穿。 我一直认为百姓即便不足我们十之一二,但也至少能吃上饱饭,衣物能蔽体。但现实却让我大失所望。 皇朝真的需要好好的休养生息,让皇朝恢复兴盛,是阿卓你的梦想,从此也是我的梦想。 我近几日便过了函谷关入军,之后通信不便。 自此相告平安,勿念。 你的夙夙。” 凌卓看着信纸下角一个完美的弧线下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不禁噗嗤一笑,夙夙还记得,她时常画给他的抛爱心的简笔画。 将短短的信又反复看了几遍,凌卓才依依不舍的将信小心的装回信封内,将信仔细的收在自己枕头下,与夙歌赠予她的初心印章放在一起。 凌卓将帝后大婚安排妥当走上正轨流程后。 便将程容若从金陵调回盛都,接任千阁学坊坊主一位,而现任坊主则是高升入朝为官,顶替了冲撞次帝言语无状之人,担任礼部侍郎,他本就是左相门生,如此一来左相也并无意见。 如此安排,所有人都传说程容若失了帝心,官运走到头了。 千阁学坊不过是个学府,纵使在皇朝名满天下,又哪里比得上在朝中担任要职,有权有势来的实在。 凌卓下旨时也是颇为犹豫,还是皇伊贤按着她的手在调令上盖上了她的镇国玉玺。 程容若在金陵为地方官已经两年有余,已经做出了足够的政绩。 如今皇伊贤已经亲政,所急需的是广招天下有才之士,充盈朝廷一些新鲜血液。 即将重开的恩科自然能起到一些作用,但能榜上有名的多是世家子弟,各有派系。哪里有自己培养出来的可信又靠谱。 将程容若调进千阁学坊手握学子面圣之权,也是给帝王打个前线,筛查和挖掘人才。 这重任非他莫属。 再见容若之时,他正在学坊为他分配的院落里种下一排蔷薇,提了水桶浇花。 一身藏蓝色长衫,长发用玉簪挽在头顶,丝丝缕缕的碎发落在眼角眉梢,眉眼专注的浇着水,他身形颀长,纵使挽起衣袖,衣角染了些泥也那般风度翩翩,优雅得体。 见凌卓身着常服孤身而来,便也没拘着君臣之礼跪拜,而是远远的冲她招了招手打了声招呼。 凌卓自是不会计较这些,不拘礼节,她反而更舒服些。 “容若大人真是闲情逸致,亏我还担心大人会不会因为领了个坊主之职便心生不悦呐。”凌卓凑近了离的近的蔷薇闻了闻,撇了下唇角,不咋好闻。 听她语气调侃,姿态放松,程容若已经习惯了,此时看着凌卓却是莞尔一笑:“二位陛下的安排,容若哪里敢有怨怼之心。容若还得多谢陛下和次帝殿下对下官的信任。” 见容若已非当年入宫给她讲皇朝史志时的谨小慎微,已经胸怀开阔豁达。 凌卓自是明白皇伊贤对程容若的引导功不可没之外,也有他自己的心性本就如此。 人,终将要成长,不管是哥哥,还是容若,亦或者是她,谁又不是在努力推动着皇朝这座巨轮航行时随着一起成长,纵使有风暴和巨浪,也不能退缩放弃。 凌卓将记载着自己对千阁学坊改制的规划图册递给程容若。 “我只是列了些想法,还是得和你商议后再规划规划才能推行。” 接过厚厚的四五本册子,略略翻看,发现其中还夹了不少纸张,有些还有不少画作为辅助理解,想必凌卓将自己碎片化的构思也都写了进去,用心良苦,耗时很久。 程容若不禁颇为感慨,民间那些骂神女无用不能造福皇朝造福百姓的人真该好好看看,这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为皇朝做了多少事。 不是要到处歌功颂德传扬美名才配称得上是神女的,而是这些年在默默无声的为皇朝做着贡献,一切功绩都为帝王铺路,为皇朝复兴搭梁。 这样的女孩子,正是该为万民所敬仰的神女。 “臣,替皇朝万世,谢次帝殿下。”程容若抱紧了图册,对凌卓便想跪拜。 凌卓则是紧忙将他扶起:“怎么突然如此,我都没反应过来。” 程容若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殿下,你也该适应适应皇朝的礼节了。” 凌卓无奈:“我们那里可是自由平等的,对自己亲生父母都未必会双膝跪拜行大礼,更何况是朋友或是陌生人。真的,我一看见有人跪我,就浑身不自在,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凌卓说着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表示自己没说谎。 程容若顺从的点头:“那好吧,私下,我也不拘小节一把。” 凌卓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初到学坊,想必应该先熟悉熟悉环境,不着急忙着改制,有机会我将潘非鱼引荐与你,他是个心思活络的,必然与你能谈得来。” “那便有劳殿下了。”程容若道谢。 凌卓没在学坊待太久便离开。 前往未央街玲珑阁寻西贝明月。 西贝明月早些时日递个帖子,邀她有空便来玲珑阁一聚,有事相商。 如今凌卓正好出宫,便顺路见见明月,听听她是什么事。 只是凌卓来的不巧,明月刚回府取东西还未回,约莫时间也差不多快回来了,店铺的管事将凌卓带到二楼雅间,让她略等候片刻。 凌卓兀自坐在二层沿街的房檐下,看着宽阔的未央街上人来车往,如今的盛都生气盎然,一派繁华景象。 皇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生机。 第136章 哥哥有心事 远远的看见雕刻着凤氏族徽的马车缓缓行过,凌卓不免多看两眼。 正在此时,马车内的人也正掀开车帘向外看来。 遥遥四目相对,只是片刻,凌卓便觉得心似乎被什么一下子锁紧,脑海中忽然一双阴鸷恶毒的蛇瞳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向她冲过来。 慌忙间起身后退,案几上的茶盏被她扫落在地,被摔得粉碎。 凌卓瞪大双眼,捂住心口,眼中泪水打转。 那是陌生又熟悉的恐惧,从心底最深处突然被扯了出来。 “怎么了?”身后响起明月的声音,她匆忙搁置下自己怀中抱着的东西上前来,看凌卓似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在不停发抖。 明月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抱住凌卓不停的呼唤她:“阿卓,怎么了?你别吓我。” 她声音因为焦急带上了哭腔,她从未见过凌卓如此惊惧交加的模样,这哪里还是平日懒散的那个凌卓。 许久,凌卓才慢慢呼吸均匀缓过了神,浑身无力的靠在明月身上:“明月,我好累。让我歇一会。” “嗯嗯,好。”西贝明月将她搀扶到软榻躺好,又给她盖上了薄毯,看凌卓沉沉睡去,便派人知会给凌卓驾车的任轻风。 任轻风听闻次帝举止异常,立刻着人回宫禀报。 而那凤府马车内的人自是也望见了凌卓,那一瞬间的凝望,同样在他心底炸裂。 不同于上次在凤府见到的她,今日她并未易容,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如今已经有了少女的模样。 肌肤如雪,眉眼间若有似无的英气,让人望进去便看不到底的幽深瞳子… 但凌卓的反应他同样看在了眼里,那种惊惧交加连连后退,如避蛇蝎。 阿卓你还再怨恨我吗… 心被无数钢针戳穿的感觉像潮水一样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心念震动下一口鲜血喷在地板上,他弓起身子,手指攥紧了胸口的衣袍,心为什么这么痛…… 太和宫。 皇伊贤得信后不明原因,但忧心凌卓状况,匆匆着了常服,私下出宫亲自将凌卓接回。 这是西贝明月第二次见帝王,还是如此近距离,原来皇朝的陛下如此年轻,如此俊朗。 皇伊贤详细问了明月凌卓的经历,明月一一相告,她并未留意凤家马车经过,因此所告知的信息也并无头绪。 皇伊贤只能抱起凌卓,带她先回宫。 一路上,皇伊贤看着凌卓似是十分恐惧的蜷缩着身子,眉头紧蹙,额头上的冷汗滚落。 这样的表现让他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去,派人查一查,凤家是不是有人回来了。”他并没具体说是谁,但只要知道回复的名字中有没有那个人便足够了。 皇伊贤抱着凌卓回到她寝宫,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将凌卓随身携带的镇国玉玺取出来,结下红绳后放在她眉心。 镇国玉玺散发出黄色的荧光,点点滴滴顺着凌卓额心的印记灌注至她体内,慢慢抚平了她的恐惧,让她安稳的沉沉睡去。 皇伊贤长舒一口气。 不由得又攥紧手掌,指甲嵌进肉里,凌卓今日表现必然与当年之事脱不开关系。 念及当年凌卓受到骤然惊吓后,皇朝上空阴云密布,狂风骤雨摧残了半个多月。 皇伊贤觉得后怕不已,但好在如今凌卓已经能自由控制龙脉,对皇朝已经没有太多影响。 否则今日必然又得陷入绝境。 皇伊贤宁可躺在这的是自己,也不想是和皇朝绑在一起的凌卓。 待凌卓无碍,皇伊贤回到政史殿。 殿内寂静无声,一道黑衣人单膝跪地回话:“回陛下,已查清,凤家今日只有长公子回京,途径未央街。” 果然如他所猜想。 “下去吧。” 黑衣人应声消失。 “凤云鹤。”皇伊贤叹息,原以为不提当年之事,凌卓失去那段记忆,便能避免再次伤害。 没想到,只是偶然遇见,凌卓内心中最恐惧的还是那件事。 当年之事,凤云鹤与凤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纵使皇伊贤因凌卓再度昏迷而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于情于理凤云鹤都是动不得。 待次日凌卓醒过来,已经全然忘了自己昨日的状况,自是把皇伊贤不许她出宫的话丢在脑后,屁颠屁颠便去找明月。 西贝明月却是抱着她泪眼汪汪说自己看见凌卓的样子差点没被吓死。 凌卓则是认为她做了噩梦,好生安慰一番。 明月心情平复后,便给凌卓拿了她新做的成衣,向凌卓提议想开一家与众不同的成衣铺子,问凌卓愿不愿意入股。 凌卓一听便乐了打趣她:“你这莫不是要给自己攒些嫁妆?” 明月脸一红,也没否认:“我总不好永远依靠家里,再者日后嫁人,若是自己手里有属于自己的产业,腰杆子也能硬一些不是。” 凌卓点头赞同,女子还是有傍身的钱才能活的有底气。 “那你打算用西贝家的钱开铺子吗?” “当然不,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再者,不还有你吗,支援一下,咱们五五分账。你出钱我出力。”明月也不与凌卓客气,直接说出早已想好的打算。 凌卓自是不会拒绝,好友相求,又在她能力范围内:“我可以设计一些我们那个世界的衣服。” “那我来负责售卖,雇人出售。” “租铺子和装修的钱我来。”凌卓平日没什么花销,这些年私库攒了不少。 “那招人和买料的银子我来。”明月拍胸脯保证:“你只管出钱和设计,其他的都包在我身上。” 两人达成共识,凌卓回宫便在私库支了五千两派人送给明月。 明月只回复财大气粗四个字,而后便着手选址等开铺子的事宜。 待凌卓回宫,便被皇伊贤守在宫门口等着的侍从直接带去了御花园。 远远看见太和湖畔皇伊贤正在吹着夏日的微风弹琴。 走近了那琴声若有似无的飘进耳朵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扫过琴弦,显然弹的不怎么走心。 皇伊贤往常对此道甚为看重,从未像今日一般散漫。 哥哥有心事,还很严重的心事。 第137章 夙歌来信 2 凌卓深吸一口气,走进凉亭已经扬起笑脸,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哥哥,我回来了。” 皇伊贤只当没看见她,扫弦的手不自觉重了几分。 凌卓听在耳朵里,暗道不好,这是在和自己置气。 “今日去了哪里?”皇伊贤还是没能忍住,问出口。 “去找明月了。说来奇怪,明月非说我昨日在她那受了惊吓,好一顿哭哭啼啼。”凌卓凑到房檐下,拿起鱼食,捻了一点慢慢撒在水中,顿时引起不少红色黄色的大锦鲤争抢夺食。 皇伊贤眉头一挑,镇国玉玺能安抚住她的情绪,同样也也抹平了她的记忆,这一点,凌卓小时候那次他便已经察觉到了。 如今没想到长大依旧如此还有效。 皇伊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担心凌卓还记得云鹤那个孩子,自此有了心中的阴影。 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和明月聊了什么?”皇伊贤语气缓和许多。 “明月约我开一家成衣铺子,我们赚点零花钱。”凌卓毫不在意的答。 “哦?是不是因着筹备朕的大婚,连你私库也吃紧了?”皇伊贤郑重起来。 凌卓摆摆手,依旧探身看着池子里的鱼:“没,明月需要找个合伙人,我便帮她一把。再说,我也很想做点实业,看看皇朝百姓都喜欢什么。” 她拍了拍手上的鱼食残渣,回身走到石桌前坐下,给皇伊贤斟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喝了几口这才说到:“我接到了王阳子和贺东阳的消息,说已经开始准备将火炮运往前线了?” 皇伊贤点了点头:“试射成功,是该实地使用一下看看效果。” “派谁护送?”凌卓比较关心这个,毕竟火炮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差池。 “沈云挚。” “我师傅?他回来了?” “嗯,今日一早到的。朕打算任命他为抚远将军,专门负责火炮以及之后的武器之事。”皇伊贤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凌卓点头,沈云挚自是最好的不二人选。 “让贺东阳一起去吧。他熟悉火炮。在前线还能指导一二。”凌卓提议,这也是为贺东阳攒功的好机会。 皇伊贤不反对。王阳子还得继续研制枪械和优化火炮自是不能走开。贺东阳的弹药却是研制的差不多了,到前线历练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还有一事…”皇伊贤略有迟疑。 “何事?” “花七受伤了。”这也是他今日心里不安的主要原因。 “什么?”凌卓震惊的直接站了起来,皇伊贤没见过花七的实力。她可是见过的,对战炙龙,那可是完全碾压局,炙龙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 “他怎么受伤的?” “密折中没写。” “严重吗?” “被箭射中了左臂。” 凌卓轻抚胸口坐下,左臂还好,左臂还好,不是心脏就没事。 “那圣佑呢?”花七受伤圣佑不会也出事了吧? “圣佑被泼了妖血,但好在有他,否则花七便不是射中左臂那般简单。”皇伊贤眉头紧皱,手指攥紧了杯盏,指关节都有些青白。 这也是他着急将火炮运去前线的根本原因,不能全依赖花七和圣佑,皇朝也该用上自己的反击手段。 凌卓只觉得心头狂跳,这个消息属实太震撼了。 她缓了缓,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难道皇朝此次真的面临绝境吗? 以往皇隐白都没有对她下死手,多是想着把她捉去北境,如今难保不会鱼死网破打算与皇朝同归于尽,那么没有什么比直接弄死皇朝龙脉更省事的办法了。 凌卓能想到的,皇伊贤自然也心里明白,他接到密报后,便开始着手安排对凌卓的保护。 “近日都在宫里,尽量不要出去了。”皇伊贤伸手揉了揉凌卓额发。 凌卓点点头,如今各项事宜都在正常推进,她也确实没必要跑出去亲自看管监督。 “哥哥,宫中…”有北境内奸,和世家的眼线。 “朕明白。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皇伊贤避开凌卓的目光,这些钉子早该拔除,之前一直没机会没能力,如今他已经亲政,加上这些年对帝权的巩固,和暗中势力的培养。 早已经摸清了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只是其他还好,只有一个人,让皇伊贤也是踌躇不决,不知该怎么处置。 “阿卓,紫宸宫已经建好,再过些时日,你便能入住自己的宫宇了。”皇伊贤话题一转。 凌卓扬起笑脸:“我前些日子还去看过,选址和建筑样式都是我喜欢的,有劳哥哥费心了。” “嗯,朕想着重新为你选用一批侍女和内应,素锦她们就还留在朕身边侍候。朕也习惯了这些老人。”皇伊贤试探着说出自己的安排,将那个一时不忍下手的人先和凌卓分开。 “素锦嬷嬷要留下吗?我都习惯嬷嬷在身边了。”凌卓也只是纠结了一下,便放开:“既然哥哥需要,那便还是留给哥哥的好,有素锦嬷嬷在,哥哥生活起居也能安心不少。” 皇伊贤唇角勾起笑容点了点头,先分开,再处理,神不知鬼不觉,凌卓便能好好接受了。 时至九月,凌卓收到了夙歌的第二封信。 信是随着明月的帖子送进来的。 贺东阳护送火炮随着沈云挚去了北境前线。能把消息顺利递进宫又不被任何人发现的也就只有通过明月了。 凌卓看着夹在明月帖子中的信,封上还是没有落款,但却画了一只简笔的小驴。 凌卓勾起唇角,打开信封。 抽出里面的信笺,这是军中的纸张,微微泛黄,质地硬而粗糙。但不妨碍夙歌字迹苍劲有力,写了两张纸。 “阿卓,见字如面。待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军报上早也收到我被立为伍长的消息。 我终于踏上了父亲走过的路,如今的北境状况惨烈,一路临近如今的驻军要塞,便可见可闻的残酷。 妖族肆虐远比我们想象中的疯狂,北境已成炼狱,我所在的小队遇见过几波蜴族之兵,他们两足直立行走,身披盔甲,甲胄之下的身躯如蛇似的布满鳞片,看似笨重,却速度极快。 几番交手,我们都是勉强一战,只能颓败。 xs7.com 力量之悬殊远远超出了预估。 但我也发现这些妖亦有破绽,如蜴族,他们长年生活在干涸的沙漠,如今他们忽然进入人界,不能适应北境极寒的天气,要靠着生火取暖来维持身体不被冻僵。 如此一来,便是我们的机会,我们生火烧化了雪水,装在各自的容器中,在与蜴族一战时将水泼在它们身上。 方法简单但十分有效。 滚烫的水泼在蜴族身上瞬间被凝结成冰,将它们与地面牢牢的冻住,如此一来,我们不费一兵一卒便打了几场胜仗。我也因为此等战功得到了晋升。 阿卓,妖族残忍嗜杀,一定要全力驱逐。若是皇朝沦陷,不止是皇朝的百姓,只怕瑞霖与凛寒之地也不能幸免。 军中传闻陛下亲政时,神女进献了可以驱逐妖族的神器,这是真的吗?如若是真的,什么时候能真正送到北境派上用场? 我知朝中决定事关重大。你自不必回信于我,避免走漏风声。 我相信你与陛下一定心系北境,会想出办法驱逐妖族。” 凌卓心随着他的笔触起伏上下,明明早已预知他会与妖族对上,但真的知道了,心里还是十分害怕他会有什么意外,但见夙夙机智应对,凌卓心中骄傲。 翻开第二页信笺,却是没有写太多字,只是在上面画了些凌卓才能看懂的符号。 一颗心从一个角落飞向凌卓的名字,还画了匹生动有趣的小马。 凌卓忍俊不禁,手指抚摸着那可爱的小马:“我也想马上飞到你身边。” 从未想过,你在我心里已经那么深。 凌卓将信又反复看了几遍才舍得放在自己枕头下,拿出夙歌送她的那枚亲手雕刻着初心二字的印章,印在了信封之上。 “在我那个世界想念一个人,一个短信一个电话便可以倾诉想法。但在这里,收到信的感觉竟然远比一个电话开心。” 凌卓手指摩挲着信,低声呢喃:“我终于理解什么叫,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能够爱一人。” 文墨笔迹原来如此触动人心… 有凌卓的全力支持,明月的铺子很快便准备差不多了。 凌卓未能出宫去看,明月将几件刚做好的盛都时兴的样衣送进宫给她过目。 抚摸着刺绣精美的云纹牡丹玉锦裙,凌卓夸赞明月寻的绣娘果然都是好手艺。 但看目前的样衣虽然刺绣巧夺天工,但制式都还是皇朝日常可见的样式。 再者,明月对成衣铺子的定位是世家女眷,这些人好的绫罗绸缎不知穿过多少,对常见的样式早就不稀罕。 如今刚刚天气微凉,如果在冬季之前赶出来这样穿着不臃肿,又略显腰肢的成衣,肯定能吸引一波追随者。 凌卓着人拿了笔墨,着手研究画了几幅,她在现世时对汉服便多有研究,深知衣裙虽美,但其实并不十分方便。 照着现代人的装束略作改良,既有古韵又有新风,想必会有不少人喜欢。 明月收到凌卓的手稿后,十分惊喜,凌卓手绘的衣袍她见所未见,但看着便十分喜欢。 她着人赶制两件又送进宫给凌卓看,凌卓做了点调整。 待到十月中旬,明月与凌卓合开的云裳羽衣正式开始营业。 得到皇伊贤批准可以出宫透透气,凌卓便着了便服带着任轻风出了宫。 如今任轻风身兼数职,暗卫,马夫,偶尔还要传信,凌卓给他每月涨了一倍的薪水。 因此老任已经死心塌地的跟着次帝殿下,只要凌卓出宫,他便走哪跟哪让干嘛就干嘛,十分忠诚可靠。 云裳羽衣坐落在未央街后面的宣武街上,与玲珑阁距离不算太远。 因着凌卓财力支持,明月本想租一个铺面,改成了三个铺面直接买下来大手笔的全部打通,重新装修一番。 靠着凌卓对现代品牌专卖店的了解又在装潢和区域划分上着重下了些功夫。 因此店铺虽然看上去并非浮夸的富丽堂皇,却是十分明亮大气,点滴的装饰尽显格局品位。 在开业之前,凌卓便着重赶制了几年孤品送去了凤府,凤凌霜闻弦音知雅意。 摆了几场世家女眷之间的宴饮,席间穿了凌卓送的定制成衣,引得不少女眷早已开始留意是哪家铺子的新样式。 因此,云裳羽衣正式营业,凌卓赶到时门前的街道已经车水马龙,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人满为患。 任轻风护着凌卓走进铺子,明月忙把她迎上二楼雅间。 看着下面带着仆从和一两姐妹进铺子挑选成衣的世家女子,凌卓不禁感叹:“果然女人都是爱美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合适的衣服。” “那你呢?平日里也不穿着的鲜艳些,那些藕荷色,桃红,莺绿你是碰也不碰,紫色倒是深的浅的一堆,陛下是不是宫里只给你备了这一种颜色?”明月取了颗葡萄剥了皮塞进凌卓嘴里,满脸嫌弃。 凌卓吃着酸甜可口的葡萄想了想:“那些颜色都不适合我,紫色…约是我年幼时念叨过喜欢紫色多一些,所以这些年哥哥每每看见内府送来的布料有紫色的就都给我做了衣袍,下面官员最是能体察上意,长此以往,因果循环,我的衣橱里除了朝服基本都是紫色系的。” 明月闻言乐不可支:“陛下是不是喜欢吃葡萄,就想把你当个小葡萄来养。” “那倒也说不定,哥哥还真的比较喜欢葡萄多一点。”凌卓跟着打趣:“说起来,哥哥这些年衣袍也简单的很,除了朝服,衣袍便服便多是银蓝色。也不怎么喜欢艳丽的颜色。” 明月想了想,之前见陛下来接凌卓,确实着了身沙青色广袖飞肩圆领襕衫,腰间束了组玉佩皮革腰封,宽肩窄腰,丰神俊朗。 明月不禁脸上微红:“若有机会咱们铺子也能为陛下做些常服。” 凌卓倒是不反对,但想到凤凌霜即将入宫为后还是幽幽一叹:“帝后即将大婚,日后哥哥的一切都有嫂嫂打理。这些就都让她去操心吧。” 明月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心里的那一丝绮念封藏进心底。 第139章 老熟人起冲突 待到日近傍晚,云裳羽衣外的牌匾上的苍鱼灯悠悠亮起,一层却是起了喧嚣。 争吵声传至二层,不少在二层雅间试衣的贵妇小姐都派了人出来查问出了什么事。 明月让凌卓不必出面,她自己前去解决。 却不料凌卓一等二等明月都没回来,一层的喧嚣声丝毫未减。 于是沿着阶梯拾阶而下,站在楼梯上远远打量着铺子里的情形。 铺子里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其中的三个人,一个傲气凌然,一个正在小声抽泣,还有一个便是一脸怒意的明月。 “我就说了,你这衣袍是抄了人家凤来仪的样式,连这刺绣都是照着人家模仿的,还说什么世上只此一件,你骗鬼呐。”那傲气凌然的女子身着一身胭脂红的衣袍,面上的脂粉颇白,与脖颈都差了颜色。 此时另一个小声抽泣的哀哀怨怨的添油加醋:“我今日买了你家的这件衣袍,刚穿了出了门就遇见了尚书家的方姐姐穿了同样的衣袍,真的是羞煞了人。”她说着就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周围不少围观的妇人小姐都开始交头接耳,很快便有人带头喊退银子,不要了这类的字眼。 明月紧忙安抚众人:“大家不要被人带偏了。“ 明月看向那胭脂红衣袍的少女:“你我有过节,这盛都府谁人不知,今日小店开业,你来光顾,我自是好好相待,但你若是诚心来砸铺子,我也是必然不会任你欺负的。” 动静没闹大之前,她好言相劝半天,但这人就是不听,非要大着嗓门把店里扰乱。 “欺负?呵呵,西北明月,你好意思说欺负,千阁学坊入学试上,你不是很嚣张吗,我苏艳艳的名额就是因为你这个贱货被剔除。这辈子咱们势不两立。”那女子狞笑一声,将身边的衣架上陈列的衣袍尽数都扯落在地,踩在脚下碾脏了那盛开的牡丹。 千阁学坊入学试? 原来是苏艳艳,凌卓就说看着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不就是千阁学坊入学试时与她打架的那群女孩子为首的那个么。 没想到,这样一面之缘的人还有相见的时候。 明月万分心疼的去捡那被苏艳艳扯落在地的衣袍,这可都是凌卓亲手设计,她陪着绣娘熬了好几个大夜才赶制出来的。 苏艳艳看着明月白皙的手,抬脚便去踩,就在她脚即将挨到明月手背时,一股大力骤然踹到她胸口,直接将她踹飞出去,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在苏艳艳身边唉声哭泣的少女此刻被震惊的张大的嘴巴能塞下鸡蛋,看着刚刚还气势嚣张的苏艳艳此时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回过神便指着将苏艳艳踢出去的人,气的浑身直颤:“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如此对苏姑娘,若是让苏家知道你如此胆大包天,必然将你碎尸万段。” “阿卓,你怎么下来了。”明月忙上前,知道她不宜露面,便想将凌卓推回去:“你去二楼暂且等我一下。这里我能处理。” 凌卓从她手中抽走那件被践踏的衣裙,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方平复了些心情。 周围众人打量着眼前这明艳如皓月的少女,她明明没发一言,却气场强大,令在场所有人不敢再发一言。 “苏艳艳,又是你。”凌卓瞥了一眼被仆从扶起来的苏艳艳。 此时她鬓发凌乱,衣裙脏污,捂着被踹痛的胸口,疼的倒吸冷气,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凌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为何对我下如此重手?” “千阁学坊的事,有我一份。”凌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你是那程容琳?不,不可能。程容琳的样貌不是这样的!”苏艳艳哪肯相信眼前这个如此貌若天人的少女是那其貌不扬的程容琳。 “无妨,今日这一脚之后,你便该相信了。”凌卓低头抚摸着那衣裙上的刺绣,被苏艳艳鞋底的泥泞嵌进了丝丝缕缕的丝线中,弄污了那原本的色泽。 “程容琳又如何,你哥哥程容若被贬官至学坊做个不入流的坊主,无权无势。你敢欺负我,你可知我父亲乃是这盛都城的太守。”苏艳艳自是不肯吃亏,被人搀扶着走回铺子里,指着凌卓叫嚣。 凌卓想了想,没什么印象,纵使是盛都城的太守也没有上朝参加宫宴的机会,与她自然无交集。 见凌卓不搭话。 苏艳艳冷笑连连:“怕了吧。如今你云裳羽衣仿制了凤来仪的衣裙,众人也都瞧得真真的,识相的就把银子都退了,店铺关了得了。” 凌卓抬眸看向她:“凤来仪是怎么回事,我不知情,暂且不论。但云裳羽衣的制式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这一点只有我敢打包票。” “你当你是谁?!”苏艳艳听她说的傲气,自是嗤之以鼻。 “我是次帝,凌卓。”凌卓语气淡淡。 但整个铺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明月带着铺子里的伙计先是跪拜下去,随后铺子里的人纷纷跪拜在地。 苏艳艳看着自己四周的人都跪在地上,自是不服:“你说你是次帝,便是吗?次帝在宫中,怎么可能来成衣铺子,你们都起来,都傻了吗?跪这么一个贱人?”她边说边去拽与她一同而来寻事的少女。 任轻风不知从何处现身,身形一闪,一巴掌扇在苏艳艳脸上,将她打倒在地,直接拔剑抵在她脖颈上,语气森然:“你所说的话会要了你们全族的命。” 苏艳艳神色一僵,随即反应过来,紧忙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凌卓叹气,看着连街道上路过的行人闻信后也都跪在地上,这场风波终是不可预计的闹大了些。 “你们质疑云裳羽衣的制式是仿照了凤来仪,此事本殿必然会查清楚。但本殿可以保证,此店中的服饰制式多是我所在的世界中才有的样式,并且本殿在设计时还略作了改良。便是为了方便我们女子日常穿着,饮宴,乃至出游,射猎。所谓仅此一件,也是为了避免撞衫这种尴尬的场面。”凌卓并未直接叫人起身,语气舒朗的讲解云裳羽衣的理念。 “如若说纵然是这样,还有仿制之嫌,那本殿必然不会相信。今日之事,云裳羽衣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第140章 你好,我叫凤云鹤 她身份特殊,举世皆知,若说是她那个世界才有的制式,这些在场的夫人小姐都是认同的,今日她们在铺子里确实见了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样式,并非苏艳艳扯出来的那一件,说起来那一件也确实普通,明显便不是云裳羽衣划为仅此一件区域内的样式。 “都起来吧。”凌卓摆了摆手,待众人纷纷起身,垂手而立。 她看着依旧趴伏在地的苏艳艳:“西贝明月,在学坊时有程容琳罩着,现在有次帝凌卓罩着。你找她麻烦便是找本殿麻烦。你父亲的官不想当了就滚出盛都,别让本殿再看见你。免得脏了本殿的眼睛。还有,这件被你弄脏的衣裙,三倍赔偿,没钱便拿你父亲的官帽抵押。” 凌卓说着便将衣裙丢在苏艳艳身上,嫌恶的抬脚离开。 没走几步又回头对明月一笑:“今日出来时间太久了,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交给你了。” 明月含着泪点点头,刚刚凌卓说的话霸气的很,着实令她听得感动的一塌糊涂。 凌卓离去后,云裳羽衣重新热闹起来,得了次帝亲自认定是另一个世界才有的样式,更是激发了这些世家贵妇小姐的购买欲,一时间众人也不在乎苏艳艳惹出来的乱子,纷纷将上架的衣裙抢购一空,还有不少提出了预定新的样式。 凌卓回宫路上就开始琢磨凤来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着了任轻风派人去详查之外,她命马车特意从凤来仪铺子前走一遭。 看着有几分像云裳羽衣铺子似的外观,内里却是皇朝成衣铺子的装修,很多衣裙的花样与云裳羽衣都有着些许相似之处,凌卓便更是奇怪,这凤来仪幕后的主人是谁,怎么像是故意和云裳羽衣作对? 待回宫不久,任轻风已经带了信来。 “凤云鹤?”凌卓十分意外,竟然会是凤凌霜的亲弟弟。 “回殿下,凤来仪曾是京中上官家的产业,但属下之人多方查探才得知如今的东家已经是凤家嫡长子,上官家不过做了铺面掌柜。在云裳羽衣筹备期间便买通绣娘着手盗取样式。”任轻风对属下拿到的消息颇为自信。 “他为何与我作对?”凌卓想不明白。 任轻风就更不明白,接着说道:“此外,属下还查明一事。” 凌卓眉尾一挑,老任还会自己开拓任务了? “凤公子近些时日才回盛都。” “近些时日才回来…”凌卓想了想,之前去凤府确实没有此人迎驾。 “回来时间不长,却摆明了要和本殿作对,这倒是挺有意思。”凌卓眯起眼,这小子怕不是有什么大病,故意来招惹她。 翌日,凌卓召凤云鹤进宫。 此道旨意还没走出宫皇伊贤便知道了,闻听此讯,正批阅奏折的朱砂笔一划便走了样。 凌卓竟然会单独召见凤云鹤,莫非是想起来了年少时的事? 皇伊贤踌躇不定,努力稳住心神,想了想还是等等看具体情况,莫不要自己情绪外露反而让阿卓起疑。 另一厢,凤府接到次帝传召,这让凤凌霜也是很意外,凤云鹤曾是凌卓玩伴不假,但自从那次被父亲从宫中带回后便在未进宫,虽然其中内情她也不清楚,但自己弟弟曾经命悬一线还是知道的。 对于凤云鹤到底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右相一直严令禁止任何人探听。 如今多年过去,凌卓还是第一次主动召见凤云鹤进宫。 凤凌霜亲自送凤云鹤出府,一路上宽慰凤云鹤,次帝她见过一面了,是个脾气直率的女孩子,很好说话,不难相处,让凤云鹤不必慌张。 凤云鹤面色神情淡淡,他在操控上官家做凤来仪时便想到了会有这样一日。 待坐上马车,穿过街巷,驶进宫中时,凤云鹤撩开车帘看着两侧的天堑,遥望着云雾缭绕的宫宇楼阁。 耳边想起千缘大师的话:“此生,命定如此,且放宽心,寻一处喜欢的地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这里,便是他曾留下最开心和最痛苦回忆的地方。 这些年在皇朝漂泊,每每午夜梦回,都还记着御花园那个能捉到小银鱼的池子,和那个笑意晏晏的小女孩一起捉鱼的情景。 “阿卓,好久不见。”他在马车上努力练习着她曾经教给他的认识朋友的方式,伸出右手,微笑。 但再多的练习,也比不过真的看见她在眼前。 凌卓安排在御花园的凉亭中接见凤云鹤,她今日颈间带了条玉石璎珞,身后的珠链垂至腰间一条绿色的穗子随着她动作轻轻摇曳,浅紫色长裙,样式简单舒适,衬得身形修长。 闲闲的坐在檐廊下,一手捧着阔口瓷碗,另一只手捻了点鱼食在喂湖水中的鱼。 “臣,参见次帝殿下。”凤云鹤单膝跪地。 凌卓并未回头,而是淡淡说道:“起来吧。” 凤云鹤站起身,看着少女身姿绰约的背影,有些紧张。 见圆桌上备了些瓜果,便径直坐下,取了几粒葡萄慢慢剥皮后放在口中。 凌卓久未见他有动静,便奇怪的回头看,见眼前的少年一身天青色纹绣云海,端的是高贵优雅,他肤色略显苍白,但唇色若珊瑚般偏粉,眉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扬,鼻梁挺直,唇角有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正捏着玉珠似的葡萄。 “你倒是不客气。”凌卓语气不善的眯起眼。 “我与殿下自幼相识,当然不必再客气。您说对吧?殿下。”凤云鹤声音低沉悦耳,眯起狭长的眼眸莞尔一笑掩饰心底的忐忑。 如今的凌卓不再是那个任性调皮的邻家小妹模样,她面容明艳若皎月,那份傲然孑立的气质让他有些不敢靠近。 凌卓与他对视,只觉得那种内心深处有着被压抑的恐惧感想往上冒。 但摇了摇头,回过神,便又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我们很熟吗?本殿没有任何印象。你不要自以为是。”凌卓瞥了他一眼,这人是特意套近乎吧? 凤云鹤神情微滞,有些落寞:“殿下大概是真的把臣忘却了。” 略一沉默,凤云鹤扬起笑脸,站起身走近凌卓,伸出手:“没关系,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好,我叫凤云鹤。” 第141章 心有打算 凌卓看着他伸出的右手,这好像自己那个世界才有的方式,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的伸手与他握在一起,低喃:“我叫凌卓…” 凤云鹤看着眼前的凌卓仍旧有些迷惑的模样,心沉至谷底,她真的忘记了,那日未央街上遥遥一见,她的反应明明似是还记得什么…今日怎么全然忘却了… 凌卓回过神,忙抽回手:“凤云鹤,你套近乎也没用,本殿今日叫你进宫,便是想问问凤来仪之事。你故意买通云裳羽衣的绣娘盗取样式,是何居心?” 凤云鹤目光垂在自己手上,阿卓已经不是小时候那肉乎乎柔糯糯的模样。 “为了见到殿下。”凤云鹤抬眸看向凌卓。 凌卓狐疑的上下打量着他:“见我…见本殿?” 凤云鹤认真的点了点头。 凌卓黑下脸,这是什么意思,把她当猴了? “那如今见到了,凤来仪之事该如何处置?” “嗯,见到了,臣放心了。凤来仪之事殿下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吧。”凤云鹤淡然一笑,躬身一礼,而后也不等凌卓回答便转身离去。 “什么叫我…叫本殿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凌卓直接一脸懵,这人啥意思?只为了见她就故意整出凤来仪来抄袭她的设计? 看着凤云鹤远去的背影,凌卓攥紧了手指,真的好想揍人,这小子未免太欠揍了吧?! “殿下,凤来仪之事如何处理?”任轻风闪身而出,站在凌卓身后,他也被这个凤家公子弄的摸不清头脑。 “以云裳羽衣的名义,一纸诉状告到官府。本殿正好拿凤来仪来列典型,规范市场竞争。”凌卓语气中还有余怒:“既然他说随便本殿如何处理,那正好,正大光明处理。开业时闹的事如今满盛都皆知,那很好,此次定然能让云裳羽衣乘风而起。” 任轻风面色一肃,他自是明白凌卓这是打算动真格的了。 这个凤家公子,是不是在故意惹次帝殿下注意呀? 三日后,盛都京兆伊接到了一纸诉状,乃是云裳羽衣上告凤来仪仿造抄袭其服装制式一案。 案件并不复杂,但弄清背后双方的势力后,却让京兆伊一头冷汗,这…次帝与凤家嫡长公子杠上了,这…这谁判的了… 此时掀起盛都新一轮的舆论,曾参与云裳羽衣开业亲眼见过次帝凌卓的世家女眷,在饮宴聚会之时将两家成衣铺子之间的水火不容传的更是火热。 连在深闺准备待嫁的凤凌霜都得到了消息,寻到凤云鹤院中过问真相。 “小鹤,你忽然回盛都,就是为了盘个铺子和次帝作对不成?难道是因为冬日宴上救了那程容琳是次帝的缘故?”此时她已经知道了凌卓化名程容琳到千阁学坊进学的事。 “小鹤,这些年你身体不好,久不在盛都,次帝已经不是你小时候一起玩的那个小姑娘了。你不了解她,咱们不去招惹好不好?”凤凌霜看着神色淡淡仰面躺在软榻上晒太阳的凤云鹤苦口相劝。 见凤云鹤不出声,凤凌霜叹息:“你未回来之前,那次帝凌卓来咱们府上过一次,阿姊观瞧她进退有度,说话条理清楚,滴水不漏,就算是朝中大员也做不到她这样在言语间掌控人心。她自小跟在帝王身边长大,如今的心智胆识都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小姑娘所能比拟的,久在漩涡中,又怎么可能单纯干净…” “阿姊…阿卓还是阿卓,始终未改。”凤云鹤嗓音低沉的开口。 见他执迷不悟,凤凌霜心中一横还是:“那你也不要再去多想,凌卓与夙家那小子走得近,你若是执意招惹,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 “阿姊是说夙歌?”凤云鹤略抬眼皮,脑海里回想起年幼时夙歌的模样,原来阿卓喜欢他这样的。 “对,就是他,无双说凌卓在学坊时与夙歌从不在人前遮掩他们的关系,千阁学坊上下都知道他们互相倾慕。你与凌卓不过是年幼时玩过一段时间的玩伴,她说不定早就把你忘了。”凤凌霜将话说的直白,就想打消凤云鹤的念头。 “以后阿姊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找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做你妻子,那次帝与夙歌必然也不会有好结果,你可别去掺和。”都是世家长大心思玲珑的,谁又能看不出来凌卓的身份摆在那,夙歌的身份也摆在那,谁都不可能为了谁放弃身份和责任。 “我可以。”凤凌霜没提夙歌之前,凤云鹤为凌卓不记得他有些沉郁,但如今没了。 “你可以什么?你是我们凤家的嫡长子!夙家不行,你就更不行了!”凤凌霜想也不想的直接打断。 “阿姊…”凤云鹤欲言又止,罢了,不想看见要强的阿姊在自己面前流泪。 “好了,小鹤,往事已矣,如今父亲带兵征战在前线。阿姊也要准备入宫,你应该守好凤家。不要再去惹次帝,她面上温顺,只怕骨子里并不容易被拿捏。惹急了再害了你,害了凤家就不好了。”凤凌霜拍了拍凤云鹤的手。 “你我是亲姐弟,我们母亲去世的早,家中庶母也有孩子。父亲并非全然心思都在咱们身上。小鹤,阿姊希望你能活的开心快乐。阿姊坐上后位,必然好好保护你。”凤凌霜说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这些年他们虽然还是这一辈凤家子弟中说一不二的嫡系血脉,但因着凤云鹤常年云游在外,凤凌霜只觉得她被人看重的只是她未来皇后的身份,而不是她这个人,她的所思所想,喜怒哀乐,只要与后位无关,便什么都不重要。 凤云鹤叹息一声,起身为凤凌霜擦泪:“阿姊,你是不是恐婚?你若是不想嫁就不嫁…” 凤凌霜轻轻推了他一下,故作生气埋怨:“什么恐婚?也不知道你哪里学来的词,我若不嫁,凤家拿什么和陛下交代,还能有未来吗?” 凤云鹤装作吃痛的捂住胳膊:“凤家远离朝廷也能活得很好,没必要让阿姊为难。” “说什么傻话。行了行了,不与你聊了,越聊越生气。”凤凌霜摆了摆手起身,又郑重的看着凤云鹤:“阿姊今日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别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我明白阿姊。”凤云鹤唇角勾起一个笑:“你放心。” 见他听进去了,凤凌霜这才安下心来。 待凤凌霜离开,凤云鹤躺回软榻上,初秋的阳光撒在身上,看似明媚温暖,却透着沁骨的凉。 伸手张开五指,光穿过指缝落进他忧郁的眼眸里,或许,如果时间走的慢一些,自己不应该太着急的… 第142章 夙歌入梦 当夜,凌卓睡的昏昏沉沉,梦一个接着一个。 直到眼前浮现漫天的大雪,风声呼啸。 漫天的雪花被风裹挟着拍打在黝黑的山石上,十几个皇朝普通士兵装扮的人正在顶着风雪艰难前行,在他们身后留下的脚印瞬间便被大雪掩埋。 终于找到一个稍避风雪的山坳,一行人才得以歇歇脚喘口气,彼此负重都不轻,只能靠着岩壁分担些重量。 “老大,离结盟军这个小分队的驻扎地已经不足一里。咱们不能再前进了。妖族嗅觉听觉都比咱们灵敏,很容易暴露。”一个身材矮胖的士兵擦着迷住眼睛的雪水,嘴唇干裂。 “这个小分队劫掠了临水镇,驻扎地关了咱们皇朝的百姓,咱们不能坐视不理。”领队的正是夙歌。 他身着红黑相间的戎装,臂膀上束着红绸绣着夙字,头发用红色布条束在头顶挽了一个髻,面容少了贵公子的不染尘俗之气,而是多了许多风雪的磨砺,眉眼间愈加正气凛然。 “老大,我们只是途经此地,不具备与妖族小队相抗衡的作战能力。”那个矮胖的士兵皱眉。 “这一路我观察过这周围留下的痕迹,这应该是一队蜴族低阶的妖,如今风雪如此大,它们能力必然会受到影响,我们相互配合,打它们个措手不及,定然能一举消灭。”夙歌面容坚毅,紧盯着前方的路给下属打气。 “伍长,我们该怎么做?”跟在夙歌身后的一个国字脸的中年汉子问。 夙歌略一思忖:“这是一小队蜴族低阶的妖,数量约在三十以内。我们有十三人…对方俘获的百姓有十五人。” 他看向一个老头,说道:“老马头,把酒给我。” “啊?伍长,我这酒囊里面可没剩多少了,就不能留点给我驱驱寒吗?”被叫做老马头的老兵油子哭丧着脸解下腰间的酒囊赶紧喝了一口,塞好瓶塞抛给夙歌。 “等此事了结,回了营中我帮你去讨一坛子烈酒。”夙歌伸手接住酒囊,笑着承诺他。 “伍长,我这里还有一些酒。”国字脸中年汉子说道。 “来,跟老马头这雄黄酒兑在一起。”夙歌将酒囊抛给说话的中年汉子,继续回头盯着前方。 在风雪肆虐中隐约可见的蜴族小队驻扎的营地。 “它们在这个山谷中躲避风雪扎营安寨,也正是给咱们留了下手的机会。一会,老马头你带四个人从右侧的石壁后借助山石掩护绕道敌军营后方,解救百姓。北临你带几人个人留在此处,我们若是不敌,你们就带百姓先行离开,将这酒洒在这些毛皮上在这个山谷的出入口点燃,应该能稍作阻拦住它们。”夙歌交代着作战细节,随后接过酒囊挂在腰间。 “谁愿意和我一起去会会这些蜴族?”夙歌抬眼扫视着自己这队士兵,目光坚毅扫过每一个人。 “我。”“我。”“还有我。”八九个人都争相站出来。 “土幺,你跟北临留在这里。阿讯你动作快,跟着老马解救人质。其余人跟我来。”夙歌点了两个兵士做了安排。 然后带着其余人小心不发声响的卸下身上负重,轻手轻脚潜伏进了山谷。 夙歌带着小分队逐渐逼近蜴族驻扎地,借以巨石掩住身形,做了几个分布人员的手势后与几人分开。 看所有人掩好身形,夙歌骤然起身搭弓一箭干净利落的射出,远处的小了望台上正在来回巡查的蜴人应声跌落。 顿时蜴人营地中示警的号角声响起,整个营地犹如炸开了锅,蜴人纷纷从营帐内手拿着武器钻了出来。 这时所有士兵东一箭西一箭的接连射出,纷纷命中蜴人的致命处,让他们瞬间毙命。 蜴人本就是低灵智的兽类修炼成妖。即便单体的五感和力量高于普通人,但作战行动毫无章法。 乱箭从四面八方射来,蜴人营地陷入混乱,以为大军来袭,个个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争相逃命。 只是乱象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有蜴人首领出来主持局面。 眼见箭矢来的方向虽然广,但数量并不密集,稀稀落落,可见来人并不多,蜴人就开始露出了嗜血的本性,龇着獠牙,举起武器叫嚣着冲着夙歌他们的方向冲来。 “你们先行后撤,继续放箭,我去解决掉那个首领。”夙歌决定擒贼先擒王,话音未落便拔剑而起,飞身而上,起落就跃向妖族阵中。 凌卓只当自己是在梦中,看着夙歌被蜴人围拢,在刀光剑雨中如一道冰冷的寒刃刺入蜴人军营的深处,此时她只觉得心脏被一双手紧紧的攥着,大气不敢出。 大雪纷飞,染白了少年的黑发,夙歌用实力却证实了他的出色,面对蜴人的围攻临阵不乱,剑花一挽,刺出即见血,长身如龙,翩然而起,瞬息间,便可取蜴人首级。 剑锋所经之处,喷出的鲜血喷溅在雪地上,融化白雪,刺眼夺目。 凌卓从没有见过如此风华卓然的夙歌,他在蜴人之中如若杀神,剑剑毙命。曾经学坊武艺比试时,他都是点到为止,翩然不染尘埃,纵使与任轻风那一战,他也是剑锋含蓄不张扬。 而凌卓知道,此时正在沙场杀戮的夙歌才是真正的夙歌,他浑身的杀气如实质的钢刀,震慑天地,有着远超他年龄的战意。 风雪吹乱了他的发丝,丝丝缕缕飘逸在风雪中,将他俊朗的面容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正当蜴人不敌纷纷倒地,那个蜴人首领终于亲自拿了双刀加入战局,准备与蜴人士兵围攻。 眼看蜴人向他聚拢而来,夙歌也不逞强,单手至腰间解下酒囊,拇指一挑去掉瓶塞,仰首将一口烈酒含在口中冲着离得近的蜴人喷了出去。 “不好!是雄黄酒....”被喷中的蜴人惨嚎着后倒,挡住了后面的蜴人,他们与蛇同族,对雄黄酒也甚是惧怕。 而趁此时机,夙歌长剑一横,杀向了蜴人的首领,一剑刺向它的心口,蜴人首领没想到他被围攻下还能突袭,大惊失色提刀欲挡。 但却不料夙歌人在半空还能变招,右脚虚踏,纵身再度跃起,却是自蜴人首领头顶跃了过去,而后收剑回身,一记重踢,直接踢在那蜴人后心。 蜴人后心骤然受到重击,一个不稳扑在地上。 第143章 命悬一线 而夙歌身形一跃干净利落的挺剑刺出,将蜴人首领一剑刺了个透心凉,直直钉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失去生命后的蜴人首领化回了一只灰甲褐斑纹的蜥蜴。 一众蜴人眼看首领被灭顿时失了主心骨,纷纷化回原形就想遁走。 只是他们忘了这不是戈壁荒漠,而是冰天雪地,离开火堆,严寒瞬间便将它们身体冻僵硬,行动迟缓,无力逃走。 有那么一两个有脑子的想负隅顽抗,很快被冲上来的皇朝士兵给逐一消灭。 大局已定,凌卓放下心来。 脑海中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听到的一句话:一粒米可以改变斤两,一个勇士有时候能决定胜负。 此时夙歌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取出软布细心的擦拭上面的血。 而凌卓潜意识中却突然闪现一个体型矮胖身着皇朝士兵装束的身影,他在众人欢天喜地打扫战场解救百姓,搜寻蜴人战利品时,偷偷摸摸的潜伏到巨石后,拿起那掉落的弓箭,将箭尖沾上了死去蜴人牙齿上的毒液,悄悄的瞄准了夙歌的方向。 这一瞬间凌卓的心快要跳出来,用尽全身的力量呐喊:“夙夙小心!” 正在擦拭剑身的夙歌似是有所感应豁然抬头,下意识旋身一闪,堪堪躲避开了那一支暗箭。 但随即而来的第二箭却是擦着他的左眼下方射了过去,在他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顿时从他脸颊上滑落,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 紧接着第三箭被他抬剑挡开,直插入雪地中,箭尾震颤。 而正在此时,第四箭从另一个方向诡异的射过来,直冲夙歌后心,一箭穿过他胸膛,让夙歌以剑杵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自胸膛上冒出的箭尖是,挂着殷红血液,滴滴嗒嗒的落在雪地上。 发觉情况不对,众人立刻奔向夙歌,又有几人迅速去追捕放冷箭的内鬼。 “夙夙....夙夙...”凌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凝滞,不自觉嗓音嘶哑的哭喊着。 而夙歌却似有感应,停在原地仰头望着天空纷飞的大雪,苍白的面孔上被滴溅的血触目惊心,呢喃:“阿卓...是你吗?…你在…” 他话在嘴边还未说完,浑身无力眼神涣散的倒了下去。 “夙夙!夙夙!……”撕心裂肺的痛让凌卓近乎喘不过气来,她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挣扎着想要去触摸夙歌,但却怎么也碰不到自己心爱的他,无力感让凌卓满心的绝望,心如同被瞬间撕裂,满身的痛苦却无能为力。 一阵失重感之后,凌卓整个人仿佛从地狱中爬上了人间,直接坐了起来,浑身冷汗涔涔,疲惫不堪,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上湿冷一片。 “殿下,您怎么了?”外间传来素锦的关切声。 “我...”凌卓一开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嘶哑的不像话,缓了缓才又说道:“本殿没事。” 这场噩梦那般真实,让她仍然心有余悸。 从枕头下摸出夙歌的信和初心印章,凌卓捂在心口,眼角的泪不停的往下滚,那一瞬间失去他的恐惧将她整个身心包裹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 “夙夙,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答应过我的,会平安的回来…” 与此同时,北境,临水镇。 “少主后心这一箭眼下还不能拔,离心脉太近,若是拔了出血太多可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夙家军的老军医唐三笑抚着花白的胡须,一脸皱纹都凝固成了解不开的结,来回踱步泥土地面都被他踩了条坑。 “箭矢上有毒。”他正在蹲身查验夙歌伤口的小徒弟瞪大了眼。 “什么?!”唐三笑立刻也俯身查看。 “我们今日对上的是蜴族,会不会是蜴族的血?”军帐中有人嘀咕一句。 “你说这是什么毒?!”唐三笑扭头看着眼前数个浑身还沾着妖血的士兵拔高了嗓门。 “蜴族之血。”北临面色阴沉的答道:“咱们军中混入了内贼,我们战胜了蜴族,却不料被咱们皇朝的自家人暗算了。” 他们追到了那放暗箭的人,那人被抓后直接服毒自尽,没有得到有效的口供。 只是那人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所服的毒药很特殊,其中比其他毒多一味桑和梓,是皇朝军中所用之毒特有的。 就是这桑和梓暴露了他是内鬼的身份。 “那人是何来历查清楚了吗?”一个粗犷的大汉掀帘而入,夹带着灌进来一股冰冷的风雪。 众人忙行礼:“云将军。” 来人是现任夙家军副将云不知,淡淡扫过在场众人,目光落在身中毒箭的夙歌身上。 “查清楚了,是那边派来的。”北临含糊的没有明说,但在场众人皆知是谁。 “操他娘的,咱们夙家军也是皇朝重军,共同对付妖族都还来不及,他们凤家凭什么派人对夙歌下此毒手?!”一个面上蓄着大胡子的汉子叫嚣。 “老六慎言。”北临性子沉稳谨慎,瞪了老六一眼。 “慎什嘛言,咱们夙家军少主都被人下黑手了,你们还能放过凤家那小畜生?”老六不服气的抽出了佩刀:“老子现在就去左军营把他揪过来。” 他说着便往外走。众人欲拦之际,却有一人自门外缓步而来。 此人身着白袍,头上有角,皮肤雪白,似有莹白之光笼罩其身,纵使风雪呼啸,皆不能影响其分毫,待他走近,营帐中没人敢再吭声。 这是麒麟圣佑,他这些时日与皇朝军一同抵御妖族,所有人都对他们不陌生,只是,他们多是在凤家军出现,还从未来过夙家军。 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少年,众人倒是很熟悉,正是运送火炮的贺东阳,这小子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样子,嘴巴毒得很。 自打跟队进了夙家军,便到处和人起冲突,以往夙歌在,众人看在少主的份上,对他还算客气,没让他吃什么苦头。 今日见他面色焦急的跟在圣佑身后,随着圣佑进了营帐便直冲夙歌床前,左右查看扭头就对圣佑说:“你知道的,这可是你的灵主心尖尖上的人,他若出事,阿卓必然会伤心。” 他自这些人把夙歌从战场十二分小心的抬回来,便知大事不好,骑马便去凤家军寻找圣佑,他见过圣佑治愈凌卓,深知眼下也只有圣佑能救夙歌。 第144章 哭到心痛 圣佑看着此时浑身是血,后心插着箭矢,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夙歌,神色依旧淡漠如水:“还没死。” “要是死了,叫你也没用了!”贺东阳抓狂,他天知道他去请这位麒麟大人费了多少口舌,这才说动他来这里看看夙歌。 此时圣佑却是一顿,眉头一皱,眼眸微微眯起:“阿卓竟然感应到了他…” 他话说得含糊,但贺东阳瞬间便明白了,立刻蹦起来,伸手就拽圣佑:“你看吧,次帝殿下那么远都感觉到了,他们两个心有灵犀。你可别再磨叽了,再磨叽人死了,如果知道你见死不救,你的灵主非得杀了你不可。” 圣佑拂开他的手:“我救便是了。” 他说罢,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抬起右手,平平上前悬于夙歌面部,白色的光丝丝缕缕撒下,逐渐包裹了夙歌全身,点点荧光顺着他周身游走,将那箭矢包裹着从血肉中一寸一寸的拔出来。 莹白色的光不断的向夙歌被刺穿的胸膛,被毒液侵蚀的皮肉一点一点被修复如初,随着身上脸上的皮肤逐渐复原。 圣佑手中的白光一扫,顺便将夙歌周身的鲜血洗涤一清,不过须臾,夙歌神色平静下来。 圣佑收回手:“死不了了,日后看他造化,受伤也不必再来找我。” 贺东阳长舒一口气,眼下没事便好,日后自有凌卓护着,不管麒麟如何傲娇,总不会真的见死不救。 夙歌这次终于是死里逃生了。 待送走圣佑,营帐中的将领瞬间将贺东阳围拢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贺东阳乍然被围,立刻心虚胆怯的护住自己。 众人齐刷刷的单膝跪地:“谢贺公子救少主之恩。” 军医唐三笑更是老泪纵横的拜了又拜,这可是他老主子的亲孙子,真要死在他眼前,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少主?哦…夙歌。我救他…哦,不,我去找圣佑救他是应该的,我和夙歌本就是同窗,又是兄弟,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贺东阳被一群生猛的大汉围着,面色涨红,忙摆手。 “贺公子,以往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北临抬头真挚的说道。 夙歌的身份夙家军无人不知,但军功这件事不是大家保护少主,他就能拿的到的。 以往夙歌身先士卒,大大小小的御敌作战中的表现,他们作为兄弟都是有目共睹,自是臣服。 大家眼巴巴等着夙歌能拿回兵权重振夙家军。 夙家的接班人在他们殷切的期望中茁壮成长,但就在剿灭蜴族之后,被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下黑手,这让夙家军如何甘心。 好在夙歌被圣佑救了过来,不然真无法向左相大人交代。 “贺公子,没想到麒麟如此厉害,也得亏你能请得动,你从今以后就是咱们夙家军的恩人,有我们在,这军营里你横着走都没问题!”老六拍胸脯保证。 一直未开口的云不知则是扫了众人一眼:“你们都先退下。” 众人一愣,但看云不知神情凝重,便不敢多言,躬身一礼走出军帐。 云不知看着眼前的少年,沉吟着开口问:“你刚才所说次帝殿下与我们少主…” 贺东阳对圣佑所说的话军帐中之人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两人一同在学坊进学,互相倾慕。”贺东阳也不瞒他,毕竟当事人也没藏着掖着。 云不知浓眉一跳,他身为副将与左相自是来往密切,夙歌在夙家什么地位,他身为夙家军目前最高级别统帅自然知道。 那么少主与次帝… 这二人真的能在一起吗?少主手握夙家军,若是入主次帝后宫,那夙家军何去何从? 贺东阳再愚钝也猜出他在想什么,摆了摆手说:“当事人都不怕,你纠结什么。” 他面对比他大二十几岁的云不知说出此话,多少有些没大没小。 但云不知久在军中,是个大老粗,也不和他计较:“少主日后可是要掌管夙家军的。” “那又如何?夙家军也是要以天子为尊的,次帝喜欢夙歌又有何不可?夙家军就算成为次帝亲兵陛下也不会反对。”贺东阳凭着对帝王与次帝之间关系的了解,十分自信的说出此话。 “住口。”一声尚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夙歌苏醒过来,睁开眼,捂着心口,缓缓坐起身,呵止了贺东阳的话。 见贺东阳面带不服。 “陛下分天下与次帝,分的是权不是兵。夙家军永远是皇朝之军,不是次帝之军,日后你不要再提,平白会给她带来猜忌。”夙歌不愿看到帝王猜疑他的阿卓拥兵自重,兄妹反目。 贺东阳也瞬间拐过了这个弯,垂着头,乖乖闭上嘴。 云不知则是拍了拍贺东阳的肩膀,看向夙歌:“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夙歌摇了摇头,贺东阳找来圣佑时他只觉得浑身痛的厉害没有力气,头昏昏沉沉一直没能醒过来。 经过圣佑救治,已全然好了。 夙歌看向贺东阳,勉力一笑:“还是得多谢你,去找了圣佑。” 贺东阳摆了摆手表示不用放心上。 “次帝殿下与我,首先是君臣,后才是知己。她位置本就特殊,我们要维护她,不能给她拖后腿。”夙歌心知凌卓登位多的是人不服。 她虽是有着神女的身份,但在皇朝这些年刻意隐藏实力,所做功绩都不显山露水,隐藏的太深,以至于整个皇朝都认为帝王被美色迷了双眼,才糊涂到分一半天下给一个少女。 但他们与她相识已久的却知道,凌卓冷静自持,有胆识有谋略又颇具识人眼光,又来历特殊,陛下肯让她位居次帝毫不令人意外。 因此,作为恋人也好,朋友也罢,夙歌都不愿她被人指责,更不愿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而他在中箭昏迷前凌卓的呼喊声和哭声,那般清晰的传进他耳朵里,此时虽然身上伤被治愈,可心里的疼痛感还是不断的充斥着整个胸膛,让人喘不上气来。 阿卓,你哭的我心都碎了……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立刻回到你身边…… 只有抱紧你才能安心…… 你等我…… 盛都。 就在云裳羽衣与凤来仪事件发酵之时,凌卓提心吊胆,但一直没收到北境有什么坏消息传来,便慢慢放宽了心,只觉得那不过是一场梦。怪自己想的太多。 第145章 朝堂争权 这些日子凌卓愈加繁忙的在反反复复与礼部核对流程,带着宫人对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皇伊贤没亲眼看,但太和宫正殿外的宽阔场地上的操练声多少还是能听见的。 为了给皇朝省银子同时还要争面子,凌卓是煞费苦心。皇伊贤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阿卓…” “嗯?” “之前…前线曾传来一份军报…”他看后拦下了,至今还瞒着她。 凌卓心立刻被提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哥哥…” “圣佑救了他。”皇伊贤先说结果,稳定她的心。 “他?…”凌卓不敢确信。 “夙歌。前阵子遇敌被射中了后心,命悬一线。”皇伊贤说着军报上的内容。 “不,不是敌人,他明明把蜴族都杀死了。是皇朝军队中有人在对他放冷箭。”凌卓终于确信自己那不是一场梦,那是真的,梦境中的情景再次袭来,那一箭刺穿了他的胸膛… 凌卓不自觉抓紧了皇伊贤的衣袖。 “不必担心,有圣佑在,他没事的。”皇伊贤宽慰,军中凤家与夙家那点子暗中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 早年他年少时便被两军护卫,一路收复这天下,又岂能不知夙歌这一去对右相而言无异于羊入虎口,除掉他,天下兵马至少还能在凤家手里五十年。 这可是能保凤氏屹立不倒的五十年,任谁也抵抗不了这个诱惑。 夙歌前去北境,是真正的把夙家的未来放在了刀风血雨中,未来是成为皇朝的利刃,还是夭折在军中,一切都看夙歌个人造化。 这一次,有圣佑在,能力挽狂澜救他性命,下一次,便不一定会有这么好运了。 这些即便皇伊贤不说,此时凌卓也猜到了几分,甚至也能深刻理解左相为何阻拦夙歌去前线,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一次夙歌便是吃了品阶太低,没有实权,没人护卫,被人暗算的亏。 以他的性子,只要不死,这仇必报。 只是,在此之前,他要站上高位! 凌卓念及至此,心也安定下来,夙夙,我要做你的后盾,你所能拥有的,该拥有的,我都给你争过来,兵权在手,任你高飞。 没过几日,北境传来捷报,夙家军第五军第七队第二十八列伍长夙歌率十七人于清源镇诛杀敌军三百二十八人。 此等罕见之功特上禀朝廷着以嘉奖。 消息传来时正值每月十五的朝会,凌卓身着朝服于朝堂与皇伊贤一同临朝听政。 听闻此信,皇伊贤也是连连称好,左相面上露出欣慰之色。 此时朝中一片赞赏不绝于耳。 凌卓则是在细细看着军报中描述的作战过程,心念一动,眼眸微微眯起,心中有了成算。 原是贺东阳与沈云挚护送火炮途径清源镇,夙歌利用火炮伏击了有妖族坐镇的敌军营帐,待敌军追出来后,引入山谷,利用提前埋在地下的弹药埋伏敌军,一举将清源镇驻守的敌军尽数歼灭。 她故作震惊,骤然起身,看着军报上所写的提前埋在地下的弹药几个字,手指不觉的发颤。 朝堂上众人不解次帝是为何事如此激动而起,都纷纷静下来,落针可闻。 “阿卓?”皇伊贤轻声喊了凌卓一声。 他们二人同坐上首,一上正中,一靠左略下的位置,凌卓的举动让皇伊贤都被吓了一跳。 “哥哥…”她话刚出口又觉得场合不对,立刻改口:“陛下,夙歌他们,他们研制运用上了地雷。我从未与他提过分毫。” 凌卓的提醒让皇伊贤一怔,立刻拿过战报又细细看了几遍,他刚才只顾着高兴这场战役的结果,没细看过程,如今一看,饶是他也面露讶然之色。 地雷是何物,凌卓打小便提到过,如今火炮已经成功,地雷自是不难,但贺东阳他们只是途经清源镇,之前没研究,那么推动此事实际使用的只有夙歌。 没有凌卓这个异世之人的引导,这是他自己举一反三做到的。 皇伊贤眼神一亮,脸上蔓延上喜悦之色,这是天生的军事天才。 “陛下,右相掌管凤家军苦苦支撑,而夙家军因无合适首将一直只能配合作战。众所周知一个良将如若能在合适的位置,发挥最大的能力,势必能让战局逆转,缩短这场征战的时间,让皇朝能够尽快的休养生息弥补战争的亏损。”凌卓敛衽一礼。 不能让夙歌再无兵权的空耗,不能再让夙歌冲锋陷阵被人当靶子,被人暗算。 借此战功,要为他争权。 她的话声音不大,却在朝堂之上响彻殿宇,所有人都能听的明白,这是次帝在为左相嫡长孙夙歌争取夙家军的指挥权。 左相看着上方那身着玄色朝服少女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涌起一丝感动。 是她推动了夙歌奔赴前线,在此之前,次帝并未利用手中权势为夙歌争取一丝一毫的利益,让夙歌的军功来的实实在在干干净净,任这天下谁也挑不出错处。 而今日,趁着军功卓着,她站出来的在朝堂之上毅然决然支持夙歌,为他争取夙家军的军权。 夙家军,那可是夙家的根基,这些年皇朝的军权都握在右相手中,皇朝所有资源都是紧着右相凤家军,而夙家军只有副将没有主帅,已经面临衰败。如果不能有人支撑起夙家军,那么待五年之后凤家与夙家交替文武之权时,夙家军就基本上废了。 武制不比文制,这些文官最是会听风向站队伍,凤家接掌文臣之时,朝廷大部分的文官肯定早早便去了凤家阵营。 而武将则是信服强者,夙家若无人可以镇压全军,那么即便右相将军权交给夙家又有何用。表面是姓夙实际上还是听凤家调遣。 因此,连凌卓也没想到,她的话,竟然直接推动了凤家与夙家军权交接的进程。 此时右相尚且在北境,自然不知朝中决定,但不妨碍朝中右相党派为凤家站队。 “陛下,夙歌尚且年少,夙家军乃是皇朝重要军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能因为赢了一场战役便位居主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兵部尚书出列反驳,他乃是右相亲手提拔的门生,不可能眼看着夙家掌兵。 “是啊,陛下,次帝殿下与夙家嫡长子之事,朝中也有传闻,次帝殿下,军国大事,不可徇私。”掌管京都护卫之职的凤家三房凤横出列语气尖酸拿儿女私情说事。 被人当众指摘,凌卓身形不可觉察的一颤,她攥紧了宽大袍袖下的手指,指甲嵌进了肉中,面上微烫。 第146章 给他兵权 皇伊贤自是察觉到凌卓的神色,冷冷的看了一眼凤横:“朕怎么不知道,你们凤家还有指责君王的权利了?” 他声音不大,却分量极重,直接剑指凤家忤逆犯上。 顿时朝堂上的众臣大惊失色,纷纷跪拜在地。 凤横也是没想到帝王竟然给凤家扣了个大帽子,立刻跪伏在地:“陛下,臣失言,还请恕罪。” 皇伊贤亲政晚,往年一向对凤家夙家和颜悦色,遇见政策问题多是顺从不多言。 以至于他们都忘了帝王已经亲政,君威不可冒犯,以及次帝位同帝王,妄议帝王可是死罪。 皇伊贤看向凌卓:“如何处置,你来抉择。” 凌卓恍然的看向皇伊贤,面色犹豫。 “你曾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让天下信服崇敬固然重要,但也需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君臣有别。一个只知道埋土苦干,默默无闻的次帝,又如何震慑朝纲,推行法令?”皇伊贤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他起身,立于凌卓身前,伸手扣住她的双臂,迫使她转身面对下方臣服在地的朝臣。 凌卓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哥哥给她带来强有力的依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凤横朝堂之上公然侮蔑本殿,即日起罢官,禁足三个月,扣半年俸禄。京都护卫军统领之职即日起由凤家凤珀代管。” 右相仍在北境前线,纵使凤横之过杀头也不为过,但为稳定军心,仍需重拿轻放。 夺了他的权,仍交于凤家之人,便是为让右相安心,此事只针对出言无状的凤横,而不是凤家。 皇伊贤拍了拍她肩膀,会心一笑。 朕的阿卓,乃是女帝初长成。 凌卓感受到皇伊贤的鼓励,傲然孑立,接着说道:“本殿心中,永远是皇朝最重。夙家军副帅不变,即日起由沈云挚接任夙家军主帅之位,夙歌任命为副将,辅佐沈云挚剑指北境,与右相大人一同诛伐逆党,驱逐妖族。” 话不必多说,与夙歌的关系也不必与他人讲,凌卓只强调了国家为先,便是她的态度。副将而并非主帅,便是让沈云挚为他撑腰,让夙歌可以施展才华再不被任何人束缚。 有性格大大咧咧不喜欢主事的沈云挚在,夙家军是的实权多半是能被夙歌掌控在手里。 如此一来也少了被人说是夙歌背靠次帝得了便宜。 次帝只在须臾间便做了如此决定,这一番安排进退有度,思虑周全。 左相则是浑身一凛,当真小看了这个少女,次帝凌卓,步入皇朝军政亦是信步从容,眼界深远,谋虑周全,终不是夙歌可以掌控的深闺女子。 左相心中叹息一声,合上眼眸,脸上的皱纹又深刻几分。 缘也,怨也,避不开,躲不过,都是夙家的孽。 朝中拟旨擢升夙歌及任命沈云挚的旨意上盖上了两位帝王的镇国玉玺以示郑重托付夙家军之意。 初雪纷飞之际。 云裳羽衣与凤来仪的案子发酵了大半个月,赚够了热度和关注,凌卓这才施施然拿出来一锤定音的铁证。 每一件云裳羽衣的衣裙右下襟都纹绣着一个特殊的符号zero,凤来仪抄板之时,绣娘不理解含义,只觉得是纹案,就抄了个十足十。 次帝将此符号亲手写了,并标注了是自己那个世界才有的一国文字,翻译过来是零的意思。 一时间举世皆知,此案已有定论。凤来仪下架所有仿版,并且歇业整顿。 凌卓趁此机会,制定了属于皇朝的市场公约,保护原创设计,以此来拉动商业的良序竞争。 云裳羽衣因此名声大噪,一些附近城镇的妇人小姐都赶来购买。 自凌卓在千阁学坊的讲话后,所说皇朝女子可以自强不必居于后院天地,愿意为女子开恩科,让女子入朝为官的话传出学坊,流传开来。 她便真正成为了女子们所敬仰,羡慕,崇拜的目标,因此有了她的认证,拥有一件云裳羽衣也是大家梦寐以求的事。 当明月次月送来分红数量之多,饶是凌卓也十分意外,她投了五千两,却在不到一个月时间赚了十倍。 这些世家的购买力和财力远远不是她能想象的。 为此,凌卓发现了赚钱的新大陆。 没过多久,凌卓与明月的第二家店顺顺利利的在未央街最豪华的地段筹备,鱼羊鲜。 这是火锅店。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凌卓便一直觉得皇朝属于美食荒漠,吃的东西种类少就算了,偏偏做的还不好吃。 也是这些年对调料逐渐有了积累,凌卓才觉得开一家火锅店十分合时宜,什么食材都可以涮,什么汤底也都好配齐,蘸料也是民间已经有的芝麻,研磨做成芝麻酱也不难。 试验几次便有了成效,为此开业前,凌卓还请了皇伊贤与她一起微服出宫到店里尝鲜。 第一次正式接待,不只有帝王驾临,还有凌卓和她在学坊和朝中的好友,大家齐聚一堂,看着滚滚热气的小锅子一个个放到各自眼前,都不约而同的惊艳了一把。 “此乃火锅,最适宜冬季享用。”凌卓给同桌的各位介绍:“在我们那个世界,火锅便是自古传下来的美食之一,做法简单,也不拘食材,锅子下方有炭火烘烤,底汤翻滚之时,便可将这些片成薄片的羊肉用筷子夹了放进汤中,略等片刻,羊肉变色熟透,就可以捞出蘸取调制好味道的麻酱品尝。” 凌卓说着演示了一遍,将已经蘸好料的肉片先呈给了皇伊贤。 眼看在场都眼巴巴的等着帝王先尝了才敢动筷,皇伊贤便淡淡一笑尝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味道不错,各位不用拘着,今日没有君臣,只有阿卓的哥哥。” 得到帝王点头,在场的也都不再犹豫,纷纷开动。 “鱼羊鲜,这有羊肉,鱼肉在哪?”潘非鱼则是惦记着鱼,却没见到鱼肉。 明月则是与凌卓对视一眼,莞尔一笑指着铜锅中翻滚的乳白色汤汁:“在这里。” “嗯?”潘非鱼仔细瞧了瞧没看见。 第147章 鱼羊为鲜 “选用新鲜的鲫鱼处理干净后,泡了姜水除腥,再用大火煎炒出香味的后倒入滚烫的开水,便可以得到如此白的汤汁。”今日除了他们这些老相识也没有旁人,凌卓将底方都说了不打算藏私。 “原来如此。”潘非鱼恍然大悟,取了汤匙尝了口汤汁:“鱼汤果然很鲜美。” “我也喜欢。”车瞳子鼓着被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附和。他今日是随潘非鱼从学坊到这的,路途不算近,但能吃到这一口感觉再辛劳也值了。 而一旁的王阳子则是还要了点酒,滋滋的小酌,虽然与帝王用膳少了点自在,但如此美食不配美酒就太不美好了。 程容若则是含蓄很多,他在皇伊贤左手边,时不时与他闲聊几句。 凌卓则是示意明月该上些茶饮了。 明月会心一笑,拍了拍手,不过片刻就有几个女侍端了托盘,上面摆放了造型独特的琉璃盏。 盏内是白色微褐的液体,还漂浮着磨碎的玫瑰花瓣。 “阿卓一直苦恼喝不着她那个世界才有的奶茶。我便按照她描述的方子做了些尝试,今日给大伙尝尝。这里面是用红糖炒制了红茶,倒入新鲜的牛乳烧制而成,撒了些养颜的干制的玫瑰碎。”明月双手端着,呈给了皇伊贤,在他接过杯盏时,手指被他的衣袖扫到,不自觉一抖。 皇伊贤则是没发觉她异样,接在手中,浅尝一口,扬起一个温润的笑容:“很不错,有心了。” 听到他的夸赞,明月脸一下子通红,忙低下头遮掩内心的狂跳:“谢…谢陛下称赞。” 凌卓则是打趣她:“今天只有我哥哥,没有陛下,你若不知道如何称呼,就随我一同叫哥哥便好了。” 皇伊贤点了点头,不反对。 明月这才嗫嚅着轻轻喊了声:“哥哥。” “嗯~这就对了嘛,哥哥,新认了个妹妹,总得表示一下吧。”凌卓调侃。 “好好好,就你想的周全。”皇伊贤笑着抬手揉了揉凌卓额发,这个妹妹是惯会给他找点事的。 身为帝王,最是会观察人心,明月这点小女儿心思他与凌卓自然都看的明白。 看破不说破,认个妹妹,从身份上断了念想,免得凌卓为难。 皇伊贤叹了口气,从自己腰间解下了一个玉佩:“眼下只有这个还拿得出手了。这是朕…这是我日常还算喜欢的,送你做见面礼了。” 皇伊贤将坠着青色穗子的盘龙玉佩放在明月手心:“日后若有看上的好儿郎,哥哥为你们指婚。” 明月自是明白过来,看着眼前的帝王,这般近又那么远,终究是可望不可及。便抿着唇角淡淡一笑:“谢哥哥。” “陛下是在说我吗?”略显迟钝的潘非鱼忙放下手中筷子,插话:“陛下我就是你口里说的好儿郎,您什么时候开恩科,好儿郎就争个状元好去西贝府上提亲。” 皇伊贤这是第一次见潘非鱼,却也还记得他曾提过的海运设想,虽然没采用,但少年人的谋略胸怀还是很得他欣赏。 “明年开启恩科,春闱定在来年三月,春闱之前学坊会有统一测试,若是能通过,便允许你们这些尚无功名的学坊学子,破例参加此次春闱。”皇伊贤夹了煮好的羊肉放在凌卓盘中。 看凌卓吃得开心,便唇角上扬。 “多谢陛下,我一定好好准备。”潘非鱼看向明月,眉眼弯弯如月牙:“明月,你可一定要等我哦。” 明月脸刚恢复如今便又红的更厉害,含羞带怨的瞪了潘非鱼一眼:“你若落了榜,咱们便算了。” “啊?”潘非鱼撇下嘴角看向皇伊贤,目光恳切:“陛下,您看,臣能不能娶上新妇可全在您一念之间了。” 皇伊贤自是知道他在玩笑,便有意捉弄:“这可是朕登基以来第一次的春闱,必然会严苛一些,你若无把握,再等三年也可以。” 潘非鱼蹭的站起来,离席而跪:“陛下,草民必然全力以赴。不会让陛下再等三年。” “是不让你的新妇再等三年。”凌卓笑着插话,夹了羊肉吃,偷偷摸摸把青菜扫到碟子边缘。 皇伊贤看见她小动作,又给她夹了一着青菜放在碟子中,眼神示意她不许偏食。 凌卓愁眉苦脸乖乖夹了菜吃。 “是,都不要再等三年。”潘非鱼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大肥鱼,我还没有自己赚银子的机会,你再等三年我能给你包个大红封。”车瞳子年纪小自是听不懂他们话里的含义,只知道参见别人的席面是要交喜钱的,他没钱,但保不准三年后就能有了。 “不必,踏实吃吧。你不包红封也请你到场。”潘非鱼拍了拍他头顶,他们二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学坊被照顾长大,感情自是比别人深厚许多。 “那我想挣银子,有什么办法可以快点挣到银子?”车瞳子眨着大眼睛满脸天真无邪。 “这店里缺个吸引客流的附加项目。”凌卓想起自己那个世界的云中捞,打量着小肉丸子似的车瞳子:“我记得你是修炼祝由术的,是不是也会点看八字手相之类的,写个保平安的符不难吧?” 车瞳子歪着脑袋不解这和赚银子有啥关系,师傅说他还没出师呐,不能云游,不能开道馆,更不能做法驱邪,只靠点小道术,写符就能赚银子吗? “你们道学院平日松懈的很,你每月十五来一次鱼羊鲜,我给你开五两银子,只管在这给人批一批八字,算一算流年,有打赏的就送个平安符。”凌卓打算雇佣小道士给店里添点新噱头。 万一鱼羊鲜爆火,也不至于排队时客源流失。 “真的?!”车瞳子立刻眼睛放光。要知道他平日买一串糖葫芦都还要三个铜钱。 五两银子,那可是五千文铜钱。糖葫芦都够吃一年了。 “你可不许反悔!”车瞳子立刻离座,迈着小胖腿跑到凌卓身边,拉下她的手,与她一击掌。 满意:“好了,如此一来咱们就有契约了。” 凌卓看着自己手心不禁哭笑不得,伸出手指点了下肉圆子车瞳子的脑袋:“那咱们可说好了,按时上下班,不许迟到早退。” 第148章 此事相瞒 “好好好,我保证。”车瞳子又看向潘非鱼:“你听见了,我不能迟到或者早退。” “你赚银子必须守时,与我有啥关系。”潘非鱼拉下脸。 “你得带我来接我回啊。”车瞳子理直气壮:“只有你担保,我师傅才能放行。” “那你银子分我一半,算是车马费。”潘非鱼坐地起价。 “啊?!”一半?这就是传说中的奸商吧?!车瞳子咬牙:“最多一两。剩下的还得孝敬给我师傅二两,我就不剩什么了。” “那好吧,看在你孝顺的份上,一两就一两。”潘非鱼笑眯眯的拍了拍肉丸子的小肩膀。 “谢谢大肥鱼。”车瞳子眼见自己赚钱门路已定立刻开心的直蹦高。 众人见状也是觉得可爱有趣。 皇伊贤则是凑到凌卓身边笑着说:“看见没,与你去我私库中拿东西得逞的模样是一般无二。” “我哪有?!”凌卓为自己开脱:“哥哥库里的东西只是暂且挪去我那里,我看够了自然会还给你。” “好好好,月底你便要迁去紫宸宫,私库挪着不便,留下来我替你看着。” “哥哥。”凌卓揽住他胳膊摇了摇:“紫宸宫地下专门建了更大的私库,连哥哥你的也都能放的开,不如都搬我那去吧,我日日替你守着。” “那蓝水晶如此珍贵,你也是说送人就送人,怎么动到了库房里那么点东西就开始舍不得了?”皇伊贤打趣自己的妹妹。 “那怎么能一样,我库房里的大部分都是我小时候你送我的,你库房里我也是打小惦记着的,每一样我都很珍惜。”凌卓脸皮颇厚的耍赖。 “好好好,打小惦记着。等你什么时候大婚,哥哥便任你选,喜欢的都拿走。” “当真?” “当真。” “一言为定。”凌卓伸出小指与皇伊贤拉勾:“你可不许反悔。” 皇伊贤依着她和她约定:“哥哥说话一言九鼎,什么时候骗过你。” “是是是,哥哥最好了。” 看着我兄妹二人说话亲昵,程容若淡淡勾起唇角,次帝对于陛下来说,才是最亲近的亲人。 不知凌霜入宫后会不会计较如此亲厚的兄妹之情。 想起她,程容若心中五味交杂,年少时感情朦胧却真挚,那时自卑没有争取,轻言放弃,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 次帝曾说过一句话此时觉得甚是符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程容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品着个中苦涩辛辣,此生之憾唯有你将成为他人之妻… 王阳子见容若也喝上了酒,便凑过来和他一起扯着闲篇,两人渐渐便在奔着酩酊大醉一路而去… 时近年末,随着帝后大婚的日子逐渐接近。 凌卓也越来越忙,不止是宫中府库的年末盘点,还有蓝水晶的销售结算,甚至已经爆火盛都的鱼羊鲜的分红,云裳羽衣的春季新品设计… 凌卓感觉自己快被掰成了八瓣,因此在每月十五的例行大朝会上坐在皇伊贤身边,听着下面官员枯燥乏味的陈述政务,很快便开始打瞌睡。 皇伊贤与她位置隔了两米,眼角瞥见凌卓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便知道她熬夜没休息好,示意让侍从给她放上软枕,支撑个样子不要被御史发现。 待下朝时,皇伊贤特意让众臣先告退,殿中无人,这才背起睡的迷迷糊糊的凌卓背在肩上,准备送她回寝宫休息。 殿外虽是无风,却刚下过雪,路面湿滑,微凉的气息让趴在皇伊贤肩头的凌卓没多久便醒过来,呼出一口白气:“唔~下朝了?” “是啊,有一会了。昨日怎么没好好休息…” 凌卓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头一歪叹气:“紫宸宫离哥哥实在太远了,一想到没有哥哥睡在我隔壁,就觉得黑漆漆的寝殿里瘆得慌。” 皇伊贤背着凌卓一路朝着紫宸宫走,听闻此话,心里莫名一酸,但还是狠下心来说:“哥哥还有几日便要大婚了,阿卓也该自己长大,学会独立了。” “我知道…”凌卓脸贴在他后背上,把披在他们二人身上的狐裘大氅又裹紧了些,脸颊透过衣衫感受到哥哥的温度:“哥哥,已经安排差不多了,你大婚那日一早我代你去凤府迎嫂嫂。左相的意思也是如此,您贵为天子不能出宫,有我替你出面,便也是全了对凤家这些年护卫皇朝的恩赏。” “好,一切按你安排。”皇伊贤略一迟疑问:“你若去凤府……” 难免会遇上凤云鹤,上一次凤云鹤进宫见凌卓一面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便没什么声响。了。这些皇伊贤早就查的明明白白。 如今凌卓已经对凤云鹤和当年的事忘的差不多了,再见凤云鹤也没什么异常,但皇伊贤始终心里不踏实。 说起来,小鹤这孩子也是可怜… “去凤府怎么了?”话听一半,没等到下半句,凌卓纳闷的追问。 “没什么,对了,你既然怕紫宸宫冷清晚上睡不踏实,不如选几个幕后之臣吧。姿色好的,或是有才华的,都可以。”皇伊贤提议。 凌卓一愣:“啊?” 怎么绕到她头上了?姿色?才华? “………哥…我没这心思,更没这打算。”凌卓忙向上拱了拱,凑到皇伊贤耳边:“你自己多选几个吧。” 皇伊贤噗嗤一乐:“我选我的,你选你的,两不耽误。待皇后有身孕,后宫便会充盈新人。” 凌卓忙拒绝:“你选你的就好,不用带上我。我这人就喜欢一个人住,紫宸宫冷清点挺好的。这几天睡不着也是素锦嬷嬷她们都不在,宫里都是生面孔,我不太习惯。” 就算不能和夙夙成婚,她也不想自己身边还有其他男子,想想都觉得膈应。 听见素锦的名字,皇伊贤面色微沉,在凌卓搬去紫宸宫没两日,素锦等人已经尽数被他关进大狱,由暗卫秘密审讯。 只是这些,凌卓不必知道,也不能知道。 皇伊贤故作语气轻松的说:“素锦嬷嬷照顾朕与你多年,年纪也大了,是该出宫养老了,总不好总让她太操劳。” 凌卓点点头,这个她确实没顾虑到,心中愧疚:“还是哥哥想的周到。我只想着自己初到皇朝,除了哥哥外第一个便是见到的嬷嬷,总觉得嬷嬷就像我的奶奶一样,疼爱我,照顾我,陪伴我。许多夜里,都是嬷嬷给我唱皇朝的童谣哄我入睡,所以我就不怕空荡荡的大殿了。” 闻言,皇伊贤的心也软了下来,初闻素锦是北境的暗线时,震惊,愤怒和被背叛的痛心,同样让他难受了许久。 这些日子查的也差不多了,素锦也是亲人在北境被迫传递消息。但尽管如此,依旧罪不可恕。 “哥哥,你给嬷嬷赐个庄子好不好,让她有自己的家,阿卓以后还能常去看看她,不要离咱们太和宫太远。嗯…或者在学坊那边也行,那边山清水秀,离学坊近,多少都还能有照应。” “……好。”皇伊贤应着,心里却是叹息,素锦的事希望能一直瞒下去。 第149章 军中挑衅 北境,中军大帐。 沈云挚,云不知与夙歌,贺东阳等人带着一队三十几人的夙家军,一早被传令到此听旨。 朝中的任命到了,一众人等齐齐单膝跪在大帐外听传旨官员高声念着诏令。 待听完,此番沈云挚与夙歌擢升为主帅与副将,饶是右相也是颇为吃惊。 请了传旨官员与夙家军主帅沈云挚及云不知一同进帐中小酌,才得知是次帝借着夙歌一点军功便在朝堂推举为副将,并还严惩了凤家人。右相攥紧了酒杯,眼中弥漫上了怨恨之色。 次帝,小小年纪竟然插手凤家与夙家军中之事,凤家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可知为了救你凤家付出了什么代价? 而沈云挚则笑的豪爽畅然,直夸次帝殿下当真有识人善用的本事,夙歌确实是个良才名将的好苗子。 他们二人与传旨官员面上推杯换盏,心里各有计较。 而大帐外,此时却是剑拔弩张。 “你小子不过仗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军功,便擢升为副将一步登天,若说不是沾了次帝殿下裙下之臣的便宜,谁信呀。”说话的正是曾在千阁学坊帝师院选拔前拉拢夙歌未成而大打出手的凤家七公子凤孚。 此次北境沦陷,凤家适龄的儿郎也随着右相上了战场,与夙歌从底层靠着军功向上爬不同,他们则是一来便被委任要职,将军中是实权牢牢把控在凤家手中。 眼看夙歌一步登上副将之职,远高于他们之上,他们怎么甘心,明明是同龄人,明明都出自学坊,明明前段时间夙歌还只是个小小的校尉。 “你说什么?!”老六暴脾气一点就炸,络腮胡子根根立起,手中两把斧头已经攥紧随时就想冲着凤孚砍过去。 “我们说的是谁,你们心知肚明。”凤孚身后一个身材消瘦面色发黄的年轻人嗤笑一声。 夙家军众人怒目而视,手中的利剑拔出鞘。 上方立刻有右相的副将左岭出言制止:“此乃中军大帐,你们不要造次。” 他看似拉架,却是极其偏袒凤家军这些自己人。 “中军大帐就只能容凤家人造次吗?”贺东阳就站在夙歌身侧,眼看夙歌面沉似水,亦是来了脾气维护好友。 “尔等不过是个运送火器的小将,也敢顶撞上峰,来人,拖下去军规伺候。”副将左岭拉下脸,立刻有两个身穿甲胄手执兵戈的士兵上前来抓贺东阳。 夙歌挡在贺东阳身前,冷冷的目光扫向士兵,他气势凌厉逼人,令他们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副将不知所措。 “怎么?你也想…”右相的副将左岭虽不是凤家人,但却是右相一手栽培的亲信,平日里最是看不起夙家军,暗中没少在钱粮上给夙家军使绊子。 “你我官阶一样,教训我夙家军之前是不是也得问问本将的意思。”夙歌傲然而立,后又盯向凤孚:“左副将,凤孚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军规该如何处置?” “什么意思?!”凤孚瞪大了眼,夙歌这还想倒打一耙? 左岭拉下脸来:“凤都尉所言又没错,若非次帝,你怎么可能从校尉连越几级直升副将。” “军中以实力说话,你们不服,那不如试试,看本将配不配坐副将之位。”夙歌扫过在场凤家军的众人,挑衅一笑:“若是自觉打不过,可以直接认输。” 他这话明显是对曾经的交手过的凤孚。 凤孚在学坊与他交手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天和院上课时,当时夙歌有意隐藏实力,被天和院众人教训了一顿。 还有一次在地坤院膳房,他们想拉拢夙歌进天和院被他拒绝,几人便动了手,那一次因有先生拉架,夙歌与贺东阳也是略占上风而已。 凤家军面前,凤孚自是不可能输阵,他虽是拿不准自己能不能打败夙歌,但凤家军人才济济,有的是人能教训夙歌。 凤孚冷笑连连上前一步:“不过是比试,我们凤家军又怎么可能怕了你们夙家军。” 他怕自己应对败了有损凤家军颜面在右相面前不好交代,索性挑成两军之间的比试。 “好。夙家军听令,愿比试者,上前一步。”夙歌语气沉静的下令。 夙家军众人立刻齐齐上前一步对着凤家军怒目而视,主将受辱,如同他们被辱,再者早就看凤家军不顺眼了,手痒痒的狠。 凤家军这厢左岭却是犯了难,眼下他军阶最高,但凤家这群小祖宗却不是他能随意指挥去和夙家军打架的。 凤孚则是直接跳过他对凤家军等人喊道:“他们夙家军敢挑衅,我们又怎么能做缩头乌龟,兄弟们,咱们也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皇朝最强的军队!” “好!”凤家军沙场厮杀已久,自然也是孤傲的狠,人家挑衅到自己家来,哪里肯退让。 夙歌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眼眸微微眯起深邃的如同深渊。 贺东阳察觉到他身上肆意的杀气,顿然恍然,被人指摘靠次帝往上爬,夙歌这是动了杀心,为了凌卓为了他自己,为了杜绝这个流言蜚语。 “凤孚,既然应战,那便随你选怎么比。”夙歌迈步上前,站在夙家军阵前与凤孚相对而立。 “夙歌,我们各派十七人,打败的自动下台,后人替补上场。最后看谁哪一方剩的人多便是谁赢。”凤孚心知自己打不过夙歌,便准备用人海战术。 他就不信自己凤家军中人才辈出,还能耗不死这小子,再者,既然要比斗,那么上一次那一箭没要他的命,这次光明正大应他挑衅,若能直接打残他,夙家军便也就没了指望,以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听凤家指挥,再者他还另有安排。 夙家军众人面面相觑,东临与老六等人便想迈步上前做第一个,却被夙歌伸手阻拦:“本将先来。” 夙歌说着便迈步走向宽阔的场地中央,负手而立,扫着凤家军:“你们谁先上?” 他的目光太过轻蔑,凤家军多是刀口舐血多年拼杀在阵前的汉子,哪里会被他个少年郎看扁,立刻便有人提着刀就上来。 第150章 夙歌之战 “唉,凭什么你们能带武器?!”贺东阳不满叫嚷,夙歌今日因为领旨可是没带佩剑。 “因为这是老子们的地盘!”大汉冷笑一声,手中的砍刀便冲着夙歌迎面劈了过去。 夙歌不让不避,脚尖点地跃起,左脚轻盈的一点大汉刀背借力,右脚已经踢在大汉面门,犹如万钧之势直接将大汉踢飞出去,大汉健壮的身体砸碎了地面上的碎石,划出去数米。 众人齐齐震惊。 夙歌落回原地依旧负手而立,猎猎风声吹拂着凤家的军旗,也吹拂着少年的战袍与长发,他孑然一身,傲然鼎立在这天地间,一出手便令全场震惊。 一击便击败了勇猛的悍将,这…这已经不是常人可以匹敌的战力。 四周操练的兵士因着这边起冲突都围拢过来观战,此时眼看自家头目败下阵来输的极惨,顿时都窃窃私语。 这夙家的夙歌虽然一直低调,但来历太大,可谓是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有人都认为他是祖上荫蔽,到军中走个过场,日后接任夙家军也有个名头,却不料这小小少年武力奇高。 此时,凤孚也倒吸冷气,夙歌这小子之前都是在隐藏实力吧?! “再来!”夙歌对凤家军勾了勾手指,一扬下巴,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轻蔑。 那暗箭之仇与这次一并算账。 凤家军也被激起火气,军中兵士举起长戈助威:“上!上!上!” 被挑选出来的将领不敢再大意,又陆陆续续上场几人,却都很快一一败在夙歌手下。 一处不起眼的军帐中,花七斜倚在门口,一手掀开帘幔,看着场中情景,感慨:“没看出来,这小家伙还挺能打。” 帐内淡淡一声:“白救了。” “不白救,他也是为你灵主而战。”花七饮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这酒不如小阿卓酿的子酿好喝。” “灵主就酿那么几坛子全被你偷了来,她若发现,定然饶不了你。” “唉,可惜,子酿虽好,但不禁喝,如今只能用这普通酒打牙祭,真真是苦煞了本王。”花七不满的摇着酒瓶。 “哼。”圣佑懒得再搭理他。 花七喝完最后一滴,再看出去,正发现那凤家军之中有人悄悄趁着场中混乱,拿了弩箭悄悄对准了夙歌。 “呦,还准备放冷箭。再中箭你当真不救?”花七调侃。 “不救。”圣佑为自己倒一盏茶。 凤皇曾令他不要过多插手凡人之事,灵主所托他来北境他必然会依令行事。 但夙歌生死不在他所辖范围之内,救一次已经是看在灵主感应到他心神不宁的份上,再来一次,那便是他个人造化,任谁也不能插手命轨上注定的事,否则凤皇殿下必然会严惩。 花七无奈摇了摇头,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管一管这闲事。 但场中的凤家军也不是吃干饭的,虽然夙歌一个人已经对阵了十数个人依旧稳占上风,他们准备好了能随时上场替换他,只是夙歌没开口,他们只能在看着场中情形继续等。 贺东阳与东临几人低语几句,让他们防着有人再次暗下黑手。他知道这次夙歌主动挑衅,必然是把自己放在了风口浪尖,这么明显的靶子,若是错过了就再也不会遇上。 凤家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东临立刻着了几个亲信,悄悄绕到人群后方,探查是否有下黑手之人。 连战十几场,饶是夙歌此时也浑身乏力,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他眼中锐意丝毫未减,纵使此时额角被擦过的剑气划破了伤痕,一道嫣红的鲜血流下来,染红了眼眸,无尽的杀意自他身上燃起。 凤家军的主将一个比一个勇猛,各自有各自的战敌手段和布局,夙歌从中亦是受益匪浅,此一战,已经不止是为了复仇,更多的是看清了凤家军中主要实力。 如此,很好! 夙歌手中拄着贺东阳抛给他的剑,稍稍缓过来些气力,转了下头颈,缓了缓筋骨,继续剑指凤家军:“你们凤家军,还有能打的吗?!” 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再战,本该最后一个上场的凤孚此时被他气势威吓,有些畏惧后缩。 而周围看热闹的凤家军众人却是一个个眼中冒火的盯着场中狂傲的少年,他们依旧不服,但又深知自己不是夙歌对手。 眼见无人敢上一个巨大的身影拨开人群走近场中,粗犷的低吼:“我战阿蛮不上场,你真当我军无人了吗?!” “战阿蛮?这人块头怎么这么大。”贺东阳眼看着小山似的人从凤家军中走了出来,震惊不已。 “谣传此人是半人半妖,生父是熊妖强制要了他母亲,生下了他,自小被遗弃荒野,独自长大,被人追打时让右相救了,自此便一直跟随凤家军。”东临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贺东阳,眼睛却是不敢挪开的盯着战阿蛮逼近夙歌,若是夙歌有危险,他们夙家军就算是豁出去了全上,也得护住少主。 “熊妖?”贺东阳咂舌:“难怪个头这么大,两个大汉都比不上他这般体格。” 场中的夙歌眼看着比自己高出数头,体型庞大的战阿蛮,收敛了心神,双手握剑,横剑于胸前。 就在他全部精力都在战阿蛮身上时,一道极其细微的箭矢却是破空而来,直射夙歌心口。 终于来了,夙歌心中冷笑,察觉到箭矢,并不避让,而是提剑直接迎着战阿蛮便冲了上去,就在那箭矢即将命中他那一瞬,他身形一晃,一道残影尚在原地,人已经贴着战阿蛮的腰侧一闪至他身后,点地后翻直跃他后肩,一剑刺下。 战阿蛮自是察觉他想对自己后心下手,立刻伸手便去抓夙歌,也就是这一伸手,直接让射向夙歌的箭矢直直插在他掌心,令他痛呼一声,捂着被箭矢刺穿个血窟窿的手哀嚎。 对他来说这伤虽猝不及防,但不致命,战阿蛮被激起戾气,另一只手把箭矢扯断,继续去用砂锅般大的拳头去追打夙歌,一拳一拳追着夙歌打去,拳拳破空之势,带出呼啸风声,击碎了地面的岩石,碎石屑擦着夙歌面颊手臂划了过去,割裂了他的皮肤和战袍。 第151章 连挑十七人,他是战神 脸上身上的伤口细微却密集起来,夙歌一剑未中并不恋战,沉着冷静旋身而下,避开战阿蛮的拳头,待几支箭矢连发逼迫到他身前时,他身形一晃,便又身影消失在原地。 数支箭直直定在他消失的地方。 夙歌的狼狈令凤家军欢呼起来,而夙家军震怒,他们确实逮到了几个打算下黑手的弓弩手,却没想到还有藏在暗处的。 眼看少主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连连暗箭逼迫,夙家军哪里还忍的下这口气,纷纷拔剑就想上。 对面的凤家军连遭挫败,也憋着一口气自是不肯相让。 就在两军对峙一触即发之时。 消失的夙歌却是身形一转直接跃上高空,剑光一闪扫落几支逼迫着他的箭矢,一脚踏在战阿蛮肩头,力气之大直接逼的战阿蛮就势单膝跪地,砸裂了地面,腾起烟尘。 他一手抓着战阿蛮头顶的发髻,一手手中的剑刃横在战阿蛮脖颈间,高高在上,冷冷扫视着全场。 赢了,他一人连挑凤家军十七人,仍能傲视群雄。 此时的夙歌已经不是战神二字可以形容的,那是睥睨众生的杀神,他脸上的血痕丝毫不阻挡他此时震慑三军的气势,反而平添了许多诡谲的杀伐之气,如矗立在天地间的的利剑,每一寸土地和众人所呼吸的每一丝空气都掌控在他手中。 “犯我皇朝者虽远必诛!”夙歌站在战阿蛮肩头,剑指苍穹,朗声呐喊。 夙家军人心振奋,为他口中的壮志豪言,也为自己所跟随的是这天下最英勇无敌的将军,跟随夙歌高喊:“犯我皇朝者虽远必诛!” 一声声呐喊,逐渐感染在场的众人,凤家军亦被激起心底的豪气和血性:“犯我皇朝者虽远必诛!!!” 全军的呐喊,引出了中军大帐内的众人,看着场中高高在上的夙歌,看着全军被折服的人心所向。 行武之人便是如此,崇尚实力,看不起裙带关系和世族荫蔽。 这一次,夙歌胜了,他不止赢得了夙家军的折服追随,更赢得了凤家军打心底的敬佩,他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军心。 为自己,为次帝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右相此时看着帐外的情景,既羡慕又痛惜,夙家迎来了光。可凤家的光却早在年少时被蒙尘,自此凤家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对夙歌暗下黑手是凤孚私自下令不假,可也是他默许的,只是没想到夙歌命悬一线还能被圣佑救回来。 今日眼看夙歌一人之勇抵挡万军之势,右相扼腕,凤家真的是挡不住这兵权更替了…… 入夜,北境皇庭。 皇凌夜修长的手指夹着密信,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一抹欣赏:“以一人之力连挑凤家十七个将领。没想到,此人一直在隐藏实力,连纪鸢都能被他蒙混过去,以往倒是小觑了他。” “殿下所指的可是左相的嫡长孙夙歌?”钟先生手执白子稳落棋盘,抬眸问。 “如今是夙家军副将夙歌。”皇凌夜更正,今日一战,夙歌已经不是任何人名下的附带品,而是用实力为自己正名。 “哦?殿下看上去很是欣赏他。”钟先生意外一向孤傲的皇凌夜竟然肯正视夙歌的优秀。 “欣赏?不,本殿只是觉得这场战争,棋逢对手,刚刚开始最精彩的部分。”皇凌夜随意的取了一枚黑子,点棋落盘。 瞬间瓦解钟先生白子征战盘踞的战场。 钟先生面对棋盘上的败局一愣,随之开怀的放声大笑:“臣忽然很想知道夙歌与殿下谁的武艺更胜一筹。” 皇凌夜捡起一颗黑子抬手掷出,棋子犹如被寒风裹挟破空之势射出直直钉在数米外的花树上,将一瓣被风吹落的花瓣钉进了树身半寸有余。 空气凝滞一瞬,花树自内向外层层崩裂,被棋子带来的余力震碎,满树的花化作齑粉被风吹散。 钟先生一愣,随后拱手一礼:“原来,殿下已登峰造极。” 十一月十五,皇伊贤的生日。 这是小皇帝…不,帝王大婚前最后一个单身的生日,凌卓自然不会忘。 往年按照朝中惯例在宫中宴请百官及其家眷,共同庆贺,算是个集体团建,交流友好关系的应酬。 这一次,凌卓早早便通知礼部今年不必宴请百官,她另有安排。 经礼部侍郎上次出言顶撞被罢官后,百官对这个次帝便有了些忌惮,不敢再当面质疑她的政令,老老实实的听从安排。 皇伊贤下朝后,便被凌卓堵在政史殿,让人侍候他换了常服后与她一同出宫。 皇伊贤惦记着奏折还没批阅,凌卓则是大手一挥带上,路上批阅,饶是不想出宫的皇伊贤也只能妥协。 只是这一次,不是去鱼羊鲜,而是一路到了千阁学坊。 此时学坊已经休假,坊中只剩些回家不便的异地学子,大雪纷飞,也多是不愿出门。 因此倒是没人发现两位帝王悄悄驾临。 “怎么想起来带朕来这里?”皇伊贤纳闷。 “到了你就知道了。只有这里才行。”凌卓神神秘秘的带着皇伊贤穿过学坊,直达雾中林。 “这是前往蓝钻矿洞的路?”皇伊贤自是知道矿产的位置,因此更是纳闷,凌卓给自己庆生,带他来矿洞做什么? 凌卓并不多言,带着皇伊贤沿着已经开辟的宽阔好走的道路前往矿洞。 待进入矿洞之前,还神神秘秘的用巾帕围住皇伊贤的眼睛,牵着他的手慢慢步入其中。 被蒙住眼睛让皇伊贤多少有些不适应,出于对凌卓的信任,他并没有反对,由凌卓微凉的手牵着,他还攥紧了几分,给妹妹暖一暖手。 大约走了几十米,空旷无声的洞穴内似乎有琴声传来,悠然空灵。 皇伊贤擅音律,琴艺造诣本就远超常人。 此时听见这琴声,饶是他也出神几分。 这琴声婉转妩媚,却又清透纯净,在洞穴中被放大的音质,并没有因距离远而浑浊,依旧像一条轻柔的薄纱托浮起听者的神魂牵引而入。 xs7.com 第152章 君王生辰 “谁在弹琴?”皇伊贤忍不住开口问。 “快到了。”凌卓没回答,而是牵着他快走几步。 等再停下来时,琴声似歌者叹息,缓缓收尾。 眼上蒙着的巾帕被抽走,皇伊贤被光线微微晃了一下,再细看时,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在他面前,巨大的蓝钻石被打造成了高耸至洞穴顶的石壁,此时石壁后有光自下方向上映照着石壁玲珑剔透的质感。 “阿卓…这…” 他话还未问出口,琴声又悠悠响起,随着琴声,在他面前的石壁上浮现朦朦胧胧的画面,逐渐清晰,蓝色的线条勾勒了一个小男孩,他身着华服,藏在一个宫苑的门外,看着花树下坐着的少女正在翻看手中书卷。 少女似是发现了他,对他招了招手。 小男孩开心的冲她跑过去,扑进她怀中。 皇伊贤脑中似有回忆炸裂,这一幕似曾相识。 而后石壁上那少女转身离开,画面随之变换,小男孩伸手去追她,却几经坎坷始终抓不到她的衣摆。 小男孩身后高耸入云巍峨的宫殿在少女身影消失时轰然倒塌,燃烧起熊熊火焰。 四处刀光剑影,兵临城下。 随着石壁上的故事发展,那悠扬的琴声转为金戈铁马的铮铮鸣声,丝丝缕缕扣人心弦。 小男孩迎着火光一步步逐渐长成少年,而后火光被逼至暗影,少年身形一转身披龙袍,头戴鎏金十二毓冠登上高高的帝位。 在他从帝位到登天台,接到从天上落下的小小的女童,两人相依相伴,度过数个春秋冬夏。 这是皇伊贤的故事。 他看着,嘴唇上扬,眼中却是不自觉涌上了眼泪。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多少辛酸磨难,从没有与任何人谈过。 没想到阿卓会把他的经历做成了她曾说过的动画,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如凌卓形容的看电视一般,看凌卓为他做的动画。 饶是皇伊贤也觉得不可思议。 随之琴声缓缓,若珠玉落盘,透着空灵与点点温暖。 石壁上的断壁残垣肉眼可见的恢复成了亭台楼阁,熙熙攘攘的街道随着人流画面一路滑行,慢慢的那些熟悉的街景逐渐变成了矮矮的楼房。 漫步往来的行人逐渐三三两两骑着有两个轱辘的车。 “这是你说的自行车?!”皇伊贤唇角勾上笑意。 画面上的矮矮楼房拔地而起,一个有两个翅膀的庞然大物飞跃过那些楼顶。 “这是飞机…” 四个轱辘的铁盒子中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这是汽车。” 画面中出现许许多多凌卓曾与他一遍遍描述过的场景和事物。 一群背着书包的少年和少女从街角转过,似是开心的说笑着。 皇伊贤看到其中一个少女的面容时骤然愣住,随之上去伸手去触碰那画中的人。 画中的少女笑意晏晏的与好友聊着什么,而她身后的一个少年则是递给她一个纸条,然后便跑远。 少女看着手中的纸条,立刻羞红了脸。 随着众人围过来的打趣画面逐渐淡淡消退,琴声淡淡若有似无。 皇伊贤的手仍覆在石壁上,眼中的泪不停的滚落下来,那是阿姊… 她去了凌卓的世界,她过得很好… 渐渐琴声又逐渐扬起,皇伊贤抬头看着石壁上浮现一抹莹白色的身影,她似一缕雾气聚拢而成,似乎一阵风便能吹散。 “阿姊…”皇伊贤认出这道身影的服饰与样貌是皇皓雪。 “小九…”雾气有一瞬间的散裂,又凝聚起来。 皇伊贤愈加肯定这就是皇皓雪,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会叫他小九。 “阿姊,你还好吗?”皇伊贤话说出口便心里疼得厉害,已经是一团烟雾,怎么会好。 但那雾气却是说道:“我与阿卓现实与梦中都见过几次,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我的去向。小九,阿姊对不起你,对不起皇朝…” “阿姊。”皇伊贤泣不成声,趴伏在石壁上,只想与阿姊更亲近些。 “小九,阿卓把你这么多年的事都告诉了我,你做的很好,你是个很好的帝王,阿姊为你骄傲…”皇皓雪的身形又实质化了几分,俯身虚虚的揽住皇伊贤,轻轻拍抚他后背。 “阿姊,如果你在,皇朝一定能更好。”皇伊贤哽咽着。 “小九,阿姊相信你,你一定比阿姊做的更好。”皇皓雪的身影正在慢慢的消散,似是她那一瞬间的拥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阿姊…你不要走…”皇伊贤忍不住请求,这个世界,与他同流着皇氏血液的亲人已经无多…… “小九…皇朝的未来交给你了…”皇皓雪的身影逐渐变淡,丝丝缕缕的化解在空气中… 皇伊贤缓缓滑坐在石壁前,凌卓走近他身边坐下来,揽住他胳膊,头枕在他肩头。 “哥哥,这是皇皓雪的残念,一直困在这学坊为她立的庙宇中,她放不下皇朝,心系着这方天地。” 皇伊贤伸手将凌卓揽入怀中,与她头靠在一起:“谢谢,能得到阿姊的亲口肯定,哥哥很高兴,这些年,哥哥一直如履薄冰,怕对不起皇氏列祖列宗,怕自己的政策会对皇朝带来不利的影响…现在朕不怕了。” 凌卓则是抬头一笑,伸手把他脸上的泪痕轻轻擦干:“哥哥,今天可是你的生日,阿卓还准备了好吃的。” 皇伊贤闻言心里一暖,心里这些年的压抑和不自信在皇皓雪的开导下释然,看着凌卓,自知都是她细心入微的观察默不作声的安排。 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阿卓,是不是准备了蛋糕?” “啊?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凌卓意外被他一语中的。 “我猜的。”皇伊贤唇角扬起,不经意露出一丝狡黠,王阳子汇报时说过次帝令他做了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 当时他没在意,如今想来似乎是凌卓曾经念念叨叨说想吃蛋糕但没有模具之类的话。 凌卓拉着皇伊贤起身,牵着他穿过石壁继续往深处走了段路程。 皇伊贤这才发现,这蓝钻石矿真的如凌卓所说,入目之处尽数都是,而且堆积在一起,十分庞大,对比起来那打算送给凤家的钻石珊瑚真的是不值一提。 想着近些时日,从瑞霖返回的商船都满载而归,带回了无数的商品货物,皇朝沿海恢复一片兴荣,这蓝钻石将来所推动的经济收益不可估量。 不管是航线恢复,还是发现蓝钻石,这些都是凌卓的功劳。 比起一出生便如皓月凌空的阿姊高高在上,凌卓就像星光,点点滴滴的滋润着皇朝,默默无闻,却无时无刻不在抚慰着皇朝受伤后的身心。 第153章 私库钥匙 “到了。”凌卓张开双手展现给皇伊贤看。 皇伊贤这才发觉,巨大的空地上,一个高高的台子,摆放了鲜花与一个巨大的的蛋糕,足足有一人多高,上面不知用什么材质做了许多小人。 细细看去,皇伊贤恍然发觉,那些小人是自己和凌卓,这些年的相互陪伴,欢笑,打闹,依偎,甚至还有下雨拿着盆子去接大殿屋瓦滴落的雨水挽着裤腿的滑稽模样。 凑过去伸手点了点,甜甜的香气飘入鼻中,指尖蘸了一点粉色的尝了下,香甜丝滑。 “这便是奶油吗?”皇伊贤回头看向凌卓,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三三两两站了这些年的熟人。 说起来也不过都是上次鱼羊鲜一起吃过饭的人。 “好了,明月,音乐起~”凌卓打了个响指。 众人手中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在凌卓的带领下随着明月用古琴缓缓弹奏开始:“祝你生日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陛下生日快乐。” 一曲唱罢,凌卓却是捧着一个小巧的蛋糕插了一支蜡烛递到皇伊贤面前:“哥哥,许愿~” 这个皇伊贤并不陌生,自从凌卓来到这个世界,他的生日必然会有这么一道程序。 只是往年都是祈祷皇朝能更好,今年,他看着烛光照耀的凌卓与众人,忽然改了主意,双手捧在胸前,闭上眼睛,昏黄的烛光映照在他长长的睫羽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待他许完愿望,轻轻吹灭蜡烛。 顿时众人立刻高高兴兴的围拢过来。 潘非鱼一马当先把自己手里的盒子递了过来:“陛下,先收我的,次帝殿下说可以为您准备生辰贺礼,臣可是早早便准备好了的。” “你,尚无官身,应该自称草民。”程容若揪住潘非鱼的后领提示,他通过次帝结识潘非鱼后,一见如故,如今已经收潘非鱼做了义弟。 “三弟,先收为兄的。”这几年虽是君臣,但却随着容若为皇伊贤独当一面,是近臣,因此兄弟二人的感情又恢复了曾经的亲近,此番又是皇伊贤生辰,程容若也没拘着,随性许多。 皇伊贤依言收下,在场众人,也就程容若乃是他至交好友,第一个也无妨。 随后潘非鱼终于抢到了第二名,把自己重重的盒子呈上后便开始卖乖:“陛下,明年科考可要想着点臣哈,虽然臣自知美貌无双,但能得状元绝不当探花。”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立刻把他拖了下去。 “还想走后门。”车瞳子鄙夷的冲潘非鱼做鬼脸。 随后王阳子一脸谄媚的奉上了自己的小盒子,神秘兮兮的叮嘱皇伊贤没人时再打开。 皇伊贤看着手里古朴无华的木质小盒子,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允了他。 而后是明月,明月则是小心翼翼的上前,送上一个十分精致华美的匣子:“陛下,阿卓说您擅音律,这是明月得到的月华大师的琴谱孤本。” 皇伊贤将手中的几个盒子转递给一旁的程容若,郑重的接过明月的匣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看,里面确实是千古月华的琴谱。 翻开略略瞧了,面上便绽开笑意,看向明月:“今日的琴是你所奏吧,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琴艺卓然,勤加练习,日后必然能成为月华大师一般的人物。” 明月迎着他温润如玉的眼神,听他赞赏,心怦怦直跳。 忙羞赧的低下头:“谢陛下夸奖。” “此琴谱,哥哥便收下了。日后必然答谢于你。”皇伊贤笑容若春风拂面,伸手拍了拍她肩头,语调温柔。 眼看众人都已经奉上了各自的礼物,凌卓则是压轴出场,她施施然走上前来,手中捧着一对一模一样的盒子。 “这是什么?”皇伊贤好奇自己这妹妹会送什么礼物。 “你打开看看。”凌卓卖关子。 皇伊贤接过一个打开一看,里面却是一枚钥匙,此钥匙是用蓝钻所制,晶莹剔透,闪烁着光芒。 皇伊贤翻来覆去看了看没发现特殊之处,疑惑的看向凌卓。 “这是我私库的钥匙。”凌卓晃了晃自己手里同样的盒子:“咱们一人一个。” “你私库的钥匙给我做什么?”皇伊贤哑然失笑。 “你的钥匙我有,我的也存你那一份,万一哪一天我不小心把自己关在里面,你还能找到我。”凌卓把他手里的钥匙拿过来放回盒子盖好,郑重的交在皇伊贤手里。 “你没事还能把自己锁库房里?”皇伊贤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额发,对这个妹妹不一般的脑回路有一丝报复。 “那谁能说得准。”凌卓神秘兮兮的凑过去:“我库房里可满满的宝贝,你平常不要偷偷去看。万一哪一天找不到我了,你才能去。” “你想去哪?”皇伊贤警惕的看着凌卓。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凌卓扬起笑脸,无比得意。 皇伊贤心情复杂,叹息一声,揽过她肩膀:“哥哥答应你,若是有一天皇朝重现盛世,便随你天高海阔。只是不许偷偷跑走让哥哥找不到。” “真的?!”凌卓意外,她只是在玩笑,没想到皇伊贤认真了。 皇伊贤点了点头:“哥哥不拦你。” “好哎,谢谢哥哥。”凌卓兴奋的蹦起来揽住皇伊贤脖颈撒娇:“哥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皇伊贤心中五味杂陈,但看她高兴,便忍下百般不舍,还是说道:“最好的哥哥可不敢当,只是还需要你承诺,万事以皇朝为先。” 凌卓立刻郑重站好,敛衽一礼:“哥哥放心,阿卓是皇朝的次帝,必然心心念念皆是皇朝。” “好,哥哥信了。”皇伊贤上前拉住她的手:“赶紧去给哥哥切蛋糕,每年都听你提起蛋糕的味道,如今终于能尝到了。” 凌卓喜笑颜开,忙招呼众人一起。 昭和九年。亲政一年的帝王迎娶凤氏嫡长女为后。 为此,右相需自前线返回盛都参加大典,临行前将大军交于其凤家军副帅凤渊掌管,特意叮嘱,北境时至寒冬,必然不会贸然出兵,大军守成即可,不可妄动。 眼看众将领一一应下,右相这才放心将帅印交付给夙渊,带了亲随离开。 只是在右相离开没多久,北境皇隐白得信后,便遣了密使潜入花城,与凤渊接洽,说时机到了,让凤渊暗开城门。 这些年凤渊位居凤家军要职,但却心知自己只是凤家的一个棋子,随时可弃。 第154章 帝后大婚,次帝迎亲 身为右相的庶弟,这辈子始终得在右相手下讨生活。早些年自己母亲不过是在身怀有孕时没有问安,便惨死在当时凤家主母,右相的母亲手下,母仇子报,这个仇怨,时刻记在他心头。 他一直暗藏心思,做小伏低,谨小慎微,对右相言听计从,又几番豁出性命在战场上护在右相身前,这才得了他的些许信任。 此番与北境私下往来早不是一日两日,十年前皇隐白便许以重位拉拢夙渊投诚,夙渊为给自己在北境破城时留的一线生机,一直对北境的拉拢态度暧昧。 如今,自妖王花七上次臂膀受伤,对方妖族逆党炙龙也元气大伤,就此妖族叛逆蛰伏数月。如今入冬,没了妖族掣肘,皇朝直对北境,两军对垒,陷入焦灼之势。 都在等对方出手,寻得破绽,一举进攻腹地的机会。 正是此时,帝后大婚,身为凤家之主,皇后之父的右相不得不亲自返回盛都,只能将夙家军的军权交付夙渊暂管,算是把皇朝命脉交给了他,却不知自己所托非人。 昭和九年,冬。 天还未亮,凌卓已然梳洗妥当,身着玄色龙袍,头戴紫金十二毓,周身的贵气凛人,她近年身高猛涨,已经是少女初长成,身量高挑,身形并非过于纤瘦,而是玲珑有致,只是华贵的龙袍穿在身上,把少女的特征尽数掩盖,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样貌精致绝美的少年。 她带着今日要随她一同前往凤家接亲的众人一路行至太和宫正殿,在众臣之前,敛衽一礼,双手接过帝王的佩剑,率领众人走下高阶,由任轻风伸手一托,跨上一匹通体雪白的千里骢,昂首走在迎亲队伍之前。 队伍绵延数里,凌卓行至未央街时,两侧民众纷纷跪拜在地,迎驾次帝之尊。 早在两月前,帝王聘礼自太和宫送往凤府时也同样引起了民间极大的轰动,尤其是那一人多高的蓝钻雕刻的珊瑚树,在阳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璀璨夺目,令人着迷挪不开眼。 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探听这是什么宝物,能如此美丽耀眼。 当得知名为蓝钻之后,未央街上新开的珠宝店永恒之心的门槛瞬间被人挤破。 价格极其高昂的蓝钻也没能阻挡想拥有它的人的心。 甚至有人看到商机,举全族之力购买了指甲大小的蓝钻,转手卖去皇朝其他城镇,一夜暴富,赚了个盆满钵满。 凌卓作为永恒之心的幕后东家,又是以复兴皇朝为己任的次帝,自是不会阻拦倒买倒卖。 在她看来,蓝钻自身的价值尚且有限,但倒买倒卖却是能推动皇朝商业贸易,市场极速流通,让百姓借此都能在各个环节中获取财富,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只是,作为永恒之心的东家,她所做的便是保证蓝钻市场的投入主动权永远握在她自己手里,该投入多少,怎么投入,都得因市场所需和变化来做决策。 现世的饥饿营销手段在皇朝同样适用。一种罕见之物一旦上市,便得在源头上控制住量,否则便会造成市场积压,从而引起价值骤跌。 虽然蓝钻矿脉极其庞大,但凌卓更愿意看到它带来长远的价值回馈,而不急于一时去满足市场。 物以稀为贵,这一点,她始终牢记于心。 迎亲队伍行进半路,凌卓已然被沉重的冠冕袍服压的有些疲惫,好在任轻风一直随驾身侧,眼看她身形有些打晃,便伸手从凌卓手中接过缰绳,牵好千里骢,走的更平稳些。 凌卓努力稳住身形,强忍着一直撑到凤府。 凤府大门皆敞开,随着迎亲队伍行近便开始燃放鞭炮。 耳边鞭炮与乐器齐鸣,凌卓看着主路上铺就的织锦缎面红绒地毯,墙上房上皆装点着喜庆的红绸,不禁也被这喜庆气氛感染。 此时右相身着枣红色福纹对襟长袍,一身杀伐肃穆的武将气息也换成了有女待嫁的慈父模样。 他快马疾驰了十天才堪堪赶在女儿出嫁前一日深夜回到盛都。如今虽然远途疲惫,但依旧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次帝亲临凤府为帝王迎亲。 远远看见骑在千里骢上的凌卓,一年不见,曾经稚气未脱的面容此时已然有了少女明艳动人的模样。 此时她孑然一身,骑着高高的千里骢越行越近,傲然挺立,正是神女降临生人勿近。 右相此时心情复杂,盛都朝堂之事,以及女儿出嫁前次帝来凤府商议,这些他自回盛都之前已经经人禀报,尽数都清楚明白。 也因此,才愈加觉得看不懂这个来历特殊的次帝。 明明对凤凌霜入宫为后极其看重,也特意来示好,偏偏转头又要推动瓦解凤家兵权,她究竟是倾向于凤家还是夙家,这让右相这混迹官场半辈子的老狐狸也猜不透。 也因此右相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行差踏错,反而让次帝成了敌人。 凌卓则不知右相心中的盘算,她此时只想尽快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冠冕太重,压的她脖子酸痛。 待下了千里骢,与右相寒暄后,便被迎去垂花厅喝茶。 “右相大人,今日迎亲,按着礼节,本殿乃是晚辈,到你府上自是不敢托大,你不必再此招待,若还有交代嘱托,便再多去陪陪皇后嫂嫂便可。本殿在此稍作休整,待到吉时再启程。”凌卓满心只想休息,便直接打发右相。 右相见她虽是端着帝王身份,但额角细细薄汗,便随了她的意思带着凤氏族人告退,命府中侍从无诏不得打扰次帝休息。 等右相一走,厢房一关,凌卓立刻便让随行而来的近侍织锦为她把冠冕拆了,龙袍褪下,着了内袍躺在软榻上挺尸,好在凤家是家大业大,为了招待次帝,早早为她准备好了地龙,此时房内暖若四月之春,甚是舒服。 织锦是她紫宸宫新进的主事嬷嬷,年约三十尚且年轻的很,但平日里行事却是老道周全,颇似素锦,凌卓对她也是极为放心,在她与一众侍女面前从不顾及形象。 眼看自家主子人前人后两种姿态,饶是织锦也面上溢满笑意,忙端了茶水点心,让小侍女为她揉肩捏腿。 第155章 似有隐秘 “殿下,今日早膳用的少,再用些点心吧,回宫路途还长,您仔细别累坏了身子。”织锦端了托盘,上面的点心精致诱人:“这是咱们紫宸宫里带来的,都是您爱吃的。” 凌卓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胃口。 后又一个轱辘翻身起来问:“皇朝礼节,新妇出门前,会当着其母族让自己夫君对自己许诺,此事可当真?” 织锦点头:“礼部的大人没有提前告诉您有此习俗吗?” 凌卓苦着脸:“说了呀,正是因为说了,本殿才觉得此事不妥,陛下可没说具体可以应允何事。只是让本殿自己决定。这…这让本殿如何做主?嫂嫂若是让陛下应允什么三年抱俩,或是后宫只能有她一人,这种事,本殿答应了也没用呀!” 听她所言甚是接地气,房内伺候的侍女都噗嗤一乐,跟这位小殿下相处久了,都知道她是个不拘小节的脾气,平日里对她们这些奴婢也是彬彬有礼,从不倨傲,更不会随意责罚。 因此大家都把她当做自家小妹,宠溺爱戴。 “殿下,您的脑回路可真是新奇。三年抱俩,哈哈,饶是陛下自己也是不敢轻易答应吧。”为凌卓捏肩的小侍女笑着打趣。 织锦瞥了小侍女一眼,示意她慎言,小侍女立刻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 凌卓摆了摆手:“这些还好说,若是……”若是凤凌霜趁机让她替帝王答应什么有利于凤家之事,比如兵权交接再晚十年这种,她可真的是要被架到了火上烤。 凌卓叹气:“罢了罢了,本殿想静一静,你们也下去休息休息吧,回去路途还长,你们步行至此想必也是累坏了。” 织锦见凌卓发了话,便也不推辞,对小侍女们招了招手,众人福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下去为她关好了房门。 凌卓躺在软榻上,仰面望着雕花精致,金线勾勒山石花鸟极尽奢华的房梁,今日帝后大婚,后面还有很多安排,越是该好好休息,却越是静不下心。 她索性起身,披了件雪色的大氅,便走出厢房。 门外此时下起大雪,织锦带着小侍女都猫在为她们准备的厢房休息,一时也没人发觉凌卓自己走出了院落。 满天的大雪洋洋洒洒,没有风肆虐,便恣意的在空中翩然而落。 凌卓对凤府不算陌生,一路沿着游廊漫步,路过的侍从见她装饰虽讲究,但低调,一时间竟没人认出她身份,只当是前来凤府贺喜的宾客,礼数周全路过行礼,无人来相问打扰。 待行至一处游廊,凌卓认出此处正是她被人暗中出言劝离却遇上凤五的地方,不禁又是一番唏嘘。 此时大雪之中,有一只浑身灰毛的兔子从假山后面钻了出来,那兔子甚是肥硕,兔眼懒洋洋的扫了凌卓一眼,冲她蹦跳而来。 凌卓意外兔子如此亲近,便蹲身准备去触摸它柔软的毛发,却不料,灰兔子离近了,屁股一扭,一串圆滚滚黑溜溜的便便就丢在了凌卓脚边。 而后,那兔子十分得意的还抖了抖短尾巴,一蹦一跳的就越过了拱门离去。 凌卓气结,这死兔子似是成精一般有了人的狡诈,摆明了是来捉弄她。念及至此,她立刻提了裙摆便追了过去。 随着那兔子蹦跳的痕迹,凌卓一路追,兔子被她追赶也是身心俱惊,着急忙慌的便往自己熟悉的院落跑,直到一个圆洞前,兔子利落的跻身过去,在洞内还挑衅的,用后爪扒了扒灰,给凌卓又留下一堆兔便便,徒留凌卓咬牙切齿却抓不到它。 此时,就在兔子钻进去的院内却是忽然传出一声尖利又撕心裂肺的女子哭声,似是剜心剔骨般哀恸,把耀武扬威的兔子吓得慌不择路的逃窜消失了踪迹。 凌卓认得出,那是凤凌霜的哭声,此时她哭的不能自已,随着她的痛哭,还有右相低沉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听不清,却似是在安慰她什么。 随后,凤凌霜却是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喊了一声:“那谁来赔我一个亲弟弟!” 凌卓眉毛一挑,亲弟弟?凤云鹤?为何要赔她一个? 随后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凤凌霜哭的愈加悲伤。 凌卓自知这是人家凤府的家事,不适宜再听墙角,便转身离开。 待回到厢房才得知织锦等人发现她不在已经急翻了天,正想派人去通报右相全府寻找。 见凌卓好模好样的回来,织锦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忙上前为她扫去身上的落雪,整理她的长发。 这么一忙活,凌卓也饿了又吃了些点心,暖和暖和,眼看吉时将近,便着人去通知右相。 待右相领着凤氏全族站在开阔的庭院中,为凤凌霜送行。 凌卓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冠冕负手而立在庭院中,遥遥看见右相身侧的样貌阴柔俊美的凤云鹤,淡漠的与他对视一眼,便挪开眼神,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回到盛都闹了凤来仪抄袭那么一出之后,这便又消失了近半年没有动静。 奇奇怪怪的一个人,这是凌卓对凤云鹤的评价。 但她无意去深究这么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是什么想法,此时,凤凌霜已经随着喜嬷嬷与十全夫人走了出来,她以扇遮面,身着正红的婚服缓步而行。 凌卓微微眯起眼眸,这件婚服不是她提前派人送到凤府为凤凌霜特制的那身。 怎么忽然改了?明明送婚服的官员回禀说凤凌霜很喜欢自己为她设计的那身婚服的呀。 只是此时已经来不及也没有机会去问凤凌霜是怎么回事。 眼看凤凌霜行至右相身前,缓缓跪拜在地,磕了个头:“女儿今日便出嫁了,感谢父亲养育二十载,谨遵父亲教诲,日后必恪守妇道,为陛下开枝散叶,掌管后宫,不让陛下有后顾之忧。” “快起来吧。”右相眼下莫名苍老了许多,眼角的褶子随着他努力做出高兴的模样而变得生硬刻意。 凤凌霜被搀扶着起身,而后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目光落在凤云鹤身上,十分眷恋不舍:“小鹤…” 凤云鹤浅浅一笑,目光柔和沉静:“阿姊,你放心。”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凤凌霜几近崩溃的再度落泪。 第156章 打破礼教,自帝王开始 右相立刻上前挡在凤云鹤身前,催促凤凌霜:“去吧,次帝殿下还等着呐。” 凤凌霜不舍的看着凤云鹤,终究还是回身,迎向凌卓探究的目光。 她不闪不避,整了整衣衫,对凌卓敛衽一礼,面色沉静似水,无喜无悲:“参见次帝殿下。” 凌卓见她没有往日的热络和客套,很是奇怪她今日的态度,但被在场众人盯着,她也没什么脾气,淡淡点了点头:“嫂嫂,依着皇朝旧历,您还需向夫君讨个承诺。陛下委托本殿,万事尽量满足您。” 凤凌霜似是早有准备,终下决心一般,抬眸迎向凌卓:“当真是会万事尽量满足本宫?” 她还未与帝王正式祭拜天地,便自称本宫,于礼不合,但凌卓本就不是十分恪尽礼数之人,也不纠结,淡然的点了点头。 “本宫想求次帝一个恩典。”凤凌霜上前一步,迎着凌卓缓缓跪下。 凌卓意外,凤凌霜不求帝王的承诺,怎么改求次帝的恩典。 在场众人皆是十分不解,而此时右相似是察觉到了自己女儿的想法,立刻上前制止:“凌霜!慎言!” 他短短一声低呵,令凤凌霜浑身一震。 呆滞片刻,待凤凌霜再抬眸迎上凌卓的眼神时,神色复杂,终究叹息一声,将嘴边的话塞回去,换了一句:“求陛下此生多眷顾。” 闻言,凌卓松了口气,她刚刚只觉得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不可名状的威胁,但随着凤凌霜改变主意,让气氛都缓和了许多。 往前一步,双手托扶凤凌霜起身:“嫂嫂,你是哥哥看重之人,此生必然会与你伉俪情深,白头偕老,哥哥心中自是最为珍重于你,你不必多忧心。” 她宽慰的笑容,让凤凌霜本是怨怼的心陷入纠结,眼前的少女明艳动人,又温和有礼,让她想恨也恨不起来。 凤凌霜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谢陛下,谢次帝殿下。” 凌卓点点头,也不打算追问婚服一事。 女子出嫁,自然是挑选自己喜欢的嫁衣,既然凤凌霜已经做出选择,她也不愿意干预,随她去吧。 待凤凌霜坐上为她特制的凤辇,纵使她见惯了奢华精美,也为凤辇的奇巧用心所震撼,凤辇乃是桐木为基底,这并不少见,桐木质地坚固不易摧折,但桐木之上却是宛若小亭子一般的构造,不仅如此,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寓意美好,四周垂下浅色钻石打造的的珠链,映着飘逸的纱幔,盈盈光彩流光四溢。 内部又置了软榻半背的靠椅,铺就了厚厚的貂裘,下方燃了炭盆,四周垂挂着香炉,幽幽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纵使在寒冬,坐在其中也是温暖适宜。 如此足以可见操办之人的用心细致入微。 凤凌霜告别凤氏族人,被搀扶着坐进凤辇,神色复杂的看着端坐于千里骢上玄衣少女的背影,明明那般纤弱,却行事有着朝局中上位者的沉稳老练,又有着小女儿般的体贴温柔。 凤凌霜攥紧了手中的团扇,今日之前,她愿意与次帝若亲人一般相处。 今日之后,她只愿自己能尽量克制对她的不满和怨恨,不让她发现。 待凌卓领着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喜庆热闹的再度途径未央街,两侧的百姓终于不用再跪拜,纷纷围在两侧手中拿着鲜花,抛洒着花瓣,迎接皇朝初建以来的第一位皇后。争相往前挤着想一睹皇后尊容。 只是那凤辇纱幔材质特殊,从内可清晰看向外面,但外面看里面却是朦朦胧胧不真切,偶然有清风拂起纱幔,那钻石珠链又光斑闪烁,让人看花了眼。 凌卓途经自己的几个铺子,目光扫过路旁有几个熟人也凑热闹,暗暗点了点头示意一下便行过。 直至太和宫,凌卓翻身下马,亲自伸手扶着凤凌霜下辇,与她一路并行。 脚下是柔软的红色地毯,两侧跪拜着依礼朝贺的朝中与地方首要官员。 凤凌霜以团扇半遮面,一手搭在凌卓手背,二人离的极近。 “阿卓。”凤凌霜压低了声音开口。 “嗯?”凌卓望着高阶之上帝王的身影,暗中测量还需要多久自己才能获得自由。 “你喜欢小鹤吗?”凤凌霜咬着嘴唇,问。 “嗯?!”凌卓十分意外:“嫂嫂的亲弟弟凤云鹤?” 凤凌霜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凌卓哑然失笑:“我与他并不相熟。” 凤凌霜侧首打量凌卓一眼,见她面色坦然,并不似说谎,心中不禁疼痛如刀割。 沉默许久才又说到:“若是有一日他需要你,别拒绝他,好吗?” 她语气低沉,略带请求。 凌卓惊讶的侧头看了她一眼:“嫂嫂,何出此言?” 凤凌霜眼神深邃的与她对视片刻,便回过头去,再未说话。 凌卓虽是不解,但也知她不会给答案,便抛在脑后,只当她是因为凤来仪之事,让凌卓略照顾下她的弟弟而已。 待行至高阶之上,将凤凌霜亲手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皇伊贤后,凌卓略后退几步,站在廊下看这对帝后在礼部司仪的安排下,敬天地,谢万民,又念了极其长的贺词后,才按着凌卓安排开始对双方盟誓此生相依相伴,不离不弃,而后交换戒指。 戒指是凌卓一早便备好的蓝钻,亲手设计,亲自督工打造,那是一对戴在无名指上的对戒,底托用了皇朝罕见的乌金,上面镶嵌的蓝钻也是她百颗极品蓝钻中筛选的颜色一致最为纯净色彩浓厚的一对。 凤凌霜眼看着皇伊贤执起她左手,为她将钻戒戴在手指上,那美丽的蓝钻将她纤纤玉指衬得白皙柔美,不禁也是极为心动。 尤其是皇伊贤遵着凌卓安排,在众臣面前将她揽入怀中,低首一吻,凤凌霜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滞,心脏怦怦直跳。这天地间似乎只剩了他们彼此。 不只是凤凌霜,即便是皇伊贤此时,唇瓣上柔软的触感也令他着迷沉醉,从未怎么接触过女子的他血气方刚,同样也是极力克制住了自己才舍得松开自己的皇后。 而凌卓却是露出满意的微笑,哥哥当真说话算数,依着她的安排这西式婚礼上的交换对戒与亲吻一个都没少。 眼看下方是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的众臣,凌卓更是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满意,真的十分满意。 从帝王开始,便粉碎这个封建的社会礼教严苛对爱情对两性之间谈之色变的底层逻辑吧! 第157章 我很想你 皇伊贤自是察觉到凌卓看热闹一般的心态,趁凤凌霜羞涩的低头,瞪了一眼自己妹妹,无奈自己之前着了她的道,打赌输了,这才只能依着她在帝后大婚如此郑重的场合之下,公然吻了自己的皇后。 但…他莫名又觉得十分畅快,在天下人面前许诺这个女人只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打动人心。 于是皇伊贤伸手握住凤凌霜的手,傲然孑立:“凌霜,此生,朕必不负你。” 凤凌霜心被打动,眼中弥漫上感动的泪水:“陛下,此生臣妾必然追随陛下身侧,为陛下分忧。” 两人相视一笑,满心对彼此的爱与对未来的期盼。 凌卓遥望着他们的背影,不自觉想起夙歌,此生,他们是否也能有机会并肩而立携手同行? 礼成后,帝后入洞房继续剩下喝合卺酒之类的流程,凌卓则是回了紫宸宫,脱掉沉重的朝服和冠冕,洗漱一番,换了身轻便的常服,散下长发,才疲惫的躺在自己床上。 晚上还有阖宫夜宴,凤凌霜是新妇不便出席,还得她去应对官员命妇的朝贺。 “殿下,明月姑娘托人送了东西给您。”织锦在殿外传话。 凌卓心中一动,立刻翻身起来,光着脚便小跑到过去打开门:“什么东西,快呈上来。” 织锦从身后小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盒子双手呈给凌卓。 凌卓立刻接了过来,然后便随手关上了门,打开盒子,见里面放了几张图纸做掩护,再往下一翻,果然看到了久违的笔迹如刀刻般印在信封纸上。 她走回床边坐下,十分不舍的翻来覆去查看着信封的每一处,掂量着沉甸甸厚厚的信,脸上溢满浓厚的笑意。 找了小剪子小心的剪开封口,里面随着信笺一起掉出来的却是一个发簪。 凌卓意外又惊喜的拿着发簪观瞧,这发簪是十分常见的桃木所制,造型微微弯曲后上扬,扬起的尾端雕刻了几朵盛开的桃花,十分生动灵巧。 发簪身上几个蝇头小字雕刻着:致吾妻,一生一世。 凌卓抑制不住的露出笑意,反反复复摩挲着那几个字,夙夙心里,她是他的妻子。 凌卓将簪子放在心口,感受着夙歌亲手雕刻发簪时满满的用心和爱。 打开信笺。 致凌卓: 见字如面,阿卓,我好想你。 军中战事紧急,多日未能再写信于你,还望见谅。 收到了擢升副将的恩旨,我知这必然是你相助于我,不忍我受制于人。 夙歌定不负次帝殿下所托。 阿卓,近日轮值守夜,我独自坐在墙头刻了支发簪与你,并不是什么珍贵木料,还望不要嫌弃。 值守之时夜深人静,我刻着簪子想了许多。待北境获胜,我能解甲归田之时,我想寻一个风景不错又僻静的地方建一个院落。 那里只有你和我,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像寻常百姓一样,做最平凡的夫妻,该多好。 阿卓簪子上刻的字,我想了很久,斟酌很久,这便是我最想说与你听的话。 这封信每每有时间便写一点,因此写了很久,有些凌乱,勿怪。 阿卓,今日军中赏了好酒,我品着尚可,但不如妖王曾给我尝过一次的子酿,他说那是你酿造的。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手艺,可否为我酿制几坛,待我回京能与你一同喝个痛快。 凌卓看至此处,立刻下床顾不上穿鞋就跑到暗室,果不其然,自己为夙歌酿的酒不知何时被花七洗劫一空,连个渣都不剩干干净净。 凌卓气结,那分明就是她专门为夙歌能凯旋而归特意酿制的,没想到夙歌这个当事人还是被花七可怜兮兮的分了一点点,眼巴巴的写信求她再酿一些。 气呼呼的坐回床上继续看信。 阿卓,我好想你,午夜梦回总是回到学坊初见时,那时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不早些与你相认,如果知道与你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那般短暂,我必然会在一开始就抓紧你,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阿卓,没有你的回信,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是否能顺利交到你的手中,陛下若是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否会阻拦? 阿卓,你不要自己面对风雨,你还有我。我要在北境立功,要让天下看得起,夙歌与凌卓互相倾慕,他们值得在一起。。 阿卓,今日我在北境发现了一朵紫色的小花,特意夹在信笺中给你。你平日喜欢穿着紫色,想必你会喜欢。 凌卓紧忙翻了下,果然一张空白信笺中夹了一朵花瓣小巧精致的紫色花朵,虽然被压扁了,却依旧掩盖不住它的可爱美丽。 凌卓看着小花傻乐,夙夙又是花又是簪子,升了副将,反而有了零碎时间跟她诉说儿女情长。 信纸末尾,依旧一颗画出弧线抛出的心。 凌卓手指覆盖在心上:“收到。我也好想你,很想很想你。” 第158章 谁当幕主 珍惜的将夙歌的信与发簪还有紫色小花妥帖的收进她枕边的小匣子里,想了想,把发簪取出来用绸布仔细擦拭了下包了起来才又放了进去。 这里面装的可都是她的宝贝。 待到织锦在门外请示该去碧云阁参宴,凌卓才爬了起来,让她们进来伺候着换上了宫袍,梳了个凌云髻,戴了套与衣袍同色的紫色头面,便前往碧云阁。 今日帝后大婚,她虽不是主角,但还是身份在那摆着,装扮上不能太过小气,带着璎珞,禁步一应饰品,华贵典雅。 但也只是端了片刻,与一众命妇贵女略作寒暄后,一进内殿立刻就又露出疲倦之色,饰物沉重,今日又连番折腾,此时已经压的她浑身不自在,织锦忙为她拆卸了些。 今日皇后入宫,夜宴上自是少不了凤家女子,凤无双赫然在列。眼看次帝气势高贵疏离的与一品命妇浅笑应对后,连眼神也没抛给她就进了内阁,不禁心中略低落许多。 阿卓便是程容琳,这是她凤凌霜那里得到确认。 还记得初闻此信,凤无双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滞了,久久回不过神。 她竟然和次帝是情敌?! 凌卓驾临学坊演讲时想到她曾许诺女子参加科考入朝为官,后知后觉,她并不是在空口白牙开玩笑。 “凤姑娘,次帝殿下传见。”一位身着淡紫色宫袍的小侍女走近凤无双低语。 凤无双认出这正是紫宸宫的宫人,说来也奇怪,凌卓似是过于喜欢紫色了些,自己日常穿深深浅浅的紫色便罢了,连自己的宫人宫袍也都是与紫色相关。 凤无双起身随着宫人前往内殿。 一进殿内,便看见凌卓正懒洋洋的趴在软枕上扶着发髻,一脸生无可恋。 “你来了,唉,难得能有个熟人,不然这宫宴我是半分也不想参加。”她没用本殿自称,话说的随意。 凤无双却是踌躇不前,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先一礼:“参见次帝殿下。” 凌卓略一思忖,恍然:“哦,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程容琳?不对,是不知道我用程容琳的名字去的学坊。” 凤无双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 凌卓哀叹:“怎么着,你的情敌是次帝,你就不敢面对了?” 凤凌霜听她语带戏谑之色,豁然抬头看着眼前明艳无双的少女反驳:“我当然敢面对,从你在学坊讲话我就明白了你的身份,你是从未把我当朋友吧,离开学坊咱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凌卓被怼,气势便矮了半分:“我自然是拿你当朋友的,只是…只是咱们不曾经有点过节,我怕你心有芥蒂。” “是我心有芥蒂,还是次帝殿下你心有芥蒂?若是我对你不满,还会邀请你去凤府饮宴吗,若是我心有芥蒂,还会去陪你骑马吗?倒是你,说着为女子开科考的门路,可还依旧什么都没做,眼看春闱在即,只剩不到三个月时间都还没有天下告知,你莫不是在与我说笑?次帝殿下!”凤无双将自己心底的不满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凌卓面色赧然,忙解释:“你说的对,是我多虑了。女子恩科之事已经着了吏部推进,这是皇朝从未有过的先例,因此第一年只在学坊范围内选拔合适人选与男子一同参试,主要考察女子有意愿参考之人有多少,以此再判断是否开放全国内选拔。” 凤无双神情一滞,原来凌卓已经在做了,于是她略有尴尬:“那……那便好。” “无双,叫你来也是想告诉你,此次女子恩科,我可是把你的名字放了进去。你好好准备。”凌卓施施然起身,看着凤无双。 她今日的宫袍虽是明艳的紫色,却是用些琥珀色辅助,压住了浮躁的皓紫,点缀了翱翔云间的银色龙纹,随着她走近,裙摆的轻盈的薄纱灵动飘渺。 凤无双被她衣袍吸引,扯着她袍袖,看了看上面的刺绣:“你这衣袍是那与我哥哥起冲突的云裳羽衣出的的款式?” 凌卓见她扯开话题,便顺着她:“是啊,好看吧?我设计的。”说着还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让凤无双看的更清楚些。 “确实不错。你与我哥哥为何会因为成衣铺子起冲突?”凤来仪抄版云裳羽衣,这件事可曾是盛都的热门话题,凤无双自然是听了各种小道消息,但始终不明白其中原委。 凌卓无奈的摆了摆手:“说出来只怕你不信,连我也不明白,你哥哥为什么要如此,我召他进宫问凤来仪是怎么回事,他却莫名其妙的说只是想见见我,然后就再没任何动作。你哥哥此人是不是日常太闲了?有意捉弄我?” 凤无双忙为自己哥哥辩解:“才不是。我哥哥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凌卓撇嘴:“我哥哥才是最好的哥哥。” 帝王在前,凤无双只能翻了个白眼:“那我哥哥是第二好的哥哥。” “没看出来哪里好?”凌卓摊开手表示不理解。 “我哥哥在江南可是很有名气哦,人称鹤仙公子的便是我哥哥。”凤无双向凌卓显摆。 “鹤仙公子?没听说过。”凌卓摇头:“看来想在江南混些名头很简单。” “才不是!江南才子众多,但我哥哥可是独占鳌头,他样貌俊美,又学富五车很厉害的。”凤无双为自己哥哥辩解。 凌卓想了想凤云鹤的模样,难得有一点赞同:“学富五车没看出来,但确实长得不错。虽然比夙夙还差了些,可能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 凤无双气结,想说自己哥哥更好看,可夙歌却也是她看中的人,这两人对她来说都不差。 但她没再和凌卓争辩,而是说起:“你小时候我哥哥还进宫陪你玩耍,你认识他比夙歌要早。怎么好像刚认识似的。” 凌卓迷惑的看着凤无双,脑子里没有丝毫和凤云鹤有关的童年记忆:“是吗?我印象里没有他呀。” 见凌卓不似说谎,连凤无双也开始不确定起来,难道哥哥那时不是进宫陪神女玩耍吗?可当时凤家都是这么说的呀。 凤无双定定的看向凌卓:“我哥哥记忆中可是有你的。否则以他也不会特意去救程容琳。” 凌卓不禁一愣,是了,之前被罚骑马时,凤无双就说过凤云鹤救了程容琳,也就是她凌卓。 “当时我可还是易容了,他怎么能认出我是谁?”凌卓不解。 凤无双摇了摇头:“不知道,若有机会你亲自问他好了。” 凌卓摆了摆手,不在意:“那倒不必了,都已经过去了,我与你哥哥萍水相逢而已。他救我一次,我日后找机会还他便是,平日里没必要有来往。” “你还真是冷血。”凤无双鄙夷。 “我可是有夙夙,其他什么公子什么少年郎,都与我没关系。就算夙夙不在,我也不会沾花惹草。”凌卓坐回软榻倒了盏茶往前推了推,示意凤无双饮用。 凤无双又好气又好笑:“你呀,脑子里只有夙歌,难不成以后真的要让他入主紫宸宫给你当幕主吗?” 凌卓给自己倒茶水的手一抖,水溢出来,忙不迭的去擦,不禁埋怨:“你不戳我痛处行不行,夙夙他不能做幕主难道让你宝贝哥哥来做?哼,我以后就当个孤家寡人,紫宸宫只属于我自己,挺好的。” 凤无双无语:“夙歌不可能,那我哥哥就更不可能做你的幕后之主了,他可还要继承凤家。” 第159章 兵行险招,只有他能办到 “你放心吧,次帝宁可孤身一人,也不会强人所难。”凌卓用绢帕擦干水渍,风轻云淡的饮了一口茶,目光落在杯盏中起伏的茶叶,似是有些出神:“反正这世上也就我这么一个异类。” 凤无双心中如被针刺痛,眼前明媚阳光的女帝,背负着重任,却郁郁独行,何其可怜。 努力扬起笑脸:“你还有我这个情敌,你不要夙歌了随时告诉我,我可以接手。” 凌卓抛给凤无双一个白眼:“说的好像你们两家族中会同意这门婚事似的。死心吧,本殿不允。”说着做了个鬼脸。 凤无双上前挠她痒:“你这个小气鬼。” 两人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刻意忘掉未来注定的不愉快。 有了凤无双的陪伴,宫宴便没那般无聊了。 而正是这场宫宴上有了次帝的看重,陪伴在次帝身侧,凤无双在盛都豪门贵女间的地位一路直升,如今凤凌霜入宫为后,凤无双俨然成为接替凤凌霜的贵女之首。 帝后大婚这皇朝数年来头等的大喜事,让民间也是欢庆热闹了数日。 直至前线传来噩耗。 那是个天光破晓的清晨,凌卓尚在睡梦中,便被急促的叩门声叫醒。 织锦传话陛下紧急召见。 凌卓心便不由得一沉,哥哥若非有急事,万万不会特意寻她。 着了常服,发髻都没梳散着长发便冲到了政史殿。 一进政史殿便看见一地茶盏碎片和奏折书卷,皇伊贤正坐在空荡荡的桌案后支着额头看不清表情。 他身侧是同样着了常服也散着长发的凤凌霜,此时正一脸担忧和愧疚的一只手搭在皇伊贤后背上,宽慰着他。 凌卓与凤凌霜对视一眼,凤凌霜垂下头,神色复杂,避开她的眼神。 凌卓只能看一地狼藉中那染着血迹刺眼的密折,上前几步,捡起来扫了几眼,手便不由得发抖:“怎么会这样?!” 凤渊在右相返回盛都之时大开城门,带着凤家军投靠了皇隐白,其中一些凤家军高阶将领反抗,被他亲信全力压制,连斩十八人,其中五名凤家子弟,还有十数名忠臣良将。 凌卓指尖颤抖着划过那些已经化为冤魂的名字:“凤孚,尹明达,战阿蛮……” 这些人皆是为了守护皇朝而被反水的夙渊斩杀,手段残忍,未留全尸。 这凤渊莫不是疯了,凤家子弟也能下得去手。 “右相所镇守的二十七座城池,一夜之间丢了十二座。”皇伊贤似是冷静了些,语气低沉的说。 “花七和圣佑…”凌卓想说他们也在,但又明白,只要妖族不侵犯,那么凡人争斗他们是不会插手干预。 凌卓略一沉思抬眸:“哥哥,着右相即刻返回军中,让夙家军全力协助右相收回凤家军兵权,另外……趁皇隐白兵力调度至皇朝城防之际…” 凌卓扫视了下殿中之人,见是凤凌霜和亲信,方才继续道:“着夙歌率兵突袭皇隐白盘踞的旧都,这些年皇隐白能养的兵力有限,如今全线调度在皇朝境内,那么北境此时必然只是空壳。” 皇伊贤闻言微微眯起眼眸,一抹杀意流过:“反杀。” 凌卓点头。 凤凌霜则是听不明白这兄妹二人瞬息之间便达成的默契。 但皇伊贤不似方才那般震怒和暴躁,这是凌卓出现才平静下来的情绪。 凤凌霜看着他们此时面色都缓和下来,知道此时已经有了谋划,心也略松,自己父亲所托非人,害皇朝痛失城池,此罪过陛下若要追究那凤氏全族便是死不足惜。 “你这么相信他?”皇伊贤语气低沉的突然开口。 凤凌霜一愣,不知皇帝口中说的是谁。 而次帝凌卓已经答道:“只有他能办到!” “那可是皇隐白的地盘,如果他失手……” “他不会失手。”凌卓斩钉截铁。 “好,拟旨。”皇伊贤缓缓起身。 “不必,走密信。”凌卓断然拒绝。 皇伊贤意外:“什么密信?” “他曾传信与我,我从未回过。如今,便是该回的时候了。”凌卓面色沉静,此事关紧要她也不怕自己与夙歌的私下往来让皇伊贤知道。 果然皇伊贤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知道…” “我明白,他也明白。我爱他,信他必不负所托。”凌卓第一次在自己哥哥面前明明白白的袒露自己对夙歌的感情。 皇伊贤此时无力与她争辩此事,只能摆了摆手:“罢了,你去安排吧。” 凌卓径直转身离去。 “陛下…”凤凌霜扶住皇伊贤,面色哀戚:“都因臣妾父亲放不下臣妾出阁没有长辈操持,从北境前线折返回盛都。这才惹下滔天大祸。还望陛下宽恕。”她说着盈盈拜下,被皇伊贤扶住。 “此事是皇隐白买通夙渊多年筹划所致,右相也是被人蒙蔽,不能全怪右相。”他揽住凤凌霜柔弱的肩膀安抚。 凤凌霜闻言心中更是惭愧,自大婚以来,皇伊贤对她甚好,温柔体贴,又缱绻眷恋,两人正是感情正浓的时候。 如今北境战事再次告急,饶是她,也不得不忧患这天下会不会因此再次陷入动荡不安的境地。 皇伊贤着人整理政史殿,而后便亲自送凤凌霜回宫。 另一厢凌卓回到宫中则是支开所有人写了封密信与夙歌。 随后派任轻风亲自传信给明月,转告明月务必沿着夙歌传信的渠道快速将信传去夙歌手中。 任轻风出去没多久便折返说已经转交给了明月。 接下来凌卓则是在明面上下旨,着右相立刻启程前往北境,收回凤家兵权,另外暗中让王阳子将已经打造好的所有火炮全部运往北境,直接交付给夙歌,听他安排分配,由贺东阳辅助。 顺便又多试了几次王阳子根据她描述和大概注解造出来的手枪,虽然体型还不如现代枪械那般顺手,子弹杀伤力也有限,但在冷兵器时代这可是极其难得能随身携带的热武器。 凌卓着重指出一定要把这个带给夙歌,她相信,只有在夙歌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价值。 等安排好能做的一切,便是只能陷入焦急的等待。 凌卓祈祷着战局不要再恶化,祈祷着夙歌能拨乱反正,祈祷着北境能顺利收复。 第160章 习惯节俭的兄妹 临近年末,朝中大小事务繁杂,但凤凌霜已入主中宫,凌卓便顺势把宫中所需的对牌钥匙及人员名录采买记档等一应事务全一股脑交了过去。 凤凌霜看着堆积如山的典籍名册和账簿,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想找次帝询问下内容细节,方知为了尽早脱手这些杂事,凌卓人已经开溜出宫。 徒留凤凌霜哭笑不得的一点一点摸索着接手这些,好在她在凤家便是主持中馈,凤家全族都能掌控在手中,这宫中虽然看上去多,但并不复杂,她未入主中宫之前,宫里也就两个正经主子,所需一应事务都简单。 凤凌霜真正开始查阅账目核对开销时,才恍然发觉,这对兄妹日常用度相当俭省,饮食都是日常民间常用餐食不说,连衣物也多是按着季节添置,并不求奢靡,也不浪费,用料也是常见。 这倒是让她着实意外,按照朝中时局与近年来皇朝的发展,宫中即便没有全盛时期的鼎盛,也不该如此...如此....风凌霜想了很多个词,才勉强用了省吃俭用来形容。 她自小生活在世家大族,又被以未来皇后来奉养,因此,无法体会到皇朝初建时的艰辛,更无法想象这兄妹二人还有过一同守着漏雨的宫殿晚上肩并肩一起接雨水时的不易。 凤凌霜自己陪嫁颇丰,再加上凌卓为她准备的聘礼,右相也添进了她嫁妆中一应都在她私库内。 只是凤凌霜为此很迷茫,不确定是不是该开自己的私库为宫中改善一下生活。 好在凌卓似是想到了这一层,没多久就着人将内府府库中的账目和对牌钥匙送了来。 如此一来,凤凌霜看着内府中整整齐齐排列的库银都落了灰,方知原来这些年这对兄妹在吃穿用度上省下的银两都存了起来。 凌卓没说存这些银子的用途,但皇伊贤却是无意中透露,凌卓一直怕皇朝国库供应不及前线消耗,为此也不许他有皇子时的奢靡生活,把吃食和衣物上的花销都缩减许多,攒在内府,以备不时之需。 皇伊贤还说,他自幼颠沛流离,吃穿上早就不那么讲究。 还笑着打趣凌卓大概上一辈子是只小老鼠,就喜欢赚银子,存起来,生怕偌大的皇朝因为缺银子便土崩瓦解了一般,有着深深的危机感。 为此,凤凌霜对凌卓的情感莫名便开始复杂。 这样一个位居次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姑娘,手握权势,身居宫廷,竟然能抗得住锦衣玉食的诱惑,还能思虑那般长远。 自己族中姐妹不少,诚如与凌卓年纪差不多的凤无双,也多是带着些世家小姐的骄傲蛮横,平常吃穿用度都是凤府一等一的供给,衣物首饰不知繁几,许多新做的衣袍都是穿过一次便丢弃。 这些在凤凌霜看来,早已习以为常,她们凤家底蕴深厚,养得起,也有的是钱。 但再有钱这谁人也比不过帝王手握天下疆土和财富,可这兄妹俩.... 凤凌霜倒吸冷气,自己是该过在凤家时的日子,还是该随了这对兄妹,倒是让她也犯了难。 凌卓不知自己给凤凌霜留了个难题,她忧心前线,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甩下宫中事务给凤凌霜也是无奈之举,她还有着急需要去做的事。 与凤家军陷入的混乱不同,夙家军与本属于帝王的皇朝军两方则是在各自主帅手中按兵不动,纵使瞬失十二城,两军也没慌了阵脚,固守自己城池,同时驰援临近原属于凤家镇守的城池,没有任何一方贸然出兵去夺回被皇隐白侵占的国土。 因此皇伊贤与凌卓对两军主帅的临危不乱稍感宽慰。 皇朝所谓的三军,乃是凤家军,夙家军与皇朝军。 其中的皇朝军直属帝王,皇伊贤亲政晚,对皇朝军有心无力,一直没有任何建树,如今编制内的人数不足一万,一直都在凤家军与夙家军名列之下,由凤家军代为调配,说不上话,也没什么优秀将领与卓绝的功绩。 右相交管给凤渊的只是凤家军的指挥权,并未涉及皇朝军,也因此,在他看来,他到北境也并非全然无人可用。 凤家此次军中得力的子侄和将领悉数遇难,饶是久经沙场的右相听闻此信也是悲痛欲绝。 死在战场尚可马革裹尸荣耀满门,死在自家同族的叛徒手里这算什么? 凤氏一族年轻一辈经此一事,可用之才瞬间凋零,念及自己嫡长子,凤黎一夜间乌发白了许多。 右相出发前往北境之际,凌卓快马在盛都城外追上了他,两人在长亭外一叙。 “次帝殿下。”右相欲行礼。 凌卓率先单手托扶住他,不让这位重臣再跪拜下去:“右相大人不必多礼。” 看着年仅四十的右相此时头发花白,眼角的褶皱深邃了些许,便知北境之事他更为懊悔忧心。 凌卓收回手,深吸一口气方开口:“右相大人,此次回返北境,不知您会如何做?” 右相一愣,不解凌卓是何含义,他满心的愤恨和怒火以及伤痛,根本没有心情去细想怎么去做。 凌卓负手而立,今日她为了方便骑马出行着了男装,此时长身玉立,不施粉黛,眉眼间含着英气,宛若翩翩少年郎。 “臣...臣还未想过。”惊闻骤变,右相至今还有些回不过神,哪里有时间去细想,要非说最想做的,无非就是抓到夙渊碎尸万段。 凌卓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略一迟疑方开口:“凤伯伯,您自小看阿卓长大,阿卓是何心性,您应该很明白,若非十分有必要,阿卓必然不会来打扰您的去路。” 右相诧异的抬头,次帝这是.... 凌卓浅浅一笑:“皇后嫂嫂已入主后宫,阿卓尊着辈分称您一声伯伯也不为过。凤伯伯,听阿卓一句劝,凤家军此次所受劫难,乃是祸根早埋。” 右相听她此言,眉头紧蹙起来,莫非次帝是来看笑话,嘲笑他用兵不利,信错了人,于是他面色沉郁下来。 第161章 臣想入主紫宸宫 “凤家这些年,子侄一辈资质如何您比我更清楚,凤渊又为何蛰伏数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背叛凤家,背叛皇朝,难道您没有仔细反思过吗?世家大族若想绵延于世,自该从根源上规矩教化自家晚辈。一味狂纵,使用过于苛刻手段,只能约束表面,并不能驯服其心。”凌卓目光真挚的看着右相。 “殿下,此时北境正在遭受劫难,老臣没有时间和精力听殿下训话。”右相根本听不进去凌卓所说,躬身以礼抬脚便想走。 “右相大人,您若是打算仅靠自己在凤家军的威望和皇朝军,那么很难尽快收复失去的城镇。”凌卓扬声说道。 右相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次帝所说正是他眼下的打算。 “右相大人,还是那句话,不要用苛刻手段和蛮力去收回凤家军,能被凤渊暂时蛊惑的必然是对凤家失望的兵士,凤家以往军纪严苛本殿早有耳闻,多少兵士并非对凤家军这支优秀的军队失望,而是更多的是对犯了错会遭受的惩罚和牵连家人而绝望。” 凌卓上前几步,叹了口气:“在本殿那个世界里,即便是帝王,也有下罪己诏的时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放过那些无辜的兵士,也放过....您自己。” 右相浑身一震,凌卓这一席话是在劝他对凤家军过于严苛的军纪而道歉,从而换取凤家军普通兵士的谅解,瓦解夙渊对凤家军的操控。 她的话戳中了凤家军中积弊已久的问题根源,也戳中了,一直刻意忽视这个问题所在的凤家军主导者的心。 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凌卓,继而目光越过凌卓看到了不远处林子里站着的人。 静默的与来人对视着,那人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担忧,眼眸中布满哀伤和彷徨。 半晌,右相终是深深一拜:“老臣明白了。” 凌卓看着右相带着近身侍卫一行人翻身上马离去,不禁心中忐忑,不知她所说的右相能不能听得进去。 “殿下对凤家军似是颇有了解。”一道清越的男声自凌卓身后传来,脚步及近。 凌卓负手回身,看着凤云鹤并不太意外,原来刚刚右相那抹复杂痛苦后妥协的神色,是看着他才流露出来的。 “本殿并不太了解,但也多有耳闻凤家军军纪极严,兵士在伍期间,但凡有误必有惩罚,轻则鞭笞,重则便是凌迟,车裂,腰斩之类的极刑,除此之外,还会传信于兵士家乡,传其罪名于乡野,更有甚者会牵连家人入狱受罚,以至于其妻女沦落风尘,子嗣堕落成奴隶。”凌卓看着身高已超过自己一头有余,还要略仰视的凤云鹤,不禁腹诽凤家伙食营养真好能长这么高的个子。 “军纪严明有何不好?”凤云鹤面色却不如上次见他那般有活力,此时略带疲倦,面色有几分苍白,似是强打精神才到这里。 “一支优秀的军队必须军纪严明,但军纪严明并非一定要使用酷刑来达到目的,因一人之过牵连家人,更是会让将士们畏手畏脚不敢犯错,生怕祸及家人,从而心生怨怼。”凌卓并不打算与凤云鹤多说,便越过他打算离开。 她今日快马追到此地便是想告诉右相,对凤家军应该适当的怀柔才能将人心收复回来,减少边军无谓的伤亡。 就在与凤云鹤擦肩而过之时,他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量不大,却止住了凌卓的步伐,让她略有惊讶。 “你对凤家究竟是何看法?”凤云鹤只是阻止她就这么离开,没回头,没松手。 凌卓蹙眉,垂眸看了眼他的手,不喜欢被人接触,于是不耐的抽离自己的手腕:“凤家与凤家军都是皇朝最重要的存在,本殿没有任何个人看法。” “真的没有吗?”凤云鹤回头看着她的侧脸,那张面容精致美丽,却在对着他时有着冰冷和疏离。 “没有。”凌卓淡漠的说着便走。 “难道没有因为夙歌而对凤家心存不满吗?”凤云鹤望着她的背影扬声说道。 凌卓顿住脚,缓缓回眸:“凤云鹤,凤家军中使用卑劣手段暗害夙歌,差点要了他性命,难道本殿不该心存不满吗?” “殿下心存不满就会对凤家有所忌惮,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谋划如何收回凤家军兵权了?”凤云鹤上前一步盯着凌卓的眼睛。 今日他来此是为了追上自己的父亲右相,他想告诉父亲北境如今局势不明朗,让父亲不要着急收回凤家军,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父亲出了任何闪失,凤家将大厦将倾。 眼下却遇见快他一步的凌卓,她的出现出乎意料,让人意外的是她是特意来劝右相不要冒进,不要用蛮力,应以退为进换回凤家军兵士的心。 以凌卓的立场,若是说她因为夙歌恨毒了凤家,那么右相此去越是冲动越是容易犯错,也越是令凤家军大失所望不愿再归顺。 但凌卓没有,她反倒在让被愤怒和懊悔冲昏头脑的右相冷静下来,反思怎么用怀柔的手段重新博得凤家军的拥护。 这让凤云鹤看的明白,眼前的少女一切筹谋只为皇朝能尽少伤亡的收回凤家军,她心中只有皇朝,任何私人情感,都排在家国大义之后,包括她挚爱的夙歌。 也因此他心思急转,只想试探她,对于凤家手握兵权的态度。 “即便本殿不筹谋,凤家军经此一事,兵权还握的稳吗?”凌卓微微眯起眼眸:“凤云鹤,你是凤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未来何去何从,愿你看清楚了再行动。文武交替,夙歌可以担起夙家军一统三军的担子,你呢?能像左相那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左右朝局屹立不倒吗?” 凤云鹤深深的看着凌卓,她肯如此说,便是还未打算对凤家下手,帝王也没想舍弃凤家,一切还来得及。 凤云鹤答道:“曾经的臣,可以。但现在臣做不到。所以臣想求殿下一事。” 凌卓眉毛一挑:“何事?” “让臣入主紫宸宫。”凤云鹤语气低缓,却十分坚定。 凌卓被他的话震惊的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第162章 什么理由? “允许臣,入主紫宸宫。”凤云鹤上前一步,离她近了些许,再次重复。 “紫宸宫…紫宸宫可是我…可是本殿的住所,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凌卓被他的异想天开惊的话都不会说了,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凤云鹤。 凤云鹤单膝跪地,垂首:“凤云鹤请愿入主紫宸宫,为殿下的幕后之主。” 凌卓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滞了,这人不是凤家的嫡长子吗?入主紫宸宫算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我?”凌卓觉得这话说出来都烫嘴,但她想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凤云鹤这突然的请求是因为什么。 却不料,凤云鹤摇了摇头,干脆利落。 “不喜欢我,非要入主紫宸宫是打算给我添堵吗?”凌卓哭笑不得。 凤家怎么连嫡长子都这般不着调,先是用凤来仪引她注意,再着今天无意碰见就还自荐要做幕后之主,开什么玩笑?!疯了吧?! 凤云鹤抬头看向凌卓:“臣有必须在您身边的理由。” “什么理由?” 凤云鹤沉默。 “那便是没什么理由,纯粹看本殿好欺负。今日本殿只是来送右相。与你无关,更没有听见你入主紫宸宫这种话。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凌卓摆了摆手,不打算再逗留。 “殿下,臣知您自幼的愿望就是想做一只米虫,想在陛下身边不离开宫中。所以陛下答应了为您选婿入赘。如今您位居次帝,更是不得不留在宫里,夙歌是夙家的未来,必然不能常伴殿下左右。臣可以,为殿下长燃明灯,等殿下回宫。”见凌卓转身要走,凤云鹤话说的急,却是挑出了年少时的事。 凌卓再次被他的话绊住脚步,回头看着凤云鹤:“你也是凤家的未来。” “臣,不是了。”凤云鹤低着头身形微微颤抖。 凌卓皱眉,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了?莫非右相真的有意栽培他续弦所生的那个不过八岁的小公子,从而替代凤云鹤?没听见这样的消息呀。 凤云鹤这是在给自己找个出路,便是入主紫宸宫? 凌卓也只是犹疑了片刻,便抛开这个问题,转身离开:“不管是不是,本殿都不会允你入主紫宸宫。” “即便没有夙歌吗?”凤云鹤不死心。 “即便没有夙歌。”凌卓翻身上马,不管有没有夙夙,她都不会用后宫去困住任何一个人的人生。 哪怕他是自愿的…… 凤云鹤看她打马离去的背影潇洒利落,神情哀伤,低低呢喃:“殿下,既然如此,臣只能逼您同意了...” 凌卓走出去很远,面上无波,心里依旧为今日这个惊天大瓜雷的外焦里嫩。 如果她不是故事核心一环,她必然要好好坐等吃瓜。 只可惜凤云鹤提出来的可是做幕后之主,那…那可是她的正经夫婿,开什么玩笑。 “殿下,凤公子不会是认真的吧?”连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任轻风都打马上前几步,不可置信的问。 如今凌卓身为次帝,他也不用再隐在暗处保护,带了几人随着凌卓走动,为她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今日之事他听得清楚明白。。 “他是不是认真的不打紧,本殿不会当真。”凌卓面沉似水,目光落在远处的夕阳余晖上,那抹火烧云如血的红映照了天地。 “此事要告诉陛下吗?”任轻风犹豫,日常次帝的行动大部分都会同步与陛下的,一是陛下关心殿下,二是殿下主动让他去同步消息与陛下。 “不必了。”凌卓摇了摇手里的马鞭:“凤云鹤异想天开,没必要让哥哥为此多虑。” 任轻风赞同,殿下与夙歌公子的感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虽然殿下身为次帝有三宫六院也是情理之中,可殿下乃是重情之人,在夙公子未能凯旋之前,在她身边必然不会出现任何男子。 凌卓抛开此事不提。 年末,不只是宫内需要盘点,商铺矿脉的盈利也需要归档入库。 皇朝前线战事紧急,各方官员又递了年末的陈情,皇伊贤独自一人太过操劳,凌卓为他分忧便抽不开身出宫。 于是明月与潘非鱼递帖子进宫,送来了今年云裳羽衣,鱼羊鲜,永恒之心等铺子的账簿和分红。 凌卓忙里偷闲在紫麟苑招待她们二人。 待明月与潘非鱼随着内侍一路走到紫麟苑,饶是巨富之家的明月也是被气势恢宏的宫廷所震撼。 见凌卓坐在垂花流水相伴的亭子中,一身银白织锦紫色鸢尾花所制的圆领长衫,银冠束发,面色恬静的正看着手中的书卷,微风吹拂,她鬓边的垂发微微而动。 “参见次帝殿下。”二人走近了便行礼。 凌卓抬眸,便挥了挥手,示意四周宫人都退下,而后便扬了扬下巴:“没人了,别拘着。” 明月四下看了看,便上前来揽住凌卓胳膊打趣:“你今日怎么肯穿了银白色,远远看去像个少年,我竟然差点不敢认了。” 凌卓拉了圆凳示意他们坐下:“年末了,时常要陪哥哥处理前朝政务,听官员汇报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我不愿意被一堆钗环首饰压的脖子疼,便还是着了男装舒坦。” “原来如此,你还别说,你这般装扮还挺好看。”明月为自己斟了盏茶水,喝了几口:“宫里太大了,从宫门到这里我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腿都快断了。” 凌卓忙又拿了点心放她面前:“怎么走着进来的?” “宫门处不准非官家批准的车马入内,我们的马车只能停在临渊街外的宫门外。”潘非鱼上前坐在明月身侧,取了枚点心尝了口,味道不错,便向明月身前推了推。 “怪我疏忽了,等下让织锦给你们一副对牌,下次拿着便能坐车进至内宫门前。”凌卓不好意思的为潘非鱼也倒了盏茶。 “无妨,我们二人,这些日子都各忙各的,多日未聚,此番能一同入宫,也是难得的独处了。”潘非鱼从拎着的小箱子内取出一摞账簿,又拿了一摞银票:“这些便是今年蓝钻石矿的账目,我将银子都暂且存在了西贝家的银号中,殿下你随时能支取。” “这些,是咱们几家铺子的账簿和分红。”明月则是待潘非鱼拿完后,指了其中一摞给凌卓说明。 凌卓看着圆桌上满满当当的账簿和银票,不禁眼神一亮:“今年收获颇丰呀。” 第163章 利润颇丰 “那是当然,那蓝钻自打在瑞霖收获了世家大族的青睐,便引得民间追捧,争相购买。尤其是传言瑞霖皇室还用了咱们的蓝钻打造了一副头面为皇后生辰做贺礼,更是被人推崇备至,如今婚聘若没有咱们的蓝钻做聘礼,娶亲都成了困难事。”潘非鱼眉眼间尽是喜悦和自豪。 凌卓心中一暖,能送给瑞霖皇后做生辰贺礼,必然是奕雀皇的手笔,没想到他竟然帮扶了自己一把,助力蓝钻石在瑞霖打开市场。 “蓝钻共赚了七千二百三十四万五千两银子,都在这了。”潘非鱼拍了拍厚厚的一摞银票。 “这么多!”皇朝今年一年的税收才两亿多万两。没想到光蓝钻收入撵上三分之一还多,瑞霖远比想象中有钱。此时饶是凌卓也十二分震惊,伸手取过方发觉都是百万两的银票摞成了五指多高。 “是啊,我们西贝家的银号光银子都存到手软,动用了十几个银库才堪堪装完。”明月打趣。 “北境遭受战乱受苦的百姓有救了。”凌卓站起来,抚摸着一张张银票,眼中盈起热泪,指尖都有些发颤。 闻言,潘非鱼与明月不禁对视一眼,看懂彼此心中也是颇有感慨。 交于他们二人负责发掘蓝钻之时,凌卓便说过这些不会存入国库,而是她与帝王的私产。 没想到她满心都是在避免朝中瓜分,完全为北境未雨绸缪。 明月颇为感怀,旁人不知,但她最是清楚,不管身份是程容琳,还是次帝,凌卓并不太讲究衣饰是否华贵,吃食是否精美,平日也没什么奢靡的喜好。 作为皇朝的女帝,她满心满眼都是为了皇朝的发展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再看看这些,咱们铺子今年收益也不错,虽远不及远销瑞霖蓝钻那么大收益,但也是足足赚了八十多万两呐。”明月将自己管理范围内的银票放在凌卓面前:“喏,这都是你的,给自己添些自己喜欢的衣服首饰,别总是从你和陛下身上节省。皇朝的帝王就该有帝王的气派。皇朝举国一心恢复盛世,能供养的起我们的帝王。” 凌卓闻言噗嗤一笑,伸手点了下明月:“我与哥哥日常有内府供养,日子也不差,你呀真像个霸道总裁。” “什么总裁?”明月不解。 “霸道的女东家。这样可以理解了吧。”凌卓伸手取了块点心塞到明月口中。 明月吃着点心,点了点头:“我现在可不就是女东家,天天跑东又跑西,你要是再开几个铺子,我必须得招人代为管理了,分身乏术。” 凌卓闻言心头一动,索性坐下来:“说起来,千阁学坊的改革因着战乱还一直在压后,如今我有一个想法。” “是何想法?”潘非鱼见凌卓也没看账簿的打算,便又都一一收回小箱子里放好,推到她手边算是交了差。 “我思量着千阁学坊之前一直以学子进学为目的,到底还是没能真正发挥最大用途。如果能让学子学以致用,在学习中去实践,真正掌握生存技能才是主要目的。”凌卓提出自己的设想。 “在学坊中建立一个能独立运转的小型社会。学子的学习和生活以及劳作都在学坊中开展。以积攒学分制为考核标准,而后配以学坊内流通的货币做日常开销和收入。” “为优秀的学子提供千阁学坊以外的谋生机会,从而让千阁学坊成为皇朝独一无二的第一学府,培养各行各业所需的人才,而不仅仅局限于朝堂的人才输出。”凌卓将自己的想法罗列说出。 明月眨着眼睛点心渣粘在唇角都没发觉,愣愣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凌卓,没能明白她的目的。 潘非鱼则是由最初的迷惑逐渐兴奋起来,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案,一脸不可思议:”殿下,真的可以这样吗?!” 凌卓歪着头想了想:“在我所在的那个世界中国外很多名校都有自己名下的一些店铺或者是工作场所,提供给学生进行日常实践和实习的机会。对于学校来说并不吃亏,学子们也能得到相应的报酬和学分,可谓是双赢。我认为千阁学坊也具备这样的条件,毕竟咱们在盛都有经商的店铺。在千阁学坊也将要建造完整的教学体系。” “我,不,臣,臣愿意为殿下效劳。”潘非鱼十分雀跃的举手。 凌卓一乐:“老潘你怎么这么高兴。” “能在学坊自给自足,简直不要太幸福。殿下你可不知我们这些日常住在学坊之人的烦恼,想要买点日常所需的物品,都要走好久才能到盛都。”潘非鱼说着拿了绢帕为明月擦掉了唇角的点心渣,明月脸红的拍开他的手,自己拿了绢帕擦拭。 凌卓也不在意他俩情侣间的小动作,笑着颔首:“这倒也是,说起来,有必要在千阁学坊内开一个超市。” “超市?”二人不解其意。 “就是将日常所需物品统一明码标价售卖的场所,全称为超级市场。”凌卓简单解释了一下。 “价格会很高吗?”潘非鱼问。 “不会,从盛都各个原产地批量采购,统一售卖,不会加价太多。应该和皇朝集市上正常售价一样。” “那盛京城内能不能开?”到底是明月,她更在乎赚银子。 “这个…我对民间需求没你清楚,你来衡量。”凌卓将问题抛了回去。 明月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好好想想。” 凌卓不反对,明月经商头脑和手腕远胜于她,术业有专攻,放手给她挺好的。 “殿下,还有一事,你托我传的信我按着你的吩咐给了夙歌的暗卫,他托我将这个给你。”潘非鱼眼见今日聊的差不多了,确定四下确实没人探听,才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凌卓。 凌卓一愣,看他十二分小心的模样,便不由得心中起疑:“他可曾说了什么?” “他说公子交代,如果有回信那一日将此信交给你。”潘非鱼也是不明白夙歌为什么如此交代。 凌卓接过信,看着上面封口还加盖了夙氏族徽的封泥,便可知夙歌的谨慎。 第164章 夙歌绝笔信 “他怎么知道我平常不会脑袋一抽风随手回信?又是怎么知道我回信必然有要事?”凌卓不禁哑然失笑。 潘非鱼摊手摇头:“大概是太了解你了。” 凌卓开始好奇夙歌到底写了什么。 “好了,今日我们的事也办完了,便不打扰殿下了。”潘非鱼任务完成,就牵着明月起身,他还想过下二人世界。 “这些账目和银两若有任何疑问便派人传我们。时近年末,提前跟阿卓你拜个早年。”明月说着福了一礼,脸上笑意盈盈。 凌卓亦是笑了起来:“距离新年还有小半个月,倒是过于早了点。” “虽是年关还早,但提前拜过了便放心了。”潘非鱼也是拱手一揖。 二人说笑着与凌卓告辞离去。 待他们走后,凌卓下来看着手中的信,缓缓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笺。 “阿卓,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便说明有要事所托,多谢信任。 仍记得我随祖父初入宫中那日,你执伞在游廊的花树下探出头的那一瞬间,四目相对时,就那般直直的闯入我心里。 每每午夜梦回,我都在怀疑是不是在梦中遇见的你。 我想找到你。 你不知,在入学试时,我也在关注你,虽然你易容,但眼睛里的纯净与不染尘埃却是遮掩不掉的印记。 当我从一丝丝怀疑到一点点发现伪装之下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子时,我有多惊喜。 我不敢揭开真相,我想多留你在学坊些日子。 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时,我大概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那个人了吧。 如今北境战事再起,我竟然有一丝欢喜,我终于可以有机会为自己争下功勋,终于有机会去与你并肩而立。 祖父不许我去前线,怕夙家失去嫡长子。 可我不怕,夙家的嫡长子也是皇朝的子民,皇朝陷入危境,我有义务前往战场奋勇杀敌。 阿卓,我知你身份特殊,无十二分必要之事定然不会避开朝堂用我的暗卫传信。 阿卓,既然你能看到这封信,那么你的夙夙必然不负你所托。 无论你或陛下做任何决定,夙歌必义不容辞去为你执行,我愿做你手中最锋利的刀。为皇朝拼至最后一刻。 阿卓,不必担心,做为兵士,我自当无畏,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如今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 阿卓,尚若,尚若我不能回来,不要再留着那些我送你的东西,将我忘记,夙歌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不要再过多留恋。 为自己选一个可靠又爱你的幕后之主,陪伴你照顾你,不要为我伤心。 不要为我哭泣,我的阿卓永远都要开开心心。 爱你的夙夙。” 一滴两滴,凌卓脸上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啪落下打湿了信笺,她拼命的去擦,却依旧越落越多,晕染了字迹。 这些日子她面色如常的处理政事,可没人知道她心底一直在懊悔,懊悔自己提出让夙歌深入虎穴的建议。 她确实是为前线连失十二城而震惊,为凤家军变故而揪心,在为战事颓然的哥哥面前理智的衡量得失,最紧要关头,她冷酷的将自己的夙夙推了出去。 夙夙,军报中英勇无双计谋超群的夙夙,在北境失利之事传来,她下意识想去依赖他,将重任托付给了他。 纵使明知其中凶险,明知一旦失败夙夙会面临什么样的惨烈后果,她依旧毫不犹豫的做了。 夙夙,这样冰冷绝情的阿卓,真的值得你爱吗? 自那封回信送出,凌卓便一直一遍遍的质问自己,问自己是不是不怕夙歌会因此丧命,直问的自己心如刀绞,午夜梦回泪湿了枕头。 可今日才知夙夙在出发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用这封遗书来安抚她不安慌乱的心。 可这样,她还怎么能不伤心… 凌卓将信捧在胸口,不禁痛哭失声。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建功立业,保家为民,她不想要,她只想自己平凡一点,只想自己不坐在次帝的位置上,只想陪在他身边,只想与他相守。 夙夙,你说过阿卓是你的妻,爱阿卓一生一世。 夙夙你说过要盖个小院子和阿卓在一起。 怎么可以食言。 夙夙,你不许有事,阿卓不许你有事。 你永远都是是阿卓的夙夙。 阿卓不会再与任何人在一起。 阿卓心里只有夙夙。 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阿卓等你。 一直等着你。 第165章 雪中送炭 北境,夙家军中军大营。 沈云挚与云不知二人看着帐内巨大的沙盘沉默不语。 自夙渊带着凤家军反叛已经过去十日,这十日,他们度日如年。 每日听着探报城镇被洗劫侵略,和凤家军那些前阵子还活蹦乱跳打架的对头一个个惨死。 饶是他们身经百战,平日里手染鲜血,也熬不住这般的困境折磨。 “朝中命我等协助右相收复凤家军和丢失的城镇。”云不知手中拿着木制的军旗开口,嗓音低沉。 沈云挚叹气:“如今的凤家军掌兵的高阶都是叛党夙渊的手下杀了便杀了,那些普通士兵可是与我等一般无二的皇朝人,他们不得已听命行事,如此手足相残,损失的是我们皇朝的兵力。” 云不知亦是不忍,回想起为挑衅夙家军与皇朝军,皇隐白命人将凤家那些因反抗被杀的将领和凤家子弟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每日还派人将恶臭不堪的屎尿浇灌其上,借以侮辱凤家及皇朝军中无能,他不禁便攥紧了手指,关节发白。 “纵使曾彼此立场不同互相作对,但眼看他们死后被侮辱,真的是让人难以接受。”云不知猛锤一下桌案,将桌案都震的发颤。 沈云挚自是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不禁阖了阖双眸。 帐帘被揭起,一阵寒风裹挟着雪席卷进大帐中,夙歌掸了掸身上的雪,看着军帐中的二人,手中攥着一封信。 沈云挚与云不知直起身,肃立看向他,自凤家军突发变故,是夙歌极力阻止出兵,要夙家军原地待命保全实力。 如今看来万幸听了他的劝阻,才不至于在凤家沦陷时夙家军因为贸然派兵进城去相助落进皇隐白的圈套。 为此,饶是沈云挚也被潜移默化的在心中尊崇这个少年。 “沈帅,云帅。”夙歌拱手一礼。 “可是出了何事?”云不知看自家少主面色肃然,忙开口问。 “有消息传来右相已至皇朝军中,命我等前去共商如何应对眼下局势。”夙歌将手中的信放在桌案上供二人查阅。 云不知拿起信,见那上面正是右相的笔迹,便浓眉蹙了起来,打开看了一遍,方念出口:“本将自返盛都之际听闻前方凤家军中骤变,凤渊狼子野心反叛,残害凤家子弟,蛊惑凤家军。罪行罄竹难书。本相特请皇朝军与夙家军中主帅于军中一叙,共商收复兵权之策。” “右相大人一向眼高于顶,以往饮宴也是不屑与我等同席,夙家军敬的酒都不肯喝一口,没想到如今对我等这些武夫还能说出个请字来。”沈云挚拿过信,正反看了看,嗤笑着摇头:“这信笺还是凤家专供的纸张,到底是家大业大,丢了兵权,还能如此讲究。” 夙歌漠然,沈云挚所说皆是事实,自他到夙家军中,才知右相对自己的凤家军与夙家军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夙家军甚至还不如皇朝军那一万人马在右相那里有脸面。 纵使立下大功,朝中犒赏三军,夙家军也都是边缘人物,看着凤家军耀武扬威风光无限。 如今,有所求,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只怕是想让咱们夙家军去冲锋陷阵给他卖命夺兵权。”云不知丢了手里的军旗,满脸鄙夷。 “朝中之命便是协助,他自是有所依仗的。”沈云挚点了点接到的朝中指令。 夙歌从怀中又摸出一封信,目光落在信封上,神色便温柔几分:“阿卓也给了密信。” 沈云挚见他提起自己徒弟便来了精神:“我那徒儿说了什么?” 他散漫惯了,凌卓也从不约束,两个同样不把称呼当回事的,自是私下更不在乎。 夙歌已经看过了信,还是有些不舍得交出。 云不知接过信打开一看,眉头就越皱越紧。 不可置信的看向夙歌:“少主,次帝殿下这可是…”可是把他推入了险境。 沈云挚见他神色骤变,便从他手中抽走信,看了两眼瞪大眼低呼:“那丫头竟然让你去旧都直接擒拿皇隐白?!” 夙歌点了点头,把信从沈云挚手中抽回来,仔细的折好放回信封揣进胸口衣襟内。 看着他面色从容,沈云挚与云不知二人依旧回不过神,这…这可是九死一生都未必能成功的,夙歌这小子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阿卓与我想到了一处。”夙歌开口,莞尔一笑:“此行虽险,但若成功,那么北境的逆党必然能瞬间被瓦解。” “不可,少主,此事需要告知左相大人。他必定不会让你涉险。”云不知自是知道夙歌对夙家意味着什么,他立刻阻止。 沈云挚也是不忍损失一个惊才绝艳的将帅之才:“此事还是问过左相大人再做决定吧…你…” 夙歌摆了摆手:“祖父必然会阻止。如今此计虽是凶险,却是极有可能成功的,一如阿卓所说,北境兵马此时多在皇朝境内,他们料想不到我们会兵行险招混进旧都,偷袭敌后。一旦成功,这场争斗便会尽快的结束。” “再者,如今正值寒冬,妖族都龟缩起来,正是我们下手解决人界自相矛盾的好时候。若是拖到开春后,妖族反扑,皆是又要一番苦熬。” 见他似是已下定决心,沈云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齐齐叹气。 次帝殿下与夙歌,他们二人真的是一对敢想敢做的狠人,那可是人家叛军的老巢,纵使能成功,那成功之后还能不能有命回来还是另一说。 念及至此,云不知还是站出来:“少主,此事太过凶险。你不能去冒险。让本将带人前去吧。” 夙歌刚想拒绝,帐外传来兵士的通报:“报告元帅,朝中有官员前来,说是交接军火。” 交接军火?三人一愣,随之面露喜色。 之前贺东阳带来的火炮和炮弹虽是极其好用,发挥了重要效果,但到底数量少,禁不起消耗。朝中也一直没有再送新的来,让大家好不惋惜,早知道就该省着点用。 如今在这战局危机之下,终于又送了新的。 三人不禁都为之心情振奋。 将运送军火的王阳子迎进门,王阳子便一眼看到那风华绝代的少年,他身着玄色铠甲,红色披风,明明未说一言,偏偏气场强大让人无法忽视。 第166章 想把北境炸塌 几人见过礼后,王阳子便禀报来意,并特意强调次帝殿下嘱托所有军火只供夙家军夙歌将军掌控安排。 沈云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偏袒简直是毫不遮掩。 夙歌则是会心一笑,他明白,阿卓的托付,也明白她在担心他,恨不得将所有都给他。 王阳子奉上新制火炮的清单,待看清上面写着竟然足足有一百零七门,弹药都运了九十多车。 饶是夙歌也颇为震惊,没想到国库在支撑前线持久战之余还能腾出手造出这么多火炮。 王阳子很满意他们的少见多怪,又拿了一个更厚的清单放在夙歌手上:“这是殿下根据您使用方法改良的地雷。上面有引线,有保护装置,使用更安全方便许多。操作简单,普通兵士也能迅速掌握。” 沈云挚凑上前来略略翻了翻,不禁咂舌:“一万多枚。阿卓这丫头是想把北境都炸塌了吗?” 王阳子不禁得意起来:“次帝殿下说了,她现在有的是钱,砸也能把皇隐白砸死。” 闻言几人都乐了起来,他们之前还在发愁如何执行她那天马行空的密令。 如今看来她真的是早有准备,就是想砸死皇隐白,将对决快速的完结。 “哦,还有。”王阳子拍了拍手,立刻有侍从费劲的捧了个木匣进门而来。 王阳子一扬下巴示意交给夙歌。 夙歌接过后,感受到木匣着实不轻,打开木匣,看着木匣中红色丝绒之上镶嵌在内一个通体黝黑泛着玄铁之光的器具,只有手掌大小,伸手取出拿在手中,浑厚略沉,手感微凉,他困惑不解。 “殿下叫它手枪,子弹小若果核。却可百米之外取人性命。皇朝目前仅此一把,殿下说送给你。”王阳子将凌卓的交代都带到,很满意的看着他们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在沈云挚和云不知的一脸羡慕下点了点盒子中的器物。 要知道他可也是很没见识的惊叹过次帝殿下对发展军火产业的大手笔。豪掷上千万两眼睛不眨的都投进了研制之中。陪着他们熬了多少个日夜,才能在一遍遍的调试和反复试验中摸索制造出来这些火炮和地雷手枪。 “这,就是手枪?”夙歌惊叹,将手中匣子放在桌案上,回想凌卓所说过的使用办法,摩挲着枪身,眼中慢慢亮起寒星,拔脚就往外冲。 几人一愣忙追上他。 夙歌冲到演武场,看着远处的靶心,试着扳了下扳机,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等一下呀,还没放子弹。”王阳子紧忙上前来,打开弹仓,将子弹一枚一枚填进弹巢去,向上轻松一旋便使弹仓归位,将枪击扳至枪机最后位置。 “好了。殿下便是这么教我们使用的,一再叮嘱枪口平时千万不要对着人,避免擦枪走火。”王阳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时间短,还没能改进至善至美,多海涵。” “阿卓也使用过?”夙歌惊讶这把枪的第一个试用者竟然是凌卓。 王阳子点头:“殿下怕我们受伤,怕我们不懂枪械的结构和使用办法,还怕精度调节不够,便都是自己亲自试验,把感受告诉我们,让我们一步一步调节。她说她的箭术是你教的,她试出来的枪,你必然用着顺手。” 夙歌握着手枪的手不禁微颤,他知道在凌卓回信交给暗卫那一刻,暗卫必然将自己的遗书交给了她,此时不知她会有多难过,必然在自责提出让他去刺杀皇隐白的事,念及如此,夙歌心中疼痛与不舍交织混杂。 夙歌阖眸,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肃杀之色,既然如此,便更不能让他的阿卓失望,他抬手将枪口对准了靶心略偏上的位置。 轻扣扳机,夙歌只觉得手臂被枪体瞬间传来的震动震得臂膀发麻,巨大一声枪响炸裂在耳畔,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随后便见他三十米开外的靶子直接从小臂粗的支柱处断裂。 没中,但威力着实惊人。 但在场众人包括夙歌自己都愣神的看着那支柱处正有火星冉冉升起逐渐汇聚成了火团,燃烧越来越烈。 王阳子放下捂着耳朵的手,他早有准备所以没受影响,笑的眉眼弯弯:“夙将军,看来你还得勤加练习才能弹无虚发。” 就是嘛,他才不信会有人刚上手就能命中目标,那可是引导制作手枪的殿下都做不到。 “为何会有火?”夙歌倒是不在意自己初次使用的失败,而是奇怪那还在燃着火焰的靶子。 “哦,殿下说子弹在空气中高速运动会产生摩擦会进而高温,她命臣在火药中做了改良,在击中目标时会瞬间穿透对方皮肤同时释放出来产生灼烧效果,即使没有命中对方要害,也能瓦解对方战斗力。”王阳子解释:“不过这样特殊的子弹制作有点麻烦数量不多,可以留到十分必要的时候再用。” 夙歌点头,从王阳子手中接过普通子弹,退出灼烧弹,一一放进去,而后一转滚轮上膛,这次他有了准备便从容许多,随手抬枪便射出去。 枪响,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却没看见他射中哪里,难道没打中? 正在纳闷时,已有普通兵士跑过去寻找掉落的子弹头,钻进在枯草中片刻便提着一只硕大的灰兔子两耳兴奋的说:“兔子,将军射中了兔子。” 王阳子震惊的看着那兔子中弹的额心此时汩汩冒着血,众人看都没看见它何时跑出来的,夙歌怎么察觉到的?再说那可是活动的靶子,怎么可能?他只是刚开始用枪啊?!呆呆的再看看夙歌:“你…你射中的?” 此时,一只乌鸦被惊扰从林子中飞起窜了出来。 夙歌抬手便又是一击。 乌鸦应声而落。 看着手中还冒着白烟的枪口,夙歌唇角勾起笑意,确实很顺手。经过第一次时还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出招方式,这后来两下已经感受到了这枪的精髓,这瞬发的感觉可比箭矢好用了太多太多。 看夙歌食指勾着扳机处的环让手枪在手心利落的转了一圈又稳稳当当握在手中。 王阳子此时嘴巴张的已经能塞下鸡蛋:“你…你也太妖孽了。命中率竟然比殿下还高,怎么习惯和殿下一样,殿下也爱这样在手里转枪玩。明明一再提醒我们枪支要谨慎拿取,但自己也不注意。” 闻言夙歌不禁笑出了声,他能想象的出来凌卓那般跳脱不羁的样子。 “大概是我太了解你家殿下了。”夙歌收枪,接过侍从手中的木盒,取出其中的枪套,比量了一下,便系在自己腰间,将枪放了进去。 “殿下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王阳子正色道。 夙歌抬眸看向他:“阿卓说了什么?” “无论何时,保护好自己。”王阳子郑重一揖到底。 第167章 帝王赐药 他跟随次帝,如今也是帝王近臣,此次计划中有他一环,凌卓没有瞒他自己对夙歌的托付,他心中明白这个少年如今背负着什么。 夙歌点了点头,淡淡一笑,若清风朗月:“我明白,不会让她伤心。” 王阳子心中激荡,看着眼前眉眼俊秀的少年在这场战争中被风雪历练的英朗卓然,不管是殿下,还是夙歌,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形容的默契。一同在皇朝风雨中砥砺前行,明明相隔千里,却心有灵犀。 年末二十六,帝王封玺,百官休沐。 每年这便是凌卓一年中最期待的日子,因为哥哥终于不用每日批阅堆成山的奏折和处理不完的议事,能有时间带她溜达私库挑选喜欢的作为给她的压岁礼。 说起来,这也是自从凌卓到这里后提起每年过年都能收红包养成的习惯,皇朝没有红包习俗,还是小皇帝时的皇伊贤就大手一挥十分豪气的打开自己私库任她自选。 今年,凌卓一早便着人蹲守在凤凌霜的栖梧宫外,待里面回复陛下已经用过早膳,凌卓便迅速现身,只等着哥哥出来。 皇伊贤在皇后宫中与凤凌霜一同用膳,自从皇后执掌后宫起,皇伊贤的一应生活起居都有她打理,每至饭时,也都时常亲自来相邀,皇伊贤一是不忍拂她美意,二是新婚燕尔分开片刻便十分想念,于是与凌卓用膳的日子便逐渐递减。 皇伊贤深感愧疚,但不管是对皇后还是对凌卓,提议一起用膳,两人都有所推辞,于是便也只能作罢。 凌卓在栖梧宫外游廊拐角处探头,远远看见皇伊贤独自闲庭信步而来,方蹦出来冲他挥手,甜甜的唤了一声:“哥哥。” 说着便蹦蹦跳跳的上来揽住他胳膊,仰着头:“今日二十六。” “嗯,朕知道。”皇伊贤强忍着唇角的笑意。 凌卓脑袋探近了几分,打量他神情:“你没忘吧?” “忘什么?”皇伊贤有意捉弄她,故作满不在乎。 “礼物啊!年节礼物。”凌卓把他拽停提醒。 “今年怎么这般积极?”皇伊贤抬手给了她个爆栗。 凌卓立刻捂住额头痛呼:“哎呦,哥哥,我每年都很积极好吧,如今也就这么点乐子了。” 皇伊贤被她一句这么点乐子搞的心里一酸,想她自成为次帝以来,故作稳重自持的与他临朝听政,其余时间也都是一心扑在赚银子和搞事业上,北境战事一起,夙歌离开,她少了许多发自内心的欢笑,连性子也没了以往的跳脱不羁,时常不在朝堂上也是有些沉闷。 “阿卓,你辛苦了。”皇伊贤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发感慨万分。 凌卓则是拉下他搭在头顶的手,握着摇了摇,笑的见眉不见眼:“哥哥也辛苦了,快,我今年要多选两件好东西,你可不许小气。” 见她有所图谋,所以才这般殷勤,皇伊贤只能妥协:“好好好,真不知道你又看上了什么,能让你这般积极。” “自然是好东西。”凌卓拉着皇伊贤便往他私库走。 皇伊贤的私库建在他寝殿的下方,通过密阁暗道才能进入,因此,即便是凌卓进入的机会也并不多。 如今再看着庞大的库房内陈列架上的物品,凌卓目标明确的便往最深处的密藏丹药那里奔。 “你小心脚下,别绊倒了。”皇伊贤无奈的摇头提醒。 凌卓已经跑到一处巨大的多宝阁前,抬手便去取那格子上的黑色盒子,但无奈身高不够。 踮着脚试了下,还是不行。 皇伊贤伸手取下递给她:“这是神元丹,给濒危之人续命的,你好端端要它做什么?” 凌卓接过盒子打开,看着红绸上黑色的丹药,不禁心安了些许。 见她神色,皇伊贤立刻明白,她这是在担忧什么。 “给夙歌的?朕还以为你真的对让他去刺杀皇隐白豁出去了呐。”皇伊贤将凌卓手中盒子合上,拿走随意丢在一旁。 “哎,哥哥,你怎么这么小气不舍得给?”凌卓手中一空,知道他不肯给,立刻跟上去。 皇伊贤则是一路向内继续走,在一堵石门前停下,扣动机关,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 凌卓惊愕的看着:“你都没说过这里还有密室!” “以往外面那些你都已经看的眼花缭乱了。”皇伊贤在凌卓随他进入后又在内侧关上了石门,二人拾阶而下。 凌卓惊叹他的谨慎:“这里有什么宝贝,连哥哥你都如此小心。” “皇氏历代帝王传承下来的秘宝,都在这里了。”皇伊贤点了某处,立刻有悠悠的灯光依次亮起。 凌卓仔细一看那些便是像苍鱼珠一般的珠子,但比苍鱼珠还亮,竟然还能控制。 “你我共掌皇朝,这里的使用权也是有你一份。”皇伊贤走出暗道指着霍然开朗的庞大空间对凌卓说。 凌卓惊愕的看着这地下极深之处逐渐向下的台阶,台阶层层加深,层层圆盘环绕的陈列架上数之不尽的秘宝,其中甚至还有数株巨大的红珊瑚。 “这…这里竟然有万年红珊瑚!”她指着不可思议的看向皇伊贤。 皇伊贤点头。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那在准备皇后聘礼时就不用蓝钻再去打造了呀! “朕许久没来过,都不记得这里有了。”皇伊贤自身上解下镇国印,示意凌卓也取出她的。 二人将镇国玉玺托在手中方走进下方的空间中。 一瞬间一道光幕若有感应般扫过二人周身,手中镇国印亮起,光幕缓和的划过而后化为无形。 “还有扫描功能唉,挺有用嘛。”凌卓啧啧称奇,收起了镇国印。 这枚本属于皇皓雪的镇国印跟了她十年,如今已经自然而然属于她了,印上雕刻的皇皓雪印四个字如今已是化成凌卓印玺。 乃是皇朝至高无上的帝王身份象征。 “找到了。”走在凌卓身前的皇伊贤看向一处,立刻走了过去,在木架上取下一个小巧精致的机关密盒,方惊喜的回头看向凌卓:“这是先祖云坤帝收藏的九阳还生丹。” 他说着便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进机关盒锁眼中,便见那青铜所制的盒子层层旋转而后咔咔的一层一层弹开,若莲花盛开般托浮出一颗泛着微微橙色的丹药,周身气韵流转,自是一派神奇景象。 第168章 为他舍弃帝位 见他以血为引,便可知这是皇氏才能使用的秘宝,旁人便是打不开,凌卓不禁心中感动,为自己所想便有了迟疑:“哥哥,此等秘宝,不若还是你留着吧。” 皇伊贤则是取出丹药放在她手中:“密阁中只剩一颗,重伤不治之人死前一秒吞下就能有逆转起死回生之用。普通疾病或是非致命伤痛吃了反而还会有害,条件有点苛刻,留在这也是浪费。如今你需要,便拿走就是了。” “哥哥…”凌卓紧紧的握着丹药,上前扑进他怀中,她又怎么不知,这是留给帝王才能用的续命之药,却被哥哥轻描淡写的就这么给了她。 “哥哥知道你在害怕什么。”皇伊贤搂紧了她,下巴搁置在她头顶宽慰:“别怕阿卓,别怕,夙歌此人心思缜密,必然不会出事。” 虽然他曾问过她可是真的舍得,但任谁都能看清她嘴上说的坚信,其实心中惧怕的模样。 “哥哥,阿卓想求个恩典。”凌卓脱离他的怀抱,撩起裙摆郑重跪拜而下。 皇伊贤皱眉,凌卓自小便不愿跪拜之礼,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明白,但如今,她为了夙歌竟然妥协,这让他很是意外,同时也悬起了心。 “你起来再说。”皇伊贤背起手,掩盖自己的不悦,区区夙歌竟然比他在妹妹心中地位要重。 “阿卓不起。哥哥,阿卓想嫁夙歌为妻。”她改主意了,不想做哥哥的米虫,她在看到夙歌那封绝笔信时便刻下想嫁他为妻的执念。 眼见皇伊贤阴沉下脸来,凌卓只觉得膝盖被地面碎石硌的生疼,但还是强忍着直起身说道:“哥哥,阿卓自到这个世界,便与哥哥相依为命,阿卓一直以为自己只能一辈子在宫中,直到遇见夙歌,是他让阿卓燃起了好好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想法。” “如今他因阿卓之命行刺杀之举,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命令他坚定不移的执行,他留了绝笔信与阿卓,让阿卓忘记他去迎娶幕后之主。但阿卓怎么可能在他为皇朝卖命时背弃与他的誓言。他用行动证明他心中有皇朝,有阿卓。阿卓不愿辜负其心,阿卓想长相厮守。”凌卓头磕在地,为夙歌,为自己的未来争取一线生机。 曾经,她清楚明白自己身负龙脉,位居次帝,更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出宫嫁为人妇,她不抱怨也不反对,哪怕此生注定孤寂一人。 但她看到了夙歌的绝笔信,看他让自己忘了他,去纳幕后之主,去与别人在一起。 夙夙他怎么可以忘记,怎么可以忘记是他亲手雕刻着发簪上的凌卓吾妻,一生一世的字。 那是他写给自己的誓言,一笔一划刻进她心里。 她真的再难克制自己心底的痛苦,那明明挚爱在眼前却要克制的痛苦,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在黑暗中吞噬着她的理智和挣扎。 只有哥哥能对手握兵权的夙歌安心,只有哥哥能对身为龙脉的自己信任而放手,他们的感情才有一线生机。 为此,她内心极度煎熬踌躇后才在与皇伊贤独处的当下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不知道是否有答案,也不知道皇伊贤是否会暴怒,也或者此后断绝他们的来往,甚至会对夙歌… 她只想拼尽全力试一试,哪怕之后会是雷霆暴雨… 凌卓以头触地,闭上了眼眸,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皇伊贤骤闻此言不禁心中如巨浪翻涌,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后退两步。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皇伊贤心中烦杂,说不出的难受,语气都颤抖几分。 凌卓咬紧嘴唇,纤弱的身子倔强的跪伏在地,手指扣在地面,发白的指节暴露她心中也并不淡定。 “你起来。”皇伊贤稳住身形,语气低沉下来。 凌卓执拗的不肯。 “想以此威胁朕吗?”皇伊贤语气冰冷如刀刃。 “阿卓没有。”凌卓低着头语气哽咽:“哥哥已娶妻,必然不用阿卓陪伴。阿卓也不愿纳幕后之主,不是阿卓所爱,阿卓也不想耽误旁人大好年华,阿卓只想和夙歌一生相守,不离不弃,望哥哥成全。” 皇伊贤只觉得从心底蔓延上来悲伤,失望,和复杂的情绪:“夙歌就那般的好?” 凌卓默默将额头触地。 “为了夙歌,你甘愿放弃帝位?” “帝位,阿卓从不贪恋。” “你可知你身负龙脉?” “奕雀皇曾允许阿卓抽离龙脉。” “抽离龙脉?!奕雀皇允你抽出龙脉乃是跟他离开,但你没有随他走,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成功?如若再私自抽离触怒了他,难道朕还能看着你步阿姊的后尘?如果抽离龙脉失败,你又可曾想过你会是什么下场?即便如此,你还当真铁了心要下嫁夙歌?”皇伊贤被她连番回话中已经计划好一切所气笑了,语气前所未有的阴鸷下来。 “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凌卓毫不犹豫。 “甘愿为其做后宅妇人?”皇伊贤微微眯起眼睛,他不信,不信凌卓能甘心自此洗手作羹汤,蹉跎岁月。 果然凌卓缓缓直起身:“阿卓不会是后宅妇人。” “你怎知夙歌真的娶你进门后还能让你抛头露面?”皇伊贤唇角一抹冷笑。 “阿卓不知。但阿卓相信夙夙必然会给阿卓最大程度的自由。”凌卓语气坚定。 “你让哥哥很失望。哥哥知道你容易心软,知道你易感情用事,但哥哥没想到,你会陷入感情为此执迷不悟。阿卓,只要你一天是帝王,就不能因为一个人而退位逃避责任。帝王手握权势,被情爱迷惑,只会伤人伤己。”皇伊贤负手而立本是阴沉的吓人的面色慢慢收敛起来,不喜不悲,刚刚那一瞬间被击溃的愤怒已经被他藏了起来,对妹妹谆谆教诲。 “哥哥,异世十载,阿卓与哥哥相扶相伴,从不敢违逆哥哥。阿卓心知哥哥对我的好,也明白哥哥分我半壁江山做依仗不仅是要制衡朝堂,更是为了让阿卓不被神女之命困顿后宫之中,在哥哥力所不能及时没有自保之力。哥哥的良苦用心,阿卓自是清楚明白。”凌卓俯首强忍着眼泪。 这是她在迎亲时察觉到的哥哥封她为帝王时的深层含义,凤家入主后宫,右相手握兵权,尚若凤氏有孕有子嗣,尚若皇伊贤有三长两短,她一辈子便只能被困深宫,不会再有任何人如他一般将她看作至亲,也不会再有任何人给她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权利,她只是身有龙脉的提线木偶,供着便好,不受伤害便好。 第169章 找人陪伴你 皇伊贤缓缓阖眸,敛去眼底的光芒,再睁开眼方才平静些许:“你都知道了…阿卓,哥哥亦是肉体凡胎,生老病死乃是这世间常事,你不同,你背负皇朝龙脉,又是女子,哥哥自然要想办法护你此生周全。最好的办法便是给你权利,凌驾于凤氏后宫乃至未来帝王的权利。哥哥将皇朝的未来托付给你,所以,不必再提嫁人为妻之事。朕不允。” 凌卓心中悲凉,道理她都懂,可是正是因为懂才更加觉得想挣脱,却又不得不背负桎梏:“他肯为我拼死一搏,我又怎能辜负他,我不能等着他日后继承夙家,等着他去娶旁人为妻,或是等着他…战死,我不甘心,总是要争一争,为我们的感情谋一条出路……” 皇伊贤看着她因战死二字再也忍不住的痛哭起来,心里刚筑起的城墙瞬间被瓦解,阿卓她亲手将夙歌推向了前路未明的深渊,这些日子看她面上都镇定的处理朝政和事务,还以为她已经有所割舍,却不料,却不料藏得如此深,若非今日私下相处,她必然还是不肯表露出分毫,将所有血泪都吞进肚子里。 朕的傻妹妹…… 皇伊贤叹息:“待他大胜归来,允你二人成婚,夙歌入主紫宸宫便是。” 皇朝少了一个统领三军之才没关系,夙家少了继承人没关系。 妹妹无事便好。 却不料凌卓断然拒绝:“不。他一心志在北境,我又怎么能用后宫困住他。” “你这是铁了心要放弃帝位,放弃一切下嫁给他为妻。”皇伊贤一声叹息:“可阿卓,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朕,要重建盛世,你不肯他入住紫宸宫放弃自己的理想,那么你的理想呢?要亲手丢弃吗?” 凌卓浑身一震,她的理想,她的理想一直是想为哥哥分忧,那是因为皇伊贤而坚定不移的理想,十年一直为之奋斗的理想,多少日日夜夜兄妹二人齐心奔赴的理想。 如今在夙歌生死一线之时,她便真的能狠心割舍了吗? 凌卓质问内心,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滚落。 皇朝的未来,与夙歌…她该如何取舍…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两全… 凌卓攥紧的手指被石粒划破沁出血… “既然你不会纳他入主紫宸宫,那你们二人注定无果。身为帝王,纵有七情六欲,纵有挚爱,在家国天下面前,在芸芸众生中,你我是唯一不配说可以与人厮守到老的人。尚若你想放弃帝位,放弃龙脉,那么只能去寻奕雀皇,只有他能给你未来,而不是嫁给夙歌。”皇伊贤将手中的机关盒放下,上前蹲身看着凌卓,伸手将她搀扶起来,揽进怀里。 这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忍她自苦。 “哥哥…我放不下你放不下皇朝,又怎么能去找奕雀皇。”凌卓揽住他的腰,放声痛哭:“哥哥,夙歌如果死了怎么办?我亲手害死了我最爱的人,我是不是太残忍了,可在我心中这个计划只有他能完成…我该怎么办…” 皇伊贤轻抚她后背,只能尽力抱紧她给她坚实的臂膀依靠,没法回答她的一连串的问题,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尚若他能得胜回来,朕给你们一年时间,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想去哪,都随你们。”皇伊贤终是做出让步。 “三年。”凌卓自知远渡重洋去找奕雀皇后不可能还能再回来,而皇伊贤不可能让她放弃帝位,而她也不可能让夙歌入主紫宸宫,那么能相守那便已是极限。 皇伊贤气极反笑:“还能跟朕讨价还价,你到底是长大了。过完年你已十五,既然不想夙歌入主紫宸宫,那你也到了大婚的年纪。如今前线未定,等他回来还想再守三年?届时你都十八岁了还没有幕后之主为你打理紫宸宫,不可以,三年必然不行。” “哥哥,阿卓不会纳任何一人为幕后之主。”凌卓仰头看着他,神色郑重。 “阿卓,你自幼怕黑又怕孤单,哥哥如今有了凌霜,不能时常陪你,紫宸宫总归得有个人为你打理上下,朕才能安心。”皇伊贤语气中带着不容辩驳,像极了打算牛不喝水强按头的家长模样。 “我与夙歌相爱,我不能失信于她。”凌卓语气决绝。 “好,你身为女帝,晚婚便也没什么大错。但夙歌继承夙家,他也需要履行责任,为夙家开枝散叶,试问,你能做到吗?” 凌卓心被刀割,背负龙脉,身体发肤自与气运相连,她如今已经十几岁,却依旧连癸水都没有,又如何会有子嗣? “别多想了,朕会为你物色一个容貌才华皆胜于夙歌的幕后之主。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归有人能照顾你陪伴你,哥哥才能放心。”皇伊贤轻抚她额发。 “哥哥,既然我爱之人不能一生相守,那我也必然不会再纳其他人,阿卓此生会好好为皇朝尽心尽力。既然哥哥许诺一年为期,那便一年。”凌卓咬牙妥协。 皇伊贤见她就范,便也先搁置下幕后之主的打算,不想再起争执,既然还有时间,私下留意便好了。 待兄妹二人回返政史殿,便知凤凌霜又派人来寻皇伊贤数次,皇伊贤邀凌卓同往,凌卓自是不愿做电灯泡,便推说有事开溜。 眼看凌卓离去的背影时不时的揉一揉膝盖,皇伊贤长长一声叹息,这个妹妹,越大越难管了,嫁娶这种大事,还是得慎重才好。 再想想夙歌,又是一声叹息,此等良将他也确实为他另有打算,如若真能收复三军的兵权,还真的需要这么一个对凌卓死心塌地忠心无二的人来执掌才能放心,以凌卓的性子,必然不肯利用夙歌控制三军去做什么私事,那么,只要凌卓在位一天,那么天下兵马帝王才是真正的掌控者。 对凌卓是利用吗?皇伊贤毫无愧疚,他知道凌卓心中也是清楚明白,他们这些年的默契,便是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相互借势,命运相连。 凌卓拿着丹药回宫,立刻着手找了个不起眼的小瓶子将丹药放了进去,而后便手书一封,着任轻风派可靠之人快马加鞭送去北境给贺东阳。 第170章 皇凌夜的谋划 她怕夙歌出意外时无人可救,便给贺东阳下令务必及时接应夙歌,必要之时宁可放弃任务也要把他活着带回来。 北境,旧都。 皇凌夜看着眼前喝的酩酊大醉的凤渊,狭长的眼眸微微眯成了线,似是狡诈诡谲的毒蛇盯着到口的猎物心满意足。 这可是他花费数年策反的人,曾经有多么孤傲,如今就有多么卑微。 “世子,看见你,我就好像看见了我那侄儿。”凤渊打量着皇凌夜觉得和心里那个少年的影子一般无二,转而十分愤慨:“你是不知道,那凤黎有多么狠心。”凤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扒着皇凌夜的胳膊,哀哀戚戚。 “凤大人喝酒。”皇凌夜不动声色抽回胳膊,亲自拿了酒壶为他斟满一杯酒。 凤渊仰头喝下,一擦胡须上的酒渍继续哀嚎:“可怜我那嫡长子潼儿,数九寒天,因为大雪封路晚到了边城两天,便被那凤黎让人压在兵士面前一顿军法处置,那可是还下着大雪啊,手臂粗的棍子打在孩子脊背上,孩子痛的声音都变了强调,我这做父亲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受苦,我这心里痛啊,若非如此,潼儿也不至于染上风寒同时伤口难以痊愈之下便早早走了…” 他说着说着便痛哭起来,似是这些年的难过终于找到了抒发之处,军中历练多年魁梧的身子此时哭到颤抖,可见确实是熬不下去才反了一般。 “凤将军节哀。”皇凌夜颇为感怀的又给他斟满酒,将话题一转:“今日接到探报,右相凤黎已经回返,如今正在集合夙家军和皇朝军,借以收复失地,收复凤家军。” 凤渊本是哀恸浑浊的眼睛瞬间便划过一抹寒光,随后又掩饰:“本将带出来的这凤家军都是尸山血海中一起走过来的兄弟,哪里是他凤黎想收就能收回去的,不怕世子笑话,凤家军纪严苛,此番他们跟着本将反了那边是有来无回,就算有人顾念妻儿还在小皇帝疆土之内,也断然不敢回去,祸及妻儿可不是开玩笑说说那般简单,依着凤家军纪,满门抄家亲族同坐。” “早就听闻凤家军纪严明,当真是敬佩的很。”皇凌夜飒然一笑,拿了一坛酒拍开封泥直接给凤黎换了个大碗。 “哎,军纪严明自是好的,那夙家军也军纪严明,平日里也没出过岔子。但凤家掌兵自古便是如此,跟夙家明里暗里较劲,是,凤家军恩赏给的多,但也确实要命,尤其自凤黎接掌以来,愈加变本加厉,好好的军营,平日里将士们大气都不敢出。自己挨罚不要紧,就怕给一家老小带来灾难。”凤渊一肚子苦水借着酒劲往外倒。 拍着皇凌夜肩膀,呼出的酒气直让皇凌夜皱眉,但面上还勉强陪着笑脸。 凤渊的倒戈,让他在北境军中地位愈加稳固,之前皇隐白有意培养小儿子的打算也在一众军中将领对皇凌夜的支持下作罢。 “凤家军如今归入我北境麾下,只要能为北境冲锋杀敌,夺回皇朝,日后必有厚待。”皇凌夜端起酒碗,与醉醺醺的夙渊碰在一处。 “我…本将凤家军唯世子马首是瞻。”说着仰头饮尽碗中酒,一头栽倒在桌案上鼾声四起。 皇凌夜浅抿一口烈酒,眼眸中精光四射,皇朝处密报,皇朝又运了不少火器到前线,奔着一举收复失地收复北境的架势。 如今皇朝夙家军与皇朝军以及极少数的凤家余部加起来不过十万人,而北境加上投诚的凤家军有十三万。 那些火器便是他们的依仗,若是能抢过来,或是毁坏掉,必然能让皇朝毫无还手之力。 皇凌夜微微眯起眼眸,似乎,该好好利用一下自己的这副皮囊了。 正月初一,大朝会。 凌卓一早便被织锦叫醒,迷迷糊糊的洗漱过,穿戴整齐便前往太和殿上朝。 一路上因着前一夜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理完全,一行人扶着她小心谨慎的走到时,皇伊贤已经在后殿小饮了一盏茶。 见凌卓努力调整着头上的十二毓鎏金冠,便上前帮她略做调整:“好了,紫宸宫离太和宫略远了些,真难为你还要早起,下雪后更是麻烦不少。” “不打紧,大朝会每月也就两次,我还是可以忍耐的。当然,若是哥哥允许,我是更愿意选择不参加。”凌卓整理了下玄色的龙袍,抬首一笑。 “那必然是不允的。走吧。”皇伊贤说着便带脚向朝堂走,凌卓紧忙跟上。 新年伊始,大朝会一如往年,大臣们也都是歌功颂德外带汇报政绩,畅谈新的一年的计划。 初一大家都是来上班打卡,之后到十五这段时间每日也不过是到各部点个卯,无事也不必值守上朝,因此,还算是令人心情愉悦的互相拜拜年问问好。 只不过,这一派的喜气洋洋中加进去了个小插曲,让二位帝王有些高兴不起来。 “启奏陛下,次帝殿下,前方军报。”朝堂外一声传报打破堂上一派和睦景象。 “呈上来。”皇伊贤扬声道。与凌卓对视一眼,见凌卓立刻神情紧张的目光看着那捧在内侍手中的军报,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攥紧了手指。 皇伊贤取过军报直接递给凌卓,示意她先看。 下方官员顿时交头接耳互换眼色起来,嘀咕如今这种军政大事也都开始让次帝主导了吗? 凌卓一愣还是快速将军报拿在手里展开。 视线扫过内容,十分诧异的抬眸看向皇伊贤。 皇伊贤想过她高兴想过她难过,却意外看到了诧异的神色,便从她手里取过军报,垂眸看了一下起来。 原来并非与夙歌有关,而是皇隐白的世子皇凌夜假冒凤云鹤,以凤氏嫡长子身份手拿右相手书,出现在夙家军,欲冒领火器,在伪造的令信被沈云挚识破后,连杀夙家军五十三人突破包围离去。 “夙家军中如今也有凤家军一些残部将领投奔驻扎,按说他们都是右相旧部,应该对那家伙样貌并不算陌生,怎么会皇凌夜冒充那家伙大摇大摆进了军营被一顿招待,等着领火器时,伪造的令信有误才暴露他的身份?凤家军难道有什么隐瞒?”凌卓十分奇怪。 皇伊贤对她口中的那家伙蹙了蹙眉,看来凌卓虽然没了与凤云鹤的记忆,但到底还是有所交集便留下印象。 皇伊贤没直说,而是将军报递给内侍示意他读给一众臣子听。 第171章 云鹤之姿 待听完,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一众老臣都缄默不语,资历浅的不明白的则是看自己恩师或是上官不吭声便也就不敢多问。 许久,终是左相站出来一礼后说道:“夙家军未能围杀皇凌夜,错失良机,请陛下责罚。” 凤氏三房嫡长子凤庆则是站出来一礼:“臣的侄儿凤云鹤虽然早年多云游在外,但绝对不会与逆党皇隐白之人有所来往,至于为何皇凌夜能冒用云鹤身份不被识别,臣等确实不知内情。” 如今凤家在朝堂之上唯有他官阶最高,右相不在,他必须为自己侄儿和凤家辩个清白。 “凤云鹤此时在哪?”凌卓开口问,她最后一次见凤云鹤还是送右相离去时,如今已经月余,尚若他追随右相去了北境,那么就不好说是不是去暗中与皇凌夜有所来往,让人得了他的信息,才让皇凌夜有机会去冒领火器。 万一他与皇凌夜有所勾结,那不止是凤家军被人策反,连着整个凤家都有很大问题。 “大概…大概是在凤家。”凤庆额头冒汗,自己这个侄儿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不定又极其低调,他们没什么交集,因此到底在哪哪里说得清。 “大概?”凌卓蹙眉。 “去凤家传凤云鹤。”皇伊贤扬声道。左右凌卓已经把过去的事都忘了,也不怕再见凤云鹤,他倒是要问问这个被冒充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在凤家自然会来,不在,那便是得好好查一查了。 “陛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凤家…”他刚想说与此事无关,忽然想到如今凤渊反叛正是因为与皇凌夜暗中勾结往来,那么说到底,凤家已经不干净了。 皇伊贤冷冷瞥了他一眼:“凤家怎样?凤爱卿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凤庆扑通跪倒在地,他一介文官,哪里能禁受住帝王威压,心中又急又怒,一时间竟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一众大臣发现其异常忙围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禀报帝王的禀报帝王,好好的朝堂顿时乱成一锅粥。 “去传太医诊治。”凌卓起身远远看了一眼昏厥的凤庆,暗自无语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若是如今在场的是右相,他必然会坚定不移的表示凤家无事一清二白,反叛的夙渊则是凤家的弃子,划清界限。 待内侍将凤庆抬去偏殿等太医诊治。 这一通混乱过后,前往凤家传信的也回来了,身后施施然跟着凤云鹤。 凤家嫡长子乃在盛都多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主,见过他的人记忆都还停留在他年少时期随右相出席各大名门宴饮,朝中饮宴,当年意气风发惊才绝艳如朝阳旭日的小少年后来不知为何便多年没了什么声响。 算起来他如今已年过十六,似乎还未娶妻,凤家刚嫁了嫡女为后,风头正盛,不知未来哪家姑娘能得了他的眼缘高嫁入凤府做当家主母。 眼看少年悠然而来,他今日着了一身墨绿色长袍,长发高高束起用了金色琉璃冠簪在头顶,耳畔垂下两条墨绿色细绳下方坠着金坠与玉石,一派世家嫡长子的雍容华贵,迈入朝堂一瞬间,便令在场众人都不禁心中感慨一句这模样生的也太好了。 他的美毫无女子娇媚之态,而是眉宇间英气眼眸鼻梁甚至唇角都是轮廓清晰而不犀利的精致完美,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分看淡世间的云淡风轻,行走间若闲庭信步,竟有飘然若仙之感。 此时即便是皇伊贤都微愣半分,凤云鹤他是一点也不陌生,这孩子刚出生时天下未定,跟右相在军中住,跌跌撞撞学走路,坐在沙盘上玩布防图。那时皇伊贤和程容若还抱着他互相打趣对方日后结婚得找个漂亮妻子,也得生个这般漂亮的。 即便是小时候的凤云鹤他没少见,与阿卓一起捉鱼弄的满身泥泞还挂着笑的小小少年还宛若在眼前。 眼下数年不见如今已经出落成了翩翩君子,这样貌可谓皇朝最英俊之人也不为过。 朝堂上唯一淡漠的看着凤云鹤的也就只有凌卓一人,眼看他走进来时第一个就看向她,便一个眼刀扫过去,心中嘀咕,那皇凌夜大概是疯了会假扮凤云鹤,就他这般模样走哪都是个显眼包。 见凌卓神色淡淡,皇伊贤放下心来,看来镇国玉玺洗去了她记忆中关于她和凤云鹤一起遇见的最可怕的记忆。 “臣,参见陛下,参见次帝殿下。”他自幼入宫陪伴神女时,便是被赐了个有名无实的官身,因此一直以臣自称,一些老臣心知肚明,朝堂之上也没人与他计较。 “起来吧。”皇伊贤看着他与凤凌霜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到底不忍苛责:“你可与皇凌夜有所来往?” 凤云鹤也不问皇凌夜是谁便回答:“没有来往。” “皇凌夜可是皇隐白的儿子,你多年云游在外,谁知你们是不是私下有所接触,才让他熟悉你的一举一动,可以伪装成你瞒过凤家军将领,胆大包天生拿封令信就敢到夙家军冒领火器。”凌卓态度冷淡的提醒。 凤云鹤略一拱手,抬眸看向凌卓:“臣云游在外不假,但从未与皇凌夜有过任何接触也是真,臣不知他在何时何地见过臣。他去冒领火器与臣无关,若是殿下不信,可以尽管去查。” “那你可知背后有何因由?”皇伊贤拐了个弯问。 凤云鹤略一迟疑便答道:“臣猜测,是因为我母亲与他母亲是孪生姐妹,所以我们能有几分相像,至于他为何会想到借着臣的名号去夙家军,这臣真的猜不透。” “平云郡主……原来如此。”皇伊贤念着一个人似是回忆起了些旧事,神色讳莫如深,手指轻扣龙椅。 如此看来,此事确实是皇凌夜故意所为,意在挑起朝中对凤家进一步猜忌,只是这招有些浅薄,且有疑点,那皇凌夜竟能如此自信的模仿凤云鹤,可见他对凤云鹤并不陌生。 第172章 朝堂逼婚 念及平云郡主与平阳郡主孪生姐妹,皇伊贤又是叹息,平阳郡主乃是凤云鹤母亲,与右相成亲,生下凤凌霜与凤云鹤后没两年便撒手人寰。 而平云郡主倾慕皇隐白,非他不嫁,当年闹的也是满城风雨,先帝赐婚了,皇隐白娶了,但随后战乱数年,如今也不知是怎么样了,暗探曾传信过她被囚禁,但其子皇凌夜却是被拥立为世子,想必也是得了皇隐白倚重的,如此应该不会对平云郡主太过苛刻。 北境前线时常有皇凌夜带兵运筹帷幄的影子,先前与夙歌对战过几次,胜败两人也都是平手,这般人物能独闯夙家军,连杀五十多人还能顺利逃脱,也确实是个有勇有谋之辈。 若是让他真的假借凤云鹤名头得手,那北境真的就陷入了死地,好在凌卓派王阳子送这批火器时一再强调由夙家军调配,这才让沈云挚有机会发现令信有假,继而拆穿了皇凌夜的伪装。 凌卓见皇伊贤陷入沉思,便瞥了一眼凤云鹤,正好与抬眸的他四目相对,心中微滞,见凤云鹤唇角上扬就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过头。 “陛下,幸而沈元帅机警,才没酿成大祸,云鹤无辜,还请陛下不要追究。”被救醒的凤庆被内侍扶着走回朝堂,推开内侍的搀扶,跪拜而下。 皇伊贤斜睨一眼淡淡说:“起来吧,朕只是叫他来问明情况,如今已大概清楚此中关节,不会为难他,来人,送凤公子回府…” 凤庆又拜了一拜,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凤庆这厢刚站起来,就见凤云鹤却是跪了下去。 皇伊贤没料到凤云鹤还有事,下意识便说:“何事?” 而一旁的凌卓却是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骤然起身,看向凤云鹤,面色沉了下来:“你不许…” “臣求陛下允臣入主紫宸宫,为次帝殿下幕后之主。”他声音清朗,朝堂之中皆可清晰听闻。 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你说…什么?”皇伊贤震惊不已,扫了一眼气的身子微微发颤的凌卓,再看看下方面色坚定的凤云鹤,这两人…似乎早就沟通过此事。 可他怎么不知道? 皇伊贤眼眸微微眯起,犀利如刀,任轻风,很好,很好,如今已经全然听阿卓指派,连这种大事也听她的瞒了。 “臣,愿为幕后之主,为殿下常燃明灯,为殿下守着紫宸宫。”凤云鹤直起身语气坚定。 “本殿回绝过你,本殿不许你再提。”凌卓怒然。 “臣年救过您一命,还望殿下念及救命之恩答应臣的请求。”凤云鹤面色沉静如海,话语中步步紧逼。 凌卓脑子轰然炸响,他救过她?她怎么不知道? 回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皇伊贤,见他面色阴沉,并未反驳,便心下仓皇无措茫然的跌坐回龙椅上回不过神来。 此时刚刚受了惊吓苏醒松了口气的凤庆大人在一瞬间的呆愣后,又顺利被这个更大的惊天大事给砸晕了过去,由内侍抬去了偏殿。 “云鹤,你乃是凤家嫡长子,虽然右相大人至今还未定凤氏继承人,但你依旧是最有希望的那个,不要一时冲动,右相大人若是知道了,必然也是不会同意的。”一直沉默的左相施施然开口,却是在劝阻。 这孩子小时候他也是甚为喜爱欣赏的好苗子,打小便惊才绝艳。虽然后来听闻在宫中发生了点意外,但也不至于自此记挂上神女,还非要入主去做幕后之臣,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父亲大人…”凤云鹤刚想说右相大人已经默许。 此时殿外却是通报皇后驾到,求见陛下。 皇伊贤心下一松,终于有人能打消云鹤这孩子的异想天开了。 “快传。” 随后,一身郑重穿着皇后冠冕礼制朝服的凤凌霜,敛衽郑重的一步一步走近大殿中,金色的鎏冠光彩夺目,却掩饰不住她红肿的眼睛,似是努力压制着情绪,克制着什么。 直到凤云鹤身边,缓缓向着帝王下跪,叩首:“臣妾见过陛下,次帝殿下。” 皇伊贤被她那的郑重与哀伤的神色弄的不明所以,但朝堂之上,他只能虚扶一下:“皇后请起,你所为何事?” 凤凌霜没起,只是直起身:“臣妾,求陛下应允云鹤请求。”说着语气颤抖,泪水如雨,几近崩溃。 皇伊贤闻言不禁站了起来:“你们这是…” 早有打算?四个字被他梗在喉头没能说出来。 凤云鹤这些年怎么样,他并非不清楚,只是清楚又怎么样?不过是凤家之人,能用便用,不能用便不用而已。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 但怎么就看上了幕后之主的位置? 皇伊贤之前想不通,一向宝贝弟弟的凤凌霜没有阻止,怎么还给自己弟弟推了一把。 如今他明白了,凤云鹤定然有事。 一边是兄妹,一边是姐弟,此番朝堂之上,众臣只觉得今天这信息量有些大,尤其是左相,若说方才他也是对皇后到来抱有希望,此时他也只能闭嘴不言,皇后的态度和神色表明了事有内情。 再想想自己的孙儿夙歌,左相忽然觉得若是凤云鹤能真的入住紫宸宫,那么也能断了夙歌与次帝的感情,此事不是坏事呀。 一直目光如刀与凤云鹤对视的凌卓终是开口:“救命之恩,若你是指在凤府那一次,那虽是你凤家之人算计本殿在先,但你确实算是救了本殿一命,本殿不会欠你的。本殿背负皇朝龙脉承载皇朝气运,做不到一命抵一命。其他条件任你提,只是不许再说入主紫宸宫。” 她的背负龙脉承载气运此言一出,除皇伊贤外,众人震惊,一直以为神女只能接天旨意,其他并无建树,没想到却是与皇朝国运相连。 众人纷纷跪地,诚心叩拜,难怪,难怪皇帝敢分天下与她,便是这天下只有她会尽心竭力的守护。 左相跪拜在地,心中震惊,他忽然知道了皇皓雪为何会放弃帝位,那与凌卓一样额心有着印记的皓雪帝姬莫非也是在背负着龙脉气运。 半晌,凤云鹤直起身,抬头看向凌卓:“臣不知殿下背负如此多,是臣唐突。但也因此,臣更要成为殿下身边人,除此之外,臣在无所求。还望陛下与殿下成全。” 他再度叩首。 第173章 心灰意冷 “殿下,臣妾大婚时曾求殿下一事殿下可还记得?”凤凌霜凄然开口:“求殿下…别拒绝…” 凌卓看着高傲端庄自持的凤凌霜,回想起她们相携手走向皇伊贤走在宫道上的话,尚若有一日他需要你,别拒绝好吗…… 她忽而想起自己在凤家追着兔子到的那个院外听到的痛哭声…… 心如同被瞬间丢进深潭寒冰之中,面对未知又黑暗的阴霾……被一双大手死死的攥紧,挣脱不开…… 皇伊贤面上平静,心中却是如滔天巨浪翻涌,好,很好,凤家很好,就算阿卓身居次帝,也能公然在朝堂之上逼迫,让自己与阿卓不得不退让,他攥紧了手指,生怕被凌卓发现他的异样,更怕下方的姐弟两个在朝堂上说出往事,刺激到凌卓再次陷入昏迷,损害皇朝气运。 凌卓看着下方跪在地的众人,又看着自己沉默不语的哥哥表情晦暗不明,他前几日方提过要为她选幕后之主,如今他心爱的皇后请求,那正合他意,如此约莫他必然不肯帮自己拒绝。 这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她凌卓欠下的命,终究要还。 她缓缓起身,在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走下台阶,伸手解下头顶的十二毓鎏金冠,拎在手里,向着殿门慢步而行,经过凤云鹤,经过凤凌霜,经过左相,经过一众朝臣,语气低缓:“我爱之人不可得,我无心之人却要入主紫宸宫,我身居高位,却深受桎梏,我为皇朝殚精竭虑,皇朝竟负我至此……” 她一路步履维艰,身形纤弱,未流一滴泪,却任谁都能看出眼前少女身上的绝望和悲伤似是无声无息的蔓延在整个天地间。 行至殿门前,她顿住脚步,抬头仰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再度飘落大雪,许久许久,回身看向凤云鹤:“如你所愿。” 四个字出口,她神色冷冽。 听闻这四个字,一直随着众人看向她的凤云鹤没有得意没有得逞的狂傲,缓缓起身,拱手一礼:“臣,凤云鹤,愿用余生守护殿下。” 闻言,凤凌霜终是控制不住的起身抱住凤云鹤,痛哭出声:“小鹤,你这……又是何苦啊,傻弟弟,你怎么这么傻……” 她看得清楚明白,凌卓必然不会珍惜自己弟弟一片真心,更会因为朝堂之上的逼迫而恨毒了小鹤。 皇伊贤没想到凌卓回会应下,他还在想严惩他们姐弟二人朝堂之上逼迫帝王之罪,怎么能够不让凌卓回忆起曾经,还想着怎么宽慰凌卓。 眼看凌卓将手中十二毓鎏金冠举起,皇伊贤骤然起身,似是察觉到她的决绝:“阿卓,不许!” 他话音未落,那鎏金冠已从她苍白的指尖滑落。 众人一声惊呼,次帝这是决绝要舍弃帝位… 而那一声鎏金冠摔落在地的声音却没有如人所想那般响起。 再看去,才发现一直跪在地的凤云鹤身形一晃便上前接住了鎏金冠,一切那般急迫那般快,只在瞬息之间,他竟能在数米开外接住下落的鎏金冠。 但也似乎仅仅只是昙花一现,他瞬间便似体力不支似的浑身无力单膝跪地,努力缓了缓气息,才颤抖着手,向着凌卓托浮着十二毓鎏金冠:“殿下,您的帝位倾注了陛下太多心血,您不可放弃。” 凌卓冷冷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凤云鹤,默不作声,气势冰寒彻骨,将自己围在高墙中拒绝一切。 见她冷漠不肯接,凤云鹤叹了口气,努力稳住翻涌的气血,略有颤抖的站起身。 他身量高挑,在凌卓身前如若高山,修长的手指理顺了十二毓的红玉石珠串,往凌卓头顶戴。 凌卓想避开,但被他按了下肩膀,一瞬间却再也挪不动半步。 鎏金冠被凤云鹤稳稳的戴在凌卓发髻上,赤色的丝绦在他修长的手指灵活的挑动下在凌卓下颌挽了一个漂亮的结。 凤云鹤唇角勾起一抹阳光恰好的笑容:“殿下,你们世界有句话叫,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陛下分权意义深重,别让疼爱你的人伤心。” 凌卓抬眸望着近在眼前的凤云鹤,他身上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将她包围,忽然想起他曾伸出右手对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凤云鹤。 记忆里没有关于他的过去,一分一毫也没有,他为什么对她的世界了解颇深,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句话她却是连皇伊贤都不曾提过。 “你知道的太多了。”凌卓语气不含任何情绪,刚刚那所有的决绝此时在他将鎏金冠接住戴回她头上时冷静收敛了起来。 凤云鹤单膝跪地,臣服在凌卓身前:“殿下所在的世界太过美好绮丽,臣游历山川依旧不能忘怀殿下讲给臣听的点点滴滴,愿殿下宽恕臣今日的鲁莽,臣无意伤害殿下,更不会阻碍您与相爱之人在一起,臣此生只想完成自己唯一的心愿,便是在殿下身边,用余生照顾陪伴殿下。还望殿下成全。” 他依旧不肯放弃,凌卓阖眸只觉得浑身疲惫,思绪茫然混沌,她望向依旧满眼担心的皇伊贤,勉励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她目光滑向左相,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夙歌有几分与他相像的面容,心中悲痛。 左相此时目光中晦暗莫名,他眼下只想次帝应诺凤云鹤,敲下紫宸宫人选,这样他的歌儿便能自由,于是转身避开凌卓的目光。 次帝作为女子是很不错的,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能真的娶到这样能干的孙媳妇乃是夙家之大幸。 但不行,她身份不行,背负太多,歌儿同样背负太多,两个背负太多的人又怎么可能安稳度日,一旦他们的信仰和目标出现冲突,那势必要有人让步。 以目前来看,次帝的地位在那,让步的只会是夙歌。 而且,夙家的家主必须为夙家开枝散叶,次帝必然做不到让孩子姓夙。 那么早割舍,早疗伤,早各自回归自己的位置。 凌卓读懂了左相的意思,自己与夙歌没有未来,他不支持,他没有出手已经算是给面子。 第174章 天真烂漫成为过去 “阿卓,朕许诺给你的一年之期不会反悔,你不必担忧任何人的想法。不用说气话,不用违心,选择你想要的答案,安排你要走的路。今日这天下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事逼迫你,这天下姓皇。”皇伊贤上前两步,负手而立,君临天下的气势威压瞬间降临在大殿之中,众人立刻匍匐在地不敢吱声。 帝王此话分量极重,直接将凤家压了下去,朝堂之上逼迫次帝,这天下它姓皇不姓凤。 凤凌霜自是听懂皇伊贤话中的含义,她此番帮助弟弟达成所愿,必然是将皇伊贤得罪了,将次帝得罪了。 她很是害怕恐慌,但她却不后悔,当她出嫁那日听到那件事,她便能为自己的弟弟豁出去一切。 帝王怎样,次帝又怎样,这天下它就算姓皇,也必然是因为凤云鹤及时出手才能继续姓皇。否则龙脉有损,它到底姓什么就未可知了。 凤凌霜攥紧了手指,她身为女子,顾虑不了那么多的权衡算计,她只想自己的弟弟没有遗憾,今日,次帝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凌卓遥遥与皇伊贤对视,哥哥在她要丢弃帝王象征的鎏金冠后依然坚定不移的做她的后盾,这让她多少心情好转许多。 方才的失望决绝也是因他一直没有表态的沉默,如今既然哥哥发话,凌卓总算得到了来自亲人的支持和安慰。 她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抛开所有感情,只谈利弊。 凤云鹤乃是凤家嫡长子,在凤家分量极重,虽然凤家一直未确立继承人,但所有人都默认是他。 而在他之下,凤家如今青黄不接,尚若能借此做交易提前收回凤家兵权,那么凤家在朝中再接任掌管文官之时势必会有所损耗。 夙歌如今已经顺利执掌夙家军,夙家自此有了依仗,以夙歌与自己的感情,他势必不会欺君犯上。 而凤家如果能因为嫡长子入主紫宸宫而失去未来强有力的朝中支柱,那么日后即便凤凌霜产下皇子也不足为虑。 凌卓再看向凤云鹤,他神色淡淡,似是看懂了凌卓此时的想法,竟然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清浅一笑。 凌卓微微眯起眼眸,他算计她,逼迫她,却在支持她借着他的请求瓦解凤家的未来,他到底图什么? 她此时不知,也不想知,这一切太累太累,她只想尽快的结束。 片刻后,她终是做了决定。 凌卓微微仰头,她不知夙歌知道此讯后会如何反应,她也不知道夙歌因此还肯不肯和她在一起,也许一切的一切都止步于此…… 凌卓心如被刀一片一片割下来,闭着眼睛努力克制住了将要滚出眼眶的泪,而后睁开眼,眸若深潭般幽深不见底的冰寒,她扬声道:“本殿允了凤云鹤的请求。” 皇伊贤一愣,她终于还是选择了最有利于皇朝的那一条。 他心中随之翻涌着悲喜交加,喜悦凌卓身上终于有了帝王家国天下为先的抉择,悲的是自己那天真烂漫的妹妹终是成了过去,她在磨砺中成长成了自己想要她成为的样子,却是她最不喜欢的样子。 第175章 北境大捷,夙歌封神 新年伊始,前线忽然传来大捷的消息,一连十数日,每日都有捷报不断传来。 先是凤家军主帅右相大人的罪己令由人暗中递往随夙渊叛变的凤家军中,悄悄传播。 在罪己令中,右相听从了次帝凌卓的劝告,向所有凤家军认错,承认往日刑法过重的痹症,承认自己统军刑法过重带来的后果,并保证绝不追究跟随夙渊被策反的将士的罪过,他们只是被人蒙蔽做了无奈之举,日后在凤家军中待遇一如往常不会改变,不会责罚。凤家军也会尽心调整军规,规范量刑,必然不会让将士们寒心。 他这一番一反常态的低头,让无数崇仰凤家军入伍的将领和兵士心中感动和愧疚,暗暗私下结成了回归的同盟。 此同盟之师在被联合皇凌夜亲军一同对战夙家军时,齐心将刀刃对准了皇凌夜的军队,对夙家军高喊着皇朝万岁,我们是兄弟,而后不要命的砍杀皇凌夜的亲军,导致其伤亡惨烈,据说皇凌夜是被几个亲随拼死相护才逃了出去,身负重伤。 皇凌夜回到军中后便勒令将夙渊五马分尸于阵前,砍杀了所有跟随夙渊没有被右相劝返的将领士兵足足两千多人。 经此一役,皇隐白与皇凌夜损失惨重,就在他们想龟缩回北境之时,一人持火器单枪匹马潜入旧都皇宫之中,以火器击伤本就重伤未愈的皇凌夜,砍杀无数皇隐白高手,在众军之中生擒皇隐白退至北境临水河旁边,孤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逼迫毫不退让的遏制住皇隐白,苦熬了三天两夜,直至接应之人赶到,两军对垒,压制住了皇隐白的残兵旧部,顺利接应。 贺东阳带着凌卓命人送来的丹药寻找到夙歌时,他身上衣衫已经被鲜血染浸,紧绷着神经一直将手中火器抵在皇隐白太阳穴上,如泥雕一般一动不动的对视着千万兵士,分毫不让。 贺东阳吓坏了,带着人坐上船就往河对岸划,在临近浅滩就再也等不及直接跳下水游了过去。 看着夙歌和被其扣着的皇隐白,此时那皇隐白因锁骨被夙歌手上的锁链穿透而动弹不得。 贺东阳不得不十二分的折服,夙歌即便是在困境之中也不忘使命,竟然选择了最难的一条来走。 他独自一人在被皇隐白盘踞十几年的北境生擒了皇隐白,这说出去都没几个人能相信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能再见到活着的夙歌,贺东阳努力想笑,可是看着夙歌脸上和身上的伤却是忍不住哭的肝肠寸断。 夙歌明面上没承认过他们是兄弟,可是夙歌对他的维护和对他的提点却是比谁都多。 他们自学坊相识,再一同经历那些精怪和打架挨罚,这些年的同窗之情已经深厚成了知己好友,怎么能忍心看到如此这般的夙歌。 此时眼前的夙歌哪里还是曾经那高贵孤傲的像一匹狼似的少年,他此时仅仅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毅力在苦熬着,他满心的信仰和坚持都是为了那个曾经檐廊下在桃花丛中灿然一笑的女孩子,为了他的阿卓,为了她想要的更美好的皇朝。 贺东阳想从夙歌手中牵走同样三天没合眼已经瘫软无力的皇隐白,可夙歌紧紧不放。 “你做到了,可以歇歇了。”贺东阳在夙歌耳边大声的说。 他眼看着夙歌呆滞的眼眸似是眨了眨,仿佛刚刚看到他,一直端着抵在皇隐白太阳穴的枪依旧没有放下,干涸的嘴唇蠕动:“我是不是在做梦?” 贺东阳抬手给了他一拳,力量不大,只是玩笑。 但夙歌没能禁得住他这棉花似的一拳,身形随之倒下,他本就是一路潜伏到旧都,又与围攻的高手对决,在擒拿皇隐白后又带着他多番曲折的逃亡。 身心都在崩溃的边缘,此时倒下已然到达了人体的极限。 贺东阳吓得魂都要没了,赶紧上前查探,及时取出凌卓所送的丹药用尽手段给失去意识的夙歌喂了下去才堪堪保住了他的命。 夙家军所有将领看着自己的少主此时模样恨及了皇隐白的残部,拼了命的厮杀,将所有逆党之人捉的捉,杀的杀。 皇隐白所有军队自此尽数被倾覆,唯有其子皇凌夜趁乱潜逃,他带走了曾经打开天地结界的天界神器玉琉璃关闭了天地结界,隔绝了妖族再次踏入皇朝的可能,自此无人知道他的下落。 长达近二十年的皇朝逆党自此被活捉,而将多年的战乱对立缓缓走向了终章。 三月,春闱拉开了序幕。 这场春闱乃是帝王登位以来的第一场,自是引来天下人的关注,北境收复,皇朝国土一统,万民归心,此时的皇朝正如其名一般朝阳新生。 所有读书人都期望能陪伴这朝阳的霞云,映照着朝阳的光辉在春闱中大显身手,与朝阳一同灿烂夺目。 此次春闱还有一处远比春闱本身更有话题度。 那便是此次春闱面向女子开放。 正如凌卓对千阁学坊众人的承诺,努力争取男女平等公正法治。 自此一石激起千层浪,赞同声与反对声甚至辱骂鄙夷声应有尽有。 而随之则是一条消息不胫而走,那便是次帝凌卓不仅来自异世能听天命,她还背负皇朝龙脉,承载皇朝气运。 如此一来,众人方后知后觉为何凌卓能被分半壁江山做依仗,那便是她本就是这万里江山的化身,与皇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帝王看中的,是她此生都对皇朝必然的尽心尽力和忠心不二。愿意为她固权,愿意为她扫清障碍不受约束。 与此同时,还有一条消息悄悄传开,那便是凤家嫡长子不日将入主次帝殿下的紫宸宫做幕后之主。 这等大事,话题度飙升之快力度之大,直接掩盖了霸榜半个月的北境收复的大捷消息,成了全民关注的焦点。 但直到春闱即将开始,凤家也好,次帝殿下也罢,都没有任何人对此消息进行说明和证实。 于是此等消息被敲上了来路不明不予采纳的印迹,逐渐被人淡忘。 第176章 他回来了 桃花再度盛开,凌卓执着油纸伞漫步在千阁学坊青石路上,踱步至帝师院。 今日是女子春闱的第一场比试,正是在帝师院正殿进行会考。 因着是第一年举办女子春闱,所以并没有在社会面开展,而是拿学坊先一步试水。 自愿参与人数并不多,只有十数余人。 凌卓看着其中凤无双身姿挺拔神情认真专注的答题模样,不禁心中复杂,帝后大婚时她们二人的玩笑还犹在耳畔。 你小时候就认识我哥哥凤云鹤远比夙歌还早。 总不会让凤云鹤来做幕后之主吧… 今夕何夕,竟一语成谶。 凌卓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凤无双,即便她明明是身不由己的受害者。 她落寞离去,油纸伞下的那抹明艳的皓紫令凤无双微微侧目,也仅仅一瞬的失神后便收敛思绪打起精神答题。 此次春闱,潘非鱼也参与其中,只不过他并非在学坊应试,而是背着自己的包袱进了贡院与天下学子一同比试。 临进贡院前看着抽空赶来的凌卓,满眼痛惜,未发一言便转身进了贡院。 明月揽住凌卓胳膊宽慰:“他不是气你在夙歌还在北境时选择了纳凤云鹤入主紫宸宫,而是在气自己尚且位卑言轻帮不上你。” 凌卓心中阵痛,她明白,明白自己选择的路势必会伤害所有对她和夙歌有所期待的好友。 但,她的冷静和理智告诉她,选择这一条才能为皇朝好。 “如今北境收复,不日夙歌也会亲自押解皇隐白率军回返盛都,你该如何对他解释你即将与人成亲?” 问出此话的是程容若,他倒了盏茶递给将自己掩埋在千阁学坊改革方案中的凌卓,心中担忧的问。 他已经从与自己相熟的官员口中得知那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因此,在千阁学坊听尽次帝与夙歌感情发展史的程容若才更是担心。 担心凌卓会自此消沉将自己封闭起来。 凌卓则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成长了许多,头也没抬的回答:“我没时间想太多,我要尽快处理好学坊的一切,哥哥只给了我们一年时间,我不能让任何事牵绊我。” 程容若叹息,凌卓在逃避,逃避去想夙歌是否能接受这个现状。 时至五月,春闱放榜。 凤无双的名字赫然在列,以女子之身在学坊赢得名额后,与男子一同经历殿试,荣获前三甲中的探花。一时间传为美谈。 此探花真正名副其实,游街之时,凤无双的美貌与才华令她引得无数皇朝英年才俊侧目。 而此次状元,皇伊贤颇为踌躇,并非因为选不出来,而是因为选的出来,但不想就这么去选,他还想锉一锉他的少年锐气和轻浮,让他受些打击从而磨练下性子沉稳一些才堪大用。 但思虑再三,终不忍自己妹妹和其好友失望,放弃了自己的原计划,将潘非鱼的名字明明白白写在了状元名下。 写完长舒一口气,潘非鱼到底是不负众望实至名归,他一直看着有些轻浮的少年文章中并无空话,而是切题同时延展利弊,句句属实且有理有据。 这也是皇伊贤最终放弃原计划的根本缘故。 一个好苗子,好臣子,惯着就惯着吧,平日他和凌卓多看顾一二,便也就能成长了。 如此一来,放榜那日,游街被万人空巷所瞩目的除了皇朝首位女探花之外便是这位新科状元潘非鱼。 潘非鱼志得意满,他达成所愿,便可以向西贝家提亲,自是喜气洋洋,未来可期。 自北境收复到大军上奏押解皇隐白回返盛都已然过了一月有余。 皇伊贤很少在宫中看见凌卓,只有每月初一和十五的大朝会上一同临朝听政,朝堂之上沉默寡言,神色间略有疲惫,却是勉力支撑。 下朝后便借口学坊还有要事便匆匆出宫。 皇伊贤眼看她苦熬,自知她在为那一年之期做安排,便也没出言阻拦,怕急了她就此沉沦。 千阁学坊在凌卓带着程容若等人的主持规划下一同研讨重新规范了教学模式和制度,改变了学堂模式,为此有许许多多繁杂的事等着凌卓处理和拿主意,因而她极速的瘦削下来,她本就不是丰腴之人,如此一来往日的衣袍都略显肥大起来。 明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知没法劝没得劝,换位思考,若不这么分散注意力,只怕凌卓此时已经崩溃。 为凌卓又赶制了些衣服,哄着劝着让她收下换上,明月握着她骨节分明的手,心疼的悄悄抹眼泪。 大军距离皇朝还有五日路程时,凌卓终于将千阁学坊一切安排妥当,看着焕然一新的学坊和充满新奇的学子,凌卓满意的给自己放了个假,踏踏实实的泡个澡,睡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一早,便骑马至盛都北城门的城楼上去等着。 北城门外是绵延至天际线的宽阔地带,那是获胜回返的将士们的必经之地。 凌卓一站便是一天,明月知道后便来陪着她说话。 而后是在待命等着分配官职的潘非鱼,随之带来了车瞳子,城楼上的气氛便热闹许多。 但凌卓始终望着那遥远的天际线,期望着盼望着等待着忐忑着…… 只是即便是身体全盛时期也禁不住她这般苦熬的身体,在第一日晚便开始了反噬,她的腿自膝盖往下尽数水肿起来。 织锦为她打水泡脚,小宫女拿了药油为她按摩,第二日刚好一点她便又去了城楼上站着苦等。 皇伊贤知道后,隐忍咬牙再三,终是没说什么。 近日凤凌霜已经有了身孕,他也不想再多生事端避免皇后心情又因凤云鹤与凌卓之事波动太大,于腹中嫡长子成长不利。 对于第一个子嗣,他无比看重。 第三日,陪同凌卓的人又多了程容若,他则是听说凌卓在苦等,而特意来的,还给自己找了个想念沈云挚兄长的借口。 凌卓心知他是被皇伊贤派来的,只是笑了笑,没拒绝他们的好意和关心。 直至正午,五月的阳光灼灼照耀着天际线,让那黄土石粒都因空气的氤氲而微微变形。 一点一点的星光闪耀在边界线,逐渐由点连成片。 那是将士们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凌卓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不可置信又心情激动的喷薄而出,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第177章 撒狗粮了 “夙夙!”凌卓以手扩音呐喊。 正在后面打盹的众人被她激动的声音吵醒,顿时都奔到她身边,看着天际线边越来越清晰的人影和马匹的身影正在缓缓行进。 不由得也随着凌卓呐喊起来:“夙歌!贺东阳!” “夙夙!夙夙!!!” 凌卓喊着喊着,便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 在那千军万马之中,一道火红的身影抛下了身后的军队一骑快马奔驰而来。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自己在呼喊他!! 凌卓看着那马越来越近,看着那马上的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看着两年不见,他那贵公子的面容如今历经霜雪,身形远比离别前挺拔魁梧。 “夙夙!”凌卓不自觉嗓音中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呼唤着把她满心都占据的人。 夙歌此时看着遥远的城墙越来越近,他仰首看着高高城墙上那抹明媚的皓紫色,那是他的阿卓日常最爱穿的颜色,那一声声飘散在风中的夙夙,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夙歌一夹马腹,疾驰而来。 待快马穿过城门,守城门的侍卫纷纷避让,却只见马上之人,翻身下马便向着城墙上奔,那速度之快前所未见。 待夙歌真正踏上城楼之后,转过走廊,还未到城墙前,便被人扑进怀中,闻到熟悉的气息,立刻下意识的抱紧。 “夙夙…”凌卓满心满腹的委屈,此时尽数爆发,紧紧抱着夙歌,哭的肝肠寸断。 夙歌收紧了手臂,下巴贴在凌卓头顶,两年不见,她也长高了许多。 她哭了,哭的这般伤心,听在他耳朵里震得他心脏肺腑都在随着疼。 但他只是静静的抱着凌卓,任她发泄所有情绪,在她哭累时,才低低说了句:“阿卓,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闻言,凌卓撇下嘴角抽泣:“夙夙,我好想你,每一日都在想,每一刻都在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开心难过害怕委屈,都在想你。” “我回来了。阿卓,别怕,我回来了。”夙歌轻抚着她后背安慰着她。 “喂,你抛下我们跑这么快至于……”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传来,贺东阳看见在夙歌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凌卓把最后那个吗字咽了回去。 “贺东阳,你小子也长高了哎。”潘非鱼上前来揽住他的肩膀,拍着他身上坚硬的铠甲称赞。 “那是,小爷我现在也是夙家军一员猛将,自是身材高大伟岸。”贺东阳依旧脸皮颇厚,一扬下巴得意的很。 “是是是,你们得胜会归来,劳苦功高。”潘非鱼夸着貌似不经意的露了下状元令晃了晃。 状元令金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果然在贺东阳身后上来的王阳子立刻认了出来:“呀,这可是多年不见的状元令呀!难道今年第一次春闱你拔了头筹?!” “那是,老潘我如今也是兑现了承诺,拿了状元。”潘非鱼与贺东阳凑一起就是两个互相攀比的花孔雀,谁也不想输给谁。 “呦,那你岂不是要去明月家提亲了?!”贺东阳挑眉看向明月。 明月则是给了他个白眼:“我可没答应呐。阿卓说,他们那个世界定下婚约前得先求婚才行。他不求婚,我不答应,那便什么也不好使。” 闻言,众人皆乐,纷纷打趣潘非鱼。潘非鱼无奈挠着后脑勺,看向凌卓埋怨:“阿卓你日常能不能教她一些好东西了。” “你说谁不是好东西?”明月上前来扭住潘非鱼耳朵把他拖去了一边教训。 “报,将军,夙家军已至北城门外,是否入城,还请指示。”一传令兵在阶梯上禀报。 如今沈云挚与几个元帅依旧在北境善后,由亲手捉拿皇隐白的夙歌率军押解皇隐白回返盛都。 夙歌看向凌卓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还需次帝殿下指示。” 凌卓闻言噗嗤一乐,随即面色沉稳肃穆,便扬声道:“本殿便是特意在此迎接将士们进城,命守城军士大开城门,迎胜利之师回家!” 传令兵听回家二字,不由得骤然抬头看了眼这明艳动人的少女,而后便脸红的垂头快速奔下楼去,高声喊着:“次帝殿下有令,打开城门迎胜利之师回家!次帝殿下有令……” 随着传令兵声音远去,夙歌也略整铠甲战袍,伸手向凌卓:“走吧,随我入城。” 凌卓一愣:“这样可以吗?” 今日夙家军得胜归来,必然会令满城百姓夹道欢迎,她与他在一起,必然会引来满城风雨,这样真的没事吗? 夙歌直接牵住她的手,带领她向下走。 刚走一步,凌卓便脚下一软险些磕在地上。 夙歌慌忙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这个傻姑娘,她在这城墙上站了三天了。”明月无奈开口:“腿都肿了。” 夙歌看着勉力站着想说没事的凌卓,继而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那只能这样了。” 凌卓在众人瞩目下被他抱起来,顿时脸色羞红,把脸埋在他脖颈间:“放我下来。他们都看着那。” 夙歌则是瞥了一眼都强自忍着笑意的众人,满不在乎:“看着就看着呗,撒狗粮了。” 顿时四周目光立刻不爽,在众人还没算账之前,便抱着凌卓走下城楼,将凌卓率先放在马背上,轻盈的翻身上马,揽住凌卓,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马鞭冲城内一挥:“众将士们听令。” “是!”城门外夙家军齐声高呼。 “进城!” “是!” 随着夙歌调转马头向城内方向,回头对城楼上抱拳一礼:“诸位,改日再聚。” 众人忙摆手告别。 夙歌双手执缰绳将凌卓护在怀中,马儿踱步向前,直至队伍首列。 凌卓背贴在他胸膛,宽阔而踏实,这些天她也是累坏了,此时终于能够安心,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熬过去了。 “夙夙,我好想你。”凌卓轻声说。 看着未央街两侧高声欢呼雀跃的百姓在抛洒着鲜花迎接荣耀之军,看着不少人在欢乐之余对着夙歌怀中的她投来探究和异样的眼神。 “阿卓,别怕。”夙歌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 凌卓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让她别怕,那么他知道了,知道了自己应下了凤云鹤的请求。 第178章 在我心里,你是吾妻 “夙夙,我…”凌卓如鲠在喉,想解释,但又无力解释。 “阿卓,别怕。我明白。”夙歌言简意赅。 他明白,明白她情非得已,明白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未能成功之后必须权衡利弊,因此他要保护她,保护他们之间的感情。 凌卓心中只觉得无比踏实下来,夙夙回来了,他身上的安全感,那是让她无比踏实的安全感。 凌卓回身环住他的腰:“夙夙,哥哥给了我们一年时间,你可愿意?” 可愿意放下一切与我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一年。 夙歌未答话,只是单手将凌卓扣进自己怀中,孔武有力的臂膀紧的几乎让凌卓透不过气。 而她也不想被他放开。 一年,他要放弃刚到手的军功和夙家军的信服追随,以及兵权。 夙歌此战首功,此时军中威望最高,他若沉寂一年,那么必然会让兵士们渐渐淡忘他的英勇功绩,不再那么热血追随。 如此一来,在他带头交权之下,帝王则能顺利收回三军兵权。 选择军权在握,还是选择凌卓厮守,这便是皇伊贤给他的难题。 “阿卓,如今这天下是你想要的和平,我便心满意足了。”夙歌沉沉的开口。 他的态度始终鲜明,兵权于他只不过是为了达成凌卓所愿,达成自己上战场的理想。 如今他完成了她的嘱托,幸不辱命。 所以,他选择凌卓。 “你要不要回去和左相商量一下?”凌卓不忍他遭到家族反对而为难。 夙歌念及祖父,终是忧伤一叹:“他未必肯同意。” 凌卓回想起那一日左相避开的神色,心中下沉,将环住他他腰的手臂紧了紧。 夙歌却是洒脱的笑了起来:“没关系,大不了我带着次帝殿下私奔。” 凌卓闻言不禁一乐,眼中亮晶晶的又充满了希望,伸手捧着他略带胡茬的脸,亲吻了一下了他的脸颊:“好,我们私奔,让他们谁也找不到。” 夙歌眉眼弯弯,低头凑近她耳畔:“你要是再亲我,我可真的是扛不住。诱惑力太大了。” 凌卓闻言瞬间脸红到了耳朵后,她哪里想引诱他了,只不过是情难自抑而已,她不禁嗔怪:“你不要乱说,这么多人看着呐。” “看着就看着呗,咱们撒咱们的狗粮,他们爱吃不吃。”夙歌行军入伍,接触的粗犷汉子多了,言谈间也是不拘小节起来,不再似以往那般处处谨慎思虑深重。 凌卓满意如今有朝气又霸气的夙歌,这才是少年将军该有的模样。 二人说着悄悄话,一路率军行过未央街,举止亲密,神色自若。 两侧的百姓不禁都在猜测凌卓身份,一些在千阁学坊进学的学子今日是随好友和家人来庆贺班师回朝的夙家军,没想到能看见那久违的夙歌和熟悉的次帝殿下共乘一骑。 他们言谈举止间依旧有在学坊时的模样,想起前段时间沸沸扬扬次帝要纳凤家嫡长子为幕后之主的消息,不禁都唏嘘不已。 太和宫。 皇伊贤听闻内侍传报次帝与夙歌将军共乘一骑向太和宫前来,便是一声长叹。 命人传令罪人皇隐白押解进天牢。 由天子近臣程容若带领一众官员迎夙家军主将一众有功将领进宫饮宴,其余兵士等于御兵营暂歇休整,以庆功宴招待。 皇伊贤起身行至窗前,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禁低语:“阿卓,他的选择你可还满意?” 他明白,以夙家那种痴心一人便不管不顾的性格,在凌卓和兵权之间必然会选择凌卓。 因此,多年筹划终于快要成行,夙家兵权一收,曾有叛军的凤家便是无话可说,如此一来,三军尽数收复指日可待。 他的一盘棋,阿卓是那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在他手中,在这政史殿外阿卓与夙歌初遇,之后顺利在千阁学坊一同经历磨难相知相爱,在一次次对凌卓的指导和引领下,这枚棋子有了身为帝王的觉悟和逐渐清醒理智的心,也有了面对逼迫时的勇气和决绝。 “你知道我利用你进而把控夙歌,你想反抗,却依旧被多年的相伴拉回了理智。阿卓,你成长的很快。不要恨哥哥,哥哥是帝王,不得不这么做。” 太和宫外城的宫门外,夙歌等人被获准骑马进入内城。 马蹄缓慢有节奏的轻踏在临渊道的青石地砖上,夙歌遥遥望见远山上巍峨矗立的宫宇楼阁,不禁有些失神。 “我还记得自己随祖父第一次入宫时,看到那般雄浑大气气势磅礴的宫殿,只觉得如若围城,进不去,出不来。”夙歌淡淡开口,握住凌卓的手心疼:“你瘦了很多。” 凌卓听到围城二字,不免也抬头去看那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的宫殿砖瓦,流光溢彩,却再没有了曾经觉得漂亮的心境。 “夙夙,我听贺东阳传信中说了寻到你时的场面,我十分害怕和懊悔,我不该对你下令让你去冒险。我承担不了失去你的后果。”凌卓侧坐马上,揽着夙歌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口坚硬的盔甲上,语气中哽咽。 夙歌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头顶吻了一下:“我知你信我。信这天下唯有我能办到。” “可你那封信真的把我吓坏了,我跪求哥哥允许我抽离龙脉后嫁给你,他不许……”凌卓回想起当日情形依旧伤心难过。 夙歌心中一滞,他没想到阿卓竟然想因他割舍皇朝龙脉,放弃次帝之位下嫁与他做妻子。 “我也不许。”夙歌断然打消凌卓的念头,怕她真的会这么去做。 凌卓抬头可怜又委屈的看着他:“你不想娶我?” 夙歌垂眸与她对视,认真而郑重:“我不许你因为我放弃你的理想。如今你助我完成了我的理想,那么你的还没达成,怎么能因为我而放弃。我不许你这么做,抽离龙脉又岂是简单的事?若是会有失去你的风险,那么我宁可仰视着你站在帝位之上我们云泥之别不能相守,也不愿你冒一丝风险。” 略一停顿,缓缓扬起骄傲的笑容:“在我心里,阿卓已是吾妻,不用去证明什么。” 第179章 赤子之心 凌卓闻言抬头迎上他的眼眸,惊喜交加:“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夙歌笑起来,干净而热烈:“阿卓的一颗赤子之心是天下最难的的,夙歌今生有幸拥有,自是无比珍惜。” 凌卓脸上蔓延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她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似乎从夙歌离开那天开始算起,他带走了她所有发自心底的笑和喜悦,如今都给她带了回来,完完整整带了回来。 “可凤云鹤朝堂之上与皇后一同逼我纳他为幕后之主,我答应了…我……”凌卓撇嘴,已经是在撒娇告状的模样。 “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闻此事了。”夙歌并未生气发怒,神色却是有了一抹难以名状的…惋惜。 凌卓奇怪他的反应:“你不生气?你竟然不生气?他们欺负我,你竟然不生气,他若为幕后之主可是会被记载进史册和皇氏宗谱与我并肩而立的!你不生气?!” 凌卓自己说着便已经开始不满的撅起嘴,气鼓鼓的,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夙歌面前就像小孩子般耍无赖。 “你人是我的,那些不过是权横之策,他们随便折腾,我不在乎。”夙歌决心不会向凌卓透露分毫他所知道的事,阿卓最是心软,他冒不起失去她的风险。 凌卓狐疑的打量夙歌,没发现任何异样。 半晌,幽幽地说道:“可我不愿,我的心只有一个人,你们都认为帝王分权乃是重视,乃是我的依仗,可万丈红尘之中,我只想自己孑然一身,自由自在的爱我所爱,身心如一。” 她神情略有落寞,靠在夙歌怀中:“夙夙,我好累。求你,别丢下我…” 夙歌听着她心中的独白,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可自己最爱的人身边有其他人,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只是纵使他军功至伟,那也不能够给她想要的未来。 他明白,她也明白,只是他作为皇朝之人他接受了,因为她的特殊,而她作为异世之人接受不了,也因为她的特殊。 “阿卓,只要你需要,夙夙一直都在你身边。你不言弃我必然不会放开你的手。哪怕…哪怕与天下为敌。”夙歌将她拥进怀中,心疼不已。 凌卓一直以来被折磨和摧残的心终于在夙歌坚定不移的承诺中一一抚平了伤痛,被心爱之人保护在羽翼之下,她甘之如饴。 政史殿,皇伊贤站在大殿外,郑重迎接凯旋的将士,亲自带着众人入殿。 夙歌率一众将领觐见帝王汇报军情及生擒皇隐白经过之时,饶是已经在军报中和贺东阳信中得知大概经过的皇伊贤也是震惊和后怕不已。 待听闻夙歌与皇凌夜交手,皇凌夜被手枪的燃烧弹击中,皇伊贤看了凌卓一眼,手枪这玩意他连见都没见到,小丫头就直接送给了夙歌,还给特制了子弹。 这胳膊肘子都拐到哪去了。 凌卓只当哥哥的眼刀若空气,如今夙歌给了她最大的安全感,那么之前哥哥的不同意她放弃帝位之位下嫁也好,为了凤氏姐弟没能第一时间拒绝凤云鹤也罢,一笔勾销。 只是,余怒未消,暂且赌气。 待夙歌讲述完所有经过,但没有提丹药一事。 凌卓想了想,不能丢了哥哥的功劳,起身自御案后走出,站在夙歌身侧,对着皇伊贤缓缓跪拜在地。 见她如此,站着回话的众人立刻随着她跪了下去。 凌卓叩首在地:“凌卓谢哥哥赐密藏丹药,在夙歌危急关头救了他一命,凌卓年少不懂事,在大朝会上置哥哥赋予的帝位和责任于不顾,公然失信于帝王,哥哥不追究便是对阿卓的疼爱。这些日子阿卓心有怨怼,是阿卓不对。还请哥哥不与阿卓计较。日后阿卓必以皇朝为先,做一个合格的次帝。” 闻言,夙歌方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了那最后紧要的生死关头。在他用药醒来后,贺东阳虽是提过他差点没死了,但没说是怎么把他救回来的。 原来如此,夙歌叩首:“谢陛下赐药。” 皇伊贤看着下方跪着的次帝,跪着的将军,和他们身后数十名军功显赫的将领,心中为凌卓打上的结就这般解开。 妹妹还是好妹妹。 她能有如此快的转变和不顾及自己脸面认错态度良好,皆因夙歌回来了,因他而起的心结被夙歌化解了。 皇伊贤不知道他们二人私下说了什么,但必然是对彼此的海誓山盟和不离不弃。 其他便罢了,只是凤云鹤入主紫宸宫他都能忍受得了,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起来吧,朕要是真的看着你因他战死萎靡不振,那么朕也得少活二十年。”皇伊贤故作余怒未消的模样。 凌卓捕捉到哥哥心情大好,立刻放松许多,利落的起身,奔着御案后的皇伊贤就过去了,殷勤的倒了盏茶递到他手边:“哥哥喝茶。” 见她心情好转也有了笑模样,皇伊贤这才彻底放下心打趣道:“若没有夙歌这枚解药,你只怕是要恨毒了朕。” “怎么会,哥哥可是天下最好的哥哥!”凌卓心情好便活泼许多。 “你扔冠冕时可不是这么想的。”皇伊贤毫不留情戳穿。 “我怎么想都只是在哥哥面前耍孩子脾气,哥哥不要与我计较。” “朕要跟你计较,早被你气死了。一天天没个正形。”皇伊贤下巴一扬,提醒她注意身份:“你看看下面这些人哪里想过给他们下令杀敌的次帝私下会是这般模样。” 凌卓尴尬的扫了眼夙歌,脸上顿时红了起来,掩面轻咳,而后郑重了神色:“夙将军。” “末将在。”夙歌嗓音中带着笑意,拱手一揖。 “带将士们随内侍去沐浴更衣休整,待到酉时至潋滟池参加庆功宴,本殿可是为你们备了天下最好的酒。”凌卓唇角上扬,她记得夙歌信中惦记从花七那里尝到的子酿。 “是,末将谨遵次帝之令。”夙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这般肆意洒脱的阿卓,便很好。 待夙歌等人告退。 皇伊贤看着依旧望着门口的凌卓,抬手给她一个爆栗,助她回神。 凌卓捂着额头眼泪都冒了出来:“哥哥,你要谋杀亲妹呀。” “说什么胡话,朕一般都直接下旨取人性命,哪里用得着谋杀,你看看你,眼珠子都快挂夙歌身上心都随他走了。”皇伊贤恨铁不成钢。 凌卓揉着发痛的额头,终是在哥哥面前袒露心扉:“哥哥,夙歌说他愿意应下一年之期。你是不是可以安心了。” 皇伊贤眉头一挑,她知道,她竟然都猜到了。 见皇伊贤不语,凌卓又说到:“哥哥,他的理想就是保家卫国战场厮杀,他做到了,是这天下最优秀的儿郎,绝不会有人能再重现他深入敌营生擒皇隐白的头等功绩。” “哥哥,抛开儿女私情,夙歌乃是皇朝不世出的人才,还请哥哥善待。” 皇伊贤沉默,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否认夙歌的优秀。 半晌,皇伊贤终是释然的对凌卓交底:“收回兵权,重整三军,交给夙歌。” 他四个字四个字的说出来,让凌卓心情跌宕起伏,随之是不敢置信:“哥哥,这就是你的打算?!” 皇伊贤点头:“此事尚且保密,不许向他透漏任何一个字。” 凌卓应下,这是大事,不能含糊。 他抬眸看向凌卓,也不隐瞒:“哦,对了,你们在宫中初见也是其中一步。” 此言一出,凌卓后退两步,心思急转:“哥哥骗我?” “朕何曾骗过你。” “我还年少时你就已经在布局?”凌卓倒吸一口冷气。 “对,包括你去学坊。”皇伊贤面色无波的看着凌卓,端详着她的反应,看她知道自己被利用感情去左右夙歌,她会如何反应。 果然凌卓脸色复杂,与皇伊贤对视半晌。 最终却是出人意料的洒脱一笑:“那我还得谢哥哥是打了让我和夙歌相爱的主意,而不是凤云鹤。” 皇伊贤闻言轻咳了几声,掩饰心虚之色,他先选的凤云鹤,那时凤云鹤可是远比当时闷葫芦似的夙歌惊才绝艳,只不过……凌卓自己忘了而已。 凤云鹤那日在朝堂上说对次帝有救命之恩其实并不假,他完全可以因为害怕不去抓那蛇,但他做了,还因此中了蛇毒险些丧命。 皇伊贤不敢想若没有凤云鹤下意识便去救凌卓,这蛇会不会咬中她,更不敢想失去凌卓会怎样,他此时回想起凌卓骤然受到剧烈惊吓后失神呆滞的模样都觉得后怕不已。 这些不能说,不能让凌卓知道,若是引得她恢复这段记忆,不知会不会带来坏的影响。 虽然如今她已经足够坚强,能够在自身受到不致命伤害时不波及皇朝国运。 皇伊贤不敢赌,尤其是拿皇朝的国运去赌,他输不起。 第180章 庆功宴,皇朝忠魂 潋滟池自傍晚时分便随着纷纷入席的朝中官员和庆功将领入席而欢笑热闹起来。 随着凤凌霜入宫,宫中又更换了不少乐府之人,此时歌舞升平,好一派皇家气派。 凌卓亦时回宫换了龙袍以示郑重。 待她身着玄赤色龙袍,头戴十二毓鎏金冠随着同样郑重的帝王出现在潋滟池畔时,占地颇大的潋滟阁与岸边之人尽数跪下。 “都起来吧。”皇伊贤摆了摆手,坐在上首。 凌卓跟在他身旁,坐在他右手边。 众人再次叩首后方起身。 凌卓见夙歌穿上了她为他特意准备的新战袍和盔甲,眼底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真好看,她的夙夙才是最好看的,那份杀伐果决气势豪迈的将军才是她心中的神。 夙歌自是没漏下她这抹得意,第一眼看见他那与其他人不同的盔甲时,虽然都是新的,但他就是知道他这一份是独有的,尤其在领襟内还被她歪歪扭扭的绣了凌卓专属四个字,他便更加确信这是凌卓为他特制的。 见二人眼神之间情意流转,皇伊贤伸脚在桌案下就踢了凌卓一下,提醒她这是重要场合,不许失仪。 凌卓紧忙正了神色,端正身形。 皇伊贤这才示意侍者倒满酒,执杯而起,众人纷纷执杯起身,面向帝王。 “众位将士们,今日你们凯旋而归,对皇朝来说,对朕来说,对百姓来说,都意义重大。在此之前皇朝历经九年叛乱,北境又被皇隐白盘踞十年,从兴盛走向衰败,再从衰败走向一统,这其中多少人热血洒在了皇朝这片土地上,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父母失去儿女,多少妻子失去丈夫。皇朝苦限于天下分崩离析。” “我们敬为皇朝付出生命的所有忠魂。”他说着将杯盏中的酒横着洒在面前的地面上。 众人神色郑重,跟随帝王,自皓雪帝失踪,叛乱开始,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正如帝王感言,二十年间皇朝失去的太多太多。 他们刚从战场回来,还能记起此战中丧命的兄弟手足,记得那前一秒还和自己谈天说地的好兄弟下一秒就身首异处的痛苦,记得被妖族残忍虐杀的同族,耳畔似乎还在飘荡着厮杀和战火声,一群冲锋陷阵流血不流泪的儿郎,此时热泪盈眶。 “将士们,众位爱卿,是你们,带给了皇朝胜利与希望,是你们的坚守和不懈努力给皇朝带来了重生。朕与次帝感谢你们的英勇付出,敬众位。”皇伊贤再度举起倒满的酒盏仰首一饮而尽。 凌卓亦是跟随其后。 众人随之饮尽杯中酒。 辛辣的酒气入喉即化,散开却是醇厚清冽的甘甜,入腹后直冲丹田的舒爽。 “好酒!”一个络腮胡子的将领眼神亮起,忍不住夸赞。 “那便多喝一些,本殿今日可是为各位能尽兴搬出了紫宸宫库存的所有子酿,大家尽管敞开了喝,不醉不归。”凌卓起身,让身旁的织锦又斟满一杯,笑意晏晏,对着众将领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好酒量,谢次帝殿下。”军中之人最爱这口烈酒,听闻如此美酒可以喝到尽兴,便都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 凌卓看着众人面前的杯盏:“给将士们换碗来。” 众人皆乐。 “次帝殿下果然懂我们,这杯盏看着好看,可喝到嘴里就一小口,一点也不痛快,碗可是太贴合我等心意了。”络腮胡子大汉冲凌卓以抱拳,笑的豪爽。 凌卓含笑看向夙歌,与他默契对视一眼:“不用再馋花七的酒,他都是从我这偷去的。日后你想喝多少有多少。” 她还记得夙歌在信中提起尝过花七的酒念念不忘之事。 “哎,殿下,你可不要放这狠话,我们夙将军在军中可是有千杯不醉的称号的,喝多少有多少,那可是为难不了他。”立刻有将领起身笑着揭夙歌底。 众人也是看她性子洒脱不拘泥于上位者身份,此时才肯露了军营中的真性情,与她说话也不那么拘谨。 皇伊贤看着凌卓与众人言谈说笑间便关系亲近起来,不免也唇角上扬,这个妹妹,玩不来心机算计,只有同样不拘小节的军中之人才能治愈她被朝堂漩涡中挣扎的遍体鳞伤。 “我想听夙夙是怎么和人拼酒的。”说话间,连殿下自称也弃了。 皇伊贤无奈扶额,真的是服气了。 但这样的凌卓笑的眉眼弯弯,或是骄傲或是倔强回怼,都是那般明媚灿烂。 她的一切天真烂漫并非没有了,只是被她藏起来,只有在她认为最安全的人身边才展露出来。 那个人曾经是他皇伊贤,如今却是夙歌。 皇伊贤忽然如老父亲般看着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中满满的幸福和依恋,有种女儿忽然被混小子拐走的忧伤不舍和一些苦涩。 “要说我们将军,初入军中时,那样貌俊美,皮肤细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我们私下都说,将军肯定是被送进军中镀金混军功的世家子弟,毕竟那凤家军中都是如此培养儿郎的。”一个国字脸汉子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起话来也就没了分寸。 “东临。”夙歌面色肃然,立刻压低声音提醒:“陛下面前不许妄言。” 凌卓看向在场的文官都纷纷看来,便飒然一笑:“你说,我爱听。哥哥不会介意的。他比我明白。” 她这话说的轻巧,皇伊贤则是好气又好笑,她这是摆明了态度要给夙歌撑腰,让所有人都明白夙歌的军功实实在在。 东临得到次帝支持,见帝王也满脸笑意,便放开了胆继续说下去:“我们将军初入伍时才是个伙头兵,每日和我们一起三更便起来给军中起火做饭,分发饭食而后打扫。我们当时私下打赌,赌将军熬不过三天,结果最后全输了,将军不仅做到了,还在那日凌晨发现了潜伏准备烧我们粮草的敌军,一个人,就他一个人,杀了对方派来的三十八人。等我们起床准备忙活做饭时,将军已经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当时吃着热乎的稀粥啃着干粮,看着不远处那一堆利剑封喉而死的敌军尸体,那场面……啧啧,震撼老六我一辈子。” 凌卓诧异,惊喜又心疼,看着垂眸饮酒的夙歌心情复杂。 第181章 为皇朝万里江山,敬忠魂 而皇伊贤亦是神色郑重下来,他知道这个少年优秀,但没想到他优秀至此,即便是他当年与他同岁的情况之下,也万万还没有如此坚毅又有韧劲的地步。 他忽然心底涌上一丝后悔,如果他为人父,为人兄,没道理不把妹妹托付给这样的良人,尤其是夙家一门向来专心钟情不会有后宅乱七八糟的事。 他忽然明白为何凌卓肯为夙歌拼尽全力,因为他值得。 “唉唉唉,这才哪到哪,咱得给殿下讲讲将军和凤家军拼酒那次,殿下都把酒全拿出来了,不让她知道咱们将军有多海量,哪能下次多多的备一些。”络腮胡子的大汉把东临按着肩膀按坐下去,自己端着碗就是喝了一大口酒,随手擦了下胡子上的酒,开口道:“说起来那是去年八月节,那时咱们将军被人暗算后心中了一箭,那可是穿心透骨的一箭,一路被人抬回来,那血都被冰雪冻住了,在抬着的板子上挂成了冰溜子,眼看只剩一口气,军医是不敢下手拔箭,万幸贺东阳那小子叫来了麒麟大人,才能力挽狂澜救了将军性命。那事之后没几天右相大人聚了咱们夙家军和凤家军以及皇朝军一起过节,席间那几个凤家按下黑手的小兔崽子就给我们将军使绊子,嘲讽我们将军,拉着我们将军比酒,当时我们将军重伤初愈,外伤好了可气血到底还亏着,那几个兔崽子料准了将军身子弱,就想欺负我们将军。” 老六又痛饮了一口,觉得想起来依旧来气,直接将碗摔碎在地,倒是吓了在场文臣皆是一跳,但见帝王皆是不动声色,便继续听老六讲述。 “我们想替将军,但将军把我们都拦下了,抱着酒坛子,拍开封泥,看着那群兔崽子就撂话放马过来,唉,谁都知道凤家军能喝的可不是那群小崽子,可是那体大如山的战阿蛮,那体格喝起酒来跟喝水似得,他一出来,凤家军就以为自己赢定了,别说他们,连我们都觉得,完了,看看我们将军这身板,就算全都灌进去酒也没人家的胃大。”老六一脸哀叹。 凌卓闻言噗嗤一乐:“竟然还有那么大个的人?有机会我真想看看。” 听她笑言,本是都面色喜悦等着老六回忆的在场将领都沉默下来,连老六也耷拉下肩膀:“那一次将军赢了,后来他们凤家军在我们将军接旨那日挑衅我们将军,我们将军连挑他们十七人也赢了。可后来...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凤渊手中,他们的头颅被挂在花城的城墙之上,日日被浇灌屎尿,日日被风雪吹打......”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连夙歌都深深叹了口气,一口气饮尽了碗中烈酒,混杂着那在军营战场上的一幕幕刻在脑海里的画面。 凌卓看着在场众人,心亦是悲痛莫名,凤家军虽然和夙家军互相看不顺眼,甚至暗中使绊子,给夙歌下毒手。 但在军报中,凤渊北降之时,这些被虐杀暴尸的汉子是反抗最强烈的,他们有着身为军人的使命感,刻在骨子里的忠于皇朝,忠于帝王,他们不愿意降,更不愿意如此屈辱。 那些曾在学坊中耀武扬威的凤家子弟尤其顽抗,他们心知他们背后是凤家全族,是他们的亲人,如果他们降了,自己的亲人则会被如何对待可想而知。没人像凤渊一样无儿无女,只有一个早被厌弃的发妻。 他不在乎,可凤家子弟在乎,他们骨子里世家大族的骄傲在乎,他们宁死不降。 但他们得到的却是比死还残忍的虐待,他们的被送给了妖族残留的兵士,被残忍的分尸啃食,妖族不肯让他们死的痛快,它们喜欢吃新鲜的肉,于是这些少年是在痛苦中看着自己的手脚被妖族活生生扯下去啃食,活生生被挖去眼珠,扯断舌头。 接到军报时,皇伊贤手都在颤抖,对夙渊恨得目眦欲裂,此人狼心狗肺,对自己亲族都下得去如此重手。 凌卓更是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梦里就能看到那曾经在学坊有过几面之缘的桀骜少年们惨死的场景。 凌卓抱起一坛酒,缓缓站起身,语气低沉悠扬:“敬凤家军儿郎,一路走好。本殿的家乡有一首流传千年的诗,在此敬献给各位为皇朝流血的将士们。” 她回头微微对皇伊贤颔首,皇伊贤点点头。 凌卓方抱着沉重的酒坛缓步而下,至众将桌案前,为他们一一斟酒,声音清朗坚定:“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这是我们那个世界宋朝名将岳飞的诗,他是我们历史上很有名的军事家,战略家,是民族英雄。他一生率领岳家军经历数百次战斗,所向披靡,我们那的小孩子自小便熟背他流传千年的诗篇,最是敬佩忠君爱国,奋勇杀敌的真男儿。我所在的现代,是个和平年代,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民团结友爱,国家富强,就像曾经的皇朝,但又条件远胜于皇朝。”凌卓倒完一坛酒,又接过织锦手中的酒坛,接着倒,织锦怕她太累想代替,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待行过一百多位将领桌案前,最后倒完夙歌碗中酒,凌卓抱着酒坛直起身,平举于胸前:“皇朝的儿郎们,凌卓识英雄,敬英雄,你们浴血奋战,争下这皇朝的万里河山,阿卓必定辅佐英明神武的陛下,让皇朝兴盛富强,做这天下最强的国家,让皇朝子民自此国泰民安,人人平等安乐的劳作,有饭吃饱,有衣穿暖,父母等得到自己的好儿郎孝顺,子女等得到父母关爱,妻子等待到夫君呵护。君臣百姓一心,共同守护皇朝永世太平。” 凌卓说完,也不用碗,抱着酒坛就喝了起来,酒水洒在龙袍上,顺着金线流淌,浑然不在意。 众人见此,也都转身取了侍女手中的酒坛,跟随凌卓痛饮。 第182章 夙歌的计划 这是神女,是次帝,是异世而来的孤魂,这天下的仅此一人。 她一直都在为皇朝,为更美好的皇朝,努力负重前行。 皇伊贤亦为她的豪言壮志所震撼,缓缓站起身,眼中蓄满了泪,这是他的理想,如今也是阿卓的理想。 没有再被他言语激励说出来,而是她为皇朝自愿的说出来,皇朝真正的打动了她,那些多年的权谋挣扎哪里抵得过战场热血带来的鼓舞人心的力量。 凌卓抛下酒坛,昂首而立:“诸位尽可不醉不归,本殿...”她晃了两晃,想往前走,但脚步虚浮无力便摔了下去,幸而离夙歌的席案比较近,夙歌一把便将她扶住,凌卓想说没事,但脑袋一昏沉便睡了过去。 众人皆不知她刚刚话都未说完就倒是何原因,便都站了起来,紧张的看向次帝。 皇伊贤皱眉大步走下来,待凑近看仔细她只是睡了过去了,则立刻无奈的把凌卓拉着胳膊脱离了夙歌的手,一矮身便将她稳稳的背了起来。 “众将士听令。”皇伊贤背着凌卓看向在场众人,帝王气魄浑厚震慑威压全场。 “是。”众人连同文臣皆离席听训。 但帝王却是莞尔一笑:“次帝有令,命尔等不醉不归。她不胜酒力已经醉了,你们吃好喝好,只管尽兴,不必约束。都起来吧。” “是。”众人心下一松,便不禁想起方才为他们亲自斟酒的次帝那般卓然处世,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皇伊贤看向夙歌:“你跟朕来。” 夙歌拱手一礼,起身跟上。 待他们离去,众人便更放松了些,喝酒划拳也畅然自在的去享受这用命挣来的庆功宴,此生能有进宫面圣,又有帝王亲自斟酒的还能有几人。 皇伊贤背着睡得沉沉的凌卓一路走在前方,夙歌跟在他们身后,想说让他来背,但又不敢,他如今对帝王有种莫名的畏惧,大概就像是自己抢走了他最珍视的东西,打心底心虚。 “你很好。”前方的帝王幽幽开口,并非阴阳怪气,而是在认真的赞赏。 夙歌忙垂首:“谢陛下夸赞。” “若是阿卓真的是朕的妹妹,是皇朝的公主,朕定然会把她嫁给你。”皇伊贤语气中毫不遮掩对夙歌的青睐有加。 夙歌默然,他尽力了,拼尽最后一口气去生擒皇隐白,便是他的答案,可如今来看,依然不能让帝王放心,不能让阿卓与他在一起。 皇伊贤顿住脚步,背着凌卓回身看向夙歌,见他神色落寞,便叹了一口气,回身继续前行:“朕知你心中不甘。” 夙歌想说我没有,但如鲠在喉,却说不出口。 “皇朝于凌卓来说,曾经只是为了好好活着混沌度日。直到她遇见你,一向懒散的性子竟似忽然有了目标,文史武艺,她最不喜欢的都咬牙坚持了下来。”皇伊贤回想起当初爱偷懒的小丫头,如今背在背上也沉重了许多。 夙歌闻言回想起他们在政史殿外游廊初见的模样,唇角微微有了笑意。 “朕自小把她带大,对她最是清楚不过,坚韧有之,傲气有之,勤奋有之,但也最是嘴硬心软,抵不过别人逼迫算计。”皇伊贤叹气,将凌卓放下,太沉了,不背了,谁爱背谁背去吧,将凌卓推向夙歌。 夙歌慌忙接住,下意识便想揽住凌卓不让她东倒西歪,但想到皇伊贤就在眼前,又立刻缩回手,保持一定距离,两手撑着凌卓不让她倒下去。 皇伊贤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的举动:“朕答应她给你们一年之期,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朕再问你一次,你选择回北境继续带领凤家军驻守,还是选择与阿卓相守一年。自此婚嫁,互不打扰。” 在被风吹拂的宫灯照耀下,夙歌眼中神色晦暗难明,终是坚定的回道:“末将哪个都不选。” 皇伊贤微愕,不解其意。 “末将于军中值守之时,便时常在想我与阿卓的未来,她所背负的,与末将所背负的,必难两全。末将想来想去,都没有破局之法。” “你想现在放弃?”皇伊贤挑眉审视夙歌的神色。 夙歌不闪不避的回望:“末将此生所选之人,除非她放弃了末将,否则末将誓死也不会放手。” “哦?那你想如何?”皇伊贤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少年,来了兴致。 “守护阿卓,守护阿卓的理想。” “你做不了她的幕后之主。” “末将不是阿卓的幕后之主,末将是阿卓的夫君。” 皇伊贤瞳孔微缩,继而眯了起来:“你想让阿卓嫁给你?” 夙歌摇头:“不必,也不能。” “那你们....”皇伊贤蹙眉,无名无分四个字终是没能说出口。 “阿卓让末将实现了理想,末将不能自私的不顾阿卓的理想,末将愿此生陪在阿卓身边,她为帝,我为臣,我为帝王守护疆土。不会再娶妻生子。” “那夙家...” “祖父所愿乃是收回夙家兵权,如今末将已经达成,之后三军注定会回到陛下手中,末将没有再留恋兵权的必要。而夙家,夙家并非只有末将一个人,末将可以从嫡系或旁支中选择优秀的继承者自幼培养即可。”夙歌的回答沉着冷静,一听便是思虑良久。 “左相大人不会答应。”皇伊贤还是很了解自己那位帝师,家风门楣看的比命还重,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悉心培养的孙子这样无名无份遭人非议的与次帝在一起。 到时候天底下多难听的话都会压过来,他们夙家会连头都抬不起来。 “末将在北境寻回了亲生父亲的遗骨。”夙歌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的荧光。 皇伊贤骤然一惊:“夙钦将军的遗骨?” 夙歌点头:“末将进入旧都刺杀时,无意在皇隐白的地牢中发现,末将的父亲遗骨……被钉在墙上十六年。” “你怎么认得………”那是你父亲的遗骨? “祖父曾说父亲战死后尸骨无存,而他自小骑马曾不慎曾断过左腿,断裂位置比较特殊,因此末将自是不会认错。”夙歌眼中的泪终是承受不住滚落下来。 “你想用夙钦将军的遗骨让左相心软,放弃对你日后前途的规划?”皇伊贤只想说可怜左相一片苦心。 “不,末将带回父亲遗骨只是想让祖父不留遗憾,也借着父亲对母亲的挚爱,以示末将对阿卓的心如自己父亲对母亲一般矢志不渝。末将只是不为家族开枝散叶而已,并非弃家族于不顾。并且如今我名义上的父亲,我的亲二叔,他的嫡长子也渐渐大了,性子也算沉稳,想必祖父不会太过执着。”夙歌将心中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以凌卓的性子她必然不会忍心让他如此,但陛下则是会衡量全局,不会因为感情徇私,只有打动他才能有未来。 第183章 醉酒倾诉 xs7.com 皇伊贤沉默许久,看着夙歌缓缓将凌卓揽在怀中,让她头枕着他胸膛,小心护着不让她被他的盔甲划伤。 夙家嫡长子曾为皇隐白之妹云阳公主被囚而屈服于皇隐白驱使,那份为一人宁与天下为敌的架势让皇伊贤至今难忘。毕竟他还给了皇伊贤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 也因此,这位夙家嫡长子被左相自宗谱除名,将夙歌记在二儿子名下,保护夙歌长大。 皇伊贤哂然一笑,夙歌这小子,竟然出人意料的在逆向破局。 曾经夙歌与凌卓是因为凌卓背负龙脉又是次帝不能下嫁做人妇。 而他夙歌则是夙家继承人,需要执掌夙家军,并且肩负为夙家开枝散叶振兴夙家的重任。 如今他说,他已经建功立业,他看懂了帝王收回兵权的心思,他会归权,他不打算做无谓的挣扎,不打算把夙家军控制在手中做第二个右相。 他可以继续为夙家做当家人,但他此生只想守护凌卓,为凌卓的理想努力,不能拥有子嗣没有关系,可以选择别人的儿子悉心培养来继承夙家。 “阿卓必然不肯你因她受人非议,也必然不会同意你因她放弃自己。”皇伊贤重重叹了口气。 “不,末将不在乎的,殿下也必然不会在乎。”夙歌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皇伊贤笑了笑,摇了摇头,还是太年少,不懂世间流言蜚语也会要人命。 他负手而行,今日夙歌之言也着实让他意外。 夙歌见此忙把凌卓背起来,匆匆赶上帝王的脚步。 皇伊贤步履并不快,而是闲庭信步的走着,细细在心中忖度,夙歌的选择在他的计划之外,这个少年心有成算。 夙家军,那可是他刚握在手中,军心所向的夙家军,他也是肯上交兵权的。 他一早就看懂了帝王的谋划。 皇伊贤算计着凤家也算计着夙家,夙歌没有抵抗,而是借势在与帝王做交换。 没有步步紧逼,也没有掺杂感情,而是用平静细致的谋划在打动帝王。 “夙歌,是朕看走了眼,小瞧了你。”皇伊贤驻足,并未回身。 “试问天下有几人肯放弃手中权柄,放弃子嗣,甚至放弃名望,自此只为维护一人之理想。”皇伊贤抬头望着天,似是叹息:“朕做不到…” “陛下,是您背负的远比末将多,比末将重。”夙歌语气未改,沉稳冷静。 “凤云鹤之事你可知?” “末将知道。” “你心无芥蒂?” “末将是男子,不是圣人,做不到视而不见。” “十一月他们大婚,你当如何?” “………末将不祝福,也不会去观礼,末将等着殿下。” 皇伊贤终是回过身,看着夙歌:“他们是名记史册的夫妻。” 夙歌心如刀割,但面色无波:“末将明白。” “凤云鹤大朝会上逼迫阿卓一事你也知道对吗?” 夙歌点头。 “你不想对他做些什么?以此破坏他们的大婚。”皇伊贤唇角勾起一丝诡谲的笑意。 夙歌抬眸:“末将行事光明磊落有之,阴暗狠辣也有之,但不会将刀刃对准一个必死之人。” 皇伊贤听懂他话中的冷冽,此时他周身的气势才真的是那宛如战神杀神的少年。 “好,很好,别让阿卓从你口中知道当年的真相。” “末将明白。” “朕许诺你们的一年期限自是不会改变。处理好你们各自的事情,便可以去了,保护好她。大婚时回来走个流程即可。还有,将你父亲的遗骨妥善安置,告诉左相,朕不是小气之人,夙家不必自己介怀已过去之事。”皇伊贤转身就走,摆了摆手。 “谢陛下。”夙歌心如擂鼓,热泪盈眶。 太好了,他做到了,陛下不会再阻拦他与阿卓在一起,陛下还不追究父亲曾经为皇隐白能释放母亲,而与陛下为敌。 接下来就是祖父那一关了。 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织锦见陛下离去,立刻上前指引夙歌背着凌卓前往紫宸宫。 夙歌本想在紫宸宫外将凌卓交给织锦便告辞,但被睡得昏昏沉沉的凌卓死死的搂着不肯松手,借着酒劲还耍赖皮的说胡话,夙歌也确实不放心她,只能跟在织锦后面,随她一路走进紫宸宫寝殿。 凌卓的紫宸宫与其他宫宇布置并不一样,其中很多陈设都没见过,看上去很新奇,却又很陌生。 夙歌随着织锦进了寝殿后,不禁哑然失笑,谁家的床会布置在寝殿正中,谁家的床会如她这般做成圆形,谁家床上会去摆一堆造型奇奇怪怪的棉花娃娃。 织锦自是知道这是殿下心心念念的人,见夙歌愣在原地,一脸无语又好笑的模样,不禁忙上前来给自己殿下找补:“殿下说这都是她在那个世界时看到电视剧中的模样,她觉得很有趣,而且能对整个大殿内一览无余,她才能踏实入睡,不然黑暗太可怕了。” 夙歌记在心里,点了点头。 将凌卓安置在床上,夙歌意外发现她枕头下旁还放着木盒,枕头下面还有一个没完成的坠子。 织锦汗颜:“殿下…嗯…殿下说都是她的宝贝,不许我们动。” 夙歌把被压在枕头下的坠子扯了出来,意外发现上面是他曾经在北境千里迢迢夹在信中送给她看的紫色小花,此时那小花似是被处理过,包裹在一个小巧的琉璃中,里面有液体,随着晃动摇摆不定,如在水面。 翻看背面,则是一块阴沉木,刻了字体不算太工整的几个字,夙夙平安。 夙歌的心若被蜜水滋养过,所有的战场征伐,酷寒中的苦熬,与敌军拼杀的疲惫和创伤被滋养的仿若获得了新生。 织锦就着小侍女端来的温水,执了巾帕沾湿后为凌卓细心的擦拭着脸颊上的妆容,凌卓迷迷糊糊中唤了声:“夙夙……” 正在研究琉璃小坠子的夙歌上前来手覆在她额头,试了下没问题才放心。 “阿卓平日是不是从不喝酒?”今日喝的也太猛了点,也是怪他,听她讲话太过豪迈,一时走神,没能拦着她。 织锦却是摇了摇头:“夙公子,殿下烦闷了还是会喝一点的,只是不会喝太多,她说这酒又辣又不好喝,但只有把自己灌醉了,才能忘掉所有不开心踏踏实实的睡过去。” 夙歌伸手轻抚她脸颊,凌卓闭着眸子眼泪不断的滚了出来,顺着眼尾一路落进鬓发,人是没醒,只是哭的伤心:“是我下的令,是我的信,我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让他去面对深渊,哥哥,阿卓错了,阿卓不能看他去送死,夙夙你别走,夙夙……” 她越哭越难过,陷在梦魇里醒不过来,似是这是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的惧怕,每一日每一天都在她心底刻意被压制着。 此时在醉酒之后再一次被碰触,便忘了夙歌已经班师回朝。 第184章 互为彼此的信念 织锦带着小宫女们退了出去,关上了殿门。 夙歌上前擦拭着她的眼泪,满心的疼惜,终是忍不住将她揽在怀中,安抚:“阿卓,我回来了,别怕。你的夙夙回来了。” 凌卓立刻抱住了他的腰,依旧在恐惧:“夙夙,夙夙,我好想你…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去…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要纳幕后之主,我要夙夙,你们都走开……为什么都逼我…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我只要夙夙…没有了他我不想在这个世界…” 被酒精支配的凌卓陷在重重梦境中,声音低沉压抑,却是爆发了心底积压已久的阴霾,无声的痛哭,却似肝肠寸断。将自己蜷缩起来,像只受伤的小兽一般可怜无助。 夙歌这才知道她看似一如曾经的天真烂漫之下,心被伤害至这般残破不堪,可他不敢叫醒她,他想让她完全的释放出来所有的压力,这样才能真正打开她的心结。 许久,一直念着夙夙的凌卓才彻底沉沉睡了过去,夙歌将她缓缓放在床上,拂开粘在她脸颊上的碎发,擦干她的眼泪,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恬静安详这才放下心来。 今日才从北境回到自小长大的盛都,两年的行军生涯,让夙歌时刻保持清醒,今日这点酒远不足以让他醉,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似在梦中才能见到他最想见的阿卓。 太久了,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那绝境中作为信念的坚持,曾几何时,他手持长剑杀敌近乎脱力的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倒下,阿卓还在等着他。 可如今听到阿卓醉酒后的话,他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同样是她坚持下来的信念。 夙歌为凌卓盖好被子便告辞离开了。 他自进城就进了宫,还未见过祖父。此时回夙府,还不算太晚。 夙府。 左相自白日经人禀报自己的孙儿率军回盛都,一时激动的恨不得马上去城门外去接。 但想到身份又克制住,后听小厮报说夙歌还带了一名姿容绝世的少女共乘一骑接受百姓庆贺。 左相一颗热气腾腾的心就被瞬间浇灭了。 敢和得胜归朝的将军共乘一骑还能泰然处之的除了那位,没有其他人。 气急之下左相将杯盏扫落在地,也不许人打扫,就这般一直坐着等到酉时才听小厮激动的说着公子回府了。 左相一激动站起来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想起来共乘一骑这回事,气的又坐了回去。 他不发话,整个夙家也是不敢欢天喜地的迎接未来家主胜利凯旋。 于是纵使夙家张灯结彩,却静悄悄的。 夙歌打眼扫过,便知因为什么。 解下披风细心折了方递给身后跟着的常随:“洗的时候仔细些。” 见他对披风这般郑重,常随立刻更小心一点靠双手捧着带了下去。 夙歌径直走向左相书房,看到书房内透过的光线将祖父的影子投射在窗上,忽然有些心情低落。 祖父年近六十,自他参军入伍,也是时常来信,信中关切前方战事和夙歌安全,一再提醒他留意凤家。 起先他顾不上,也没精力去顾及凤家,直到那后心的一箭几乎要了他的命。 如果没有圣佑,那么自己还未有任何建树便已经死在了己方阵营同僚的手里。 这些祖父知晓后便派了多年跟随他的暗卫前来保护他,但被他撵了回去。 他是去战场杀敌的,不是去被人保护着走过场。 祖父想必是生气的。 夙歌深吸一口气,终是推开了左相书房的门。 左相看着夙歌推门而入,身材修长笔直,轮廓清晰有力,那一身盔甲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似乎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忍不住便唤了一声:“吾儿,你回来了。” “孙儿夙歌,拜见祖父大人。”夙歌自是没漏下祖父那一声吾儿,但还是单膝跪地行了个武将之礼。 左相这才回过神,看着眼前自己那曾经面若冠玉的孙儿,此时在风霜洗礼下变得坚毅犀利的面庞,还有着因行军匆忙来不及整理的胡茬。 左相只觉得心被放下又提起来,这孩子是得受了多大的磋磨,一时间老泪纵横。 夙歌看着一地的茶盏碎渣,立刻便明白了祖父和全府上下都对他回来没有表示的原因。 “祖父,孙儿带回来了父亲的遗骨。”夙歌再次抱拳开口。 “什么?!”左相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震惊到手都在颤抖。 “陛下说了,他不会计较过去,让我们夙家妥善安置父亲遗骨。”夙歌亦是很激动。 那可是他被夙氏除名的父亲,如今陛下说不在乎过去,还能妥善安置,那么父亲就能真正回到夙家,他才是可以回到父亲名下做父亲母亲的儿子。 “儿啊…”左相一声长呼,跌坐回太师椅,终是哭出了声。 夙歌忙上前为祖父拍抚后背,宽慰:“祖父,歌儿终于有自己的父亲了…” 他这一句话让左相心酸不已,抱着自己已经长的比他还高的孙子哭的泣不成声。 这个孩子自小心思玲珑,他不爱说话有些孤僻,但却最是重情重义,他察觉到自己的父亲另有其人时便跑来问他父亲去了哪里。 那时左相并不想回答,只说他是读书读傻了,他父亲在家中,怎么还要问去了哪里。 小小的夙歌捧来了被他收起来的红缨长枪,和一些兵法古籍,指着里面的备注和字迹,信誓旦旦的说:“家中那个不是,这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将军。” 左相这才真正发现自己的孙儿也有着和他父亲一般无二向往战场保家卫国的心。 也因此,他不敢让他去,就是怕他如他父亲般一去不回,还因为他母亲被囚,不得不与当今陛下为敌,甚至还差点要了陛下的命。 如今多年过去,曾经的皇氏九皇子,如今的陛下已经君临天下,他念着夙歌的军功彪炳,放下了对他父亲的过往。 左相擦着眼泪,苍老的手抚摸上自己孙儿的脸颊,一会哭一会笑。 “时隔十六年,我的儿终于可以回家了。”说着便又痛哭起来。 “祖父。”夙歌跪在左相面前,扑进他怀中,一声祖父后是长而悲痛的痛哭。 他的父亲被人钉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墙壁上,发现父亲骨架的那一刻,他血液都被凝滞了,他也没想到可以在战场上能再见到自己的父亲。 第185章 英勇无畏少年郎 他不后悔一人独闯旧都去刺杀皇隐白,甚至庆幸感激凌卓的命令。让他有再遇见父亲的机会。 “祖父问你,你独自一人前去刺杀皇隐白,乃是次帝暗中下令?”左相想起来一直盘桓在自己心中的疑问。 夙歌略一沉思,还是点了点头:“阿卓说,凤家军因凤渊反叛元气大伤,尚若不想办法破局,那么皇朝则会陷入被动,待天气暖和妖族折返,那么皇朝将很难抵抗,皆是会百姓受苦生灵涂炭。她信我能不辱使命,信这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办到。” 他的阿卓最是识人善用。 “她如果当真心中有你,就不会把你亲手推进绝境!”左相面色肃然,语气低沉:“试问哪个女子明知前方九死一生还肯让自己所爱之人去冒险?!” “祖父,阿卓从就不是普通女子,她心中有皇朝有天下,将皇朝放在我之前,我一点也不会怪她,家国天下,她是次帝,自然要在其位谋其政。而且若非她如此决定,孙儿也不会有如此不世之功,更不会因此寻回父亲。” 左相痛惜:“傻孙儿,你还是没懂,你于她而言位于天下之后,她成全了天下,可以放弃你。换位处之,你可会为了天下放弃她?” 夙歌垂下眼眸,他明白,自己会如父亲护着母亲一般,宁可与天下为敌也誓死相随。 而阿卓则会割舍,做有益于天下的抉择。 “祖父,孙儿不需要她放弃天下来换我,我愿意为她守护这天下,哪怕她牺牲我,也无怨无悔。”夙歌对着左相叩拜在地,语气坚定决绝。 左相只觉得气血上涌,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孙儿不会走父亲的路,阿卓不是毫无自保能力的母亲,她远比孙儿想象中坚强,虽然性子良善容易心软,却是个果决的性子。孙儿能确定她会如孙儿一般维护我们的感情。”夙歌对他与凌卓的感情抱有十二分的信心。 左相纵使不愿意夙歌为情所困,也不得不承认凌卓的优秀,朝堂之上每每开口说话必然是抓到重点,拨乱反正,掌控全局,是个与陛下如出一辙的天生帝王之才。 这样的帝王容易心软其实不打紧,无所谓,毕竟有陛下在前指引着护着。 但这毕竟是女帝,不能嫁给夙歌,而夙歌可是夙家的未来,又不能入主紫宸宫。 眼见左相沉默不语,夙歌方试探着开口:“夙歌心慕于她,不仅因为她的样貌和才华,也是因她是来自异世的人,这天地间独有的她。身处异世,她多年来虽然有陛下相护,但也是十分孤单。她喜欢我,视我为活下去的信仰,我也喜欢她,不想让她失望,我愿意此生陪着她,哪怕无儿无女,哪怕没名没份。” 左相闻言骤然大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夙歌眼睛晶亮,充满坚定不移的光:“夙歌不会放弃夙家的责任和担当。此生愿支撑夙家门楣不让祖父失望。但夙歌心有所属便不会再接受任何人,愿为夙家在宗族中择选合适的孩子进行培养。日后接掌……” 没等夙歌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左相怒急之下给了夙歌一个耳光。 夙歌别过脸,脸上顿时红肿起来,唇角也溢出血,可见左相用了十足十的力量。 他可以躲可以阻止,可他没有。 “你父亲已死,他只有你,你还要放弃血脉传承………”左相指着夙歌气的手抖:“你这是要让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吗?!就为了一个来自异世的女子,连自己的子嗣也不要了?!” 夙歌咬紧牙关垂头不语,他知道,知道必定会惹怒祖父。 左相看着自己孙儿真是又气又心疼,一把把孙子揽进怀里:“你这个傻孩子,痴儿啊,痴儿…” 夙歌抱着自己的祖父亦是默默流泪,自己是父亲唯一的血脉,断了传承便是这一脉断了。 如果说心里唯有一念觉的遗憾和亏欠,便是于此了。 “祖父,就当歌儿能活着回来,全靠阿卓,麒麟圣佑救我一次。刺杀皇隐白,被逼至临水河畔时,孙儿已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知道自己是必死之身,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可最后关头还是阿卓求陛下拿到了皇氏传承的密藏丹药让贺东阳无论如何给我喂下去,自此又救了歌儿一次,若非如此,歌儿哪里还能有命活着回来,歌儿不过是用自己余生报答她此生的维护和倾心所待…” 夙歌声音发颤:“祖父,谁人能为歌儿甘愿舍弃帝王之位?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她值得歌儿为她付出吗?歌儿作为武将尽忠职守,她若心中没有歌儿不肯为歌儿付出,那么夙家军的兵权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到手。” 左相浑身颤抖,手都在颤抖,他的歌儿句句泣泪之言确实这世间只有那个异世来的女子做到了。 帝王之位,无上的权利。在朝堂之上凤家逼着她纳凤云鹤为幕后之主时,她也是抱着弃了的决心,若非被凤云鹤接住没能将帝王冠冕丢在地上,只怕她如今已经困苦在紫宸宫准备了此一生…… 仍然记得那少女决绝的身影,第一句便是在我爱之人不可得…… 那般痛彻心扉的模样… 回想起她额心的印记,和她的背负龙脉承载国运之言。 “她与皓雪帝姬一般都背负龙脉。你若与她在一起,真的不会受伤害吗?”左相至今觉得皓雪帝姬宁可放弃帝位也一定有其中隐情。 见祖父似要让步,夙歌缓缓直起身:“祖父,阿卓不会让歌儿受到伤害。” 夙歌语气坚定决绝不容置疑。 左相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起来,去休息吧。急行军回朝定然也累坏了。” 夙歌点点头,离盛都越近,他愈加心中迫切的很,连赶了两天路,今日又饮了酒,此时确实感到了疲惫。 左相看着站起来后身姿挺拔的孙子,脸上终于流露出了自豪的神色,亦站起身双手拍了拍他已经宽阔有力的肩膀,赞赏:“老夫的孙儿是这天下最英勇无畏的儿郎,祖父为你骄傲!” 千军万马之中生擒敌首,普天之下只有他做到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叫夙歌。 得到祖父的认可,夙歌心中豁然开朗,放松下来,面上扬起阳光般的灿烂一笑。 第186章 凤探花的质问 翌日。 凌卓宿醉醒来已至正午。 看着自己枕边的紫花小坠子愣神了许久,忽然想起来什么光着脚便往外跑… 到处寻找什么,看的织锦一阵迷惑。 没找到才坐到软榻上发呆:“前线的仗还没打完?夙夙还没回来?我昨天看到的他是在梦里面?” 闻言一直悬着心的织锦和小宫女们噗嗤一乐,纷纷笑了起来。 “殿下这次真的醉的太厉害了,都忘了昨日是庆功宴,您那酒跟不要钱似的往肚子里灌,话都没说完就昏睡了过去,把所有人都唬了一跳。还是夙将军亲自把您背回紫宸宫呐。”口齿伶俐的宫女暖香讲了个始末。 凌卓这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梦一场空呐。” 织锦也笑了起来:“殿下昨日醉酒耍赖抱着夙将军不肯放手。” 凌卓立刻羞红了脸,忙摆手:“我那是…我那是喝醉了,不算数…” 众人笑做一团,在紫宸宫,她们殿下不拘礼仪,又善待她们,没有上位者架子,更不会打罚责骂,她们活的很是自在。 “殿下,政史殿的李内侍传陛下口讯,新科探花凤姑娘的官职调配还需要您亲自安排。”殿外传来宫女岚儿的声音。 凌卓面色一正,确实这是大事。“本殿知道了。着人传凤探花进宫。” 随后凌卓梳洗更衣。 待用过午膳,前往紫麟苑。 转过游廊看见亭子中站着的少女今日着了一袭绯色圆领窄袖束带的长袍,高束马尾,头戴银冠。 凌卓深吸一口气,心中暗叹,自作孽不可活,因为凤云鹤她避了那么久的凤无双,该见的总归要见。 “次帝殿下到。”使者唱喏。 凌卓漫步走进花亭,凤无双撩袍拜了下去:“参见次帝殿下。” 凌卓见她面色沉稳无波,便摆了摆手:“起来吧。” 凤无双站起身垂首恭立。 “探花郎,不对,应该叫探花姑娘?好像也不太好听。不如叫探花娘子吧。”凌卓思虑以后有必要梳理一下女子为官后的品阶称呼。 “是。”凤无双没啥意见。 “今日传你来,便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想去哪一部任职,还是外放去地方?你可是皇朝第一位女官,目前抢手的很,最近陛下案头堆了不少折子都是在哭诉日常庶务庞大,缺人手。”凌卓执了杯盏轻饮一口,示意凤无双坐下,让侍从上茶。 凤无双很意外:“他们不介意我是女子吗?愿意与女子为同僚?” 凌卓却是笑了起来:“不介意,毕竟他们习惯了被女帝呼来喝去。” 闻言凤无双面色也有了轻松之色,似是她一直在为此担忧苦恼。 想了想,方回答:“臣想去学坊。” “嗯?”凌卓十分意外。 “千阁学坊改制,臣已然听闻,臣也想为学坊出一把力,看看殿下想把它建立成什么模样。”侍从为凤无双搬了圆凳,又在她身旁置了案几,奉上茶水便退下了。 “千阁学坊任职目前还没有实权的官阶呀。”凌卓面露迟疑。 “没关系,臣本就是女子为官,有没有官阶不重要。”凤无双自是很期待回学坊。 凌卓摇了摇头:“你是第一个女官,尚若去学坊,那么日后其他人便会觉得女官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没官阶没品级,那么就没有了奋斗的目标和榜样。你自立自强凭自己本事拿到的探花,没道理被世人看扁了去。你我同为女子,自当为天下女子作表率,该有野心的时候必须要往上爬,这样你才能维护更多女子该有的平等待遇。” 凤无双眼神一闪,是了,她还记得自己要考女官时,父母双亲的否定,连自己兄弟都认为自己痴人说梦。若非大哥哥支持,她早就被关了起来,不会有参考的机会。 如今她证明了自己,要是真的做个无名小吏又有什么意思,回家后还是会被冷言冷语。 “谢殿下,是无双想左了。”凤无双起身敛衽一礼。 凌卓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 略一思忖,手指叩着桌面:“不若进内阁吧,陛下有一帮左相为首的老臣帮忙打理庶务,他们一个个都是成精的老油条,恨不得一条政务先得给他们解释个明白才能去执行,本殿用着特别不顺手,若是你来做,本殿便能舒心很多。” 凤无双正拿着杯盏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一桌子。拿了自己巾帕去擦,旁边内侍立刻上来帮忙。 凤无双面色通红:“阿卓…不,殿下,内阁,内阁哪里是臣这资历能进去的?您可不能指派如此随性子。” 她当她是在没个正形的开玩笑。 凌卓则是郑重神色:“本殿在政务上从不开玩笑。” 凤无双立刻也面色一肃。 “无双,本殿即为次帝,必然会多方权衡才会去推行指令,日后你在内阁,主要职务便是为本殿拟写诏书,上传下令,辅佐处理政务。本殿虽不插手皇朝太多民生大事,但本殿目前手握皇朝经济与教育,此前一直没有趁手的人可以托付,都是本殿自己来做,如今越堆越多,有心无力,如今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本殿想交给你来做。” “你不必害怕,不必担忧,你第一次做女官,本殿也是第一次做次帝,大家半斤八两,不过是为皇朝富强兴盛出一把力。” 凌卓飒然一笑:“你的职责就是作为本殿这个女帝的秘书,你也不必怕要和内阁那群老家伙共事他们会欺负你,本殿在内阁府衙内为你专门设立驻地,再者也还有几个也博了功名的女官,虽然没你出色,但也还是学坊的人,你尽可捡了自己觉得好的来用。” 凌卓一手托着脸颊看着凤无双逐渐坚定的模样,便知她已经有了信心:“说起来,你入了内阁,只怕要把潘非鱼那家伙羡慕死,他毕生梦想不过是入阁拜相,可惜他是陛下看中的人,不舍得给我。如今你的起点比他要高出一大截,可不要让本殿失望哦。” 凤无双起身相拜:“臣必不辱使命。” “很好。”凌卓说完政务,便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思忖着该怎么逃才能避免提起人家哥哥的尴尬。 “阿卓。”凤无双试探着唤了一声。 凌卓下意识便嗯了一声,抬眸一扫,凤无双面色微沉,便知不好,这丫头要算账。 凌卓跳起来就想跑,但被凤无双拦住了去路。 第187章 你要娶我哥哥?! “正事谈完了,该谈谈私事了。你说过不记得我哥哥,为何你要纳我哥哥做幕后之主?”凤无双只是知道了这个如今天下尽知的消息,但不知内情。 “我是被逼无奈。”凌卓只好又坐了回去。 “你是帝王,谁能逼你?”凤无双不信。 凌卓转着杯盏垂眸:“你哥哥说他救了我一命。这等救命之恩,你让我怎么办?” 凤无双哑然:“你是说……我哥哥主动提出要成为你的幕后之主?” 凌卓耸耸肩摊摊手:“不然呢?我还能没事找事去招惹他吗?” 凤无双依旧不可置信:“不可能,我哥哥可是我凤家嫡长子,他怎么能入宫?” “对,我也想问他作为凤家嫡长子为什么非要入宫?放着前途无量的凤家家主不做,非要进我的紫宸宫。你要有机会就自己问个清楚明白,然后偷偷告诉我。”凌卓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午膳略咸了点。 “他回来了,他能愿意吗?”凤无双话说的含糊。 凌卓知道她说的夙歌,只能苦笑:“他没反对。” “啊?!”凤无双更加无法理解。 “他说那是你哥哥的权衡之策,他不在乎。”凌卓如实相告。 “权衡之策……”凤无双低喃。 凌卓想起自己欲丢掉鎏金冠时凤云鹤那一瞬息的功夫接住了鎏金冠,那么他是会武功的,还有他还能说出自己才知道的那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神色有一丝迷惘:“你曾说过你哥哥自幼入宫陪我玩耍,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有这件事。在我记忆中明明没有这一段,但你们却似乎都记得。” 凤无双看着凌卓,见她也很是苦恼,便只能叹气:“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凌卓抬眸:“还能怎么办?” “你选夙歌还是我哥哥?”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夙夙。” “那我哥哥怎么办?” “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凌卓嗤之以鼻:“他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呗。他说的是入住紫宸宫,我答应了呀。这就够了。” “你不爱我哥哥,我哥哥岂不是在宫中很可怜?”凤无双最是崇拜闲云野鹤般遗世独立的哥哥凤云鹤,接受不了凌卓纳他入紫宸宫弃之不理的态度。 “不然呢?难道我就该放下夙歌和他在一起吗?”凌卓冷下脸来:“我的夙夙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生擒皇隐白对阵敌军毫不退缩。他凭自己本事换来的世人尊崇。我爱他有何错?你哥哥他做了什么?他在朝堂之上拿救命之恩逼迫我,连皇后也帮着他,连哥哥都没直接拒绝,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孤立无援,你让我怎么心无旁骛的接受他?” 凌卓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身处高位久了生起气来也是气势凌人。 凤无双下意识就跪在地上。 凌卓一愣,无奈:“你跪什么跪,我就是生气。” 凤无双利落的站起来:“被你吓到了。” 凌卓被她气笑了:“我哪有那么可怕。” “你自己没觉得而已。”凤无双心有余悸,追问:“连我阿姊也帮哥哥?” 凌卓点头,依旧气呼呼的:“不止帮,还特别郑重的穿戴了皇后的冠冕,摆出一副若是我不答应就跟我拼命的架势。” 凤无双忽然很同情凌卓,朝堂之上被人逼婚,她没想到凌卓背负那么多压力。 沉默半晌,凤无双开口:“以后我站你这边。”她的手搭在凌卓肩头。 凌卓心中被暖了一下,伸手拍拍她的手:“没关系,虽然你哥哥别有目的,但我也怕是我真的亏欠了他,这般弥补算是成全他而已。至于感情,我真的做不到。” 凤无双心中一痛,揽住她脖颈,脸颊贴在她颈间:“阿卓,那你与夙歌怎么办?就算不提我哥哥,陛下允许你和夙歌在一起吗?” 凌卓拍抚她后背:“哥哥给了我们一年时间。” 凤无双意外的看着凌卓:“就只有一年?” 凌卓勉力一笑:“哥哥说这是他能让夙家接受的极限。” “那夙歌呢?”凤无双直起身,她不信夙歌坐以待毙。 凌卓摇了摇头:“他接受了一年期限,没说以后会怎样。” 凤无双抿着嘴唇最终没说什么,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自己一个外人没有插手的立场,也帮不上什么。 凌卓却是像赶苍蝇一般摆了摆手:“不想了不想了,你入了内阁能暂时帮我处理一些庶务,我便也能放心去赴我一年之约。” “原来在这等着呐。”凤无双恍然大悟欲哭无泪:“你竟然让你的情敌干活看你们双宿双飞?!” 凌卓被她逗乐了:“没错呀,而且你还能借着有官阶时常去探访学坊进度,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派人知会我。” “原来这样呀,我还能参与学坊改制。” 凌卓点头。 “太好了,你总算干了件好事。”凤无双超出预期的得偿所愿,开心不已。 “我还能干更好的事,比如给你找个良人赐婚。”凌卓对牵红线这件事跃跃欲试。 凤无双轻轻推了她一把:“那我要夙歌,你赐婚吧。”她本着无心的打趣她。 “好。”凌卓干脆的答应。 倒是凤无双忙摆手:“你可别,我开玩笑,你可别当真,他还不得杀了我。” 凌卓噗嗤一乐,但随即有些落寞:“与其是别人,我倒宁可是你……” “若我是他,管他什么天皇老子礼法尊卑和家族,我就带着你私奔,去瑞霖去凛寒之地,总之就是要自私一点又能怎么样?我为皇朝撒热血,为皇朝独闯敌营立下战功,我就要和我爱的女子在一起,爱咋滴咋滴,不服就忍着!” 凌卓被她的爱咋地咋地和不服忍着逗的捧腹大笑,压在心头的烦闷被扫开:“好好好,下辈子,下辈子你投胎做男子,一定要来娶我,我就喜欢你这样霸气的。” 凤无双也被自己一时意气用事的话觉得身心都放松了许多:“好好好,那你可要长的还像这辈子这般美,不然我可不娶你。” “那你可也要长的帅一些,不然我可看不上。”凌卓与她说笑。 两人又说笑一会,皇后宫中来请凤无双前去,想姐妹之间叙叙话。 凤无双知道凌卓还不爽被皇后逼婚,便应下后,宽慰几句,随着侍从离去。 待她走后,凌卓独自坐在亭子中托着下巴愣神许久才回了紫宸宫。 第188章 逆党杀不杀? 两日后,大朝会。 凌卓照旧起了个大早,身着朝服在太和殿后殿遇见皇伊贤时,他正在翻着手中的奏折。 “哥哥早。”凌卓打了个招呼。 “今日难得没有迟到。”皇伊贤抬眸睨了她一眼。 “我也不是次次都迟到吧。”凌卓嘀咕。 “嗯,十有八九。”皇伊贤合上奏折,似有心事起身率先走向朝堂。 凌卓跟随其后,走至上座向下看,才发现右相已经回来了,但面容似是憔悴又苍老许多。 而今日朝堂之中难得站满了文臣武将,常年在北境和西南等地边陲的一些主要将领也都在列,其中也包括夙歌。 众人跪拜见礼后起身。 凌卓思忖这几日也没听到发生什么大事,今日怎么这般郑重。 “今日诏众卿前来主要是商议罪臣皇隐白如何处置,朕想听听各位的意见。”皇伊贤开口道。 凌卓挑眉,原来如此。 下方静寂无声,皇隐白乃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与陛下同宗同族流着同样血脉的皇亲国戚,如何处置?按罪当诛。 但被生擒,那就不太好办,毕竟当时没死,日后再下手就多少有点不顾念手足的意味。 “左相大人,您意下如何?”皇伊贤率先看向左相。意思很明确,人是你孙子抓回来的,你说该怎么办? “老臣以为,叛党之首皇隐白毒害先帝,又搅起九年之乱,贼心不死盘踞北境打开天地结界放妖族进来屠戮,凌迟处死也不为过,但他还是陛下的二哥,仅存不多的皇氏血脉。陛下…不若圈禁吧。”左相意见十分中肯,不少文臣都附和。 皇伊贤面色沉静无波,看向右相:“爱卿你以为如何?” 右相经凤家军反叛一事有些锉了曾经的不可一世的傲气,内敛许多,拱手一礼回到:“臣以为,当杀,只是未免有损皇氏颜面,毒酒处决即可。” 凌卓心中叹息,若是以往的右相,必然不会这般的怀柔手段。 皇伊贤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椅子上的龙首,沉思片刻,看向夙歌:“夙将军,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众臣以意外的眼神都看向夙歌,这将军才十六岁,就算人是他捉的,他在这朝堂之上也没有开口说话的资历,能得陛下的眼,不会还是因着那位次帝殿下吧? 夙歌上前几步出列后单膝跪地,而后抱拳一礼,神情肃穆,声音沉稳有力:“回陛下,末将不知该杀不该杀,所以末将将他生擒回来交给陛下处理。” 他这话让不少文臣武将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说什么废话,问的是怎么处理,他在说交给陛下。 皇伊贤点了点头,刚想摆摆手让他退下。 但随即夙歌继续说道:“末将想说,在生擒皇隐白之时他宫中地牢内豢养着无数的妖兽,那些妖每日必以人肉为食,皇隐白命人捉了皇朝百姓投喂妖兽借以取乐。以及…” 夙歌极力压制着回想当时场景,内心翻涌的恶心感,继续说:“以及命一些女子与妖兽…苟合,产下妖子充做士兵,意图剑指皇朝。地牢中血流成河,尸体血块到处都是,那些女子也好百姓也罢,死相极其凄惨。” “所以,末将不知道该不该杀,末将当时没有杀他,而是选择将他生擒带回来,就是认为末将的杀人手法太便宜了他,末将只想把他带回来让陛下决定如何杀。”夙歌一言震惊四座。 不仅仅是其中的血腥描述,更是为他让陛下选择如何杀的说法,不仅要杀,还要让他尝一尝被虐死的滋味。 众臣面上皆无再轻视夙歌的神色,这个少年名将确实厉害,心智有之,狠辣也有之。 “夙歌。”左相语气低沉的呵了一声,他也没想到自己孙儿会想以彼之身还之彼道。 若是陛下误认为他在借此报杀父之仇可就坏了。 皇伊贤垂下眼眸,看着夙歌的神色,审视着他。 凌卓轻轻叹气。 皇伊贤看向她,眼神不善,提醒她不要站队夙歌,她是帝王,不能感情用事。 凌卓却是冷然开口:“哥哥,他不能死,也不必死。” 次帝到底是女子心慈手软,下方众人面露轻视。 “俗话说,杀人诛心。”凌卓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敲在众人心头上。 “诛心?就是让他难过呗,如此岂不是太便宜了他?!”有武将不服。 凌卓站起来,袖着手,一步一步向高阶之下走:“听闻自北境回返这一路,皇隐白极其不安分,他怒骂陛下,怒骂本殿,怒骂上天不公。因此本殿认为不能让他在肉体上死亡就算偿还了罪孽。” “次帝殿下认为该如何做才能真正诛心?”右相开口问,他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着凌卓的一举一动,若说诛心,次帝只怕此时最想诛凤云鹤的心。 凌卓冷凝他一眼,弯腰单手将还单膝跪地的夙歌托扶起来。 皇伊贤心中翻白眼,就知道她下去肯定有目的。 但凌卓随后的话饶是他也郑重了神色。 凌卓扫过众人,踱步而行:“不管是一刀毙命,还是毒酒一杯,亦或者是千刀万剐,终不过是肉体上的痛。不足以偿还天下万民。让他活着,让他看着皇朝在陛下手中更比从前,让他自知自己不过一直是一只井底之蛙,跳梁小丑,让他看到皇朝人心所向。让他输的心服口服,输的生不如死,输的肝肠寸断,输的一败涂地。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瓦解他的意志,摧残他的精神,让他为皇朝忏悔赎罪。人活着,心死。” “他若一直不肯认罪,难道还要养他一辈子吗?说到底,还是不肯杀。”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嗤之以鼻。 但文臣都已经听懂了其中的含义,杀人诛心,对于曾经高贵孤傲不可一世的皇隐白来说,死不可怕,活着面对自己的输的一败涂地被万世唾骂才可怕。 眼看次帝踱步至文臣队列前,她眸光淡漠如斯,但不少文臣都抖着腿后撤了两三步。 如此少女,明艳动人,却在教满朝文武如何杀人诛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都有自己的痛处,皇隐白也不例外。本殿曾了解过他的过往,八岁封亲王,十二岁带兵征战,连胜十七场,是个不世出的人才。所谓人才,势必桀骜。他物欲极重,想把所有都把控在手里。因年幼时受过创伤,因此导致他成年后为人极其敏感自私,尤其是他所爱之人不可得,不爱之人不得不娶的境况下,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自此他心中有恨,对先帝的恨,对皇朝的恨,以至于他重杀伐,手段残忍,视人命若无误。”凌卓将自己对皇隐白过往人生的分析一一列出。 “殿下可是在同情皇隐白?”有文臣极其隐晦的问了出来。 第189章 大婚之日骤然提前 所爱之人不可得,不爱之人不得不娶,不就是次帝殿下如今的境况吗? 凌卓自是知道他所说何意,但不予理会:“本殿在分析他的人格和心理状态。” “有何用处?”左相不解。 “人最有效获取内心世界愉悦的方式就是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和远大抱负,与之对应的,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梦想破碎,这是击垮一个人最高效最快捷的方法。尤其是,他梦想破碎,但他的仇敌却全部拥有。极大的心理落差,能在以后的岁月中折磨他,让他的精神世界崩塌。正所谓生不如死,若行尸走肉。”凌卓回眸看向皇伊贤。 皇伊贤的神色果然如她所料,已然懂了她的意思,与凌卓对视下,点了点头。 皇伊贤神色依旧平静无波下旨:“着人罗列皇隐白一生罪状在每日将皇隐白关于囚车中于盛都内游行之时,着人反复诵读。朕要让他看看如今的盛都,让他看看如今盛都的百姓是如何唾骂他。” “陛下,还需要建造一个特殊的牢房。”凌卓提议。 皇伊贤不解。 “在我们那个世界,很多国家摒弃了死刑,他们觉得不人道,不尊重人格。”凌卓无奈的耸了耸肩摊手:“于是研究了很多用精神摧残的办法。其中最有效的就是白色房间。” “何为白色房间?”刚才还不服不杀皇隐白的将领问。 “人是依靠五感去感应万物的动物,白色房间就是在空间基础上,物理化封闭五感,四面八方皆是白色,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每日仅供维持生命体征的食物,连送牢饭的都穿着厚底的鞋不发出一丝声音,不让他接触任何人和任何事物,完全封闭起来。”凌卓一手抱着臂膀,一手托着下巴,手指点着脸颊回想。 “这样能行?”有人质疑。 “本殿没试过,但据说没人能熬得过五日。” “末将愿意一试。”夙歌开口 凌卓回头瞥了他一眼:“不行,有损心智。” “那便找个死囚一试。”右相冷冷开口。 凌卓不置可否。 于此,对于皇隐白的处决有了基本的方案。 凌卓见皇伊贤没有退朝的意思,便走上高阶回到自己的位置。 见她坐定,皇伊贤方开口:“还有一事。” 他与右相对视一眼,右相躬身以礼。 凌卓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抬眸皱眉看向皇伊贤。 皇伊贤斜睨她一眼说道:“右相今日方从北境回返,对次帝纳娶凤云鹤为幕后之主一事并无意见,由钦天监算过,今年最适宜大婚的时间乃是七月十八。如今不足两个月。所以礼部不可再懈怠,需全力操办。皇朝女帝纳臣之礼一样不可少,所需聘礼一样不可或缺...” 怎么突然提前了? 凌卓倏地站了起来:“不...”她想说不行。 但皇伊贤眼疾手快的站起来把她按了回去,示意她不许说话。 而后皇伊贤上前负手而立:“朕妹妹的婚事乃是国之大事,且又逢北境收复,皇朝一统,皇朝上下需君臣一心,广襄盛举。” 收复北境之人要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成婚,何其残忍。 凌卓看着皇伊贤的背影,明明那般熟悉,可却透着无尽的陌生。 “退朝。”皇伊贤说罢,回头看着一脸懵的凌卓:“你随朕来。” 凌卓回头看了一眼夙歌,略一迟疑,方起身跟随皇伊贤离去。 待跟着皇伊贤到了政史殿。 皇伊贤屏退左右,示意凌卓坐下。 凌卓不肯执拗的站着:“为何提前?” “良辰吉日。”皇伊贤拿起桌案上的茶盏欲喝发觉已经凉了,便又搁下。 “什么良辰吉日?”凌卓语气不善。 “凤家交兵权的良辰吉日。”皇伊贤还是觉得口渴,又不想叫侍从进来打扰,便就着茶盏喝了一口凉茶。 “凤家以兵权换我与凤云鹤提前大婚?!”凌卓觉得不可思议:“右相不应该制止此事吗?怎么还会交权?” “凤家军经夙渊一事已经元气大伤,右相不过是提早交权而已。”皇伊贤喝了一肚子凉茶却是压不住心头的烦闷。 今日一早右相便进宫求见,提出交权换取大婚提前,他一直忙到现在连杯热茶都没喝。 凌卓看出他心情不好,便忍下心中不快,转身出去命侍从泡了壶热茶,亲自端进来倒了凉的换成热的推到皇伊贤面前。 皇伊贤浅浅喝了一口,方觉得心情好了些,抬眸看着凌卓:“早一点晚一点,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我与夙夙都还未在一起,怎么能先纳了幕后之主,就算是名义上的,那我的夙夙算怎么回事?世人如何看他?”凌卓觉得很憋屈:“凤家拿救命之恩胁迫我,我认了,怎么又拿兵权来操纵我的婚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伊贤暗自咬牙,右相拿兵权来换确实出乎他意料,但更意外的是,婚期必须提前。 若非欠他的,何至于此倍受掣肘。 皇伊贤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懑,抬眸看向凌卓:“夙歌回来了,你怎么还一直呆在宫里?” 凌卓没料到他有此一问:“那我该去哪?” 皇伊贤无奈扶额:“该去哪就去哪。” “我不想一年之期就这么开始。”凌卓低着头转着茶壶上的玉坠。 皇伊贤哑然失笑:“怎么着?所以你打算一直拖下去你就一直还有一年的念想?” 凌卓别开脸不情不愿的点头。 “好了,说是一年之期就是希望你们履行彼此的责任和义务之前给你们之前感情一个成全,没人具体要求你要从哪一天到哪一天。”皇伊贤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凌卓夙歌的打算,既然立下一年之期便也是对他们的考验。 夙歌这孩子是很好,但也过于孤傲,且心中自有城府。 曾经凌卓在他面前过多依赖他,他习惯了凌卓的顺从。 但现在的凌卓已经有主见有想法,如果他们意见相左,那么感情自然会出现裂缝。 一年,不要小瞧可以相依相伴的日子,最是考验感情。 至少这些感悟都是皇伊贤大婚后的亲身感受。 “那便从现在开始。”凌卓说着便解下鎏金冠放在皇伊贤桌案上,将宽大的外袍也脱下来放在太师椅上。 皇伊贤一怔,说走就走,这性子,真的是改不完的孩子气…… 叹口气,摆了摆手:“去吧。你手上的政务一样也不许耽误。” “孰轻孰重,我明白,哥哥放心。” 凌卓上前抱了一下皇伊贤,在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时便松开他转身跑出了政史殿。 皇伊贤无奈,如今凤家也好,夙家也罢,都在他掌控之中,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和大权在握的畅然,总是有一团阴霾笼罩在他心上,尤其是今日与右相的交换。 如今阿卓只是认为他因兵权答应了凤家,她还可以忍耐。若是…… 皇伊贤扶着发痛的额头满心乱麻一般难受。 第190章 带我走,我们回家 他们耽搁的时间并不久,且下朝后朝臣一般会再相互商谈下朝会内容。 因此当她跑到太和殿外时便远远看见夙歌正独自一人刚刚走下高阶,背影有些落寞。 四周皆是刚下朝的臣子,看见次帝此时只着了龙袍内的长衫,连鎏金冠也没戴,乌黑的长发高束在头顶没有任何装饰,不禁都奇怪她怎么这般装扮就跑了回来。 “夙夙。”凌卓刚在高阶上站定就对着夙歌的背影喊了一声,在他回头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快速的向下跑。 一阶一阶,太慢了,直接便好几阶一起向下跳,直到看着距离差不多了便直接张开双手扑向夙歌,被夙歌接了个满怀。 夙歌尚有些回不过神来便接住了凌卓,怀中真实的感受和她熟悉的气息,让他心怦怦直跳,随即心中的阴霾被瞬间冲散,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抱着凌卓转了两圈。 “你怎么来了?”夙歌放下她时还有些不确定。 “带我走。”凌卓眉眼间皆是期待。 夙歌笑意更盛,眉眼间皆是欣喜,牵着她的手:“好,我们回家。” 他说的是回家,凌卓心中暖暖的,手上传来的真实的触感也是这般踏实,随着夙歌,看着他的背影。 穿过传来异样目光的众臣身旁,他们亦是不闪不避他们探究和审视的目光。 凌卓心中因婚期提前而愤愤不平的心被抚平,只觉得就这么牵着他的手,跟随他去哪里都可以。 高阶之上。 见左相看着那人流中牵着手的二人的背影有些出神。 右相行至他身侧,亦是看着那对背影眼眸中已有了化不开的阴鸷:“左相大人就这般让自己的孙儿与次帝在一起放任不管吗?” “右相大人也是从青春少艾一路走来,吃了那么多年的咸盐,难道都没有相爱之人吗?”左相目光未改的淡淡开口。 右相心头微滞,正是因为有相爱之人,因此才豁出一切为了和她生下的儿子。 “右相大人,婚期提前,想必付出良多。但已经惹怒了殿下,只怕未必能如常所愿。”左相斜睨了一眼一旁的右相。 右相神色一晃,极快地闪过一抹哀痛之色,随之又面色无波装作镇静自若:“她会答应的。必须答应。” 左相眼眸微微眯起,审视片刻,便甩袖离去。 待随着夙歌走出内宫,已有侍者牵好夙歌的马等待。 夙歌翻身上马后伸手向凌卓,凌卓上前握住他的手,下一秒便被他带入怀中,侧坐在他身前。 夙歌调转马头任马踱步而行。 这里是临渊道,还属于太和宫,不许疾驰。 凌卓靠在夙歌胸膛揽着他的腰,抬头看着他轮廓清晰的下颌,伸手触摸他的脸颊。 “夙夙,这一年你有什么打算?” 夙歌微愣,一年之期?看来陛下并没有告诉阿卓他的计划。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一年他们可以心无旁骛的自由自在相处。 “盛都城北山有我的林地,我命人在北山上建了个小院子,那里离盛都不远,如果朝中有事可以即时通传,无事咱们也避免旁人打扰。”夙歌在北境回返之时便已经着手,他想好了一切可行之路,顺便早做准备。 凌卓揽住他的腰:“原来你都已经规划好了。反倒是我,一直懵懵懂懂什么也没准备。” “你不需要准备什么,今日我还需去一趟夙家军驻扎地做一下交接。虽然陛下没说什么时候上交兵符,但想必不会太久,夙家军若不能完完整整交给陛下,我也寝食难安。”夙歌牵着缰绳。 “那我去云裳羽衣等你,正好我想去见见明月。” “好。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买些日常所用之物便一起回家。”夙歌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凌卓被他所说的回家心中也激动不已,她有家了,属于她和夙歌的家,他准备和她一起过日子的家。 “我好想一直这样,有家可以回,有人陪我一起吃饭说笑聊天。不用再自己一个人对着一桌子菜发呆。”凌卓觉得自己不自觉便有些贪心。 “好,那便一直这样,永远这样。”夙歌扬起唇角,他也想这样潜移默化的让帝王看到他们在一起也不碍于社稷,继而宽心的放手。 夙歌将凌卓送至云裳羽衣时,潘非鱼正巧也来寻明月。 他今日刚接到任职文书,乃是被分配到了礼部的祠部任命为员外郎。 对于这个任命凌卓也是一早与皇伊贤商议过的,如今学坊改制随时都准备就绪但还未推行实施,朝中需要一位这样出自学坊,对学坊了解颇深的官员协调和处理学坊与朝堂的沟通,毕竟学坊很多款项和事宜也需要朝中支持。 潘非鱼本人对这个任命倒是很满意,在准备春闱之前便在学坊中协助程容若进行梳理学坊规章制度,如今还能继续参与此等百年大计,自是志得意满。 而他在拔得头筹得了这皇朝第一个状元公的时候,第二天便去西贝家提亲,如今西贝家接了他的合婚庚帖,如今便是要到了定亲的时候。 见着凌卓和夙歌二人骑马前来,远远的便挥手:“可算等到你们了。城门上匆匆一见,竟都没了消息。” “还不是因为要安排朝中事宜如今才得了空闲。你这状元公倒是挺清闲,今日没去礼部报道吗?”凌卓对他的安排自是清楚。 “这不刚从礼部回来嘛。”潘非鱼继而又撇嘴:“说起来殿下好生偏心,竟然让凤无双直接进了内阁,你倒是真的不计前嫌。” 夙歌勒住马,凌卓从马上跳下来,看着潘非鱼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说。那日叫无双进宫想问问她打算去哪里,她说想去学坊。我想学坊没有实权官职反倒白瞎了她考中探花,又想着内阁大臣那群老油条用着不顺手,让她探花娘子去内阁主要做专属我的内阁幕僚也不错。日后你们少不了一起共事,你可要多提点她。” “殿下可真是看得起我,让我一个礼部员外郎去提点内阁幕僚,我怕不是嫌活得太舒服了。” “内阁不能凌驾六部,虽然如今权力大了点略有过线,但日后会逐渐规范的。”凌卓说完回头看了眼夙歌,刚想起来某人祖父可是内阁首辅,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夙歌倒是无所谓,朝中之事,在其位谋其政,夙家历来忠君爱国,帝王想收权,夙家必然不会贪恋权势和帝王对着干。 不过他选择上交兵权时,左相倒是十分不舍夙家军,有过阻止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劝过祖父后,祖父才没有过多阻拦。 “阿卓且在这里等我从军营回来再来接你。”夙歌看着凌卓依依不舍。 “你且去吧,这里我熟。”凌卓笑眯眯的和夙歌摆摆手。 夙歌看了潘非鱼一眼:“改日再聚。” “嗯,改日。”两人抱拳一礼后,夙歌调转马头向着城南而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街角,潘非鱼方凑到凌卓身边小声问:“今日我去礼部,整个礼部上下忙得一团糟,听说你大婚日子一下子提前大半年,把礼部整的措手不及。陛下这是怎么了?忽然就改了日子。” 想起那位高高在上却性子温润如玉的陛下,不应该是这样会把这样大事改来改去的人呐。 第191章 多半是个死人了 凌卓叹气,转身走进云裳羽衣。 潘非鱼忙跟上去,店内管事认得他们,便忙把他们迎到二楼明月的厢阁内。 正在和绣娘研究花案的明月见他们二人一同进门,便让绣娘先下去。 “怎么了?夙歌都回来了,怎么还这么不开心?是不是他给你气受了?”明月说着就挽起袖子。 潘非鱼忙上前去给她把袖子又放下来:“不是不是,娘子你别冲动。不是你想的那样。” 明月暗中扭了一下他后腰上的肉:“说了别叫娘子,还没结亲呐。” “岳父大人都已经定了下聘的日子,叫娘子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你且习惯习惯。”潘非鱼一副惧内的模样,好声好气的相劝。 “那阿卓为什么不开心?”明月上前揽住凌卓胳膊关心。 “陛下将次帝殿下大婚的日子提到了七月十八。”潘非鱼坐到太师椅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没想到我任职第一件事就是要跟着操持殿下的大婚。” 明月一听是大婚,立刻便知凌卓为何不开心,又剜了潘非鱼一眼,转头宽慰凌卓:“我们都知道你和夙歌互相倾心相许,若是幕后之主你不喜欢,那便装看不见,就当走个流程。左不过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你自己开心最重要。” 凌卓自是知道这点,但心中亦有矛盾之处:“说起来我自己也很迷惑不解,凤云鹤为何执意要入主紫宸宫,他可是凤家嫡长子,大好前途不要,非逼着我偿还救命之恩,而这个救命之恩就是纳他。你们说,可不可笑?问题是我偏偏不记得自己和他以往有过什么交集。” 凌卓在好友面前也不遮掩的抱怨。 都是一起长大的,彼此都知道对方秉性和心思。就算身份有别,但友情却是能打破结界。 明月却似忽然想起来,轻声啊了一声,而后看向凌卓:“之前有一次你来云裳羽衣时在这晕倒了,还是你的暗卫回去禀报陛下,陛下亲自来接你回宫的。然后第二天,你再来就一点也不记得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你还笑我是做了噩梦才大惊小怪。” 凌卓懵懵懂懂的看着明月,她来找明月笑话她哭哭泣泣的样子她记得呀。可她什么时候在云裳羽衣晕过去了? 见凌卓一副更加迷惑不解的样子,明月便摆了摆手:“罢了,别想了,想那么多干嘛,我且问你,你要大婚,夙歌怎么表示?” “夙歌说他不在乎。”凌卓如实相告。 潘非鱼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又被明月狠狠瞪了一眼,忙止住笑:“他说不在乎,那多半已经是个死人了他才能不在乎。就他那性子,表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心里却是老谋深算,心机手腕咱们所有人绑一块也比不过他。” 听到多半是个死人…凌卓不禁心头突突直跳,她怎么觉得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又好像什么也没抓到。 想起凤云鹤能在鎏金冠滑落的瞬间接在手中,凌卓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将死之人连上关系。 “唉唉唉,你把夙歌夸的过于成精了哈。我倒觉得阿卓万事都不必惊慌和难过,你有陛下呀,陛下会保护你的。陛下知道你喜欢夙歌,必然会帮着你呀。”作为皇伊贤的忠实迷妹,明月依旧很喜欢很崇拜陛下。 “哥哥…”凌卓忍不住叹气:“哥哥也让我看不懂。什么话都只说一半藏一半。不过他放手让我和夙歌可以自在的相处一年。” 潘非鱼和明月忍不住对视一眼,心中不禁叹惋,只有一年,对于往后余生来说,这一年何其短暂。 “好啦,既然陛下都放你自由了,你更应该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呀,来,开心点。你还有我们,我们可是会陪你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五十都没问题。”明月笑着捏了捏凌卓脸颊,努力让她高兴点。 凌卓抱着明月撒娇:“等我老了,你可还得给我做奶茶喝。” “好好好,那女帝陛下,你可要多给老奴开点工钱,老奴才能日日伺候您喝奶茶。”明月点了点凌卓鼻尖。 潘非鱼则是啧啧两声摇着头:“真是小女子。” “你去死。”两个小女子异口同声的骂道。 随后三个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此时此刻,与你们在一起,心是被温暖的。 夙家军驻扎地。 夙歌一路打马前来,一进军中,立刻神色间便有了些将军的肃穆和杀伐之气。 “将军,你可来了,西南军那边的夙家军副帅又来咱们这闹事了。”北临眼见夙歌,便上前来焦急的说。 “怎么回事?”夙歌自马上跃下,示意兵士把马牵走喂粮,边走边收紧护腕上的扣子,这副帅又来找揍了不成? “上次您因着他汇报不及时做了处罚,他说您品阶不足以惩罚他,扬言要去找御史告您,御史写了折子,今日却被陛下打了回来,说夙家军内部之事以后就归您管。所以那副帅今日一到咱们营地就吵吵闹闹的说您是仗着自己世家子弟的关系,对他用私刑,甚是不服气。如此下去恐动摇军心呀。”北临自夙歌入伍便跟着他左右,人虽然比较啰嗦,但战场上倒不含糊,因此日常在军营中是夙歌的近随。 夙歌听完,已经走到营帐前,帐内正传来那副帅的大嗓门:“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因为点军务老子没及时上报就想治老子的罪,你也你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老子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躺哪个娘们怀里喝奶呐!” 夙歌听着他骂骂咧咧,眼神中冷然。 “真是越说越过分,属下这就把他揪出来丢水缸里清醒清醒。”北临怒气冲冲的说着便想揭帘而入,被夙歌一把拦住。 夙歌凑到北临耳边耳语几句。 北临睁大了眼:“这样能行?” 第192章 惩治将领 夙歌想起朝堂之上阿卓的话,便点了点头:“试试看。” 北临得令后便下去准备。 夙歌这才揭帘而入,面色沉静似水,眼眸中是化不开的黑雾。 “夙将军,你什么时候归还老子的指挥权?就算你是夙家继承人,但你如今也不过是个将军,老子是副帅,你扣老子的指挥权,不符军规,那西南驻守的夙家军就得乱,到时候这罪责可是你担待不起的。”西南军副帅马永年年约近四十,人高马大,样貌粗犷,宽厚的手掌大力拍着桌案说。 夙歌看着被他震的一跳一跳的桌案上的文房四宝和书信,抬眸扫向他:“你此时应该在自己营帐中禁足受罚。谁允许你踏入本将中军大帐的?” 不怒自威的眼神让马永年一愣,但随即他便定下心来恶狠狠的凑近夙歌,咬牙切齿:“我马永年可是夙家军西南军的副帅,你禁我的足,你没有资格?!” “你找御史参我却失败了,你说在陛下那里我有没有资格处罚于你?”夙歌冷然一笑,双手环抱于胸前,向后靠在了太师椅上,抬起修长笔直的双腿相交搭在桌案上,轻蔑的看着马永年。 被他的戏谑态度刺激的心头火起,马永年一把把桌案上的文案都扫落在地:“你得意什么?!北境战事老子是没机会前去,要是老子在,哪里有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拿不世之功的机会。” “哦?是吗?你这么厉害本将怎么不知道?难道夙家军任职竟然委屈了你。这样吧,本将给你个机会,若是你能赢了,本将就在全军面前给你道歉。若是你输了,那你便上交西南军的指挥权。怎么样?敢不敢赌?”夙歌勾着唇角,丹凤眼微微眯起。 马永年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扒坑,但他可是马永年,西南军副帅,说是副帅但上头可没有派过主帅,一直手握夙家军西南驻地的兵权。 他不可能输给这个毛头小子!再者,这是夙家未来接班人,他若不能一开始就压制他,等他羽翼丰满,他马永年在军中更是没有地位。 “说,比什么?”马永年咬牙。 “将军,准备好了。”北临在帐外传信。 夙歌点了点头,时机刚刚好。 随即起身,理了理腰封,拔脚向外走:“你随本将来。” 马永年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看着身材并不算魁梧,但偏偏修长,举止间充满力量感。 他跟了上去,能让这样的世家子弟在全军面前给自己道歉,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长脸机会。 北临带着二人到一处屋舍前,上前对夙歌说:“将军,都按您说的准备好了,这里地方偏僻,里面用了去您府上取来的声默兽的骨器放在了屋舍中隔音隔绝气息。用四颗苍鱼珠嵌在四个房角照明。” 夙歌点了点头,阿卓说那白色房间主要是隔绝五感,如今用苍鱼珠将房间照亮若白昼,声默兽的骨器能隔绝声音和所有气息,整个房间内除了墙壁其他皆无,那么这样应该符合阿卓提到的条件了。 “这是做什么?”马永年奇怪的推门进去打量了下空无一物却亮亮堂堂的室内,里面并不大,但什么都没有还特别亮,这就让人莫名觉得不舒服,他把脚又收了回来,瞪着夙歌。 “副帅若是能在此呆满五天。本将就在所有夙家军面前为惩罚你而认错道歉。”夙歌大拇指向后指了指房间内。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你不会是想饿死老子吧?!”马福帅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夙歌淡然一笑:“本将会每日派人把饭菜放在结界内,哦,还有恭桶,还望马福帅注意卫生不要搞得太臭,这房舍刚盖好不久,日后还要用。” “五天,老子在这里五十天都能呆得住。” “呆得住五十天,夙家军主帅交给你做。”夙歌摆了摆手,“副帅觉得没问题,就进去吧,哦,对了,你在里面大喊大叫也没用哦,声默兽的骨器隔音效果可是双向的。” “小儿把戏。你等着后悔吧!”马永年冷哼一声抬脚就走了进去。 见他进入房舍内,夙歌便命人关了门,仅在角落留了一个可供碗碟通过的小口。 “这样能行吗?”北临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奇怪,将军不会输吧? “不知道。”夙歌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效果,毕竟阿卓说她也没试过,都是无意中读到的散碎知识。 “啊?!那要是失败了怎么办?”北临无语自家一向十二分靠谱的将军怎么回到盛都就有了一种被传染似的不正经。 “失败就把他揍一顿夺了军权撵出夙家军。”夙歌抱着双手掉头就走。 北临无语:“敢情将军你不光没打算放过他,还想直接夺权。” “敢让御史参本将,他就得接受后果。本将可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你派人按时给马永年送饭就行,其他不必多管。”夙歌想着凌卓还在等他,虽然有马永年这么个插曲,但整体来说心情也不错。 处理安排了下近期的军务,便早早的离开军营,趁天还没黑去接凌卓回家。 夕阳西下,夙歌拥着凌卓骑在马上,自北城门买了些蔬菜瓜果,便出了城。 晚霞灿烂,将天边染红,把影子投射的老长。 凌卓比着手势,看自己和夙歌的影子合在一起,伸开双手比划翅膀,又举起手在头顶变成了心,玩的不亦乐乎。 夙歌也乐得看她玩闹,下巴搭在她头顶,任她抬起手给他变出一对耳朵。 待余晖殆尽时,凌卓恍然发觉他们正在往山上走,拐过两处山坳,在不起眼的一处崖顶一处并不大的院落赫然矗立在此。 “是这里?”凌卓惊喜的回头问。 夙歌点头:“还在学坊时你在学堂上曾念过一首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暄。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我想你是喜欢这样的僻静的地方,所以盖了个小院子,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侍从,所以日后只能亲自动手了哦。” 第193章 回家后的第一次 “太好了。”凌卓忙上前来帮夙歌拿东西,蹦蹦跳跳的推开门就往里走,没走几步就又惊喜的放下东西就向崖边跑:“这里有这么大一棵樱花树!天呐,这里这里还能看见整个盛都,城里都亮起来了灯火哎!那个,那个地方就是太和宫对不对?!” 凌卓像个小孩子一样对各处都十分新奇的跑来跑去:“哇,还有秋千。咦,这是什么花?阿嚏,一点也不好闻。呀,这里好多玫瑰呀。” 夙歌将马拴好,拿了些草料和水让马儿吃。 然后便将带来的吃食放去灶房,又打了水,准备做饭。 凌卓跑了一圈稀罕完了自己和夙歌的小院子,满意的钻进灶房挤在夙歌身边给他打下手,一起做饭。 “喜欢吗?”两人吃饱喝足后一起坐在秋千上,眺望着盛都的方向,夙歌轻轻地问。 “喜欢。很喜欢。”凌卓靠在他身旁,揽着他的腰,头枕在他肩头:“夙夙,谢谢。” 谢谢你不离不弃,谢谢你遵守承诺,谢谢你独闯敌营也毫无怨言,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夙歌收紧手臂:“不许说谢谢。” 凌卓一乐,抬手捏着他脸颊:“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做的都是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谢谢。”夙歌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卓,回想起前往北境时最后一面,在山谷中与她第一次亲吻,不禁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将凌卓扣进怀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在凌卓一瞬间下意识的反抗后,四目相对满满盈满对彼此的思念和爱。 相隔万里的日日夜夜的思念,在此时化作了无尽的缠绵,夙歌的吻温柔而霸道,明明不深,却辗转干净,凌卓只能努力迎合。 “阿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夙歌将凌卓按进怀里:“终于能抱着你,我终于活着抱到你了。” 夙歌的感慨让凌卓眼中升起雾气,短短一句话,透出二人多少的辛酸。 夙歌捧着凌卓脸颊轻轻印在她唇上:“我亲不够,怎么办?” 凌卓只觉得脸烫的厉害,握住他的手,不敢抬眸去看他炙热的眼神,她忽然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非要做出点什么不可。 “阿卓,可以吗?”夙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凌卓脑袋嗡嗡直响,可以吗?什么可以吗?是那样吗?他们可以吗?不是夫妻也可以吗? 夙歌见她不答,便可怜兮兮的凑到她脸颊旁边,蹭了蹭她的脸:“我不想你属于别人。” 凌卓心头一震,是了,她可是快要和风云鹤大婚的。 凌卓对上夙歌的眼眸,认真的问:“我们只有一年时间,你确定要如此吗?” 你不用为你以后的妻子守身如玉吗? “为何不确定?你就是我的妻子呀。”夙歌理直气壮。 “可我没有嫁给你呀。” “你也不能嫁给我呀。” “在这里我可以嫁给你呀。” “这里?” “是呀,我们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婚礼。可有你有我就够了。”凌卓说着,略一顿:“我…我曾做了件嫁衣。” “在哪?”夙歌来了精神。 凌卓指了指她下午从云裳羽衣带的包袱。 “那我们成婚吧!”夙歌忙去给她取来包袱。 将包袱塞给凌卓,又把她推进房内,关上房门,夙歌在院子里等着。 月色很好,将小院子照的通明。 夙歌仰望着圆月,心中很是期待,来回走了几圈,依旧很激动。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 凌卓身着一袭红色的嫁衣缓缓走出来,她有些苦恼的揪着长发:“我不太会挽发髻……” “没关系,已经很美了。”夙歌眼眸中溢出化不开的温柔,上前来执起凌卓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轻轻一吻印在她额心:“阿卓,天地为鉴,夙歌对你之心至死不渝,求娶阿卓为妻。” “夙夙。”凌卓抬眸,扬起笑脸,眼中是氤氲的雾气:“天地为鉴,凌卓唯爱夙歌,愿嫁夙歌为妻。” 额头相抵,四目相对,只觉得天地间只剩彼此,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阿卓,不能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对不起。”夙歌抬手捧起凌卓的脸颊,满眼歉意。 “夙夙,不能与你如夫妻一般相守,对不起。”凌卓在眼中打转的眼泪终是滚落出来。 “我们都尽力了。”夙歌吻了一下她的唇。 “可我即将…” 她话没说完,人已经被夙歌打横抱了起来,走进厢房,长腿把门从内一勾便关了房门。 把凌卓一路抱进内室,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如丝缎的长发蜿蜒在软被上,明艳的面容此时羞的红红的,更是娇艳美丽。 夙歌低头吻了下她的唇:“阿卓,不要提不开心的事,今日是你我正式在一起的日子。” “夙夙。”凌卓纤纤玉指顺着夙歌的眉宇一路滑下到他的鼻梁,柔软的唇瓣,目光亦是有些痴迷:“这嫁衣是我为你绣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夙歌眼眸中亮起星光,他的阿卓亦是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的。 “那我们再也不分开。”夙歌说着低头吻上凌卓的唇,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我想要你。要你是我的……”夙歌的语气不容置疑。 凌卓自知自己避不过,也不想去避,此时她也只想身心如一和夙歌在一起,她可不想和凤云鹤大婚。 “我也想要你,和你在一起。”凌卓主动阖下眼帘微微抬头主动寻上夙歌的唇,学着他的样子,像个讨食吃的猫儿一般吻住他的唇瓣。 夙歌只觉得身上有某一处忽然被热血冲击的无法遏制的感觉,翻身将凌卓扣在身下,伸手去解她的嫁衣。 解了半天却解不开衣扣,夙歌无奈:“嫁衣做的太结实了。” 凌卓被逗乐了:“那你便就到此为止吧。” “那怎么行,我忍不住呀。”夙歌看着绣工精致的嫁衣,咬牙:“以后我赔给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啊?”没等凌卓反应过来,夙歌伸手扯着嫁衣微微用力一把撕开。 凌卓只觉得身上一凉,忙双手抱住了寸缕皆无的上身。 夙歌神情一滞,脑袋只觉得热,便低头吻住凌卓的唇,伸手将他们二人身上的衣物一点点都褪去。 待坦诚相待时,方探索着触摸对方,感受着来自对方温热和让心底颤栗的感触。 经过最初的尝试后,生涩的慢慢融合,凌卓觉得剧烈的疼痛传来,夙歌察觉到她的颤抖有些不知所措。 第194章 本能所致 “怎么了?疼吗?”夙歌有些进退两难。 凌卓抱紧他的臂膀,一口咬在他肩头,分散注意力缓解疼痛感,半晌,痛感才慢慢减退。 夙歌抬手擦干她的眼泪,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凌卓则是凑在他耳边:“曾经帝后大婚前教导皇后的嬷嬷给皇后讲时我也听过一点,嗯…第一次会比较疼…之后就没事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可还是得说,谁让眼前这个木头疙瘩比她还小白。 “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夙歌还是比较紧张她的感受。 “好多了。”凌卓缓缓挪动着感受了下。 “你别动,我…我怕我忍不住…”夙歌只觉得自己快到了忍耐的极限,已经身在其中,她还要动。 她动,他不动那谁忍得了。 “那我们再试试。”凌卓提议。 得到许可,夙歌如蒙大赦,凭着本能两个人完成了第一次相互融合。 后面便默契多了,夙歌食髓知味,有释放不完的精力,吻着凌卓,便不老实的要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凌卓累的昏昏沉沉睡过去。 夙歌打了温水,收拾完二人的战场,才安心的抱着凌卓睡觉。 第二日,凌卓醒来便发现自己浑身寸布皆无的独自躺在被子里,不禁回想起昨晚的放肆。 寻了衣袍,起身,一走路才发觉自己双腿似乎已经废了一般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好不容易挪到门边,打开门,便看见夙歌在崖边的花树下练剑。 这些日子在盛都养着,整个人身上的风雪磨砺的粗糙都被洗涤了去,他的面容恢复了曾经贵公子的模样,高束在头顶的长马尾,在风中被丝丝缕缕吹拂而起,一身淡青色圆领长衫,袖口束着护腕,神情专注。 树上的残樱飘落,飘飘洒洒,在他扬起的剑尖随着他的若游龙一般的舞动而却稳稳不落。 这是韧劲与刚劲恰好的配合之下才能如此。 真是勤奋呀,难怪能有那么高的武艺境界。 凌卓哀叹自己腿都软了,他还跟没事人一样早起练剑精神满满。 “你醒了?我做了早饭,等下拿给你,先去洗漱吧。”夙歌看见凌卓倚在门边就收了剑,准备去给她盛饭。 “你过来。”凌卓招招手。 夙歌诧异的走向凌卓,凌卓在他走近了便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抬头问:“你不累吗?怎么能起那么早?” 夙歌笑的得意:“我习惯了,再说,昨晚吃的很饱。” 凌卓自是知道他指什么,便嗔怪的推了一把他:“别瞎说,谁让你吃饱了,我现在走路都费劲。” “哦?走路都费劲?”夙歌剑眉一挑,笑着便打横把凌卓抱了起来:“这样呢?” “哎呀,你放我下来。”凌卓抬手去推他。 “不放。说不放就不放。”夙歌得意的说着还转了两圈。 “你再不放我就挠你痒痒。”凌卓说着便把手伸到他腋下。 夙歌忙告饶:“别,我放,放还不行么?”他说着便作势把凌卓放下,在凌卓刚松一口气时,又把她猛然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房内,用脚带上了门。 又是一室旖旎。 勉强吃了顿早饭,凌卓觉得自己要散架了,都说少年最宝贵的就是血性气,上战场杀敌使不完的力气,怎么回到家还能延续到她这来… 两人手头上都没有要紧事。便哪也不想去,就守着彼此,一起做饭,一起洗衣,一起打理院子。 夙歌一直以为凌卓自小养在宫里不似他在军中万事都靠自己独立性强,但几日相处下来才发觉自己完全想偏了。 凌卓不仅会做饭,还做的很不错,并且还会很多他尝都没尝过的菜式,经常能让夙歌惊艳一把。 “小时候宫里穷,连只鸡都是宝贝。那时候花七也在,十只鸡被他偷吃了九只,最后一只实在可怜,我养了许久都没舍得吃。”凌卓夹了一着炸的外酥里嫩的鸡块放在夙歌碗里。 夙歌看着那一盘鸡块与红色的段状配料在一起,便夹起来问:“这是什么?” “辣椒。” “这个呢?” “麻椒。” 夙歌尝了一口她夹给她的鸡块,只觉得舌头一痛热热的,皱了皱眉,但鸡肉却又香酥可口。 见夙歌第一次吃辣椒还能如此淡定,凌卓还挺意外,要知道连哥哥也不太喜欢辣椒的味道。 “好吃吗?”凌卓追问。 夙歌吃完点点头:“如果不是你给的,我只怕以为有人下了毒。” 凌卓忍俊不禁,又给他挑了鸡腿肉夹了几筷子:“辣椒,其实就是会刺激痛觉神经,让人大汗淋漓,觉得很痛快。我不算太能吃辣,但偶尔吃一些觉得还挺不错。” “嗯,我喜欢,还劳烦夫人多做些。”夙歌笑意晏晏的把凌卓从对面拉过来坐在他腿上,搂着她的腰肢。 “你叫我夫人,那我叫你什么?” “当然是夫君了。” “夫君。”凌卓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吧唧亲了他一口。 “我还要。”夙歌指了指自己另一边脸颊,像个讨赏的孩子。 “好。”凌卓又印了一个。 “明日我得回一趟军营。”夙歌提前打招呼:“前几日西南军副帅犯了点事被我关了起来。” “哦?”凌卓意外他向她提及军中之事。 “就是试了一下你所提的那个什么房间。” “白色房间?” 夙歌点点头:“按照你的理念,封闭五感。皇朝没有你所说的设施,但皇朝有声默兽的骨器,和苍鱼珠,我想着应该作用差不多,便让北临找了间房舍把人关了进去。如今已经五天了。” 凌卓惊讶的看着夙歌:“会怎么样?” “不知道呀,你提的方法,大概会有点效果吧。至少让他长长记性冷静冷静。”夙歌把玩着凌卓纤细修长的手指,这白白嫩嫩的真好看。 “不会出事吧?”凌卓莫名有点担心。 “他是将领,意志力要比寻常人强很多,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夙歌不在意。 凌卓则是悬起来一颗心,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空落落的不安。 “今日时辰还早,不如现在去吧。”凌卓催促:“已经五日了,去看看结果。” 夙歌不愿离开凌卓,抱着凌卓不肯起身。 “我随你一起去。”凌卓提议,正好回来时我们去鱼羊鲜吃锅子,你还没尝过,肯定喜欢。今日是十五,说不定还能遇上车瞳子。” 见她已经规划好,夙歌便不再拖沓,很快收拾好,便带着凌卓回盛都城。 两人骑马先到了夙家军营地。 第195章 白色房间惨状 北临正在操练新兵,看见自家将军与人共乘一骑施施然进了大营,正在兀自奇怪。 但细看去,便发现一身小公子打扮的却是次帝,慌忙上前行礼:“末将参见次帝殿下。” “快起来,今日我只是微服私访,你可别暴露我身份。就当我是你将军的朋友。”凌卓说着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打开,摇了摇。 夙歌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什么朋友。” “男朋友。”凌卓得意洋洋。 “我不好男色。”夙歌翻了个白眼。 北临还没见过自家将军这般模样,不禁偷乐,但又想起来一件事:“将军,有件事属下需要禀报。” “何事?”夙歌正抬脚引着凌卓向营帐走,随口一问。 “被咱们关起来的马永年,这两日给他送饭的人说饭菜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里面人怎么样了。” 夙歌顿住脚步,回头与凌卓对视一眼,便抬脚向关闭马永年的房舍走。 待走近了便发现留着送饭菜的地方此时已经接连放了两三份饭菜,凉了还招来了蚊蝇,但都丝毫未动。 “开门。”夙歌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北临着手下打开门,便大惊失色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房内。 凌卓很是奇怪,便也想凑过去,被夙歌一把拦住:“你在这别动。” 他自己的亲随那可是上战场杀敌无数的,什么样的惨烈场景没见过,不至于被一个马永年吓成这样。 夙歌兀自向前,走到房舍前向里面看,瞬间便瞪大了眼睛,有些被震惊到了,房舍内墙壁上用血写着满满的字,血液染红了墙壁,沁进砖缝里,宛若地狱。 此时马永年却已经不是马永年,准确的说他此时已经不算是人的模样。 在一地的血液中,一个上身没有了皮肤的马永年依旧蹲在那,肌肉组织裸露在外,人却没死,正用已经没了指甲和血肉的手指骨头在地上写着什么,他写的很认真,时不时瑟瑟缩缩的像在躲避什么一般,依旧用骨头混着血在地上写画。 一个威风凛凛的副元帅此时就像个被扒了皮的落水狗,满身满脸甚至骨头里都是恐惧。 夙歌看向墙壁上的字迹,越看越心惊。 “去,找文书前来,把墙上的誊写下来。”夙歌眯起眼。 有将士立刻领命而去,没多久便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跟着他回来。 老头离得近了,夙歌方开口:“把墙上的字全部写下来,不管是否通顺,只管抄便可。” 老头点点头,但他走进房舍看见里面宛若地狱的场景差点吓得腿一软跪地上。 哆哆嗦嗦的拿了纸笔抄写。 而那不像人形的马永年似乎被惊动了,瞬间便跳了起来,一身的皮肤像没脱完的衣服耷拉在腰间,冲着老头就扑过来,但有声默兽骨器的结界拦住了他,也隔绝了他张着嘴嘶吼的声音。 饶是这般,老头差点被吓死,仓皇后退。 眼见如此,夙歌一把拉起来老头往后一递,捡起纸笔,自己走进了房屋中。 因着被夙歌护在身后,凌卓没看见房内场景,但看众人神色都不太好,便没开口多问,想着回家后再问夙夙。 而夙歌进去很久才出来,出来后便对人吩咐把房舍用清水完全冲刷干净,然后找军医来给马永年医治。 他手上拿着誊写的手稿,凌卓想拿过来看,夙歌却是没给,而是说:“我需要进宫一趟,你随我一同去吧。” 见他神色凝重,凌卓便点了点头。 回宫一路上,夙歌骏马疾驰,丝毫没有了曾经的镇定自若。 为了快马赶路,凌卓坐在夙歌身后,察觉到他的变化,抱着他的腰头贴在他后背上。 进宫后,夙歌劝说凌卓去紫宸宫看看。凌卓知道他想支开自己,便也没反对,随着前来迎接的织锦回自己的紫宸宫。 见凌卓走远,夙歌这才由人禀报后觐见帝王。 政史殿。 皇伊贤正伏案批阅奏折,六月多的天气略有炎热的迹象,一旁的内侍缓慢的打扇。 “参见陛下。”夙歌随内侍进门后,上前几步便单膝跪地。 “嗯?阿卓也回来了?”皇伊贤自是明白,若非夙歌进宫,凌卓是万分不愿意回来的。 “是,末将有要事禀报,不敢怠慢。”夙歌将手中的纸卷举过头顶。 立刻有内侍接过后呈给皇伊贤。 皇伊贤打开后,看着上面虽然行文匆匆,但依旧苍劲有力的笔迹,便知这是夙歌所写,了了看了一遍,神色便沉了下来。 “你是从哪抄写的?”皇伊贤语气中透着寒意。 “回陛下,前几日夙家军西南军副帅马永年因触犯军规,被末将罚关禁闭,今日把他放出来后,发现满墙上都是血迹,末将誊写了一份,特进宫上报陛下。”夙歌沉着的回答。 “他关禁闭时可还神智清醒?为何这手稿中前言不搭后语?”皇伊贤修长的手指叩着桌案上的书稿。 “关进去时十分清醒,还与末将打赌,他能呆满五日。但今日末将再见他时,他...”夙歌略一迟疑,不确定那么血腥可怖的场景是否能和帝王如实禀报。 “他怎么了?”皇伊贤蹙眉。 “他上身乃至头部的皮肤全部被剥离搭在腰间,人没死,手指上的血肉都因为书写而磨没了,似乎很害怕什么。”夙歌尽量描述的不那么血淋淋。 皇伊贤愕然:“为何会如此?” 夙歌踌躇片刻便回答:“殿下提及的白色房间,末将想试一试,就用了声默兽的骨器用做隔绝声音,用苍鱼珠彻夜照明。因此马永年似乎是神智恍惚下....” 说起来此事确实是他鲁莽了。 没想到凌卓所提的白色房间竟然能真的使人陷入精神崩塌的地步,皇伊贤愣愣的看着夙歌,脑袋尚且有点懵:“你对此有何看法?” 见帝王并不怪罪,反而在征求他意见。夙歌想了想,方开口回答:“末将以为,殿下所提出的方法确实有着显着的成效,此方法攻人心智,远比其他处决方法都狠厉。但...” “但什么?”皇伊贤由拿起手稿细细看着,瞟了夙歌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但皇隐白身份特殊,如若用此办法,恐会损害其神智。”夙歌捡了较轻的结果说,若是如马副帅那般可真的是比死了还可怕。 第196章 被迫回宫,安排大婚 皇伊贤知道他想说什么,点了点手稿:“你阴差阳错对他用了此刑法,倒是得到了点隐晦东西,西南驻军这些年也过于安稳了,以至于这马副帅都有了自立为王的想法,与道门相勾结残害当地百姓,如今神智有损才暴露了行径。” 略一沉思:“如今你虽是将军之职但手握夙家军实权,朕临时委派你为夙家军都指挥使,全权处理西南军事务和当地府县官员。西南军还是得你去整顿朕才放心。还有一直在边陲驻守的岭北军,朝堂上就对次帝叫嚣,必然也不会太安分。如今北境已经安定,有沈云挚看着也不会出什么错,这些其他驻地,目前也是归你们夙家军管辖,你也该去巡查一下是否有疏漏。” 皇伊贤叹了口气:“虽然让你与阿卓才在一起几日便分开确实有些过了,但还是希望你们以皇朝为先,再者,下个月阿卓便要大婚,这些日子礼部和宫中已经催了数次需要次帝殿下量体裁衣和由教养嬷嬷讲纳臣的礼节规矩,你在,阿卓必然不肯留在宫里,知道你伤心,朕允你出去避一避。” 夙歌颔首,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见他执着不肯领命,皇伊贤也是无奈,起身行至夙歌身前,单手将他托扶起身:“同为男子,朕自然知道你想什么,但这些日子想必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之后更长远的路也必然是你陪她走,别钻牛角尖。” 夙歌浑身一凛,忙拱手一礼,陛下都知道了?不限于只给他们一年时间了? “凤家不过是有所求,满足他们便是了。不用太过介怀,阿卓本就是女帝,若非她一直以她那个现代人自居,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也是必然要如朕一般充实后宫的。朕念着阿卓也不用子嗣传承,所以才随她去了。但凤家所求即便是朕也是避不开,你也要多开导她,避免她再像大朝会时那般任性。”皇伊贤语气淡淡的敲打夙歌,伸手搭在他肩头重重拍了拍。 夙歌心中如被刀割,但却也自知帝王所言属实。 “你去吧,和阿卓说一声便去安排前往西南。”皇伊贤又拍了下他肩膀:“至于怎么说,你自要掂量掂量,别让她起疑,到时候又要和朕耍脾气。” 皇伊贤长长的叹气,这养妹妹和养女儿是不是差不多? 怎么这么愁人,当年那些女帝纳臣时也都一个接一个的,没谁有过抗拒的念头,怎么到了阿卓这,就那般纠结。 说起来,也得怪凤云鹤,这小子前有给阿卓造成心理阴影,后又这般朝堂上逼迫,就算凌卓是个泥人的性子也得给惹急了。 夙歌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紫宸宫。 凌卓被凤凌霜带着尚衣局的一群人给堵在门口,眼看绕不开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凤凌霜福身一礼:“见过次帝殿下。” “嫂嫂不必多礼。”凌卓摆摆手,便打算开溜。 “殿下即将大婚,有很多流程和事务都需要殿下亲自处理,还请殿下不要再躲在宫外才好。”凤凌霜面色淡淡,没什么情绪。 “听闻嫂嫂怀孕了?”凌卓想起织锦方才无意提了一句。 听她提起腹中孩儿,凤凌霜面色微霁:“托殿下的福,如今已经三月有余。” 凌卓点点头:“恭喜嫂嫂恭喜哥哥。既然嫂嫂有孕在身,那便需要多休息。阿卓便不打骚扰了。” “殿下。”眼看凌卓擦肩而过就想脚底抹油,凤凌霜忙叫住她。 “殿下,臣妾知道您不喜欢云鹤。碍着情面还肯叫我一声嫂嫂,算是嫂嫂求您,大婚之事也多上上心。”凤凌霜语气轻柔,放低了身段,走到凌卓面前敛衽一礼。 凌卓立刻便心中一软,忙搀扶她起身:“嫂嫂不必多礼,你已有孕要注意身体。” “阿卓…”凤凌霜悲悲戚戚的唤了一声,眼中的泪盈盈不堪的从脸颊滚落。 凌卓咬牙忍了片刻,最终泄气正想妥协,便看见宫人引着夙歌前来,立刻脸上神色都明亮起来,挥手:“夙夙,我在这。” 说着便也不管凤凌霜已经铁青的面容,蹦蹦跳跳的就跑向夙歌,离近了就扑进他怀中,笑意晏晏的仰头看着夙歌:“我们回家吗?” “军中有些事需要我出趟远门,你且在宫中等我回来。”夙歌揽着她,也不管不远处的皇后凤凌霜投过来如刀子般的眼神。 “啊?”凌卓不期然的撅起嘴:“是不是与今日之事有关?” 夙歌点头:“涉及夙家军西南军,需要我去才行。既然要交权,自然要帮陛下梳理好军队的目前状况。” 如此,凌卓也自知孰轻孰重,面带不舍的看着夙歌:“那要去几日呀?” “目前还未可知。”夙歌敛下眸子,遮住其中的黯然,陛下让他避一避,那么至少一两个月。 凌卓闻言亦是难过,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此次前去还是带上贺东阳一起吧。今日那房中具体情况我虽然没看见,但总觉得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与什么术法有关。你和贺东阳一起,他多少会一些道术,有他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点。 “好,英雄所见略同。”夙歌刮了下她鼻梁。 凌卓努力努力扬起笑脸:“那我在家等你回来。夫君可莫贪恋外面美景,时刻记得家中美妻哦。” 夙歌闻言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他们之间已经认定了彼此,如此便很好。 “那你乖乖在宫中,偶尔回家照看下便可,也不要在那过夜,我不在,你自己我不放心。”夙歌温柔点叮嘱。 “好,等你回来接我,咱们一起回家。”凌卓伸出右手小指:“拉勾。” 夙歌一愣。 凌卓牵出他的右手小指和自己的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会汪汪汪那种!” 看她满脸孩子气的认真模样,夙歌噗嗤一笑:“好好好,不会变。就算你是小狗,也是我喜欢的小狗。” “我才不是小狗!我是你最爱的夫人。”凌卓说着便去捏了捏夙歌脸颊。 “夫人饶命。”夙歌捉住凌卓的小手。 两人亲昵的说笑一会便依依不舍的告别。 凌卓眼看夙歌身影消失在游廊转角,这才回身准备回紫宸宫。 恍然发觉凤凌霜还带着人站在紫宸宫门口,顿时脸上发烫起来,什么鬼?怎么还在这?看了个全场?狗粮都被喂撑了吧? 第197章 洞房,女帝要主动些 凌卓无奈,眼下也不能随夙歌回家,只能在凤凌霜阴沉着脸的注视下走过去讪讪的说:“嫂嫂找本殿何事?” “尚衣局需要为殿下量身裁衣。”凤凌霜语气透着寒意。 “那便随本殿到紫宸宫慢慢量吧。”凌卓只当没看见她刀子般要杀人的眼神。 待进了紫宸宫,第一次进来的凤凌霜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家具和物事,会客厅,座椅连在一起又分成了三个有着厚厚软垫和靠枕的长椅,一共三组,如同字形围靠,似榻非榻,还有一些造型简练,没有任何复杂花纹雕刻的案几摆在长椅中间。 厅堂正中是一幅巨大的画,画上面不是山水也不是花草,而是一个造型圆滚滚又憨态可掬的熊猫正趴在成堆的竹笋里睡大觉,甚至连其嘴边的涎水都画了出来。整幅画和这造型奇怪的家具陈设莫名的有种协调感。 仿佛就是奇怪的东西多了,蹦出来个更奇怪的也不足为过。 等凤凌霜随着到了内殿,便更觉得长见识了,谁家床是圆的还放在两层阶梯上的大殿正中央,这也就罢了,上面还特别做了圆形的帷幔,垂下来罩住了整张床。 再看床上,一堆造型奇奇怪怪,但又莫名觉得可爱的布偶娃娃在偌大的床上堆了半张床那么多。 凌卓回头看凤凌霜盯着自己的床瞠目结舌的样子,便也打量着自己的床,转头对织锦说:“我想一个大一些的泰迪熊。” “殿下需要多大?”织锦已经习惯了她口中那些没听过的名字。 凌卓笑着比量:“像夙歌那般大。” 织锦含笑点头:“老奴明白了。” 这是在故意拿夙歌刺激她,凤凌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忍再忍,终是开口:“下个月便要大婚,殿下的吉服还未准备,如今绣娘都选了上百个,就等给殿下量体后好开始加班加点的赶制。” 凌卓张开双手,任尚衣局的女官带人上前来给她量体,神色满不在乎:“本殿这些年吉服多了去了,没必要再做新的。还要劳人费力。” 凤凌霜吸气缓缓吐出压下心头火气:“殿下以往都是上朝和典礼宫宴的吉服。如今可是要做嫁娶所要穿的。” “好,都随了你们。那嫁娶之后还想让本殿如何配合?”凌卓斜睨着凤凌霜一副你们还打算怎么算计我的模样。 “自然是要殿下和云鹤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过日子。”凤凌霜语气冰冷的说。 凌卓噗嗤一笑:“嫂嫂莫要拿本殿说笑,本殿与凤云鹤要是能恩恩爱爱,那可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凤凌霜黑下脸:“为何不可?你们才是真正的夫妻。难道你还能对夙歌一直执迷不悟吗?夙歌可是夙家继承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次帝殿下,凤家已经为您奉献了嫡长子,请您善待。” 凌卓杏眼微微眯起,面上似笑非笑:“奉献?善待?送到紫宸宫的人,善待与不善待都由本殿说的算。” “凌卓!你…”凤凌霜气结,顿时觉得气血上涌,腹间便有点不舒服不自觉弯下腰。 凌卓这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对面是一个孕妇,忙上前扶住凤凌霜:“嫂嫂,你怎样了?” 凤凌霜只觉得略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觉得来气,一把推开凌卓,目光中充满怨恨:“你若不能好好待小鹤,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她说罢,便由她贴身嬷嬷和侍女搀扶着离去。 凌卓被她一吓,便也没了斗嘴的脾气,闷闷的量完衣袍后便兀自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待到天色昏暗,织锦进来小声说,皇后经太医诊脉后没有大碍,这些日子需要卧床调养,之后每日便有各司掌事来为殿下操办对应事宜。 凌卓轻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她转身冲着另一侧,织锦见她情绪低落,便退出殿外,关上了门。 凌卓转头摸出枕头下的紫色小花坠子,看着其中的水油混合之下,那朵小花在被掏空的蓝水晶之中摇摇晃晃。 夙歌说有要事要处理,而凤凌霜又带着人在紫宸宫门口堵她,凌卓知道,这是皇伊贤想让她配合大婚流程,不想让她出宫了,她和夙歌本就只有一年时间在一起,还要这般被利用。 但皇后已有身孕,让她再操持大婚的事上烦恼也确实不近人情,今日皇后腹中不适把凌卓也弄的心里十分不舒服,一再反思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任性。 皇后说如果不善待凤云鹤,她死也不会放过自己…… 何至于如此… 凌卓看着那紫色小花在玲珑剔透的蓝水晶中起起伏伏,被液体压至底部,很快便又被油脂托起。 回想这些日子和夙歌在一起,凌卓才觉得心里好受许多,好想回家,回属于他们两个的家,在那里不管一起做什么,心都是暖的像被融化。 许是抱着对激怒皇后的愧疚,凌卓顺从很多,配合把与她有关的一切流程都继续往下推进,直到教习嬷嬷来给她将纳臣的礼节和规矩。 “女帝为何要亲自去迎亲?”凌卓看着长及地面的教条,十二分不愿意自己要再去凤家。 “若是幕后之臣自然不必,但您是纳幕后之主,此同于帝王娶后。而男子与女子不同,既然甘愿入宫,那必是放弃了大好前途,因此女帝应该亲自去迎亲于幕后之主,以示尊重和爱护。”教习嬷嬷态度恭谨的回答。 凌卓撇下嘴角十分不爽:“女子也该被予以同样的尊重,女子也不是非要拘泥于一方天地,一辈子就奔着生儿育女过活。她们也该有大好年华想要去做的事和想要去实现的理想。” 一旁喝茶的凤凌霜闻言面色复杂的抬眸看了眼凌卓,这个帝王的妹妹,在男女之情方面古板的让人无法理解,但在为人处事上面又让人觉得心悦诚服。 教习嬷嬷不敢接话,只能岔开话题:“殿下,这些流程礼节您大致看过心中有数即可,到时老奴会陪在您身边提醒您。” “嗯。”凌卓点头,她想背也背不下来,这女帝纳臣和帝王娶后简直就是两套流程,之前帝后大婚她为了不给哥哥丢面子,背了好久才勉强把那些礼仪规矩记进脑子里。如今还要再背一套另一版简直是想要了她的命。 “还有殿下,老奴还需为殿下讲一讲洞房的事,殿下为女帝,自然是需要主动一些的,避免因着规矩而误了圆房的吉时。”教习嬷嬷面不改色的科普。 凌卓攥着册子的手一紧,不可置信的看着教习嬷嬷:“你说什么?!” xs7.com 第198章 请对夙歌放手 教习嬷嬷以为她没听清楚,便又详细一点讲解:“殿下,您与幕后之主尊卑有别,若是你不主动,那么幕主也必然不敢先主动,所以,为避免错过良辰吉时,殿下还是需要主动和幕主圆房为好。殿下如果不知该如何做,老奴已经为您准备了画册。” 教习嬷嬷在凌卓尴尬的目光中神情自若的从小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取过厚厚的一摞画册,放在凌卓手边的桌案上。 “殿下,此为房中之术,还请殿下详情查看。”教习嬷嬷取了最上面一本打开双手递向凌卓。 凌卓眼看上面生动的画着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女上男下的姿势,不禁立刻如触电一般起身后退数步,避之唯恐不及。 再看凤凌霜正风轻云淡的扫向她,轻抿着茶水,还用帕子擦了下唇角,施施然开口:“殿下,这些都是您需要会的。若是您实在无法理解,臣妾也可以派人为您示范一二。” 凌卓只觉得自己脸上涨红的都快要滴血,还想让人给她示范,现场看人那啥? 一口闷气都在胸口,凤凌霜这是故意的吧?啊? “我不会和凤云鹤圆房的。”凌卓冷静下来,便沉了脸色。 凤凌霜面色一凝:“这是殿下必须做。” 凌卓冷笑:“我和谁在一起不跟谁在一起你们也要管吗?” “臣妾再说一遍,这是您必须做的。凤凌霜放下手中杯盏。 “我不做会怎样?”凌卓见她不高兴,便觉得舒服,被压在这学这些没用的玩意,烦都烦死了。 “不做他会死。”凤凌霜语气冰冷,目光阴鸷下来,身上也多了些戾气。 凌卓一愣,随即大笑:“开什么玩笑,你弟弟非要做本殿的幕后之主就是想和本殿圆房不成?还不做会死,你们吓唬谁呢?!凤凌霜,本殿念着你怀有身孕,不与你计较,进来多有让步,但你记着,本殿为君你为臣,轮不到你来对本殿指手画脚。他若是会死,那便去死好了,你看本殿会不会心疼一分,为他掉一滴眼泪!” 凌卓说罢将画册和杯盏尽数扫落在地,扬长而去。 凤凌霜见次帝根本不听不理解她此中的痛苦,只是一味蛮抗,她觉得被刀子戳进心里,几乎忍不住要将隐藏的原因讲出口,但又怕惹怒皇伊贤自此计划全盘落空,堪堪忍住,眼眶通红。 经过这次不快之后,凌卓便每日借口要处理朝政避而不见。 好在后续的流程是否有她在场都不太重要,于是凤凌霜便也不再强求。 时至七月七,皇朝的乞巧节,凌卓依旧被困在宫中,明月等人递了帖子和贺礼,凌卓却是开心不起来,夙歌自离开盛都一直没有消息,连封信也没有。 小朝会和大朝会上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凌卓有些担心,但如今皇朝已然收复,他此去是西南的夙家军,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待到七月十八的正日子。 凌卓顶着黑眼圈一大早便被按在梳妆镜前被一顿折腾,看着镜子中郁郁寡欢的面孔在涂脂抹粉胭脂口红的点缀下变得熠熠生辉,连着额间的印记都鲜红起来。 “殿下好美。”织锦在一旁不禁感叹:“平日里殿下不喜欢装扮时就已经美得像画中人一般,如今稍作修饰更是美的不似凡人。 凌卓勉力一笑:“是吗?” “是啊是啊,殿下,我们天天能看见美丽无双的殿下,简直不要太幸福。”暖香凑过来手中拿了装在锦盒中的耳坠,织锦忙为凌卓戴上。 来为凌卓梳头盘发的乃是夙家长房主母凤林氏,她是夙歌名义上的母亲,也是十全夫人,此时为凌卓簪发不禁也是忍不住感慨:“殿下您真的很美,难怪歌儿自宫中一见后便对您倾心。” 她说罢自觉场合不对,便立刻住口。 凌卓摆了摆手,其他人便退了出去。 “夙夫人不妨有话直说。”凌卓知道是夙歌母亲给自己梳头时,便已经料到了会是有人想把话递给她。 夙林氏立刻跪下:“殿下,您是我儿心尖上的人,他把您看的比命都重。但也因此,您一举一动自会伤他最深。此次他离开盛都,临行前一晚喝的酩酊大醉。臣妾虽不是他亲生母亲,但他却是我打小一点一点养大的孩子。为娘的哪里舍得孩子如此自苦。” 夙林氏直起身,握住凌卓的手:“殿下,臣妾知道您也爱他至深,但您给不了他一个名份,他会被这世人嘲笑是您的裙下之臣,抹杀他所有靠命换来的功绩。殿下,若是您真的为他好,便割舍掉这份无果的感情,放手让他找合适的人成婚。” 见凌卓敛下眼眸,沉默不语。 夙林氏又劝道:“今日您即将大婚,那凤家公子打小便是惊才绝艳之人,与您是天作地和的相配。殿下何不认真接受幕主,放手夙歌,各自美满?” 凌卓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后脊背就开始冰冷。 旁人他们可以不管不顾,但亲人的泣泪相劝,又怎么不会一遍遍的磋磨她的心,动摇她的心。 “你起来吧。”凌卓沉默许久,淡淡开口:“进来,为本殿穿吉服。 织锦等人忙端着托盘逐一而入。 经过还在擦泪的夙林氏身边时,织锦面色不善的提醒:“夙夫人说的太多了。今日乃是殿下的大日子,您这般拎不清的在此时扰乱殿下的心,若是陛下知道了,定然会治夙家的罪。” 夙林氏浑身一抖,这才回过神来,她也是糊涂了,在大婚之日来劝次帝放手。 但她能见到次帝的机会屈指可数,而能私下和次帝说上话更是难得,她也是豁出去了,才掏心掏肺的为了自己养大的歌儿拼个道路,若是帝王真要怪罪,那便治她一人的罪好了。 第199章 此生只纳你一人 众人侍候凌卓穿好吉服,今日女帝不必戴鎏金冠,而是盘好发髻,穿戴了一整套云中鸟那华丽无比的鸟羽与赤金打造的头面,从头到脚,从发簪到步摇乃至璎珞和禁步,一丝一寸都透着尊贵华美。 “这可是陛下着人送来的,有识货的说是最优秀的女帝赤阳帝最爱的一套头面。当年她纳臣时也是戴的这一套,后来她与幕主恩爱百年,生养了五个皇子和公主,各个都青史留名。”织锦为凌卓整理着衣襟说道。 凌卓看着镜子中如瓷偶般的自己,模样特别陌生,镜中的她没有丝毫笑意,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伤。 她一直对他们感情执着坚硬的保护壳被夙林氏的话敲出了裂缝,她对夙歌的执念是否是错了?又是否该放手让他自由… 夙歌说过,他不会先放手,但阿卓若是放手,他必然不会回头。 凌卓坚定下来,夙夙不放手,那么她也要随他一起。 待凌卓骑上高大俊美的白色千里骢,带着浩浩荡荡的数百人迎亲队伍行至未央街,早有等着看女帝娶亲这早已百年未见的大场面的百姓尽数挤在街道两侧。 远远看见面色沉静似水的女帝一路而来,百姓纷纷跪地叩拜,纷纷感叹帝王之美乃是天下难敌。 而明月等人也是一早便等在人群中,眼看着凌卓在华丽的仪仗簇拥下高高在上的模样,便忍不住掉泪,她能看得出来,自己的好友不快乐,眉眼间似无尽的深潭不露半分喜悲,丝毫没有平日里的跳脱不羁。 “明月姐姐哭什么?”车瞳子挤在明月身旁,仰着小脸不理解,他如今已经十岁,身量长高了不少。 “姐姐心疼,心疼你阿卓姐姐。”明月一手搭在他头顶,另一手拿着巾帕擦着止不住往下流的泪。 “阿卓姐姐可是次帝,那么多人都尊崇她,敬仰她,为何要心疼她。”车瞳子咬了口手里的甜炸糕问。 “因为她不普通,所以才更无法做自己想做的选择。难道这不更可怜吗?”明月语气哀伤。 “哦,那以后我再见夙歌哥哥,一定要让他多陪阿卓姐姐,这样阿卓姐姐就会高兴了。”车瞳子似懂非懂,但他记得凌卓在夙歌面前才会发自内心的笑的眉眼弯弯。 明月这才想起来夙歌的这人好像很久不见了,顿时心里也是十分同情,眼看心爱之人要与他人成婚,他只怕要比任何人都难过。 凌卓率领迎亲队伍行至凤府门前时,右相已经带着凤家一众男丁等在门口,待凌卓由任轻风扶着下了千里骢,便迎上来,跪拜在地:“参见次帝殿下。” “都起来吧。”凌卓语气淡淡。 一旁的司礼官打开手中红绸所书的圣旨开始唱喏:“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迎娶幕主、巩固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凤氏嫡长子云鹤、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帝王之命,迎娶紫宸宫。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昭和十四年七月十八日、授凤云鹤以册宝。立为幕后之主。正位紫宸宫、以示次帝珍重,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谢次帝殿下垂怜。”右相上前代为接旨。 而后让开道路,凌卓深吸一口气迈脚而入。 凤家与之前嫁后没什么区别,依旧红绸点缀,张灯结彩,到处贴满吉庆的喜字福字。 只是这次凌卓不用等着凤凌霜到吉时再出门。 她行进正院后便看见院中正有一人与她一般身着红色的吉服,那吉服甚为华美,纹绣着腾飞的鹤,从长长的袍尾盘旋而上,所有鹤皆为彩线所绣,在清晨的朝阳映照下波光潋滟,似乎活了一般。 他头发并未盘起,而是高束在头顶,簪了鹤翅双尾鎏金冠,两鬓有金色的流苏坠子一直垂坠腰间,发丝缕缕被勾勒,微微仰头望着天边那么艳丽的霞光,橘色的光芒将他清俊的侧颜注上一抹艳丽的色彩。 凌卓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凤云鹤容貌绝世无双。 但也正因如此,她不想和他搭上关系,这样的人做她的幕后之主被困紫宸宫真的白瞎了,至少她是这般认为。 但架不住她不愿意纳,但他非要嫁的心思。 听见脚步声,凤云鹤回头便看见凌卓敛衽而来,她今日穿着平日绝对不会碰触的正红色,这抹红点亮了她如瓷娃娃般无暇的面庞,她额心的印记一如年幼时那般独一无二。 他知道她很美,第一眼看见这个软糯糯的小姑娘时就觉得她好看,那时肉乎乎的小脸蛋和软软的小手,整个人就像是个小团子般可爱。 他们曾一起捉鱼,一起被妖王戏耍,一起在后宫探险,一起疯玩…… 青梅竹马…… 凤云鹤眼中的温柔和追思刺痛了凌卓的心。 他怎么又是这般,好像透过她在看着别人一样的感觉,既然心里有别人,为何这般逼迫她?! “参见殿下。”凤云鹤单膝跪地。 凌卓看向跟在自己身后今日充当喜嬷嬷的教习嬷嬷。 教习嬷嬷忙颔首:“殿下,您需要将手搭在幕主头顶,宣布您的决定。” 凌卓愣了一下,想了想自己背的词,方上前,虚虚的将手搭在凤云鹤乌黑的秀发上:“吾乃次帝凌卓,心悦于凤氏嫡长子凤云鹤,其样貌俊美,才情俱佳……” 后面是啥来着,众目睽睽之下,凌卓脸不红心不跳抬手看了下手心里的小抄,而后直接照着念:“哦,姿容甚得本帝倾慕,今日特纳其为幕后之主,入紫宸宫,托付掌宫之权,与本帝琴瑟和鸣,绵延子嗣…嗯…这个就不必了…” 凌卓皱着眉头念的磕磕绊绊,还小声嘀咕绵延子嗣就不必了,在场凤家众人面色都沉了下来,次帝殿下这是摆明了没上心,竟然这般敷衍。 而凤府中还有很多各家前来祝贺的人,见此情景不禁都在交头接耳的说笑,无非是市井间都流传次帝与那位得胜归来的夙家公子相互倾心,如今却纳了凤家公子,指不定有多不愿意才会如此糊弄了事。 右相冷冷扫过在场众人,立刻人群皆寂静无声。 凌卓见目的达到了,便也不恋战,收了手,负手而立,却是十分郑重的说:“凤云鹤,如你所想,得尝所愿,既然入紫宸宫,日后定要以紫宸宫为重,不许与后宫之人来往,更不许搬弄是非。本殿能力范围内自是会护你周全,与你相敬如宾,不会为难你。紫宸宫今后只有你一位幕主,本殿不会再纳任何幕臣,但愿你能受得住紫宸宫清冷孤寂。” 第200章 庇护凤氏一族 凌卓的许诺敲在众人心上,饶是右相也是十分意外,那句不再纳任何幕臣竟然是一位女帝所说,就好比可以坐拥三千佳丽的帝王对着皇后许诺一辈子只有皇后一个人一样的重,皇朝自古从未有一位帝王可以做到。 围观的世家官宦都不禁又窃窃私语,由此可见,殿下也是很爱幕主的吧?得多喜爱才能如此专情呢?看看幕主的样貌,只怕很难再有人能入得了殿下的眼了吧? 而听闻此话的凤云鹤却是轻轻叹了口气,阿卓还是那般执着,她哪里是只想有他,她是谁也不想纳进紫宸宫,他稳了稳心神方回道:“谢殿下成全。” “好了,下一步是什么?”凌卓又看向喜嬷嬷。 喜嬷嬷此时一个头两个大,殿下啊殿下,敢情教了半个月,您是一点流程都没记下来。 “幕主拜别家人了。”喜嬷嬷提醒。 “哦,对,该他了。”凌卓看向凤云鹤:“起来,去拜别吧。” 凤云鹤点点头,起身行至右相身前,撩袍而跪,以头触地磕了三个响头,方开口:“云鹤谢父亲成全,谢父亲多年养育,细心教导不因云鹤力有不及而放弃,为云鹤心愿筹谋多虑。是云鹤不孝,辜负了您的期望,不能为您为凤氏一族的未来奉献一生。” 右相闻言一直扑簌簌落下的泪终是化做一声长长的悲泣:“我的儿呀!” 那一声包含了无尽的辛酸痛楚,他死死抱住云鹤:“多少年为父一直在懊悔,懊悔没有护你周全。才让你困苦至此。若是你母亲在天有灵,她必然怨为父没能保护好你……” 右相,一向高傲的右相,此时在众人面前哭的声嘶力竭,悲苦难言。 凤云鹤直起身,轻拍右相后背:“父亲,云鹤这一去便很难再与父亲相见,愿父亲身体康健,顺遂无虞。” 右相眼泪在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淌,自北境凤家军失利,再至夙歌一力横扫旧都生擒皇隐白获得不世之功夙家崛起,再到如今凤云鹤入主紫宸宫,一桩桩一件件,危机重重,如利刃一般横在他心头,横在凤氏一族的头顶。 他老了,他才不到四十岁,头发便已经花白再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儿啊,你可曾恨父亲当年的决定?”右相心中多年未解的结终是在即将分别前问出口。 凤云鹤摇了摇头:“云鹤此生无悔。因此从未有恨。” 救了她,从未后悔。 右相神色复杂的看向站在院中正好无聊望着天空的次帝,叹了口气:“大概这便是命吧……以后善自珍重,如若有事,及时派人回府禀报。” 凤云鹤点点头:“父亲不必记挂。” 右相又是一声长叹:“何苦呢?” 凤云鹤淡淡一笑未答。 此后一一拜别凤家几位长辈后,凤云鹤行至凌卓面前,单膝跪地:“殿下,下一个流程该允诺了。” 凌卓郑重神色,忙敛衽站好:“幕主请说。” “愿殿下此生庇护凤氏一族。”凤云鹤朗声说道,声音清越干脆,在场众人皆听入耳中。 凌卓惊诧的瞪大眼,啥?她没听错吧?凤云鹤要把她和凤家拴在一起,以后都给凤家遮风挡雨。 难道这是右相的谋划? 凌卓看向同样惊愕的不知所以的右相,便知与他无关。 刚想拒绝,又见凤云鹤抬眸满是祈求的看着她,那份可怜又卑微的模样让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值得这么被人惦记和利用? 凌卓盯着凤云鹤许久,努力稳定心神后方回答:“若是凤家谨守臣子本分,不豪取抢夺,不欺君罔上,不危害百姓,本殿自会为你看顾凤家,保凤氏一族传承。” “臣,叩谢殿下恩典。”凤云鹤叩拜在地。 右相刚刚平复的心又被刺痛,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向内院走去,离开了这让他几近承受不住的别离。 这个儿子,太过通透,太过完美,才因此天妒…… 凤府的流程都走完了,凤云鹤与凌卓各骑一匹千里骢带上他要带进宫的纳臣之礼回宫。 回返时依旧要路过未央街,此时城门已开,未央街比去时人更多,未央街二楼的窗户尽开,人头攒动,甚至都挤到了几条街之外。 百姓没有再有空余的地方跪拜,便拿着花篮包袱,抛洒着花瓣。 一时间晴朗的天空下,满天的花雨中,一黑一白两匹千里骢上艳红的身影并肩而行,姿容那般匹敌登对,让所有人都不禁感叹,方才见次帝殿下已经觉得那是无人可比的仙人之姿,如今再看幕主,才知这天下只有他才能匹配。 “殿下今日很美。”凤云鹤目视前方,唇角含笑的对凌卓说。 “那又怎样,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你这个幕后之主容貌无双,本殿只是陪衬品。”凌卓翻了个白眼,两侧百姓的话她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听进耳朵里。 “那殿下是否后悔没能和臣相知相爱,而是选择了夙歌?”凤云鹤抬眸看向凌卓。 凌卓则是冷冷一笑:“本殿不是会被表象所迷惑的人,你纵使姿容天下无双,可却不是本殿倾慕的英雄,夙歌可以独闯旧都生擒皇隐白,你可能做得到?” 凤云鹤闻言却没生气,而是傲然而立:“若是曾经的臣,臣会比他做的还好。” 凌卓这才回眸看向他:“就你这弱柳扶风的模样,本殿才不信。” 说罢率先打马上前几步,凤云鹤立刻追了上去。 跟在凌卓马后同样骑着马的任轻风离得最近,自是全听见,他此时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之前在盛都城外送右相时,凤云鹤就请求入主紫宸宫,殿下拒绝了,还说不用告诉陛下。 以至于他后来被陛下因着此事狠狠责罚了一顿,怪他误了大事,而这个大事,似乎,好像,就是被眼前这个幕主得偿所愿这回事吧?是吧?用不用告诉殿下她是早就被人算计了的? 任轻风平日动脑子不多,如今凌卓都被卖了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家殿下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 第201章 他带了个动物园 而此时后面队伍中似乎有些什么事引起了百姓的骚乱。 “哎哎,快看,竟然幕主的陪嫁里还有熊猫和兔子,怎么这么多动物呀。” “啊?真的哎?!” “那兔子是谁给它扎的红绸,还蛮漂亮的。” 凌卓听见议论声,莫名其妙的向后看,她身骑高大的千里骢,自然目力更远,打眼就瞧见一头熊猫正抬头挺胸的睥睨众生之态在一架巨大的车辇上。 她不自觉以为眼花了,再仔细看看,还是觉得不可能。 “殿下,那是臣的胖嘟。”凤云鹤好心介绍。 “你是拿我紫宸宫当动物园了吗?!”凌卓瞪大了眼。 “动物园收门票,臣可不收,殿下什么时候想稀罕稀罕都可以。臣很大度。不计较殿下偶然冷嘲热讽。”凤云鹤狭长的眼眸眯起,笑容莞尔。 凌卓翻了个白眼:“不管你收不收,都和本殿没关系。你可要看管好了,以免本殿哪天心血来潮就把那兔子宰了烤着吃!” 凌卓想了想,忽然调转马头便向后而去,任轻风不知她何意,便抬手叫停了队伍。 凤云鹤转头看着凌卓骑着千里骢踱步到那些动物的矮笼前,看见她目光落在兔子身上,眼神便有种果然是你的味道。 凌卓之所以如此便是她记起来了,这就是帝后大婚那日戏耍过她,在她脚边撒下便便的那只兔子,小样的,竟然是凤云鹤养的,竟然还有落到她手心里的一天。 兔子用红绸扎了个十分漂亮的花团结在脑后,正美滋滋的嚼着草。 抬眸看见凌卓,似乎愣了一会,用脑容量极小的小脑袋努力回忆眼前这个面露不善的人是谁。 而后它便震惊到开始到处找地方钻,可惜笼子不大,它没地方躲。 凌卓心情值瞬间被拉升起来,手中马鞭指了指兔子,而后在脖颈间一横,邪魅一笑。 兔子一呆,而后便倒地装死。 凌卓得意的回到队首:“我们走!” 凤云鹤觉得和兔子置气的阿卓,像极了小时候,那般可爱不羁,于是不禁便笑起来,笑声爽朗清越。 “你笑什么。”凌卓沉下脸。 “笑,纵使相逢不相识,故人依旧。”凤云鹤眼眸中盛满笑意。 凌卓皱着眉打量半晌:“若是故人,便不该如此。” 她话毕千里骢又快了几分,越过凤云鹤而去。 凤云鹤的玄色千里骢紧跟在凌卓的白色千里骢身后,而凤云鹤敛去了笑意,神色复杂的看着凌卓的背影。 终于到达太和宫门,附近也没了围观的百姓,凌卓一马当先直接甩下后面的队伍便在临渊街打马前行。 临渊街很长,从外宫门至内宫门,凌卓驾着日行千里的千里骢也跑了有半刻钟。 凤云鹤依旧慢慢悠悠的带着队伍继续走。 凌卓在内宫门外看着高耸入云的太和宫正门,等了很久才见凤云鹤慢条斯理的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后便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吉服,这才走到凌卓身旁。 “殿下想吹风下次提前告知臣一声,不然臣还以为您是想提前到此特意等着臣。”凤云鹤伸出手,示意凌卓将手放在他掌心,扶着他的手走。 凌卓扭捏,喜嬷嬷忙上前来:“殿下,这是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凌卓心中腹诽。 无奈将手搭在他掌心,方发觉他手掌手指修长白皙,温润干燥,连茧子也没有。 凤云鹤却是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凌卓一愣忙想挣脱,但司礼官高声唱喏:“吉时已到,大典开始,迎驾次帝与幕主进宫~” 凤云鹤牵着凌卓就走,凌卓只能妥协。 遥望着太和殿门前高阶上远远站立着的皇伊贤和凤凌霜,凌卓便想与凤云鹤保持距离。 只不过御道就那么宽,两边跪着的也都是文武大臣,她避无可避。 “殿下,你曾说不愿意嫁出宫,要留在陛下身边做米虫,陛下说要为你招赘。你还说要幕主自带嫁妆,如今臣真的带着嫁妆嫁给你,你怎么就把臣忘了……”凤云鹤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凌卓听见。 凌卓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有什么场面拼命的想露头,但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她忍不住捂住心口,脚步踉跄一下,幸亏另一只手一直被凤云鹤托扶着,才没摔倒。 但随后便神色如常的看了凤云鹤一眼,表情淡淡。 凤云鹤很是吃惊凌卓的反应,她说过的,记忆中没有他,他一直以为她是还记恨着当年的事才故意不认他,所以他义无反顾的逼着她妥协,只因他相信在她身边,她一定会因过去的情分而慢慢放下芥蒂。 可他从没想过,她是真的不记得他。 刚刚的话很明显触动了她,似乎即将要想起什么,但随着她神色变得如之前一般冷淡,凤云鹤心就往下沉,她最终还是没想起来年少时与他有关的事。 凤云鹤缓缓的垂下眼眸,长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晦暗难明的光,低低的说了句:“对不起…” 若知如此,他确实不该逼迫她,再闯入她的生活,横插在她和夙歌之间。是他想着自私一次,为自己心愿活一次,而没有想到她真的不记得他半分,虽然不知道为何不记得,但事实便是如此,是他的错,让她为难了。 凌卓被他的话扰乱的心也只是难过了一瞬间,而后便没什么感觉了,但他说对不起,凌卓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肯定又想着怎么示弱来达成什么目的,便理也不理。 二人一路携手而行直至高阶之上。 皇伊贤看着凌卓身着红衣的明艳动人,很是赏心悦目,老怀甚慰的老父亲感觉又涌上来,自己养大的宝贝妹妹娶亲了,真真是不舍又自豪。 再看看凤云鹤,若是没有往事,皇伊贤定然会十分喜欢这个幕主,心思通透豁达,又沉稳有城府,才华横溢,武艺高绝。只可惜,真的是可惜了。 但若非如此,他也必然不会做阿卓的幕后之主,当时右相在政史殿跪求的一幕他还清晰记得,那般高傲的右相,为了自己儿子的心愿,低下了头,承诺愿意用兵权换大婚提前半年,换次帝对凤云鹤倾心相待。 皇伊贤应了,但阿卓倾心与否,他做不了主。他更不愿阿卓想起来过去,担心皇朝又会因此受损。 但凤家军的兵权,他想要,十二分想要。 所以他允了,只因凌卓的表现证明她不会因为凤云鹤而触动曾经的记忆,镇国玉玺将那份阴霾洗涤的很干净。 既然如此,不过是幕主之位,他做主给了。 xs7.com 第202章 大婚之日 如今他们二人站在一起这般登对,让皇伊贤心中放心不少,有个人陪阿卓,阿卓的紫宸宫也能不那么冷清。 而站在皇伊贤身后的凤凌霜却是泪水盈满双眸,她看见自己弟弟牵着次帝一路走来,但她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这些日子她没少和凌卓打交道,深知她平静外表下因大婚而有多么任性和隐怒,一触即发的随时游走在爆发边缘。 她其实并非不能理解凌卓,作为女子,任谁也不想和情郎在一起时被人拆散。 但她是次帝呀,女帝之尊,她纳幕主有何不对?那夙歌因为继承夙家做不到的,云鹤纡尊降贵来做,她还有何不满? 凤凌霜知道凌卓说在她那个世界是一夫一妻制。可如今她凌卓的后宫并没有其他人呀,纳幕主再正常不过,难道她想一辈子都不纳臣不成? 凤凌霜无法理解凌卓爱人一心一意的执念为何在这个世界十数年了一点都不被影响和改变。 帝后此时彼此心中各有想法,但今日的主角此时却已然站定,按着流程,听司礼官唱喏,长长的主祷词,一直念到太阳都走到了中天之上。 凌卓觉得腿都快站的打颤之时终于念完了。 当司礼官接着说女帝与幕主应该互相盟誓,凌卓心就一沉,下意识回头看向皇伊贤,皇伊贤给她个白眼。 完了,哥哥的报复。 宫女托着礼盒上前来。 凌卓看着红丝绒上托浮着两枚戒指,不是蓝钻的,而是两枚玉戒,那是一只飞鸟,雕工精巧,可以镶嵌在一起合成一枚的。 凌卓意外这戒指很不错,想必是皇伊贤私藏,但想着和凤云鹤分享,她就有点不爽。 只是礼仪还得继续,毕竟天气炎热,下面百官还在等着。 凌卓叹气,拿起戒指执起凤云鹤左手,缓缓为他戴在无名指上:“愿此生相依相伴,一心一意,不负彼此。” 凌卓声音闷闷的极其糊弄。 但凤云鹤拿起戒指,牵起凌卓左手,将戒指戴在她无名指后,缓缓开口,声音清越:“臣尽此一生陪伴殿下,不离不弃,追随殿下,一生一世。” 眼看二人盟誓完,该亲吻彼此。 凌卓不确定凤云鹤知不知道这个被她塞进帝后大婚的流程。 但抬眸看着他时,他目光缱绻,她便知道他是知道的。 凌卓此时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傻到给哥哥扒坑,哥哥跳完了,如今她还得自己掉坑里。 凌卓下意识就想逃,但皇伊贤低低唤了一声阿卓,那语气带着十足的低气压和威吓力。 凌卓自知眼下百官乃至全天下都在看着,自己要是敢逃,那便是不顾皇家威仪。 哥哥真的要生气打她屁股了,凌卓欲哭无泪,这可真是要逼上梁山。 心下一横,只能上前一步踮起脚,勾下凤云鹤的脖颈,亲了一下因她举动愣在当场的凤云鹤。 纵使只是短短的瞬息间的碰触,凤云鹤只觉得看着眼前盘桓在自己心里十年的人忽然靠近,忽然举止亲密,忽然有那么软软糯糯的唇印在他的唇上,极快的又脱离。 他呆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好久才回过神来,沉寂的心莫名的怦怦直跳,他手掌按住心头,这份触动从未有过,但如电流一般让他难以忘怀。 凌卓则是依旧气呼呼的,后面的流程就是接受百官叩拜,而后被送回紫宸宫,喝合卺酒。 在众人引领下,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凌卓与凤云鹤行至紫宸宫,待进了宫门,凤云鹤才终于因眼前场景回过神,不禁笑了起来,尤其是正殿那幅巨大而憨态可掬的熊猫,他笑意更盛。 直至寝殿,凤云鹤看着那独树一帜的殿宇布置心里却是心疼和难过。 阿卓自小便怕黑,他记得,那时她曾还张牙舞爪的和他形容,她独自睡在寝殿中时总觉得各处角落会有鬼怪出现。 那时凌卓才五六岁,掐着腰站在大石头上昂着小脑袋伸手比量说以后一定要学电视剧里那般弄一个大大的圆床,上面摆满玩偶,还要四周都少放些家具,她能一眼看全整个内殿,这样就不那么害怕了。 如今她实现了自己小时候的话,说明她还是如小时候那般怕黑,怕一个人。 凌卓不知他的感怀,她只想尽快走完流程,把一脑袋沉甸甸的饰品都拆了,厚重的吉服脱了。 “还要做什么?”凌卓看向喜嬷嬷。 喜嬷嬷忙上前来:“幕主为殿下扫床。” 凌卓对凤云鹤一扬下巴:“该你了。” 凤云鹤无奈,还该他了,敢情她当自己是旁观者。 凤云鹤依着喜嬷嬷的指引做样子略整理下红色织锦被,而后便是一对龙凤枕,待看见凌卓枕边的盒子和紫花坠子时,便手指有些停顿。 能放在此处,大概是她平日最珍视的东西。 凤云鹤不动声色的一一为她放好,这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东西吧。 “请殿下与幕主并肩同坐,饮合卺酒。”喜嬷嬷脸上堆满笑,带着小宫女凑上前来。 托盘上的琉璃盏盛满了酒。 两个杯子用红线相连下方坠着金色玉石相间的穗子。 凌卓与凤云鹤各执一杯,臂弯相交,凌卓忽然心口又是有什么在涌动,凤云鹤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恍惚,此时若是夙歌,该多好。 但也就仅仅是一瞬间的神往和沉醉,就在凤云鹤想捕捉时已经被她收了起来。 二人执着杯盏四目相对,凤云鹤心如擂鼓。 喜嬷嬷上前来祝祷:“愿次帝殿下与幕主,在此合卺之日,情深似海,爱意绵长。举杯共饮,祝福殿下与幕主一生相守,幸福安康,白首不离。” 饮酒时,二人凑的极近,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加重。 凌卓自认为面对逼迫她的凤云鹤是铁石心肠,但这样的氛围和距离下,她却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她的心在跳,脸上有些发烫。凤云鹤真的很好看,她明明不该想入非非,让自己有种负罪感。 凤云鹤没想过此生还能有与她如此近距离的机会,她白皙的面容如今羞红一片,更是人比花娇。 这是他自小便喜欢的女孩子,记了一辈子,曾以为只是一个念想,没想到多年兜兜转转,却与她真的成婚,还记得当年妖王的恶作剧,给他们牵下了一条解不开的红线。 第203章 霸王硬上弓? 他忽然想抓住眼前的一切,他有了对这红尘的眷恋…… “礼成!”喜嬷嬷十分高兴的看着二位新人饮尽了杯中酒,大声喊了一声啊把二人的理智和冷静又按回了脑子里。 凌卓松了口气,放下酒杯,便起身:“本殿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织锦正引着喜嬷嬷走出去,着人给内外殿迎亲送喜的人打赏。 听见凌卓的话便上前来:“殿下与幕主可以暂且休息,待到酉时前去潋滟池饮宴即可。” “好好好,快帮我把这些都拆了。脖子都要累断了。”凌卓说着便开始拔下那些珠钗,走向梳妆镜。 岚儿和暖香赶紧关上殿门,上前来帮她。 凌卓看着自己盘起的长发被放下来,脱了厚重的吉服,只着了内里的束腰长衫,又让她们打水净面。 收拾完一切,方突然想起来,回头一看,便看见凤云鹤依旧坐在床边,正看着她。 “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凌卓无语。 凤云鹤唇角溢出浅笑,起身上前来,伸手取了梳子。 暖香与岚儿相视一笑,一起退出殿外,轻轻关上了门。 凌卓想逃,但被凤云鹤轻轻按住肩头,他手执祁阳木嵌宝梳,执起凌卓黑如锦缎的长发,轻轻为她梳理。 “盘发太久容易累,臣为你舒缓一下。” 凌卓因他靠近而绷紧身子,略带警惕的盯着自己和凤云鹤倒映在镜子中的身影。 “殿下,如果累了便上床休息下吧,到时间了臣叫你。”凤云鹤细心的为她梳理完长发提议。 凌卓听见床字,脑子里忽然想起来喜嬷嬷的叮嘱,在房事时她需要主动点。 顿时那画册上的画面在眼前翻过,凌卓脸颊忽然便发烫起来。 什么鬼?他不是这意思吧?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呀! “我…本殿不困。”凌卓别过头,不愿看他。 凤云鹤也似是恍悟了她在别扭什么,便低低的笑了起来:“臣不怕殿下霸王硬上弓,但也自知分寸,不会影响殿下心情,殿下兀自休息便好,当臣不存在。” 凌卓因他一句霸王硬上弓一呆,这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词呀:“我以前连这话也对你说过?” 天呐!莫不是曾经她对他使过什么心思而自己却忘了吧?! 凤云鹤笑的更是开怀:“是呀,殿下夸臣俊朗,还说要是长大了更好看就霸王硬上弓的把臣掳进宫里给你暖床。” “不可能?!”凌卓不信邪,自己小时候能有这么猖狂。 “那看来殿下是打小就说大话了。”凤云鹤戏谑一笑。 凌卓黑下脸,起身牵着凤云鹤的手腕就往床边拖,一把将他推倒床上,自己跳上去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撑着身子俯身看着他:“本殿从不说大话,但是,本殿分人。你不行。” 她的态度明明白白,她心里只有夙歌,身心都只为夙歌,而不是凤云鹤。 凤云鹤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凌卓的长发扫在他耳畔,他忍不住翻身将凌卓压下:“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臣不行?” 凌卓一惊,奶奶的喜嬷嬷不是说必须女帝主动才行吗?他怎么反客为主了? 凌卓忙用双手支着他胸口,阻止他靠近:“你放开本殿。” 凤云鹤看她没了刚刚那不可一世的狂傲劲,真的是一如既往善于伪装成大灰狼的小白兔。 他觉得有趣就还想欺负欺负:“臣不放。臣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死人,殿下百年还是得和臣关在一个棺材里。就算臣想自己睡一个棺材都不行。” “你做梦!本殿长命百岁,你自己在棺材里好了!”凌卓努力撑着不让他再靠近,想避又被困的死死的,这个死男人怎么这么大力气。 她是不是自作自受?!招惹他干嘛?! “好好好,殿下金口玉言,臣一定死在殿下前面。先去等着殿下。”凤云鹤笑眯眯的双手撑在床上,把凌卓困在其中。 凌卓给他一个白眼:“你死了我就废了你的位分,让你进不了本殿的陵寝。” “那臣至少名字记在史册过,不亏。”凤云鹤得意洋洋。 凌卓抓狂,她怎么斗嘴斗不过他!!! 生气直接抱着凤云鹤胳膊就咬了上去,她很用力,她等着凤云鹤哀嚎着放开手让她躲开这里。 但等了很久都没声音,凤云鹤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从愤恨,到疑惑的转头看向自己。 “咬一臣一口,殿下是不是能开心点,放下对臣的敌意?”凤云鹤松开了困住凌卓的双臂。 凌卓愣了一愣,蹬掉鞋,自己滚进被子里,把自己卷了起来,藏在里面。 她开心吗?能放下敌意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就想当个鸵鸟,人心是肉做的,她的心也是,纵使知道或许曾经和凤云鹤相识过,但她不想面对,忘了就忘了吧,挺好的,那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去和夙夙在一起。 自私一点,爱自己所爱。 凌卓裹着被子觉得这样还挺安全温暖舒服,没多久便睡着了。 凤云鹤见她没动静,便转到另一边,看她脑袋搭在被子边上,两只手还在拽着被子,人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忍俊不禁,伸手轻轻帮她撩开贴在脸颊上的发丝。 如今尘埃落定,他已经成为她的幕主,了此残生,可以守在她身边,这样便是他最后的心愿…… 待到临近酉时,织锦在外轻唤要为殿下梳洗更衣。凤云鹤便拍了拍凌卓,示意她起床。 凌卓看着趴在床边的凤云鹤,不禁有些羞赧,掩饰着尴尬,从被子卷里把自己放出来,对殿门喊:“进来吧。” 织锦等人方推门而入,见殿下发丝有些乱糟糟的还打着哈欠,但幕主却是依旧如初,便知他们没发生什么。 忙着手派一队人伺候幕主,一堆人伺候次帝重新换了另一身吉服,再梳洗修整一番。 待到凌卓与凤云鹤穿着整齐行至潋滟池。 帝王与皇后已经在分别与大臣和内外命妇聊天饮茶,见着通报次帝与幕主已到。 皇伊贤则是点了点自己身侧,示意凌卓坐这边,她是女帝,见朝臣乃是家常便饭,不用顾忌男女大防。但凤云鹤是幕主是男子,则也不必去皇后那边。 如此一来,凤凌霜很想看看自己弟弟怎么样了,但又没有机会。 直到她贴身女官在她耳边小声回禀说次帝与幕主什么也没做,自此,凤凌霜便不自觉攥紧了酒杯。 第204章 余生只想陪着你 她在次帝大婚前特意让教习嬷嬷讲房中事自然是有目的的,她以为次帝会照办,但却没有。莫非是因为白日,所以两人都没兴致?且再等等。 凤凌霜压下心头的烦躁,换上皇后标志性端庄得体又大方的笑容应对命妇们的恭维。 而皇伊贤看着凌卓面色如常,便知这个妹妹是打小就信奉对感情身心俱洁,必然不会就范。 “今日可是累坏了?”皇伊贤身子向凌卓一侧倾了倾,压低声音笑着问。 凌卓端着酒杯应对着下方敬酒官员,亦是向皇伊贤的方向靠了靠:“累掉半条命。”说罢一仰头饮尽杯中酒,下方有官员开始送来祝福词。 “他怎么样?还算安分吗?”皇伊贤瞟了一眼正在同样应对祝福的官员的凤云鹤。 “还算安分。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凌卓始终觉得自己忘掉凤云鹤与自己这个哥哥脱不了关系。 皇伊贤摇了摇头:“朕有什么好瞒着你的。” “真没有?” “真没有。”真要告诉凌卓她再想起那阴影可就坏了,倒不是他不舍得拿国运去救,而是实在怕了凌卓那般叫不醒时整个皇朝风云大变的模样。 说起来凌卓那般瞪着眼睛却毫无声息的样子也一直是他的心理阴影。 “哥哥你可不要瞒我,如果你瞒我后果自负哦。”凌卓起身亲自给皇伊贤倒了一杯酒,在他耳边小声威胁。 皇伊贤动作微滞随即挑眉看她:“朕倒是想看看我的小阿卓会给朕带来什么后果。” 没有关于曾经的记忆,只要凌卓与凤云鹤真正在一起,那么即便她能知道以前一些事,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妹妹惯会嘴硬心软。 “当然是不给你喝子酿。”凌卓把皇伊贤手中的杯盏拿走,塞给他一杯果子酒:“嫂嫂腹中有孩儿,你莫要饮烈酒再熏着孩子。” 皇伊贤哑然失笑:“你这后果朕无法接受,快给朕,平日里朕都喝不着子酿。” “不给,你今日都没帮我。”凌卓傲娇的一扭头,转身就回自己座位。 皇伊贤想了想方知道她说的是不得已亲了凤云鹤的事,不禁忍不住爽朗的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畅快。 下方官员见帝王开心便都齐齐起身敬酒。 凌卓送了哥哥一个大白眼。 转眼看见凤无双正在一堆老臣身后的小矮桌那闷头吃菜,她资历浅,但位置高,导致在内阁里比较尴尬,同她一起的女官品阶太低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所以她如今在一众朝臣中形单影只。 凌卓自开女子恩科便知拔得头筹的会面临什么,她们不只要面对男性的凝视和不信任甚至鄙夷或者侮辱,还要反复在逆境中被风吹雨打。 如今凤无双是她的近臣,她凌卓必然要给她撑腰才行,否则在内阁她更是孤立无援。 念及此处,凌卓便着织锦去传唤凤无双前去潋滟阁附近的廊亭。 凤云鹤听见她传唤凤无双,便抬眸看向凌卓:“臣可否随殿下一同前往?” 凌卓一愣,想了想这是凤无双的哥哥,凤无双一直把他当偶像,似乎见见也无妨,于是点了点头。 凤云鹤随着凌卓走出潋滟阁,那阁中的喧嚣立刻便像过眼云烟般逐渐后撤远离。 没有潋滟池畔的歌舞声,夏夜的廊亭四周蛙鸣声一片。 “这里还有小银鱼吗?”凤云鹤指着潋滟池的浅滩问。 “不知道,本殿也许久没来过了。”凌卓淡淡的说。 “此处的废弃宫殿如今都修葺这般好了?!里面住的谁?”凤云鹤指着一处宫殿问。 “兰溪宫,目前没住人,但快了。”未来选秀后此处便会有新人入宫。” 凤云鹤听出她的意思,便没再说什么,后宫每多一个新人,他阿姊的恩宠便少一分,帝王的心便被分更多份。 凌卓见他沉默,便知他在想什么,轻哼一声:“自己选的路,是盛世独宠还是百花争艳,都是命数。哥哥身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本就是正常。也就是他这些年忙于政务又洁身自好,所以在皇后入宫前没有任何侍寝的人。如今皇后有孕,地位稳固,你们凤家没什么好担心的。” 凤云鹤闷闷的嗯了一声。 凌卓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不言语间揭本殿老底了?你是突然转性子了吗?” “殿下为何不纳臣?陛下后宫三千,你为何要承诺不再纳臣?你可知今日的承诺是要记进史册的。”凤云鹤语气低沉。 “本殿还以为你是又为了什么事打算算计本殿,告诉你也无妨,不管是谁,本殿都不愿他因我一时喜好就被困这片天地一辈子。你也好,夙歌也罢,哪怕本殿是男子,也不会主动去如此做把女子当做生育机器,豢养起来。”凌卓低着头将脚边的石子踢向前方,影子在身后拖了老长。 “本殿此生注定不会有子嗣传承,皇朝也不用本殿在子嗣方面出力,本殿……也做不到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至于所谓的孩子爹,幕主或幕臣,其实并不需要,反正本殿到这个世界也是意外,若非背负皇朝龙脉,大抵也不会有目前如此的境况。” “殿下……阿卓……”凤云鹤驻足唤了一声。 凌卓停下脚步回头奇怪的看着他。 “臣曾还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但现在觉得逼你纳臣,一点都没错。”凤云鹤的面容隐在廊灯照不到的阴影里,却有一丝水气氤氲在他的言语之中,潋滟池畔的风吹起他宽大的袍袖,仿佛下一刻他便似仙鹤一般飞走。 凌卓一愣,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果然就是算计她,打她的主意。 “你是不是只为了本殿一句荫蔽凤家的承诺?” “是,也不是。” “哦?那你是何意思?” “……臣余生想守在殿下身边。” “本殿身边…我身边只有夙歌的位置,分不出多余的给你……”凌卓转身避开他的眼神。 “臣明白。”凤云鹤回答的很干脆:“臣就在紫宸宫陪着你,一日三餐四季。” 凌卓走了几步,顿住脚,片刻便什么也没再说,抬脚向廊亭而去。 第205章 心疼哥哥 凤无双比凌卓二人先一步到了廊亭,眼见凌卓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廊亭,便上前来行礼。 她今日着了官服,内阁独有的圆领朱红色长衫上纹绣着山川河岳。 凌卓看着她身上的官袍略皱了下眉:“本殿就说内阁的官袍就只适合那些老头子们的古板模样,果然连你探花娘子的样貌都压不住这丑了吧唧的制式。” 听她上来就随口吐槽,凤无双愣了下,抬眼便看见凤云鹤唇边扬起的笑意,于是便也放松了些许:“回殿下,这已经是织造局特意为臣量体裁衣制作的了。” “织造局也都是沿用旧制毫无新意。如今北境战乱平息,本殿拨给地方恢复民生的银子还剩了些,正好为各位臣公重新制作官服,改一改朝堂上的面貌,否则上朝往下看时都觉得影响心情。”凌卓示意二人坐下,身后在廊亭外伺候的宫女立刻奉上茶点。 “殿下主要是想专门为女官设定官袍,而不是盲目随从男子官袍,打算让女子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不被看扁。”凤云鹤为凌卓倒了盏茶,又给凤无双倒了一盏。 “多谢殿下还想着我们几个不起眼的女官。”凤无双叹气。 “你们是为本殿工作的,本殿自然要护着你们,今日宴席按着官员品阶安排的,混在男子中间,暂且委屈了你,之后本殿会与皇后协调,朝中宴饮,必然要为女官单独列席。许多规矩都需要人去走才能趟平,所以日后你有任何地方觉得不好,便随时告诉本殿。” “是。殿下,今年学坊开学在即,准备启用新学制,目前皇朝各地的府衙也都按着条例上报了当地推举的学子名册,如今已经有不少学子启程前来学坊了。”凤无双将自己近期接手的学坊进程呈报。 凌卓点头:“前几日工部也上奏了学坊布局调整,等着验收,这两日本殿得空便去学坊,你将手上的事安排开,随本殿一同前往。” “遵旨。”凤无双颔首。 “殿下,臣可否一同前往?”她们一直在谈朝中事,如今提到学坊,凤云鹤忍不住问。 凌卓秀眉立刻蹙了起来,学坊可都是老熟人,而且今日刚在凤家令他以后只准在紫宸宫范围内,如果他想要出宫,这个…这个可以吗?皇后也是不许出宫的吧? 凤无双看自己哥哥在凌卓面前还需请求被允许才能出宫,不禁心疼不已,她不明白哥哥为何要进紫宸宫,她问过,但他拒绝回答。 一向高洁不屑于世的哥哥,为何非要如此…… 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执着…… 凌卓扫见凤无双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禁心软了,人家宝贝哥哥就这样进了宫,连陪同去学坊都得请求,如果直接拒绝,好像确实不顾人情。 可,那是学坊呀,那可是她和夙夙以及一众好友认识的地方。 见凌卓踌躇不定,凤云鹤便笑了笑:“殿下不必烦忧,臣不过随口一问。殿下要处理公务。臣在一旁也碍手碍脚的,还是在紫宸宫等你回来的好。” 他想去学坊,是因为当年之事直接断了他准备去学坊的路,此去经年从未踏足过学坊,因此才唐突一问。 凌卓松了口气,怕自己态度伤人,于是弥补:“你若想去便选个日子自己去。本殿带着朝臣需要处理一些事,你去了不方便。” 凤云鹤点点头:“谢殿下成全。” “嗯,但仅此一次。皇后且不许出宫,本殿也不能随你心意放行,否则御史言官必然要上奏告状。”凌卓饮了口茶,心说虽然那些御史言官告状也没啥用,否则这些年她任性的很,早被告的撞了南墙。 凤云鹤得偿所愿也不纠结,拿了枚青鱼糕递向凌卓:“臣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个。” 凌卓眼神落在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的青色团鱼糕点上,唇角抿了抿,还是接过来勉强尝了口。 这青鱼糕小时候就因为太喜欢,所以后来有次吃多了被撑到吐了,从此便戒了。宫中已经多年不准备青鱼糕,这也是自皇后张罗宴席才又被允许摆上了桌。 这事凤无双倒是知道,之前饮宴时凌卓看着自己桌上有青鱼糕便让人撤了下去,凤无双当时都看在眼里了,知道她如今口味已然不喜欢。 眼下凌卓还是接过了哥哥递给她的,即便出于礼貌,但凤无双心里到底好受了些。 凌卓虽然被迫而为,但她心底纯良,到底做不出来嘴上说的那样要让凤云鹤后悔逼她大婚的事。 第206章 不准分居 宫宴完毕,凌卓与凤云鹤回到紫宸宫。 凌卓自顾自卸去钗环首饰,洗去妆容,在一旁的暖香阁小温泉里泡了个澡,觉得特别解乏。 便安排织锦去把东侧殿收拾利索,给凤云鹤居住。 织锦犹豫半晌才回到:“殿下,陛下着人特意安排,说您不许与幕主分居。” 凌卓正在拿着长帕擦头发,手一顿脸就黑了下来:“哥哥当真这么说?!” 织锦点头强调:“特意交代,必须圆房。” 凌卓深吸一口气:“哥哥管的未免太宽了。” 织锦不敢接话。 凌卓握住梳妆镜前的梳子,狠狠攥在手心里,闭上眼睛,许久才堪堪忍下这口气。 哥哥竟然在帮凤云鹤,这不符合他以往对自己的放任自由的态度。 莫非这也是凤家用兵权交换逼她成婚的一环? 不然本定在年末的婚礼为何提前了半年? 凌卓忽然想到大婚前教习嬷嬷特意叮嘱女帝要主动之类的话时凤凌霜也在,是她特意安排如此强调的吧? 他们都知道自己心中有夙歌不会接受凤云鹤,却都在逼着她妥协。为什么? 凌卓起身走向寝殿,穿过垂花厅时便看见凤云鹤正独自坐在廊下,斜倚着廊柱不知在想什么。 他入主紫宸宫,应着凌卓要求府上所用的侍从一概未带,紫宸宫里又多是小宫女,也就织锦嬷嬷年纪长一些。 凌卓踌躇再三,此时天色已晚,帝后又忙碌一天,再去打扰也多有不便,可眼下怎么办? 想了想凌卓只能走过去说:“是本殿思虑不周,今日只能委屈你自己照顾自己了,织锦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不方便照顾你。暖香阁有温泉,你可以自行使用,只是不许动本殿的东西。” 她下了一半的棋局还在那,温泉水是活水,让他用一次好像也无妨。 凤云鹤直起身颔首一礼:“是。” “紫宸宫没那么多规矩,你随意便好。”凌卓转身正想回寝殿,忽然又想起必须圆房的旨意。不禁翻白眼,纠结一番才冷冰冰的说:“你今晚睡本殿寝殿。” “遵旨。” 凌卓回到寝殿,织锦见她长发还未干透,便又拿了棉帕为她一点一点擦干,与她闲聊:“殿下,老奴今日见着幕主才知道这天下竟然有这般好看的人,之前见夙公子时,便感叹夙公子虽经历北境风雪但面容依旧俊朗。但幕主则是不同于夙公子,幕主往您身边一站,才似与您是同一个画面里的人。” 听织锦拿夙歌与凤云鹤对比,凌卓正将装着玉石的匣子打开挑来挑去,她也不生气,忙着手上动作,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论起样貌,凤云鹤是远超常人了一点,但正因如此,才没必要进宫给本殿当什么劳什子幕后之主。” “为什么呀?殿下这般出众的样貌就该有幕主这样的匹配。”织锦没能明白凌卓的意思。 凌卓挑了颗粉色的玉石捏在手里看了看,丢进匣子里:“你看这么好看的美玉,就这么困在匣子里,能有人看见他的美吗?这四方宫墙,想出的出不去,而他却非要进来,拦都拦不住。” “或许幕主也是心悦于您,所以甘愿入主紫宸宫。”织锦拿了梳子,给凌卓一点一点顺着头发。 “他第一次告诉本殿想入主紫宸宫时,本殿就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本殿。他亲口回答的不是。”凌卓纤细的手指又拨弄着玉石珠子。 “或许…不是喜欢,是爱您呢?”织锦觉得就幕主看殿下那眼神,要是说不喜欢,那肯定是说谎。 凌卓回头有点困惑:“不喜欢还能是爱吗?” 织锦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信服力的说法能印证。 “那殿下喜欢幕主吗?”织锦转了个话题。 凌卓摇头:“本殿与夙歌也算是一路走来一起历经磨难,如果本殿容易被样貌吸引,那么也不会为夙夙一直执着,说起来,本殿更喜欢在夙夙身边不用太费脑子,他总是能把一切都想好安排好。” 织锦点点头:“确实,上次殿下醉酒回来,就是夙将军送您,他确实十分沉稳可靠。” “是吧。”听见织锦也夸赞夙歌,凌卓眉眼弯弯。 而织锦却随后看向殿门,忙低头福身一礼:“幕主。” 凤云鹤表情淡淡,点了点头。 织锦看他长发兀自还在滴水,便看向凌卓请示:“殿下…” 凌卓纳闷的回头收到织锦的眼神,便开口:“着了暖香和岚儿帮幕主将湿发擦干。” 织锦见自家殿下此时对幕主没有太大敌意,便忙着了二人去伺候凤云鹤。 凤云鹤反而拒绝:“不必了。臣自己可以的。” 他不喜欢被不熟悉的人碰触。 凌卓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强求,示意织锦将巾帕拿给他。 凤云鹤的长袍被湿发染湿了不少,接过巾帕后便坐在凌卓身旁不远的圆凳上,慢慢擦着湿发,动作有些生涩。 织锦见此轻轻推了推凌卓,用眼神示意自家殿下不能这样坐视不理,幕主太可怜了。 凌卓转头当看不见,心想他入主紫宸宫就该想到会如此。 但织锦俯身到她耳边悄声说:“殿下,明日还要觐见帝后,幕主若是着凉生病了,皇后娘娘必然又心疼的紧,她还怀着身孕……” 她点到为止,但凌卓明白,只怕凤凌霜会像护小鸡的老母鸡似的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想想就觉得头疼,大婚前和凤凌霜就已经闹的十分不愉快,以往大家和和气气的模样都因为纳臣而撕破了脸。 这宫中凌卓可以仗着自己是帝王不在乎凤凌霜,但她怀着身孕若是真有好歹,凌卓自己都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示意织锦她们下去休息。 凌卓执了巾帕走向凤云鹤,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站在他身后,扫开他的手,用巾帕将他的长发全部拢起,从上至下一寸一寸攥干了水。 而后又换了两方干的巾帕再擦一次,才开始一点一点的放在巾帕上慢慢的轻轻搓动。 凤云鹤的长发乌黑亮泽,如若黑色的锦缎,散在身后,直至他腰间。 擦了一会,凌卓站的有点累,便坐了下来,闷不吭声的继续擦。 第207章 洞房花烛夜 “阿卓。” “嗯?”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嗯…” “阿卓。” “嗯?” “………夙歌昨日回到盛都。” 凌卓执着巾帕的手一顿,立刻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凌卓转到凤云鹤身前,看着他平静的面容问。 “臣…臣的暗卫一直留意着他的动向。”凤云鹤略一迟疑后坦白。 “你想对他做什么?”凌卓警惕。 凤云鹤见她紧张,心里只觉得钝痛:“臣没有对夙将军做任何事,也没机会对他做任何事。我们之间不过是因为殿下而略有交集。” “本殿警告你,不许对夙歌做任何不好的事,否则本殿杀了你。”凌卓丢下手中的巾帕,转身便走。 夙夙回来了,他一定在属于他们的家。 凌卓随手拢起长发至头顶,找了身外袍穿好,便向门口走。 凤云鹤看着她的背影毫不留恋的离去,捡起被她丢掉的巾帕,自己擦着头发。 平日里凌卓晚上甚少用人,今日大婚之夜,等待值守的宫女都去偏殿修整,此时紫宸宫里其他宫人都退下休息,倒是没人发觉凌卓自己出了门。 凌卓对宫中熟悉,因着她大婚,四处宫灯常亮,让怕黑的她多少有些安心。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今日任轻风亲自值守,正蹲在树上无聊看天就发现凌卓的身影大步流星走出来。 “本殿要出宫。”凌卓脚步不停的回答。 任轻风顿时瞪大了眼:“今日可是您大婚之夜。”饶是他个榆木脑袋也知道殿下此时不能出宫。 “夙夙回来了。”凌卓头也不回。 “殿下,您若此时出宫,势必会惊动陛下。”任轻风可是被陛下责罚怕了,拦在凌卓去路上。 凌卓身影一顿,念及哥哥逼她圆房,便来气绕开任轻风:“惊动就惊动去吧,谁让他逼本殿做不想做的事。” “殿下……今日陛下的暗卫也在紫宸宫附近,您真的出不去…”任轻风苦笑着继续拦她,他是和他们一早碰过头的,他们都是奉旨在此盯着殿下,不许殿下任性出走。 凌卓彻底傻眼:“什么?还派了暗卫盯着本殿?” 任轻风点头,指了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给凌卓,立刻便有几道身影十分配合的出现在树上山石后廊檐上,对凌卓遥遥躬身一礼,而后隐去身形。 “陛下旨意便是如此。”任轻风无奈摊手摆明不会放她离开。 凌卓咬牙,但看着周围寂静一片的黑夜,知道自己闯不出去,沉默片刻,便转身回了紫宸宫。 眼看凌卓去而复返,把寝殿门打开后自内关上,凤云鹤神情一滞。 凌卓气呼呼的把外袍脱了,头发打散,将鞋蹬了,光着脚就奔着凤云鹤而来,拽着他手腕将他带到床边,推倒床上,欺身上前,跨坐他身上,便去扒他寝衣。 凤云鹤被她忽然而来的气势惊怔了片刻,胸膛皮肤微凉时,凌卓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他身上。 她俯身盯着凤云鹤的眼睛:“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殿?” 她的眼泪落在凤云鹤眼下,似是他也流泪了一般。 凤云鹤沉默不语,只是抬手去擦她的眼泪。 凌卓转头躲开他的手。 “若非有什么事,哥哥不至于如此对我。”凌卓委屈哥哥此次没有和她站在统一战线对待凤家的姐弟。 “陛下逼你与臣圆房是吗?”凤云鹤蹙起眉头,慢慢垂下眼眸,陛下会如此做,只怕是因为父亲与他做了交易…… 凤云鹤心中苦涩,他闭上眼睛,将眼眶里的眼泪忍了回去,他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境地,他不过是想在她身边而已。 “殿下,不必勉强自己。”凤云鹤一只手撑着凌卓肩膀,坐起身,轻轻推开凌卓:“臣也不想如此。” 见凤云鹤无意,凌卓则是来了脾气:“你不想,那为何你阿姊和我哥哥都非要逼迫于我?!强调一定要圆房,本殿就不明白了,没有感情的人,为什么非要牛不喝水强按头。” 她将凤云鹤又推倒,俯身过去,恨恨的凑在他面前,目光中满是愤懑:“你不想如此?你不想的话他们又是为谁在逼本殿?” “说什么不喜欢本殿,说什么对不起,说什么要余生守着本殿,凤云鹤,你告诉我,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所有人都在心疼你,为你铺路?你告诉我,我到底欠了你什么?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欠了你一条命?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卓的语气从充满恨意到逐渐受伤的崩溃,埋首在凤云鹤肩颈间放声大哭。 哭声中充满愧疚和挣扎难过。 “我想自私一点,我想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不想探究真相,我怕我知道自己欠了你什么,就不能去和夙夙心安理得在一起……凤云鹤,如果是我欠你的,你为何要放弃凤氏的继承权来入住紫宸宫?你换个方式让我偿还不成吗?” “为什么,偏偏选择一条让我恨你的路…” 听着她的控诉,一句一句砸在他心上,如刀割如火烧。 凤云鹤呆呆的看着帐顶,眼角不停的有泪滑进鬓角,因为只有你能救我,这句话徘徊在唇边却不肯说出口。 不是的,他不需要她与他圆房来救他,他的本心真的只是想在她身边走完剩下的路。 可阿卓就在他身边,他却没有拥抱她的勇气。 第208章 勉强一夜 “凤云鹤,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最会和我斗嘴了吗?你回答我呀,哪怕你骗骗我,说你得了不治之症,只有我能救你……”凌卓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抬起头,满脸泪水,伸手拍了拍他脸颊。 凤云鹤的眼神慢慢被拉扯回来,看向她,眼神中满是不舍和难过,最终慢慢扬起唇角:“阿卓,因为我自私,只想得到你荫蔽凤家的承诺。” 凌卓惊怔的看着他,眼中挥之不去的质疑和不敢确信,随即坚定的否定:“不,不对,我不信只是如此。如果没有隐情,你继承凤家远比本殿一句空口承诺要对凤家有利的多。” 凤云鹤避开她审视的眼神:“臣没有资格继承凤家。” 凌卓皱眉,今日右相所言她又不是没听见,那般的痛惜和不舍,哪里会是能不肯把凤家交给他的模样。 “殿下,你太沉了,臣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凤云鹤轻轻推了下凌卓,满是嫌弃的岔开话题。 凌卓一个激灵,刚刚太冲动了,如今她确实把自己压在人家身上,脸对着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凌卓咬牙不可能避让,只是撑起自己,与他分开一些距离:“你今天必须回答我!” 见她仍旧坚持,凤云鹤叹气:“阿卓,给我一点保留自己内心的权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爱自己想爱的人,不必顾虑我,我已经完成了自己愿望,你不必为我妥协任何事。” 看着凌卓哭红了眼眶,凤云鹤终是心疼的伸手抱住了她,把她揽在怀里:“有我陪着你,便不会怕这大殿中的黑暗了。” 凌卓脸颊贴在他胸口,想推开,却终究是放弃了,不管她愿不愿意,承不承认,名义上他都已经是她的人。 “凤云鹤。” “嗯?” “你真的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凌卓始终对哥哥逼着她圆房心存疑虑。 凤云鹤愣了一下,终还是婉拒:“臣打小也被殿下灌了一脑子的身心如一的想法,殿下的心是夙歌的不是臣的。那么身也不必因臣而倍受委屈。” 凌卓一怔:”我还对你说过这些吗?” “是啊,殿下指着臣说,凤云鹤你听好了,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许三心二意,不许将人娶进门后再娶小妾,不许当花心大萝卜。”凤云鹤学着小时候凌卓的语气说。 凌卓不禁噗嗤一乐:“确实像我说的话。” “是啊,臣当时年少无知,被殿下一吓,这些年始终牢记着殿下的旨意一刻不曾忘怀。”凤云鹤见她不再执着,便也放松许多。 “我才不信,以你的样貌,还能不招蜂引蝶。”凌卓嗤之以鼻。 “那殿下也觉得臣十分俊朗了?”凤云鹤轻笑,带着些许自傲。 “尚可。” “尚可呀,唉,看来臣如今长残了呀,小时候殿下还夸臣举世无双呐。”凤云鹤喟叹。 “呃....我小时候眼光就不太好。”凌卓觉得眼皮有些沉,在凤云鹤怀里,两只胳膊都被束缚住有些不舒服,便抽回手,慢慢揽住他的腰,在他臂弯里找个舒服姿势。 她回抱住了他,在他怀里,像收起利爪的小猫一般温顺柔软。 凤云鹤呼吸一滞,将她拥紧了些:“殿下。” “嗯?” “你愿意接受臣吗?”他有些紧张的试探着问。 “不愿意....” 凤云鹤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但今天可以破例....”今天是她与他人生仅有的洞房花烛夜。 纵使彼此心有隔阂不会圆房,但暂且放下所有成见,只为温暖一下对方。 “好。”凤云鹤合上眼眸,遮住眼中的失望。 翌日清晨,凌卓早早便起床。 安排织锦早膳后去向风凌霜要人来伺候凤云鹤日常起居,叮嘱织锦要严格挑选,不要让紫宸宫混进来闲杂人等和眼线。 织锦应下。 凌卓着了身方便骑马的男装,高束马尾戴了银冠,准备出宫。 “殿下,今日您还需要带幕主去见陛下。”织锦提醒。 凌卓摆摆手:“不去了,陛下来问,就说本殿正在生他的气。” 随后,凌卓看向正束起长发的凤云鹤:“你可以去见见陛下和皇后。” 凤云鹤点头算是应下,而后说:“殿下,今日可还会回宫?” 凌卓摆了摆手:“不回了。” “好,殿下路上小心。”凤云鹤含笑道,笑容温暖和煦,眸光深沉如水。 两人心知肚明,凌卓势必要去找夙歌。 凌卓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时间尚早,朦胧的雾气还带着些许清凉,凌卓骑着千里骢自太和宫一路疾驰,待回到家,远远便看见独自站在花树下,遥遥望向盛都的夙歌的背影。 “夙夙。”凌卓轻声唤了一声。 夙歌身形一颤,回过神不可置信的看向凌卓跳下千里骢就向他奔来,下意识伸手接住了扑进他怀中的凌卓,他依旧觉得好似在做梦。 凌卓揽住他的腰,他身上好冷,被雾气浸湿了衣衫,心疼的抬头看着他冒出胡茬的脸庞:“你在这站了一夜?” “阿卓。”夙歌仿佛刚确信了真的是她,用尽力气抱住她,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凌卓回抱着他:“夙夙,我回来了,别怕。” 她感受到了他的无助和无尽的悲伤,收紧了胳膊只想拥抱住他。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今天可是大婚第二日,陛下...”夙歌扶住凌卓双臂,话未说完,凌卓便已经勾下他脖颈主动吻了上去。 夙歌一愣,随即霸道而缱绻的抢回主动权,弯腰将凌卓打横抱起来,走进房中。 凌卓被思念和委屈压抑的心让她不管不顾的对夙歌索取,夙歌亦是不再踌躇迟疑,回应着她,引导着她,一起将对彼此的爱释放出来。 “夙夙,我爱你。”凌卓一遍一遍的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她的心从未动摇过的爱着夙歌。 夙歌眼眸中氤氲着雾气,将凌卓揽在怀中,与她紧紧贴在一起,亲吻着她的脖颈,吻去她滚落眼眶的泪水。 十指相扣,那份连接在心中的触动在一次一次的碰撞着彼此。 “阿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用请求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她,凌卓感受到自己身体中的他在微微颤抖,忍不住环住他的腰:“好,永远和夙夙在一起。” 夙歌不再隐忍自己的所有情绪,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凌卓终是疲惫的睡了过去,夙歌依旧抱着她不想离开,肌肤相亲,感受到切实的温暖。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大婚,没有提凤云鹤。 第209章 被逼回宫 一切如以往一般在一起,凌卓依旧会黏着夙歌,在他面前像个孩子撒娇,耍赖,和恶作剧。 只是不知为何两人心里总是有了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凌卓心知是因为自己背负着对凤云鹤的责任,无法再如以往洒脱。 待到日落,任轻风带着皇伊贤的话来到凌卓面前时,凌卓正在和夙歌练剑,夙歌自处理完西南驻军之事后,便向帝王请了几天假,自是也不必去军中点卯,便开始着手指导凌卓的武艺。 凌卓想着自己出宫时被暗卫阻拦,便也知武艺不行真的寸步难行,于是踏踏实实的向夙歌学习。 夙歌能在一次引领下便让凌卓的射箭本领瞬间提升,如今教授其他的,也莫名与凌卓十分契合,凌卓学到不少他自己感悟出的技巧和变招。 眼看任轻风不约而至,手中剑锋一挑便横扫过去,任轻风挑眉身子后弯避过,而后出招去扣凌卓手腕,欲将剑打落。 凌卓不闪不避,在他即将夺剑之际,松开握剑的手,剑下落,任轻风欲夺,凌卓另一只手已然抓住了剑柄,就地一滚自下而上直逼任轻风咽喉。 任轻风没料到她变招之快,直逼而来,慌忙脚尖一点向后跃。 凌卓剑锋落空便收剑笑了起来:“老任本殿是不是略有进步。” 任轻风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喉头,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剑锋的冷冽:“殿下也太能开玩笑了,这哪里是略有进步,简直是日进千里。夙将军真不考虑开帮立派吗?您这武艺不能被传承,简直是一大憾事。” “也就阿卓能深知我所说的精髓迅速提升,其他人多说无益。”夙歌毫不掩饰的偏爱。 被塞狗粮,任轻风深吸一口气,无奈说道:“殿下,陛下让属下来传话。” “何事?”凌卓依旧没忘被哥哥硬给控制在宫里,若非如此,她的夙夙也不用自己站在这一夜。 “陛下说…”任轻风飞快的瞟了一眼夙歌,见他神色平淡,方继续道:“陛下说,幕主不是纳进宫就可以丢下不管的,将其名字记入宗祠也得您出席才行,以及…以及…” 凌卓拉下脸:“以及什么?” “以及…你不要以为你不肯就犯哥哥就不知道。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完成任务再有其他事自然有哥哥替你挡着。”任轻风学着帝王的语气,感受到凌卓身上的低气压,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凌卓将手中的剑狠狠贯入地面,咬牙切齿,哥哥竟然知道他们没圆房,难道是凤云鹤说的? 还是织锦她们被叫去被问了? “是谁透露出去的?”凌卓语气阴鸷。 “据属下所知,是皇后娘娘见过幕主之后察觉到的,然后哭着去寻了陛下。”任轻风声若蚊蝇。 凌卓将剑拔了出来,擦掉上面的泥土,语气冰冷:“凤凌霜,本殿忍你很久了。” 见她一副要找皇后拼命的样子,夙歌上前握住她手腕制止:“皇后怀有身孕,陛下都要让着几分,你不要去硬碰硬。” 凌卓咬牙,强忍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夙歌轻声宽慰:“别怕,我在这等你。不管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都在。” “我不要回去。”凌卓眼泪终是承受不住压力滚了出来,十二分委屈却没法向夙歌说是回去被逼着圆房。 夙歌上前揽住凌卓:“你肯出宫寻我,我知足了。不管你回去所为何事,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芥蒂,你只管放心。” 凌卓挂着泪,狐疑的看向夙歌:“你知道?” 夙歌沉默片刻,方点点头:“我能理解他们为何如此做。” 凌卓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夙歌:“你能理解凤家姐弟?” 夙歌叹了口气:“主要是陛下。” “哥哥?”凌卓更是迷茫不解。 “你且听陛下这次的安排,安抚凤家,让皇后安心。”夙歌撩开凌卓额前的碎发,眼眸中光芒晦暗不明。 凌卓打量夙歌神色,半晌摇头:“不是只有我不肯,凤云鹤也不肯。她与其逮着我不放,不如去找她弟弟。” 凌卓上前对任轻风说:“回去告诉哥哥,宗祠我会去的。但其他的我与凤云鹤彼此放过,这是我们的选择,他们一直只逼迫我也没有用。” 任轻风浑身一凛,抬头求助似的看向夙歌,殿下带不回去,陛下肯定会火气贼大。 夙歌听见彼此放过十分意外,皱着眉,难道一直以来看错了他?他的目的竟然不是和阿卓…… 一瞬间他又明白过来,凤云鹤那与他一般无二的心思,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是如此一来,夙歌明白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硬下心肠不让阿卓回去,这样凤云鹤会死,没有任何竞争力的死。 而这样自私在她身上使用手段的夙歌,还配和她在一起吗? 若是以往,夙歌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有利的一条路,眼下他却没有这个勇气,凤云鹤背负着他与凌卓年少时的曾经,如果他死了,那么这个秘密如果日后被凌卓知晓,她的心理防线瞬间便会被击垮。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留下的遗憾,还是能及时挽回却没有挽回的遗憾。 如今凤云鹤什么都没告诉凌卓,因为他像凌卓一般偏执,不爱他的人不去强求。 只是如此一来,存在的隐患便会更大。夙歌宁可凤云鹤活着,宁可他与凌卓有夫妻之实…… 夙歌将凌卓揽进怀里:“他…确实非你不可。按照陛下的安排去做吧。” 凌卓后撤开身子:“他怎么就非我不可了?你们似乎都知道了什么事,为何独独瞒着我?我失去了与他有关的记忆,但不代表我感觉不到你们的态度变化,尤其是你,夙夙,你不能这样把我推过去的。我不是一件物品任由你们安排让来让去。” 凌卓第一次对夙歌严肃且带着怒气的说话,带着对夙歌的失望。 第210章 不许他死! “那好,不回去了。”夙歌看不了她眼中含泪的样子,心软下来:“他愿意死便死吧。左不过是打乱了陛下的计划,我们一起面对惩罚就好了。” 凌卓一愣,她今日一早便来找夙歌,哥哥如今日近傍晚才派人来,便是给了他们一点相处的机会,倘若她不肯妥协,那么夙夙便又会被派出去,届时,她才真的是毫无退路。 她不怕哥哥的惩罚,但哥哥的雷霆之怒肯定会全加在夙歌身上。 凌卓耷拉下肩膀,兀自转身走向自己的千里骢,走了两步便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自己和凤云鹤在一起,她便真的无法再如以往一般面对夙歌,她不纯粹了,对夙歌的感情都掺杂了愧疚。 既然避不过躲不掉,那便只能顺势而为,就当是一场交易。 擦了下眼泪,凌卓不再迟疑,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不敢回头再看夙歌,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它会疼。 任轻风见次帝屈服,便向夙歌拱手一礼,而后快步上马,打马去追他的殿下。 夙歌看着他们离去,不自觉攥紧了手指,他是难过,但没有之前那般痛彻心扉了,阿卓的不肯妥协,让他明白她的心一直都在他这里。 所有的踌躇不安烟消云散。 紫宸宫。 凤云鹤因着大婚接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今日又私自断了药,遭到反噬一直流着鼻血,将织锦等人吓得六魂无主,正打算去告知皇后时,凌卓迈入宫中。 凌卓看着脚步忙得飞起的小宫女们将一盆一盆的血水从自己寝殿端出来,里面还有染血的巾帕。 立刻冲进了寝殿。 织锦正颤抖着手为凤云鹤擦血,凤云鹤面色苍白的趴伏在床边,闭着眼没有声息。 “这是怎么了?”凌卓呆愣在原地。 “殿下…”一向沉稳的织锦此时带着哭腔:“殿下,幕主下午午休后便忽然如此,奴婢们想去请太医,他不许…这血一直止不住,殿下怎么办?” “他说不许就不许了?!去,立刻去请太医政。”凌卓训斥,暖香立刻便放下手中的盆子跑着去找太医。 凌卓上前取过一方巾帕,抱住凤云鹤虚弱的身体,让他靠在怀中,用巾帕按在他鼻子上为他止血。 这血来的气势汹汹,凌卓看着手里的巾帕瞬间被染红,不免也有些慌了神,轻声唤着:“云鹤,你这是怎么了?” 凤云鹤早在她踏进寝殿时便知她回来了,只是浑身无力的很,此时听见她的问话,虚弱的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太医政赵海很快随着暖香进了紫宸宫,看见殿中场景也是一愣,忙上前打算跪拜。 “别跪了,赶紧救人。”凌卓制止。 赵海立刻收了架势,上前给凤云鹤搭脉。 只是瞬间,他立刻抽回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凤云鹤。 又怕自己错了,小心翼翼又搭在脉上,慢慢瞪大眼睛,看向凌卓。 “你看我做什么?他怎么了?”凌卓被他的举动弄的心头烦闷,语气不善。 “幕主怎么还活着?”他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立刻捂住嘴。 “你什么意思?”凌卓皱着眉目光犀利。 赵海立刻跪伏在地:“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凌卓气结:“本殿眼下不是想追究任何人的错,本殿就想知道他怎么样了?立刻救他!” 赵海浑身颤抖:“脉息上看,幕主早已身体羸弱不堪,能尚存一息,乃是被什么药一直续着命。可如今…如今…臣…臣医术有限救不了。” 凌卓如遭雷击,昨日大婚,甚至今日她出门,他明明都还是好的,与正常人无异的好,还能与她说笑。 “药?立刻着人去皇后宫中告知实情,另外去凤府问幕主用的是何药。”凌卓下令。 “不要…告诉…阿姊,她有孕…”凤云鹤极力说罢,便彻底晕了过去。 凌卓手都发颤起来:“好好好,是我思虑不周,先不要告诉皇后,去凤府找右相,快去!!” 几个宫人立刻跑了出去。 “云鹤,你别吓我。”凌卓伸手换了巾帕为他擦拭,看向赵海:“你救不了他,止血总行吧?!” “哦…哦…臣这就为幕主银针刺穴止血。”赵海立刻哆嗦着爬起来,取针在凤云鹤几个重要穴位施针。 很快血止住了,可人依旧昏迷不醒。 凌卓心有余悸,抱着凤云鹤,让他头枕在她腿上,心里空洞洞的,只觉得他下一刻便要离开似的,害怕和恐惧弥漫上来。 右相来的很快,到门口便让跟在他身后的人先进。 那人一身道袍,须发皆白,行走间道袍无风自动,宛若仙人临世。 “方胜天师,您快给鹤儿看看。”右相自看见殿中地上染血的巾帕,脸上挂满急切压根顾不上次帝在此。 方胜走至近前,没有立刻去看凤云鹤,而是看向凌卓,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便躬身一礼:“次帝殿下。” 凌卓与他对视的那一眼,心若被他看透一般猛然跳动一下,故作镇定的说道:“免礼。天师必然最是了解凤云鹤之人,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胜天师回头看向右相眼神询问是否可以告知真相? 右相轻轻摇了摇头。 陛下曾有令不许在次帝面前提一丝一毫过去之事,违逆者斩。 凌卓自是看到了他们的举动,狠声放话:“如不告知实情,今日便是不许救了!” 右相没想到凌卓会直接罔顾凤云鹤性命,立刻面色大变,脱口而出:”殿下怎可如此?!” 凌卓扫向周围众人:“你们全都退出紫宸宫,不许任何人在此。” 织锦忙引着太医正与一众宫人告退,关上寝殿门,遵旨退出紫宸宫。 “右相大人陛下不许你说,你可以不说。方胜天师,陛下没有说过你不许说,你来告诉本殿到底怎么回事?若有半分欺瞒,本殿今日让你们走不出紫宸宫!” 凌卓气势逼人,帝王的威压令右相也是不敢直视。 方胜天师却是依旧神情淡淡的开口:“殿下如今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自也不该再想起来,凤公子此生注定如此,如今已经大限将至。” 大限将至…凌卓抱着凤云鹤的手紧了紧,强忍着眼泪:“太医政说他一直用药压制续着命…” “是,近一年来凤公子已经是强弩之末,若非心中始终挂怀殿下,也不会强撑到现在。如今心愿已了,自是该去了。”方胜天师语气平淡无波。 “救他。本殿不许他死!”凌卓眼中的泪瞬间夺眶而出,滚落下来。 第211章 他为什么活不长 右相诧异的看着次帝,她似乎没有像她所说那般那么厌恶鹤儿。 方胜天师微微动容,却是轻轻叹气:“殿下身负龙脉,本就可以救他,殿下为何不救?” 凌卓一呆:“你说什么?!” “凤公子能说动右相和皇后为他达成心愿,自是还有一层,殿下身负龙脉,背负国运,自身便是震慑邪祟的最好的药,若是殿下能和凤公子圆房,凤公子如今虽不至于大好,但最起码不会更坏,长此以往,能痊愈也未可知。可您没有救…凤公子也没有强迫您,他私自断药,绝了后路,想必是不想拖累您。因此,你们没有缘分而已。不要强求。”方胜天师的话一字一句砸在凌卓身上。 凌卓看向右相,右相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她明白了,右相用兵权与哥哥交换的不仅是婚期提前,还有让她与凤云鹤圆房,救凤云鹤。 她明白了今日出门凤云鹤问是否回宫,她说不回。他的笑容温暖似是告别。 凌卓抱着凤云鹤,手覆上他的面容,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嘴唇颤抖:“你为何瞒我?” 看着凤云鹤正逐渐衰弱的气息,凌卓咬破了舌尖,血液瞬间充斥了口腔,她低头吻上凤云鹤的唇,将血渡给他。 凤云鹤周身立刻被一层白光笼罩。 “殿下!”方胜天师震惊的喊了一声:“您这样做可是会损害皇朝气运!” 右相被方胜天师这一声震惊到后退几步,背靠在殿门上方找到支柱,凌卓竟然…竟然肯用自身精血去救鹤儿… 凌卓离开凤云鹤的唇,她唇边还有残留的血,勉力一笑:“我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么,但他不能死在我紫宸宫。皇朝气运本殿早已能控制,这点血影响不了什么。” “今日之事,不许告诉陛下!”凌卓眼眸如刀的射向右相。 右相老泪纵横,立刻跪伏在地:“谢殿下搭救鹤儿,今日之事老臣必然不会说出去半个字。陛下若问起,那自是天师出手所救,与殿下无关。” 次帝凌卓,她心中是不是也有了鹤儿一席之地? “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本殿他究竟为何如此?”凌卓只觉得舌尖疼得厉害,后悔自己一时情急咬的有点深了。 方胜天师略一迟疑还是说道:“与当年之事有关,我等不能说。” 既然陛下不许说,必然是怕次帝再因当年之事被触动而受到影响。那么他们只能闭口不言。 见此,凌卓没再纠结,过去的事她已经知道该去问谁,眼下只要凤云鹤还活着,她便能少些愧疚。 “本殿会救他。”凌卓开口,今日那些血,她真的害怕了,凤云鹤差一点便真如鹤一般飞走了。 如今看来那些男女之事的纠结与生死对比起来,微不足道。 “谢殿下。”右相跪伏在地,叩谢。 凌卓略有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方胜天师走了几步,还是回头说道:“殿下,幕主这些年能一次次的从鬼门关被拉回来,便是因为他始终放不下您。” 凌卓闭上眼困住泪水,点了点头。 待他们离去后,凌卓将凤云鹤轻轻挪在枕头上,眼看他因自己的血而面容恢复了血色,气息也平稳起来。 凌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染着血的衣袍,坐在床边愣了许久。 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 连着心头血的舌尖血能渡给他一口,已经是不影响皇朝国运的极限,之后便是再也不能动用分毫。 凌卓起身行至殿外让织锦带人来收拾一下,自己则换了身衣袍前去政史殿寻皇伊贤。 心病还须心药医。 政史殿。 夜幕刚至,案上堆积的奏折即将批阅完。 皇伊贤正翻了一本在看,扫了一眼凌卓神色略有疲倦的慢慢走进来,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开口打趣她:“这是从外面玩够了才回来?” 凌卓面色木然,没有答话。 皇伊贤久未等到她答话,方把视线从奏折上挪到了凌卓脸上:“这是怎么了?夙歌给你气受了?” 凌卓撇下唇角却是上前来扑进皇伊贤怀里放声大哭。 她是怕了,真的怕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在她面前一直流血不止的样子,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一条性命便在她面前消失。 她不是没见过人死,只是这是她刚刚纳进宫的凤云鹤,早晨还好好的凤云鹤。 皇伊贤被她吓了一跳,忙揽住她:“这是怎么了?”他今日忙着处理公务,紫宸宫瞒的很好,他没发觉宫里的异样。 “哥哥…阿卓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凌卓哭着保证。 皇伊贤看她哭的伤心欲绝却是说要听话,不禁噗嗤乐了出来:“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了?哦,朕想起来了,是不是夙歌那小子和你置气,让你后悔没和凤云鹤在一起了?” 凌卓止住哭,黑下脸:“不是,夙夙没有和我生气。” “还维护他,你可真是一根筋。”皇伊贤抬手揉了揉她额发。 “哥哥,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要瞒我。”凌卓从头上拉下皇伊贤的手,认真的说。 “朕尽量吧…”皇伊贤含糊的应道。 “哥哥~”凌卓摇着他胳膊,撒娇,一脸哀求:“你若再瞒我,我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听话了。” “好好好,不瞒着你,还敢威胁朕,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皇伊贤点了下她额头。 “那你现在告诉我,我小时候和凤云鹤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不记得他了?”凌卓先礼后兵。 既然下令让别人不许说,那么直接问他好了。 闻言,皇伊贤一愣,嗯?怎么被她绕进去的? 皇伊贤问:“凤云鹤对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察觉到的。哥哥,我希望听你亲口告诉我。”凌卓郑重了神色。 皇伊贤避开她眼神:“以前不过就是他给你当玩伴一起玩过那么一阵子。” “那他后来为何不进宫继续陪我玩了?”凌卓抓住重点。 “当然是你大了,用不着了。”皇伊贤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那他是为什么活不长了?”凌卓问。 第212章 恢复与他有关的记忆 皇伊贤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立刻转头问:“谁跟你说他活不长了?” “他今日一直流鼻血,我命人去凤府请了给他治病的天师才把他救治过来。”凌卓面色不改的撒谎。 皇伊贤深吸一口气,瞒不住了? 略一沉吟,看向凌卓:“告诉你可以,但你最好稳住心神,不要被干扰。” 凌卓神情一肃,点了点头:“哥哥,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阿卓。你放心。” 皇伊贤苦笑,去年还因此晕过。 见他依旧踌躇不定,凌卓握住他的手:“哥哥,该面对的必须面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如何做。” “你以后不必多做什么,听哥哥的话照办就好。哥哥说了都能替你担着。”皇伊贤能拖则拖。 凌卓摇头:“哥哥,阿卓不是木偶,阿卓有心,夙歌也好,凤云鹤也罢,他们既然没有欠过我的,我也不会欠他们的。如今凤云鹤会如此,我却不知道自己欠了他什么?我每日都身心备受煎熬,我可以救他,可我心里不知道为何救。这样下去,我心智不坚,皇朝气运也会受损。” 凌卓索性将后果说的严重些,这也并非她虚言,她一直坚定的信念和对感情的执着,令她意志力强大,她轻而易举的掌控国运,可现在她内心的仿徨无助,令她有了危机感。 皇伊贤想起圣佑说过,凌卓能承担龙脉,就需要锻炼心智和毅力。 许久,皇伊贤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必须的,那么哥哥便不能再瞒着你。” 凌卓点头。 “凤云鹤这孩子打小便是个出众的,性子也开朗阳光,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稳重。与你在这宫里天天一起玩,上树掏鸟蛋,下水去捞鱼,你们两个在一起不知道霍霍了宫里多少生灵。”皇伊贤语气带着追思的浅笑。 “自从他陪你,你日日都吃得饱睡得香,天天像个小牛犊子似的释放不完的精力。牵着手一起跑,一起疯闹,你们确实感情很好。” 凌卓垂下眼帘,她不记得这些,她只是尚存一丝对他的感觉,那种靠近时温暖的感觉。 让她害怕,让她怕动摇自己对夙歌的心拼命抵触的感觉。 “后来……凤云鹤生辰,拿了其姑母,也就是皇隐白当时的王妃送他的贺礼进宫,打算与你分享,但……”皇伊贤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感继续说:“但匣子打开后窜出一条黑蛇直奔你而去。” 凌卓猛然抬头,眼前画面炸裂开,那条黑蛇直扑向她的那一瞬间重现在脑海中。 凌卓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 没想到她会如此,“阿卓!阿卓,你别怕,哥哥在。”皇伊贤大惊失色忙抱住凌卓呼唤着她。 凌卓被他抱进怀里,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从瞪大的眼睛中不断的滑落,浸湿了皇伊贤的衣袖。 她没有去回避那一瞬间的记忆,她努力的去看去回想,那一瞬息间,是凤云鹤伸手抓住了蛇尾,让蛇停止她眼前半寸的位置,而后那蛇扭着身子便一口咬在凤云鹤手腕上,而后蛇毒顺着他的筋脉一路而上,他七窍流出黑色血液,可他脸上没有害怕,而是欣慰一笑… 他那是在庆幸那蛇咬中了他,没有咬上凌卓… 她在自己记忆中看清了,看清了一切,看清了为何欠了他一命。 “阿卓…你别吓哥哥,哥哥经历过一次差点失去你时皇朝的风雨飘摇,再也受不了这般惊吓了………”皇伊贤依旧唤着她,眼中已经蓄满了泪,他仿佛看见了年幼的凌卓瞪着眼直直后躺下去的样子。 仿佛又看见了皇朝风雨交加的模样。 只是此时不同彼时,政史殿外还是那般安静,没有风雨侵蚀。 片刻后,凌卓若溺水之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浑身发抖,在皇伊贤怀中仿佛被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湿透了衣衫,颤声到:“哥哥…阿卓…没事…阿卓……全都想起来了……哥哥,是他在最后关头救了我,我怎么全都忘了…哥哥……” 皇伊贤闻言收紧了手臂,没事,没事太好了,阿卓撑过去了……压在他心头的阴影终是被化解了,皇伊贤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脸上已经湿冷一片:“没关系,阿卓,没关系…别怕…小鹤还活着…一切还来得及…” “哥哥……是我欠他的…我要救他…我要救他…”凌卓虽然气息不稳,却语气坚定不移。 皇伊贤叹气:“好,哥哥听你的。”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可以。 凌卓这才回抱住皇伊贤,脸埋在他胸前哭起来:“哥哥……我竟然不知自己真的欠了他的……欠了他的一辈子啊……” 政史殿外来请皇伊贤休息的凤凌霜此时满脸的泪捂着嘴无声的哭泣。 原来如此,原来凌卓没有那段记忆,原来对她来说那段记忆几乎也是要了她的命,要了皇朝的未来,难怪皇伊贤一直抗拒和回避。 如今,凌卓终于亲口说要救凤云鹤,凤凌霜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 紫宸宫。 凤云鹤缓缓睁开眼,看着帐顶发呆,他竟然没有死,不仅如此,他竟然没有再感受到身体上无时无刻的痛苦。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曾经隐约可见的黑线似乎也弱了很多。 “你醒了?”凌卓的声音传来。 凤云鹤呆呆的看向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凌卓忍不住逗他:“是,死了,我正打算把你废了,抬出去丢掉。” 看见她眼底的戏谑,凤云鹤叹气:“你救了我。” 肯定的语气透着疲惫和无奈:“臣真的没力气和殿下说笑了。” “是吗?那不好意思,我就喜欢看你被我折磨,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许死。”凌卓走近床边,方开口:“我有守护使,若是他在原也不用我救你,只是他在北境征战中随妖王去了妖界,天地结界阻隔,我们两个断了联系。如今我只能靠自己救你。你可不要辜负了我一片好心。” 如何救,凤云鹤心知肚明,背过身去拒绝:“殿下不必救臣,臣有自知之明。” 第213章 认真,不后悔,想救你 他是曾想过或许可以和凌卓维持夫妻关系但她没有感情,然而在她真正靠近他时,他发现不光凌卓做不到,他自己也做不到,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恨意,让他自惭形愧的恨意。 因此,他断了药想着一死了之,不要再因圆房的约定拖累凌卓让她分心,只是没想到今日凌卓还会回宫。 凌卓见他灰心丧气,便就势躺下,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后背上:“云鹤,因为救我,你才错失了自己的人生。对不起,是我忘了,误会了你。” 凤云鹤身子一僵,阿卓都知道了.... “我想救你。”凌卓收紧了手臂。 “不,臣不要殿下救臣,臣心里没有殿下,殿下心里也没有臣,不相爱不要勉强。”凤云鹤不想被怜悯的活下去。 凌卓松开手,起身凑到凤云鹤耳边:“你再说一遍你心里没有我?” 凤云鹤浑身一抖,想避开,却被凌卓压住。 凌卓唇角上挑,眯起眼睛:“凤云鹤,你这么口是心非是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你的心思就对你避之不及吗?” 凤云鹤见她挑衅,索性对上她眼眸直言:“臣心里没有你,臣对你的了解存在于曾经的记忆,如今的殿下已经不是当年的神女。臣放在心底的是那个活泼可爱又骄傲任性的神女,不是如今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冷若冰霜将内心藏起来的殿下。你们不一样,所以臣不勉强殿下和臣在一起,臣放弃自己也是因为如此。” 凌卓气结,她想救他,他还来了逆反心理。 深吸一口气,秉承着不和病号计较的心理,努力压下心头的暴怒,和颜悦色的说:“好,很好,你爱哪个都行。本殿就是不想你死在紫宸宫,脏了本殿的寝殿,你必须给本殿好好活着,活蹦乱跳的活着!” “臣拒绝...”凤云鹤话未说完,凌卓索性上前吻住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凤云鹤瞬间睁大了眼,想推开凌卓,但却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凌卓一点一点将他攻陷。 凌卓辗转在他双唇上,并不温柔缱绻,带着些许对他一直隐瞒,还有一再拒绝的愤恨。 待她撑着身子,离开他的唇,便看他唇瓣殷红一片。 “本殿尽力了,你要是还不承情,那就别怪本殿霸王硬上弓了。”凌卓威胁。 “你认真的?”凤云鹤手指覆在自己唇上,被她摧残后的火辣辣的感觉。 “认真的。”凌卓斩钉截铁,生死面前,她不在乎儿女情长。 凤云鹤轻轻推开凌卓,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转而俯身而下,把她困在双臂间,温柔的吻在她额心,语气轻缓:“阿卓,我爱你。” 他终于能对自己心心念念的她说出埋在心底的那句我爱你。 他握住凌卓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触及凌卓唇瓣,凌卓想回应,他却躲开,蜻蜓点水般一点一点生涩却认真的亲吻着她。 “阿卓,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凤云鹤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凌卓摇了摇头,却是别开眼神,她不后悔,但会觉得对不起夙歌。 凤云鹤迟疑。 凌卓却是伸手捏住他脸颊:“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别总在这婆婆妈妈的,当心我后悔了,你哭死都没人救你。” 凤云鹤心中的顾虑被她扫开,能在此时如此语气与他说话的凌卓,必然已经不再纠结。 褪去衣衫,与她肌肤相亲的瞬间,二人周身萦绕起淡淡的光芒,涌入凤云鹤身体中,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包裹住他身上的蛇毒,带出点点黑色的气息吞噬融化。 凤云鹤与凌卓四目相对,看到彼此眼中的羁绊,那是源自年少时的光,能读懂对方眼底的期盼,希望对方更好的期盼。 “还好不算晚,还好我留下了你…”凌卓似是梦呓的揽住凤云鹤的脖颈在他耳边低语。 凤云鹤睫毛翕动,一滴眼泪落下来,终放开自己心里的桎梏与她融合在一起。 第214章 亲情使然 翌日,凌卓携凤云鹤前往皇氏宗祠,将他名字记入宗谱。 皇伊贤与她并肩而行,凤云鹤跟在二人身后后。 “话都说开了?”皇伊贤今日见他们二人一同出现,便知凌卓兑现了承诺。 凌卓点头:“答应的事不会再逃避。” “朕的妹妹真的长大了。”皇伊贤十分感慨。 “哥哥都有了嫡长子,妹妹就算还想当小孩子也得掂量掂量还能不能可爱的过小宝宝,既然已经没了那份童真,便还是老老实实成长做个大人吧。”凌卓叹气。 “好了,叹气老的快。”皇伊贤手搭在凌卓头顶,她今日盘着发倒是不好再祸害她的刘海。 “哥哥,我才十六岁,你就说我老的快。”凌卓不满的扯下他的手,然后揽住他胳膊,借力而行:“说起来哥哥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呀。” 皇伊贤看着攀附在胳膊上的凌卓倒是没反驳,点了点头:“皇后的心结也被开解,没有再和哥哥冷战,难得让哥哥亲近亲近自己的孩儿。” “原来如此。”凌卓颇为惭愧:“没想到还影响到了哥哥与嫂嫂的感情。” 继而仰起头:“哥哥大婚前,我与嫂嫂多有冲突,都怪阿卓不懂事,不理解嫂嫂对云鹤的痛惜之情,让她伤心了。” 皇伊贤闻言抽回手揽住她肩膀拍了拍:“一切说开就好了,如今不用再担心过去之事给你带来伤害,朕心头悬着的剑也放下了。凤云鹤无事,凌霜很是感激你,过去的事便过去吧。” 凌卓点了点头。 凤云鹤自是都听在耳中,想起欲诀别那日,阿姊握着他的手看见上面因蛇毒隐现的黑色脉络便知凌卓没有与他圆房,当时嘴上没说什么,却不料私下去找了帝王哭求。 若非如此,凌卓也不会恰巧回宫而救了他。 如今他能活下来,虽拜凌卓所赐,却也是阿姊始终不肯放弃他的亲情使然。 凤云鹤看着凌卓的背影,回想起昨晚的种种,抿着嘴唇,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充满希冀。 待仪式结束,凌卓便向皇伊贤告辞说要去学坊。 皇伊贤点了点头,因着凌卓大婚,这些时日学坊的事一直积压在那,如今也是该尽快去处理了。 凌卓看向凤云鹤伸手:“你与本殿一起去吧。” 凤云鹤意外:“殿下,可以吗?”之前可是说只许他自己去一次的。 凌卓点头:“本殿记得,你当时是准备去学坊进学的,如今你想去便随本殿一同去吧。” 凤云鹤清浅一笑,眼中落满星光:“殿下真的全都想起来了。” 说着上前握住凌卓的手,两人如小时候那般一同手牵手离去。 皇伊贤眼前仿佛浮现两个小孩子手牵着手跑跑跳跳的样子,很快便清晰的化成了他们携手并肩而行的模样。 如今他心里唯一顾虑的反而是夙歌。 皇伊贤叹着气摇头:“不知阿卓会如何抉择。” 千阁学坊。 凌卓今日因身着朝服,与凤云鹤一同去宗祠,因此为避免百姓围观,便难得没有骑马,而是乘车辇到了学坊。 一下车辇,便见凤无双,潘非鱼,程容若等人与一众官员和学坊先生教习早已等在此处,浩浩荡荡数百人。 见凌卓走出车辇,便纷纷跪拜在地:“参见次帝殿下。” “都起来吧。”凌卓淡淡的说,而后转头看向车辇内:“这就是学坊,怎么样?” “很是气派。”闻言在前列的凤无双几人纳闷的抬眸去看,便见一身风华霁月绝世无双的凤云鹤施施然走出来。 众人一愣,随即又叩拜:“参见幕主。” 凤云鹤点点头:“嗯,都起来吧。” 他倒是很淡定。 凌卓抬脚向前走,想了想回头又叮嘱一句:“学坊台阶甚多,行至正门颇有一段距离要走,你若有何不适,别忍着。” 凤云鹤点头:“有殿下在,臣无事。” “走吧。” 看着二人一同而行,凤无双和潘非鱼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气氛莫名的有些改变了。 第215章 凤云鹤vs夙歌 凤无双惊喜自己哥哥与凌卓似乎如今感情进展不错。 而潘非鱼则面色晦暗不明,殿下似乎对凤云鹤有了感情,那夙歌怎么办? 程容若则是老怀甚慰,这是凌霜最珍视的弟弟,如今能得殿下善待,凌霜大概也能放心了。 “欲至学坊,先登百阶。当年本殿第一次入学,也是在这爬了许久阶梯。”凌卓拾阶而上,望着高阶之上的那片天。 “殿下打小便最是不爱动的,没想到这般高的台阶也没把你吓退。”凤云鹤打趣,气息微喘。 凌卓略等他半步,伸手牵住他的手,带着他一同继续走:“因为本殿知道,夙歌也会入学坊进学,所以满心都是期待。” 凤云鹤听她提起夙歌,心里却没有任何嫉妒和异样的感觉,只是笑她:“难怪如此,殿下看中了夙歌,便会一往无前。” “是啊,一往无前。”凌卓感慨:“本殿想一直一往无前的追随夙歌。” “他值得殿下如此。”凤云鹤回握住凌卓的手,给她力量。 凌卓回头看了眼凤云鹤,眼中却是化不开的阴霾:“大婚那日,给本殿梳头的是夙歌的母亲。” “她对殿下说了什么?”凤云鹤蹙眉,自是看出她的难过。 “她不过是夙家的传话筒,夙家在劝本殿放手。”凌卓叹气:“你可知,陛下给了我和夙歌一年时间在一起。” 凤云鹤摇了摇头,没想到陛下会如此。 “可随着大婚提前,我们却并没有在一起多久便被迫分开。听见夙夫人劝本殿放手让夙歌自由婚配的话时,本殿其实满心的愤恨和不甘,尤其是哥哥派暗卫守在紫宸宫外,逼着本殿救你。”凌卓不自觉攥紧了凤云鹤的手:“想逃却逃不开,而且本殿如今知道了事情原委 ,便更是无法如曾经一般以赤子之心相待于他,满心只剩对夙歌的愧疚。” “殿下想如何做?”凤云鹤察觉到她的心事。 凌卓摇了摇头:“本殿不知道,最理智的选择是放手,放弃这一年的机会,让他如夙家所愿,尽早割舍没有未来的感情,放他去过该有的生活。” “可是…我们对彼此的执着互为信念的一同走过最困难的时候,又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他所有的付出和执着都刻在我心里。” “你我大婚那日,他在家中花树下站了一夜。我的煎熬,他十倍百倍的承受着。我虽然不舍得放手,可我知道,若是如此下去,只会伤他更深,我更是难以宽恕自己……”凌卓登上最后一阶,回头看向凤云鹤。 “殿下,您能告诉臣这些,其实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凤云鹤眼中满是疼惜:“哪怕没有臣出现,你也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会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凌卓沉默,她清楚明白没有未来,在曾经,在千阁学坊进学时,在夙歌出征前,在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她都内心清楚明白。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不去想他,控制不住看见他就会真正的开心起来。 “夙将军。”凤云鹤一声轻唤将出神的凌卓拽了回来。 凌卓回眸看向正从树后走出来的夙歌,不禁怔在原地,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在夙歌面前,凌卓想收回手,但凤云鹤并未放手。 如此这般执拗的看着彼此。 下方众人见此情形便都未再上前,凤无双与潘非鱼倒吸口冷气,盛夏季节,莫名的身上发寒。 还是凤云鹤先开口:“夙将军,好久不见。” 夙歌目光从他们相握的手上挪开,看向凤云鹤,神色间不露声色,却隐隐透着杀气,拱手一礼:“凤兄,好久不见。” 凤云鹤松开凌卓,回礼,动作行云流水,不闪不避:“上次见面还是你我年少时一同参加饮宴。此去经年,夙将军已经成为皇朝名震天下的将军,完成了自己年少时的理想。” 夙歌微垂眼眸,却终是清浅一笑,散去了周身凛冽的杀意:“凤兄还记得你我年少时也是如兄弟一般。” 凌卓惊愕的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不敢置信他们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自是记得,凤某多年深居简出,朋友不多,夙将军是凤某最欣赏的那个。”凤云鹤语气真挚。 “凤兄也是夙某多年以来最为惋惜的那个。”夙歌坦言:“若非凤兄折翼,此番功绩,你我二人定能配合的更好。” 凤云鹤淡淡摇了摇头:“夙将军已经做的很好,纵使是云鹤一如从前,也做不到比夙将军更好。云鹤会权衡利弊,会衡量得失。可夙将军对任命从未有半分迟疑。” “凤兄过于自谦了。当年宴席上你我比剑,凤兄武艺便远胜于我。”夙歌叹息:“我也只是不想让阿卓失望而已。” 凤云鹤表示理解的点头。 凌卓翻了个白眼,这二人还能聊到一起去,真的....很是难得。 下方众人此时没有看到惊天动地的修罗场面,反而看到了两个人的惺惺相惜。 凤无双此时都替凌卓无语。 而潘非鱼则是惊愕到嘴巴能塞下鸡蛋,这场面怎么....怎么这么诡异... 凌卓看了眼下方等着吃瓜的众人,便将凤云鹤推向夙歌:“既然你们要叙旧,那么他交给你了,本殿还有要事处理。” 下方众人齐齐嘶了一声,殿下真不怕夙将军直接杀了幕主吗? 夙歌拱手一礼:“末将遵旨。” 凤云鹤回头满是哀怨:“殿下,记得给臣带回去个全尸。” 凌卓瞪了他一眼:“闭嘴,否则废了你。”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学坊走。 凤无双见凌卓逃走,立刻跟上去。 潘非鱼亦小跑着向前,路过夙歌时,十分敬佩的拍了拍他肩膀,一副这你都能忍的模样。 夙歌直接给了他一脚。 后方官员纷纷低着头不敢看二人,只有天和院凤天九路过凤云鹤身边,摸出自己的匕首,十分郑重的放在凤云鹤手中,而后叹气摇头离去。 凤云鹤看着手中的匕首无奈一笑:“看来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应该剑拔弩张。” 夙歌淡淡的说:“难道不应该吗?” 第216章 没有下死手 凤云鹤收起匕首,对上夙歌冰冷下来的眼眸:“你们彼此相爱,刻骨铭心。我心知肚明,也没有想阻拦或拆散的心思,更不会去做影响她选择的事。” “没有吗?没有的话为何要逼迫她大婚,逼迫她想起过去的一切?”夙歌沉下脸来。 凤云鹤看着夙歌:“若非如此,你想见她自此独自一人守着空荡荡的紫宸宫吗?还是说夙将军你可以放弃夙家入主紫宸宫陪她呢?” 夙歌微微眯起眼眸审视着凤云鹤:“凤兄又能陪她几日?若是真的只是想陪着她,又为何需要阿卓想起来过去?” 凤云鹤深深看了夙歌一眼,那本就并非他所愿,又何谈会是他想要的结果。 凤云鹤无心解释,抬脚走向凌卓离去的方向。 夙歌神色一沉,抬手一掌向他后心拍去,而凤云鹤则是轻巧一个转身避过,而后脚尖一点向后一跃,与夙歌瞬间拉开数米距离。 夙歌收招,负手而立:“身中剧毒十数年,却依旧内力深厚,凤兄果然绝非常人。” 凤云鹤压制住翻涌的气血,却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喷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喘着气,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夙歌蹙眉,方才那一招逼近他,他瞬息间便可避开数米,可眼下却是所有那一瞬间的气势都耗尽。 确实身体孱弱,不堪一击。 “是我唐突了。”夙歌上前扶住凤云鹤胳膊,手掌覆上他后心,将内力传给他些许,助他调理气息。 凤云鹤浑身乏力,在他输送内力后方缓过来,却是灿然一笑:“此时是杀我的最好时机。” 夙歌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若是想让你死,昨日只要留下阿卓你现在尸体都凉了。我不想和死人争。之前是,现在也是。” 凤云鹤戏谑一笑:“现在我死不了了,要争吗?” 夙歌斜睨着凤云鹤:“凤兄是与我说笑吗?”他眼中的冷峻毫不遮掩。 凤云鹤摇了摇头:“没说笑。” 夙歌郑重神色:“那我自是不惧。” 凤云鹤却是淡淡摇了摇头:“只怕咱们两个谁也左右不了阿卓的决策。她已经不是曾经容易被利用感情等着陛下安排的小姑娘,但愿夙将军尊重她的选择。” 夙歌遥望着群山峻岭中的学坊,这是他和阿卓走到一起的地方,难道要在这里结束吗.... 被人惦记了。正在验收学坊,给随行官员提意见的凌卓,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时近正午,天气太过炎热。 凌卓便让容若安排众人去膳房就餐休息,自己则带着凤无双到了潘非鱼的小院子,净了手,坐在廊下打着扇乘凉。 凤无双将自己的绢帕塞进她手里:“虽是新婚难免冲动,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凌卓翻了个白眼,什么叫难免冲动,说的好像她纵欲过度似的,毫不客气的接过绢帕擦了下鼻涕:“是你宝贝哥哥花容月貌,本殿情难自禁,行了吧?” “呵,好借口。”凤无双才不信她情难自禁这种浑话,转而感慨:“真没想到,大婚那日你和哥哥还冷冰冰的,今日倒是亲近许多,说说看,怎么回事?” 凌卓面上的戏谑都收了起来:“我少了些与你哥哥年少时的记忆,如今都想了起来,原来真是我欠了他许多。” 她说的轻描淡写,凤凌霜却是听得出来其中的曲折,试探着问:“那你与我哥哥?” “是夫妻。”凌卓自觉不用对她遮掩什么,摇着扇子目光落在院中滴滴答答的溪流水上,看着竹筒被灌满又啪嗒一下倒进了水桶中,接着顺着水桶底部的窟窿流进水渠中去。 凤无双惊讶的捂住嘴,随后却是喜笑颜开:“那这么说你如今是我真正的嫂嫂了?!” 凌卓一怔:“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关系。感觉自己突然比你长了一辈似的。” “少占我便宜。哎呀,那夙歌怎么办?他不会吃醋吗?留下他们独处,他不会杀了我哥哥吧?!”凤无双后知后觉。 “说不定现在已经杀了。”凌卓有意吓唬她。 凤无双见她很是淡定,便轻哼一声:“你幕主死了还能这么淡定,骗鬼呐?!” “死了我正好和夙夙双宿双飞呀。”凌卓挑眉看着凤无双。 凤无双拉下脸:“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凌卓翻了个白眼。 “殿下,他们俩动手了,但没动真格的。”贺东阳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凑在凌卓旁边说。 “你怎么也在这?”问话的却是凤无双。 “嗯?”凌卓看向脸红起来的凤无双:“他自北境回来便在禁卫营研究火器,平常跟着老任伴驾出行,在这很正常呀,你脸红什么?” 随即凌卓眯起眼,在凤无双和贺东阳身上逡巡,笑眯眯的道:“我是不是错过了点什么?” “什么也没有。”贺东阳直接否认。 “一点也没有。”凤无双别过脸去。 “真没有?”凌卓笑意更深。 “真没有!”二人齐声否认。 “嗯,原来是本殿想多了,唉,说起来我想起来一事,前些日子,吏部侍郎曾写了折子说心怡探花娘子凤无双,知道本殿喜欢牵红线,特意求到本殿这来。” 凌卓摇着扇子,说着看向凤无双:“吏部侍郎唉,你不陌生吧,和你同科的榜眼,才情样貌也是很不错的,出自书香门第柳家,家世也不错,而且家风严谨,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宅之事。怎么样?考虑一下?” 凤无双飞快的瞟了一眼贺东阳,而后却是点头:“改日我留意下,若是真的不错,你便赐婚。” “真的?”凌卓惊喜。 “真的!”凤无双点头。 凌卓回头看向面上晦暗难明的贺东阳,宽慰:“你不用担心本殿厚此薄彼。早为你物色好了,刑部尚书之女,年方十五,又是咱们学坊出去的女学子,才情样貌也是好的,我打听过,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刑部尚书是你上司,对你日后晋升也甚有助益,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嗯。”贺东阳闷闷的应了声。 “你们在聊什么?”潘非鱼着人端了食匣而来,亲自将菜布满桌案,放了碗筷招呼众人:“快来用膳。” “今日学坊伙食不错呀。”凌卓立刻丢下两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奔着饭菜而去。 贺东阳看了眼凤无双:“上次…对不起。” 第217章 凌卓的抉择 “不过是户部那边核错了账目,才揪着不放捅到了内阁,不关你的事。”凤无双面上冷淡。 “若非那批火炮归库晚了,户部也不会因此出错,更不会牵连到你被左相叫去挨罚。”贺东阳靠近凤无双盘膝而坐。 “没关系,习惯了。”她资历浅,年纪轻,又是女子,无数人都在盯着她一举一动寻她的错处,受罚乃是常事,若非如此多磨难也不会进步这么快。 “总之,还是对不住你。”贺东阳倒了盏茶递给凤无双:“以茶赔罪。” 凤无双眼神落在杯盏上略一迟疑还是接在手中,轻啜一口:“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自是不会让你再担心。” “我没有担心,与我无关。” “无双,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们不过是同窗之情,还没到为你生气的份上。” “当年并非我失约故意不给你回信回应你,而是临危受命前去北境旧都接应夙歌给他送药。”贺东阳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如今阿卓要赐婚,可我不想被赐婚,我觉得我们还可以试一试的。” 凤无双正想回答,便见夙歌与凤云鹤一前一后的进院,下意识便看向凌卓的方向。 凌卓正坐在大树下守着长桌上的饭菜帮潘非鱼布筷,此处有山泉水在后方流淌,又有树荫遮阳,很是清凉。 察觉热闹的院子一下子静下来,便疑惑的回头,看见来人,下意识便笑着招手:“夙夙,快来吃饭。” 待看见后面的凤云鹤笑容敛去半分,但也未冷下脸:“你也来,早膳便没吃多少。” 院中其余几人只觉得空气稀薄的厉害,气都不敢大喘一口。 见众人都还愣着,凌卓直接坐到长桌案一头:“都愣着干嘛,快来吃饭呀。” 夙歌走过去坐在凌卓左手边,凤云鹤则是坐在了她右手边。 其他人对视一眼,忙纷纷落座。 凌卓扫见凤云鹤唇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也没说什么,端了碗水推到他手边。 凤云鹤端了水去一旁树后漱了漱口,方又回桌。 凤无双有些担忧,自己哥哥这是被揍了? 凤云鹤则是风轻云淡的夹菜放在凌卓碗中。 凌卓看着碗中的青菜还未开口,夙歌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青菜之上。 凌卓看看两人,又看看几个吃瓜群众正在装作吃饭眼神不停往她这边扫的模样。 犹豫半晌才开口:“多谢。” 凤云鹤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笑的像个被夸的小狐狸。 夙歌则是神情淡淡,给凌卓甄了盏茶。 臆想中的修罗场面又没出现,众人莫名有点失望。 潘非鱼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夙歌,示意他别怂,该强势时就强势呀。 夙歌与凤云鹤对视一眼,又开始给凌卓夹菜。 凌卓看着自己碗中的菜堆积起来不禁暗自咬牙,终于一拍桌案:“都给本殿住手。” 见众人都愣愣的看向她,她反倒心虚:“不用夹了,吃不完。” “好,殿下多吃点。”凤云鹤答的痛快。 夙歌点了点头:“阿卓,吃不完可以放我这里。” 众人赶紧装作夹菜的夹菜,扒饭的扒饭。 凌卓端着小山似的碗,既无奈又心酸,这两个人都没错,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她不想他们如此较劲,感觉自己像个左右不定的渣女。 沉默着吃完饭,凌卓看看凤云鹤,又看看夙歌,最终牵着夙歌的手:“你随我来。” 夙歌讶异的看着凌卓。 凤云鹤则是垂眸看着杯盏中起伏不定的茶叶出神,以阿卓那犹豫又纠结的性格会在此时做决定吗? 凌卓牵着夙歌直走向后山,走向他出征前带她去过的山谷。 山谷中依旧那般空灵美丽。 凌卓松开手,没有同以往那般抱着夙歌,而是呆呆的看着那池水中的蓝荧从池底升起至半空消散。 夙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记起了和凤云鹤的年少,知道自己欠了什么,她觉得如此三个人纠缠不休,对谁都是伤害,她觉得对她是夙夙感情有愧,不想再拖累,想让夙夙自由。 “不要说让我离开,只要你敢说,我必定此生都不会回头。”夙歌先开口,话说的决绝。 凌卓咬紧嘴唇没有说话,她的心很乱也很累,半晌,终是选择做鸵鸟,不想说了,凌卓转身就走。 却被夙歌拉住手腕扣进怀里。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凌卓心中不舍和难过更胜:“夙夙,我们的感情应该保存在最纯粹的时候。如今我做不到,我知道我该如何选择才能对你好,最起码会是所有人想看到的那样好。可是我…我放不下你,我放不下我们这些年一起走过的点点滴滴,我不明白,相隔万里我们都熬过去了,为什么,凭什么现在这么难…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对我的执着…” 凌卓说出心底深处的话:“我知道,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这些年我当做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可我无法忽视你们夙家的请求。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毁了你。一个凤云鹤为了救我没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就够了,夙歌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因为我放弃你的责任和担当!” “阿卓…”夙歌听着她压抑着眼泪的话,心如刀割:“你不要替我做决定,我的一生该如何做我自有抉择,你不要推我离开。夙家自有我去面对,日后必不会再有人去寻你说放手这些话。你也不许再提。” “不是你我忘记便能说得过去的,我首先就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凌卓抬眸看着夙歌:“我救了凤云鹤,我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我没办法忽视自己心里面不是单纯只爱你,我对凤云鹤有责任。并且日后要继续履行责任。对你来说日日都是伤害和煎熬。我做不到看着你被拖垮失去一身骄傲。凌卓和夙歌如果不能有纯挚的爱,那么只有尽早割舍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卓…”夙歌眼中滚落一滴泪,砸在凌卓心上,将她刚刚筑起的所有坚定的壁垒瞬间击碎。 这可是她流血不流泪的夙夙。 第218章 求你别哭 “你别哭…求你了…别哭…”凌卓手指颤抖的去擦他脸颊上的泪。 夙歌搂紧凌卓:“阿卓…”泪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流:“我不会放弃夙家的责任,我可以说服祖父过继同宗的子弟培养做家主。至于凤云鹤,我说不介意是假的,可是比起他的存在,我更无法失去你。” 凌卓摇头:“左相大人不会同意的,如果如此选择你父亲的血脉到你这里便断了,不可以,我不允许你因我与抚养你长大的亲人做对。” 凌卓抬手擦着夙歌的眼泪:“夙夙,你我心里早已认定彼此。哪怕天各一方,在你我心底也有对方。够了,这样就够了…” “阿卓。”夙歌心知她已经做了决定,无法再撼动分毫,不禁悲从中来:“阿卓,我为我们的未来做好了一切打算,哪怕是凤云鹤……我可以接受的,为何你接受不了,难道我们的感情经历不了这些考验吗?” 凌卓脸埋在他胸前痛哭失声:“不能一心一意对你,我没有资格留下你。我接受不了自己不能身心如一的爱你……这样的我不能成为你的负累,让你被人看不起,你所有拿命换来的功绩,应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入皇朝的历史,受万人敬仰膜拜,它不能因为和女帝的私情而沾染任何被人诟病的污点,成为让无知之人嘲笑的把柄,自你回来时我便该做出抉择,可我自私的想留下你,哪怕一年,哪怕一天,是我的错.....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追随你....我只想做个单纯的女孩子,嫁给所爱的人,可背负了太多太多...我做不到了....便不能再耽误你。” 夙歌收紧手臂,原来自己的一切筹谋都抵不过残酷的现实。 “阿卓,一年之期尚未过…难道我们的感情就该如此被割舍吗…”夙歌只觉得喉咙干涩,他也没有想到,因为大婚提前,变数会如此多… 凌卓心疼的厉害,一年之期,何止是尚未过,明明是刚开始,难怪哥哥会断掉她的念想,他深知她的性格和心思。 如果没有凤云鹤,如果没有知道自己欠他什么,凌卓还是凌卓,清清白白的凌卓可以任性的和夙歌双宿双飞,哪怕与夙家为敌,凌卓也是不惧。 可知道前因后果,凌卓又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眼看着因自己寿命无多凤云鹤不救。而救了又怎么能扛得住自己的心理压力心无旁骛的和夙歌来往。 女帝已纳臣,在世人面前便是如此的认知。他们才不会去管其中是否有隐情,他们只会把三个人的关系描述的更加不堪满足茶余饭后的谈资。 凌卓不是没有心,凌卓宁可此生只有自己,也不想耽误他们任何一个人。 而凤云鹤已经如此,她只能背负起该背负的责任。 那么夙歌,她真正挚爱的夙歌,又怎么能忍心让他虚耗在无果的感情里挣扎。 凌卓离开夙歌的怀抱,为他擦去脸上的泪痕,抚平衣襟,脸上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努力微笑:“夙夙,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你知我心。但现在做不到了,这是我们在一起时早已心知肚明的结局。不挣扎,也不纠结。你是我的信念,此生不变。与你相爱一场,为彼此的理想和目标努力奋斗一起走过的日子都是我最美好的回忆,我无怨无悔。” 夙歌眉头紧蹙,念及凤云鹤所说不想让凌卓在紫宸宫孤寂一生。 他做不到的,凤云鹤做到了,为此,他亦该放开不再执着,才是对彼此的成全。 夙歌终是长长的一声叹息,低头轻轻吻在凌卓唇上,轻柔地说:“阿卓,我没想到我们会停在这里。但既然是你的选择,那么我势必遵从。此生与你相爱一场,我亦无怨无悔。你说得对,我们都为彼此倾尽全力,注定无果便不该再强求。若这样你能幸福,我也不再执着。” 凌卓咬紧嘴唇,将所有的怯懦和不舍都强忍着,泪水顺着脸颊不停的流下来,还是忍不住靠在他胸口哭了起来:“夙夙,肩负起夙家的责任,我希望你能找到陪你一生的人。而不是因为我……因为我放弃一切…” 他会去娶别人,和别人生儿育女,相携到老… 凌卓只觉得心被一把刀子捅了进去,一寸一寸,痛彻心扉,这种痛苦她明白夙歌承受过了,就在她大婚那天。 所以她不能让夙歌活在她和凤云鹤带来的痛苦中,就算心一点一点碎裂,她也必须逼着自己决断。 “夙夙……”凌卓泪眼朦胧的仰头看着夙歌:“此生,你我便到此为止。” 夙歌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忍不住从睫羽间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他们少年时的画面一页一页翻过,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北境漫天的大雪,若非廊亭下初见那一眼,又怎么会有多年的执念。 “可我舍不得...”夙歌终是痛哭出声,将凌卓紧紧抱住。 闻言,凌卓心都碎了,努力回抱着浑身颤抖的他,想放弃所有和他沉沦。 可仅存的理智却在提醒她长痛不如短痛。 她也舍不得...可舍不得也必须要割舍.... 凌卓终是没有再回避退让。 待二人回到潘非鱼的小院,便看见几个正在廊下乘凉的人围坐在一起打牌,脸上都贴着纸条,只有凤云鹤脸上什么都没有,在笑眯眯和人闲聊时不经意的抬眸看向他们,狭长的眼眸盛满的笑意慢慢的化成了哀伤。 他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哭红的眼眶是为了什么。 也因此,有种负罪感压在他心口。 “我们回来了,你们在玩什么?”凌卓扬起笑脸上前坐到凤无双旁边,揽住她胳膊,下巴压在她肩头。 “哥哥说叫斗地主。”凤无双一脑门的纸条,把一张俏丽的面容都盖了起来,撩开纸条可怜兮兮的说:“结果我们不管怎么玩都赢不过他,我那么点俸禄都快输光了。” 凌卓看着凤无双手里用纸张临时做的牌,无奈:“不是3就是4,神仙也难救呀。” “殿下,若无事,末将便先告退了。”身后夙歌的声音低沉的传来。 凌卓浑身微微颤抖,凤无双这才看出二人的异样,瞬间恍悟了过来,伸手揽住了凌卓,给她一点力量。 第219章 活该被分手 凌卓头也未回的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好。” 潘非鱼却是扔了牌,胡乱撕了脸上的纸条,匆忙圾上鞋就跑过去一把揽住夙歌肩膀,推着他往里走:“哎呀,走什么走,你就在这,等我们处理完公务,晚上我们几个去喝酒,你小子回来还没和我跟东阳聚过呐。” “唉,他们去喝酒,我们去逛街呀。”凤无双揽着凌卓,抬手给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好久没添新衣了,听说你们云裳羽衣又上了新样式的衣袍,快带我去,好让你的好闺蜜给我打个折。不然你们的衣袍太贵了,我俸禄都快见底了。” 贺东阳则是挑着桃花眼在二人身上扫了两遍,淡淡的说:“你们两个不会分手了吧?” 顿时院中一片寂静。 “怎么着?小爷我也算你们走到现在的最重要的见证人吧,几经生死,没放弃,北境千万里相隔没放弃,怎么着?如今天下太平了你们两个反倒不太平了?!”贺东阳越说越来气,拍案而起。 他光着脚跳下来指着夙歌:“凌卓,这小子因为你一封密信,就敢独闯旧都,在临水河畔和千军万马对峙了三天两夜,我找他时,浑身是血都干在身上了,脸上都是伤。我们认识他时,他是这样吗?北境苦寒,他熬了三年,最痛苦的时候过去了,凭什么现在你要说放弃就放弃!” 凤无双揽着凌卓只觉得她快承受不住这般压力,便也来了脾气,对着贺东阳吼道:“你凶什么凶?!到底为什么难道你就不明白吗?这么多年,谁又不是付出良多!” “分隔万里难道阿卓不痛苦吗?你知不知道当年阿卓接到诀别信时自己承受了什么?!夙歌,你是不傻,你们夙家的重担压在你肩膀上,难道不是悬在她心上的刀吗?” “你们能不能在一起难道全部是她一厢情愿的去做抉择吗?从一开始你不明白会有这样一天吗?她狠下心来结束,有什么错?!难道等着左相大人把奏折摆上御案让帝王抉择吗?!” 凤无双越说越来气,干脆穿上鞋,牵了凌卓:“走,这群家伙不可理喻。活该被分手!” “喂,下午还要有公事…”潘非鱼皱眉。 “我们不干了!这破公事谁爱干谁干去吧!等陛下问责,就说被你们气的!”凤无双毫不留情的拖起来凌卓就走。 “无双。”凤云鹤淡淡开口,制止了凤无双的任性。 他缓缓起身,撩起廊檐下的布帘,漫步而来:“公事是公事,殿下身在其位必以其政为先。你莫要意气用事。” 凤云鹤伸手从凤无双手中牵过凌卓的手,将她带到廊下坐好,清浅一笑:“既做决断,便一往无前。” 凌卓抬眸看向他,微微蹙眉。 “当断则断,也是殿下您的必修课。”凤云鹤倒了盏茶牵起凌卓的手,放在她手中:“暖暖心,路还得一步一步走下去。” 凌卓垂下眼帘,看着杯盏中的茶叶起伏,半晌,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饮尽杯盏中的茶水,释然。 放下杯盏后,起身:“召集此次同行官员,一刻钟后帝师院集合。” 潘非鱼神情一肃,躬身一礼:“是。” 凤无双亦是敛衽一礼。 贺东阳则是冷冷看了一眼凤云鹤,不情不愿草草一礼。 凌卓深吸一口气终是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向夙歌:“留下,看看以后的学坊会是怎么样。” 夙歌深深的看着她,眼眸中的忧伤化解不去,却依旧点了点头。 待众官员及学坊众人簇拥着凌卓,走在学坊中,为她细致讲解着学坊的改建的具体内容和细节,记录她的批复和指出是修改意见。 跟随在最后的夙歌与贺东阳则是看着前方的凌卓。 贺东阳揽着夙歌肩膀,依旧愤愤不平:“阿卓是不是被那凤云鹤的样貌迷惑了?” 夙歌扫了一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只觉得恍若隔世,曾经他们也是这般一起走在学坊,那似乎还是在道学院那次,夕阳西下,还有化名程容琳的凌卓。 此去经年,却没有了最初的模样。 见夙歌沉默,贺东阳拍了拍他肩膀:“你曾说过的设想,她都拒绝了是吗?” 夙歌点了点头。 贺东阳又是一叹:“行了,不想了。晚上不醉不归。” 待到夕阳西下。 “各位辛苦,今日便先到这里了。待进一步整理修整后,再邀殿下和各位臣公一同审验。”潘非鱼拱手一礼。 “辛苦潘大人和各位。”凤无双亦是寒暄。 凌卓看着灿烂夕阳将学坊的建筑勾勒出金色的轮廓线,回身给予肯定:“此次学坊改制全仰仗各位臣公全力配合,目前进度及效果符合本殿预期。学坊开学在即,还望各位莫要松懈,再接再厉,共建百年大计。” “臣等跟随殿下脚步,自是全力以赴。”众人行礼承诺。 “时间不早了,都散了吧。”凌卓摆了摆手,继续回身看着学坊,似是与过往告别。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走了。”凤无双上前来揽住她胳膊,拽她离开:“我们先去挑衣服,再去鱼羊鲜吃饭喝酒,走走走,我的马车就在这,你跟我走。” 凌卓无奈的被她拖着,只好屈服:“好好好,都听你的。明日大朝会,我若再迟到,就要挨哥哥念叨了,不能玩的太晚。” 走了几步,凌卓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幕主,便看向凤云鹤。 “殿下去吧。臣……”他正想说回紫宸宫。贺东阳却是面色不善的笑着揽住他肩头,看着凌卓:“殿下,幕主便交给我们了。必然会好好招待幕主大人。” 他笑的不怀好意,引得凤无双十分警惕:“贺东阳,你若敢对我哥哥不敬,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贺东阳神色微滞,凤无双冷哼一声,而后便拽着凌卓上车离去。 “啧啧啧。”潘非鱼无奈摇头:“一物降一物。” “老潘,你什么意思?!”贺东阳立刻跳过去和潘非鱼打闹起来。 夙歌看着凤云鹤一扬下巴:“走吧,不醉不归。” 凤云鹤莞尔一笑:“舍命陪君子。” 夙歌点了点头没反对。 第220章 本殿要去揍他 未央街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的喧嚣与热闹。 凌卓坐在云裳羽衣二层雅间,靠坐在临街的围椅上,看着下方的人流攒动,那些欢笑的,雀跃的百姓脸上最真挚的表情。 “这件真好看,快,让我去试试。”凤无双看着明月让人展示的衣袍感叹。 明月则是大手一挥:“随便试,喜欢的全部送去凤府。” “可别,我选两件就可以了。自从入朝为官,父母亲便断了我在凤府的月供,如今靠俸禄活着,我哪里还能豪掷千金。”凤无双哀叹。 “你呀,尽管去试。看在你今日维护阿卓怼贺东阳的情分上,以后你的衣柜我明月包了。”明月推着凤无双去试衣服,一副财大气粗的豪爽模样。 待她们离开后,明月才坐到凌卓旁边,张开双臂:“来吧,哭吧。我准备好了。” 凌卓一愣,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嘴角下弯扑进明月怀中嚎啕大哭。 明月拍抚着她后背,不说也不问。 隔壁独自在厢房试衣的凤无双听见隐约传来凌卓的痛哭声,亦是红了眼眶,泪水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凌卓的割舍宛如看到了她如果真的和夙歌走到一起也是这般需要割舍。 就像最美好最放肆的年纪一瞬间走远,那是再也回不去的遥远。 待凌卓哭够了哭累了,明月带着二人前往鱼羊鲜,开了一早为聚会备着的厢房,备了一桌子菜和酒。 凌卓微醉端着酒杯晃了晃:“换碗。” 明月已然微醺招呼掌柜换碗。 凤无双酒量不济已经趴在桌案上,哭哭唧唧:“阿卓,内阁那群老家伙看不起我,欺负我。” “谁?!本殿给你撑腰。”凌卓拍着桌子。 “左相。”凤无双可怜巴巴。 “那算了,我也怕左相大人,打小就怕。” “啊?!~你说,你是不是因为怕左相所以才狠心和夙歌分了?”凤无双笑话凌卓。 “那倒不是。左相大人虽然总是板着面孔说殿下,您应该怎样怎样。但好在还真没有私下寻过本殿麻烦。” “那到底为什么?”明月终是问出口。 凌卓神情微滞,有些恍惚:“是啊,为什么?因为我接受不了自己周旋在两个人中间。” “你是女帝,你怕什么?”凤无双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凌卓睁着醉朦朦的眼眸看着凤无双,自嘲:“是啊,我怕什么?他们都说不介意,我怕什么?” “可我的心就一颗,它是肉做的,它会疼会愧疚,我做不到对他们彼此的伤害视而不见…” 凌卓又扑进明月怀里痛哭。 鱼羊鲜东厢房。 “我们在这喝酒,阿卓她们不会知道吧?”贺东阳在门口欠开一条缝向外看。 “阿卓不知道,明月肯定瞒不住。”潘非鱼给夙歌倒酒。 “明月不会把我们卖了吧?”贺东阳惦记凤无双。 “卖不卖不知道,我估计她现在连卖都懒得卖,没来找麻烦就不错了。你不用瞎担心,过来吃饭喝酒。”潘非鱼招呼,对凤云鹤方向使了个眼色。 贺东阳会意,立刻笑弯了桃花眼,上前抱了酒坛给凤云鹤倒酒:“来来来,凤公子,久闻大名。如今得见,当真是风华无双。” 凤云鹤垂眸看着碗中的酒,端起碗向夙歌:“敬夙将军砥砺前行,为皇朝收复失地,立下不世之功。” 夙歌抬眸目光依旧清冷,与凤云鹤杯碗一碰,而后一口饮尽碗中酒。 凤云鹤亦仰头而尽。 夙歌微微眯起眼眸:“凤公子,好酒量,饮酒不会要命吧?这可是阿卓舍身相换的命……” 夙歌眼角一滴清泪滑落,被他冷笑着擦去。 潘非鱼与贺东阳极快的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沉默,原来如此。 “会要命。但必须舍命相陪。算我欠你的。”凤云鹤亦是毫无惧意的回望着夙歌。 “你不欠我的。”夙歌摆手,脸埋在手掌中擦了把眼泪,抬头戏谑一笑:“若非你当年出手相救,恐怕不止阿卓命丧当场,连皇朝也会风雨飘摇。如今她救你,无怨无悔,于我来说,自是也当心存感激,若非遇见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夙歌给凤云鹤倒满酒,又给自己满上,再度一饮而尽,示意。 “夙将军言重了,当年我也不过是下意识便伸手抓住了那条蛇,若是换作你,也会如此做。自知寿命无多,我在长街再遇阿卓,才种下执念,想进宫在她身边走完最后的路。没想到她肯救我。”凤云鹤饮尽碗中酒,淡淡一叹:“反而让你们提前分开,我亦心中有愧。” “我想问你,当真没想过示弱让她心软救你吗?!”夙歌将酒碗重重砸在桌案上,瞬间碎裂数片,飞溅的残渣割裂了他的手,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你问就问,砸什么酒碗。”潘非鱼急忙去寻药箱给他处理伤口包扎。 凤云鹤抬眸看向夙歌,神色坦荡:“有想过。但做不到。” 他话说的含糊,但夙歌却是听懂了。 正如凌卓所说,凤云鹤自己放弃自己的,彼此都做不到没办法勉强。 “那你为何又答应了?”夙歌声音止不住的发颤。 “因为她记起了过往,因为她想偿还我失去的人生,因为我爱她。”凤云鹤坦言相告:“既然如此,我想活下去,作为阿卓的夫君活下去。” 夙歌愣愣的看着凤云鹤,他若是迟疑,若是说谎自己都可以恨他怨他,可他说的是实话。 半晌,夙歌拍了拍凤云鹤肩头,沉默下来喝着酒。 贺东阳在一旁端碗也碰了凤云鹤的碗一下,一仰头饮尽:“替殿下和皇朝谢你。”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凌卓的选择。 已经无关男女之情,是在替她自己和皇朝偿还凤云鹤本该辉黄腾达的一生。 待到众人酒过三巡,街上已经不少店铺打烊,行人所剩无几。 凤云鹤勉力支撑着由贺东阳搀扶出来,而对面厢房门一打开,明月则搀扶着凌卓。 凌卓喝的醉醺醺的,迷迷糊糊看见凤云鹤还觉得自己看错了,指着对明月说:“你看那个人长得好像本殿的老公,好看吧。说话老怼本殿,烦死了。可本殿能有什么办法,他小时候套了本殿太多话,我都不记得跟他说过什么了。他还能总是语出惊人。气死本殿了。我要去揍他…” 第221章 她是他的药,也是命 凌卓说着便想上前去,可惜刚喝过酒浑身发软,走路直晃,被明月又拉了回去,靠在明月身上。 夙歌自厢房中走出来,他酒量好,今日这些不算什么,意识很是清醒。 凌卓迷迷糊糊看见夙歌,还嘟囔:“咦,我怎么好像看见夙夙了?他从北境回来了吗?他竟然还敢给我写诀别信,敢往本殿心里捅刀子,害本殿吃不好睡不好,闭上眼睛都是噩梦……” 凌卓脚步发虚的靠在明月肩膀上,捂着额头:“什么破酒,本殿的子酿呢?花七那个死狐狸,本殿的子酿都是给夙夙的。谁也不许喝。哥哥也不行!” 说着说着掩面痛哭:“哥哥不许我嫁给夙歌,我不想做次帝…我不想背负龙脉,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活的好累啊…我想回家…” “爸爸妈妈,卓卓想回家……”凌卓终是哭了起来:“我会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按时睡觉按时起床,自己上学,老师让我做的版画还没画完那,我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就回不去了?卓卓想家了……” 风穿堂而过,似带呜咽。 所有人都看着凌卓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从没有见到过如此的凌卓。 在她活泼开朗也好,说笑不羁,任性肆意的外表下,一直隐藏着的巨大悲痛,那是被丢进陌生世界郁郁独行却备受摆布和煎熬的人生。 凌卓哭着哭着,看见夙歌,还是下意识便伸着手向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而跑到半路却是又停下,彷徨犹豫的开始向后撤,没两步一个不留神就被绊倒向后仰,众人一惊,都想伸手去接。 就在此时凤云鹤瞬间闪至她身后接住了她。 凌卓醉意朦胧的抬眸看了他一眼,疑惑的嘟囔:“小鹤鹤,咦?你怎么好像突然长大了…” 她话未说完,终是精力不济的昏睡过去。 夙歌停滞在凌卓身旁,亦是伸手想去接,而他只慢了一小步。 凤云鹤刚饮过酒,虽是不多,但已是他从未有过的极限,此时再度使用内力接住凌卓,便忍不住气息翻涌,但他硬生生忍住喉头的甜腥,打横抱起凌卓,淡淡看着在场众人一眼,微微点头算作告别,而后便带着凌卓离去。 他是她的幕后之主,记入史册的夫君,他有资格带走她。 潘非鱼看着凤云鹤的背影,上前拍了拍夙歌肩膀,搂了搂,给他一些安慰。 贺东阳自顾自去寻找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的凤无双,将她背起来,送回凤府。 明月则是叹了口气,与潘非鱼对视一眼,十分同情的齐齐看向夙歌。 没想到,凌卓与夙歌终会如此,或许在大家心中明明知道会如此,但谁也不想面对这一天的到来。 未来,又会如何呢?没有人能预料。 凤云鹤抱着凌卓回到紫宸宫,织锦等人忙伺候凌卓梳洗更衣。 凤云鹤寻个无人的角落,背着众人吐出一口淤血,强忍着咳了很久,方缓过气来。 虽然被凌卓从鬼门关拉回来,又与她圆房利用龙脉之力清除部分蛇毒。 但他到底久病缠身,这一日的奔波和劳心劳力,又饮了酒,终是又承受不住的疲惫和虚弱脱力。 待收拾妥当,织锦等人告退后,凤云鹤看着床上熟睡的凌卓,心里却暖暖的,她最后那一声小鹤鹤,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哪怕只是醉酒后一瞬间的呓语。 也足以让他心中开心起来。 他缓缓躺进被子里,抱住了凌卓,将她拥进怀中。 凌卓身上浮起淡淡的荧光将他笼罩住,慢慢化解了他所有的不适。 她是他的药。 也是他的命。 凤云鹤轻轻吻在凌卓额心:“阿卓,我爱你。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睡梦中的凌卓似有感应,脑袋向他怀中蹭了蹭,伸手怀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隔着轻薄的布料,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翌日,大朝会散朝后凌卓和凤云鹤被传唤去政史殿。 凌卓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出现在皇伊贤面前时,被皇伊贤好好赏了两个爆栗,疼的直掉眼泪。 皇伊贤看向陪同凌卓而来的凤云鹤,黑下脸:“她任性你也不规劝着点?!今日大朝会上,她一副困倦的模样是什么样子?!” 凤云鹤低头拱手一礼,为凌卓开脱:“回陛下殿下醉酒,乃是人之常情。” 闻言,皇伊贤愣了一下,扫了眼凌卓:“你做了决断?” 凌卓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脑袋,沉默不言,她今日只觉得眼皮肿的厉害,身心疲惫的很。 “罢了罢了,念在你不开心的份上,今日不必在此听政,回去休息吧。”皇伊贤知道她面对了什么,心中不忍怪责。 凌卓立刻蹦了起来,脚底抹油开溜。 皇伊贤皱着眉气结,指着凌卓背影消失在殿门外:“她是不是装出来的?!” 凤云鹤忍俊不禁,但立刻收了笑意对皇伊贤拱手一礼回到:“陛下,殿下与夙将军做了割舍,确实很伤心。还望陛下勿怪。” 皇伊贤打量着凤云鹤:“你怎么样?” “臣无事,多谢陛下解开殿下多年心结找回记忆。”凤云鹤说着跪拜在地,叩谢帝王。 “起来吧。已是一家人,便不必如此客气。去照顾阿卓吧。她既然已经接受了你,又对夙歌做出了选择,你便好好陪着她。日后时日还长,你们都好好的。”皇伊贤语气温和的叮嘱。 “是,臣遵旨。”凤云鹤再次叩谢后方告辞离去。 走出殿外行至转角,便被凌卓一把拽了过去,凌卓探头见没有皇伊贤,方扯着凤云鹤的手腕:“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神秘兮兮,又精神奕奕,丝毫没有方才那般快睡着的模样。 凤云鹤忍俊不禁,果然是如陛下所说装出来的。 第222章 你要时刻想我 手腕被凌卓牵着,一路小跑至紫宸宫,而后却穿过正殿,拐过屏风一路向后而行,待走过几处空置的侧殿后,一个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宫殿矗立在眼前。 “动物园?”凤云鹤一脸古怪的看着牌匾上的字。 “是啊,来,买票才能进。”凌卓伸手。 凤云鹤哭笑不得,只能在身上寻找尚且值钱的东西,待摸到那颗栗子时,神色一顿,将它取出来放在凌卓掌心。 凌卓一愣:“你怎么也有?” 她刚问出口,便想起来是花七同时送给了他们二人一人一颗。 便改口:“你还留着。” 凤云鹤点点头:“臣还知道怎么使用了呐。” “就是晃一晃嘛。”凌卓笑着将自己的栗子也拿了出来和他的放在一起。 久违重逢的两颗栗子竟然微微颤动起来,金色的流光互相缠绕融合,浮现出凌卓在凤家被凤五小姐关起来后被疯女人追的声像。 “呀…”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你才能救了我。” 凤云鹤点了点头:“我也是恰巧晃了下栗子,正好与你同时。便看见了你。怎么样?这个门票可以吗?” “可以。通过了。”凌卓将属于他的那颗放在他手心里:“拿好了,以后你若是想我了,而我也想你了,那便用它看到彼此。真不错。” 凤云鹤因她那句想你了心怦怦直跳,略有些羞赧的把栗子收起来:“那你可要时刻想我。不然我都看不到你。” 凌卓心中一悸,但紧忙岔开话题:“走吧进去看看。” 待进入大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意盎然,脚下是松软的草地,四周是低矮的灌木和一些名贵花草,他的那些动物们正在此处悠哉悠哉的吃着草闲逛。 殿顶是一整块巨大的蓝钻石,阳光透过蓝钻在地面撒下温和而不刺眼的光芒,整个大殿并没有外面的燥热,而是透着沁凉。 “此处为何如此凉爽?”凤云鹤接住了奔向他而来的兔子,抱在怀中细细捋顺毛发。 凌卓冲正对她龇牙的兔子做了个鬼脸,而后回答:“此处地处山脉附近,有温泉水及泉水一热一冷两种水流,本殿命人建造大殿时墙壁做了如脉络一般的蛛网结构,在大殿后方有接入口,让其中住满流动的水,夏季时有清冷的泉水在整个殿壁中沿着脉络一直循环往替,冬季则接通温泉,用温水温暖整个大殿。因此这殿中常年温度适宜。” “殿下真真是聪明。”凤云鹤笑着夸赞。 凌卓得意洋洋:“那是,本殿早就想养些什么,但一直也没想好,如今你的这些小家伙们正好安置在这里,也算全了本殿喜欢霍霍它们的心思。” 她说着便伸手在凤云鹤怀中的兔子身上逮着柔软的毛发一顿撸,可怜兔子也没得躲,只能闭着眼生无可恋的被蹂躏。 凤云鹤眼中的温柔的看着她孩子气的欺负兔子:“这些也都是殿下小时候提过想要养来玩玩的,臣这些年深居简出,想着左右也是无所事事,便养了它们来陪着我。如今能带入宫中,也是我们与殿下缘分一场。” 凌卓闻言,心头微酸,凤云鹤很好,但也正因为很好,她才更觉得亏欠良多,如果不是因为救她身中蛇毒,如今的他自是该若白鹤翱翔九霄。 打起精神,凌卓扬起笑脸:“那这里以后就交给你了,本殿还在角落建了秋千,和葡萄架,如今葡萄成熟了。我们去尝一尝。” 说罢便引着凤云鹤前去殿内深处,那里有石桌石凳,还有一个巨大的秋千,此时凤云鹤的大熊猫胖嘟懒洋洋的趴在葡萄架旁的山石上,一抬头便能张嘴衔住一串葡萄,两口便吞下腹中,满意的眯着熊猫眼好不惬意。 凌卓看着葡萄藤上所剩无几的葡萄,无奈摊手:“你的熊猫也太能吃了。” “它叫胖嘟。”凤云鹤放下兔子,上前去抚摸着熊猫的大脑袋,给凌卓介绍。 “我可以摸摸它吗?”凌卓小心凑到凤云鹤旁边,这胖嘟身材远比自己那个世界的熊猫高大威猛。 “可以呀。”凤云鹤牵着凌卓的手放在胖嘟脸颊上。 胖嘟看着凌卓,倒是十分喜欢,半支楞起身用大脑袋去蹭凌卓,眼睛眯成了线,嘴巴张开露出尖牙却是在做一脸谄媚的撒娇模样。 “你吃了她的葡萄,自知理亏是不是。”凤云鹤笑意晏晏的为胖嘟梳理着毛发。 凌卓摸着熊猫手感略硬的毛发,看凤云鹤像哄孩子一般和胖嘟说话,心里觉得像久未下雨的酷夏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他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却一朝折戟,自此只能一日日数着日子,看着自己寿命一点一点消逝。 这些天,关于凤云鹤的年少记忆一点一点如碎片一般被拼凑起来。 那时小小的少年曾说过要挥斥方遒,接替左相的掌管文官职权,辅佐帝王重建盛世,造福百姓。 他武艺很好,皇伊贤也很放心让他带着凌卓一起玩耍。 凤云鹤自小性格便如阳光般热烈,对未来充满希望和憧憬,笑起来灿烂若繁花。 那般美好无缺的他,这些年是怎么忍受身中剧毒后的破败不堪。 凌卓别过脸,将眼泪忍了回去,走到秋千旁坐下,轻轻的晃动着。 “云鹤,学坊走上正轨后,我们出宫游历好不好?”凌卓忽然开口提议。 凤云鹤闻言,觉得十分意外,回身看着着凌卓:“阿卓想去哪?” “还没想好,你想去哪里?”凌卓头靠在秋千绳索上,淡淡一笑问。 凤云鹤想了想,笑起来:“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臣跟你提过的花城吗?那里四季繁花盛开,天空上偶尔还会绽放花雨。殿下当年就很想去那看看。” 凌卓想起来确实听他提过,那时他神情夸张的形容花雨的震撼和美丽,那样貌逐渐和如今渐渐重合。 “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凌卓眼眸中盛满笑意。 凤云鹤走近凌卓,眼眸中落满明亮的光芒:“殿下,还有盛都城北街口的糖葫芦,臣向殿下提过,殿下很想尝一尝,只是当年为了保护殿下,不能让外面的餐食带进宫。” 这个好办。 凌卓跳下秋千,上前来牵着凤云鹤的手便向宫门走:“那我们现在就去。” 凤云鹤感受到手中的温暖,心却有些感伤,他明白,阿卓这是想偿还他,偿还他这么多年缺失的一切。 第223章 无双适合做家主 待二人拿着糖葫芦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头时已经华灯初上。 凌卓还是第一次来北城街,此时街道上不少卖些小玩意的摊铺,挂着琳琅满目的小商品,看的人目不暇接。 “这是什么?”凌卓刚咬了一口冰糖葫芦,便指着一处摊位上的物品问。 “姑娘,来看看,小的这可是顶好的海妖秘宝桃花骨,看着不起眼,但放在水中,便会变幻出朵朵桃花盛开水面。”小摊贩热情洋溢的推销。 凌卓将一朵骨头雕刻的桃花状物品放在掌心端详:“这是什么妖兽的骨头?” “冥兽的兽骨,产自瑞霖海岸,体型大,易捕捉。”凤云鹤上前来也取了一颗看了看,便放下,牵着凌卓:“咱们再去看看其他的。” 凌卓点点头,将自己手里的也放下。 “唉,别走呀,看都看了,摸都摸了,不买一个怎么行?”小贩上来拦路。 “谁家规定看了摸了就必须得买。”凌卓站在凤云鹤身前和小贩理论。 “我们这条街都是这规定。”小贩看着眼前小姑娘硬气的很,又衣着华贵,必然本着不丢颜面,不会把事闹大,定能狠狠敲他们一笔。 他说话间,便有数个膀大腰圆的粗犷大汉围过来。 “这可是盛都城,你们明目张胆的强买强卖,就没人管吗?”凌卓扫见人群中的任轻风轻轻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出手,她还想套话。 “谁敢管老子们,老子可是金龙帮的人,谁要是敢惹老子们,必然连这条街都走不出去!把你身上值钱的留下,大爷看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让你好好享受享受再放你走。”那小贩横眉竖眼说话下流。从摊位下摸出一把刀,逼向凌卓。 “金龙帮是什么玩意?盛都地界竟然还有帮派在此兴风作浪?京兆府当真是活腻歪了。”凌卓听他话沉下脸。 见他逼近没有分毫避让,脚尖一踢正中对方脉门,而后在刀被抛入半空后,瞅准时机旋身一脚踢在对方胸口,将其踹飞出去,刀刃从半空而落之际,凌卓一脚踢在刀柄,刀刃立刻如利箭破空,直冲着那人飞出去的方向刺了过去,直直擦着那人头顶划过,将那人的发髻定在一株大树上。 小贩不可置信的摸着被瞬间削成秃顶的脑壳,顿时仓皇失措的大喊:“都愣着干什么呀?!上啊!” 四周之人纷纷抽刀。 只不过下一秒便被任轻风等人轻松制伏。 眼见遇见硬茬子,众人哆哆嗦嗦跪在地上请求饶命。 “讲讲,金龙帮是怎么回事?”凌卓伸脚勾过来一个凳子,自顾自坐下。 秃了顶的小摊贩东瞅西看的不敢说。 任轻风上前将剑架在他脖子上:“老实点。” 那小贩一抖忙哭着趴伏在地:“金龙帮就是我们这卖杂货的摊贩组成的帮会,平日里就是卖卖货。” “呦,就是卖卖货?没有强买强卖?没有欺男霸女?”凌卓从袖子中摸出匕首,上面古朴又粗犷的龙头在她手中闪着寒光。 那小摊贩骤然瞪大了眼:“这…这是青龙帮的标志,你们是青龙帮的人?!那我们是一家人呀!” “谁跟你是一家人!”任轻风听了有人想玷污自己门派乱攀关系,一脚就把小摊贩踹了出去。 小摊贩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但又快速的爬回来,满嘴血沫子:“小的们真的是青龙帮管辖下的在盛都混生活的小帮派呀。青龙帮这些年门派发展壮大都是靠着吸纳我们这些小帮派起来的。” 凌卓面沉似水的看向任轻风。 任轻风浑身一凛,单膝跪地:“殿下,属下定会写信回去查问个明白。” 凌卓站起身:“将他们押送去京兆府。” 忽然回想起小摊贩说没人敢管,那说明这盛都治安管理部门也有问题。 凌卓心中有了成算,便将这些交给任轻风处理,自己则与凤云鹤离开。 二人又去未央街闲逛一会,一起吃了顿饭,买了些看着好玩实则没啥用的小玩意便坐马车回宫。 路过御花园时,远远看见皇伊贤正小心翼翼扶着已经八个月身孕的凤凌霜在散步。 早在皇后有孕,便有不少官员起了些心思,明里暗里上奏要帝王尽快举办选秀扩充后宫。 只不过那些折子都被皇伊贤和凌卓以皇后有孕必然要好生将养,后宫添置新人不利于皇后养胎为由打了回去。 凌卓倒是很希望宫里能一直这样简简单单。 只是眼看皇后生产之期越来越近,生产后无法照顾帝王,选秀也势必会被提上日程避无可避。 见凌卓有些出神,凤云鹤则是牵起她的手。 感受到手被温暖包围,凌卓回眸看向凤云鹤,淡淡一笑:“你猜我们会是有个侄子还是侄女?” 凤云鹤看向自己的阿姊依偎在帝王怀中,面上皆是幸福之色,便开口:“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阿姊第一个孩子,也是这宫中第一个孩子,必然尊贵的很。” 凌卓点头:“也是,皇朝不论男女皆可继承帝位,所以也不用纠结。” “臣倒是不太希望阿姊的孩子继承帝位。”凤云鹤神色有些落寞:“凤家在臣这一辈已经再无能支撑门庭的佼佼者,若是这孩子继承帝王,凤家提供不了有效支持,恐怕会给皇朝带来隐患。” 凌卓心中一痛,凤家最为骄傲的明珠,已经蒙尘,而北境之乱中凤渊斩杀亲族优秀子弟,导致凤家没有了能屹立朝局中的凤家掌舵人,那么凤家只会逐渐衰败。 “所以,你才求本殿能荫蔽凤家。”凌卓想起大婚时他的请求。 凤云鹤沉默许久,方开口:“臣不想强迫殿下去扶持凤家,只求殿下能帮臣看顾一二即可。凤家日后如何自是凤家人的造化,与人无尤。” 凌卓牵着他的手向紫宸宫走,边走边说:“小鹤鹤,曾经我非常讨厌你们凤家人,一个个为人高傲眼高于顶,还在军中对夙歌下黑手,几番险些要他性命。但如今,你也好,凤无双也罢,让我看清凤家其实也只是在朝堂中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罢了。” “不知你们凤家有没有可能接受女家主,我觉得无双很适合。她虽然表面上任性又爱耍脾气。但做起事来也是沉稳细致,年纪轻轻便能高中探花,这已经是少有的人才。既然帝位都不计较男女,那么凤家也可以尝试培养一下女家主继承门庭。” “谢殿下提点。臣必然会写信与父亲商议。”凤云鹤心头的重石被凌卓搬开,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第224章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参与 二人回到紫宸宫,织锦等人上前来为他们更衣。 天气依旧炎热,凌卓走向暖香阁,凤云鹤见她要去沐浴,便唤了她一声:“阿卓。” 凌卓回头看见他面色虽然涨红但眼中却是泛着光,顿时会意。 瞥了一眼低头忍笑的小宫女们,凌卓只觉得脸上发烫指着众人:“你们都退下去休息,大人的事小孩子少参与。” 在小宫女们和织锦告退后,凌卓方又走回去牵着凤云鹤的手和他一起进了暖香阁。 暖香阁很大,分内阁与外阁,外阁布置了软榻和梳洗更衣的地方,往内走便是四五米宽的温泉池。 早在建立紫宸宫时,便将温泉水引到此处,为给自己泡澡找点乐子,凌卓还在池内打造了一圈围凳,中间一个石桌,上面摆着棋盘。 凌卓牵着凤云鹤直接进了内阁,回身看着雾气朦胧中凤云鹤满眼的雀跃,便踮脚勾下他脖颈吻了上去。 凤云鹤感受着她柔软的唇瓣,微垂眼帘翕动着睫羽回应着,伸手慢慢褪去彼此的衣衫,将凌卓托了起来,盘在他腰间与他高度一致,更方便吻她。 凌卓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能托住她,但此时肌肤相亲,触手温暖细腻。 “唔…”凌卓低声一喘。 但被凤云鹤封住了嘴唇,将后续的哽咽堵在喉间,任他温柔而有力的索取。 抱着凌卓慢慢进入温泉池水中,温暖的池水包裹着两人,凌卓揽住凤云鹤的脖颈,与眼神迷离的他四目相对,那么一瞬间似乎看到夙歌,但身体上某处的感觉明明白白告诉她这是凤云鹤。 “阿卓。”凤云鹤含住她的唇瓣,唤她回神:“阿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来补偿我,就这般和你在一起已经足够了。” 凌卓因他的话而落泪,轻轻的亲吻他:“你就不能当做看不懂吗?傻瓜。” 凤云鹤扣住她的腰与她在一起,莹白色的光环绕着两人,星星点点。 “阿卓,这些年…嗯…我一直问自己,是否后悔救你,是否后悔抓住那条蛇……嗯…都是无怨无悔…所以…”凤云鹤语气微喘。 一室旖旎间。 凌卓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吻上他的唇。 “我爱你……”凤云鹤一声若有似无的喘息。 “云鹤…”凌卓做不到回应他我也爱你,但心中却是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 白色的荧光因着二人依旧在一起,而并没有散去,凤云鹤抱着凌卓坐在泉水中的棋盘上,让她慢慢仰面躺下,他轻轻的支着身子俯身看着她,而后再次吻着她。 伸手抓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我还想……要你…”低语在唇瓣辗转中断断续续。 凌卓勾住他的腰,用行动告诉他不拒绝他。 凤云鹤得到允许,便依言而行。 几番云雨之后,二人方一同裹了大氅,凌卓被凤云鹤打横抱回寝殿,放在床上后有些疲累的相拥在一起。 凌卓轻抚着他的胸膛,指尖在他胸前打转,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蛇毒在一次次的被龙脉之力洗涤。 凤云鹤觉得痒痒的,便捉住她的手:“阿卓,你有没有一点…一点点喜欢我?” 他的话卑微又不确定,他怕凌卓心中仍有芥蒂,而夫妻之事,只是她在救他。 他也不知何时自己很贪心,很想听她说些什么… 凌卓手指微僵,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她久久未语,凤云鹤便拍抚她后背:“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别放心上。” 他的宽慰,让凌卓心中难受起来,终是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与他贴着脸颊,一声叹息:“云鹤,你要好起来,你说过要陪着我的。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凤云鹤心中一痛但又无限的感动,把她搂紧怀中:“阿卓,我舍不得你。会一直陪着你。” 亲吻一下他的唇,凌卓方缩回他怀抱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他说的很对,有他在身边,紫宸宫便不那么清冷孤寂,她也不必再惧怕黑暗。 凤云鹤抱着她,心里踏实而满足,虽然得不到她的心,可能将她揽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气息,心里便能有活下去的动力。 八月底。 夙家递上来请愿折子,说是看中了清远府尹家的姑娘,请求陛下赐婚。 皇伊贤将折子转给了凌卓。 凌卓看着手中的折子愣了许久。 她如今都在紫宸宫自己的书房处理政务,凤云鹤时常坐她附近的软榻上看书。 见凌卓久未动作,眼眶却红起来,一颗一颗的眼泪往下落,凤云鹤起身走到她身后,扫了眼折子上的内容,便自身后环住凌卓。 “我该怎么做?”凌卓抬着朦胧的泪眼,有些无助。 凤云鹤知道陛下没有直接做主,而是将折子递给次帝,便是让她自己做最后抉择。 这个抉择很残忍,但于各方都很有利。 次帝赐婚,夙家自此回归婚嫁正轨。 继而表明次帝能亲自赐婚,必然与夙歌没有儿女私情。 二则是,让凌卓彻底放手,此生不可能再回头。 凤云鹤有一瞬间怀疑这是夙歌在以退为进,试探凌卓的决心。 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即便是夙歌再想试探凌卓,他也会怕凌卓脑袋一热真的批复了,那么他们二人此生就再也绝无可能。 这是一步险棋,想必夙歌不会贸然犯险。 凤云鹤相信凌卓同样明白这些因此她才会痛苦不知怎么办。 “臣对清远府尹家略有了解,尹家乃是功勋世家,当代家主尹老太爷和左相大人是莫逆之交。而打算结亲的是尹家二房的嫡长女尹月初,据说是清远府小有名气的才女,虽然不知性情如何,但样貌出众,还略会武艺。”凤云鹤起身抬手擦着凌卓脸上的泪。 “以夙将军如今的军功以及夙家的地位来说,尹家其实是高攀了。但也因为夙将军年少便到达旁人不可企及的高度。所以不管娶谁,对方都是高攀。而且想必左相还有另一层考量,便是尹家这个功勋世家即便是帝王也得礼让三分。早在先帝朝时,尹家先辈曾多次救驾有功,因此配享太庙。左相选择尹家,便是因着这层关系,让您即便日后后悔,也做不到让这桩婚事定下后再反悔。” 凌卓垂下眼眸,听完凤云鹤的话,心中了然。 她平日对这些世家了解不多,接触不多,今日幸而有凤云鹤在,缓解她因心情郁结不知所措。 第225章 请给夙家一个未来 凌卓合上奏折,起身揽住凤云鹤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我是不是该准奏?” 凤云鹤叹息,回抱住她:“臣也不知,臣认为若我是左相来说,这门婚事没什么错,我会用尽全力促成此事。但若是我是夙歌,那么我会逃避,与其在盛都,在自己内心矛盾下被迫做选择,反倒是冷静冷静才能寻找到答案。” “我该怎么办…”凌卓内心矛盾,她明白批复奏折割断与夙歌最后的念想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她又怕夙歌是被迫选择,自己如果冒然批复,那么对于愧疚之上又多加一条欠夙歌的。 再者,她宁可是哥哥赐婚,她只做最后被告知的那个人,而不是亲手把夙歌推给别人的人。 凤云鹤轻轻拍抚凌卓后背宽慰:“殿下,其实早晚必然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左相大人替你们二人下了决断。眼下不如把折子还给陛下,让陛下圣裁吧。” 他不忍心看凌卓这般被捅刀子,即便这是帝王在逼着次帝学会成长,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他觉得没有必要,凌卓性格本就纯良,学不了帝王的利益为先帝王心术的精髓。 那样冷冰冰的皇位和冷冰冰的皇权有什么好的。 阿卓就该恣意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凌卓自是也知道皇伊贤把折子给她的意思,便是让她决断与夙歌是否此生断绝关系。 “我也没有想法,但若是退还哥哥,又会被唠叨…允许我做一次鸵鸟,就当没看见。”凌卓将奏折放在了留中不发的那一摞上。 凤云鹤没意见,有时候冷处理比冲动要强。 只是,凌卓的冷处理,却给她带来不速之客。 翌日一早,刚下朝的左相大人请求觐见的消息一传进来,凌卓立刻从梳妆镜前跳了起来,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凤云鹤很淡定,左相因为折子到次帝殿下手中便留中不发因此着急了,特意来此亲自逼凌卓批复。 凤云鹤拉住凌卓:“别怕。” 凌卓苦笑:“不能不怕,打小我就怕一脸严肃的左相,如今更是胆怯的不行。要不我从后门开溜吧,就说我不在宫中。” 凤云鹤被她的囧样逗笑了:“殿下你怕什么?如今该是左相怕你才对,你手中的折子就是他的命脉,你留中不发就是掐住他的七寸。他只能百般和你讲利弊求你高抬贵手。” “小鹤鹤,你不入朝为官真是一大损失。”凌卓由衷而发,但见凤云鹤有一瞬间失落,便安慰的抱着他:“当然在我身边,你作用更大。快,帮我应付左相。” 凤云鹤低落的情绪立刻被她扫开,看着撒娇的凌卓,便鼓励她:“殿下你需要自己应对。臣不能在场,臣若在场便是被左相抓住了你已经有了幕后之主的事实,直接反败为胜。” 凌卓撇下嘴角:“那我怎么办?” “让夙歌进宫亲口跟你说。娶或不娶听他的便是。”凤云鹤风轻云淡的说。 凌卓浑身一僵,要见夙夙的话,她反倒觉得见左相容易多了。 “去吧,殿下,臣在这等你。”凤云鹤松开凌卓,将她向前推了推。 凌卓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的走出了寝殿,前往正殿。 左相一进紫宸宫,便被宫里各处的新鲜家具所看花了眼,尤其是正殿那巨幅熊猫,更是让他负手而立驻足良久。 直到凌卓施施然走出来,左相正欲行礼,凌卓便先一步说道:“左相大人不必行礼,紫宸宫里没那么多规矩。” 左相轻咳两声拱手一揖:“是。” “左相大人来见本殿可是有何要事?”凌卓示意左相坐在沙发上。 左相略一迟疑便坐下去,还被沙发柔软的感觉弄的心惊了一下,但终是面上沉稳有度波澜不惊。 “老臣昨日上了道折子,如今还在殿下手中被留中不发,老臣想来问问殿下是何缘由?”左相慢慢适应了沙发的感觉,身子放松了些,靠在靠背上,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凌卓心想,还真的是为了折子,莞尔一笑答道:“折子本殿看了,对清远府尹家的姑娘也做了了解,觉得此婚配算是门当户对极为不错。” 左相意外凌卓会赞同婚事不错,一挑眉头:“那殿下为何不批复?” “夙歌于我乃是至交好友,又多次生死与共,感情非常人可比。他的婚事,本殿自当慎重对待,本殿希望他能娶自己想娶之人,幸福的过完一辈子。”凌卓目光诚挚。 左相眉头皱的更紧,心中憋闷,谁人不知夙歌心中想娶的是你次帝,这不是没办法才只能另寻他娶吗。 “殿下,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歌儿年过十六,已经算是晚了。怎么还能由他自己做主,殿下还想继续耽误歌儿婚配吗?”左相索性挑明不留情面。 凌卓心猛地一痛,她已经耽误了他吗? 强忍住心神说道:“夙歌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答不答应,让他自己进宫来见本殿。” 凌卓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 左相看着她的背影无比萧索,终是长长一叹:“殿下,老臣年迈,寿命无多,还请殿下给夙家一个未来。” 他说着便重重的跪了下去,以头触地。 凌卓顿住脚步,浑身发颤,终是不敢再回头去看,咬牙离去。 回到寝殿,凌卓拿出所有与夙歌有关的物品,铺在床上,一件一件,一封一封,一条一条,流着泪拿着一个木匣子整理着,待拿到那封诀别信,终是再也撑不住抱着所有东西放声大哭。 生死与共,却生生分离。 如今还要给他赐婚…… 凤云鹤走进殿内,顺手关闭殿门。 看着一片狼藉的床,和正趴床上哭的凌卓便是一叹。 割舍夙歌,割舍与他有关的一切,远比想象中困难。 凤云鹤坐在床边,伸手将散落的信一封一封梳理好,看着那些粗糙的信封和苍劲有力的笔迹,不禁夸赞:“夙将军的字果然如其人一般,自带风骨傲然霸气。” 凌卓自顾自哭着也不回答。 第226章 明明是我的妻 凤云鹤将信放好,执起一枚青玉印章,盖在掌心:“初心。夙将军印章雕刻也足见功底。” 凌卓将脸转个方向继续哭。 凤云鹤将印章放在信上。 捡起一支发簪,摩挲着上面的桃花,触及上面雕刻的字:“吾妻凌卓,一生一世……” 他有些出神:“吾妻…阿卓…” 凌卓听他呢喃,抬起哭红的眼眸不解的看向他。 “臣…臣忽然有些吃醋,明明是我的妻。”凤云鹤抿着唇角。 凌卓第一次见他一脸憋闷的模样,愣了半晌,忽然噗嗤一笑:“原来你也会生气。” “臣也是肉做的,心也是肉长的,自然也是会生气的。不过,我只是有些嫉妒,嫉妒夙将军可以得到殿下的认可。”凤云鹤用包着簪子的绸布擦了擦发簪,又细心包了起来。 凌卓坐起身,挪近他一些,揽住他胳膊,靠在他肩膀上:“云鹤,你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总是彬彬有礼,这些年身中剧毒,活在时日无多的阴影下,磨灭了你的锐气,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多优秀。” 凤云鹤低垂着眼眸,他在中毒伊始的不适应的狂躁和愤怒崩溃之后,慢慢觉得人世间不过如此,觉得自己不配被善待,不配拥有任何人,任何东西,甚至任何关心。他是个废人…… “你可以嫉妒呀,甚至你应该指着我说,凌卓你都已经和我结婚了,有了夫妻之实,你就是我的,不许你再想夙歌,你该对我一心一意……”凌卓话还没说完,便被凤云鹤拽进怀里,低头吻下来,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带着些许的强势和霸道。 待二人气息微喘的分开,凤云鹤眸若寒星,低头轻咬了一下凌卓嘴唇:“阿卓,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半分。” “你…”凌卓无语自己给自己扒了个坑,但看着凤云鹤因她鼓舞而恢复了些少年人的生气,便莫名觉得欣慰很多。 自相识以来,他便是那般老成持重,高贵优雅,在面对自己时总是小心翼翼,如今才肯放肆这么一点点。 好吧,好吧,自己的幕主,还是自己宠吧。 至于夙歌,凌卓心中叹息,他只要敢进宫,她就敢见他。 接到夙歌的觐见已经是三天后。 凌卓彼时正在潋滟池畔和凤云鹤钓鱼,她淡定的将钓上来的银鱼放回池内。 “传夙将军至政史殿外游廊。”凌卓起身擦了下手便对凤云鹤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凤云鹤狐疑的看着她,她面上风轻云淡,但手都在微微发抖,一点也不像能好好的去去就回的模样。 但她既然如此说,便是不想让自己跟着,凤云鹤点点头:“那你去吧,记得来接我。” 都在一个宫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来接的,还能迷路不成? 凌卓勉力一笑:“好,会记得来接你。” 凌卓回紫宸宫换了身衣袍,带上了青玉印章发簪和信。 待她行至政史殿外游廊时,远远便看见夙歌正负手而立在游廊内,出神的看着一处在发呆。 几日不见,他瘦削很多,凌卓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抱紧自己怀中的小匣子。 这些天她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设想再见夙歌该如何做,会如何做。 可真正看到他时,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没有了上前拥抱他扑进他怀中的勇气和想法。 夙歌察觉到凌卓的视线,回身看向游廊外的她,她今日着了身绯色的衣袍,没有了往日浸在紫色中的明艳高贵生人勿近,而是十分温柔平和。 两人隔着数十米的抄手游廊对望很久,终是凌卓缓步走进游廊。 夙歌没有行礼,只是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凌卓看清他的憔悴,看清他脸上的胡茬和微陷的眼窝,心便像被刺一样疼。 “阿卓…”夙歌嘴唇翕动,轻轻唤了一声。 凌卓抱着匣子的手指关节发白,她低下头,却没有自己预想中的眼泪。 那些泪这些日子流的够多了…… “左相大人请旨为你赐婚,清远府尹家姑娘是好的,但我想着也得先问过你的意思……”凌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柔和。 “我已有妻,旁人谁也不会娶。”夙歌毫不迟疑。 这句话重重砸在凌卓心上,让她眼圈红了起来,努力克制住心里的翻涌,扬起笑脸:“我亦有你,但我依旧接受了云鹤。可见人心复杂,心可以是一个人的,但也可以兼顾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你的妻不想看你一个人孤单寂寥,也不想看你享受不到人伦之乐。人生很长,我只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部分,将它最好的时候刻在心里,遇见磨难时能帮助你撑下去,那便足够了。” 夙歌闻言不禁泪湿了眼眶:“我不娶亲,或许未来你需要我时我还在。尚若娶亲,我们此生便再无可能。” 他果然还在想着作为她的退路,凌卓不禁悲从中来,她想要这个退路,但她不能选择让他做退路。 夙歌在她心里至纯至重,伤害过一次便不能再去碰触。 “阿卓,不要赐婚。”夙歌上前两步想拥抱凌卓,凌卓却是后退着避开。 狠下心来将怀中的匣子递向夙歌:“这是你我这些年所有的念想,今日我还给你,我可以不赐婚,但你必须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去寻自己所爱的女子在一起,生儿育女,家庭美满…” 夙歌垂眸看着木匣,心中的火被她彻底浇灭,瞬间气息冰冷下来,嗓音低沉沙哑:“凌卓你是认真的?!” 凌卓抬眸对上他的眼眸,神色坚定:“我是认真的。” “这是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问你,当真要放弃吗?”夙歌浑身微微发颤,他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整个人如同受伤的狼一般充满了戾气。 “我已选择,绝不后退。”凌卓并未被他吓到,而是神色平静下来。 夙歌从她手中接过匣子,却是看也没看直接摔在地上,任匣子被摔碎,书信散落一地,簪子飞出去落进草丛里,而青玉印章飞出去很远砸在青石地面上碎成数瓣…… 凌卓浑身一颤,愣怔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一切,震惊和不可置信,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这是这么多年来她所珍视的的一切,所有的执着和信念,在这一刻被他亲手倾覆… 夙歌看着凌卓瞬间惨白如纸的面容,心如刀绞,可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回身便大步离开。 他的骄傲已经一再被漠视,他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第227章 初心已碎 凌卓并没有去看他离开的背影,只是蹲下身,捡起一封一封的信,擦去灰尘放好,泪水模糊了眼睛便被她擦去,待捡至青玉印章时,看着碎裂的初心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终究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 已经走出游廊外的夙歌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凌卓捧着印章哭的悲痛欲绝的身影,咬牙忍住想冲回去的冲动,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循着哭声而来的皇伊贤正好看见二人的诀别,于心不忍对内侍吩咐:“传夙将军到政史殿见朕。” 他说罢便迈步走进游廊,走到凌卓身旁方蹲身下来,替妹妹将书信都整理好。 抬手给她擦泪:“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来,哥哥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他说着便从凌卓手中接过印章的碎片。 “初心玉碎,再不复曾经。”凌卓低声说了句,泪水又从眼中滚落下来。 她的心如同被滴入墨汁,在那纯净的水中氤氲着化散开,再不复至纯至净。 皇伊贤用包裹发簪的绸布将碎裂的印章包裹好,放在她手心:“至少拥有过。” 凌卓点点头,勉力一笑:“让哥哥担心了。” 皇伊贤叹气,妹妹似乎成长过快了,这份感情的割舍虽然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她竟然出人意料的冷静,丝毫没有以往的冲动。 在凌卓神色恍惚的收拾完离去后,皇伊贤回到政史殿。 夙歌正垂首站在殿中,不知在想什么。 皇伊贤拍了拍他肩膀,他神色一振,忙单膝跪地:“末将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伊贤走至御案后,从一堆奏章里抽出一本,让侍从递给夙歌。 夙歌接过打开一看,是自己祖父又上呈请愿赐婚折子。 “阿卓没批复,左相大人便又将折子写了一份给朕。”皇伊贤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陛下…末将…”他想说不想娶妻生子,但又知这是所有人认为错误的想法,便哽在喉头。 “如今凤家军兵权上交,西南军上次的事你也处理的不错,眼下北境时局稳固,缺少一位朕信得过的忠臣良将前去镇守重建,维护民生恢复。近日你安排交接手上事务后便起程去北境接替沈云挚之职,任命为镇北侯,世袭三代。是否娶妻,或是娶谁,要不要有子嗣继承爵位,你自己去选。皇朝自古尚未有非皇氏之人封侯封王的先例,朕听阿卓提过她那个世界有,觉得自你开始便很好。”皇伊贤放下茶盏。 这…可是无上的恩宠… 夙歌震惊的看向皇伊贤,立刻跪拜在地:“陛下厚爱,末将无以回报。” “你已经回报了,且做的很好。朕看好你,次帝比朕更看好你,因此她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去支持你。相依相伴固然是人生幸事,但若是有人更懂你更有默契,却是比一个枕边人更可遇不可求。”皇伊贤点到为止,这个少年对阿卓的执念和他的心性一样,都没有因为阿卓选择凤云鹤而用任何卑劣手段去拆散。 这便是真正的至纯至善之人。他可以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有着一腔热忱,也可以为自己所爱之人放弃子嗣放弃名分誓死追随,更是在明知会分手时也克制住了自己所有情绪,没有伤害任何人。 皇伊贤欣赏凤云鹤的坦然左右人心的智慧,更欣赏夙歌的赤子之心的孤傲。 这两个人都是皇朝至幸,所以他愿意委以重任,愿意在其被逼入赐婚绝境之时拨开云雾让他自己抉择。 “谢陛下隆恩。”夙歌语气颤抖,陛下待阿卓是亲人,便也将他慢慢纳入了他的羽翼之下,保护他。 “好了,去吧。想必你祖父也能安心了。”皇伊贤挥挥手,没有追究他一怒之下摔碎了和凌卓的过往让凌卓痛心。 谁年少时,还不曾为人伤心流泪过,时间会抚平所有伤口。 但一个忠臣良将之才必然不能因为伤口被撕裂而受尽挫折磨灭了少年人最宝贵的锐气。 作为帝王,皇伊贤如今已是可以轻松掌控全局,他便想多看顾一些自己欣赏的人。 潋滟池畔,夕阳西下,余晖将凤云鹤的身影勾勒出一道光边,将他影子拉的很远。 他坐在池边,托着下巴出神,鱼竿被上钩的鱼拽着左右摇摆。 “小鹤,你怎么在这?”凤凌霜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诧异。 凤云鹤回头:“阿姊,你怎么来了?” “用过晚膳想出来走走。你还未用晚膳吧?”凤凌霜纳闷弟弟这是怎么了,转而想到方才帝王在晚膳时无意提了一句夙家赐婚一事已经解决。 便知这是与次帝有关。 凌卓自恢复记忆便与凤云鹤亲近许多,但到底扛不住她所爱的夙歌自此天各一方身边有别的女人。 凤凌霜自己也是女人,也亲眼见过凌卓在夙歌面前小女儿般撒娇的模样,那是真的爱,那是真的被爱。 凤凌霜叹气,扶着腰在石凳上缓缓坐下,轻轻摇着团扇:“小鹤,阿姊从未问过你,你是否对殿下有真正的感情。之前阿姊一直认为你想让她救你偿还你失去的一切,可当时你们没有圆房,你还私自断药。阿姊便觉得你很不对劲。”凤凌霜挥了挥手屏退身旁的侍女们。 认真看向凤云鹤:“小鹤,你真的爱她吗?” 面对至亲之人,凤云鹤坦然的点头:“我爱她。” 凤凌霜心中悲喜交加,可凌卓爱夙歌啊,自己弟弟这份爱得不到回应的…… “那你...”风凌霜话还未说完,一阵风吹过。 便看凌卓不知从哪跑了过来,凤云鹤晦暗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看着凌卓脸上还有泪痕,额角细细的薄汗,便起身用衣袖给她擦汗:“你是不是刚想起来和臣的约定?” 凌卓带着歉意的抬头看着他:“不好意思,等着急了吧?” “没关系,就是有点饿了。”凤云鹤撇嘴。 凌卓随即笑起来:“我带你出宫吃好吃的呀。” “好。只是殿下现在脸上像个花猫,臣实在拿不出手呀。”凤云鹤轻轻捏了捏凌卓的脸颊。 凌卓立刻紧张起来:“啊?是么?那我回紫宸宫去梳洗一下。” 她自政史殿游廊一路恍恍惚惚回了紫宸宫,又哭了很久,是织锦并报该用晚膳了,可幕主还未回,问凌卓是否还要等幕主一起用膳。她这才想起来凤云鹤,急急忙忙便跑了出来。 “等殿下梳洗完,臣只怕会被饿死了。走吧走吧,反正不管美丑,都砸臣手里了。”凤云鹤灿烂一笑,若风光霁月,他牵着凌卓,向有些愣神的凤凌霜告退:“阿姊,小鹤先带拙妻出门了,改日再和阿姊叙旧。” 凌卓这才发现还有皇后在此,忙打招呼:“嫂嫂晚上好。” 只是招呼还没打完,便被凤云鹤拖走。 凤凌霜看着二人说说笑笑的背影,有些回不过神,这....怎么觉得他们之间也并非全无感情呀.... 而且小鹤....小鹤向凌卓撒娇....他还笑了....他叫凌卓拙妻...凌卓竟然没反对?!!! 凤凌霜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使,难道是怀孕导致的? 第228章 用凌卓的心换你的 待入夜,二人自宫外吃完饭溜达一圈回来。 凌卓梳洗过后换上寝衣,看着被自己捧回来的匣子发呆一会,看匣子被磕在地上坏了个角,便又取了一个新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又梳理一遍放进去。 凤云鹤刚换好寝衣走出来,便见凌卓神情慌乱的开始翻找什么。 “怎么了?”凤云鹤问。 “发簪…发簪不见了…”凌卓反复翻找着匣子,却找不到,略一愣神,立刻往殿外跑。 凤云鹤微怔,转身便去追她。 九月的夜带着微凉的气息,宫灯被风吹动,夜晚的宫中人迹罕至的政史殿外,凌卓跑到游廊便开始低头寻找,可灯火昏花,她努力的去辨认发簪掉在了什么地方。 奔跑来时一身的汗,被风吹过,结结实实打了几个喷嚏。 正茫然无措时,凤云鹤拿了件外衣披在她身上,自己则穿着薄薄的寝衣与她一同寻找。 两人找了许久,才在游廊外的树丛里发现了掉在里面的发簪。 凌卓捧着簪子心才落回原位,再看凤云鹤才发觉他衣衫单薄,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很凉。 凌卓想把衣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却被凤云鹤制止了,还帮她系好了袍带。 凌卓看着手里的簪子,再看看凤云鹤,终是伸手抱住了凤云鹤。 是她自己做出了选择,推着夙歌离开,而如果她始终停在原地,那么她对夙歌所有的留恋和不舍,都会变成无形的刀伤害到凤云鹤。 凌卓仰起头看着凤云鹤,凤云鹤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脸红起来:“殿下这副表情,是不是突然发现臣长得不错了?” 他话说的戏谑,看似调侃,实则心脏怦怦直跳。 “嗯,确实很不错。”凌卓难得没有回嘴,而是给予认可。 凤云鹤闻言狐疑的看着凌卓:“殿下今日可是有什么事要让臣做?你这副表情,臣总觉得你要把臣卖了。” “嗯,卖了。”凌卓郑重点头。 凤云鹤立刻想挣脱她:“你要把臣卖给谁?” 凌卓唇角勾起笑意就是不撒手:“卖给凌卓。” “嗯?”凤云鹤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得迷迷糊糊。 “用凌卓的心换你的,行不行?”凌卓挑着眉看凤云鹤的表情从不解到惊喜又到了不信,把手臂又紧了几分威胁:“一分钟倒计时,60,59...” 凌卓的话忽然被他用吻堵住,凤云鹤高兴的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语气开心又雀跃:“小卓卓终于愿意接受小鹤鹤了。” 凌卓被他的心情感染,心中的阴霾被拂开,终现月明。 待二人回到紫宸殿,凌卓带着凤云鹤进了处于紫宸宫地下的私库,将匣子郑重的安置在一个石台的白玉托盘上,双手合十闭上眼唇角含笑的许了个愿,然后拍了拍匣子。 凤云鹤则是打量着私库中的一切,这里在他看来没有太多罕见的稀世珍宝,倒是更像凌卓的库房,里面平凡到路边可以买到的手链,极致到帝王的墨宝写了好妹妹三个字。 再不然便是一些小玩意,偶尔有一两样名贵的,也基本上不属于凌卓年纪和喜好的,一看便知是从帝王库中讨来的。 “殿下的私库真的是意想不到的....嗯....寒酸?”凤云鹤努力想了个词,只怕全天下人都想不到女帝的私库里竟然都是这些。 凌卓则是走到一处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递给凤云鹤,示意他打开。 凤云鹤纳闷的看着手中的锦盒平平无奇,打开后却是一愣,将其中的璎珞拿在手中端详,半晌才喃喃自语:“这...好像是臣少年时随家中长辈出门,在岭南城买的。殿下竟然还留着。” “是啊,之前想不起来这个是怎么来的,但能进我的私库必然有背景和缘故,所有一直没丢出去,从哥哥那里迁宫时一并带来了。如今想起来了,是你当时送我的七夕礼物。”凌卓拿起璎珞在脖子上比量一下,遗憾:“可惜现在戴有些太小了。” 凤云鹤则是将璎珞接过来放回盒子中,又摆在架子上。牵着凌卓的手:“殿下随臣来。” 凌卓被他牵着走出私库,走出寝殿,又走向正殿后方不起眼的云祥苑,凤云鹤打开苑门,进入主殿中,点亮了苍鱼珠。 直直走到一个陈列架前,一架子大大小小的锦盒。 “云祥苑如今是你的私库吧?”凌卓恍然想起,自从凤云鹤入主紫宸宫,这云祥苑便放了他从凤家带来的所有东西。 凤云鹤取了架子上的一个雕花锦盒,递给凌卓。 凌卓接在手中:“这盒子的花案真好看。” 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幅紫色鸢尾花的璎珞,上面放了一个花笺写着昭和四年,七月初七。 凌卓心念一动,放下锦盒,又在架子上拿了一个,打开后也是璎珞,里面是粉色的玉石璎珞,花笺上写着昭和七年,七月初七。 接着又看了几个,都是每年七月初七所留存,从未送出的璎珞。 “凤云鹤,你这个傻瓜,怎么能都是璎珞,你就不能换点别的吗?”凌卓看似埋怨,但眼中已经盈上眼泪。 “可殿下说最喜欢璎珞了呀,臣总要投其所好嘛。”凤云鹤好脾气的把锦盒一个一个盖好:“如今终于可以送给殿下了,明日臣便让人把这些都挪去殿下的私库,臣的东西总要在殿下私库里占上一席之地才行。” “谁允许你放私库了?”凌卓拉下脸。 凤云鹤面色一滞,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本殿要换着戴。”凌卓昂起头得意洋洋,取过一个锦盒打开后便拿璎珞比量:“我戴这个好看吗?” 凤云鹤被她戏耍,便冷哼一声:“不好看!”说罢掉头就走。 凌卓看出他口是心非,便追上去挠他痒:“敢说本殿不好看,你再说一遍试试。” 凤云鹤笑着躲她的手:“好看好看,臣的阿卓最好看。” 说着一把拉住凌卓手腕,将她打横抱起,凌卓一声惊呼,而后搂住凤云鹤的脖颈。 第229章 我们是夫妻 “暖香阁行不行?”凤云鹤凑在她耳边问。 凌卓羞赧的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暖香阁?” 凤云鹤想了想:“可以下棋。” 凌卓立刻去扭他耳朵:“好好好,只是下棋是吧,那你今日便自己下棋吧,我要去睡觉了。” 凤云鹤可不给她逃跑的机会,迈开大长腿便往暖香阁走:“自己下棋哪有和阿卓一起下好。” 待进了暖香阁外阁,凤云鹤便低头吻上凌卓的唇,撬开她的唇瓣,与她痴缠在一起,辗转间尽显旖旎。 将凌卓放在软榻上,便伸手褪去二人的寝衣,肌肤相亲时,淡白色的光芒萦绕在他们周身,凤云鹤伸手解开凌卓的长发,也散下自己的长发,而后便将凌卓拦腰抱起来,走向内阁。 内阁一直流动的温泉蒸腾起淡淡的雾气,凤云鹤一边吻着一边抱着凌卓走进中坐下,让她坐在腿上面对着自己。 在温暖的水中,凌卓被轻轻咬住他肩膀,缓和掉溢出唇边的喘息声。 “阿卓。”凤云鹤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带着凌卓豁然起身。 他将凌卓径直放在棋盘上,让她背过身去,修长的腿垂在桌沿下,而后才肯倾下身子与她十指相扣。 凌卓被他轻轻压在棋盘上,肌肤压着棋子,有些硌的不舒服,刚想拒绝,但随之却是他从未有过的强取豪夺,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便忘却了一切,只能任由他引导。 棋盘上微薄的一层温泉因着他们的动作有着拍岸声。 “阿卓,我们是夫妻对不对?”凤云鹤喘着粗气在她耳边问着,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不许她装听不见。 “嗯…”凌卓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我没听清,你重说。”凤云鹤仗着自己把控着主导权便使了下劲,迫使她不许逃避。 凌卓此时被他压制的死死的,浑身酥软,没法拒绝,只能努力稳住声线:“唔…是夫妻…” “那我是你的谁?”凤云鹤不肯错过这个机会,追问。 凌卓挣扎,却被他抓住手腕反背在身后,如此一来却是更深过了些。 只能妥协:“是…幕后之主。” 如此官方回答,凤云鹤不满意:“不喜欢,重说。” 凌卓气结,便想起身,只是刚一动作,他便又欺压而来,只能语气哀怨回答:“是夫君…” “嗯,很好。”凤云鹤笑着若吃着肉得逞的狐狸,又问:“那你是我的谁?” 凌卓别过脸当鸵鸟,不肯回答。 “不说的话,那…”他故意拉长尾音却是借此更肆意了些。 凌卓身体控制不住的跟随他,语气带着些许求饶:“是…是夫人,行了吧…” “嗯,尚可。今天姑且先问到这,下次再继续。”他说着便收起戏谑的笑意专心而为。 凌卓努力克制着,咬着嘴唇,却依旧控制不住的喘息着。 待他紧紧拥住她,与她一起翱翔时,凌卓侧首吻上他的唇,被凤云鹤翻过身来又揽进怀里。 “你这家伙,竟然趁此机会占我便宜。”凌卓咬了下凤云鹤的嘴唇,以此报复。 凤云鹤低低的轻笑着,回敬她一下,方开口:“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听见些我喜欢听的。” 他难得没有自称臣。 “你胡说。”凌卓满脸发烫,什么叫这时候才能听到想听的,这是把她当什么人了。 “我没胡说,我想说的想问的都是真的。”凤云鹤双手撑着棋盘,对坐在棋盘上的凌卓又是一吻。 凌卓垂下眼帘想了想,与他四目相对,伸手揽住他脖颈:“你我有夫妻之实如今也并非一次两次了,你倒是越发大胆了。” 凤云鹤一怔,随即唇角忍不住上扬:“因为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正拥有阿卓。” 凌卓也不与他唱反调,而是揽住他脖颈凑近了些:“云鹤,我们谈场恋爱如何?” 凤云鹤眼中星光璀璨:“阿卓,你是说像你以前形容的那般吗?一起吃饭一起约会?咦,可我觉得我们现在每天就是如此呀。” 凌卓忍俊不禁:“今天之前我多少是抱着补偿你的心思。但今天之后,我会认真把你当成…先当成男朋友吧。” 凤云鹤立刻苦着脸:“殿下这是想欺负臣不成?从夫君降级成了男朋友。” “喂,挑三拣四是不是?那你说你要不要嘛?”凌卓摇了摇他,语气娇柔。 凤云鹤故作沉思。 “你不答应就算了。”凌卓说着便想跳下棋盘桌,不料被凤云鹤拦腰抱了回来。 “臣不愿意,但凤云鹤愿意,凤云鹤此生还没谈过恋爱呐。”凤云鹤把凌卓又小心的放躺下,继而再次想贴贴。 “云鹤,学坊开学在即,我恐怕要忙碌起来了。”凌卓牵住他修长的手指与他十指交握,感受他的温柔缱绻。 “我可以陪着你去吗?”凤云鹤试探着问。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想把你拘在紫宸宫,如同和皇后一般打理帝王日常事务。你很聪明也很优秀,我希望你在我身边随我一同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的心思玲珑又通透,是我所缺少的,有你在,我便能安心许多。再说,我也不敢再把你一个人丢在宫里,我怕极了你流血的样子,也怕你在我顾及不到的时候离我而去。”凌卓伸手环住凤云鹤的脖颈,把心里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她知道他能懂,也知道他即便出宫也需要与所有凤家人保持分寸。 “阿卓,你能如此信任我,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是因为我们小时候的情分吗?”凤云鹤问。 凌卓摇了摇头:“是,也不全是。这些时日,我看的分明,身中剧毒数年,你性子没有暴躁不堪,也没有阴郁压抑。依旧能如此豁达纯良,实属难得。云鹤,你很好,真的很好。尤其是长的还这么好看。” 凌卓说着便挑起凤云鹤的下巴,笑眯眯的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嘴唇。 “那若是没有蛇毒一事,阿卓会选择我吗?”凤云鹤终究是将压在心底的疑问给问了出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备受这个问题的折磨,他明明先认识的阿卓,明明和她在一起那般开心。 第230章 朕给你们留后路 凌卓微愣,随即笑了起来,伸手点了下他额头:“你是不是傻了,钻牛角尖。若不是你身中蛇毒,你会入主紫宸宫吗?” 凤云鹤一滞,是了,他怎么就对这个问题执迷不悟了,若是没有蛇毒,不管阿卓选不选他,他都会冷静理智的选择对凤家有利的决策,继承凤家承担责任,纳娶妻妾,开枝散叶。 想通这一点,凤云鹤随即自嘲一笑:“原来我与他差距如此大。是我输了。” 他的话含糊,却彼此心知肚明,同样的问题摆在夙歌面前时,他义无反顾的追随凌卓,甚至可以放弃子嗣传承。 于夙家来说他是不负责任。但对凌卓来说,他才是可托付终生之人。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够为爱人选择抛弃一切的,那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信念以及强大的实力。 夙歌在凌卓心里永远无可替代。 凌卓压下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悲伤,宽慰的伸手捧着凤云鹤的脸颊:“道路不同而已,不必自怨自艾。” 凤云鹤点点头,不管如何,如今是他在凌卓身边,他必然要对得起自己许下的承诺。 大朝会。 此次大朝会召集官员从一品到七品的京官全部集聚在太和宫正殿外的高阶之下。 司礼官郑重宣读了任命夙歌为皇朝自建国以第一位异姓侯爵的恩旨,着重强调其独闯旧都生擒逆党皇隐白的功绩,以及其是卓越的将领之才。帝王为表彰其忠心不二,又英勇无双特许其爵位世袭三代,嫁娶之事不问宗族不问媒妁全凭自己做主,算是特许其可以兼任夙家家主也好,封侯自立家门也可。 如此隆恩,举国震惊,却也无人置喙,因为这个先例一开,便等同于开放了晋升的空间,能被载入史册,并且那可是能世袭的礼遇,试问谁不想拥有荫蔽子孙,壮大家族的机会。 夙歌领旨之际,凌卓立于皇伊贤身侧,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凌卓转过头避开他的眼神。 夙歌立刻收回所有神思,叩谢皇恩。 之后,便是被百官纷纷祝贺。 皇伊贤负手而立,似是睥睨天下,实则压低声音说:“朕给你们留了后路。” 凌卓叹气:“哥哥,我真的是好不容易才狠下心割舍,好不容易才熬过来。你这条后路我真的没有机会走一走了。” 皇伊贤不以为然:“走不走是一回事,有没有后路是另一回事。” “既然如此,但愿夙歌会选择对夙家有利的路。”凌卓更希望他能有人陪伴左右,能生儿育女心,能幸福。 皇伊贤淡淡摇了摇头:“口是心非。” “哥哥,我认真接受云鹤了。所以此时真的不是在口是心非。” “真的?” “真的。” “那朕这侯爵是不是给错了?” 凌卓哭笑不得:“你给都给了,反正也不光是因为我才给的。” 皇伊贤低声笑着:“看出来了?” “自然,哥哥想护着他,不让夙家磋磨你的能臣爱将。给他爵位给他自主婚配的权利。就差告诉天下允许他自立门户了。如今夙歌倒是很得你的眼呀。” “唉,没办法呀,如今朝堂青黄不接,新臣尚需历练,老臣又多已年迈,尤其是左相近些日子身体频频抱恙。” “若是朕不能及时拉夙歌一把,左相以遗言逼迫他娶亲,你试想下,极度不甘愿的夙歌这辈子幸不幸福不提,单单是家宅之事必然就会拖他后腿。如此一来朕怎么放心用他。” “再者,你们的感情,不说天下尽知,最起码盛都尽知吧,若是他娶个不省心的再闹到你这,到时候又是麻烦。索性让他自己去选,大家都省心。”皇伊贤说罢幽幽一叹:“朕是惜才之人。若是云鹤也能如夙歌一般支撑门庭,那么朝堂之上朕能省心不少。” 凌卓明白哥哥对夙歌的一番苦心,便说道:“哥哥,我想带云鹤处理学坊之事。如今他蛇毒得到了压制,日常与我一同出行应该不会有事,他洞彻人心,又真知灼见,不该埋没在紫宸宫里蹉跎岁月。” 皇伊贤侧头扫了眼凌卓神色,还是提醒:“你安排便好,只是如今后宫皆是凤家人,即将出世的嫡长子也是有凤家血液。你我动感情之余也需要提防一二。” 凌卓神色一凛,她没想过提防凤云鹤,但哥哥说的很对,尚若凤家想在宫中做些什么,比如软禁两位帝王,利用皇子把控朝局,确实比任何人都有机会。 那么不管是夙歌的任命还是提防凤家都是必要之策。 “哥哥,虽然云鹤并无任何不妥,但我会看好他的。”凌卓语气淡淡。 皇伊贤十分意外的看了眼凌卓,她变了,那么感情用事,会为夙歌一往无前甚至想抛弃帝位,抽离龙脉下嫁的妹妹,如今竟然能说出如此清醒理智的话。 “阿卓,哥哥很欣慰你如今能如此理智。但,哥哥不希望你就此封闭真实的自己。” “哥哥,过去的阿卓就像一汪清水,纯净的只能容得下自己所看重的人。如今守护清水的人没了,这汪清水便掺杂了浓墨,任谁也不能再把墨驱离出去了。”凌卓说着遥望着高阶下夙歌走在百官之中的背影正在逐渐离去,她迈步上前两步。 但在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凝结时,夙歌的背影却是令人意外的顿住脚步回身看来。 那么远的距离,已经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能瞬间感受到对方的心情,那般复杂不舍又有些麻木的心情。 皇伊贤明白凌卓话中的含义,他也是从纯净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一路走来,在历练中成长,在成长中抉择,在抉择中逐渐放下了最初的自己。 只是,他曾想一直守护凌卓这份单纯,但不曾想时移世易,因着凤云鹤之事,凌卓割舍夙歌,迅速的成长,让他终究是没能守住。 不过却不是坏事,如此一来,才是真正迈上了女帝之路,她已经不会再被任何人的儿女情长所干预决断。 夙歌封侯一事令皇朝百姓口口相传成为传奇佳话,而夙家举族也为之振奋。 夙歌婚事由他自己做主。左相也因此只能暂时歇了张罗婚事的心思。 只不过左相放下了,有人却没有放下。 那便是本欲和夙歌定亲的尹月初。 清远府离盛都并不近,但尹月初的求见帖子在夙歌封侯第二日便递了进来。 可见尹家如今已在盛都。 凌卓拿着帖子,支着额角叹气。 第231章 阻拦婚配,自私自利 凤云鹤凑过来扫了一眼,便抽走丢到了一边:“殿下是帝王,岂是她想见便可见的。” “我只是感叹自己的情敌怎么如此多。我却只给夙夙找了你这么一个。”凌卓感慨。 “但臣这一个却是赢过了夙将军,得到了殿下。”凤云鹤倒了盏茶放在凌卓手边。 凌卓无奈摇头:“你不过是钻了我和夙歌本就不能婚嫁的空子,否则能让你这般如愿以偿,那只能说明我心智不坚。” 凤云鹤一怔却是笑了起来:“是,是臣时运好。不过,说起来,尹姑娘竟然敢递帖子,倒真的出人意料。夙家与尹家打算结亲之事并没有散布出去,陛下又允许夙将军自己做主,那么她应该去攻克夙将军才对,怎么想到了殿下这里?” 凌卓沉默片刻,却是笑了起来:“大概是本殿名扬在外那毫无建树又看上去柔弱可欺的名声。” 凤云鹤闻言呆了一呆,继而爽朗的笑着:“朝中六部的官员确实因着殿下不常管事对殿下多有轻视,而民间也多不知殿下政绩,觉得殿下依附帝王,是个被娇宠的小女子。只怕他们都不知道我们皇朝的女帝才是最善于伪装的小狐狸。” 凌卓翻了个白眼,把凤云鹤拽过来:“你说谁是狐狸?我怎么觉得你更像只狐狸,每天就只会算计我。” 凤云鹤被她揪着前襟,只能双手撑住桌案和椅背,看着一脸不爽的凌卓凑过去便亲了她一下:“我算计你,也就只能算计怎么要你。人都是我的了,其他的也没得算计。” 凌卓被他忽如其来的暧昧弄的面色涨红,忙把他推开:“你你你,青天白日的不许在这瞎琢磨。去,派人让尹月初进宫,本殿太闲了,想会会她。” 凤云鹤看她脸红便想捉弄:“传唤这种事哪里用得着臣,臣不走,臣就想琢磨殿下。” 凌卓冷哼一声随手拿本书看,翻了几页,但被凤云鹤一直含情脉脉的盯着,便浑身不自在,终是妥协:“好好好,你琢磨吧。” 凤云鹤立刻笑的弯起了眉眼,勾住凌卓脖颈便探首吻了上去,他就喜欢看她妥协的样子,就喜欢吻她,就喜欢琢磨和她一起做点什么。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嘴唇碰触嘴唇那般柔软,谁让她在大婚时亲了他,让他知道了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感觉。 凌卓虽是回应,看到他眼眸中的那抹狡黠,便忍不住轻轻咬了他一下。 凤云鹤吃痛便加深了这个吻,让凌卓避无可避。 潋滟池畔,凌卓与凤云鹤钓着鱼,感慨这小银鱼打小被他们两个霍霍,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不死,如今长大了又被长大后的两人天天霍霍,当真是就有被霍霍的命。 好在银鱼繁殖力强,也没被霍霍绝种。 织锦提醒尹月初来了。 凌卓放下手中正准备挂饵的钓竿,接过巾帕擦了擦手:“本殿今日都没好好打扮打扮,也不知道能不能艳压群芳。” 凤云鹤闻言噗嗤乐了出来:“殿下且放心去,自打臣把你那一柜子紫色衣袍收起来,你不施粉黛都能艳压群芳。” 凌卓伸手点了下他额头:“浪费。” 凤云鹤抬眸看着她,端详一下,还是很满意:“好看的很,放心去。” 凌卓这才绽放出一个笑容。 织锦见他们二人感情浓厚,便也含笑为凌卓引路,幕主自从鬼门关被殿下救回来,他们便感情飞速进展,每日这般小意温柔的模样不知看了多少,两个容貌匹敌的人站在一起,是那么赏心悦目。 凌卓随着织锦走进潋滟阁的亭子中时,已有一位着了明紫色衣裙的少女在此等候,听见侍从唱喏次帝殿下驾到,背对着的少女便姿态优雅端庄的跪拜下去。 凌卓路过她身侧,便看着少女精致的发髻上的淡紫色玉石花式,脖子上戴着紫藤花璎珞,便回忆自己穿紫色时是否也是这般模样。 尹月初跪拜在地,只看见一方湖蓝色衣裙飘逸的自眼前划过,她头又低了几分。 “起来吧。”女帝的声音清冷柔和,让人觉得不染尘埃。 尹月初叩拜后方缓缓站起身,垂着眼眸,却也能看到那抹湖蓝色天丝彩纱裁制的衣裙精美华贵,没有过多的绣花,只是在裙摆衣襟上略点缀了些许珍珠水晶,便似一汪被捧在手中的湖水滴滴散落。 凌卓看清尹月初的容貌不禁也是眸中微亮,尹月初肤色很白,面容姣好,一双眼眸清澈透亮,仿佛有一丝自己的模样,如今着了紫色,便更添了几分相似。 凌卓垂眸不禁唇角浅笑,左相大人,真是用心良苦,怕自己孙儿痴心不改,便寻了可以替代的人来让夙歌就范。 “你求见本殿,所为何事?”凌卓两腿交叠,斜靠在石桌边,一手支着额角,一手捏了颗葡萄,漫不经心的开口问。 尹月初飞快抬头扫了一眼凌卓,只想看一眼却不料被惊艳在原地,她曾听人说自己肤色白皙,眼眸黝黑清透有几分次帝模样,便自负模样出众,怕是次帝本人也难以匹敌。 如今次帝就在眼前,她才知自己错得离谱,她那点样貌在次帝面前最多只是个影子。 眼前湖蓝色衣裙的女子钗环珠玉,耳坠首饰都没戴,她甚至连粉黛也未施,只是简单用一只墨色的发钗挽了发髻,便眉目精致无双,唇若珊瑚娇艳欲滴,整个人闲适的坐在那,飘逸出尘的仿若仙灵。 凌卓未听到人回答,便抬眸看向尹月初,方发觉眼前的少女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随即扬起唇角一笑。 尹月初只觉得天光在她笑容下都暗淡几分,更是动人心魄。 “姑娘,殿下在问你为何求见。”织锦见尹月初失礼,便沉下脸来提醒。 尹月初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狂跳,努力稳住心神,方开口:“回..回殿下,民女承蒙家中长辈厚爱,与夙家公子夙歌定亲,夙公子少年英才,为皇朝立下汗马功劳,民女自是心生爱慕已久,期盼嫁夙公子为妻。只是如今陛下恩旨擢升夙公子为镇北候,婚嫁之事由其自己决断。民女不服,想来问问殿下,为何当初扣下请旨赐婚的折子?” 凌卓一愣。 织锦沉声斥责:“尹姑娘,僭越了。” 尹月初立刻跪在地上,倔强的直着身子,直勾勾盯着凌卓,语气生硬:“即便是僭越惹次帝雷霆大怒,民女今日也是要把话说完。殿下与夙公子彼此背负责任不能在一起,为何还对夙公子不肯放手,硬要阻拦夙公子婚配,岂不是为人自私自利?!” 第232章 怎么放心你自己 织锦越听越来气,周围随侍的岚儿也是怒不可遏,这尹家的小姐莫非脑子被驴踢了,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自己与人婚配不成,还胆大包天进宫说殿下自私自利?! 就在众人怒目而视剑拔弩张之际,凌卓却是觉得十分无语,又十分好笑,于是不禁笑了起来,织锦等随侍看向她,见她笑的肩膀直抖,便知她压根不在乎这样的挑衅,随即也放松了些。 果然凌卓笑够了,便眼眸弯弯,眸光却是清冷如刀,犀利带着帝王的威势,直直射入尹月初眼中,淡淡说了句:“与你何干?” 尹月初呆愣当场,脑袋嗡嗡作响,她以为次帝会因为自己戳穿了她内心的丑陋而暴跳如雷,却不料次帝在问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 左相请旨赐婚,是为自己孙儿,次帝留中不发,也是因夙歌留中不发。 那么这些与她尹月初有什么关系? 尹月初攥紧了手指,指甲嵌进肉里,强忍着眼泪倔强回答:“若是殿下批复了请旨奏疏,民女已经是夙歌发妻。” 夙歌发妻,凌卓心中一痛,强忍下心中难受,方开口:“如今尹姑娘若是还有心,便该去寻夙将军问个清楚明白,陛下的封侯旨意中已经特许夙将军婚嫁之事由他自己做主。尹姑娘寻本殿已是无用。” “至于你所说本殿自私自利不肯放手夙将军,阻拦他婚配,这倒是事实,本殿所珍爱之人没道理寻你这么一个胆大妄为又没脑子的女子做妻子,日后因为心生嫉妒搅合家宅不宁,那便是拖累了夙将军一辈子。本殿宁可他不娶妻,也不许他娶你。这便是本殿的答复。” “尹姑娘,你今日进宫为此事面圣,是忘了自己与夙将军婚配不成,还需再选他人了吗?若你未来夫婿知道你今日狂妄之举,他会如何看你?” 凌卓起身,将手中葡萄丢回盘中,嫌弃道:“以后本殿所有的紫色物品都丢了,看腻了。” 说罢便自顾自扬长而去,留尹月初在亭子中。 尹月初跪在地上委屈的泪水依旧流个不停,她恨凌卓,她依旧认为若非是凌卓横加阻拦,她已经如愿嫁给夙歌了,如今又被凌卓一番训斥,更是怨恨交加。 待尹月初随着内侍走出廊亭,便望见湖心中岛上,那抹湖蓝色身影与一抹月牙白的身影依靠在一起,那是次帝的幕后之主吗?她已经有了旁人,为何还要如此对夙公子? 尹月初眼中怨毒的光芒更胜,她不能如愿,那便也会拼尽全力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她付出代价...... 此时凌卓与凤云鹤依偎在一起全是因她一脸憋闷的回来,被凤云鹤拉进怀中坐他腿上。 看似亲密,实则却是在拌嘴。 “臣说殿下不必去见,殿下不听。”凤云鹤无奈摇头。 “我哪里知道她会如此说我。”凌卓撇下嘴角,还是被那句自私自利伤了一下。 “那殿下也不严惩于她?”凤云鹤回眸扫向织锦等人:“如此顶撞帝王,你们却也不出手教训?难道要让殿下亲自动手吗?反了她了?宫规礼节都敢无视!” 织锦几人忙低下头,性格一向温良如玉的幕主罕见的有些生气。 “不怪她们,紫宸宫还从未遇见过此事。别说她们,即便是本殿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凌卓护着织锦等人。 凤云鹤既无奈又心疼:“你这散漫的性子带着你身边人也散漫,难怪一个小小的尹月初听了你软弱可欺的名声都敢进宫来说教你,阿卓啊阿卓,你是帝王,雷霆手段也是树立君威要必需具备,性子绵软怎么能行?!” 凤云鹤又看向织锦几人:“自明日起重学宫规礼节以及刑法奖惩。” 见凌卓想阻止,凤云鹤却是眼神制止她:“在紫宸宫你们便是次帝殿下的人,护不好殿下,要你们何用?!” 织锦等人忙跪拜在地:“奴婢知错。” 凤云鹤揽住凌卓后腰起身看着凌卓:“殿下,一味纵容避让,只会助长他人气焰,你纵有权势,却不懂利用,这样是护不住身边人的。今日若是织锦嬷嬷被人欺负,你会如何做?若是有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你可能救的下她?你平日里不以威势震慑他人,别人就只会认为你软弱可欺。你如何保护你身边之人?” “殿下,该杀则杀,该打则打,尹月初这类人,只有让她真正怕你,知道你碾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蝼蚁,她才会敬你不敢对你有妄想和小觑。否则她只怕会面上臣服实则怨毒于你,这种人若是背后使手段,你才是很难提防。”凤云鹤叹气。 “任轻风可在?”凤云鹤唤了一声。 但无人出现。 凌卓叹气:“老任。” 任轻风瞬间便几个腾挪落在凌卓身前,单膝跪拜:“殿下。” 凌卓看向凤云鹤,不明白他找任轻风何事。 “派人盯着点尹月初,别让她起什么歪心思。”凤云鹤语气淡淡,怀念自己的暗卫,若是他的暗卫在场,不必他多说便已经盯住了尹月初。 任轻风回看凌卓。 凌卓点头,任轻风方回了个是,而后便退下。 凤云鹤叹气,却也知纵使自己暗卫用着再顺手却也是不能在宫中使用半分,平白会引起帝王猜忌。 凌卓看向凤云鹤,知道他们世家大族子弟平日里都有自己的暗卫,如今凤云鹤入主紫宸宫,那些暗卫必然不能随意进入宫廷。 他神情有些落寞,凌卓揽住他胳膊,笑着看他:“如若你信得过,那便把你暗卫的指挥权交给贺东阳,日后有需要你可以交给他去安排。可好?” 凤云鹤神情一滞,凌卓允许他使用自己的暗卫?随即诧异的看着凌卓:“贺东阳?” 凌卓点头:“说起来,我认识贺东阳要早于夙歌,在学坊也算是一同经历过不少事,他很早便识得我身份,说要依附于我想自立门户,有野心有实力也有韧性。” 凌卓略一思忖,也不瞒凤云鹤:“我希望他建立属于我的情报网络,不让我只能听之任之被人左右。我信任他,他也不曾辜负我的信任。若非有他,夙歌只怕已经丧命于北境。你的人你来指挥,顺便让贺东阳学学如何搭建合格的暗卫组织网。” 凤云鹤神色郑重起来:“既然如此,那么臣必然也会尽然信任于他。只是…殿下竟然不担心臣以此来做些什么?” 凌卓歪着头打量他有些懵懂:“那请问我的幕主大人,您还想在本殿和陛下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 凤云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给她:“殿下,你必须学会不能轻信任何人!你只怕不知臣的暗卫可是比夙歌的更强,自然与臣有特殊办法沟通,绕过你的贺东阳轻而易举,你正大光明抢臣的暗卫就算了,还把自己近臣的信息和计划告诉臣,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日后让臣怎么能放心你自己?!” 凤云鹤说完便立刻反应过来一时情急自己说多了,转身就走。 第233章 神女保护你 “什么叫我自己,你还想去哪?”凌卓上前跟上他脚步,看他抿着嘴不吱声,便拽停了他:“凤云鹤,你必须回答。” 凤云鹤别过脸不肯说。 凌卓沉下脸来:“怎么?你身体恢复了,就会离开紫宸宫是吗?” 凤云鹤依旧避而不答。 凌卓眼眸中冰冷一片:“原来在你心里本殿只是你的药。痊愈了自然就不需要了。既然如此,本殿现在就送你一封和离圣旨,你随时便可回凤家去!” 凌卓说完便走,气血攻心一般觉得心头堵的厉害,但至于为什么这么生气,她自己也不清楚。 没走两步就被凤云鹤拽住了手腕,凌卓神情一松,回眸看他,等着他说。 “臣不会与殿下和离,也不会回凤家。”凤云鹤定定的看着她:“臣不舍得离开殿下....蛇毒蚕食寿命,殿下是臣的药,也是臣的命,但命数已无多,臣不能陪殿下到老...殿下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别让臣担心。” 凌卓惊愕的看着凤云鹤,只觉得这是一道惊雷炸响在自己脑海中,她虽还没想过他们两个能白头到老这个长远的话题,但她更没想过自己救了他,解了蛇毒,却依旧要败给命数。 凌卓撇下嘴角,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甩开凤云鹤的手就跑。 凤云鹤被她丢下,心里也是难过的厉害,他本不想告诉凌卓自己寿命有限,但又担心她被保护的太好,有陛下有夙歌有自己时她可以不面对这些狠辣手段,但陛下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而夙歌如今也已经开始自己的路,那么他凤云鹤如果不能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当有一天不在她身边时,谁还能护着她? 他要逼着她学会变得强大,可以手握权势震慑天下。 凤云鹤捂住气血翻涌的胸口,闷闷的发疼。 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蛇毒已经被龙脉洗涤差不多了,可他却依旧总是差着一口气,那是自己压制蛇毒这些年所用的内力,如今因着蛇毒消失,内力一时没了对抗的敌手,开始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身体孱弱,内力反噬,寿命无多。 凤云鹤心头仓惶而悲痛,脚步有些踉跄。 若是多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可以为她多做一些,多铺一些路,多搭建完善一些…… 但他不知自己何时会倒下,何时会离开她.... 曾经的凤云鹤没有期待,没有未来,不惧死亡,甚至期待死亡。 但如今,他在害怕,怕自己死去会对不起已经开始重视他依赖他的凌卓。 在他神思恍惚时,忽然一阵风吹来,有人扑进他怀中,抱紧了他。 凤云鹤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立刻抱紧了她。 “你不许死,我不会让你死。圣佑有锻神符,哥哥秘库中有帝王的丹药,不管任何方法都好,我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绝对不会。”凌卓咬牙说道:“我不信这些连濒死之人都能救活的灵药不能给你续命。尚若真的都不行,我带你去找奕雀皇,他是这个世界未来的主宰,我不信他救不了你,哪怕我留在瑞霖,你凤云鹤的命我也救定了,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凤云鹤眼中泪水大颗大颗的滚了出来,收紧了手臂,却是笑了起来:“殿下说狠话的样子让臣很有安全感。” “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凌卓闷闷的回答,但这却不能怪他。 察觉到凤云鹤的失落,凌卓离开他的怀抱,仰头看着满脸是泪的凤云鹤,却是一笑,伸手去给他擦泪:“小鹤鹤不哭,以后不管何事都不许瞒我。我可是神女,神女保护你。” 凤云鹤看着她宛如小时候一般哄自己,便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好,那神女大人,你会飞吗?会变成什么动物吗?” 凌卓立刻被噎了一下:“你...你小时候就这么问,现在怎么还敢提,罚你去捉鱼。” 凤云鹤耍赖抱她入怀:“没有奖励臣才不去。” “奖励什么?”凌卓见他心情好转,乐的满足他。 “暂时奖励下亲亲,晚上再奖励贴贴。”凤云鹤一脸狡黠的笑着,像讨糖吃的小狐狸。 “那算了,不要捉鱼了。”凌卓偏不让他如愿,转身就开溜。 果然,凤云鹤愣了一下便立刻追了上来:“殿下说好要奖励的,又反悔。” 凌卓边跑边回头做鬼脸,吐了吐舌头:“逗你玩呐。” 凤云鹤面色一沉,随即拽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大步追上去拦腰把她背了起来,扛着便往紫宸宫走。 “啊,凤云鹤你放我下来。” “不放。还敢不敢捉弄我?” “哼。” “那好。” “啊,凤云鹤你不许再转了,我要晕了....” 第234章 她说了什么 翌日一早,紫宸宫收到了新晋镇北候的邀约。 凤云鹤将帖子递给凌卓之时,凌卓正下了朝会回到宫中。 看到帖子上夙家的族徽,凌卓手有点颤,莫不是夙歌有了人选... 强作镇定的打开,蹙眉,原来是夙歌即将前往北境驻守,特邀她与一众好友一同饮宴。 告别宴。 凌卓合上帖子,便进了书房,写了信笺让人传去政史殿。 凤云鹤坐在正殿擦琴,见她传信后,便在那来回踱步,便问到:“夙侯爷有何事能让殿下烦心?” 凌卓听到夙侯爷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指夙歌,便回道:“即将前往北境,邀了本殿与好友们饮宴告别。” 凤云鹤将自己的爱琴轻轻放在桌案上,端了盏茶轻啜一口问:“殿下在这来回转圈,是觉得有何不妥吗?” “学坊开学在即,本殿还有事需要他协助。”凌卓看了凤云鹤一眼,追加一句:“公事。” 凤云鹤唇角勾上一抹笑意,还知道和他解释了:“那殿下派人直接安排夙侯爷离开之日推后便好了。” “本殿方才先去派人传信给了哥哥,让哥哥且留他一段时间。”凌卓靠坐在太师椅上。 “哦,那殿下为何自己没有下旨。”凤云鹤狐疑的看着她。 “本殿怕若是看见是本殿下旨,夙侯爷会误解。”凌卓转过身去,藏起自己的神色。 “误解殿下不舍得他离开。那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凤云鹤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凌卓身边弯腰看着她。 “此次一别,只怕很难再相见。”凌卓一只手支着下巴,眼神落在别处。 凤云鹤知她的怅然若失,伸手支着她肩膀:“人生在世,本就许多悲欢离合,不如先想想前去饮宴,要送给夙侯爷什么礼物?至交好友,封侯拜相这种大事,殿下要不表示表示,总说不过去吧。” 凌卓一愣,而后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他在帖子中也邀了你一同前去。” 凤云鹤轻声惊愕了一下:“啊,那看来臣也得备一份厚礼。夙侯爷好算计,礼都想收双份。” 凌卓好气又好笑的起身一根手指戳着他胸口:“一件礼物就舍不得了?你那装了满满一个宫苑的嫁妆是打算留给谁?” “那叫臣礼,不叫嫁妆。”凤云鹤纠正:“臣的臣礼是要留给臣日后傍身用的,以免殿下嫌臣年迈就不肯供养臣。” 凌卓送他一个白眼:“好,既然都想到那么远了,本殿就如你的愿,等你老了本殿就纳个新的幕主,又年轻又英俊,把你打入冷宫,饭吃馊的,水喝凉的。” “殿下,大婚当日可是许诺一辈子只有臣自己呐,莫要食言。”两人拌嘴,凤云鹤从来不肯吃亏。 “后悔了。”凌卓轻飘飘一句:“待你百年,让你睡隔壁,不许和本殿同寝。” “殿下,这个可不许拿来说笑,臣这辈子也就这么点指望了。”凤云鹤撇下嘴角。 凌卓看他一眼,见他真的皱眉,便窃笑:“原来软肋在这。” 凤云鹤拉她入怀:“什么都可以玩笑,这个不许。” 凌卓见他认真的,便打趣他:“怎么?死后还想赖着我。” 凤云鹤抱紧她不语。 凌卓知是自己过分了,戳到他痛处,便回抱住他:“我是得留你在旁边,你这么爱和我拌嘴,说不定咱俩躺一个棺材,一拌嘴,都给气活了。嗯~~千古佳话呀。” 凤云鹤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清越爽朗:“好,臣记住了,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把殿下气活。” 二人越想越好笑,抱着便去挠对方的痒,嬉笑打闹着忘掉所有的烦心事。 日近傍晚,凌卓与凤云鹤乘坐车辇前往鱼羊鲜。 原本据说是定在夙府,只是潘非鱼和贺东阳一再反对,夙府有左相大人在,实在不敢造次,于是才临时改在了鱼羊鲜。 待他们二人赶到,先到的人接到通禀便都在门外迎驾。 只见车辇停下后,一袭浅绯色竹纹长袍,头戴银竹冠,半束长发的凤云鹤先走了出来,踩着脚凳走下车后便回身伸手去接同样身着绯色竹纹束胸长裙的凌卓。 凌卓瞥见众人都在,便想避开不肯牵他手,但凤云鹤上前半步拦住去路,凌卓送他一个白眼,他还依旧笑意晏晏,只能叹气妥协,手搭在他手心,借力走下了车。 夙歌看着二人的小动作,再看二人衣着,便知他们之间关系不错,心里有些落寞。 明月和凤无双则是上前来,牵过凌卓胳膊,两人来回打量:“这衣袍不错,从未见过你穿浅绯色,咦,今日额间的花痕竟然遮住用银粉重画的,这是什么纹案?” “是鹤。”凤云鹤抽出折扇一下展开,轻摇,一脸骄傲。 凌卓冷哼:“打赌输了,他画的。” 明月捂嘴偷笑:“阿卓,平日里都是你捉弄我们,没想到竟然也有遇到对手的时候。” “没想到你深深浅浅的紫穿了那么多年,如今忽然转了性子。”凤无双扯着凌卓轻纱窄袖,和臂弯搭着的珊瑚色披帛感慨。 “前两天有人入宫惹到了她,如今紫宸宫已经把紫色剔除了。今后只能和我穿情侣装。”凤云鹤意有所指的看了夙歌一眼。 夙歌面色微沉。 “好了,别在门外叙旧了,这路都快因为你们被堵死了。”潘非鱼从门内探头吐槽。 “走走走,快进去。”明月推着凌卓往门内走。 经过站在门口的夙歌时,凌卓停下脚步,明月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留下凌卓进了内厢房。 凤云鹤看了二人一眼,也没说什么,径直随着凤无双进去了。 只留下凌卓与夙歌站在店外的一侧。 “你还好吗?”两人沉默片刻却同时开口。 而后彼此相视一笑。 “我很好。”凌卓眸光真挚。 “嗯,那就好。”夙歌垂下眼帘:“尹月初进宫找你了?” “嗯,说话不太好听,被我斥责了。你觉得她如何?”凌卓有些忐忑,万一夙歌觉得尹月初还可以,那自己可真的是多管闲事了。 “她说了什么?”夙歌蹙眉,眸光冷了下来。 “没什么。”凌卓怕他误会,便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如果真的没什么,为何你的暗卫在盯着她?”夙歌并不好糊弄,尤其是凌卓的暗卫还是他的老熟人。 凌卓面色一滞:“嗯…若你觉得不太好,我便让任轻风把人撤回来。” 夙歌皱紧眉头审视着凌卓:“我对尹月初无意,除了你之外我对任何人都无意。你不必怕我误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尹月初进宫到底说了什么?还有,你为何要允许她进宫?” 被他一句除你之外对任何人都无意弄的心思烦乱的凌卓抿着嘴唇,在夙歌面前,她总是放不开自己。 第235章 教女帝君临天下 沉默半晌,凌卓才憋闷委屈的说道:“原是云鹤也说不必见,但我闲着无事想看看与你定亲之人是什么样的姑娘,脑袋一热接了拜帖。却不料她指责我自私自利干预你的婚事,言语间怪我耽误了她嫁你为妻,若非是我将请旨赐婚的折子留中不发,她已经是你的妻子……” 夙歌眼眸危险的眯了起来,这个尹月初未免过于自恋了些,夙歌继而问道:“那为何派人盯着她?” “云鹤说,她公然进宫挑衅顶撞了我,必然是看我软弱可欺。顶撞时宫人也没有出手阻拦给予严惩,事后还放她离开。她应该心中不服,云鹤怕她生出事端,便让任轻风派人盯着些。”凌卓扯着自己的披帛,缠在手指上再松开,只装作不漫不经心的回答,但其实内心紧张无比。 “原来如此。”夙歌听她一口一个云鹤,心中不舒服,但却不得不佩服凤云鹤的机警和言语之间洞彻人心的能力。 如今的凌卓能只在月余就已经完全接纳他,便可知他润物细无声的能力真的是令人自愧不如。 “凤云鹤能在你身边护着你,那我便放心了。尹月初那边不必再劳烦任轻风他们,我会去处理妥当。”夙歌打量着凌卓,终是一笑:“阿卓不穿紫色确实是更美了。” 凌卓一愣,抬眸对上夙歌盈满笑意的眼眸,忽然觉得彼此都释然了许多之前一直纠结执着的东西。 凌卓忽然想起来什么,忙翻找了一下,抽出一条精致的紫色小花水晶坠子,递给夙歌:“给镇北侯的贺礼,这是剑坠,做了许久才有这么一条能拿得出手的,别嫌弃。” 夙歌接过坠子,拿在手中端详,有些出神:“我在你枕边见过。庆功宴那日。” 凌卓面上一红,那日她喝的酩酊大醉。 “原来是要送我的。”夙歌灿然一笑:“很好看,我很喜欢,当时看见时就很喜欢。” 闻言凌卓放下心来,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是苦于感情挣扎无法拥抱的悲伤,而是可以坦然面对彼此胜于爱情的知己。 “走吧殿下,他们大概等的都着急了。”夙歌将坠子挂在自己腰间,而后在前为凌卓引路。 待二人推门而入,正在与众人围坐一处打牌的凤云鹤抬眸便看见夙歌腰间那抹耀眼的紫色。 看了眼凌卓,凌卓略带心虚的别过脸不看他。 凤云鹤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他见过那坠子,也见凌卓亲手做过,觉得不满意,还反复做了好多次。 他还以为她在学着编坠子只是练手,没想到今日当做礼物送给了夙歌。 只恨自己出门前没多问一句凌卓准备送的是什么。 如今乍然看见是自己熟悉的坠子,真心是止不住的泛酸,心里不平衡。 于是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气势骤然改变,连打牌都变得进攻性十足,毫不留情的把对手杀了个片甲不留。 潘非鱼贺东阳几人不明白他为何气势汹汹,只因为他们一直在输,就没在凤云鹤手里赢过。脸上身上都贴了纸条,而凤云鹤风轻云淡就把他们碾压了。 “不玩了!”贺东阳放弃挣扎,要不是为了赢一把凤云鹤,好在凤无双面前长长脸,他早就丢盔弃甲了。 潘非鱼也不好受,他输的比贺东阳略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若非有贺东阳垫底,那么他就是最惨的。 抬眸看见夙歌正倒了盏茶递给凌卓,凌卓也面色温柔的接过饮了一口,潘非鱼扫了一眼面色微沉的凤云鹤,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哎,夙侯爷,来,帮我们破破局。你如今风头正盛,运气极佳。快来帮我们报仇雪耻。” 夙歌看过来,见凤云鹤眸光冷冽的望向自己,便知是因着那坠子,于是勾起一抹笑意:“自当奉陪,别让鹤兄扫兴。” 夙歌走过去坐下。 “还差一人。”凤云鹤见贺东阳和潘非鱼忙不迭的开溜撤退,便提醒。 夙歌抬眸扫视一圈,众人都慌忙摆手表示自己没可能。 待看到凌卓正闲着喝茶,便喊道:“阿卓,你来。” 刚含了一口茶的凌卓顿时被吓一跳把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 明月忙递了帕子给她:“你这是惊喜还是惊讶?” “我这是惊惧!”凌卓擦着唇边的茶水,无语。 “你来。”凤云鹤也看向凌卓,语气平静中透着不容拒绝。 凌卓先深吸一口气,而后努力堆上笑脸,心说真是俩活祖宗。 待她坐下后,贺东阳主动洗牌发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凌卓斜睨他一眼,调侃:“贺东阳动作这么熟练,你平日是不是没少在火器营组织牌局?” 贺东阳忙摆手:“没有,我哪敢,除了和你们聚会时才能玩,平日里根本没时间。” “你猜我信不信?”凌卓理着手中牌,甩了一句。 “殿下…好吧,臣只是休息时和几个同僚小玩了几次。”贺东阳垂着头坦白。 “火器营重中之重,你若敢玩忽职守,我必然不会轻饶了你。”凌卓沉声说道,周身威压震慑当场。 旁人心惊凌卓转变之时,凤云鹤抬眸看了她一眼:“殿下的气势也就在公事上凌厉。若是能分三分在顶撞你的人身上,只怕她早就明白自己几斤几两。” 凌卓听他语气便知他心中不悦,打了几圈后,自知理亏,便给他顺了一手牌:“一张三。不过是个小姑娘,犯不上太过强硬。” 凤云鹤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看向夙歌:“一张五。你听见了,别人欺负到头上,她根本不当回事,总算明白陛下这些年有多不容易。” 夙歌点了点头,赞同:“一张q。多看顾一二便好。” “一张二。”凤云鹤压制局面,获得出牌权,而后开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和陛下对她太过宽容,才让她性子散漫,被人小觑。” 夙歌抽出四张牌:“四张四。阿卓开心便好,其他的,有我们。” 凌卓看着自己手里一堆小卡拉米,气的只能翻白眼,他们两个什么狗运气,让她压根插不上话。 “王炸。还剩一张。夙侯爷,没有谁能无时无刻的保护一个人一辈子。让她自己懂得自己手中的权柄和实力如何使用才是最重要的。你和陛下不愿意教的,云鹤来教。她是女帝,本就该傲视天下。一张k,你们输了。”凤云鹤将手中的红桃k放在案几上。 众人都被他的气势和话中含义所震惊在当场,幕主大人,好像要教女帝君临天下。 第236章 救了个白眼狼 凌卓本人一脸警惕的看着凤云鹤凑过来从她手中抽走所有牌。 随即凤云鹤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牌递给凌卓,凌卓皱眉接过,一张五。 又递来一张,一张二。 最后又从夙歌手中抽了一张也递给凌卓,一张一。 众人不解,只有凌卓看懂了他暗搓搓的表白,顿时面色通红,气呼呼的站起来,转身就走去圆桌旁,边走边说:“你这家伙是不是找揍,夙侯爷开不开饭了?!再不开饭我饿死了!” 凤云鹤见她被捉弄的欲盖弥彰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夙歌则是看着他递过去的牌,抬眸审视的看着凤云鹤:“但愿你做得到。” 凤云鹤清浅一笑:“必然做得到。” 这次小聚也没旁人,秉承着点到为止的默契,也都没奔着喝醉去,凌卓更是滴酒不沾,她是听凤云鹤讲过她喝醉后断片的样子,自此便准备戒酒。 而她不喝,也就给凤云鹤上了她最喜欢的明月特调奶茶,一脸献宝似的让凤云鹤一定要尝尝,这可是非常非常像她那个世界的奶茶味道。 凤云鹤尝了尝,便夸赞明月不错,让明月对这位幕主的好感度极速飙升,人长的英俊,还能这般温润如玉,真的讨厌不起来呀。 一旁的潘非鱼和贺东阳以及夙歌三人小酌,时不时瞥一眼凤云鹤。 “阿卓变了。”贺东阳这个反应迟钝的吐出一句。 潘非鱼和夙歌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无语,碰了一下杯,默契的一饮而尽。 “你们不觉得吗?”贺东阳凑过去:“我怎么觉得阿卓开始对那小子很包容了?是我错觉吗?不应该啊。” 潘非鱼深吸一口气,吐槽:“大哥,咱要是对感情不敏感,咱就别勉强。阿卓那只是现在才包容吗?她打去学坊验收那次就已经对凤云鹤改观了。” “啊?是吗?我记得那次只是她和夙歌闹了点不愉快而已呀。”贺东阳回想当时自己劝架还和凤无双吵了几句。 夙歌叹气,倒了杯酒,和他俩分别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潘非鱼递给贺东阳一个别再说的眼神。 贺东阳立刻闭嘴。 “好了,你们不用因为我回避这个话题,现在又不是什么秘密。”夙歌一手执着酒杯,看向凌卓的方向:“我们彻底分了。” “有多彻底?”潘非鱼自是不信。 “老死不相往来倒是谈不上,最起码算是要各走各路了。”夙歌低头看着紫花坠子中的花朵在水中摇曳,不会被颠覆沉淀,便释然一笑:“我不会娶妻,我信我还能等到她。” 贺东阳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潘非鱼却是眼眸一闪,了悟:“所以陛下封你侯爵也是为此。” 夙歌微微叹了口气:“陛下自是知道我会选什么的。他在用自己选择婚配和世袭三代来考验我是否坚定自己最初的计划。” “什么计划?”潘非鱼刚问出口,随即明白,既然婚配和世袭都是考验,那么陛下想要的答案是夙歌成为凌卓的后路,而夙歌便不会有娶妻生子的可能,那么夙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过继旁支。 随即饶是潘非鱼也不得不说了夙歌一句:“你是不是傻?!” 夙歌酒杯与他一碰,仰首饮尽。 “阿卓可明白?”潘非鱼问。 “陛下应该不会瞒她。” “那她如何选择?” “她让我自己选择喜欢的人婚配,娶妻生子,安度一生。” 潘非鱼沉默,以凌卓优柔寡断爱纠结,而一旦决定就冷静理智的性子,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势必不会再回头。 潘非鱼拍了拍夙歌肩膀,伸出酒杯一碰:“喝酒。” 二人一饮而尽。 “你呢?状元郎,何时娶亲?我去了北境回来不方便,只能在走之前给你们备好大礼。”夙歌问潘非鱼。 潘非鱼神情微僵,神情有些低落:“明月父母自是一直不反对,还很喜欢我这个姑爷。但其祖父却是反对,据说与瑞霖那边的云家有些关系。两家同为云家族人,数百年前因着瑞霖不太平,于是派了西贝家这支云家人前来皇朝发展。如今两家好像为了交换什么东西,便想了个结姻亲的办法,加强联系。” 夙歌与贺东阳对视一眼,谁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磨难。 夙歌宽慰的拍了拍潘非鱼肩膀:“那么难考的状元你都拿下了,西贝家不足为惧。” 潘非鱼勉力一笑:“喝酒,不谈烦心事。” 凤无双坐在凤云鹤旁边,关切的问:“哥哥在宫中还好吗?” 凤云鹤点点头:“哥哥很好,你放心。” “阿姊近来可好?” “也很好,临近生产,倒是越发不爱动了。” “那哥哥与阿卓怎么样?”凤无双掩嘴凑到他耳边问。 凤云鹤笑她的小心翼翼,直接回答:“我们很好啊,像小时候那样,不过应该是比小时候还好一些。” 他没压低声音,引得几人目光不善的瞟来。 凌卓没好气的翻白眼:“是,可不是比小时候更好,小时候最起码还尊我一声神女,如今嘴上喊着殿下,但就会和我斗嘴作对。” “臣觉得还不错呀,就喜欢殿下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凤云鹤笑容狡黠的像只狐狸。 “好好好,很好。我这是救了个白眼狼。”凌卓回怼。 “白眼狼能有臣这么俊美吗?”凤云鹤自夸的脸不红心不跳。 并且众人觉得他自恋但又得承认他有自恋的本钱。 “哼,俊美的白眼狼也是白眼狼。”凌卓和凤云鹤隔着几个人,拌起嘴来属于下意识。 “哦,殿下还是承认臣俊美的。对吧。”凤云鹤举起茶盏:“谢殿下夸赞。” 凌卓斗嘴失败,咬牙切齿:“你且等着。” “臣自会等着。”凤云鹤挑眉无声说了暖香阁三个字。 凌卓脸色涨红,虽然在场众人都不懂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见凌卓被气的暴走,便知道这两人纯属欢喜冤家。 夙歌看着充满朝气活力的凌卓,像只被捉弄的小狐狸,机警又可爱。 她从没有与他这般…这般放松的展现过她性格中跳脱不羁的一面。 在他面前,凌卓一直乖巧温顺,从没有反驳过他,从来都是听他安排。 夙歌有些迷茫,自己所爱的凌卓真的是最真实的她吗? 第237章 那我试着爱上你 待众人用过饭,纷纷送上了给夙歌的封侯贺礼。只有贺东阳神秘兮兮的非要大家一起随他登上城楼才行。 本着吃饱了溜达溜达的原则,众人也不反对,走到北城门,上了城楼。 贺东阳从怀里拿出一支令箭,用火折子点了,随着一声鸣响,一道红色奔向云端。 看着绽放的徽记,还未消散,随即便是城外方向数百条鸣响争先恐后的被催发。 天空之中随即炸开无数朵绚丽的花,夺目,耀眼,盛开。 “这是烟花!贺东阳你研制出来了烟花!”凌卓惊喜不已,向前跑了几步,趴在城墙上去看。 烟花接二连三的升上天空,凌卓一路追着看,开心而雀跃:“明月,快看,这就是烟花。” 西贝明月与凤无双也是惊艳不已,随着凌卓一同感叹烟花的美不胜收。 潘非鱼一推贺东阳:“你小子可真是会闷声做大事。这等贺礼喜欢不喜欢?”后半句是对夙歌所说。 “必然十分喜欢。”夙歌看着凌卓的背影,映照着烟火,被勾勒出轮廓。 潘非鱼与贺东阳对视一笑,他终究放不下,那便也不必强求放下,人生在世,总有要执着的目标,才能为之奋斗一生。 凤云鹤看着漫天烟火,一瞬间的灿烂夺目而后消散于夜幕,如此美好,如此短暂。 原来自己就像烟火,只能盛开一刹那的美丽。 待几人告别,凌卓终是上前拥抱了一下夙歌,轻声说,让他要好好的。 夙歌轻轻回抱了她一下,承诺自己会很好。 凤云鹤转过身,只当没看见。 但在二人回程的马车上,却是撇着嘴角看着窗外生闷气。 “怎么了也不说话?看什么呢?”凌卓凑过去看他在看什么风景能这么入迷。 凤云鹤把她拉进怀里,让她仰躺在自己臂弯,颔首便吻上她的唇。 凌卓只来得及轻声唔了一声。 他的吻没有以往的温柔含蓄,而是霸道热烈,几乎剥夺了凌卓能呼吸到的所有空气。 凌卓只能略带生硬的回应着。 半晌凤云鹤才离开她的唇,两人微微喘着粗气。 “你是要闷死我吗?”凌卓不满的想起来,但被他依旧拢在臂弯中,只能妥协。 “那个坠子,原来是给夙歌的。”凤云鹤不高兴,也不开心,索性直呼其名。 凌卓莫名有些心虚,好像红杏出墙被抓包了一般。 “为何不说话?”凤云鹤低头看向怀中的凌卓。 凌卓脸埋进他胸膛中,装鸵鸟。 “呵,自知理亏是不是?”凤云鹤迫使她面对自己。 凌卓只得装作硬气的回嘴:“我才不理亏。那坠子早在他还在北境时我便日日都在学如何编的更好看,如今也不过是再不送出去便这辈子也不会送了……” 看凤云鹤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凌卓声音越来越小。 对视半晌,凤云鹤忽然笑了起来,抱着凌卓笑的浑身直颤。 凌卓来气,嗔怪的捶了几下他胸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 她说着已经盈上眼泪,可见是真的害怕了。 凤云鹤抱着她亲了一下:“我知道吃醋是什么感觉了。” “嗯……”凌卓忽然很想揍他。 “阿卓,吃醋的感觉真的难受,那坠子就不提了,临别你还抱了他,我这心里堵的厉害。现在还难受着呢。”凤云鹤执了她的手放在心头。 凌卓冷哼,气他吓唬自己,别过脸不看他。 但又因他不似以往那般对什么都浑不在意,而觉得欣慰。人就需要有七情六欲,才能活的像个人而不是无情的神。 “今日之后,我就只属于你了。你该高兴。”凌卓伸手捏了捏他脸颊。 “是哈,好像是这样。”凤云鹤回过味来,心情瞬间好转,吧唧又亲了一下:“现在开始就已经只属于我了。” 凌卓好气又好笑:“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没办法,我也不想,可是我爱你啊,才会患得患失。”凤云鹤忽然的深情表白。 凌卓心中微微的暖起来,继而坐起身,揽住他脖颈,在他耳边说:“那我试着爱上你。” 凤云鹤笑意加深,眼眸中如落繁星:“好。” 二人回到宫中,刚发现举宫乱做一锅粥,织锦正等在内宫门口,远远看见凌卓的车辇便迎了上来,面容焦急:“殿下您可回来了,皇后早产,如今情况不太好。” “什么?!”凌卓和凤云鹤惊讶的声音一同传出来,两人急忙下车,奔向皇后的栖梧宫。 栖梧宫此时更是乱糟糟的,皇伊贤面色阴沉在殿外来回踱步。 凌卓一进宫门,便闻到了一丝腥甜,是血味。 “阿姊。”凤云鹤拔脚就想冲进去。 但被门口的嬷嬷拦住:“幕主,您是男子,不能进去。” “皇后情况如何?”凤云鹤听到殿内一声声痛呼心都被揪了起来。 “皇后娘娘今日用过晚膳照常在御花园散步,却不料不知哪里跑来的猫,直直的便冲着娘娘奔了过去,娘娘躲闪不及,便磕在了石桌上,肚子被石桌硌了一下……这…这才引发了早产…”嬷嬷说着大致经过。 凌卓拉住凤云鹤:“你别慌,你在这陪着哥哥,我进去看看。” 凤云鹤茫然无措的点点头,凌卓刚走两步就又被他伸手拽住,语气低沉的哀求:“阿卓,云鹤自小与阿姊相依为命,阿姊护我良多,救她……” 凌卓看了眼面色同样苍白的皇伊贤,又看看凤云鹤,点了点头:“我明白该如何做。” 她想若是实在危急只能动用自己的血,那连着皇朝命脉的血。 皇伊贤想阻止,可是阻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里面是他的结发妻子和还未出生的皇儿。 凌卓进入栖梧宫内殿,便被浓烈的血腥味给冲击到,宫人们身上多少都沾染了血迹。 稳婆和太医急的团团转。 “怎么样了。”凌卓稳住心神问。 眼见有了主心骨,稳婆和太医立刻迎上来:“殿下,皇后娘娘因突然发动,但宫口未开,如今血流不止,再这么下去胎儿恐怕会被闷死在腹中。” 凌卓倒吸一口冷气,她听不懂宫口是什么,但会闷死胎儿,这…这是要奔着一尸两命的兆头…… 第238章 孩子必须救 “本殿进去看看。”她说着走进了寝殿。 便看见一群宫人忙手忙脚的给凤凌霜擦汗擦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面色苍白如纸的凤凌霜姣好的面容此时扭曲着哀痛着:“啊,好痛,我撑不住了~” 她的泪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落。 “娘娘,您忍住,把所有力气都存下来……” “骤然早产,催产药不管用,宫口打不开,孩子就出不来…” “这可怎么办?” “娘娘,您不能睡,您必须用力呀。” 凌卓耳边被无数声音环绕,不自觉自己泪水已经打湿了脸颊。 若是圣佑在,他肯定能救,可他不在。 凌卓上前,蹲身床前握住了凤凌霜的手,声音发颤:“嫂嫂,你别怕。” 许是感受到了阿卓身上的力量,凤凌霜微微睁开眼眸,嗫嚅着嘴唇,却是吐不出一个字。 她太累了,疼痛和失血已经将她折磨的只能微微喘息。 凌卓深吸一口气:“你们都下去。” 众人呆愣着。 “下去!”凌卓怒然,气势威压弥漫在殿中。 众人立刻鱼贯而出,关上了殿门。 皇伊贤见宫人们被撵出来,便知皇后状况危急,凌卓不得不出手。 他闭上眼眸,这个孩子命运波折,要动用国家气运来救,是否不祥? 此念头一出,便像藤蔓疯长。 而凌卓在凤凌霜床前,凤凌霜隆起的腹部随着她的喘息而起伏。 已经无力气只能流泪的凤凌霜看着凌卓伸出手,悬停在她腹部之上,凌卓闭上了眼眸,慢慢的在她手掌上萦绕起白色的光芒,随之丝丝缕缕连接到了她的腹部。 这是凌卓自己感悟出来的运用龙脉之力的办法,她像探查山川河流一般慢慢将神念引入皇后腹中,慢慢触摸腹中的胎儿,是他?是个男孩子,长的很好看。 但他似乎很难受,非常难受,他呼吸不上来空气了,皇后腹中包裹着他的羊水正在下降。 似乎感受到了凌卓,小家伙缓缓睁眼,甚至小手也有了伸向她的动作,那种乞求抱抱的动作。 凌卓的眼泪瞬间便沿着脸颊流了出来:“不怕,不怕,皇姑姑不会让你有事的。” 凌卓的呢喃,传进凤凌霜耳中,也带给她些许希望。 随即凌卓睁开眼,不再迟疑,抽出匕首便划开自己掌心,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半空中被她的神念包裹着送进皇后腹中,送给了那小小的胎儿额心。 顺着胎儿与凤凌霜相连的脐带一路沿着经脉瞬间游走凤凌霜全身,将她一直未开的宫口冲开,护住了她微弱的心脉。 凌卓从未消耗过如此多的血,她无法预测皇朝接下来会怎样,但这个孩子必须救,他是皇朝的未来。 凌卓在与孩子用神念对视的一眼便清晰看到了他与皇伊贤一般无二的帝王气蕴。 “啊!”缓过来的凤凌霜因为宫口打开恢复力气,而痛呼出声。 外面等候的宫人们精神一振,皇后的声音中气十足。 “进来,引导皇后生产。”凌卓唤了一声,然后握住凤凌霜的手宽慰:“嫂嫂,别怕,没事了,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是个小皇子。皇朝的第一位皇子。” 凌卓没有告诉她这是皇朝未来的帝王,但已经足以让凤凌霜充满希望,她充满感激的冲凌卓点点头,随即便被强烈的宫缩支配,痛苦却强忍着,听从稳婆的指挥用着全身的力气一次一次将孩子从腹中推出去。 凌卓觉得有些晕眩,只能拍了拍她的手,起身缓缓走出殿外。 看着面色苍白的凌卓步履蹒跚的走出来,凤云鹤大惊失色,立刻上来抱着她:“阿卓,你怎么了?” 他内功深厚,自是听见了内殿的宫人的禀报声和皇后的哭喊声,甚至凌卓将宫人撵出来的指令,但随后便声音消失了很久,才又有了皇后的痛苦呻吟声。 凤云鹤一颗心被狠狠攥住,痛苦的无法呼吸。 皇伊贤上前来,却不能将凌卓抢过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妹妹,心疼不已。 凌卓靠在凤云鹤身上缓过来一口气便先对皇伊贤说道:“哥哥,我不知道皇朝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孩子必须救。” 她的话中含意,皇伊贤瞬间明白,也不顾及凤云鹤,立刻上前把她牵了过来,翻开她掌心,便看见一道深刻的刀伤,皮肉外翻,深可见骨,可见她情况危急之下对自己下了狠手。 “你是不是傻!”皇伊贤怒斥。 凤云鹤见帝王发怒,便上前想护凌卓,但立刻被凌卓护在身后,不许他多言。 皇伊贤见她还有力气护凤云鹤,真是又生气又心疼,握着她的手,看着上面的刀口,此时已经没有血再流出来,可见消耗巨大。 “你若出事,皇朝更是风雨飘摇。”皇伊贤眼中含着泪,厉声训斥:“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皇后没了朕可以再娶,你若出事,皇朝便没了。” 闻言凤云鹤神情几经转变,终究未发一言低下头,对陛下来说,发妻和孩子永远排在江山社稷之后,他能理解,但替自己阿姊觉得悲哀和难过。 阿姊命悬一线,在帝王眼中却一文不值。 凌卓则是还能勉力一笑:“哥哥,阿卓只知道,要活在当下。阿卓不死,皇朝不灭。不过是会有些波折,阿卓不怕。哥哥也不怕。” 凌卓上前抱住皇伊贤,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阿卓救得是未来的帝王。” 皇伊贤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凌卓。 凌卓含笑点点头。 皇伊贤叹气,却又有种后继有人的欣慰,抱住凌卓:“终究是辛苦你了。” 凌卓摇了摇头:“哥哥,真正辛苦的是嫂嫂,她所承受的痛苦我们谁也替代不了,哥哥,我突然发现,一个女人要是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那是得有多爱和多大信念才能做到。嫂嫂太痛了,痛的阿卓都觉得心疼如被刀割。” 皇伊贤面色微霁,他一直担心皇朝会受影响,确实忽略了凤凌霜几乎是拿命来换孩子一命。 第239章 别说话,认真点 “生了,生了,是个皇子!”内殿传来稳婆的声音,全宫皆欢庆起来。 凌卓神色松懈下来,她做到了,靠自己做到了,她救了皇后和皇子。 “陛下,皇后娘娘产程过长,出血严重,如今虽已生产,但身体受损严重,需要好好休养。无法照料皇子。”太医上前来禀报。 “皇后生产,不是早已备下奶娘和一应照料的宫人了吗?”皇伊贤不解。 “小皇子早产,需要精心照料,如有问题却无人主事,只怕不妥。”太医需要有人顶着,这孱弱的小皇子要是出什么事,他们举族都得被砍头。 凌卓与皇伊贤面面相觑,这是要找人带孩子? “交给臣吧。”凤云鹤开口道。 皇伊贤和凌卓齐齐望向他。 凤云鹤拱手一揖:“臣是皇后亲弟弟,又是幕后之主,臣也没有太多事需要处理,皇子交给臣,臣自会好好照顾,护他周全。” 皇伊贤和凌卓齐齐点头,确实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凤云鹤上前小心翼翼从稳婆怀中接过孩子,先送到皇伊贤面前让他看了一眼。 皇伊贤看着孩子粉嫩的小脸,还在吐泡泡打哈欠,模样小巧精致又可爱,比妹妹当年还可爱,瞬间心被融化,伸手抱孩子入怀,面上温柔似水。 凌卓也凑过来看自己救下的孩子,伸出手指放在孩子手边,孩子似有感应般握住她的手指,缓缓睁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闭上眼睡着了。 “看来他已经认识你了。”皇伊贤感慨。 “我与他有缘。”凌卓是龙脉,与帝王有着溶不开化不掉的缘分。 皇伊贤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给凤云鹤:“朕去看看皇后,阿卓今天辛苦了,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朝会不必参加了。” 给她放假了。 凌卓开心点头:“不用上班的感觉真好。” 皇伊贤哭笑不得的点了下她脑门:“学坊开学在即,有的你忙了。” “不想不想,只要还没事到临头就都不去想。我困死了,撑不住了。云鹤,咱们带娃回家,和哥哥拜拜。”凌卓摆摆手便先走。 凤云鹤抱着孩子还想行礼已经被皇伊贤拦住,低声叮嘱:“好好照顾阿卓,她越是风轻云淡,越是隐忍。” 凤云鹤神情一凛,低头应是,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稳步去追凌卓脚步。 看着二人离去,皇伊贤方命奶娘和伺候皇子的宫人都去紫宸宫照顾,而后大步进了内殿。 回到紫宸宫寝殿,凌卓立刻脚步踉跄的到床边仰面倒在床上。 凤云鹤吓了一跳,紧忙上前查看,方发觉她浑身发烫,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也不知忍了多久,此时整个人所有生气都被抽走了一般。 将孩子交给奶娘去喂奶,凤云鹤让织锦取过药箱,亲自给她手上刀口擦拭了药膏而后细心包扎好,帮她褪去衣衫,盖好被子,方坐在床边看着她。 此时的凌卓沉睡的模样,让凤云鹤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断药生死一线之际,她是不是也如此这般救了自己。 方才被帝王冰冷之言冻结刺骨的心,被凌卓那番劝导帝王疼惜皇后的话给捂热了回来。 阿卓最难能可贵的便是她内心的纯良和对人命的看重。 在这个世界,太多藐视生命,不尊重生命的存在,只有她,始终秉承着以己度人的想法。 凌卓可以成长,可以杀伐决断,也可以威慑众人,但她内心始终向着阳光。 凤云鹤疼惜的将手覆在她额头上,感觉她熟睡后体温慢慢正常才略略放心许多。 小皇子吃过奶后,便被送了过来,凤云鹤抱着孩子,也不敢松懈,孩子早产,头一夜最是紧要,他哪怕不睡也要守着孩子和凌卓。 好在凌卓的床大的很,她的身边还留了些空间,凤云鹤将孩子放在中间,自己躺下来,侧着身握住凌卓的手,环在孩子头顶上方,两个人像为孩子撑起一把伞,保护着小小的生命。 翌日,凌卓睡到午后才醒,醒来便看见凤云鹤正抱着孩子坐在窗边,窗户没开,但柔和的光线映照在他雪色的身影上,为他镀了一层光边,温柔了他的眼眸和轮廓。 画面很美,也很温馨。 凌卓忽然想如果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是否也会是这样的场景。 但随之心头一颤,自己是何时开始,想着与他有未来,而想象的画面中少了曾经执着的人的影子。 “你醒了?”凤云鹤的声音带着欣喜。 凌卓坐起身,张开手,她想抱抱他,想在他怀中再眯一会。 凤云鹤笑着唤奶娘带皇子去喂奶换尿布。 待人出去,便关了殿门,几步便到床边把凌卓抱进怀里。 凌卓心满意足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凤云鹤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似花非花,有清冽的带着微微药香,她一直没说过她喜欢,但总是闻不够的迷恋,也因此她不拒绝他吻她。 见凌卓抱着自己闭上眼睛,凤云鹤也躺下来,让她躺在臂弯里。 “要亲亲。”凌卓仰头撒娇。 凤云鹤低沉笑着,俯身下来吻在她唇上,温柔似水缱绻缠绵。 “阿卓,那日,你是如何救我的?”凤云鹤的话揉进唇齿间。 “渡了一口舌尖血。”凌卓沉迷在他的吻中,没有防备的回答。 “你竟然背着帝王用了国运。”凤云鹤微微有些惊愕,经过阿姊生产,凌卓割血相救,凤云鹤已经知道凌卓对皇朝来说有多么重要,那可是宁可放弃所有也不能让她损失分毫的重视,她竟然为了救他做到如此地步?! “我不能看着你死。我隐约觉得自己亏欠了你,所以做不到自己能救你却不救。”凌卓语气亲密低柔,似是诉说着情事。 凤云鹤心中感动,但却不能纵着她任性:“以后不许这样了,我不许你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 “你别说话,认真点。”凌卓不满他在亲吻时三心二意,聊什么过去和以后,自从割舍夙歌,她凌卓只注重当下,再也不想多思多虑。 凤云鹤无奈一笑,只能认真满足她。 一番痴缠后,凌卓揽住凤云鹤的脖颈,贴着他脸颊,小鸡啄米似的时不时亲一下。 她喜欢他独有的安旭祥和的气息。 “阿卓,你不会有孩子对不对?”凤云鹤忽然开口。 凌卓心头一滞,神情萎靡下来。 第240章 我是殿下的夫君 见她默认,凤云鹤终于放下心来:“太好了,我不用让阿卓经历那样的痛苦折磨。” 凌卓还以为他会遗憾,没料到他在这等着自己,好气又好笑:“怎么?你不想有属于我们的孩子呀?” 凤云鹤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当然想拥有我们的孩子,可是太痛苦了,阿姊那凄厉的声音,我现在好像还能听的到似的,与其如此,我宁可不要孩子,也不要你承受那般痛苦。” 凌卓既欣慰又惋惜:“可惜,我就算想有也做不到。” “幕主大人,小皇子吃过奶了,一直在哭。”奶娘在门外有些焦急,她若不是实在哄不下也不会打扰殿下和幕主。 二人对视一眼,凤云鹤起身去门外把小皇子接过来,说来也奇怪,他刚一搭手接进怀里,孩子立刻便不哭了。 “你且去休息吧。”凤云鹤让奶娘退下,而后抱着孩子关上了殿门。 凌卓见他抱孩子的姿势明显比昨晚轻松许多,便知这一夜他大概没怎么休息。 “来,我看着,你睡一会。”凌卓伸手想抱孩子。 凤云鹤避过:“你手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让他躺在咱们中间。”凌卓让出空间,拍了拍自己身前。 凤云鹤笑着将孩子轻轻放下。 小家伙滴溜溜的大眼睛,感受到床铺并非怀抱,便想开哭。 “完了,被你抱习惯了。”凌卓伸手将手指塞进孩子手心里,她熟悉的龙脉之力微微渡过去一丝,孩子便安静下来,似有感应的转头向她。 “怎么样?认出来我才是救了你的皇姑姑了吧。”凌卓笑眯眯的对孩子说。 只是孩子颇为不给面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凤云鹤抱起来后,他便止住哭泣,抽泣着很快睡着了。 凤云鹤将孩子放在中间,自己也躺下来侧身支着头看郁闷的凌卓,笑到:“他好像更喜欢皇姑父。” 凌卓轻轻点了下孩子小鼻尖:“小白眼狼,和大白眼狼,果然是很匹配。” 凤云鹤笑意更盛:“小白眼狼和大白眼狼都是姑姑救得,姑姑最好了。” 凌卓扬起笑容:“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凤云鹤点头:“像。” “要不要给他起个名字?”凌卓提议。 “不好吧,这种大事得帝后去抉择。” “起个咱俩专属的小名,不然这都没个称呼,总不好咱们也跟着叫小皇子。” “那起什么名字?” “你来起吧,他和你比较亲近。” 凤云鹤略一沉吟:“叫小忆吧。以后看见他,我们便能回忆起也曾一起照顾过孩子。” 凌卓点头赞同,继而又去轻轻牵牵孩子小手:“小忆,你可是皇姑姑和姑父最重要的记忆了,你要健健康康长大,以后皇姑姑和皇姑父老糊涂了,你还得提醒我们也曾一同养过孩子。” 凤云鹤宠溺的看着凌卓和孩子嘀咕,多想就这么一直到老。 之后数日,凤云鹤习惯了带孩子的节奏,便信手拈来,不那么辛苦了。 凌卓借着受伤推了很多公务给皇伊贤处理。 在凤云鹤叫来自己暗卫和贺东阳前来时,凌卓正抱着孩子在一旁晒太阳。 贺东阳看凌卓抱着孩子就是一愣:“你们都有孩子了?” 他知道皇后产子,但不知道孩子寄养在紫宸宫。 凌卓毫不客气的甩给他一个白眼:“本殿要是有孩子了,第一个找你要贺礼。” “哦,可以。”贺东阳点点头,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小皇子?” 凌卓无奈:“你是不是当年研究炸药时伤到了脑子?怎么觉得智商都下降了?” 贺东阳借坡下驴,立刻扶额:“对,没错,臣肯定是因为伤到了脑子才这样,殿下这可是工伤,您得赔钱。” 凌卓抄起了果盘中的苹果就砸了过去:“这就是赔礼。” “小气。”贺东阳接住苹果看也没看就啃了一口,品了品:“殿下宫里的果子比宫外的甜多了。” “好了,你们聊吧,我带小忆去休息。”凌卓对凤云鹤说道,而后看向贺东阳:“以后你的直接上司就是他了。本殿交给你的规划还要继续推进,遇见问题就来问他。” 贺东阳拱手一揖:“臣遵旨。” 凌卓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凤云鹤肩膀:“哥哥交给你的事顺便交给他们办吧,内宫之事,还是交给自己人放心。” 凤云鹤拍了拍她手背,清浅一笑:“你放心。” 凌卓抱着孩子离开后,凤云鹤面上的笑意敛去,没有看贺东阳,而是看着自己的暗卫首领凤九:“尹家那边怎么样了?” “回公子,夙侯的人想动手斩草除根,但属下带人给拦住了。”凤九躬身以礼答道。 一听夙候,贺东阳立刻立起了耳朵,一脸警惕的看着凤云鹤。 凤云鹤风轻云淡的无视他审视的目光,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方开口:“你做的很对,若是真的让夙侯的人杀了尹月初,虽然一时痛快,但尹家人若是不依不饶起来,必然会把一时激愤滥杀无辜的名头安在殿下头上。尹家是功勋世家,闹将起来,帝王也得让三分。” 贺东阳神色一凛,旁人不知,他和潘非鱼可是知道夙家要与尹家结亲,那姑娘就是尹月初。 上次聚会,凌卓被人进宫挑衅,似乎就是因着尹月初。 夙候,就是夙歌知道了就派人去杀尹月初,被凤云鹤的人拦住了。 理顺事情来龙去脉,贺东阳便收回审视的目光,垂下眸子听着凤云鹤的安排。 “公子,接下来怎么办?夙侯的人也一直没走,和咱们对峙着。”凤九蹙眉,其实不止没走,还双方交手几次,只是都留着情面没下死手。 “传我手令让他们转交给夙侯,尹家的事,咱们接管了。让他不必再插手。” “据我所知,夙候的人也是从殿下暗卫那里接手的。只怕夙候未必肯让。” 凤云鹤抬眸看了凤九一眼,只是一眼,那淡漠却睥睨天下的上位者气势便使得凤九单膝跪地,连贺东阳也被震慑的垂下头。 他没想到平日在凌卓身边不显山露水的凤云鹤能有如此一面,竟然让他感受到了面见帝王时才有的威压感。 “我才是殿下的夫君,他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凤云鹤语气凌冽傲气十足。 贺东阳面色几经数变,他想指责是他凤云鹤抢了凌卓,拆散了她和夙歌。 可在这之前,却是凤云鹤为救凌卓身中剧毒十数年。 第241章 幕主如此表里不一 他终究没能说出口,只能默默听着凤云鹤对凤九安排:“这是贺东阳,以后你不方便进宫,让他转达于我即可。” 凤九面有疑虑的扫了一眼贺东阳,他身为公子暗卫首领,在这皇朝都排进前几名,贺东阳此人几斤几两,他打眼就能看出来。 这人毫无暗卫经验,功夫也一般,不明白殿下和公子为何对他青睐有加。 凤云鹤也不多言,对贺东阳,他知道的并不多,不过是中间传话而已,无妨,但还得多提点一句:“书信即可。” 凤九眉头一挑,公子这是要他写密信,绕过贺东阳。 贺东阳敛下眸子,却没多说什么,凤云鹤不信任他。 这也在意料之中,他是夙歌的朋友,不是凤云鹤的朋友。 而凌卓希望他可以建立属于她的信息网,那么他也不必为赢得凤云鹤的信任多做什么,只要按部就班的多学多看即可。 “还有一事,这几天得留你们在宫中协助处理。”凤云鹤提到正题:“皇后早产,是因有猫冲撞,那猫来历莫名,陛下的暗卫多用于前朝,对后宫阴私手段所知太少,查不出头绪。凤九你在夙家多年,又探查多方势力,对这些最是熟悉,阿姊的事就是凤家举族的事,交给你来办,我才能放心。” 凤九面色一肃,单膝跪地:“属下必不负公子所托。” “我始终觉得这宫中还残有北境逆党的影子,希望此次能全部清理掉。皇后之事,我不想再遇见第二次。”凤云鹤语气淡然中透着冷冽的杀气。 “是,属下得令。”凤九应诺。 “起来吧。”凤云鹤摆了摆手:“赫澜阁最近怎么样?” “回公子,赫澜阁一切照旧,只是依旧没有查到皇凌夜的踪迹。江湖中的悬赏令也没人接手。倒是最近有个叫纪坊的家伙在领取悬赏令排行榜上名次上升飞快。”凤九见自家公子大大方方的提起赫澜阁,压根没有回避贺东阳的意思,便也如实回禀。 “盯着点,这种忽然冒出来的江湖高手必然有来历。皇凌夜胆大包天敢冒用我的名字,我必然不会让他活的太舒服。”凤云鹤面上依旧清冷淡然。 “是,属下会派人去好好查查这个纪坊的来历。”凤九应下。 “好了,先下去吧,宫中事宜自有皇后宫中的嬷嬷与你交代,她是凤家的老人,你也不陌生。若有疑问直接来找我回禀。”凤云鹤说罢,端了盏茶。 凤九躬身一礼后退出殿外。 但贺东阳没走,他站在原地,仿佛看陌生人似得看着凤云鹤:“幕主大人,你瞒了殿下多少?” 凤云鹤品着茶,浑不在意他的质问,淡淡回答:“我既然肯让你听见,必然就是没打算瞒着殿下。” “她可知道你如此表里不一?”贺东阳不喜欢凤云鹤表面阳光灿烂,私下里心机深沉。 “怎么?你觉得夙歌就像你看到的那般干净吗?”凤云鹤抬眸反问。 “还请幕主大人不要侮辱了夙侯。”贺东阳沉下脸来。 凤云鹤冷笑着摇了摇头:“你太小瞧我们这些打小混迹在世家大族的子弟了,能活下来的有几个是手上干净的。饶是夙歌,他只怕更是个不喜欢留后患,有仇必报的性子,远比我出手狠辣。” 贺东阳神色一怔,他想起来夙歌一个人单挑十七个凤家军将领的往事,凤云鹤所说的不喜欢留后患和有仇必报,就是夙歌的写照。 “我们所缺少的,便是我们最想保护最想珍视的。所以夙歌他不希望凌卓手上沾血。”凤云鹤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额角,似是有些惆怅:“我本意也不想,可我...我们都不能保护凌卓一辈子,她终究要学会警醒,学会分辨善恶,学会杀伐果决,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贺东阳有些出神的看着眼前的人,这样的凤云鹤,似乎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真知灼见,站在云端俯瞰世间的通透。 贺东阳肃然起敬,以往夙歌对凌卓的保护他也看在眼里,明白凌卓这么多年在帝王之位上还能被人进宫挑衅,也是被保护太好了,对什么都不在乎,没什么心机手段。 但凤云鹤话中的含义则是他要历练凌卓成长起来。 凤云鹤点到为止,转了话题:“阿卓交代给你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需要多年累积才行。你不必着急,快有快的办法,慢有慢的成效。你不妨留意下江湖,许多事,官家身份,远不如贩夫走卒可以探知的更多。” “是,属下明白。”贺东阳郑重躬身以礼。 自称属下了?凤云鹤一愣,随即释然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 贺东阳看着他的背影,颀长纤瘦却很可靠,忽然觉得凌卓的选择也许并没错,她需要这样一位心思通透豁达的幕后之主。 第242章 容易上瘾的药 凤云鹤回到寝殿,便看见凌卓正抱着哭声凄惨的小忆来回踱步,轻声哄着,可却一点不见效,小忆还是闭着眼大哭。 她穿着湖绿色的长袍单衣,此时鼻尖已有了细汗。 “还是臣来吧。”凤云鹤心疼她也心疼小忆,不忍看他们两个互相折磨。 小忆被凤云鹤接在手中便止住了哭声,似乎嗅到了他的气息,犹自可怜的抽泣几声便沉沉睡去。 凌卓郁闷的仰面倒在床上挺尸:“不行了,本殿真的不行了,伺候孩子太难了……” 想了想又不甘心,爬起来指着小忆委屈:“他…他还抢了属于我的抱抱。” 凌卓看的分明,这孩子明显和她一样,喜欢凤云鹤的气息。 凤云鹤见她和孩子计较,便笑着坐到她身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她揽进怀里:“这样是不是公平点了?” 凌卓揽住他的腰:“还有三日学坊就要开学了。我只怕会去学坊住一段时间,我本想带你一同前去,可如今皇后嫂嫂还没办法照顾小忆,怎么办?我不放心你。要不带上小忆一起?” 凤云鹤闻言思忖片刻:“臣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小忆吧。孩子太小,学坊不如宫里一应事务俱全,带过去不方便。” 凌卓担忧:“那你自己能行吗?” 她更想知道他如今身体能不能撑得住,没有她在身边用龙脉之力润养,他会不会因为照顾孩子辛苦而支撑不住。 “臣没事。”凤云鹤安慰:“臣还有天师给的药,继续按时服用便好。”凤云鹤宽慰。但那些药是压制蛇毒的,如今他身着上已经不是蛇毒而是紊乱的内力。 只是这些没办法告诉凌卓。 凌卓依旧不放心,但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凌卓神色有些沉郁,凤云鹤起身至外殿将小忆交给乳母。 回来后,便牵着凌卓往暖香阁走。 凌卓也未拒绝,只希望能多给他一些力量。 一进暖香阁,凤云鹤便弯腰抱起凌卓,直接进了内阁,因着有事耽搁,他们已经两日未曾亲近过。 如今终于有了些许时间,便放任自己全身的欲望交织在一起。 凌卓反思自己为什么面对凤云鹤时越加控制不住自己,想吻他,想抱着他,想…… 到底谁是谁的药…… 凤云鹤见她出神,便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在想……嗯,你别,好痒…我在想自己为什么喜欢和你…嗯…这样…” “嗯?……哪样?…是这样吗?” “啊……唔……不是…不,是。你别折磨我了。” “那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凤云鹤托起她后腰,吻在她小腹。 “………” “不回答?”他停下所有动作,支起身子一脸狡黠的看着身下的她。 “……”凌卓转过脸,咬着嘴唇不做声。 凤云鹤见她装听不见便惩罚似的弯腰在她脖颈喘息,温热的气息让凌卓忍不住想躲,可身体还被他融在里面避无可避,只能求饶:“怕了你了。” 说着主动勾下凤云鹤的脖颈与他唇齿相依:“我觉得你好像也是我的药,怎么会上瘾似的……” 凤云鹤弯起唇角:“臣这个容易上瘾的药,殿下不妨多吃点,随时随地,要多少有多少。” 凌卓点头:“嗯,好,那我不在时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身体,免得等我回来吃药时你精尽人亡。” “殿下好狠。”凤云鹤无奈:“是药三分毒呀殿下。” “我不管,谁让你说可以多吃点的。” “臣乃戏言算不得真。” “好好好,刚让我多吃点,转眼就是戏言。本殿不要了。”凌卓说着便后撤做出一副要逃的姿势。 却不料被凤云鹤拽了回去,按在水池沿边,自后融入:“殿下药吃到一半就想跑太不地道。” 凌卓手被拽着,挣扎不下,只能承受他的索取。 二人疲惫的依偎在温暖的池水中,凌卓有一下没一下的撩起水花,看水滴从指尖滴落。 “云鹤,学坊开学那日你不能去,好可惜。当年你因身中蛇毒错失了进学坊的机会,我一直想补偿你。原以为这次能行,却不料又有了小忆需要照顾。”凌卓颇为惆怅,这事在她心里觉得很遗憾。 凤云鹤撩开她鬓边的湿发,放在她耳后,吻了下她额心:“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自责。说到底该是我对不起你,若非我带了木匣进宫,没有提前查验,也不会造成如此后果。” 凌卓勉强一笑,伸手揽住他脖颈:“我现在反倒有点自私的想感谢这蛇毒,若非这样,凤云鹤是凤家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与女帝只会是朝堂上的君臣,而不会在我身边,让我能有个依靠。” 凤云鹤心里暖暖的酸酸的,却并不难过。 “云鹤,我喜欢你。”凌卓头靠在他颈间,说出想对他说的话。 凤云鹤笑容逐渐加深,唇角抑制不住上扬:“殿下可是说真的?”他揽住她的腰,不许她有想逃跑的念头。 但凌卓是认真的,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不闪不避又重复一遍:“凤云鹤,你听好了,我喜欢你,凌卓喜欢凤云鹤。” 凤云鹤不敢置信的端详着她眼眸中的光,看着她面上郑重沉稳的说凌卓喜欢凤云鹤。 心跳的好快,他有些忍不住的上前吻住她的唇,眼圈有些发烫:“我等这一天,好久了…” 凌卓心中疼惜,回应着他的亲吻:“对不起,久等了,缺席了你的人生那么久。” 凤云鹤的泪水终是从眼中滚落出来:“阿卓,我以为此生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 凌卓堵住他的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们要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好…一直在一起。”凤云鹤拥她入怀。 这一次他终于得到了她的回应。 日思夜想,以为永远得不到的回应。 第243章 告诉我,该怎么做 时至九月初二,凌卓一早身着朝服,准备前往学坊。 凤云鹤抱着小忆与她告别,凌卓念着紫宸宫大多都是宫女和嬷嬷这些女子,虽然凤云鹤身边有一两个侍者,但她就是莫名的不放心。 让任轻风安排几个暗卫守着紫宸宫。还惹得任轻风笑她在宫中还那么小心谨慎。 莫说宫中有禁卫营一直护卫,就算是陛下的暗卫也是个顶个的高手,不明白自家殿下到底在怕什么。 凌卓不好直说担心凤云鹤身体有恙她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只能说是皇后被冲撞早产,怕有人还想对小皇子不利。 为此老任顿时郑重起来,认真挑了最细心和轻功最好的留在紫宸宫护卫。 依依不舍的与凤云鹤告别后,凌卓上了车辇前往千阁学坊。 昭和十三年,千阁学坊在次帝凌卓主持下进行变革。 主要变革内容颠覆了以往皇朝的教育体系,将以往的天和院,地坤院,帝师院,云墨院以及悟道院尽数去除。 将所有课程类目按照次帝所带来的另一个世界更先进的理念结合皇朝社会体系进行重新规划。 在这个世界中将政治,文化,历史,商学,生物,心理,农桑,军事,玄术,总结归纳梳理成了具体的实现计划,并召集各行各业的领头人进行教学系统课程的编写,以及聘请优秀人士为特聘先生,为学子教授真正可以实用的知识。 自选拔学子之初,便进行特长与爱好选择对应的学科,如今千阁学坊更注重人文发展,围绕皇朝需要,为社会需要培养所需的人才。 在千阁学坊建立小型社会体系,学坊占地面积扩建,建筑群分区域梳理重建,将动线重新规划,合理分配教学资源,使千阁学坊成为可以自给自足,并不脱离社会的皇朝精英培养学府。 凌卓下了车辇,便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在众人和这次参与改革的官员们之前等在此处。 看到夙歌按品级着了一身玄色鎏金,胸前纹绣麒麟的锦袍,头戴着鎏金冠,长身玉立,站在众人之前。 “参见次帝殿下。”众人齐齐跪拜。 “都起来吧。”凌卓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已经习以为常,神色平淡的走下车辇,对夙歌开口:“北境之行骤然更改,可有耽误行程?” 夙歌拱手一揖:“回殿下,陛下旨意及时,臣已经将事情排开,能在学坊多留些时日,协助殿下处理相应事务。” 凌卓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抬脚向学坊正门走:“那便边走边说吧。” “好。”夙歌跟在她身后,落后半步随行,后方官员按品阶纷纷跟上。 “学坊其他科目都已经规划整理妥当,只有军事尚且一直搁置,本殿有些想法,但因着北境之事你一直未归,没能和你详谈。如今你又要走了,便不能再拖下去了。”凌卓望着高高的台阶,一阶一阶向上而行。 虽是公事,凌卓依旧有些怅然。 夙歌亦敛下眸子,神色间有些沉郁,半晌开口:“不知殿下是为何事?” “军事乃是一个国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本殿期望皇朝不会去侵占其他国土,也期望皇朝百年和平,百姓安康。但皇朝需要能够真正拥有并掌控自己的军事力量。如今火器已经具备雏形,在北境战场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你作为见证人,最是清楚它的威力。本殿现在有些迷茫,北境收复了,火器是否还有继续存在和研发的必要。如今陛下当政具有可控性,可在陛下之后,火器若不能被皇权掌控,或者是皇权暴戾,火器便成了万恶的根源。” 凌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夙歌:“夙夙,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她没有叫他夙候,而是叫他夙夙,便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而不是臣子的回复。 夙歌站在与她相隔三节的台阶下,抬眸看着凌卓,与她四目相对,神色郑重且真挚:“阿卓,你推动了整个皇朝的发展,尚若没有火器制衡,那么皇朝是否能稳定?北境中火器已经发挥了巨大功效,如今很多人都见识过它的厉害,甚是有些人都可以仿造相对低级的火器,如果皇朝不能真正掌控和约束,那么社会动荡只是早晚的事。既然你带来先机,便要稳固保持,才能震慑各方势力。” 凌卓想了想,点点头,回身继续向上拾阶而上:“你说得对,我目前没必要纠结皇权是否能掌控火器,有陛下在,那是他需要操心的事。而我要做的首先便是要进一步推动它的发展,继而约束民间对火器的研发使用,让皇权立于不败之地。” 夙歌见她若有所思,便开口道:“你送我的手枪,倒是可以再多做几把,防身用还是比较携带方便的。” 凌卓回头一笑:“目前制作这一把已经是极限,许多零件构造都是从陛下私库中抢来的极品东天玄铁才能打造的出来。如今消耗差不多了。再想制作,只能找到合适的材质才行。” 夙歌一怔,随即缓缓勾起唇角:“原来如此。那看来我要好好保存这天下仅有的一把手枪了。” “子弹倒是要多少有多少,你需要就尽管找贺东阳,让他支取给你。”凌卓抬头望着高阶还有一段距离,暗自咬牙早晚把千阁学坊的大门改了,每次来都要爬这么一趟,烦死了。 待走上高阶,凌卓又说到:“说起军事,我准备在学坊中培养专业的军事人才,不再依附世家势力掌控,进而将作战系统化,将作战中的对敌经验总结归纳,进而挑选优质人才进行着重培养,合格者再分配地方军队。这样军权上行下令,皆有章法。” 见夙歌未接话,凌卓回眸看向他一笑:“所以,这是把你留下的主要目的,哥哥对你十分看重。” 她点到为止,他自是明白。 军权,他是可托付之人。 “嗯,我会尽我所能将我所知的都誊写梳理出来。不会让殿下失望。”夙歌拱手一揖。 凌卓点点头:“若是有可能,未来想邀请你或你指派军中优秀将领来学坊讲座。言传身教,想必会有很多学子想要看看能独闯敌营的皇朝战神。” 夙歌清浅一笑:“殿下邀约,本侯必然相从。” 第244章 生而为人,处事方正 待众人行至学坊,已有今年及还在学坊进学的学子列队等在了帝师院殿外宽阔的广场上。 凌卓带着几位朝中重臣及程容若,夙歌,潘非鱼,凤无双等人行至高阶之上。凌卓上前看着下方的学子,扫过四方的猎猎旗帜飘扬。 言声兽的兽骨有扩音的功能,开启后是一方四米多宽的结界,在其中说话可将声音扩散出去。 凌卓待下方安静后,开口道:“大家好,我是凌卓。” 她一如既往的开场白,声音悦耳清冽,若酷夏之溪流,沁人心脾。 未想到次帝会这样毫无上位者威势的开场,下方学子开始纷纷讨论。 “想必很多老学子并不陌生凌卓这个名字。曾经凌卓也是千阁学坊的一员。” 下方安静下来。 “在入千阁学坊的第一天,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便遇到了百年难遇的精怪。” 下方无数人倒吸一口冷气,千阁学坊还能有精怪?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些惨死在精怪手下的学子,他们远道而来,奔赴理想,却在死后无人问津。我曾很矛盾也很迷惑,在这个世界为何人命如此轻贱。为何在皇朝至高的学府没有教导学子们爱人爱己,尊重他人生命。”凌卓负手而立漫步而行。 “生而为人,处事方正,仁慈博爱,兼达天下。这是我的座右铭,也是我的理想。因此在我有能力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我想用我所知所识引导改变皇朝。而改变世界的根本,便是改变每一个人的思想,破除阶级分化,引导大家走上自由平等仁德的道路。” “各位是各地选拔的优秀人才,只有你们学会了正确的思想才能将它传播出去,感染到更多人,改变更多古板破旧的思想,让皇朝的思想文化进一步提升,从而为皇朝强盛做出杰出的贡献。” 次帝凌卓的话敲响在每一个人心中,她说了要自由平等,是破除世家与寒门鸿沟的自由平等。 “如今的千阁学坊,将会更名为千阁学府,将更加专业化系统化的为皇朝培养各行各业优秀的人才,在这里,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和擅长的学科进行学习,考核以积分来做评比,每个人初始积分为一百,对应会分发相应的学坊内流通的货币。” “依靠学习,劳作,买卖,学府服务等项目积累学分,获得相应的流通货币作为报酬,成为各位在学府内生活花销,和个人原始资金的积累。学府内货币可在学府兑换处等值兑换皇朝货币,不可反向兑换。所以希望各位在学习之余也要多参与实践,真正做到学以致用。” “在学府中,没有家世和财富等级划分。人人平等,大家的目标便是全力向学。皇朝也为各位提供了各行各业未来就业计划,希望从政者可选择政治科系,结业后优秀者可以省元身份参与科考。而农桑科系可结业优秀者可进入皇朝农科院进一步进修,进而分配地方后指导当地农桑发展。其他各个科系也都有相对应的安排。大家不必为结业后的去处担心。” “作为曾经学坊的学子,我明白在皇朝可自由进学的男女人数差距很大,能进学坊的女子多为世家女子,她们在学坊学习的目的也是不尽相同,但更多的是找个合适的夫婿。” 下方不少哄笑声响起,这是大家所共识的话题。 凌卓也笑了笑,上前半步,负手而立傲然扫过下方众人:“但自千阁学府起,会改变这个固有的思想,在皇朝女子也可继位大统,皇朝历代女帝也为皇朝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以此可见,皇朝的女子并不比男子差。那么是什么束缚住了她们的脚步?是皇朝的思想。是即便学习后也只能嫁人成为后宅夫人的思想。那么如今,有一个人已经先迈出了一步打破了这个思想,那便是我们皇朝的第一位探花娘子凤无双。” 凌卓回头看向凤无双,凤无双上前一步,敛衽一礼,面上含笑。 “在改革之初,还只是理想的时候,无双便愿意做第一个试水的女子,参加了皇朝重建以来第一次科考,并且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如今已是内阁一员为本殿处理日常事务。由此可见,女子学习也可以改变人生,也可以将自己的未来抓在手中,可以不依靠自己家族也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皇朝将为各位女学子广开恩科,为大家走出陈旧思想开辟道路。” “作为曾经千阁学坊中的学子,如今已经有不少人为皇朝做出杰出的贡献,如我们的第一位异姓封侯的少年将军夙歌,他单枪匹马于旧都生擒逆党之首,立下不世之功。皇朝会铭记他的功绩。” 凌卓看向夙歌,夙歌上前一步拱手一礼。 “而我们第一届科考的新科状元潘非鱼,也是自我们学坊长大,参与了此次改革,是改革中的重要一员。” 潘非鱼上前拱手一揖。 “还有程容若程大人,是陛下的肱骨之臣,深的陛下信任。为千阁学坊,如今千阁学府的第一任院首,日后会继续在学府中推进主导监督学坊的教学和日常事务。” 程容若上前拱手一揖。 “还有各位为此次改革做出贡献的各位朝中臣公,以及皇朝各界学要的鼎力支持,皇朝不会忘记各位的辛苦付出,千阁学府将载入皇朝史册。” 下方响起热烈的掌声。 “目前想必大家也在学府中参观了解过了,作为这个世界的首个综合性学府,作为这个世界首个综合性学府迎接的第一届学子,你们将作为千阁学坊这个百年学府蜕变的见证人和参与者。希望各位能在此生活愉快,学习有收获,对自己和未来人生做出规划,树立理想,并为着理想奋斗不息。” 掌声激烈响起久久不息,次帝的讲话打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作为千阁学府的第一届学子,更是热泪盈眶,这是参与了皇朝的未来,此生荣幸之至。 第245章 与君相识,三生有幸 激动人心的演讲后,凌卓并没有离开,而是狡黠一笑:“好了各位,正事说完了。作为千阁学府新的开始,特意为各位准备了迎新会。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的学习中,学府会秉承寓教于乐的理念,充实大家的课余生活,希望大家保持对这个世界新事物的求知欲,以及能珍惜时光,走好脚下的路,用你们的青春与活力,带给皇朝新的生命!音乐~” 凌卓话音未落,一道激烈的鼓点声混着节奏感十足的古琴声响起。 音乐节奏十分动感欢快,与以往琴声截然不同,演奏者似是用了十二分的热情,点燃了所有人的心,将欢快热烈和血液沸腾的力量传达进每一个人心中,让人不由自主的被鼓舞,雀跃。 凌卓则是对着一侧招了招手,立刻有身着干练利落的舞者上台伴着音乐起舞,舞姿欢快热情,舞者脸上的笑意和节奏感染每一个人。 凌卓退到众好友身旁,一脸骄傲:“怎么样?还不错吧?” 凤无双赞同:“十分不错,我都想上去一起跳了。” “嗯?”凌卓回头上下看了一下她今天穿了朝服,倒也干脆利落:“那走啊,一起。” “啊?”凤无双一个啊字尾音还在颤,人已经被凌卓拖了上去。 被舞者包围,凌卓示意无双别怯场,两人随着舞者节奏一起跳起来。 次帝还身穿朝服戴着鎏金冠都能如此放得开,下方学子慢慢也都被感染纷纷一起欢快的跳跃,伴着节奏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如阳光灿烂。 潘非鱼则是凑到夙歌身边:“老夙,咱们这位殿下…啧啧……估计陛下也想不到她会如此吧?” 夙歌环抱双手,面上含着笑意看着凌卓的背影:“端庄持重是她,活泼可爱也是她,机智聪明还是她,也许阿卓从未改变,她只是在勇敢的做她自己,勇敢的选择每一条路,也许自今日起,她将改变整个皇朝。” 潘非鱼看着夙歌面上的欣赏,心中却是赞同他的评价。 这些年相知相识,凌卓一直在不断的影响着他们,改变着他们的思想和抉择。 无论是夙歌追寻理想的一往无前。 还是他为迎娶明月考取状元进入政局。 还有明月可以实现自己价值在凌卓无限支持下在商界立住脚跟。 亦或者是凤无双的探花娘子和贺东阳的火器研发。 一切的一切都因认识了她,认识了不一样的她。 她无形中感染和鼓励了大家的选择和用自己的能力给大家鼓舞和支持。 潘非鱼看着凌卓的背影,心中感激:“与君相识,三生有幸。” 夙歌微怔,而后绽然一笑,亦是说道:“与君相识,三生有幸。” 一场巨大的狂欢后,便是还有更多的公务要处理。 千阁学府改制,在前期规划中虽然已经尽量全面的想到了各种管理措施和突发事件的处理办法,但到真正运作起来,还是需要有凌卓坐镇,不断的去根据皇朝学子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这也是她在开学后会十分忙碌,以至于要在学坊住的原因。一连十多天日,凌卓觉得自己忙的快要起飞了,每天大脑都得飞速运转,身心俱疲,但看着学子们对学府各处又新奇又满意的样子,觉得再累也是开心的。 “农桑系今年招收的人远多于其他科系,所分配给农桑系的科室和宿舍不足以容纳这么多人,这些天都是四散别的科院甚是不方便。”潘非鱼也住在学坊,主持推进学坊事务,上呈下令。 凌卓坐在巨大的圆桌上首,手中笔尾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案:“将其他科系挑离农桑科系距离近的拨给农桑科使用。” “好。还有学子反映,藏书阁中藏书不能外带的问题。”潘非鱼挑着自己记录的反馈。 “外带是必然不能随意外带。但可以借阅,在藏书阁设置专门的管理人员,将打算外借的藏书和学子名字科系和责任先生都记录下来。填写归还日期。需要每三天归还记档一次,记档后还可以重新登记借阅。” “再者藏书阁有皇朝大量珍贵书籍,以及悟道院的密藏丹方和术法古籍,这些你需要找人着重筛选,然后整理后妥帖保存在藏书阁三层。有关术法丹方的只允许玄术学科查看,还需教习先生和程首府亲笔批阅后方可进入三层,此类书籍不得借阅更不能外带。”凌卓着重安排,尤其是悟道院藏书阁里的那些书,都是与术法有关,被人随意去借阅习练可是会出事的。 潘非鱼得了指示后便自己写写画画。 凌卓则看向夙歌:“夙侯,还有一事需要你协助。” “殿下请讲。”夙歌今日着了轻便的铠甲,他刚从军营视察回来。 “我想丰富下课外活动,组建击鞠队。”凌卓一手支着下巴。 “什么是击鞠?”夙歌蹙眉。 “十人分成两队,骑在马上,手持长杆,以将马球打入对方阵营中的球洞中积分为胜。”凌卓大概讲解:“这项运动也算是我们那个世界自古传承下来的,但有一定操作难度,需要马术好,也需要有勇有谋。普通学子不行,所以希望你挑选合适的兵士来协助试一下效果看看。” 夙歌点头:“需要与马配合极好才行。如此一来也算是可以锻炼兵士的一条路,臣明白了,会尽快挑选人选和马匹试验一下。” 凌卓微笑点头:“击鞠场已经建好了,就在军事院那边,日后也是培养军事院学子体术的一项很有意思的活动。” 夙歌点头称是。 散会后,众人散去,凌卓有些疲惫的支着额头,闭目养神。 “你一直没回宫?”夙歌走到门口,想了想,关上了门,又走回她身旁,靠坐在桌案上。 凌卓抬眸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来回路程太长,学坊事情还没落实到一个可以运转的正轨,估计还得过段时间才行。” 夙歌沉默,面上有些难色,眉头紧蹙起来,似乎很是纠结。 第246章 因为内力,你救不了 “怎么了?”凌卓看出他有心事。 “凤云鹤他怎么样了?”夙歌看向她问。 凌卓一愣,她最近很忙,特别忙,宫里也没什么消息传来,她默认应该没什么情况,于是说的:“他应该没什么事吧?目前在帮皇后娘娘带小皇子,说起来也是带他自己侄子,应该很是用心了……” 凌卓话还没说完,夙歌便面色肃然的看着她:“他内力紊乱你知不知道?” “嗯?什么内力?”凌卓还第一次听内力这个词。 夙歌深吸一口气,眉头皱的更紧了:“多年蛇毒为何能一直没要了他的命,便是因为他打小修炼内功心法,内力深厚,与蛇毒对抗压制蛇毒至今。而如今,蛇毒已解,他体内的内力一时没了对手,便会骤然失衡。上次我与他交手便察觉到了他控制不住那些内力。你在他身边时,许是你的龙脉之力太过强大,所以他没事,但你出来这么多天,他只怕…” 夙歌没再继续往下说。但凌卓听懂了,拳头攥的紧紧的,气的眼圈都红了:“这家伙又瞒我!” 说罢起身便走:“任轻风,备马,要最快的那匹千里骢。” 夙歌见凌卓要走便问了一句:“你可会化解他的内力失衡的问题?” 凌卓一愣,呆呆的回头看夙歌:“不会…” 夙歌无奈:“我随你一起去。” 凌卓怔怔的看着夙歌:“你要救他?” 夙歌沉默片刻还是点点头:“既然是你的选择,那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那对你有没有什么伤害?如果有,我宁可你不救。”凌卓的话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夙歌心中感动,在阿卓心中,他很重要。 但还是如实回答:“我会尽量用我的内力引导他的,此番之后,我也许会三年之内不能使用内力。” “那还是不要你来救。你即将前往北境,北境尚有逆党残部隐藏,他们恨你至极,必然会对你下手,你若因为不能使用内力而有任何闪失,我承受不起这个后果。”凌卓绕过夙歌:“我与云鹤之间的债,不会让你来背负。” “阿卓。”夙歌握住她的手腕:“我不救他,他会死,眼下只有我能救他。” 凌卓眼中蓄满泪,抽回手:“我不会让他死,更不会看你有危险。如果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那只能是我。” 凌卓说罢转身便走。 任轻风已经着一队人马在外等在廊下,凌卓翻身上了千里骢,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去。 夙歌看着她疾驰的背影,阖上眼眸,再睁开眼已经下定决心,着人备马去追凌卓。 紫宸宫。 小忆睡着后被乳母带走。 凤云鹤有些体力不支的靠在床边,以帕掩嘴又咳了一口鲜血,阿卓不在,他体内的内力便开始肆虐,他这么多年没有习武,空有深厚的内力,以往与蛇毒对对峙彼此消耗,尚且处于平衡的局面,如今因着蛇毒被化解,内力反倒成了要命的所在。 而这个所在还自己化解不了,只能靠外力引导重新梳理,重建经脉去承受这份压力。 这样的办法一般人根本实现不了,虽然阿卓在时没事,那也只是靠龙脉之力压制内力不做乱,治标不治本。 除非有内力和武艺皆为上乘的人协助他,否则他便只能被这份内力要了性命。 内力和武艺上乘的最佳人选自然只有他,那个和自己一样自幼习武并且一直在武艺上精进的他,夙歌。 可夙歌不杀自己已经是很好了,又怎么会出手相救…… 凤云鹤总觉得自己谁都没亏欠,只是有愧于夙歌,他也没想到凌卓宁可放弃夙歌,也不选择与他们二人同来同往。 虽然不是女帝的常规做法,但却是十分符合凌卓的性子。 凤云鹤从没觉得是自己赢了夙歌,他清楚明白凌卓心中夙歌的重要性,哪怕夙歌生气哪怕他摔碎了属于他们的回忆,却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凤云鹤靠坐在床边,看着打开的窗户外夕阳的余晖似血般晕染大地,垂下眼帘,自己就像那升入天空的绚烂花火,即将燃尽最后的光芒…… 好想念她,但希望她不要回来,不要看到自己离去,就让最美好的陪伴停止在她回应说喜欢凤云鹤的那天…… 似乎还能听见她伸着手说抱抱… 气息又因为心绪不稳而混乱起来,凤云鹤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滑落下来,滴在雪色的衣衫上晕开一朵朵红色的花… 所有宫人都被他支了出去,如此,便很好,可以独自离开,不用被任何人哭哭啼啼的围着被灌下去那些苦涩的药汁。 凤云鹤觉得有些疲惫,滑下去坐在脚踏上靠在床边。 耳边似乎听见了阿卓在唤他,云鹤… “云鹤!”凌卓的声音清晰起来,凤云鹤困惑的看向殿门,只看见身着一袭朱红长衫的凌卓满头大汗一脸惊慌的冲了进来。 凌卓快马疾驰,在内宫也没下马,径直冲进紫宸宫,翻身下马,丢了马鞭,就冲进了内殿,没找到凤云鹤,这才冲进了寝殿。 果然看见他身形孤单的靠在床边,身上满是血迹。 凌卓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扑进凤云鹤怀中,生怕他下一秒就离去,抬头伸手去擦他唇边的血,看他苍白的面容,又心疼又生气:“你怎么又瞒着我?!” 说话间语气哽咽,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凤云鹤眼中满是不舍。 “我若不回来,你想怎么样?你会怎么样?”凌卓攥紧他染血的衣袍满脸是泪的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卓…我是因为内力,你救不了…”凤云鹤勉力一笑,伸手敞开怀抱:“既然回来了,那便抱抱我吧,再不抱就不这么温暖了。” 凌卓悲痛欲绝,可又无力反驳,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你别忘了答应我的,生同寝,死同穴。你可不许把我废了丢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凌卓挣扎起身,抬起手,手上凝结起白色光芒,覆上凤云鹤胸口。 她闭上眼睛,靠着自己的神念自他心口顺着经脉游走,去探查夙歌提到的内力。 但何为内力?凌卓努力的寻找他经脉中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可是她感应不到,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第247章 为何不能自私一点 凤云鹤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伸手握住她放在心口的手,不让她再白白消耗龙脉的力量:“算了阿卓,不要难过,命数如此……” “那你也不应该招惹了她还要放弃自己,不去争取自己的命。”一道冰冷的声音无情的打断凤云鹤的话。 凌卓骤然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去:“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夙歌,他一路打马尾随而来,只是他不能骑马进内宫,这才落后些许。 夙歌漫步走进寝殿,看着凤云鹤染血的衣袍,再看看依偎在他身侧的凌卓。 深吸一口气,方开口:“我不来,他必死无疑。” 凌卓略一迟疑,还是坚定的说道:“不能你来救。” “只有我能救。”夙歌坚持。 “我已经说过了,谁救都可以,但你不行!”凌卓手执巾帕擦去凤云鹤唇边的血,向他解释:“云鹤,北境尚有余孽,夙歌前去镇守,他不能出任何闪失。” 凤云鹤点点头:“臣明白。” 他也不想被夙歌救,那样只会愧疚更深。 但他心头思绪翻滚,便气息不稳,一转头便又咳了一口心头血,眼前有些发黑。 “阿卓,我与凤兄自幼相识,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夙歌拽着凌卓手腕,让她避开,自己将凤云鹤托扶而起,搀坐在床边,随即伸掌抵在他后心。 “上次你我过招,我当时便察觉你体内的内力失衡的厉害。你也是够狠的,一直一声不吭的承受着。”夙歌面色无波的对凤云鹤开口道。 凤云鹤无力只能任他而为:“我以为自己还能压制一段时间,可……还是做不到了…” “那便闭嘴,自己调息。”夙歌坐在他身后,双手为掌覆上他后背,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内力顺着手掌流淌进他经脉内。 凌卓呆愣愣的看着夙歌,再看看凤云鹤,她说不用他救,可他还是出手相救…… 为什么… 殿外禀报:“陛下派人来问,殿下这般着急打马进了紫宸宫,是为何事?” 夙歌微微抬眸,凌卓立刻领会其意,出去后说道:“让陛下安心,本殿无事。” “陛下还问,为何夙侯随殿下一同回宫了?” “……本殿请他喝茶。”凌卓语气中多少带着点不想回答的咬牙切齿。 而后,凌卓便吩咐所有宫人不要进来打扰。 随后她回了寝殿,关闭了殿门。 这次似乎不太好解释清楚三个人关在内殿还不让人打扰是在干什么… 不过凌卓没心思考虑这个,她回到内殿,便在夙歌身后,伸手覆上他后心,让龙脉之力随着她的手掌慢慢的融进他体内,用温暖的力量保护住了他的心脉。 夙歌察觉到她的举动,刚想拒绝,但凌卓淡淡摇了摇头:“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但总好过让我什么都不做继续欠你的。” 夙歌点点头,继续用自己的内力重新为凤云鹤梳理打通他多年沉寂的经脉,让他的内力可以顺畅的流通。 直至第二日清晨,破晓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沉睡的大地,唤醒了万物。 凤云鹤缓缓睁开眼眸,他从未感觉到如此身心轻盈通畅,宛若新生。 抬起修长的手指,曾经沉重苍白的手指此时微微用力便能有无形的气力源源不断的流淌。 “你醒了。”夙歌的声音略带沙哑。 “醒了?”凌卓勉强支撑到后半夜就困倦的睁不开眼,靠在夙歌后背睡着了。 此时听见凤云鹤醒了,立刻睁开眼。 夙歌感觉后背一轻,微凉,没有了她的温暖。 “夙夙,你怎么样?”凌卓又伸手覆上夙歌后心,用龙脉之力探查他心脉,发觉无事,这才放心下来。她不懂内力,但心脉健康便是人之根本,夙歌心脉远比常人健康。 “我没事,这次内力消耗有些大,之后静养即可。”夙歌宽慰。 “不若暂缓去北境吧,我去告诉哥哥。”凌卓担心他会出事。 “没事,我已经不是独闯敌营的时候了,现在身边一群暗卫,又出入跟着一堆人,不碍事的。”夙歌收回覆在凤云鹤后心的手。 安慰完凌卓,又看向凤云鹤:“凤兄,知你内力深厚,真正探查后才发觉远比我所知的更深。若非制衡蛇毒有所消耗,你的内力只怕已至无人能及的境界。” 凤云鹤垂首苦笑:“自身中蛇毒便不能习武,这般内力也是为了抑制蛇毒才不得不一直精进,不知不觉便到了这般境界。如今若非有你出手相助,我便只能被这控制不住的内力给耗死。” “我救你不止是为阿卓,还有你我年少时也曾是惺惺相惜的兄弟,如今阿卓做出选择,凤兄也如自己承诺,我不想看阿卓伤心,也不想看凤兄英年早逝。”夙歌起身,这一夜,他也是身心俱疲。 凌卓依旧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无事?” 夙歌见她紧张,便释然一笑:“我真的没事。我不如凤兄内力深厚,但我也是多年积累的,又有武艺傍身,比他恢复的要快,你多看顾他便可。” 凌卓眉头紧皱,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跑到后方暗格,进了自己私库,半晌拿了一个锦盒出来,递给夙歌:“这是之前在哥哥私库里讨要的固元丹,你把它吃了。” “我真的没事。”夙歌无奈。 “我信不过你们,都瞒我,吃完才可以走。否则我紫宸宫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凌卓沉着脸顺便瞪了心虚的凤云鹤一眼。 夙歌拗不过她,只能依言服下了固元丹,丹药入腹,瞬间化作清泉流淌在他略有干涸之象的经脉,竟是将他所消耗的内力有所恢复。 夙歌眼眸微亮:“确实不错。” 凌卓冷哼:“果然,以后我最好只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 夙歌无奈:“好了,臣告退。” “我送你。”凌卓上前先一步走出去。 夙歌与凤云鹤对视一眼,而后颔首一礼后上前追上了凌卓。 径直走出紫宸宫后,凌卓与夙歌一前一后走在偌大的宫中。 沉默良久凌卓方开口:“为什么?” 夙歌未答。 “为何会来救他。”凌卓沉声道:“有时候我真想你自私一点,那时若是你留我,我宁可自己永远不探寻真相也追随你。但你没有,你劝我回宫。我知道他因我中毒便无法面对对他的亏欠。选择与你诀别。” “为何还来救他,夙夙,为何不能自私一点,为什么?你为了我一封信你可以独闯敌营,为了和我在一起,你可以放弃娶妻生子,如今你还肯来救凤云鹤,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爱你自己。”凌卓驻足而立,没有回头,身影微颤。 “夙夙,不需要你做这么多,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阿卓,你既然选择了他,我也觉得他比我做的更好,更适合在你身边。所以我能救他,我必须救他。如今他已康复,我做不到的便让他来完成吧。”夙歌说罢抬脚迈步上前,经过凌卓身侧,轻轻说了一句:“此生,我能为阿卓你做的也就这些了,今后,我会去寻找属于我的那个人。” 凌卓看着夙歌从自己身边走过,而后大步向前,背影渐行渐远。 阿卓,应该高兴,夙歌终于肯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阿卓,自此,你们之间感情上再无瓜葛…… 夙夙,谢谢你,陪伴我走过了最美好的年华,留下最纯挚的回忆… 第248章 别拿孩子当借口 紫宸宫。 凤云鹤见凌卓阴沉着脸送夙歌出门后,便心知她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不想让夙歌救自己。 她心中夙歌始终最重。 凤云鹤感受着体内蓬勃有力的内力,夙歌确实很厉害,仅一次交手,让他顺过一次气息,他便已经知道自己内力失衡。 如今又被夙歌救了一次,凤云鹤叹气,人情越欠越多,之前还因尹月初之事与夙歌去信强制他不许插手,如今看来,夙歌不计前嫌,是君子。 只怕也是因此,夙歌知道他维护凌卓名誉,以凌卓为重,才肯来救他,不让凌卓伤心,让他能一直陪着凌卓,代替他守护凌卓。 凤云鹤抬手无形的气力聚集在指尖,只是抬手一挥间,便如一道无形的剑刃飞射出去,将窗台下单花瓶拦腰截断,断口整齐无碎裂。 凌卓回到寝殿,正好撞见这一幕,惊怔在原地。 凤云鹤出手后,也是十分讶异的看着自己指尖,还辗了辗,手指皮肤完好如初,他自己都没料到自己能如此,只是下意识所为。 这些年一直修炼内力只是为了对抗蛇毒,从未外放过。 察觉到凌卓,凤云鹤心虚起来。 凌卓大步走进来,找了身凤云鹤的衣袍,丢给他:“换一下。” 凤云鹤立刻乖乖去将那血迹都干涸在上面的衣袍换掉,穿上阿卓给他的苍蓝色衣袍。 “没有你抱着睡小忆嗓子都哭哑了。如今刚睡下。”凌卓脸色阴沉。 凤云鹤起身:“我去看看孩子。” “说了,刚睡下。”凌卓压低语气:“你不想解释解释吗?幕主大人。” “臣…臣自知自己无法自救,所以…所以只能如此……”凤云鹤心虚的很,他其实还有办法,他可以去求帝王,可以去找人请凌卓回来,或者自私一点让凌卓一直陪着他压制紊乱的内力。 可是,他觉得没必要,不想麻烦任何人。 “还是如此,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不拿我对你的关心当回事,不怕我失去你后伤心,把我拒之门外,不让我知道你的情况,对我隐瞒。” 凌卓一步步逼近凤云鹤,眼眸中阴云密布,咬牙切齿:“这是第二次了,凤云鹤,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好运气的救下你,如果有任何意外,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活下去?!” “新婚两个月你就已经两次打算让我当寡妇,我凌卓在你心里就这般轻吗?让你可以想招惹就招惹,招惹完,说放弃就放弃。完全不顾我所思所想?!” 凌卓看着凤云鹤的眼睛,上前揪住他的前襟:“如果你就此去了,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永远不会原谅你!” 凌卓眼角滚落一颗泪,接着如断了线的珠子:“两次了,我看着你浑身是血,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从没有亲近之人死在我面前。两次了,凤云鹤,你害我绝望无措两次了!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凤云鹤伸手想抱凌卓,但被她扫开了手,就在他无措的时候,凌卓终是上前来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不许你再私自离开!不许你再丢下我!不许你再瞒我任何事都不行!你听见没有!” 凤云鹤心中的仓皇失措被她一扫而光,抱紧她,低头吻上她的唇,含着她的眼泪一点一点吻着她:“不会了,阿卓。我舍不得你,在我快死的时候我满心都是你,都是舍不得离开你…” “那你还瞒着我…”凌卓哭着回应他:“凤云鹤,看见你浑身是血,我心都碎了…” 凤云鹤心中疼惜,混着感动和眷恋:“阿卓,对不起,今后我会陪着你,去哪都陪着你…” “你说的,你答应的,去哪都陪着我,不许食言,哪怕我们带着小忆麻烦一点,我也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了,我真的怕了你了。你就是我的克星。”凌卓捧着凤云鹤的脸颊,真是又爱又恨。 “嗯,好,我听你的。”凤云鹤起身将她放在床上,与她十指相扣依偎在一起:“阿卓,我好想你。都说小别胜新婚,你丢下我已经小半个月了呀。” “那么久了?”凌卓恍然,自己忙的都忽略了时间,难怪他会出事,是自己一直没关心过,没过问过他的情况。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凌卓满心歉意。 “那我可不可以…”凤云鹤满心期待。 “不可以,还在生气。”凌卓转过脸不看他。 凤云鹤亲一下她的脸颊:“那我补偿你。” “不需要。” “走之前还说臣是能让你上瘾的药呐。”凤云鹤摇着她撒娇。 “不是了,我戒了。”凌卓余怒未消。 “阿卓…好卓卓…”凤云鹤哄她开心:“你不想我吗?” 凌卓想嘴硬的说不想,但见凤云鹤眨着他狭长的眼眸,一脸谄媚像只讨肉吃的小狐狸,可爱又可怜的卖萌。 凌卓只能闭上眼睛妥协了:“我也想你。” 凤云鹤得逞了,伸手解去衣袍,顺便把凌卓的也脱掉,坦诚相待之际和她耳鬓厮磨。 “阿卓,你是不是没有带栗子?我每天都有想你,可没有你的回应。”凤云鹤哀怨的控诉。 凌卓扶额:“我忘了,太忙了,我都想不到整个学府真正运作起来各种事反而比计划时还要琐碎繁杂。” “那你突然跑回来,学府怎么办?”凤云鹤亲了亲她的额心。 “事发突然,我没想那么多。明日我必须返回学府。”凌卓叹气:“这次说什么也得带着你,真是怕了你了,一眼看不见就想和我生死分离。” 凤云鹤满是歉意的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以后不会了。我已经痊愈了。” “我不信,你一点也不可信,我要把你每天每时每秒都放在身边,盯着你,我才能放心。”凌卓语气不容反驳。 “小忆…” “小忆要么带在身边,要么就交给皇后宫中,他有自己父皇母后,我只有你。别拿孩子当借口。”凌卓威胁。 凤云鹤听见我只有你时,便唇角上扬:“阿姊身体还未恢复,陛下事务繁杂。既然殿下不嫌我们两个白眼狼麻烦,那我们只能跟着殿下了。” “那你去安排吧,我太累了,我想睡会,不要叫我吃饭…”凌卓困倦的闭上眼,但却是伸手抱住凤云鹤的脖颈。 “那臣再陪殿下睡一会。”凤云鹤见她不舍得放手,便又躺下把她抱进怀里,看凌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的睡去后,他才又悄悄起来。 查看了下被内力截断的花瓶,心中彻底放下所有顾虑。 有夙歌精进的内力做指引,他如今内力已经可以正常运转使用且收发自如,虽没有武艺协助,但因着内力足够深厚,因此已经无碍。 凤云鹤走出寝殿后,便着手安排离宫事宜。 第249章 这算干政吗? 时至午后,凌卓睡得香甜之时,政史殿传凤云鹤觐见。 凤云鹤将小忆交给乳母后便前去见帝王。 一进政史殿,凤云鹤便见皇伊贤靠在太师椅上,揉着眉心,似是很头疼。 “参见陛下。”凤云鹤单膝跪地。 “起来吧。”皇伊贤放下手,疲惫的掀起眼帘看了眼凤云鹤:“阿卓回来了?” “是,殿下昨日傍晚回宫的。”凤云鹤回禀。 “朕听闻夙侯紧跟其后而来,今日清晨才走?”皇伊贤有些头疼自己妹妹是不是和夙歌又和好了。 “是。夙侯是随殿下而来,他们一起回来是为了救臣性命。”凤云鹤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皇伊贤很明显松了口气,而后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因着阿卓歃血救了皇后母子,近些时日皇朝各地均有异样,朕分身乏术,阿卓想必处理学府之事也是忙的不可开交,皇后此次生产消耗颇大,一时半刻很难照顾孩子。所以还得交给你来照顾。” “臣明白。殿下令臣带小忆与她一同去学坊。”凤云鹤回禀。 “小忆?…说起来朕还未给孩子赐名,既然你们二人已经给他有了称呼,便依照他在皇氏中的排名暂且先叫皇凌忆吧,百日之前钦天监和内阁会列名字,届时朕与皇后商议后再定下来名号。”皇伊贤对孩子被带出宫没有太大意见,毕竟自己妹妹快把学坊当半个家,交给他们二人看着孩子也不错,至少不用天天拌嘴了。 “是,臣遵旨。”凤云鹤正欲离开,皇伊贤开口问:“你内力深厚,可还打算重修武艺?” “臣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凤云鹤很是遗憾。 皇伊贤略一沉思,方说:“阿卓曾跟朕提过她那世界有一套功法叫太极,朕看她小时侯跟朕演示过。那种以柔克刚的招式,特别适合内力深厚之人习练。你可以让她演示给你看,略学习一二,也能不白白浪费了你这身内功修为。” 凤云鹤眼神一亮,躬身一礼:“谢陛下提点。” “去吧。”皇伊贤摆摆手,亏他听见阿卓和夙歌回紫宸宫忧心了一宿没睡好,原来都是为了小鹤。 如此一来,夙歌真是令他刮目相看,竟然肯救凤云鹤。以往对少年时期夙歌的了解,这孩子性格冷峻,睚眦必报,有心计有手段。 没想到自从和阿卓在一起后,性子竟然慢慢被潜移默化了。 北境那边依着目前形势倒也不急着催他去上任,便留他在盛都休养休养也无妨。 皇伊贤念着夙歌救凤云鹤也是付出不少,便着手下旨调整了计划。 紫宸宫。 凌卓醒来已经是傍晚,懒洋洋的从寝殿挪到了书房,扫了几眼送过来堆成山的折子,便耐着性子一样一样批复起来。 凤云鹤照顾完小忆,安排好一切行程,回到寝殿没有见凌卓,便寻到了书房。 眼见凌卓支着额角看着折子,扫两眼便一顿奋笔疾书,而后把折子丢一边。 “殿下这是在赶作业吗?”凤云鹤打趣她糊弄了事。 凌卓翻了个白眼:“本殿小时候连糊弄作业都和你提过是吗?” “是啊,还有逃学去看漫展,以及某次数学考了个位数。”凤云鹤走到桌案前为她研墨。 凌卓掩面:“你说我是该怪自己多嘴还是该怪你记性太好?” “要怪就怪臣还能和殿下在一起吧。不然也没人能记得殿下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凤云鹤修长的手指若白玉,捏着墨条,黑白分明。 “唉,真的不怪本殿糊弄呀,这些都是上奏恭贺千阁学府改革成功的奏折,就这么堆在这,总不能当看不见再打回去。”凌卓无奈。 “臣来吧。”凤云鹤从凌卓手中接过笔,拿起一封奏折,看了一下而后批了个已阅。 凌卓愣了一愣,这算干政吗? 随即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头疼,就当没看见。 凤云鹤扫见她的神色变化,但没吱声,这些奏折他帮她批是看时间太晚了,不想她再劳累。至于她会不会有戒心,呵,真不是他小瞧她,她那点戒心压根不够看的。 凤云鹤速度很快,一会批阅了一半,其中有夹带着其他事务的,就还是交给凌卓自己批复,他只捡了些没什么意义的请安奏折和恭贺奏折批。 凌卓见此也没异议。 二人处理完政务已经夜幕降临,用了些晚膳,便抱着小忆溜达去皇后宫中。 把人家辛辛苦苦生的儿子带出宫好歹也得知会一声。 皇后宫中药味很浓,可见她依旧在悉心调理身子。 凤凌霜看着今日竟然次帝陪同弟弟一块带了儿子过来和她亲近,便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躺在床上,对凌卓伸出了手。 凌卓上前握住她的手,坐在了床边的圆凳上:“嫂嫂近些时日调理的怎么样了?” “本宫还好,幸得殿下救命,否则臣妾和孩子早已不在人世。”凤凌霜心有余悸。 想起当时凌卓毫不犹豫的割开手掌歃血相救,便心疼的翻开她掌心,看上面依旧有还未平复的刀口,不禁心中感动:“殿下这本是无瑕的手,如今却因救臣妾留下了刀口。” 凌卓淡然一笑,宽慰:“无妨,比起性命,这点伤痕不打紧,反正在掌心,一般也不会有人看见。” 这些日子都是这样,她拆了纱布,照常处理政务,连夙歌凤无双他们都未发觉她掌心深刻的刀痕。 “那也要好好养着,别留下疤痕。”凤凌霜看向凤云鹤:“小鹤,凤府的安平膏你应该也有,记得每日给殿下擦抹,女孩子还是精细些好。” 凤云鹤点头应下:“阿姊不必忧心,臣弟记着呢。” “嫂嫂,本殿因着学府事务繁忙,无瑕抽身来回奔波,所以想让云鹤带着小忆与我一同前往学坊居住一段时间。”凌卓开口道,顺便把凤凌霜握着她的手掌摊开,自己的手掌虚浮上方,凝神慢慢用神念探查她如今身体状况。 凤云鹤看见她的举动,心中温暖,凌卓虽是因着些往事不喜欢和阿姊亲近,但到底还是十分关心她。 凤凌霜听见儿子要被带出宫,很久不能见到,心中不舍,看向弟弟。 凤云鹤立刻会意,抱着小忆坐到她床边,把孩子轻轻放在她怀中。 第250章 怕陛下起疑吗 凤凌霜因难产出血严重,如今还是月子中,身体亏空严重,没什么气力抱不了孩子,只能勉强看几眼。 十分不舍,却也知道这是没办法,她并不知道凤云鹤蛇毒已解身体无碍,仍觉得自己弟弟身子不好,得和凌卓在一起才行。 于是将儿子如壮士断腕般推向弟弟:“你带走吧。” 凤云鹤一脸好笑的看着阿姊:“那我可真的带走了。” “带走带走,不要了,以后给你们养着了。”凤凌霜知道凌卓身体特殊此生也不会有孩子,她下意识此言一出却是心头一动,若是……若是云鹤他们二人能一同养大小忆,想必感情自是因共同养子而逐渐深厚不可分割。 于是凤凌霜牵着凌卓的手和凤云鹤的放在一起搭在小忆身上:“这个孩子就归你们了。这是阿姊用命换来的孩子,你们好好保护他,抚养他,教他做人做事。” 凌卓惊讶的看着凤凌霜:“嫂嫂,此等大事,可不能这样轻易决定。哥哥可是十分看重自己的嫡长子。” 凤凌霜勉力一笑:“陛下那边自有臣妾去劝说,他会同意的。倒是你们,是否愿意接纳他。” 凌卓与凤云鹤对视一眼,都垂眸看着小忆,这孩子与他们二人缘分深厚,确实很是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这可是未来皇朝的帝王,凌卓可不敢占为己有。 凤云鹤和凤凌霜也就罢了,他们不知此子命数,可自己哥哥已经知道了呀。如此一来,凤凌霜算是给了她一个大难题。 无法拒绝一个身体不好的嫂嫂,又不能让自己哥哥误认为自己要控制皇朝未来。 凤云鹤看出凌卓紧皱眉头面有难色,便知她有忧虑,于是笑着看向凤凌霜:“阿姊真会说笑,我们自是十分喜欢小忆,恨不得有一个一样可爱的儿子,只不过我们还年轻,彼此谈情说爱时间还不够,没有抚养孩子的精力。阿姊还是自己尽快调养好身子,把小忆接走,好让我们有自己的时间相处。” 凌卓听见谈情说爱就红着脸瞪了凤云鹤一眼,与他笑意晏晏的眼眸四目相对。 凤凌霜看出他们二人是真的感情不错,养孩子也着实会影响他们相处,于是点点头:“那便如小鹤所说,待阿姊身子好起来再把小忆还给阿姊,眼下还是劳烦殿下多看顾一二了。” “嫂嫂放心,云鹤和这孩子很是亲近,平时很少用得上我。但在学坊不比宫中自在,倒是得委屈他们了。”凌卓感知过皇后身体,依旧是亏损严重,只能靠着温和的药物慢慢滋养着,其他的倒是不敢贸然使用。 凤凌霜说一会话便有些精力不济,提到了御史最近又天天上书陛下扩充后宫,开枝散叶。 皇伊贤已经批准了十月的选秀。 三人都知此事避无可避,凌卓又劝慰凤凌霜一番,方带着凤云鹤与小忆回了紫宸宫。 入夜二人就寝依偎在一起,凤云鹤方问道:“殿下未肯应下阿姊的托付,是怕陛下起疑吗?” 凌卓在他臂弯里找个了舒服的姿势,抱着他的腰:“这是皇朝的第一个皇子,于情于理都不能属于次帝,若是嫂嫂可怜我此生无子,便再生两个,挑个不起眼的给我就好,否则这孩子的前途便是断了。” 凤云鹤听出她话中含义,凌卓自以为那日她和陛下所说小皇子乃是皇朝未来帝王时声音很小,但她不知道凤云鹤内力深厚,她的话他尽数听在耳中。 凌卓在避嫌,避免帝王猜忌她掌控皇朝。 凤云鹤欣慰凌卓终于有了自保的意识。 虽然这个自保在他看来没有必要,陛下只怕巴不得是凌卓带大皇凌忆,这样以凌卓的性格,必然会一辈子掏心掏肺的为孩子铺路,而那正是皇伊贤所期望的。 凤云鹤忽然很心疼自己的傻阿卓,将她抱紧一些:“殿下,你为别人想那么多,能不能也多为自己想一想。”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有你在,我便不那么孤单了。”凌卓不懂他为何这般惆怅,但他怀抱很温暖,很好闻,闻不够,所以不许他离开,走哪都得带着才好。 “好,以后臣会多为殿下操操心,免得殿下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凤云鹤低沉的轻笑。 凌卓嘟囔一句:“只要不被你卖了就好。” 而后沉沉睡去。 凤云鹤低头吻了下她额心,我哪肯将你给别人。 第251章 缺人手,你行不行 翌日一早,凌卓用过早膳便整装待发。 看了看车辇内铺着软软的绒毯不会颠簸到小忆,便回头对凤云鹤道:“我有要事处理骑千里骢先走,留了人手保护你们,慢慢走就行,不必着急赶路,我在学府等你们。” 凤云鹤抱着小忆,点点头:“殿下且放心去。” 凌卓抱了他一下,而后转身上马后,带了数人打马离去。 凤云鹤看着她的背影,曾经那小小的女孩子傲娇又任性,还是个动不动就爱哭的小哭泣包,而如今在马背上疾驰的身影,义无反顾的向前,肩负着国家复兴的责任与重担。 待凤云鹤抱着小忆到达学府,已是正午过后,一行人又是女史又是乳母和嬷嬷,还有护卫行至学府很是壮观。 不少学子都驻足围观,不知这是哪个大人物到了学府。 但见中间一人,半束长发于脑后,一袭幽绿色衣袍宽大飘逸,行走间姿态优美若清风拂过。 那人身材颀长,容貌宛若天人之姿,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不可亵渎。 待离得近了,那容颜更是令不少女学子心脏怦怦直跳,白皙的皮肤纯净无瑕,长眉入鬓,最好看的是那狭长的眼眸,眼尾微微上挑,与浓密的睫羽勾勒出了完美恰好的弧度,高挺的鼻梁,粉珊瑚色的唇,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只是如此美的人怀中抱了个小小的婴孩,时不时温柔的垂眸看着怀中的孩子,唇角清浅的笑,又让不少人心中扼腕又羡慕,不知他是谁,竟然已经婚配有子,看他肯亲自带着孩子来学府,那他的夫人得多幸福。 只是这个众人想象中幸福的夫人此时正在和夙侯一起发愁,本定在下午的击鞠试验赛,因着其中一方的主将伤到了脚无法上场,那么本是十人的局便没办法实现对抗,军营太远,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人选。 “要不臣上吧。”潘非鱼举手。 “老潘,你做学问那是没得比,但骑马打仗这种,还是别上了,万一受伤,本殿没办法和明月交代。”凌卓不允。 “要不改天再推进。”夙歌深感抱歉。 凌卓苦恼:“今日兵部的人都来了学府,就是应约审核下这项技能是否有必要在军中推广,若是推迟,再集合这些人来便又得朝中排期才行。学府还好,早一些晚一些都不打紧,但恐会耽误你的行程。虽然哥哥又给你延了些时日,但军中事务还得你处理,总不好让你来回奔波太操劳。” 夙歌亦是明白其中安排协调也是不容易。 “殿下,幕主大人到了。”一直在学府近侍凌卓日常起居的岚儿在门外禀报。 夙歌眼眸一亮:“凤云鹤?你让他来了学府?” “是啊,不把他放在眼前,我不放心。”凌卓坦言。 “那让他代替上场吧。”夙歌提议。 凌卓一愣:“啊?他?能行吗?” 夙歌却是一笑:“阿卓不知,小时候凤兄可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这盛都城中谁人不知凤家嫡长子那可是打马遛狗,翻墙上树的小纨绔,虽是顽劣,却是个文武齐全,满腹诗书有学问的,又性子洒脱不羁,甚爱结交,倒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凌卓回想起记忆中好像确实都是他带着自己满宫里找乐子,不是霍霍小银鱼,就是上树掏鸟蛋,而后还去废旧宫室探险,整个一个闲不住。 如今倒是沉稳多了,也安静多了。 但凌卓还是不放心:“他多年未曾习武,弓马骑射想必也生疏了,击鞠讲究人马配合呀。” 夙歌点点头:“他虽未习武,但只怕习武之人如今也不能伤他分毫。” 凌卓骤然想起那被拦腰截断的花瓶,那是他用内力打出去的,无形的杀气。 “眼下也没有其他人选,还是先问过他再做决断吧。”凌卓对门外道:“他到哪了?我去接他。”说着便起身向外走。 岚儿引着凌卓一路走到学府中央的帝师广场,便看见凤云鹤抱着小忆正在一群人的围观下神情自若的打量着学府的建筑。 “云鹤。”凌卓远远的便冲他挥手唤了一声。 凤云鹤循声望来,见是凌卓便对怀中说着皇姑姑来了,把孩子交给身后乳母,而后眉眼弯弯的冲凌卓一笑,张开双臂。 凌卓笑着跑向他,扑进他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仰头问:“路上可还好?” “嗯,很好。小忆也没有哭闹。”凤云鹤揽住她肩膀,温柔的看着凌卓回答。 “那便好。我让岚儿带他们先去休息,有事需要问问你的意见,你随我来。”凌卓笑意温婉的牵住他的手,让岚儿去安排小忆与乳母等人的住所。 凤云鹤被她牵着一路走,周围学子这才恍悟这是次帝殿下的幕后之主,没想到在学府还能见到幕后之主,众人纷纷议论如此惊艳的人,为何会选择入主女帝的后宫。 不过看女帝与幕主感情甚好,很是恩爱的模样,便也就又开始感叹,这般样貌都那么出众的二人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 见凌卓牵着凤云鹤回到议事厅,夙歌郑重神色,拱手一礼:“见过幕主大人。” “夙侯也在此?可有好一些了?”凤云鹤回了一礼,而后问。 “不碍事,阿卓的丹药十分有效,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夙歌答道。 “那便好,多谢夙兄救命之恩。”凤云鹤郑重的躬身一礼。 “凤兄客气。”夙歌回礼。 潘非鱼则是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个人,这其中有事呀?! 但怎么一点火药味都没了,反而礼遇有加。 再看凌卓表情都很是平静,潘非鱼忽然由衷敬佩这幕主不仅翘了夙侯墙角,还能翘完后大家如此心平气和,当真是世所罕见。 凌卓牵着凤云鹤走到自己座位前把他按坐在太师椅上,方开口道:“军事院想试验击鞠,你可有兴趣参与一下?” “击鞠?”凤云鹤一挑眉:“是你提过的马球吗?” “我跟你说过呀?我怎么不记得了。”凌卓一方面感叹自己和他沟通没啥障碍,另一方面又感叹自己小时候不知道都白话了些什么,是不是还有埋雷的地方。 凤云鹤好气又好笑的扫她一眼:“你这记性大概只记得最近两三年。” 凌卓没反驳,继而问:“缺人手顶替,你行不行?” 凤云鹤一挑唇角:“当年你跟我提的时候,我回府便去试了,还和几个当时的好友打过几次,你说我行不行?” 凌卓讶异的和夙歌对视一眼:“你还试过了?” 第252章 打小是不是把自己卖了? “是啊,又不是很难。”凤云鹤本还以为阿卓找他有什么大事,原来是击鞠缺人手了,他闲适的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支着下巴看向夙歌:“那时我还给你送帖子说有个好玩的游戏邀你过府来玩,递了两次你都没来。” 夙歌无奈扶额:“当时被祖父盯着练武,错过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今日能有机会续上咱们年少时遗憾了。”凤云鹤起身伸拳向夙歌。 夙歌清浅一笑,伸拳与他击在一起。 凌卓扫过二人,出乎意料他们二人小时候竟然玩的不错,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年龄相当,又都是世家的继承人,一个艳如朝阳,另一个清冷若玄月。 “什么时候比?”凤云鹤如今身体好了,爱玩的性子便又起来了。 “午后,兵部的人还没过来。你们也好先准备准备,尤其是你,换身衣服。”凌卓拽着凤云鹤的宽大袍袖。 “好。”凤云鹤爽快的应下。 待凌卓领着他到了自己在学府的居所云泰别院,凤云鹤在内殿换了身窄袖束腰的赤红色骑马装,腰间系了蹀躞带,长发用银冠束起若马尾垂在脑后。 “许多年没穿这么利落了,还有点不适应。”凤云鹤嘀咕。 凌卓笑着上前揽住他的腰:“很帅气。” “真的?”凤云鹤手拿了一条赤红色的抹额系在额间挡汗。 “那必然是真的。”凌卓帮他把抹额扶正,上面的玉石更衬得他肤色胜雪。 凤云鹤揽住凌卓,凑到她耳畔:“那你是会给我加油还是给夙歌加油?” 凌卓故作生气,伸手捶了下他胸口:”你少来,我今天端庄自持,主持大局,绝对不会给任何人加油。” “好,那你可忍住了。”凤云鹤挑起她下巴印上一吻。 凌卓脸上发烫:“这么多人你能不能有点正形了。” 殿里随侍的宫人纷纷偷笑,殿下与幕主真的是越来越恩爱了。 待到军事院的演武场,远远便看见场地四周已经聚满了围观的学子。 “他们不用上课吗?”凤云鹤以手搭棚问。 “课程分布不同,在这的都是没课的。”凌卓下巴一扬道:“今日是周五,下午没课的比较多。” “周五?”凤云鹤笑起来:“你那一周七天的计时法也用到学府了呀?小时候还问臣,今天星期几呀?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凌卓擦了把冷汗:“我打小是不是把自己卖了?你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殿下无聊,臣又是个爱学习上进的,咱们两个自是无所不问,和无所不答。”凤云鹤笑眯眯的像吃到葡萄的狐狸,一脸得意。 “你上场真的没事吗?身体刚好一点。”凌卓担心他是否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见她担心,凤云鹤伸手搭在她头顶揉了揉:“阿卓放心,鹤哥哥真的没事了。” 凌卓一愣,这场景好像有些熟悉,随即抬头瞪着凤云鹤:“明明是个小屁孩,还自称哥哥。是不是找揍。” 随即二人默契的笑起来,曾经他们便是如此,那时的阿卓刚到这个世界不久一直以大人自居,把凤云鹤当小弟捉弄,在他自称鹤哥哥时还被她撵着好一顿揍,只是小手小脚也没什么威吓力。 此去经年,多少年少时的事都化作流水潺潺,再回想起来,变成了笑谈。 送凤云鹤去候场区热身,凌卓则带着潘非鱼等人与在场边高高的主看台上与兵部的人汇合,自是接受一番官场客套寒暄。 九月的阳光温暖中带着沁凉,场内无风气温适宜。 凌卓站在言声兽结界中时,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各位下午好,欢迎来到军事学院击鞠场观看千阁学府第一场击鞠比赛。这场比赛为表演赛,规则是两队共击一球,打入对方球门者获得一面红旗。四周有二十四面红旗,最终红旗多的队伍为胜。” “今日比赛目的是为大家展示击鞠这项运动的规则和方式。给大家带来这场华丽表演的是我们皇朝自北境得胜归来的夙家军的勇士们,以及凤家最优秀的儿郎。希望你们能在赛场上展现风采,增进友谊。好,话不多说,比赛开始。”凌卓讲完后,便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之场地两侧的闸门打开,身着湛蓝色衣服的夙歌骑着他的银色千里骢率队进场,另一侧则是赤红色的凤云鹤带队进场。 双方在进场前都已经做过沟通,自是明白此次团队配合还未到位的情况下,应该竭力听从领队指挥的重要性。 此次参赛的都是夙歌的亲兵,分到凤云鹤这队的都有些不服气,只恨没能跟着自己将军。 好在凤云鹤也不在意,扛着自己的球杖就悠哉悠哉的骑着自己的玄色千里骢带队走出来,他一出场便引得四周观看台上一片惊呼声。 在他进学府时看到他的人此时纷纷感叹竟比那幅宽袍大袖的华贵模样更阳光有活力了。 凌卓坐在高高看台上,看着夙歌和凤云鹤的身影,一再叮嘱自己要有次帝的样子,绝对不能喊加油这样轻浮的举动,两边都是兵部的人,次帝还是得有威严要面子的,虽然……虽然忍得有点难受… 但随着有节奏的击鼓声响起,夙歌与凤云鹤骑马对立,互相拱手一礼,球杖相交后分开,在发球官抛出球后,两人策马追球,互不相让。 凌卓忍不住探着身子去追看球的动向,紧张凤云鹤没有武艺能不能自保,骑马够不够娴熟。 但见凤云鹤开始时略有不习惯,但很快便和自己的马匹配合十分默契,带球运球击球一气呵成。 他竟然碾压了在场久经沙场却第一次真正打马球的军士。 夙歌也诧异凤云鹤多年未能练习弓马骑射,却依旧没丢下,于是放下了手下留情的念头,认真与之较量。 场中兵士都是骑的优质马匹,但与千里骢还是差距很大,待到后半场,马匹多已疲惫,运球传球都速度慢了许多,反倒是千里骢越战越勇,于是场上逐渐便成了夙歌与凤云鹤二人的对战。 赛至后半场,二十四面旗帜十一面归了夙歌,他与兵士配合默契,自是一往无前。 第253章 我的心是皇朝的 十面归了凤云鹤,他的队员虽是听从指挥,但念着他是凤家人,对他有抵触心理,因此毫无默契,多是他一人单枪匹马进球。 “凤兄,看来今日你我二人必有一争。”夙歌将球控在杖下。 “你我二人之争又不仅仅只是一场马球。”凤云鹤的球杖上前夺球。 他们二人代表着凤夙两家兵权之争,政权之争,连所爱之人也是一个,不可谓这一辈子都是走在对立面。 “但又能如何,输赢在你我之间从未计较过,夙兄不屑于用手段制胜,我也不会用,你我二人若非身份隔阂,本就该是很好的兄弟。”凤云鹤球杖向上一挑,擦到球边缘,使球跳入半空,他顺势一击,夺了球打飞出去。 二人立刻策马追球。 “凤兄将我视做兄弟,那我也势必不会让凤兄失望。”夙歌球杖向前一抛拦截滚动的球,马匹经过时一把握住球杖,顺势将球带起,而后向凤云鹤一方的球洞击出去。 凤云鹤一笑:“既为兄弟,那此生便是该相识相知一场。”说罢策马追球,在球离洞口半米处,跃起跳上马背,挑杆拦截,而后直接对着夙歌一方球洞击出,横跨整个球场,没人认为他能进,包括夙歌,那可是数十米的距离。 但那球仿佛有灵性一般,擦着夙歌马头前方,他拦截却只差一点没能拦住。 瞬间球直接精准无误的直接进洞。 一息之间的安静后,全场如被点燃般沸腾着了起来。 凌卓却是在凤云鹤揪着缰绳站上马背时捏了把汗,直接站了起来,手握着围栏紧张的关节发白。那可是千里骢,行进速度之快远不是一般马可比的,他竟然敢站上去,还能顺势击球。 凌卓现在想揍人,但看他站在马背上扛着球杖,一脸老子天下最帅的模样,又是心疼的厉害,这样骄阳似火的他身中蛇毒后,身心皆被蛇毒摧垮。 曾在郊外送别右相时遇见,那时面色苍白的他,形销骨立,脆弱的仿佛不堪一击。 少年人的傲气换做卑微的请求,请求入主紫宸宫。 凌卓忍着眼泪却是笑了起来,这样很好,如今这样便很好,仿佛看到了少年时那个带着金色项圈,小纨绔打扮的凤云鹤又回来了,他依旧性子洒脱不羁,贪玩爱闹。 最终结果还是夙歌以一分制胜,赢了比赛。 但凤云鹤的身姿却是刻进每一个人心里。 凌卓看着夙歌和凤云鹤两人结束比赛后球杖交击在一起,两人脸上都是棋逢对手的喜悦。 夕阳的阳光将他们的身影勾出金色的轮廓。 凌卓上前做总结发言:“恭喜夙侯领队获胜。今日比赛很精彩,开启了军事院的新启程。在咱们学府开学第一个月尚可以调配院系,因此如有想报考军事院的可以提交申请,提供相应的个人材料资质。届时兵部会派人着重审核各位的家庭背景和品行资质。军事院乃我学府重中之重。日常会有优秀将领不定期来学府讲座,出色的学子结业后可以被分配地方军队任职。欢迎大家踊跃报名。下面有请礼部侍郎潘非鱼,潘大人为大家具体讲解军事院规划。” 潘非鱼拱手一礼后上前进一步细致讲解军事院规划目标。 凌卓则是快步走下高台,直奔后方的候场区。 刚一转过闸门,便发现夙歌和凤云鹤正勾肩搭背的两人被一群大汉围在中间,嘻嘻哈哈的聊着什么。 凌卓驻足看着他们的笑容,这两个人,一个过去她爱过,现在已经放下。 一个她现在喜欢的,如今却日渐放不下。 让他和同龄人一起,再开心些吧。 凌卓满眼依恋的转身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便被人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拦腰抱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凤云鹤笑意晏晏的看着自己怀中的凌卓,一脸献宝似的:“我今天表现如何?” 凌卓被他感染,一时也忘了他站马背上的事,伸手捏了捏他还带着汗水的脸颊:“自是极好。” “有多好?”凤云鹤眼眸中若落了春日骄阳。 “嗯~就好像那么那么好。”凌卓张开双臂,像哄孩子般比划有那么多的好。 凤云鹤笑起来:“你那小短手如今长长了,倒是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 凌卓亦笑起来点了下他额头:“你也长大了呀,都能有本事站千里骢上面耍帅了。” “很帅对不对?”凤云鹤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的我提心吊胆,宁可你老老实实的。”凌卓轻轻扭了下他耳朵:“快放我下来,次帝在千阁学府被人抱着像什么样子,本殿的威严都被你扫光了。” “臣先回别院沐浴,殿下要不要一起?”凤云鹤凑在凌卓耳边低语。 凌卓好气又好笑的给他擦汗:“你且听一听老潘还在讲话,兵部的还在等着散场后一起商议正事。” 凤云鹤仰头听了下潘非鱼的长篇大论,便把凌卓放下来,帮她把衣裙整理一下:“那臣先回去等你。” “好~”凌卓扫去他身上沾到的枯草叶。 凤云鹤笑着在凌卓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在她满脸通红准备反击时赶紧开溜跑向别院方向。 “看来,凤云鹤如今真的身体痊愈了。”夙歌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凌卓心头一滞,刚刚大概被他看在眼里吧。 但她很快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看见他能恢复曾经的开朗模样,似乎负罪感就能少一点了。要是真的让他死我面前,我可能一辈子都会做噩梦。” 夙歌看了凌卓一眼,释然一笑:“是啊,阿卓的心如今也都是他的了。” 凌卓笑着看夙歌一眼,听他语气平淡,便安心了些:“我的心…是皇朝的。不过,夙夙,你们两个到底有何渊源?” 夙歌叹了口气,思忖片刻方答道:“年少时我不爱说话,祖父带我去凤府饮宴,被人欺负推进湖水中,是凤云鹤救的我,还笑话我是旱鸭子。” “当时的凤云鹤可是盛都出了名的小霸王,他年少时武力便远超同龄人,而且偏偏还文武双全,让长辈们也挑不出错处。整个盛都世家那些纨绔子弟都怕他,当时他拍着胸脯说以后罩着我,带着我玩。” “后来...后来我无意中得知他身中蛇毒,蚕食寿命,便是折损了他的所有的优秀和骄傲,自此销声匿迹。我曾数次递过帖子,但他都没回。想必当年真的是心灰意冷,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凌卓看夙歌提起往事有些怅然,便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些鼓励:“如今是你救了他,若非有你在,真的是性命堪忧。” “咱们两个,都被他救过,如今算是还债而已。”夙歌耸了耸肩,并不在意为救凤云鹤损失了些内力。 “只是,我的债很难还清,他的人生是因为救我而毁掉的。”凌卓望着凤云鹤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我只庆幸他还活着,我还有机会弥补他。” 夙歌深深的看着凌卓,没有说什么,从他劝凌卓回宫那天起,一切似乎都注定了现在的结局。 凌卓收回目光,看着夙歌:“哎,今天表现不错哦,想必收获颇丰。走吧,兵部还等着夙侯给上课讲讲利弊呢。” 夙歌点头应是,面色也轻松起来。 如今,彼此还是挚友,便挺好。 第254章 您还是吃了臣吧 凌卓与兵部等众官员根据今日击鞠比赛为引子,继而商讨了军事院后续的科目设立方向以及对于入学军事院学子背调等一系列问题。 等散会已经时至酉时,着潘非鱼安排众官员去一起小酌,凌卓则回了别院。 一进别院还没坐下,便又通传程容若求见。 凌卓安排在书房见程容若。 程容若一进门,便拱手一礼:“参见次帝殿下。” “程大人免礼。”凌卓问:“可曾用了晚膳?” “刚从宫中回来,还未用膳,臣与老友有约,前来将陛下的话转给殿下便告退。”程容若答道。 “哦,哥哥有何事?”凌卓问。 “陛下说近来皇朝天灾有些频繁,许是上次之事所致,问殿下是否有办法修复。若是不能也不打紧。但西南受灾有些严重,朝中需要有信得过且有经验的官员前去赈济灾民。便将容若调去,学府由谁接管,让次帝殿下来选。”程容若将皇伊贤的话原模原样学了一遍。 凌卓眉头紧蹙:“受灾有多严重?” 程容若略一沉吟,还是答道:“比昭和二年的那次还严重。” 昭和二年...应该就是因为她被蛇惊吓后失魂那次,竟然比那次还严重,看来身体受损比精神力受创带来的后果要严重。也怪她这次情急之下刀口割的深,并且血流的太多了。 凌卓沉默片刻,而后让程容若稍等,她则出了书房,进了内殿拐进寝殿在暗格中拿了一摞银票。 在凤云鹤一脸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又匆匆出了寝殿,拿着银票回了书房,交给程容若:“这里是五千万两银子,都存在西贝家的银号。这两天我会通知明月将银子提前运过去,届时方便你支取。这笔银子是本殿自海运贸易出海了一批蓝钻所得。本也是以备不时之需。如今你前往灾区便是再好不过。虽然朝中会拨银子,但到底是有限,无法应急,这笔银子,你可以酌情分配。全做本殿弥补百姓受灾的赔罪了。” 程容若拿着厚厚的一摞银票,心中无限感慨,为何受灾,皇伊贤也没瞒他,都是为了救皇后母子,凌卓歃血相救自身已经承受了巨大伤害。 如今她还能拿出银子去弥补受灾民众... “殿下,不是您的错...” “这样,本殿心里能好受一些。”凌卓又嘱托:“程大人,之前悟道院解散后,尚有一批术士目前安置在学府的玄术院无所事事,本殿一直想着玄术此道,虽是双刃剑,但若是使用得当也是可以造福万民。譬如车童子,极其师父,修的是祝由术,若是受灾百姓有此类需求,不妨此次将他们带在身边,救治百姓。以及民间因受灾恐会再有精怪之类的事件发生,玄术院应对应成立特殊事件处理小队,以此在民间行走,除魔卫道。” 程容若眼睛一亮,忙拱手一揖:“殿下所言甚是。当年臣去赈灾时,确实遇到不少生灵化妖鬼的事件,当时也苦无何时的人去处理,便只能忍着。若是能将玄术院合理开发利用,这些修道之人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民间百姓也能得到更好的保护。” 凌卓点头:“嗯,与其一直提防道学会影响政权,不如引导其发挥正确用途,从而赋予他们合适的官职任命,有了使命感和责任感,自然而然的便会形成可供修道之人行走的道路。” “好,臣立刻着手去安排筛选合适人选。”程容若躬身一礼而后告退。 凌卓这才松了口气,但心头压着皇朝受灾的重石,却是开心不起来了。 回到寝殿,凌卓有些疲倦的走到凤云鹤身边便搂着他的腰,钻在他怀里闻着他独有的味道,情绪有些低落。 凤云鹤见她不开心,便静静的抱着她,也不多问。 半晌,凌卓抬头:“饿了。” 凤云鹤这才松了口气:“臣也饿了。” “小忆呢?” “每日除了吃奶便是睡觉,如今睡得正香。” “眼下学府的膳堂想必也没有饭菜了。别院虽然有小厨房,可是也荒废许久了,一直没用过。” “我们出去吃?” “学府前的台阶太多了,实在没力气爬上爬下。” “殿下...要不您还是吃了臣吧...” “....那我还是去爬台阶吧。” 无意义的对话终止后,凌卓只能起身和凤云鹤骑了千里骢出了学府寻吃的。 好在学府临近着盛都北城区,此处即便夜幕深沉也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小摊。 凌卓和凤云鹤一路走一路买些吃的,顺手还分给同行的暗卫。大家出门不易,好吃的必然要一同分享。 中途,正被一摊花样繁杂糕点吸引的凌卓衣袖被凤云鹤扯了扯,顺着他目光望去,便看见灯火阑珊处,潘非鱼正和明月在一起,明月满眼含泪倔强而又决绝的表情,说了什么,潘非鱼去牵她的手,却被她抽走了手。 “这是怎么了?”凌卓手里还拿着糖葫芦,说着便想上前去问明情况,却被凤云鹤拉住:“他们似乎还没有个结果,你不要去添乱,明日问潘大人就是了……” 凤云鹤话音未落,却是数道黑影从屋瓦房社上极速奔了过来,引起街道上人群骤然慌乱四散。 凤云鹤揽住凌卓,暗卫们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保护着他们。 而因此变故,凌卓看见明月往自己这边看来,看清是凌卓就想冲过来,凌卓立刻示意她先离开。 明月不肯,但被潘非鱼拉住,硬给拽走了。 黑影停在房檐上与暗卫对峙,粗粗一数竟然二三十人。 今日凌卓二人出门暗卫就带了五个,任轻风今日并不当值,眼下被人围了,倒是有点棘手。 “你们是何人?”凌卓沉声问。 黑衣人无人搭话,手中刀光一闪,提剑刺来。 还未靠近,便被暗卫格挡,继而与之打在一起。 二三十道黑影随即都冲了上来,凌卓正想抽出匕首应敌,但被凤云鹤揽住,轻飘飘的向后一跃,避开了数道寒芒,一片箭矢落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 竟然还有暗藏的弓箭手。 “看来这是盯了我许久了,终于被他们逮到机会。”凌卓无奈摇了摇头。 “如此一来,正好一网打尽。凤九,一个不留。”凤云鹤似是心中有数,语气平淡中夹着无尽的冷意杀气。 随即在黑衣人包围圈外,数十道右臂有着凤氏族徽标志的玄赤色身影出现,他们速度极快,身手远超黑衣人,一招毙敌。 凤云鹤揽着凌卓,静静的站着看着场中凤九带着人呈碾压之势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内便把所有黑衣人尽数斩杀。 而后众人单膝跪地:“见过次帝殿下,见过公子。” 凤云鹤神色冷然对凤九道:“让他们的人知道,是尹家泄露了他们的计划。” “是。”凤九得令后带人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已走远。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黑衣人尸体,凌卓蹙眉不愿多瞧,看向凤云鹤:“你有意引我出来吃饭,便是打算给人制造机会。” 第255章 扫平尹家 “尹月初在尹家颠倒黑白,说在宫中被次帝殿下责罚羞辱,尹家护犊子的老家伙便想明着不成来暗的,让次帝殿下也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因此找了江湖人打算把你掳走。”凤云鹤略作解释。 “羞辱?本殿何曾羞辱她了?反倒是她叫嚣着说本殿自私自利来着。”凌卓嗤之以鼻:“本殿手下留情是念在同为女子,不与她计较,他们尹家还敢算计本殿,真当本殿是软柿子吗?” 凤云鹤一挑眉,呦,难道自家殿下是打算来硬的反击一下尹家了? “殿下打算如何做?” 凌卓想了想:“尹月初一门心思想嫁夙歌,本殿自是不会让她如愿,既然这么想嫁人,那便给她指门婚事,让她断了念想。” 凤云鹤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能对她期望太高:“殿下打算让她去祸害哪家?” “嗯?哦,也是,这样对别人也不公平。”凌卓有些郁闷:“那要不送进尼姑庵做姑子吧。” 凤云鹤翻了个白眼:“殿下,这次可是尹家想对你不利的,不止是尹月初一个小丫头。” “尹家这些年虽然没有太优秀的子弟入朝为官,但和左相等人关系匪浅,本殿也不能贸然把尹家给诛灭,毕竟还得要名声。”凌卓无奈摊手。 “殿下,对方已经下了阴招,我们没必要明着来,臣让凤九放出消息是尹家出卖这些江湖人,就是让江湖中人去对付尹家,并且趁机浑水摸鱼派人扫平尹家,让他们自食恶果。”凤云鹤索性把自己安排都挑明给她。 凌卓回眸看向凤云鹤,打量着他:“扫平尹家?是我理解的字面含义吗?” “一个不留。”凤云鹤淡然冷漠。 凌卓皱眉:“尹家也有无辜之人。” “殿下可知何为家族?家族便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家主做出犯上的举动,既然没人劝阻,那么全族就该承受后果,铲草除根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再使阴招反扑。” “他们家族也有老弱妇孺呀?!”凌卓抗拒这样的杀戮。 “你可想过,你若出事,皇朝的老弱妇孺又有谁来为他们分辩一句?” 凌卓哑然,她歃血已经导致天灾,不知害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若是被尹家下了黑手,那么皇朝…… 见凌卓沉默不语,凤云鹤方道:“臣给过尹家机会的,之前夙侯派人取尹月初性命,臣拦下了。当日她在宫中顶撞你,你没当场责罚,便不能让尹月初回去后随意死掉。平白被人按一个次帝暗害求嫁夙侯女子性命的罪名被人诟病。但尹家听信尹月初一面之词,执迷不悟,勾结江湖中人对你下手,如此一来,便是尹家全族也是留不得了。” “夙夙?”凌卓没想到夙歌也曾出手。 凤云鹤叹了口气:“阿卓,你为帝王,行事就该光明磊落,赏罚分明。这些阴司手段,你不用可以,但不可以不懂,不可以不会。即使在你的那个世界,也会有很多你看不到的阴暗。尹家此事,便是该给你敲响警钟,立威于庭前,便不会有此后果。” 凤云鹤没有粉饰太平,没有安慰凌卓说没事,也没有说不用凌卓参与,而是以此来让她清醒明白自己立不住君威的后果,便是得用人命填埋。 凌卓神色几经数变,原来都是因为自己对尹月初的态度所导致的因果。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仁慈和善良反而会促使阴暗滋生,促使更多无辜的人被牵连。 明明…不过是一个少女没能达成所愿,为何会…会如此严重…… 是否让她如愿了便不会如此? 那么假如真的让夙歌娶了她,以尹月初的性格必然会为夙歌与自己的过往而心生怨怼,继而夙家尹家乃至她凌卓都不会安生。 如果在她没有接尹月初的拜帖,就算接了拜帖后便是斥责或者庭杖伺候把她打一顿撵出去。让她明白让尹家明白什么是帝王君威,那么也不会再敢勾结人对她有所企图。 说到底,都是她自己身为帝王,却总是性子散漫,以为不在乎权势,不在乎手段,便能靠情谊和正直获得别人敬仰尊崇。忘了帝王本无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以往哥哥,甚至是夙歌或者一众好友,他们都是在保护着她,都是爱护着她,从没让她独自面对过黑暗。 是她不屑于以势压人,不屑于手段心机,没有威吓力,从不肯用权势为自己为亲近之人谋划过一分,因此才被人认为软弱可欺。 “阿卓,你手握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势,你必须学会保护自己,保护你想保护的人。皇朝不是你自己的,你一个人的付出再多也是能力有限,你要自私一点,保护好自己才能守护他人。”凤云鹤提点凌卓不该为灾区心生愧疚拿银子去填,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皇朝是天下人的皇朝,不该让她一个人拼了命的背负所有。 凌卓垂下眼帘,她心慈手软,她善良可欺,她被当做软柿子,臣子们表面臣服,实则觉得她可被轻易左右…… 见凌卓神色落寞,凤云鹤终究心软了,把她抱进怀中:“对不起,是我逼你太紧了,我想让你尽快成长起来……” 凌卓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谢谢你,没有瞒着我,让我看清背后的原因。” 凤云鹤拍了拍凌卓后背,支起她肩膀,看着她:“那我便放心了。我们回家吧。” 凌卓点点头,覆上他伸过来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心知他正在锻炼她独自面对风雨。 “云鹤,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凤云鹤没有回头,握紧了凌卓的手:“阿卓,没有人能保护你一辈子,即便是我也不行。但我会竭尽全力陪你走下去,在此之前,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别让我担心。” “云鹤…”凌卓想说别离开我,但还是努力压制下去自己的软弱和依赖,努力的振作起来:“好,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我都会努力好好活着。” 凤云鹤语气中带着笑意:“嗯,阿卓可要说话算数。” “决不食言。” 回学府路上便遇见潘非鱼满头大汗的带了一堆人骑马正往这边冲来,看都没看凌卓就擦肩而过,听见凌卓出声喊他,这才勒紧了缰绳急停。 回过头来见凌卓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殿下吓死臣了,你没事太好了。” 凌卓忙宽慰几句,又问了明月已经先回了西贝家,才放下心,让人去送信给明月说她没事让明月安心。 随后众人一起折返学府不提。 第256章 等你说爱我 劳累一天,终于能踏实躺在床上,凌卓看着帐顶发呆,学府别院的床和其他床一样,都贴墙放置,也不算很大,两个人睡正好。 但凌卓累的有些过了头,真正躺下反倒一脑门子心事,毫无困意。 待凤云鹤收拾妥当坐在床边时假装拿了本书打算继续看时,凌卓张开手对他说道:“抱抱。” 凤云鹤心领神会,立刻丢掉书钻进被子里把她抱进怀中。 “亲亲。”凌卓仰头。 凤云鹤眼眸中落满笑意,十分听话的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感觉到那份柔软和依恋,化为不舍和痴迷。 “可惜没有暖香阁…”凤云鹤惋惜伸手去解凌卓的衣袍,触摸到她光滑的肌肤,心便被点燃。 “谁说没有,这别院山后便是温泉山脉,当然要合理利用…”凌卓不打算做些其他什么,太累了,亲亲足够了。 “那我们…”凤云鹤不肯放过,吻上她敏感的脖颈和耳后。 凌卓微微喘息,但还是努力克制。 见她忍着不为所动,凤云鹤便捉弄她伸手在她后背上滑过。两点一线中游移不定。 凌卓被他弄的浑身酥软,只得妥协:“这寝殿东南侧屏风后面有道暗门,可以直接到别院的西暖阁,那里便是……” 凤云鹤笑着把她打横抱起:“下次早点坦白。” 凌卓白他一眼,咬在他肩头,给他留个记号。 千阁学府本就建在群山中,此处温泉汤池依山而建,保留了原始样貌,只是开凿打磨平整了石台和阶梯,铺了厚厚的绒毯。因着连接别院的正寝殿,因此十分隐蔽,平日也就只有凌卓的几个贴身女侍才能进来打扫。 眼下自是无人打扰。 凤云鹤抱着凌卓从暗门穿过来,便发觉此处比暖香阁宽敞许多,为方便采光,并未完全加盖封闭起来,而是在温泉池上方留了一方天地,恰巧可以仰望漫天繁星。 “此处倒是比暖香阁浪漫许多。”凤云鹤满意的点头。 凌卓没好意思说这是她打算和明月无双她们一起泡澡聊八卦用的。 好在温泉水都是流动的,也不用担心是不是被这家伙用过。 凤云鹤没空管她的小心思,美人在怀,自是得先忙着正事。 “没有棋盘倒是少了点乐趣。”凤云鹤提出批评。 凌卓点了下他脑门,自他怀中跳下来,兀自走向水池边,伸手去试探水温。 凤云鹤见她只着薄纱,肌肤胜雪,行走间步态优雅,长发丝丝缕缕垂至臀下,抬手间,薄纱滑落在臂弯,那份丝滑软香更添几分无形的魅惑。 “水温还好…”凌卓话没说完便被凤云鹤转过身,抱着大腿托了起来,仰头吻住她的唇,在她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时便让她落下来,直接融了进去。 “啊~”一声终是从唇间弥漫出来。 “这样感觉还可以吗?”凤云鹤把凌卓抵在墙壁上,借力而为。 凌卓只觉得这般深入浅出让她有些大脑宕机,没有说话,只能实际行动表示一下,低头与他的唇相触碰,不舍得放开。 “阿卓,好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凤云鹤感叹着释放出来,抱着她转而进入温泉池水中。 靠着水流冲刷着疲倦的身体,依偎在一起便又忍不住纠缠。 “我怎么吃不够你。”凤云鹤眸中依然有残留的情欲。 凌卓浑身发软的靠在他怀里:“大概我们是生理性喜欢彼此,就忍不住被对方的身体吸引。” “不,我心里也都是你。”凤云鹤扣住她的腰肢,挑起她的下巴吻着她的唇,一下两下的逐渐加深了吻的力度。 凌卓被他吸引,逐渐回应:“我心里也有你…” 凤云鹤眼眸中漾开温柔笑意:“我等你爱上我。” “好,那先吃定了你,再把你放在心里再也不让你离开…”凌卓主动的迎了上去。 凤云鹤乐的被她抢了主动权,慢慢感受着她的一点一滴,等她笨拙的不知所措时,再也控制不住的把主动权抢回来。 十指相扣间似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意流转,其实她早就已经爱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没关系,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会等到你说爱我…… 第257章 喜欢幕主大人吗 翌日,学府的周六,学习与公事都搁置下放假过双休。 凌卓念着匆匆一瞥的明月和潘非鱼二人的情况不好,于是着人请来了明月。 明月心知她要问什么,一进别院便直言:“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带我在学府走走。” 凌卓与正在一旁抱着小忆的凤云鹤对视一眼:“一起遛溜娃?” 凤云鹤点点头,确实需要趁阳光温暖时出去晒晒太阳。 明月这才发现还有个小婴儿在凤云鹤怀中,微微错愕了一下,方道:“这..不会是皇朝的小皇子吧?” 中宫产子的消息早就张贴皇榜昭告天下了。 凌卓揽住她胳膊:“还是你聪明,比贺东阳强多了。” 明月凑过去看了看:“真好看,像陛下。” 凌卓瞅了一眼,蹙眉:“我哥哥有这么丑吗?” 明月和凤云鹤齐齐瞪了她一眼:“孩子哪里丑了?” “哼,本殿一抱就哭给我看,必然是觉得自己长的不好看。”凌卓才不会说是皇凌忆抢了属于她的抱抱。 “强词夺理。”明月拖着凌卓往外走。 天气很好,树叶微黄,空气微微有些凉,好在晴朗的阳光也没有风。走在学府中,静悄悄的,学子们都在各自的院系上课,凌卓处理公务的教研所地处整个学府的东南角,临近别院,距离院系较远。 因着凌卓在此,所以在教研所周围有护卫镇守,平日没有学子能到达这边。 凌卓和明月在前,凤云鹤略落后几步跟在后面,一群宫人侍奉在其后。 明月有心事,自是无心看风景,凌卓也未说话,静静的陪她一起沿着游廊溜达。 “阿卓,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感觉?”明月似是无意的低喃。 凌卓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凤云鹤,见他似是没听见,略一沉思方答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回答。以我的理解,就是…人生的路很长,你会遇见很多人,也许有些人适合与你谈恋爱,而有些人适合与你结婚,有些人纵使爱的死去活来,但却不适合走进婚姻的鸡毛蒜皮之中去。就像…有些人虽然没有谈恋爱时热烈,却能与你一同经受的住婚姻的平淡。” 正在低头看着怀中小忆的凤云鹤唇角微微上扬,以他的内力,纵使凌卓声音再小一些他也能听得清楚。 “那我应该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吗?”明月眼中充满迷茫和泪光。 “嗯?”凌卓意外:“老潘怎么成了素未谋面的人?” “原来他没有告诉你…”明月更是伤心几分。 凌卓立刻驻足拽住明月的手,神色郑重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月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而后抱住凌卓哭了起来。 凌卓拍抚她后背:“别哭,别害怕,有我在。” “阿卓,家中要把我嫁去瑞霖。”明月语气哽咽。 “瑞霖?”凌卓骤然想起了奕雀皇,皱眉问:“为何要如此安排?” “我们西贝家祖上乃是和瑞霖的云家的旁支,当年本宗遭难,派了我祖上这支前来皇朝驻足生根,助益本宗化解劫难,当时祖上是因带着云家密宗一道驻颜方子才能在皇朝建立起西贝家的产业。先祖也与本宗有商量,百年之后择取双方家的子辈联姻,将驻颜方子交给子辈以完成回归云氏的传承。”明月眼中泪水滑落。 凌卓伸手为她擦着泪,眉头紧蹙:“本殿为你和潘非鱼赐婚。” 明月摇了摇头:“族长已经与云家交换庚帖,如今已经无可挽回了。”说着便痛哭失声。 凌卓心疼不已,努力冷静下来:“明月,我且问你,你是否真的想嫁潘非鱼。” “他许诺考取状元后娶我,我答应了呀。”明月擦着泪,可怎么也擦不及。 “抛开所有的,我只问你是否想嫁潘非鱼为妻。是否爱他,愿意嫁给他?”凌卓神色郑重。 明月一愣,抬眸怔怔的看着凌卓:“我…我也不知道…” 凌卓深吸一口气,轻轻把明月脸上的泪擦去:“抱歉,若是我能多关注你们一些,就能早些为你们赐婚,就不会让你们陷入如今的境地。” 明月扑进凌卓怀里心疼的哭啼:“傻阿卓,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去,你不用把这些都揽在自己身上…” 与挚爱分离,只怕比她更痛。 凌卓心中一酸,回抱着明月,努力笑着安慰:“我现在很好,云鹤他很好。因此,你放心,不管你做任何抉择,我都能替你做主,你的闺蜜可是皇朝的帝王,只要你说不嫁,哪怕瑞霖帝王来娶,我也把他打回去。” 明月闻言噗嗤一乐:“你这么霸气,我倒是心里舒服多了,要不你看看你紫宸宫收不收宫妃,我觉得我可以的。” 凌卓见她有心思说玩笑了,便一把揽住她肩膀另一手一挑明月下巴:“爱妃,陪朕再走走。晚上若是无事可以留下侍寝呀。” 凤云鹤在后面听着脸都绿了,轻咳几声,惹的凌卓和明月放声大笑起来。 “完了,幕主大人不愿意,嫔妾不能侍候殿下了。”明月瞟了眼脸黑成锅底的凤云鹤小声对凌卓嘀咕。 “你且等着,他睡着时,本殿一定去寻爱妃。爱妃给本殿留盏灯。”凌卓亦小声和明月说笑。 凤云鹤好气又好笑,却又不能在人前不给面子,心道且等人走后再算账。 两人笑闹着,明月凑到凌卓耳边问:“看你和幕主似是相处的不错,是不是已经放下夙歌了?” 凌卓淡然一笑,凑过去轻声回:“放下的是过去,这么多年他在我心里扎根那么深,我做不到这么快就清除干净,只不过,彼此都要往前走向前看,知道无果便不执着了,免得伤人伤己。” “那…你喜欢幕主大人吗?”明月悄声问。 “目前来说是喜欢的。虽然会显得有些见异思迁,但或许是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情分,我自一开始也不反感他,只不过那时觉得他非要入主紫宸宫,就是和我作对,我才十二分不愿意。后来知道了他因我而身中蛇毒苦熬数年,我便是连一丝一毫的怨恨也做不到了。只想着补偿他所缺失的人生。”对明月,凌卓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那你现在是想补偿他多一点,还是喜欢多一点?”明月追问。 凌卓想了想:“因为喜欢他,更心疼他,更想竭尽所能的满足他,补偿他。” “是爱上他了吗?”明月眼中带着狡黠,她眼角余光明明看到某人正在后面装作不在意其实在偷听,连一片落叶掉在小皇子襁褓上都没注意到。 第258章 关起门来,臣都是你的 凌卓被她忽然这么一问,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我现在也分不清什么是爱不爱的了,很累的时候想找他抱抱,喜欢的东西想找他分享,看他难过我会心疼,还有…他说爱我时,我是挺高兴的。” 明月笑着揽住凌卓肩膀,凑过去小声道:“那你大概是真的爱上他了,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 凌卓被她打趣,立刻挠她痒还击:“你真好意思说我,今天明明是帮你解决难题,怎么就把我绕进去了。你最好快点给我一个答复,不管是不是愿意嫁给潘非鱼都必须想明白。还有云家你不用担心他们怎么想,我认识瑞霖三皇子,若你不想嫁云家,我便去信一封让他协助帮忙解决。” 明月闻言心生感动,抱住凌卓胳膊:“真好,被女帝陛下罩着的感觉太好了。” 凌卓笑着刮了下她鼻梁:“你呀,以后有任何难事不要去和潘非鱼那个死木头掰扯,你来找我,我替你收拾他。还有…” 凌卓握住明月的手:“你我自入学府第一天就是好友,多年相伴相知,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能嫁一个自己所爱也对你好的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当然,我还有点小心思,不想和你相隔一整个海洋。” 明月张开双手抱住凌卓:“阿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你。” “我也是,抛开那个被我忘了的家伙,你可是我第一个朋友,我希望你能过得很好,也希望你能不和我见外,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让我来替你解决,姐妹手中有权当然得为你谋一谋福利。” 明月笑了起来:“那我们再开几间铺子。” “几间哪里够,整个皇朝,你随便开,开连锁的,你说开在哪咱就开在哪,赚不赚钱无所谓,你开心就好。”凌卓十分豪爽的一挥手。 “那…我要开到花城。”提起开店,明月眼中光芒闪烁。 “好呀,你什么时候去叫上我一起。”凌卓自是想起凤云鹤也一直想去花城,如此便很好。 “好,一定。”明月心情开朗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几家铺子的情况,而后便依依惜别,明月保证会尽快给答复,凌卓这才放心让她离开。 明月走后,凤云鹤将小忆让乳母带下去吃奶。走到凌卓身边,牵着她的手走回别院,进了寝殿,直接带上了门。 凌卓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了?” “女帝殿下可真是好胃口,有了臣不算数还想纳妃。”凤云鹤一步步逼近凌卓。 凌卓立刻尴尬的想逃:“都是玩笑,你别当真。” “还要等臣睡着了再去私会,让人留灯,殿下真真是好盘算。”凤云鹤一把抓住凌卓手腕,眼中冰冷。 凌卓后退半步却逃不开他的桎梏,只能辩解:“我和明月真的只是说笑而已…” “真的?” “真的,我保证。” “那你保证吧。”凤云鹤阴沉着的脸忽然诡谲一笑,开心的把凌卓抱了起来:“哈哈,吓到了吧。我听到了,阿卓喜欢我,阿卓心里有我了,阿卓是爱我的。” 凌卓骤然被他抱起来转圈,顿时迷糊了一下,镇定下来后,便气结的拍着他肩膀:“你放我下来。” 凤云鹤耍赖:“我不放。”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生气了。”凌卓威胁。 凤云鹤悻悻的把凌卓放下来。 凌卓沉着脸:“你偷听我们说话。” “怎么可能偷听,我是正大光明听的。”凤云鹤理直气壮。 凌卓气结,赌气的坐床边上不理他。 “真生气了?”凤云鹤凑过来,眨着眼睛卖萌。 凌卓转过身当没看见,自己和闺蜜聊天不设防备,没想到他竟然都听见了,这是什么耳朵?狗耳朵吗? “阿卓~”凤云鹤蹲身在她面前,仰着脸一脸可怜兮兮。 凌卓冷哼:“不理你。”心思都被他听了去,尴尬,莫名的尴尬。 “难道是你和明月说的都是假话?你在骗明月?”凤云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骗她…”凌卓刚一辩解,紧忙刹住车,看见凤云鹤眯起狭长的狐狸眼笑的像只得逞的狐狸,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诈自己。 凌卓趴在床上拉过来被子捂住脑袋当鸵鸟,丢死人了,回想自己和明月当着他都说了些什么呀?!他竟然都听见了?! 凤云鹤伸出手指戳了戳鼓鼓的被子:“快出来,一会闷坏了。” “我不出去。”凌卓声音发闷依旧死鸭子嘴硬。 “那好吧,我去看看小忆。”凤云鹤起身走向殿门口,开了下门,又关上,悄无声息闪回床边。 片刻后,凌卓察觉四下无人掀开被子,便发现凤云鹤正好整以暇的在床边两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再想躲回去已经来不及了,被他一把抱住揽进怀里。 “你竟然敢捉弄我…”凌卓话未说完就被他低头堵住了嘴,双唇碰触,凌卓撒气的咬住他下唇,但又不舍得使劲,只能被他攻城略地着妥协,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凤云鹤独有的气息把她包围起来,他似乎眉眼间都含着笑意,浓烈的化不开,吻的深情认真。 “我们是不是属于适合结婚的?”凤云鹤垂眸吻着凌卓,有些含糊不清的问。 凌卓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用行动做了回答。 “我说爱你时,你会开心对么?那我每天都和你说,我爱你。”凤云鹤微微离开凌卓的唇,说罢,便更深的吻下来。 凌卓心被他填的满满的,唇角抑制不住上扬。 “我也爱你。”这句话终于说出口,凌卓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压在心口踌躇不前的话说了出来,不管是否全心全意,至少现在她是这么想的。 凤云鹤收紧了手臂:“我还想听。” “我也爱你。”凌卓重复。 “把多余的字去掉。” “我爱你。” “我也爱你。” “那你怎么加多余的字了?!” “我这是顺势而为。” “凤云鹤,你真是狡猾。” “阿卓,你真可爱。” 凌卓脸腾地红了起来:“都多大了还能夸我可爱,你是不是想不出新词了?” “怎会,什么好听的词放我的阿卓身上都合适。”凤云鹤拥她入怀:“来,抱抱。” 凌卓心满意足的钻进他怀抱中,这个真的无法拒绝:“云鹤,我喜欢被你抱在怀里,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而且…我喜欢闻你身上的气息。像清冽带着花香的春雨。” 凤云鹤抑制不住的扬起唇角,收紧臂膀:“那臣便多抱抱殿下,殿下如果不介意,臣在外也能像抱小忆一样一直抱着你。” “哦,那算了,人前还是得装一下的。”凌卓闭着眼婉拒。 闻言凤云鹤低声笑着:“好,那关起门来,臣便都是你的。” 第259章 云鹤是个温柔的人 凌卓满意的点头:“不给小忆。” 凤云鹤笑着点她鼻尖:“你还真的和孩子计较。” “必须计较。谁让他不许我抱。我也不让他有抱抱。”凌卓轻声冷哼。 “好好好,整个一三岁半,多一点都没有。”凤云鹤说着,随后问凌卓:“阿卓,还有一事。离宫前,陛下曾找过我,他提及你年少时曾给他演示过一套功法叫太极,他说很适合现在只有内力的我修炼。你教我好不好?” “太极?”凌卓意外的听到久违的词,从凤云鹤怀中直起身来,想了想:“好,不过我不过粗略学了一点皮毛,动作也不标准,只能大概演示给你看,其中的精髓只能靠你自己理解了。” 凤云鹤微笑点头。 凌卓起身,站在开阔的地方,闭着眼睛回想了片刻,而后缓缓睁开眼,单脚轻柔迈出抬手压腕,:“起势。” “左右野马分鬃。” “白鹤亮翅。” ………… 待凌卓将自己所知的二十四式演示一遍,收势后,略有诧异的抬手,看着掌心微微的白色光芒,顺势又练了几招,顺着她的招式,白色光芒竟然极速的在将周围的灵气吸纳进她掌心中融进她身体里,那还有痕迹的掌心似乎在被修复。 “云鹤…我似乎找到了修复皇朝的办法。”凌卓说着眼中的光芒灼亮起来。 凤云鹤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亦是惊喜:“阿卓,这种柔中带刚的功法很适合我。能很好的运用内力。” 两人像孩子似的抱在一起开心的直跳:“太好了。” “可惜我学的只是皮毛。”凌卓有些惋惜自己当年只是随学校安排懂了一点招式,没有深刻去研究。 “没关系,阿卓,有我在。”凤云鹤见微知着,在凌卓并不标准,气力使用不到位的情况下,他已经看懂了其中精髓:“太极打的是心,心松则身松,心柔则身柔,心静则身静,心定则身定。君子内求修身,以柔克刚是克自己不是克别人。” 凌卓怔怔的看着他:“就这么演示一遍你就能感悟这么多?” 凤云鹤点点头,浅笑一下,迈步上前站定后,并未如凌卓一般起势的规矩着来,而是双手虚空环抱,双掌缓缓左右画圆,而后肘击而出,后柔和收回… 看他动作举止间,动静结合,刚柔并济,柔和而出刚硬而驻,行止间一道无形的劲气逐渐有了实质的感觉,若白鹤长羽玄白相间,环绕周身。 凤云鹤自开始时的生疏和试探,逐渐的步入了忘我的境界,这套拳法正如他本人一般柔中带刚,看似无害实则内有乾坤。 凌卓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慢慢模仿他的动作,莹白色的光逐渐环绕她周身,四周的灵气被她吸引,仿佛实质化一般涌进她身体中,这一瞬间,她能感应天地之间皇朝土地的变化,闭上眼眸,引导自己吸纳的灵力去修复那些断裂的龙脉筋络,虽然效果尚浅,但却找到了方向。 待二人再次纷纷站定,缓缓睁开眼,看着彼此,眼中是欣喜和希望的光芒。 “云鹤,你果然是习武的天才。”凌卓扑进凤云鹤怀中,夸赞。 “有幸能得阿卓引导。”凤云鹤低头吻了下她额心。 “云鹤,还需你教我,我找到修复受损龙脉的办法了,在我学习你的招式时,我竟然能感受到灵力!你知道吗?!竟然有灵力!我能引导着它去修复龙脉!太神奇了!”凌卓十分惊喜这个发现,开心雀跃:“昨日容若来替哥哥传话,皇朝近来因着我身体受损而灾祸不断,问我有没有解决办法。如今我找到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凤云鹤看着她面上抑制不住的开心,他心里也是十二分激动,没想到太极如此匹配他的内功心法,他的内力在方才得到了很好的疏解和引导,以此办法加以练习,很快就可以自如收发。 “云鹤,我想回宫,我想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凌卓提议。 凤云鹤赞同:“若非陛下提议,臣也不知道殿下还会太极。” “带上小忆。”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口,而后心有灵犀的笑了起来。 待二人回到宫中,方得知宫中此时花团锦簇,正在遴选秀女。 遥遥望见次帝车辇回鸾齐齐跪地叩拜。 凌卓下了车辇看见一群衣着华贵鲜艳,身姿窈窕各有千秋的少女,便蹙眉。 凤云鹤抱着小忆走下来后倒是神色很平淡,将睡熟的小忆交给乳母,送去皇后宫中母子相聚。 看了片刻,凌卓方转身走进内宫,凤云鹤跟在她身旁:“殿下看见选秀似乎很不开心。” “没人想和别人共侍一夫。”凌卓淡淡的说:“虽然嫂嫂大婚前我曾开导过她哥哥必然会有后妃。但我其实并不喜欢宫里太多人,在这一方天地里过一辈子,争一个人的眷顾,有什么意义。” “殿下不愿意纳臣也是如此想法吗?”凤云鹤揽住她肩膀。 凌卓点点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能与之相伴相知又不是只看美丑就可以,哥哥肩负皇朝他没得选。我不一样,我本就是哥哥分权与我,我没有传承的义务,有你一个就够了,多了,我应付不来,再者也不喜欢,养不起。” 凤云鹤被她一句养不起逗笑了:“殿下小时候可是说要纳三个人还得自带嫁妆,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引来不少秀女侧目,而后看清他的样貌后纷纷脸红低头。 “我小时候可真会算账。”凌卓亦是笑着自夸。 “那你是后悔了?许诺只有臣一个。”凤云鹤手紧了紧。 “后悔呀,只怪纳臣那日被你迷了眼才肯说出这样的话。”凌卓揽住他的腰,仰头笑意嫣然。 凤云鹤乐不可支:“殿下还说不是看臣长得好看。” “好看只是你的附加值,但我的云鹤是个温柔的人,性格很好。” “殿下如今看臣都有滤镜了,臣只对殿下温柔缱绻,舍不得离开你。”凤云鹤被凌卓抱着腰将重量挂在身上习以为常。 小夫妻间的打情骂俏两人渐渐养成了习惯和默契。 第260章 掌握修复龙脉 凌卓刚回紫宸宫不久,便被皇伊贤传见。 寻至皇伊贤所在的畅音阁,远远瞧见他正在斜靠在软榻的靠枕上一手支着额角,漫不经心的看着下方一排姿色艳丽的秀女。 侍从唱喏次帝殿下驾到后,在场跪了一片。 凌卓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自顾自走到皇伊贤所坐的软榻另一侧坐下,学他支着额角打量着秀女们的容貌听侍从汇报秀女家世来历。 “今日怎么舍得回宫了?”皇伊贤直起身端了盏茶轻啜。 “当然想哥哥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凌卓看着秀女中有一人样貌清丽脱俗,很是漂亮,忍不住多瞧几眼。 皇伊贤顺着她目光扫了一眼,冲内侍微微一扬下巴,示意留下那名秀女。 “怎么?和你的好幕主出双入对,还有闲工夫想想哥哥?”皇伊贤才不吃她什么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说辞。 “哥哥,我的好幕主帮我解决了个大难题,说起来还得多谢哥哥给了他引导。”凌卓故意卖关子。 “什么难题?”皇伊贤心头一动,但还是忍不住问。 “你让他问我学太极,我那点拿不出手的招式你是知道的,但云鹤只看一遍,便已经参悟了其中精髓,将我所演示的招式进而融会贯通,他参悟了,而也给我带来了契机。”凌卓笑意晏晏,就等着皇伊贤继续问。 皇伊贤压住疑问,故意不看她,扫过下方新上来的一批秀女,似是颇为感兴趣。 凌卓也不着急,拿起桌上的苹果,手执小银刀慢慢削皮。 挑过几轮秀女后,皇伊贤还是先败下阵来问:“行了,说吧,是何契机?” “我掌握了如何修复龙脉。”凌卓凑近些许压低声音对他说。 “嗯?!”皇伊贤一惊,骤然起身,引得下方众人不明所以大惊失色的纷纷跪地。 凌卓好笑的看着自己稳重的哥哥失了分寸,顿时乐不可支的笑了出来。 皇伊贤扫了一眼下方摆了摆手:“今日就到这吧。都退下。” 待人都散去后,皇伊贤方重新坐下来,神色郑重其事的问:“可当真?” 凌卓亦坐直身子,十分认真的回答:“当真。” 她说着,起身走到开阔的地方,将自己随着凤云鹤所打出的招式又在皇伊贤身边演示一番。 而这次远比在学府中感悟更加明显,太和宫这座位于皇朝最人杰地灵的地脉中心,此处所能汇聚的灵力更加浓厚,将凌卓周身都包裹成了两仪运转的球体,掩住了她的面容,却能清晰可见她的身影在灵力包裹的漩涡中若隐若现。 皇伊贤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对龙脉之力有了真真正正实质化的体验。 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被凌卓所吸引,不断的涌向她。 待凌卓收势,所有残余身体未吸收的灵力涌进她眉心的印记,将她面容映照出莹白色的光芒,随后慢慢黯淡,凌卓缓缓睁开眼睛。 “哥哥,太和宫的灵力太浓厚了,这一次龙脉修复了不少。”凌卓面露惊喜。 皇伊贤看着又蹦又跳扑到他身边揽住他胳膊的妹妹,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她的神力,属于她自己的神力。 她真的成长了很多很多,她不仅能控制龙脉的力量,如今能修复龙脉了。这说明,她已经参悟了龙脉之道。 她远比自己的阿姊皇皓雪要强大许多。 看皇伊贤依旧有些出神,凌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你想什么呢?” 皇伊贤将目光落在她脸上,面露欣慰和希望:“阿卓,哥哥在想,我们是不是快要达成我们盛世的理想了。皇朝从废墟中重建,恢复一统重现繁华,阿卓也从对龙脉一无所知到参悟其中奥妙。一步一步,我们都一起走过来,熬过去了。” 凌卓心中若被熨烫般妥帖,头靠在皇伊贤肩膀上:“哥哥,我们还需要为皇朝做更多更多,阿卓想让皇朝变成另一个世界一样,一个百姓夜不闭户,社会繁荣昌盛,人们安居乐业,不惧天灾,没有人祸。人人自由平等的世界。” 皇伊贤抽回手揽住她肩膀拍了拍:“可以的,哥哥支持你。” “哥哥,阿卓能成为如今的阿卓,都是哥哥的功劳。”凌卓毫不吝啬的拍马屁。 皇伊贤则不吃她这套:“以前都是哥哥的功劳,现在好像都是你幕主的功劳了?说起来,尹家之事,你竟然放任他联系他的暗卫,任由他出手做的滴水不漏,照你的脾气,竟然不怪他出手狠辣?” 凌卓垂下眼帘:“念及无辜老弱妇孺当然于心不忍。但他有一点说的很对,一切都因我性子散漫接了拜帖,又对尹月初出言不逊而放纵自由。这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后果。若是我立住君威,雷霆手腕,尹家必然畏惧,不敢触犯于我。” 皇伊贤叹息一声,揉了揉她的额发:“云鹤这小子真是以柔克刚,知道你吃软不吃硬,毫不避讳你的弱点,想让你学会为君的杀伐果断之道。以往哥哥不想让你面对的阴暗,他倒是毫不顾忌都告诉你。” 听出皇伊贤的嗔怪,凌卓扬起笑脸:“阿卓觉得这样很好,被哥哥保护这么多年,阿卓以后也要学着保护哥哥,保护皇朝,对图谋不轨之人从萌芽状态就扼杀在摇篮里。绝对不会姑息。” 皇伊贤这才满意点点头:“如此也好,哥哥也能对你放心一些。不过,你不要过于放权于他,既然小忆命定九五,凤家又占据了你我的后宫主位,虽然没了兵权,但底蕴犹在,你我二人身家性命可不能落于敌手。尚需谨慎提防。” 凌卓心中一肃,点点头:“阿卓明白。会将他控制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不过,阿卓也想弥补他错失的人生,云鹤这些年过的太苦了。” 皇伊贤拍了拍凌卓肩膀:“喜欢他就去爱吧,他是你的幕主,爱他本就理所应当。只是爱他之余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和担当,警醒一些不要过于纵容便好。” 凌卓点头应是。 皇伊贤看着自己养大的妹妹如今真是能有了独当一面的帝王气势,老怀甚慰。 如此一来,皇朝未来可期。 第261章 适合当父亲 回到紫宸宫,小忆被暂且留在皇后宫中。 凤云鹤正在垂花廊下看书,凌卓走过去自他身后环抱住他,坐在他身后,脸贴在他背上。 凤云鹤握住她交握在他腰间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光滑细腻,他继续看着手中的书:“陛下可有何交代?” “哥哥得知我能修复龙脉很是高兴。”凌卓透过衣袍布料感受他的温暖。 “那你为何有些闷闷不乐?”凤云鹤放下手中的书,转身把她抱进怀中。 “看见哥哥选秀女了呗。莺莺燕燕美不胜收,就知道前朝世家有多少人为了这次选秀挤破了脑袋。”凌卓感受着他的气息:“皇后嫂嫂可好些了?” 凤云鹤感动她还记挂着自己阿姊,拍抚她后背:“好多了,能坐起来闲聊一会了,也能稍微抱抱孩子。” 凌卓点点头:“如此便好,小忆可愿意跟嫂嫂亲近?” “不愿意,除了臣,他谁也不愿意。”凤云鹤无奈,想着许是孩子出生后第一晚一直都是他抱在怀中的缘故,自此只认他了。 凌卓噗嗤一乐:“看来你这舅舅比亲妈还亲。” “唉,若是这孩子能平凡一些,臣倒是很想一直这样照顾他长大,像对自己孩子一般爱护他保护他。可,他不能这样一直在臣身边,他是皇子,还是嫡长子,陛下看重,自是得名分贵重才行。” 凌卓心念一动,随之有些伤感:“你这么适合当父亲,若是我们有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凤云鹤揽住凌卓:“我自是想要我们的孩子。只不过生产那般痛苦那般要命,还是算了吧。与其让你受苦我不能替你半分,我宁可不要。而且有孩子我们必然就不能这般自在,又被抢了你的抱抱,想放手都放手不了。” 凌卓被他安慰到,但还是有些惋惜愧疚的捧着他脸颊:“养育子女不是必须的,只是想和所爱之人一起经历人世间的血脉传承。所以做不到还是略有些遗憾。” “所爱之人…”凤云鹤狭长的眼眸盛满笑意:“我喜欢听。” 凌卓亲了下他的唇:“你住进了我的心里。” “我爱你。”凤云鹤回应着她的吻,继而抱起凌卓:“暖香阁许久没用了。” 凌卓笑着默许了他的举动。 两个人就像爱不够对方的灵魂和身体,不由自主的想靠近,他逼着她纳臣,她为救他逼着他接纳,自此便总这般一触即发的想拥挤进对方身体里,融合在一起。 在温暖的池水中起伏,缠绵,凤云鹤无师自通的与凌卓交叠在一起,一直把控着主导权,他喜欢看她为自己沉迷。 喜欢将她的唇吻成鲜艳欲滴的樱桃,喜欢她抑制不住的声音,喜欢她意乱情迷时说我爱你…… 待二人安静下来依偎在一起,凤云鹤两臂展开靠在池沿边,乌黑的长发丝丝缕缕飘在水面与凌卓的交缠,凌卓坐在他怀中,后背靠在他胸前,有些疲倦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云鹤,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说出来了爱他,便想解开心里的谜底,想自己能温暖他。 凤云鹤仰头望着房顶,有些惋惜这里不是别院看不到星空,语气平静的回答:“当年中毒后,臣只觉得身体很痛,每一处都痛,每天都像被活着凌迟处死一般,每一寸皮肤都被割下来一样痛。” “父亲用丹药护住了我的命,带我去寻良医,寻术士,寻大师。我服用了无数的药和丹药,都只是能维持住不死,但也只是留下一口气。直到遇见天师,在他引导下,我克制住疼痛带来的锥心蚀骨,强练内力,用内力压制蛇毒,与蛇毒抗衡。与此同时,还需每日服用他所配之药护住心脉。” “两年前,大师说我这般能熬过十六岁已经不易,如今命数将尽,去寻找自己心之所在吧。我不知道自己心之所在是哪里,直到在未央街遥遥望见你,我忽然便知道自己那么多年日日夜夜都在支撑的信念在哪里。” “只是如此,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废人,不能与你在一起。但父亲知道我命不久矣,便恳请天师搭救,天师回复龙脉之力可以克制蛇毒。因此父亲在帝后大婚时万里奔波回来,开始筹谋如何让你接纳我,阿姊也是那时才得知我中毒快要死了。” “后来父亲前往北境,你去劝他那次,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执着的入主紫宸宫,只是从那起,我找到了自己最后的念想,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我不奢求你用龙脉之力救我,我只想在生命尽头,再陪一陪我年少时喜欢的小姑娘,哪怕…只有一天……” 凌卓满脸是泪,她心中想过这个答案,但没想到过他这般苦,转身揽住他的脖颈,无声的抽泣:“云鹤…我爱你。自我回想起曾经的一切,你便是我心里挥之不去的影子,你对我的意义不止是玩伴,那是我刚到这个世界最茫然无措时的陪伴,是你的阳光驱散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恐惧。没人明白我为何能放下夙歌转身就爱上你。因为你是最先照亮我的一束光,只是…只是这些年我把你忘了…对不起……” 凤云鹤心中感动温暖,回抱住凌卓,紧紧的与她肌肤相亲:“阿卓…不要说对不起,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会在一起。如今回想,所有的坚持和不放弃都是值得的。” “阿卓,告诉你个小秘密,当时我疼的时候,我就想咱们去玩耍时的每一个地方,回想你当时给我讲过的你那个世界的所有事,一点一滴反反复复的想,所以至今我记忆深刻一点都没忘。” 凌卓看着他骄傲等着被夸奖的模样,心疼的只想抱紧他:“云鹤…若有机会,希望你能去我那个世界,你一定是一个天才少年,有一个完美的人生。” “我不去,那里没有你,我要在这陪着你,下一辈子才能找到你继续和你在一起。”凤云鹤含笑吻上凌卓的脸颊,擦去她的眼泪。 凌卓泪水不停的往下掉,抬首吻住他的唇:“那我们这辈子就好好珍惜。” “好…”凤云鹤回应着她,逐渐升起情欲。 原来一开始便注定如此…… 第262章 拜别女帝殿下 明月很快给了答复,她不愿意与好友远隔重洋过一辈子,让凌卓为她赐婚,嫁给潘非鱼为妻。 明月说虽然自己对潘非鱼不是真真正正一见钟情,如心交付的爱,但潘非鱼是一个很适合走进婚姻的人,他踏实体贴又有上进心,又很是爱明月,家中也无亲人,明月也不用看婆母脸色,还能如往常一般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继续自己的事业。 凌卓赞同明月的选择,合适的时候选择合适的人。 不过她还记得皇伊贤欠明月一个恩旨,于是便去政史殿将明月的困境告诉了皇伊贤。 皇伊贤自是不舍得一个惊才绝艳的琴友自此嫁去瑞霖,而且,潘非鱼也是他看好的肱骨之臣,于是很痛快便给二人下了赐婚旨意。 如此一来西贝家不敢不从,凌卓去信奕雀皇,拜托他从中调停,让西贝家誊抄一份还给云家那份古方,如此一来两家皆有,又分在两国,构不成商业竞争,也就不必再履行联姻的约定。 于是明月与潘非鱼的好日子很快提上了日程。 入冬之际,初雪纷飞。 学府之事走上正轨,夙歌即将离开盛都。 几人又聚在一起为他送行。 只是这次,凌卓看着贺东阳对凤无双很为殷勤,凤无双虽是脸红到耳朵后却没拒绝。 凌卓和明月窃笑着打趣凤无双有情况。 凤云鹤则是和几个人又支上了牌桌,如今这简单的棋牌在鱼羊鲜也成了热门游戏,不少人来包雅间吃饭都是喜欢在这玩桌游。 凌卓倒是乐的自己生意兴隆,又教了几种玩法和简单的桌游,让人做了精致的棋牌,大家聚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 只是凤云鹤这小子不懂得收敛锋芒,除了夙歌与他堪称对手,其他的都是手下败将,惹得潘非鱼和贺东阳极为不满。 自知分别在即,凤云鹤与夙歌倒是好一番惆怅,约着临别前再打次击鞠,夙歌打算到北境练兵时也用上击鞠做日常的操练之余的消遣。 凤云鹤羡慕他能有人陪着玩,而他在夙歌走后大概就没人能和他玩到一起。 夙歌拍了拍他肩膀宽慰可以去北境找他,到时候一起玩个痛快。 凤云鹤自是不拒绝,坦言还得自家女帝肯才行。 夙歌笑他惧内。凤云鹤则是笑着反驳他以后只怕更是个惧内的。 夙歌微笑或许吧。 一顿饭吃完,众人都依依惜别,虽然夙歌因事多逗留了一个多月,但这次告别可是真的不知何时再聚。 凤云鹤把凌卓推向夙歌:“去告个别吧,我在车上等你。” 凌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见他神色如常,便扬起笑容看向夙歌:“一起走走?” 夙歌点点头:“好。” 大雪纷纷飘落,比白日更大了几分,地面也有了厚厚的积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 两人沉默着沿着未央街向前走,路边门店的灯笼发出暖黄的光,温暖与冰冷融合在一起。 “北境苦寒,所要带的都准备好了吗?”凌卓斟酌着开口。 “嗯。也不必带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北境的气候,如今回到盛都反而有些不适应。”夙歌垂眸看着地面的积雪。 沉默片刻,夙歌又道:“那个院落…还在那,以后也会一直在那…” 凌卓点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雪似乎又大了几分,凌卓驻足回首,彼此乌发上都落了白雪,似乎曾经…他环抱她射出那一箭也是一场初雪… 四目相对,终是释然一笑。 “夙夙。” “嗯?” “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凌卓觉得说出这句话心里仍有隐痛。 “嗯,一定。”夙歌没有再说会等着凌卓,不管前路如何,若是有缘自是会在一起,若是……自是不必再强求…… 但…终是遗憾…… 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遗憾…… 抬头望着黑幕上落下的鹅毛大雪,雪落在睫羽上,迷蒙了双眸。 “夙夙,短短半年,我觉得仿佛过了一辈子,明明还不到二十岁,可却觉得仿佛已经垂垂老矣,心境再不复曾经…” “阿卓,你成长了许多。” “嗯,一直被保护的我想努力保护大家。” “尹家一夜之间被倾覆,你没有阻止,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会直接赐死尹月初。”凌卓语气坚决,带着寒冷的杀气。 夙歌深深看着凌卓的侧颜,后退半步,拱手一揖:“臣,拜别女帝殿下,望殿下岁岁安康,所想如所愿。” 凌卓收回目光,落在夙歌坚毅的面容上,阖眸再睁开后一片平静,点点头:“夙侯,一路平安。” 话毕,转身擦肩而过,不再回头的离开。 夙歌亦未再回头,大步向前。 理想如旧,两人却自此背道而行。 凌卓上了车辇,便见凤云鹤正在伸手在炭盆上取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见凌卓回来,便淡淡一笑:“你回来了。” “嗯。”凌卓坐在他身边,亦伸手去取暖,但随之手便被凤云鹤温暖的手握在手心。 “手怎么这么凉。”凤云鹤伸手把凌卓拉进怀中,裹进自己大氅里。 凌卓伸手环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中取暖:“你今天怎么舍得把我推出去?不怕我跟夙歌跑了?” “怕,很怕。但臣就是想赌一把,赌殿下不会再选择夙侯。”凤云鹤语气坚定。 “你要是再试探我,我就走给你看。”凌卓威胁。 “自是不敢了。臣自己都快担心死了。”凤云鹤有些后怕。 凌卓好气又好笑:“你可真的是……” “是舍不得你…”凤云鹤吻了凌卓一下,眨着眼。 对他的甜言蜜语,凌卓从来没脾气:“云鹤,我想去看海。” “好。” “我还想去花城。” “好,臣陪你。” “我还想在皇朝境内走一走,看看风景。” “好,臣知道很多很美的地方,还写过游记。” 真想与你一起看尽山川河岳。 只是此时凌卓心中被压着巨石,她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问:“云鹤,你想不想进学府读书?” “嗯?”凤云鹤一愣,凌卓这跳跃性思维,他第一次没跟上。 第263章 给你,和离书 “若是你想,学府中的院系你随便选,课程你随便上,不用拘在宫里。”凌卓直起身,神色平静。 “怎么忽然有这样的想法?”凤云鹤不解。 凌卓回望着他的眼眸认真回答:“我喜欢看你在击鞠场上那骄傲不羁的样子,不想你在宫中蹉跎岁月。” “你不怕臣…”凤云鹤将不好掌控哽在喉间。 凌卓摇了摇头:“不怕,我不想把你拘在宫里,只要不伤害皇朝,威胁皇权。我能给你的最大自由就是任由你去做你想做的,哪怕是…脱离紫宸宫,放弃我们的婚姻。” 凤云鹤欲开口,凌卓伸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今日与夙歌分开的那一霎那,我想明白了。真正爱一个人,应该给他自由。我收回让你在紫宸宫终老的话。你已经痊愈了。你去飞吧,像你的名字一样做一只云中鹤,骄傲夺目又洒脱不羁。紫宸宫不是你的目的地,只是你新生的开始。” “入朝为官也好,游历天下也罢,我喜欢你做一个阳光开朗的少年郎。”凌卓眸光深邃而认真。 凤云鹤垂下眼眸,凌卓的话很诱人,他已经身体痊愈了,还恢复了习武的能力,年少时的梦想还可以再捡起来,可是心为什么这么疼,好像要被抛弃一样的疼。 疼的呼吸都觉得困难。 “是不是因为我今天把你推给夙歌,你才有如此决定?”凤云鹤忽然有些后悔。 凌卓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不怕我出去后心变野了,再看上别人?”凤云鹤挑眉,一副挑衅的模样。 “嗯,可以。本殿与你和离。”凌卓抑制住一瞬间的心头翻涌。 “女帝要与幕主和离?!”凤云鹤眉头紧皱。 “为你可以开一次先例。”凌卓宽慰:“没关系,哥哥可以理解。” “臣想回凤家?”凤云鹤试探。 凌卓点头:“可以。” “臣还想去学府?” “可以。” “臣可以娶妻生子?” “……和离后可以。” “那我可以纳妾?” “……和离了,随你。” “我可以继承凤家?” “右相支持,本殿自是不会反对。” “那你想做什么?”凤云鹤止住话头反问:“你把我撵出紫宸宫,你想做什么?” 凌卓沉默片刻,方答道:“此事本不想告诉你。但既然今天聊到此处。那大概是命定如此。因着明月的婚事,我与瑞霖三皇子奕雀皇通信,他给我回信中说已经帮忙处理了云家之事。但他还说最多在人界等我三年,若是我依旧不去瑞霖,那么他便不会在人间再多逗留,他不能接回我不要紧,但我此生情劫已是定数,希望我善自珍重。” 凤云鹤蹙眉:“瑞霖的三殿下奕雀皇?” “是,他本是天界太子凤皇,投身在瑞霖三皇子身上。据他所说,我是虚天渊一朵掉落异世流浪很久的并蒂莲,被他寻回时无意掉落皇朝,从而命运被更改,接替皇皓雪背负了皇朝龙脉。他说星轨上记载我有情劫,他不想我为此深受桎梏,所以他想将龙脉抽离之后带我去瑞霖。” 凤云鹤长眉一挑,眼眸中光芒晦暗难明:“凤皇打算抽离龙脉,带走你……” 凌卓沉默片刻方又说到:“是。只是当年我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直到让夙歌独闯敌营时,我才恍然回忆起来。为此我恐惧害怕了很久。但如今可见夙歌没有应劫。然而他这次回信再次提及,并且说明了是三年之内,那么我推测,应劫的人或许是你。” 凌卓看向凤云鹤:“你的命能救回来本就不易。我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自己的人生。去做你自己。” “那你想何去何从?去瑞霖吗?”凤云鹤眉头紧皱,他没想到他们即将过上平凡的日子时,会这样被凤皇打破。 “我没想好。”凌卓叹气:“但我唯一确定的是,放你自由是最好的选择。” 凤云鹤握紧凌卓的手,垂下眼眸,遮盖了眸子中的神色。 半晌缓缓开口:“好。” 凌卓心中剧痛,可却是笑了,硬挤出来的笑意有些勉强的僵硬:“嗯,我知道你会愿意的。” 凤云鹤没吱声。 凌卓起身坐至窗边,撩起车帘看着窗外漫天大雪似浓雾弥漫,无风,却飘飘洒洒。 她望着大雪有些出神:“云鹤,等下回到紫宸宫,我便写封和离书。哥哥若是知道是因奕雀皇,他必然不会阻拦。所以,你尽管放心。右相大人若是看你能执掌凤家,他必然会很高兴。如此一来,皇朝朝堂上有你在,我也能安心了。” 凌卓托着下巴,有些惆怅:“我真的应该一个人过一辈子。” 凌卓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玉戒,还是大婚时凤云鹤他亲手给自己戴上的,缓缓摘了下来,回身放进凤云鹤手中:“喏,戒指很好看,你留个纪念。” 凤云鹤看着自己掌心的戒指,再看看自己手指上与她一样的那枚,她是认真的。 回到紫宸宫。 凌卓进了书房,许久许久,才拿着一道明黄的的圣旨回到寝殿。 声音略有沙哑:“不好意思,圣旨多在内阁,我找了许久才找了一个空白的。给你,和离书。” 她哭过,眼眶都还是红的。 凤云鹤伸手去接圣旨,凌卓的手微微发颤。 凤云鹤稳稳的将圣旨接在手中,打开看到凌卓所书写的内容,里面数处已经被晕染开,字迹都模糊了。 次帝凌卓特赐幕后之主凤云鹤归家,自此婚嫁自由,两不相欠。 那欠字最后一笔极重,似是用光了所有力气。几乎穿透了纸背。而此处下方的纸都被浸湿了。 她没忘在一侧签名处覆盖上她的镇国玉玺。 这是一份已经生效的和离书。 “既然殿下已送臣和离。臣便不在宫中久留。即刻起便归家了。”凤云鹤忍耐下所有情绪,双手托举和离书跪地一礼,而后起身,转身便走。 凌卓背过身去,语气低缓:“云鹤,好好活着。” “是。”凤云鹤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寝殿。 第264章 追夫火葬场 他走了,凌卓看着空荡荡的寝殿,这里曾不如她愿的多了一个人,如今又不如她愿的少了一个人。 泪水扑簌簌的不停往下流,凌卓蹲下身把自己紧紧抱着自己,压抑着哭泣,她觉得很累,身心俱疲。 对夙歌说自己仿佛过了一辈子心境如垂垂老矣并非她一时感念,而是在看完奕雀皇的回信后,她才明白,命运似乎就爱在她感情上折磨她,摧残她。 这场注定的情劫,她不能等着它应验,尤其是凤云鹤,他才刚刚找回自己的人生。 哭累了,凌卓起身跌跌撞撞的进了自己的私库,那里还有子酿。 捧着一坛酒灌进肚子里,才能压下心中被割裂的痛苦,走在库房内,打开那陈列架上一盒一盒不同年份的璎珞,这是凤云鹤送她的璎珞。 珠玉映衬着苍白的指尖,凌卓久未饮酒,如今心绪烦乱,喝的急促,已经是醉了。 一边哭一边笑着唱“…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 唱着唱着便痛哭出声无力的躺在地上,蜷缩起身子,酒水洒出一地,浸湿了她的衣袍… 这一天她没有了夙歌,这一天,她亲手放走了凤云鹤… 紫宸宫的孤寂清冷彻底把她淹没… 把心碾碎了…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梦中又至那巨大的花树下,那银发正在抚琴的男子,他是神明,周身荧白色光芒笼罩,星星点点,面容绝世,面部线条清晰犀利,淡淡的说:“你来了?” 凌卓看着左右没有其他人,方意识到他这次是对自己说话,于是反问:“你是谁?” 男子抬眸。 那目光清冷淡漠,带着睥睨一切的傲然。 “奕雀皇?不对…凤皇?”凌卓看着面前陌生的面容,那双与奕雀皇一般无二的眼眸。 “你悲痛欲绝,是那段凤羽护住了你的心脉。”凤皇垂眸轻缓的抚琴,说着与他无关紧要的事。 “为何如此对我…”凌卓语气悲怆。 凤皇沉默片刻,方回答:“历练心智。” 凌卓哑然,苦笑:“不如说想让我当孤家寡人。” “那倒也没有,人世间也不止是情爱才能让人产生羁绊。”凤皇语气清浅。 凌卓定定的看着凤皇,半晌语气冰冷:“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收回去,炼化了也好,丢弃了也罢。我对这人世间厌烦了。不想活了。” 她说着,耍赖的盘腿坐地上,不走了。 凤皇抬眸看着双手环抱的凌卓,声音不喜不悲:“你已成人型,炼化已经晚了。至于丢弃,倒是还不至于如此浪费。你厌烦了如今现状的话,可以找奕雀皇,他可护你一世周全,终老那一日,你便可以回归正途。” 凌卓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才压制住心头怒火:“我宁可自己一个人在皇朝,也不会去找奕雀皇。曾经不会,现在更不会。” 凤皇阖眸,再睁开时,眼眸中透着无尽的苍凉:“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本君也不勉强。你的情劫未至,待到那时,望你不要后悔。” 凌卓骤然起身:“什么意思?不是凤云鹤吗?” 凤皇叹息一声:“凤云鹤此生本是必死之人。但如今必死之人被你救活了,你改变了他的命轨,算是你生命中的变数,他的命轨归上三天所管辖,本君亦不能随意查看,因此何去何从皆看你们二人缘法。本君只能告诉你,情劫不是他,但却与他有些关联。” 凌卓讶异凤云鹤的来历似有隐情。 但如今既然已放手任他离去,便覆水难收。 只能苦笑:“下次你能不能早点说清楚。我这只怕是要追夫火葬场了。” 凤皇难得露出一个蹙眉又纠结的表情:“将你传至皇朝时,若非上三天离鹤上神非要横叉一道,也要在人间历练一番,本君早就把你带回,如今现状,不在本君掌控之内。你擅自珍重,不要过于苦恼。做自己便好,凡界不过是你一场历练。” 凌卓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看不见的土,心情平复很多:“既然如此,那我得过且过。任性而为。” 凤皇点点头:“缘分一场,看开些。” “好。”凌卓应了一声:“那…如果我不去找奕雀皇,你会如何?” 凤皇想了想方答道:“没有并蒂莲的力量辅助,大概会历劫失败,继而功力停滞不前,接替不了天帝之位,然后这片天地维持不稳,或许会被其他空间所吞噬。” 凌卓愕然的看着他:“这么惨烈的情况,你不着急吗?” 凤皇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用顾虑我。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到这个结果最起码上万年,谁又知道其中会不会还有变数。” 凌卓面色纠结的盯着他看了片刻:“你心态真好。” 凤皇点了点头,德佑帝君也是这么说。 “那…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没有的话我可走了?”凌卓歪着头问? “嗯…那段凤羽,我给你放回去了。你最好佩戴在身上,不要放在私库里。”凤皇垂眸抚琴。 手指拨弄琴弦,心绪却是有些紊乱。 “哦,不好意思,平日里戴的东西太多了,我觉得它不太漂亮就收了起来。”凌卓颇感歉意,记得之前他特意叮嘱过要一直佩戴着。 装凤羽的宫铃没有天界灵力滋养在人界外表朴实无华,是不太漂亮。 凤皇点点头:“幸而你倒在它附近,否则如今只怕性命堪忧。” 凌卓没想到自己悲痛伤心之下差点丢了小命,立刻郑重神色:“我明白了,日后一定老老实实戴着。” 凤皇抬眸看向她:“如此,便去吧。” 凌卓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便发觉那花树与凤皇已经消失了,而随之是无尽的黑暗将她席卷。 待醒来,阳光透过窗传进寝殿。 扶着发痛的额头起身,缓了很久都没能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殿下,您醒了。”织锦颇为惊喜,回头立刻对身后人说:“快去禀报陛下。” 小宫女撒腿就跑出了紫宸宫,奔着政史殿而去。 “本殿这是睡了多久?”凌卓只觉得嗓子疼的厉害,声音都是嘶哑的。 “殿下倒在您的私库中。奴婢们找不到您,也找不到幕主,只能去寻了陛下。好在陛下想到了您或许可能在私库,他拿来您私库的钥匙,找到了您把您抱了出来。”织锦颇为困惑:“殿下,您为何会倒在那?幕主大人为何也不见了?” 凌卓念及那一纸和离书,心里便又开始往下坠:“本殿只是无意喝了点酒。幕主…云鹤也许回凤府了。” 织锦见凌卓神色难看,便知他们或许是吵架了。两个浓情蜜意的人也会吵架,真是少见。 第265章 青丝化作银发 皇伊贤很快便来了,一进殿眉头就皱的紧紧的:“都下去。” 众人退出去关好了门。 皇伊贤走到凌卓床边坐下,面色阴沉的看着凌卓:“发生了何事?是不是凤云鹤欺负你了?朕怎么找不到他人影了?!” 面对哥哥的愠怒,凌卓叹气:“没有,我给他和离书,放他走了。” 皇伊贤一愣,随即瞪大眼:“你说什么?和离?” 女帝和幕主和离?! 凌卓无奈,只得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奕雀皇这封信当真是差点要了你的命。”皇伊贤咬牙,接连与夙歌与凤云鹤诀别,这是把他心爱的妹妹往绝路上逼。 “如今你当如何?”皇伊贤见凌卓面色沉郁,问。 凌卓默不作声,她也不知道。 “朕派人去把凤云鹤找回来。”皇伊贤起身,既然是误会,那便解决好了。 凌卓拉住皇伊贤手腕:“哥哥,他既然接受了离开,我便不好再去干涉他。如今他身体恢复正常,也自由了。就让他去做自己吧。我…就当没有过幕主。” 皇伊贤闻言,呆愣半晌,叹了口气:“你也是太过冲动,不管不问就给了和离书。谁家女帝能给幕主和离?你这当真是儿戏。” “我当时只想着让他避祸,不让他应劫。没考虑太多。”凌卓眼中涌上眼泪:“哥哥,给他和离书时,我的心都是痛的。” 皇伊贤闻言心疼的坐下把妹妹揽在怀里,这个妹妹感情方面也太艰难了,每每刚有起色,刚刚开心起来,便被打入地狱。 难怪她一人倒在私库中,那撒了一地的酒和一地的璎珞,整个人如在垂死边缘。 皇伊贤拍了拍她肩膀:“既然如此,你便把他放下。没有他们,咱们皇朝和哥哥也能护你一世周全。” 凌卓扑进皇伊贤怀中放声大哭:“哥哥,阿卓好难过,真的好难过……爱而不可得,得到又错过……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皇伊贤搂紧她,只觉得心疼不已,他也不明白自己妹妹怎么就如此情路坎坷。 “若你愿意,哥哥可以让夙歌…” 凌卓摇头:“我不愿意,夙歌已是过去,他已经放下可以去走自己的路。阿卓不会再打扰他。” 皇伊贤叹息,夙歌是过去,凤云鹤是不再打扰束缚,凌卓给自己困在了牢中…… 许久,皇伊贤拍了拍凌卓后背:“既然都不选,那便振作起来,咱们走自己的路。” 凌卓点点头,没有男人还有事业,总归还要好好活下去。 见凌卓平复许多,不想她再伤心。皇伊贤还是提议:“和离之事不要公布了,女帝和离前所未闻。你既然已放他走,日后不追究他会如何便是了。” 凌卓应下。 皇伊贤走后,凌卓看着空荡荡的寝殿,只觉得还残有凤云鹤的气息,他的笑,他的打趣,他的抱抱和吻… 都会随着他离开而慢慢消散吧… 凌卓披了件大氅,起身走出殿外,夜幕下漫天的大雪不知下了多久,厚厚的堆在房檐和地面上。 凌卓走进雪中,将新雪踩出脚印,一双两双,一直延续在她身后,雪落在她散落在身后的长发上,一点一点将她长发染白,终是逐渐蔓延而上,将一头柔缎似的青丝化作银发… “原来…我真的爱上了他…”凌卓看着自己的影子投射雪地上,喃喃自语。 十二月初九,良辰吉日。 凌卓驾临西贝家,送明月出嫁。 看她一头青丝化作白发,众人震惊,但大喜之日都忍下了心头疑虑。 明月看着凌卓强忍着眼泪,抱了抱她,凤云鹤没有跟随她,如此便可知已经发生了什么。 “你可不许哭,新娘子就该笑着上花轿哦。”凌卓笑她。 “你这样,让我怎么不哭?!”明月气恼她什么都自己扛着。 “我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你不许掉泪。”凌卓笑意晏晏,那日一夜白头,她已经自醒,不再沉迷眷恋。 “好了,快美美的笑一个给我看看。我还是第一次送人出嫁,你快让我看看幸福的新娘子是什么样的。”凌卓挽着明月到镜子前,看着一身嫁衣的明月,感叹:“真美。我的明月真的很美,便宜潘非鱼那小子了。” 明月听她打趣,心中却是为她疼的厉害。 阿卓此生,想嫁之人不能嫁,被逼着纳了幕后之主,却又在感情最好时生生分离,耗尽了心血,换了这一头白发…… 看着明月拜别父母,上了花轿,凌卓婉拒西贝家的招待,独自骑着千里骢沿着未央街漫步而行。 潘非鱼那边自有贺东阳等人忙活,她久未出宫,如今终是有时间自己逛一逛。 清晨的未央街店铺都未开门,阳光将凌卓身影拉的很长,暗卫都在远处悄悄跟着。 凌卓漫无目的的信马由缰,这片土地,早已不是曾经她刚到这个世界时贫瘠残破的模样。 行至云裳羽衣门前,凌卓停下,抬头看了片刻,觉得铺子的牌匾似乎都有点旧了。 曾几何时刚开业时,还和凤云鹤因为仿制之事闹得不可开交,结果将他叫去宫里,他却只是说想见见她。 凌卓还记得当时第一眼看见他时的感觉,真好看,这天下为什么有这么好看的人。 只是立场不同,无法欣赏。 后来,他逼着接纳他,更是引起凌卓的抗拒。 回想起当时和凤凌霜因着大婚起的争执。点点滴滴,如今恍若隔世。 凌卓继续前行,不要再想了,没有必要再想。 凤云鹤已经走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自那日他将和离书接在手中离开后,便没了消息,凤家也没回去。 没关系,活着便好。 凌卓还记得他扛着球杆站在千里骢上的模样,那一身赤红色耀眼夺目,像烈日的阳光。 “殿下…”任轻风不知何时骑马到了凌卓身后。 凌卓回神,看向他。 “殿下,前面好像是…是幕主大人…”任轻风有些迟疑。 凌卓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只见一人浑身是血站在那里,一头长发散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眉梢眼角都是血痕,身上的袍服几乎分辨不出本来的颜色,似是十分虚弱。 第266章 皇凌夜,这是盛都 凌卓蹙眉,这张面容是凤云鹤,但又不像是凤云鹤… 她能感觉的出来气息不对。 凌卓冷静的看着他,与他对视。 “你的长发怎么白了?”那人开口,声音略有沙哑。 “你是谁?”凌卓冷冷的问。 “你的幕主,凤云鹤。” “你不是。” “怎么会不是?” “本殿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那人闷声轻笑,而后仰天大笑再没有刚刚的虚弱和无力,而是恣意的撩开长发,露出和凤云鹤一模一样的面容,笑容轻浮邪魅:“殿下,既然遇见了,就随我走吧。” “皇凌夜。”凌卓眼眸微微眯起:“这可是盛都。” 皇凌夜冷笑:“盛都又怎样?我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也得先问问我的人答不答应。”凌卓一挥手,数道暗卫齐聚过来,对峙在皇凌夜身前。 “就他们,我还不放在眼里。你随我走,我饶他们不死。”皇凌夜唇角勾起一抹残忍嗜血的笑意。 “做梦。杀了他。”凌卓语气冰冷。 任轻风留在凌卓身侧,其余暗卫尽数围拢逼近皇凌夜。 “好吧,看来,只能先杀了他们,再带走你。”皇凌夜话未说完,已经出手,他速度极快,只在瞬息间,闪步在几个暗卫身前后,暗卫毫无还手之力,脖颈间暴血而亡。 凌卓与任轻风倒吸一口冷气,没料到他武功如此之高,瞬息之间取人性命,即便是夙歌也做不到。 “老任,你走。”凌卓冷静下令。 “殿下!”任轻风自是不可能让她面对危险。 “老任,他不会杀我。你走。”凌卓说着一马鞭抽在任轻风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带着任轻风疾驰向前。 “想逃?休想。” 任轻风的身影还未脱离视线,皇凌夜手中一道寒芒一闪便奔着任轻风后心而去,下一秒任轻风一躲,寒芒射中马颈部,马匹应声倒下。 任轻风只得回身举剑几个起跃回刺向皇凌夜。 皇凌夜不闪不避,两根手指夹住任轻风的剑,微微一用力,剑刃应声而断。 任轻风大惊失色,赶忙后退,只是为时已晚,断掉的剑刃被皇凌夜接在手中直直刺穿任轻风的胸口,穿膛而过,任轻风五脏六腑被震,吐出一口鲜血,唇畔血液流下来染红了前襟。 “老任!”凌卓被这骤变震惊,跳下千里骢就想奔过来救他。 “殿…殿下…”任轻风努力的笑,身体却在逐渐冰冷无力:“多保重…” 话毕,便再也没了气息。 “任轻风!”凌卓痛呼着奔向任轻风的尸身,心神俱裂,这是老任,每天陪伴她身边,护卫她多年的任轻风啊! 凌卓未能抱住任轻风如破麻袋般被扔出去的尸体,她被皇凌夜拦住,想拿匕首杀了眼前这个畜生,只可惜匕首碰都没碰到皇凌夜,便被他一记手刀打晕。 昭和十一年冬。 次帝凌卓清晨自未央街被劫,暗卫死伤十二人,暗卫首领任轻风惨死。 同日,夙侯抵达北境侯府。 同日,潘非鱼西贝明月大婚,好友齐聚潘府,缺席三人。 同日,凤云鹤于赫澜阁派出皇凌夜追杀令。 同日,程容若用凌卓所赠钱物赈济灾民,灾民深感次帝之恩特送万民伞为次帝功绩添上一笔。 同日,千阁学府第一次岁末测试,众学子全力以赴。 同日……次帝被劫的消息迅速传遍盛都,上至朝堂,下至百姓举国震惊,皇凌夜成为皇朝之敌。 第267章 女帝和幕主和离? “香雪海姑娘,今日有客点您的曲目。您准备准备,小的等下来接您去客府上演奏。”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知道了。”房内容貌清丽的女子冷冷的答道。 “小殿下,准备下吧,接客了。”一道阴鸷邪魅的男声带着调侃。 “你出去。”被称作香雪海的姑娘正是失踪半个月的凌卓,最近她正被困在青楼当吹拉弹唱的清倌人。 “好~”正躺卧在床榻上的皇凌夜懒洋洋的起身,身上半解开的衣袍松散的敞开,露出半边被烧烫过的疤痕。 皇凌夜眼角余光察觉凌卓目光冷凝的瞥了他一眼,便笑着把上身的衣袍都褪到腰间,将烫伤的全部上身露出来:“怎么样?这和你的幕主的身体一样吗?这伤可是拜你的情郎夙歌所赐呀,看见这里没有?弹孔。” 凌卓唇角勾起一抹讥讽:“只可惜那燃烧弹没能烧死你。” 皇凌夜一个闪身,瞬息间直至凌卓身前,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将她逐渐提起来。 凌卓双脚离地咬紧牙关怒瞪着皇凌夜那与凤云鹤一般无二的面容,只觉得呼吸困难,满脸涨红,心中的怒火滔天,想杀了他,立刻杀了他。只恨做不到...一颗眼泪掉下来,顺着脸颊滚落。 “想死吗?你能做得到吗?”皇凌夜靠近凌卓耳边。 凌卓闭上眼睛,她做不到,她背负龙脉,如今受尽屈辱,连死都是奢求.... “背负龙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杀了你,让皇朝为我陪葬,好像也不错,对吧?”皇凌夜狭长的眼眸微微垂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凌卓脖颈间,看着她光滑的肌肤,吻上去,咬住了她的肩头,看她在濒死边缘疼痛的颤栗。 在凌卓大脑一片空白即将背过气时,皇凌夜松开了手,但随之吻住凌卓的唇,倾轧:“怎么样,失踪半个月,他们任谁也想不到,你会被藏在青楼里...” 凌卓缓过气立刻咬在他唇上,四溢出来的鲜血顺着二人唇齿间流淌下来,皇凌夜冷笑着不闪不避,按住凌卓后脑勺扣进怀里,用力的吻着她的唇,无情的掠夺。 “你身上带着天界法器,我动不了你,要不了你的身子,不过不要紧,我可以折磨你,让你在生死边缘徘徊,让你堕落人间黑暗,混迹这世间的阴暗角落。怎么样?喜欢吗?”皇凌夜唇边的血为他绝美的容颜添上邪魅的颜色。 他伸出手指将血抹在指尖,轻轻划在凌卓脸颊上,语气轻佻:“这张脸,迷惑了夙歌,迷惑了凤云鹤,凤家与夙家最桀骜的两个人,都为了你而痴迷。你为什么不收了他们?我的女帝殿下。你不需要后宫吗?” “我想杀了你!”凌卓语气凌厉冷冽,这句话半个月来她说了无数次,可是却被他控制的死死的。 这次一如既往,皇凌夜听后只是哈哈大笑:“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说要杀了我,可你偏偏做不到的样子。” “皇凌夜依照皇氏宗谱,我是你的姑姑。” 皇凌夜一怔,随即笑的肩膀在抖:“先不说你本就是异姓入宗,单说我,本公子早就被皇氏除名了啊,你忘了吗?次帝殿下。姑姑?你算哪门子姑姑。算起来,论资排辈,我和凤云鹤还是表兄弟,难道你纳了自己的侄子做幕主吗?” “你若真的当云鹤是表兄弟,在他年少时你母亲又为何送毒蛇给他!” “毒蛇?哦~那条蛇咬到你最好,咬到他也不差,你看凤家嫡长子这不就折损了吗?他如今可继承不了凤家,还被你永远关在宫里什么都做不了了。”皇凌夜面露得色。 “你错了,他已经痊愈了。” 皇凌夜面色一沉:“你说什么?他不可能痊愈。那蛇毒无药可解。” “我便是他的药,而且他已经离开紫宸宫,我们和离了。”凌卓眼眸微微眯起。 “女帝和幕主和离?”皇凌夜不可置信的盯着凌卓,见她目光坚定,不像在说谎。 他神色沉郁下去,对外道:“香雪海姑娘身体不适。把邀约退了。” “是。” 凌卓意外他突然改了安排。 “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竟然能救他,更没想到你肯放他离开紫宸宫。”皇凌夜气急败坏拽住凌卓的手,拖着她走向梳妆镜,在镜前按坐她,而后动作熟练的飞快给她易容。 凌卓被他按着肩膀身体僵硬,只能任由他往自己脸上涂化,没多久,便从自己本来样貌变成了一个皮肤粗糙黑黄的农家少女。 皇凌夜从衣柜中翻出一套粗布衣服,恶狠狠的说:“不想死就换上。” 凌卓只能依言而行,在屏风后换上了衣服。 出来后发现皇凌夜自己也易容,这时他神色一变,立刻拉了凌卓匆匆下楼,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堂,进入后院。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门,门便从外被人踹开,一身玄赤轻甲的男子自门外走了进来,随行的护卫立刻将小院包围。 皇凌夜拉着凌卓往后避让,躲进在后院打扫的仆役中间,低着头,偷眼观瞧。 凌卓看着那身穿轻甲的身影,贺东阳。 皇凌夜敏锐的发觉凌卓认识来人,立刻手指一点,点在凌卓哑穴,凌卓只觉得喉间剧痛,发不出任何声音。 贺东阳进门后,审视了一众奴仆,挥了挥手:“搜。另外派几个人把这些人查问一遍。” “是。”兵士们领命而行。 贺东阳负手而立,面色沉稳,凌卓失踪以来,他奉旨带人在皇朝各地搜寻次帝殿下下落,从心急如焚,到现在的希望渺茫,不止是他,所有好友都纷纷派了人手在协助寻找,偏偏凌卓像消失了一样,了无踪迹。 直到最近得了一丝线索,在凌卓被劫那日,有送菜的小贩似是看到了她被人掳走,朝着城西去了。 经过一路寻找,在某个喜欢留恋青楼的地方小吏口中得知,万水城新来了个花魁娘子,便是一头银发,姿色无双。 贺东阳的心一路下沉,分兵各路传信给大家,开始留意烟花柳巷。 只是把万水城翻了个底朝天,花魁抓了好几个,但都不是她。 眼下这百川城小小的青楼,似乎更是无望。 贺东阳不知他要找的人就在他三米开外被人控制着口不能言,只恨贺东阳不往她这边看一眼,哪怕对视一瞬也好。 “头,没搜到银发女子。”数个兵士回来禀报。 凌卓闻言气结,什么银发女子,她自从被俘一头银发就被皇凌夜染成了黑色,就是怕她特征明显暴露目标。 第268章 桀骜难驯的狗 她很想给贺东阳这个榆木脑袋一个爆栗。 连皇凌夜也在一旁似是忍笑忍得很痛苦。 凌卓以为会就这样错过时,贺东阳却是走了回来,目光落在皇凌夜身上,审视着他:“你的嘴怎么回事?” 凌卓眉毛一挑,皇凌夜的嘴唇被她刚才咬破了,他易容匆忙,没能遮盖上。 凌卓抬眸看向贺东阳,只是贺东阳被皇凌夜的异常所吸引,并没发现其貌不扬还略丑的少女有何不对。 “回官爷,小的这嘴唇是小的去喂狗时,被狗咬了。”皇凌夜含胸垂头,一副恭敬的小厮模样回答道。 被当成狗的凌卓只恨没当场咬死他。 “什么狗能咬到你的嘴?”贺东阳眯起眼,冷笑,明显不信。 “是,官爷,小的说出来也没几个人信。但偏偏这就是事实,那狗凶悍的很,平日被人看一眼都能狂吠半天,很是难驯,若不是念着还能看家护院有点用处,早就就被打死了。”皇凌夜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 凌卓心中憋闷,只恨被皇凌夜出手定住,动都不能动,眼睛眨了半天,贺东阳连个眼风都不给她。 “带本官去看看那桀骜难驯的狗。”贺东阳冷着脸说道。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皇凌夜也没想到他会钻牛角尖,眉头紧蹙,但还是一脸恭维:“那狗并不在此,特意去看只怕耽误了官老爷办差。再说那畜生认生的很,万一被惹恼了,可是麻烦。” 贺东阳正想说什么,但有人快马到了院门外,跳下马就跑进院子里,满头大汗兴奋的大喊:“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贺东阳,皇凌夜,凌卓齐齐望向那报信之人,贺东阳眼眸升起光芒。 皇凌夜与凌卓则是惊诧莫名。 有一瞬间皇凌夜几乎以为自己绑错了人。 但他随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 他冒着生命危险把凌卓掳走,便是想让她救与他一同从北境逃出来的纪先生,那时他与纪先生被凤云鹤的赫澜阁追杀,纪先生为他挡了一刀,命不久矣。 他冒死进了盛都,本想买完药就走,却不料遇见了凌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就杀光了她的护卫,把她掳了来。 只可惜只差一步,他带着凌卓赶回去时纪先生已经咽气了。 如今,杀不能杀,放不能放,留在手里还四处被人追捕。 不可能绑错人。 那么为什么说找到了? 凌卓同样诧异,自己还在这被皇凌夜控制着,找到了?找到谁了? 贺东阳却是心头狂喜:“我们走!” 他说着便带着人大步走出去,翻身上马后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凌卓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只觉得心口被憋闷了一口老血,几乎快要喷血而亡。 皇凌夜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认为找到了次帝,那么他以后也不用到处被盘查了。 “看来,你被抛弃了。”皇凌夜一脸讥讽的看着凌卓。 在头后背一点,凌卓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 皇凌夜扣住她的下巴扭向他面前,用袖口擦去凌卓唇边的血:“怎么?气到吐血吗?” 凌卓瞪着他,嗓音嘶哑:“你放我离开,我饶你不死。” 皇凌夜冷笑:“晚了,凤云鹤没死,他自由了,那么你就必须给我当护命符,自从冒用他名去夙家军领火器失败后,凤云鹤那小子就在赫澜阁榜单上下悬赏令追杀我。本以为他进宫了被你控制着便天下太平,没想到你竟然放走了他。难怪,我和纪先生的藏身之地突然被人发现,瞬间能有那么多的高手围攻我们。都是因为你,因为凤云鹤。” “既然如此,你必须跟着我,有你在,他不敢伤我分毫。” 凌卓眼神微闪,原来凤云鹤接过和离书时那般痛快的离开,是为了去追杀皇凌夜。 他还记恨着当年毒蛇之仇,和北境冒名之恨。 他离开那么干脆,都是为了报仇。那么他说爱着自己,是不是都是假的?都是在利用自己救命…… 凌卓心被一双手攥紧,在他离开后,自己心伤透了,一夜白头,难道都是被利用,错付了…… 赫澜阁,总舵。 凤云鹤坐在桌案后,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道倩丽的身影自屏风后走出来,身姿婀娜的走近他身边,靠在他身侧:“公子,您要的人找到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呀?” 凤云鹤垂下眼眸,那是假的,放出来只是为了稳定朝局,这样的假货一进宫便会被陛下认出来。 只是他料定了陛下不会声张,毕竟皇朝因着神女被劫走半个月都渺无音讯,已经人心不稳。 陛下只会将错就错,稳定朝局,私下再派人暗中寻找。 见这容貌绝世的男人不答话,女人也不生气,弯腰用自己最骄傲的地方去贴近他,云纱半遮之处,若隐若现的将一双雪白露了出来。 伸出纤纤玉指去勾住男人的衣领,呵气如兰的在他耳后用魅惑的声音引诱:“公子,夜色已晚,让千媚伺候您就寝如何?” 凤云鹤垂下眼眸瞥了一眼她的手指,与那递给他和离书的手简直天壤地别。 念及听闻凌卓一夜白首,凤云鹤心如刀割,她是为了他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 既然不舍得,为何那般决绝。 就为了那情劫,都不肯问一问他凤云鹤到底肯不肯和离,就那般自作主张。 凤云鹤搁在桌案上的手指攥紧。 但她失踪了,不知去向,连个相互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公子~”千媚见男人若有所思,便有些忍不住的又唤了一声,这一声带着情欲和娇柔,直直钻进人心窝里。 “滚。”凤云鹤眼刀一横,一字出,杀气四溢。 千媚浑身一颤,紧忙后退,匆匆蹲身一礼便退下。 “凤九。” “属下在。” “告诉薛厉,再给我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来,他就直接死在外面,永远不用回赫澜阁。”凤云鹤面色阴冷。 阿卓说过,不许纳妾不许沾花惹草,要只爱他妻子一个人。 就算她给了和离书,他凤云鹤是接了,但他可没说同意和离。 一定要追回她.... 第269章 我没打算逃 念及至此,凤云鹤便觉得想她想到厉害,伸开手,却没有她扑进怀中的温暖和安全感。 吻不到她的唇,要不了她的身体,凤云鹤觉得自己像快要被干涸致死的鱼,搁浅在岸。 那日,她道出隐情之后,凤云鹤并没有惧怕什么情劫,不过是凤皇那小子多管闲事,他还不看在眼中。 只是见凌卓她话说的决绝,又行动力强,前一步还在说可以允许他凤云鹤自由,后一步直接摘了婚戒,给了和离书。 凤云鹤只觉得气血翻涌,怒气憋闷在心里,直冲脑门,见她神色悲怆,又不想和她争吵,只能先收了和离书,正好能出宫,自是要先处理下赫澜阁以及皇后生产时遭难的事。 只是他事没办完,被追杀的皇凌夜竟然遇见了凌卓,当街杀了任轻风将她掳走,自此再无消息。 凤云鹤真是又气又怒,气凌卓决绝,更气自己不能行动快一点,就那么差那么一点就能杀了皇凌夜,就差那么一点凌卓也不会被劫走。 “阁主。夙侯的信。”门外有人报。 “呈上来。”凤云鹤支着额角,早在凌卓失踪消息传满天下,夙歌的暗卫第一时间便锁定了他的位置,把夙歌的信递给了他。 那时夙歌不知凌卓写了和离书,只是力透纸背的对凤云鹤说了四个字,你负了她。 凤云鹤委屈,他没负她,是她写的和离书,他想破头都没想到她会写和离书。 后来写信说明情况,夙歌依旧气性很大,直言凤云鹤若是护不住她,便直接引颈而亡,以死谢罪得了,省得他亲自动手。 夙歌因着奉旨驻守非令不得擅自离开,这才不能亲自寻凌卓。 如今夙歌来信,必然是来问是否有消息。 凤云鹤叹息,刚派人搞了个假的,只怕也瞒不住夙歌。 但打开信看了下,凤云鹤便皱起眉头。 夙歌这次倒是没有以往言辞激烈,而是说他的人在万川城发现了皇凌夜的踪迹,与皇凌夜在一起的有一个姑娘,有可能正是凌卓。 万川城… 凤云鹤的人一直没搜查万川城,因为万川城对皇凌夜来说是死地,那里埋着他的母妃。 在皇隐白被活捉,北境混乱之际,皇凌夜带人救出他母妃潜逃,最终他母妃就是死在了万川城。 那时他在赫澜阁追杀,将他和他母妃等人逼至绝境之时,他母妃为不拖累他,自绝身亡。 皇凌夜恨他母妃的决绝抛弃了他,曾对他母妃的尸身立誓此生再不踏足万川城。 没想到,他竟然食言了,也许在他看来,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搜查万川城以及周围城镇。”凤云鹤下令,他也是大意了,皇凌夜此人阴险狡诈,他怎么可能会是遵守誓言之辈。 赫澜阁追查到万川城之时,皇凌夜已经把自己和凌卓伪装成了一对乡野农家的小夫妻,赶着小驴车,悠哉悠哉的出了城门,与凤九等人擦肩而过。 凌卓坐在驴车上,被土路颠簸的只想吐。 皇凌夜讥诮着看她一眼,继续赶着驴车:“小殿下,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受过这苦吧?这么多年在皇朝高位上被捧着敬着,是不是都不知道皇朝民间是什么样子?每天活在精致的牢笼里,被小皇帝利用拉拢控制世家,你不过就是枚可怜又可悲的棋子而已。” “是非功过,自有后世评说。你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那流传千古的骂名这辈子还能不能洗白点。”凌卓说着终是忍不住,趴在车缘边吐了起来。 见四周有在地里田间做活的农人寻声看过来,皇凌夜笑着拱手说:“无妨无妨,我家婆娘有了身孕。” 那些人纷纷道着恭喜恭喜,便不再多瞧。 凌卓吐完,拿水袋灌了一口漱了漱口,而后缓缓躺在车板上,眼眸微眯望着天空,谋划着之后的路。 幸亏她听凤皇的话一直戴着那宫铃,这才让皇凌夜虽然可以折辱她,伤害她,但却无法真正触碰她身体,强制与她结合。 让凌卓能对自己有着最后的保护,否则若是真的被皇凌夜侵犯,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自杀身亡。 这期间皇凌夜自是发现都是因宫铃所造成,但他无法碰触宫铃,那宫铃如影无形,他的手穿过去却摸不到实质。 他也曾命凌卓摘下来,但凌卓的手也碰不到。因此只能作罢。 凌卓自己也意外自差点死在私库中被宫铃救了后,这宫铃就这般取不下来了似的,不知凤皇的本意是不是想她一直佩戴宫铃,连夙歌与凤云鹤也不能碰触她… 驴车行进很慢,到了夜幕深沉,才在一处院落外停下。这里地势极偏,凌卓怀疑若非皇凌夜亲自赶车过来,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个院子。 皇凌夜把驴车停在院外,自己拽着凌卓把她从车上拖了下来,一路拖行到院子中,他点亮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院落中溜达了一圈,见无异样,这才把凌卓撵到厢房锁好,他则开始把驴车上的一点口粮等物搬下来。 等炊烟袅袅升起,皇凌夜熬了些米粥,端给凌卓一碗,自己一碗,便算是用晚膳。 凌卓目光落在如清汤一般的碗底那还未被煮开花有些发硬的米粒,这些日子他们多是在城里,饭食基本还有保障,即便到野外也都是带了干粮。 但眼下,这人明显不会做饭。 见凌卓捧着碗没动。 皇凌夜端过来自己灌了下去:“不吃便饿着。” 凌卓没意见,这破粥谁爱喝谁喝。 “小殿下,被俘虏就得有被俘虏的觉悟,你天天这么挑食,只怕想逃跑都没力气吧?”皇凌夜嘲讽道。 “我没打算逃。”凌卓淡然道。 “哦?”皇凌夜意外。 “朝堂坐久了,视野便拘泥于那一片天。如今反倒给我能出来看看的机会。若非你总是折辱我,我不介意与你同行。”凌卓说着起身,去灶房。 这下换皇凌夜看不懂了,他起身跟上凌卓,语气中冰冷和质疑:“你不恨我劫了你,让你居无定所风餐露宿?” “恨。我恨不得杀了你,碎尸万段。”凌卓走进灶房看着一片狼藉,动作利落的收拾起来,片刻后将锅刷洗了下,又重新淘米放进锅中加水,生火煮粥。 皇凌夜皱紧眉头,神情微愕看着她:“你竟然会做饭?” 第270章 侄子,姑姑和你商量件事 “我刚到这个世界时,皇朝一片废墟,连太和宫都是残墙断壁,没几处好地方。宫中厨子都是军中伙夫,做饭仅能入口,谈不上好吃。我自小在家也是和父母学会一些,所以就学着生火自己做了和哥哥一起吃。”凌卓点燃柴火,放进灶坑,引燃柴堆。 皇凌夜看着暖黄火焰映照下她眼神灼灼,专注认真,眉头皱了起来:“你骗我。” 凌卓白了他一眼:“我骗你做什么?皇朝九年战乱,又不是假的,你父亲做过什么你不知道吗?” 皇凌夜沉默,父王残忍好杀他自然知道,但他自小跟随父亲军中也好,旧都也罢,衣食无忧,甚至因着父亲卷走了国库和帝王私库中的所有宝贝和金钱,他们日子过得还很奢靡。 也只是近些年,北境贫瘠,才略有缩减。 相反,皇朝却在帝王和神女的支持下一步一步繁荣昌盛。 他第一次进盛都,便被盛都那气势磅礴和繁荣昌盛给震撼了。他终于知道为何父王拼死也想杀回这里。 只是,凌卓说这一片繁华都是从废墟重建的,这是他始料未及。 凌卓起身,拿了长柄的勺子顺着一个方向轻轻搅动粥米,让米粒的浆水被激发出来,汤汁逐渐变得粘稠。 她面上难得露出几分欣喜,半个月了,她终于能吃口自己喜欢吃的。 待做好了米粥,凌卓盛了一碗随手便递给了皇凌夜:“赶紧端着,烫死了。” 皇凌夜神色一怔,下意识就接在手中,反应过来:“好烫。”说着便掉头跑向屋中。 凌卓没好气的冷哼:“傻子,不托着碗底,直接捧着碗,不烫你烫谁!” 凌卓给自己也盛了一碗,这才慢慢走回正厢房。 进门见皇凌夜搓着手,确实被突然烫的不轻。 凌卓放下碗,犹豫再三,还是出门打水,端着小盆回来递到皇凌夜面前:“把手泡冷水里面,直到拿出来也不疼了为止。” 皇凌夜狭长的眼眸瞥了眼盆子,忍了再三,还是把手放了进去,沁凉的井水瞬间把灼痛的手安抚住不再疼。 凌卓则端着碗欣赏了下自己熬的粥,而后慢慢转着碗边轻啜。 皇凌夜看着眼前黑瓷碗中,黏稠绵密的米粥,确实比自己熬的清汤寡水强了很多。 半晌,手不疼了,便也慢慢把清粥喝进肚腹中。 “侄子,姑姑给你商量个事。”凌卓放下碗开口。 皇凌夜一记眼刀扫过来,布满杀意:“凌卓,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喊谁侄子。宗谱上我已非皇氏宗亲,你也没有皇氏血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还有,我比你大一岁。凤云鹤都得叫我哥哥。” 凌卓点点头:“那好,不攀亲戚也行。皇凌夜,既然如今事已至此,我对你来说杀不得放不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皇凌夜目光沉沉,敛着眸子,看着指间残留的微红,没回应。 凌卓轻声冷笑一声:“今日虽有人冒名顶替我被找到,但哥哥与我相伴多年,他一眼便能识破。届时还会有人来追捕你。你武功高强,我远不是对手,所以我不打算跑。我可以给你当挡箭牌,那些人因为怕我受伤而不会动你。但你得听我的。” 皇凌夜冷笑挑眉:“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是你姑姑…”凌卓及时在皇凌夜不善的目光中住口,戏谑一笑后说:“以往我被拘在盛都,出不了远门。如今出来了,我自是想多走走,看看你们这个世界与我们那里有多少不一样的地方。如此一来,你的命,在我手里。你乖乖配合带姑姑在皇朝走一走,等我不想逛了,给你留个全尸。” “留个全尸?凌卓你可真敢说!你信不信现在我就给你留个全尸,然后我就逃走,去瑞霖,去凛寒寂地,任谁也找不到我!”皇凌夜拒绝和谈,抽出没收来的凌卓的匕首,钉进了桌案,入木三分闪着寒芒。 “瑞霖你不用想了,我若出事,瑞霖也会有人要你性命。至于凛寒寂地,你要是想去尽管去。据说那里是母系社会,男子在那里也就是提供点生子延续血脉的作用,以你的样貌,应该算是抢手的,做个种马不成问题。”凌卓颇为佩服皇凌夜的勇气,竟然敢顶着和云鹤一样绝世的样貌进凛寒寂地。 皇凌夜目光阴鸷的盯着凌卓,他自是知道凛寒寂地什么样子,但这不是实属无奈才能选那里。 “我给你的路自是最好的。在没逛够之前,任谁来找我,我也不会和他走。你也就不会死。只需要你平常做个正常人,不要对我用强用下作手段,我们可以勉强相安无事。”凌卓是在驴车上想通这些,既然有了冒名顶替的可以安抚天下,那么自己可以暗度陈仓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不用受身份约束和桎梏。 皇凌夜狭长的眼眸审视着凌卓许久:“你竟打算与我合作?倒是胆子大的很。不过,我可以答应你陪你演戏,条件是你必须放我走,并且不许任何人追杀。” “不好意思,这个真做不到。你杀了我的暗卫,杀了陪伴我多年的任轻风。你搅动北境风雨,残害我多少皇朝将领,我不说你自己清楚。我放你走,那我是与天下人为敌。你,不配。”凌卓唇角露出冷笑。 “那我们没得谈。”皇凌夜打算结束聊天。 凌卓眼看硬聊谈崩了,便后退一步:“当然,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天让你逃,你能逃掉算是天意。我不会让人再追捕。这锅我替你背了。但你逃不掉,那便是你的命,你得认命。怎么样?敢不敢赌?” 凌卓开出条件,端了碗清水漱了漱口。 皇凌夜看着凌卓:“天下人指责,你不怕吗?” “怕呀,但一天而已,你逃不掉。”凌卓对己方实力的了解深信天罗地网之中,皇凌夜插翅难逃。 “那你可别后悔。”皇凌夜心动,一天,以他的武艺,拼尽全力,足以横跨皇朝,若是躲进妖界,也不是不行。 “哦,对了,我妖界也有人。那里你最好不要去,会死的很惨。”凌卓友善提示。 第271章 会在原地等你吗 一如曾经对她的信息了解,与妖王有着深厚的关系。 皇凌夜深吸一口气:“不用你操心。” “那好,我们便这样说定了。你带我游历皇朝,我护你性命。结束后给你一天逃命,剩下的只看天意。”凌卓总结。 “好。一言为定。”皇凌夜不想死,这是仅有的交换机会。 如今凌卓没被找到他是不会死,但如果被凤云鹤先一步找到他,赫澜阁的高手都在凤云鹤麾下,届时,他一拳难敌四手,等待他的只怕是生不如死。 合作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想着全力追杀他的凤云鹤,他真是十分有必要留凌卓这个挡箭牌,大家各取所需。 太和宫,政史殿。 皇伊贤看着下方跪着的银发白衣女子,揉着发痛的额角。 像,外貌身形都很像。 但,不是。 自己亲手养大的妹妹,哪怕换个壳,他都能认出来。 “都下去。”皇伊贤摆了摆手,内侍们告退。 “说,是谁安排你冒名顶替次帝的?”皇伊贤语气森冷。 “回陛下,民女是赫澜阁的云雾姬,是阁主…幕主大人命民女易容成了次帝殿下。他知瞒不过您,也并不想瞒。赫澜阁上下正全力搜寻殿下的下落。幕主担心殿下迟迟没有消息会引起朝局不稳,因此特命民女来此。”云雾姬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帝王的威压弥漫在大殿中,让人透不过气。 皇伊贤修长的手指叩击桌案:“凤云鹤,赫澜阁…” 接了和离书他倒是没回凤家,反而去了赫澜阁追杀皇凌夜,为自己为凤家军报仇。 这个幕主,当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只是没想到凌卓会因此一夜白首… 凤云鹤啊凤云鹤,你可会为此感到惋惜愧疚,哪怕你反抗一句,只怕也已经改变了凌卓的决定… 你以为她会永远在原地等你吗? 如今凌卓下落不明,唯一庆幸便是目前皇朝没有变化,就证明她活着,没有受到很大伤害。 皇伊贤看着下方的女子,淡淡开口:“告诉你们阁主,如果次帝不是他亲自找回来的,朕会赐他凌迟处死,凤家连坐。” “是!”云雾姬颤声回道。 “下去,会有人为你安排住处,老实呆着。” “遵旨。” 平遥村。 凌卓一早起床,在院中回想凤云鹤所感悟的太极招式,打了两遍,只可惜除了太和宫灵力充沛,这皇朝民间灵力少的可怜。想必也是天界所下了禁制,不许凡人修炼。 虽说如此,聊胜于无,凌卓一直坚持每天早晨都练两遍,对皇朝龙脉修修补补,促建根基。 待她收势,皇凌夜斜靠在廊檐下,嘴里叼了根草,斜睨着她缓缓睁开眼眸。 “你会武艺,怎么还这么怂?”一开口便很欠揍。 “不过皮毛,没有杀伤力,在你面前没得看。”凌卓实话实说,也不怕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你练的什么?看上去不错。”皇凌夜跳下来,依照凌卓的架势比划了几招。 凌卓看他与凤云鹤一般无二的姿势和气势,仿佛又看见了那像小狐狸似的少年郎。 微微有些出神…… 见她不回话,皇凌夜收势看向她,一脸轻蔑:“怎么了?想你幕主了?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日日亲密无间…” 凌卓转身便走:“滚。” “我饿了,你会做饭,你以后负责做饭。”皇凌夜命令。 “让我做饭可以,你也不能闲着,去砍柴,捉野兔捕鱼打山货都可以,想办法赚银子。”凌卓语气冷冽提条件。 皇凌夜倒是没反对,确实手头上快没银子了,从北境逃亡这一路,本就不易,银钱更是短缺了便去顺一些,眼下倒是得想办法安稳下来,避免暴露行迹。 “那你不许偷跑,你若是偷跑,以我的速度很快便能捉到你,届时我也不会顾忌皇朝国运如何,直接杀了你陪葬。”皇凌夜语气淡漠,透着凌厉的杀气。 凌卓斜睨着他:“我若真想逃,你是捉不到我的。” 这山川河岳都在她掌握之中,随便寻个无人之处还是轻而易举的。之所以不逃,便是想盯死皇凌夜不让他再销声匿迹暗中使绊子而已。 “说不定咱们两个之间,你更想逃。”凌卓讥讽一笑。 皇凌夜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勾起唇角:“有道理。” 说罢他转身便出门。 “你不吃早饭了?”凌卓下意识追问一句。 皇凌夜脚步一滞,而后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不吃拉倒。”凌卓兀自走进灶房给自己做一顿饭。 吃饱喝足后,凌卓在院前院后溜达了一圈,感知了下四周,最近的人家也在数百米之外,此处是绝对的隐秘,也不知皇凌夜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但院后有条小路,一路延伸到了山崖边,两侧种了一大片桃树,如今桃花盛开,桃粉潋滟很是美不胜收。 凌卓采了几枝桃花回来找了个空酒坛插在里面,在小院中支了桌案,放了躺椅,便懒洋洋的晒起太阳。 这些日子被皇凌夜这个小畜生带着连番奔逃,简直是被折磨坏了。 如今终于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凌卓忽然觉得没有公务缠身,不用操心朝堂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只是若是在身边的是云鹤,而不是这个混账的皇凌夜就更好了。 原来闲下来还是忍不住想他,想他的怀抱和他独有的气息,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凌卓甩了甩脑袋,把凤云鹤丢出去,也是个混蛋,让他走他就走,毫不留恋,一句反驳疑问都没有,不值得为他如此伤心介怀。 离了就离了,爱咋咋地去吧。 凌卓迷迷糊糊晒着太阳就睡着了,直到被一阵娇嫩的叽叽喳喳声音吵醒。 抬眼适应了下光线,便看见皇凌夜面色不悦的站在院门口,一手在胸前,怀中捧了四五只小鸡崽。 凌卓眼睛一亮,立刻跳了起来,跑过去伸手抚摸小鸡柔软的毛发:“哪里来的小鸡?” “村东头的王寡妇拦着我说许久不见,她家孵了些小鸡崽,让我拿回来养。”皇凌夜略带尴尬的撇着嘴角,他今天出去转了一圈也没想好做什么才能赚钱。 认识王寡妇,还是曾经他为躲避追杀和母妃还有纪先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当时还不会易容。 他凭样貌俊美在这小村子里出名了,只要出门,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眼珠子恨不得都挂他身上。 而他今天也是出门着急忘了易容,结果就又被王寡妇认了出来。 皇凌夜实在不好意思说每次看见王寡妇就有一种被人扒光了的感觉。 第272章 败家的熊孩子 凌卓没功夫搭理他的小心思,小心翼翼接过小鸡:“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小祖宗唉。长大了就能产鸡蛋,产了鸡蛋就能卖钱,鸡生蛋,蛋生鸡,很快就能吃鸡肉了。” “这还只是小鸡崽。”皇凌夜对杀鸡吃肉的计划略有不满。 凌卓挑眉瞥了他一眼:“杀人眼都不眨,杀鸡你反倒不舍得,有没有人性。” 皇凌夜鄙夷:“人性本恶,死不足惜。” 凌卓嗤笑:“人性本善,为恶的多是后天造化所致。” 皇凌夜绕过她走进院中,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野兔放在桌案上,兔子脖颈间流着血很快顺着桌案缝隙流了一地,与桌案上灿烂的桃花形成凄惨绝艳的画面。 “杀兔子为何就可以?”凌卓翻白眼。 “它挡着我的路,就该死。”皇凌夜去灶房拿了刀,利落的对兔子剥皮拆骨。 凌卓捂住小鸡们的眼睛:“不看不看,作孽呀。” 说着转身找地方安置小鸡崽。 皇凌夜看着她背影嗤之以鼻,皇朝女帝,手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装什么良善。 凌卓寻了个小竹筐,放倒后在里面铺了厚厚的稻草,任小鸡崽在院子中溜达打闹。 撒了一点小米碎,看小鸡崽吃的很开心。 “做饭,我饿了。”皇凌夜冷冰冰的说。 凌卓转身进了灶房,端了饼子和稀粥:“喏,吃吧。若是知道哪里有集市,需要去买些青菜。” “知道集市在哪里,但是没银子了。”皇凌夜两手一摊。 “你出去转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活计?”凌卓不信,他武功高强,肯定气力也是足够的,因此哪怕出苦力,每天至少也能赚上一百钱。 “没有合适小爷我的。”皇凌夜扒下兔子皮扔到一边。 凌卓看着他满手鲜血的拿着没皮的兔子,胃中一阵翻涌。 “是没合适的还是你不愿意做?”凌卓背过身,还是看小鸡崽洗洗眼睛比较好。 皇凌夜冷哼一声,那些贩夫走卒做的活计,以他的身份哪里能去做。 “既然你不愿意做苦力,那么去拉人载客也是可以的。”凌卓指了指驴车。 皇凌夜一刀斩断了兔首,不愿意。 “或者…我做些糕点或者包子,你拿去卖?” 皇凌夜不吱声。 看样这个勉强可以。 凌卓起身,到灶房看了看,面粉倒是还有一些。 “吃过饭后去后山摘些桃花,就地取材做些桃花糕。”凌卓取了背篓放在皇凌夜身边。 皇凌夜将没了兔头的没皮还开胸去了内脏的兔子递向凌卓:“收拾完了,烤了它。” 凌卓面色难看捂着嘴后退两步,一把捞过背篓:“你烤吧,我去摘桃花,你把院子里打扫干净。” 皇凌夜冷笑着,脸上还沾有剥皮时喷上的血:“怎么?怕了?本公子也这样解剖过人,有机会让小殿下也看看学学。” “等你死时本殿会去看的!”凌卓瞪了皇凌夜一眼,绕过他前往后山。 经过皇凌夜身边时被他扣住手腕,一扯拽进怀里,皇凌夜手中的兔子尸体在凌卓眼前晃,勾着唇角在笑,可眼眸中布满阴鸷:“你是说要对我这样吗?” 凌卓背靠着他前胸,别过脸不去看眼前的兔子:“皇凌夜,你够了。” “一只兔子都不敢看,你确定你敢看我被剥皮抽骨吗?”皇凌夜凑在凌卓耳边,语气邪魅低沉。 “我敢。我不光看,我会拿刀亲手杀了你!”凌卓咬牙切齿的挣扎,但力气太小,皇凌夜根本不放在眼中。 “来,刀在这。本公子人也在这,你试试。”皇凌夜把刀放在凌卓手中让她握好。 刀柄握在手里,凌卓咬牙回身便刺向皇凌夜胸口。 皇凌夜不闪不避,只是伸手在胸前半寸捏住了刀身,而后微微一用力,刀便应声而断。 这一幕,像极了任轻风被杀的样子,凌卓眼泪滚了出来,充满愤恨的抬眸:“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你做不到时就不要把话说得太满。”皇凌夜丢掉刀片。 凌卓压下怒火,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的刀:“我们就这一把刀,你弄坏了怎么做饭?!” 皇凌夜一愣,看着凌卓手中的刀只剩一半,便从她手中取回刀,蹲在地上把刀片捡起来,拼在一起…… 呃…拼不上了…… 这个败家的熊孩子! 凌卓掉头便走。 然而下一秒便被一阵风卷起,眼前一花,随后后心一震,浑身无力,发不出任何声音。 待到神思回转,便发觉已经被皇凌夜拎小鸡崽似的拎上了高高的树梢,靠着树木的华盖遮挡着身形和气息。 只见延伸的小道处出现几个人。 “那少年啧啧,仙人般俊俏的人啊,可是老婆子我毕生所见所闻顶级货色了,卖去风月馆肯定能赚一大笔银子。喏,就是这里。”一个中年妇人扭着肥胖的身子,一副谄媚模样,引着几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提着棍棒闯进了院子。 几人在院子转了几个来回,为首的大汉对着中年妇人问:“人呢?” 中年妇人也是鼻梁上冒汗:“这…方才我遇见他,还看见隔壁王寡妇送了他几只鸡崽,老婆子我就赶紧去通知你们,可这……许是去了后山,咱们且等等。” 此时一只小鸡崽悠哉悠哉的溜达到一个大汉身边,唧唧叫着去啄被大汉踩进泥土里的小米,大汉嗤笑一声,抬起脚,狠厉的踩在小鸡崽身上,只见那毛茸茸的小鸡瞬间肚腹齐破裂,没了生气。 大汉又觉得不过瘾,脚尖一踢,把被踩成肉泥的小鸡崽踢了出去,砸在几只小鸡中间,把小鸡们吓得四处奔逃。 凌卓呼吸急促,咬牙瞪着那人。 而她忽然发觉身旁一空,皇凌夜已经不见了人影。 院子中的几人只觉得一阵风吹过,下一秒,每个人脖颈间都迸发出血雾,瞪大了眼,看着院中地狱阎罗般孑然独立的男子。 他背对着阳光,乌黑的长发,在夕阳下被血色的光勾勒出赤色的光边,而他的绝世的面容隐在黑暗中,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闪着狠厉的光,周身冷冽的气息如同恶鬼现世。 第273章 屠村? 凌卓看着皇凌夜的背影,看着那院中瞬间毙命的数人,不禁心中叹息。 人的命,鸡崽的命,谁重谁轻,凌卓忽然觉得自己也说不清,那样残忍对待无辜生命的人,与如同碾死蚂蚁一样杀人的皇凌夜,他们谁对谁错,凌卓也分不清了… 皇凌夜看也不看那些人的尸体,径直走进房中,没过多久,便拎了个包裹出来,又找了个小筐子把剩余的几只小鸡崽装了进去,统统都放在驴车上,这才身姿轻盈的纵身一跃,把凌卓扛在肩上,又跳下来,把她丢在驴车上和小鸡崽一同成了他的家当。 这是要带着她逃命? 凌卓瞪着皇凌夜,皇凌夜也不着急给她解开禁制,兀自驾着马车行了很远,拐了几条道,把车停在灌木丛边,又用巨大的树藤把凌卓连人带车和鸡崽一起遮挡住,而后便没了踪影。 凌卓看着夜幕逐渐降临,身上因被皇凌夜下了禁制,此时依旧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连说话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装着鸡崽的筐子边上。 四周的黑暗将凌卓吞噬,山林中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远处还有狼嚎。 被黑暗包围,凌卓紧张害怕的缩成一团。 而此时,灌木丛一晃,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凌卓下意识向他伸手,努力拽住了他的衣袖。 皇凌夜看着在黑暗中像只受惊的小兽般仓皇无措的凌卓,在这黑暗中,与她白日的张牙舞爪和淡漠冷静截然不同的一面。 皇凌夜解开她的禁制,凌卓浑身一松,但下一秒被皇凌夜拽了起来,他将凌卓丢在车板另一边,自己将驴车牵着带出了灌木丛。 凌卓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不禁大惊失色:“你杀人去了?” “见过我的人,必须一个不留。”皇凌夜语气冷冽,没有感情。 凌卓倒吸一口冷气,觉得不可置信:“屠村?” 皇凌夜没答,只是跳坐驴车,一扬鞭子打在驴屁股上,慢悠悠的驴子被打的振作了精神,便冲着一个方向而行。 凌卓抱紧身侧的筐子,看着其中眼神纯真干净小鸡崽都靠在一起打盹:“送你小鸡崽的人也杀了吗?” 皇凌夜垂眸没答。 杀了,满村83人,一个不留。 “皇凌夜!你怎么能如此狠绝!”凌卓怒斥。 “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没有无辜之人因你而死吗?!”皇凌夜头也不回的冷冷说道。 凌卓一怔,想起了尹家,举族性命皆因她一念仁慈,顷刻覆灭。 坚定的心有所动摇,难道自己与他无异…… 驴车不快不慢的行驶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凌卓看着夜空中的圆月低声呢喃:“弱肉强食,手中的权利与高于对方的实力,可以让一个人凭着心意为所欲为,碾压不屈服于自己的力量。我在学府教导学子们爱人爱己,珍惜生命,这个世界的基本生存规则真的能改变吗?我是不是错了……” 她眼角有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是不是在我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也不如我看到的那般美好和平,也有我看不到的黑暗和诡谲,如果我执意引导学子们向善,那么他们是否能适应这个连表面的和平都不会去伪装的皇朝……” 皇凌夜仗着武艺高强,将凌卓的自语收在耳朵里,知道她因这些天随着他见识到了底层的黑暗而陷入了迷茫。 在凌卓心被质疑和绝望吞噬前,皇凌夜不想再听她自怨自艾,回身伸手点在她穴位上,让她沉睡过去。 看着凌卓睡着的面容,皇凌夜伸手放在她脖颈上,思忖要不要掐死? 他今日杀人屠村,无异于告诉皇朝,告诉凤云鹤,这里有异样,只要有人来查,那么一定能寻到凌卓的踪迹。 既然她已经有被暴露的危险,那么杀了她继续逃才能不被拖累。 至于那个带着她保护自己的交换,之前觉得再逍遥一下,陪她玩玩也无所谓。 但眼下既然屠村逃命,那么杀了她皇朝陷入天下大乱,他正好可以趁乱摸鱼。 皇凌夜收紧虎口,看着凌卓因空气窒息而面色痛苦起来,心里却莫名的悸动,想起她煮的粥,想起她端水舒缓自己被烫的手,想起她问吃不吃早饭…… 他手上的力道逐渐松缓下来,算了,暂且留着吧,万一有人追上来,也是道拖延时间的保命符。 待凌卓从沉睡中苏醒,天色还在暗沉,耳边传来低沉的海浪拍岸的声音,她坐起身发觉自己还在驴车上,皇凌夜正靠在一旁的车缘边睡觉。 凌卓跳下车,皇凌夜缓缓睁开狭长的眼眸,审视着她的背影。 凌卓努力的朝着微暗的海浪声传来的方向努力去望,去闻着空气中潮湿腥味的海风,听着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拍岸声。 “这是大海?!”凌卓不可置信的感叹。 而此时,天光突破了厚厚的云层,将橘色的光线投射在海平面,一点一点晕染了天地。 “橘子海!”凌卓惊喜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那橘色的光亮点点滴滴汇聚成片。 她回头看了一眼皇凌夜,看他眸光中落进橙色的光,神色平静,也没有反对她想去海边的意思。 凌卓朝着沙滩走去,待鞋袜成了踩进沙滩的拖累后,便直接脱下来丢在地上,提着裙摆,光着脚向海边走。 皇凌夜坐起身,看着凌卓的身影在徐徐吹来的海风中被勾勒出金色的光边,线条优美动人,他蹙起眉头,想了想起身远远的慢步跟在凌卓身后。 凌卓走近海边时,便发觉这片海滩干净,沙质柔软细腻,在这个世界的海有着未被开发和污染的纯净之美,干净透彻,海水拍岸层层叠叠,透着金色的光。 “这贝壳好漂亮。”凌卓感慨着,把一个巴掌大的白色贝壳从沙子中取出来,捧在手心,用涌过来的海水冲洗干净,贝壳在光线下透着七彩的光芒。 “你看,好不好看?”凌卓拿着贝壳转头给皇凌夜看。 皇凌夜负手而立,挑眉,没觉得哪好看,不予评价。 凌卓见他不搭话,也不与他纠结。 第274章 你来伺候我? 回身又去发掘其他新鲜物什,踩着沙子的脚被海浪一下一下的冲洗,雪白中透着粉嫩的皮肤有着诱惑的纯洁稚嫩。 皇凌夜努力收回目光,看向别的地方,自从劫持了她,他就总是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感觉,之前是真的想用强要了她,以此特意凌辱她,强迫她,他皇凌夜的打算是这样的从生理和心理上摧残她报复皇朝和皇伊贤,虽然这一切都以因为她身被法器护佑未能成行。 皇凌夜自认为自己虽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但属于克制力极强且清醒挑剔的人。 只是在遇见凌卓之后,身体的本能就变得奇怪,就好像被人传染了一般,总有一种少年人才有的冲动,明明知道她身上法器护佑,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 皇凌夜极其不喜欢这样被操控一般的感觉,努力抵抗,但此时看着凌卓挽起裙摆,露出未易容地方的皮肤,那般光滑细腻,心中的翻涌而上的冲动却是愈加明显起来。 凌卓则不知自己不经意的举动会给他带来这么多考验,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伸手在嘴边扩音大声喊道:“喂!云鹤,阿卓终于看到你们这个世界的大海了!” 海水冲刷至她脚踝,似是在回应着她。 “哥哥,我看到皇朝的海了!”凌卓雀跃的像个孩子:“哥哥,皇朝的海真好看!” “喂!夙歌,明月,老潘,贺东阳,凤无双,阿卓好想你们啊!”凌卓大声呼喊。 “阿卓好想去多看看这个世界,重新认识与书本上不一样的世界!”凌卓喊出压在心底的话。 “无愧过去,无畏将来。”凌卓喊完,觉得通体舒畅很多,因皇凌夜屠村带来的压抑和悲愤被化解开。 他犯下的罪孽,又不止这一条,自己也是阶下囚,虽然没能阻止他作恶,但事已发生,不能因此让自己内疚和内耗束缚。 那么多条人命,皇凌夜,你的罪过真的罄竹难书。 皇凌夜对上凌卓瞬间冰冷刺骨的目光,微微眯起眼眸与她对视,神色间是深沉的阴狠。 他们之间刚能勉强共处的关系,因着屠村,再次滑入深渊。 “怎么?想杀我。”皇凌夜走至凌卓身边,一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语带讥讽:“不想用让我陪着玩的名义监视我了是吗?” 凌卓被他识破计划,也不恼怒,反而轻蔑一笑:“你都知道,又为何要对平瑶村无辜之人下狠手?” “我想看着高高在上说着护卫苍生的神女无助又可怜的样子。”皇凌夜把凌卓扯进怀里,垂眸看着她的唇。 “那不好意思呀,你看不到,你还不够你想表现的阴狠,你若真想我心神俱裂,就该在我面前一个一个的杀人,击溃我的心理防线。”凌卓伸手触及皇凌夜的脖颈,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咽喉,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皇凌夜没料到她一反之前心慈手软的模样反而在教他如何做,不由得眯起眼:“原来你是想让我如此对你。” “对,我要亲眼看看你到底有多狠毒。这样才能在割断你喉咙时顺便剥皮拆骨。”凌卓幽深的眸子中透出无尽的杀意,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心性被他所侵染,变得暴虐嗜血。 皇凌夜把她扣进怀里,一手把控着她后脑勺不许她躲避,而后肆虐的亲吻掠夺她的唇和呼吸,凌卓想咬他去反抗,却被他避开,而后是更加霸道的辗转。 凌卓努力去推开他,却似被铜墙铁壁般的力道束缚,动弹不得。 似是发觉蛮横的抵抗无用,凌卓逐渐放弃,被他用力的吻着,只做木偶,不做任何回应。 皇凌夜微睁着眸子一直审视着凌卓从怒目而视到闭着眼无奈放弃挣扎,他不由自主的动作缓慢下来,终是温柔的轻轻与她唇齿相依,纵然没有回应,但燥热的心逐渐平复下来,桎梏的手臂也温和许多,不再生硬的控制,而是将她抱紧在怀中。 海风吹拂起二人的发丝,和衣摆,脚下的海浪一次次不断的奔涌而来,不知疲倦。 橘色的天光变得愈加清晰起来,将二人周身笼罩。 当皇凌夜缓缓松开凌卓,凌卓抬眸看向他,第一次这般近的看着他,那与凤云鹤极其相似的面容,比凤云鹤棱角犀利一些,眸光比凤云鹤更加冷冽,此时因为连番逃亡下巴上生出胡茬,让他少了阴柔感而多了几分深沉。 皇凌夜亦垂眸看着怀中的凌卓,四目相对,她被易容,如今面容已经没有被劫持那时本尊的出尘绝世,但偏偏那双眼睛,一如那时的幽深明亮,似会说话一般。 这双眼睛告诉他,此时她心情平静,没有波澜。 是不在乎,还是放弃了抵抗? 微凉的海风中,皇凌夜环抱着凌卓未动,渐渐没有了想把她占有的冲动。 对视很久,皇凌夜缓缓垂眸,认真而轻柔的覆上凌卓的唇,凌卓后撤想躲,却怕刺激他又用强,只能闭上眼硬忍着被他触及唇瓣,没有想象中的肆虐,而是若羽毛一般轻浮于表面。 “我想要你。”皇凌夜唇瓣间溢出他的心思。 凌卓骤然睁开眼,随后眯起,冷冰冰的吐出两字:“休想!” “看你求饶看你被欲望折磨,我才能觉得舒心快乐……”皇凌夜凑到凌卓耳边低语:“或者说…你来伺候我?” 凌卓瞳孔一缩,浑身发颤,这个死变态,杀人不眨眼,强要她不成,竟然想折辱她…… “怎么?害怕了?身子都在发抖…看来这是你的软肋呀?…要不要试试?”皇凌夜说着便把凌卓从怀中松开,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按跪在地。 凌卓跪地后身高正至他胯间,屈辱悲愤交织,想杀他更想死。 “让皇朝女帝亲自伺候我,死也不亏。”皇凌夜说着便装作想解开腰带来吓唬她。 “皇凌夜,你若敢,我必然血洗北境,将你们潜藏的暗部虐杀干净!”凌卓被他按着头,双手抓紧他手腕,却摆脱不得,眼泪迸发而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阴毒。 第275章 你怎么知道暗部? 暗部… 皇凌夜手上一滞,一把拽起凌卓:“你怎么知道暗部?!他们如今在哪?!” “黎曼,纪鸢…”凌卓说出这两个多年未提的名字。 “他们在哪?!”皇凌夜的冷静瞬间瓦解。 凌卓被他揪着头发只能微微后仰缓和疼痛,语气戏谑嘲讽:“你如此对我,还想从我这知道他们在哪?” “你说不说?”皇凌夜一把将凌卓摔在沙滩上,任由海浪奔涌过来混杂着泥沙,吞没她的面容,而后又把她拎起来,凌卓险些被呛死,猛烈的咳嗽,混杂着喘息和眼泪。 脸上的易容被冲去,连被浸染的黑发也失去色彩,滴滴答答的流下水,露出了银发… “小殿下,我可不是夙歌与凤云鹤被你美色迷惑,你在我面前最好老实一点,识时务者为俊杰,才能少受点罪。”皇凌夜恶狠狠的警告。 “当年他们潜伏在千阁学坊想绑走我,行迹败露后被人带走,夙歌曾派人追捕,他们潜藏回北境后又一路去了瑞霖。”凌卓被他拽的头发生疼,眼泪混着泥沙滚下来,咬牙说道:“如今他们所有的行踪都在夙歌掌控之中,你若不想他们死,就最好收起你那残虐性子,皇朝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皇凌夜收紧了手,目光阴鸷如鹰,盯着凌卓,半晌,却是松开凌卓,自嘲一笑:“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他们的生死已经与我无关。” “凌卓,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非要插手这个世界的事,你是在自讨苦吃。”皇凌夜丢下凌卓,转身走向驴车:“滚回来,我们要走了。” 凌卓擦去脸上的泥沙和咸腥的海水,目光冷冽的盯着皇凌夜的背影,原来他最在乎暗部。 如今夙歌在北境清洗,暗部大概就是皇凌夜仅存的依仗。 告诉他暗部都在掌控之中,就是让他看清事实,北境已经无望,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根据自己留的线索,贺东阳没能找到自己不要紧,若是云鹤或者夙歌的人,应该很快会追查过来,平瑶村被屠村,目标就更加明确。 杀了他! 凌卓内心如被烈火灼烧,一定要杀了他! 回到车上,皇凌夜驾车继续朝着一个方向沿着海岸前行,两人具是沉默,小鸡崽睡醒后便开始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凌卓拿了点小米放在掌心让它们啄食。 海风吹来,凌卓望着遥远的海岸线,忽然想起瑞霖的奕雀皇,他说三年后他便会回去天界,他说自己会经历情劫。 夙歌不是,凤云鹤也不是,那么难道是他…皇凌夜? 凌卓目光移向皇凌夜的背影,若是有刀若是有实力,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若是劫难,一点也没错。 但若是说是情字大抵是扯淡。 “你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皇凌夜察觉到凌卓目光不善,漫不经心的开口。 凌卓冷哼,这些年她早就慢慢淡忘了很多那个世界的事,因为回不去了,也逐渐不想再提起来。 “早年天下都传说神女来自异世,却没有人说的明白什么是异世。这个世界活着都太累,谁还能顾得上去探究另一个世界。”皇凌夜忽然有感而发似的叹了一句:“独自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应该过得也很不容易吧。” 凌卓眼眸中神色一闪,随即黯淡下去:“知道我不容易,还抓了我折磨我。” “你我身为不同阵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只是做了对敌人该做的事,会做的事。既然所有后路都被堵死,便也不想挣扎了。累了…”皇凌夜语气沉郁。 凌卓蹙眉,他周身气场变了,那般的杀戮和嗜血的戾气在知道暗部逃去瑞霖没有被清洗后变了。 “区区暗部对你来说会如此重要?”凌卓语带讥讽。 皇凌夜回身,没有发怒,而是淡漠的瞥了凌卓一眼:“与你的千阁学坊一样重要,若是夙歌与西贝明月他们落入暗部的处境,你会如何选择?” 凌卓心中一惊,若是她与哥哥失败了,一众好友只有他们逃出生天,凌卓会拼死也要护住他们的去路,放弃所有挣扎抵抗。 而不是会利用他们再想着东山再起。 见凌卓顿悟,皇凌夜长叹一口气,卸下所有伪装:“你不杀暗部,我随你处置。” 凌卓不吱声。 皇凌夜看着她:“我也可以用你的命去换,只是在我死后皇朝大抵会清洗掉暗部所有人。我知道你答应的势必会去做,所以,我,任你处置,你必须答应保住暗部他们不死。” “他们不兴风作浪自然不会死。”凌卓看着海平线语气冰冷。 “纪鸢任你处置,他绑过你,罪有应得。但黎曼还请你放过她。”皇凌夜语气中有一丝恳求。 凌卓挑眉上下打量着皇凌夜,有种不认识他的感觉,刚才那个残暴的畜生是这个人吗?怎么说到黎曼,人都变了。 “你喜欢她?”凌卓双手环抱胸前,审视着他的神色。 皇凌夜背过身去,很久才回答:“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在我小时候,被丢在困兽笼里与同龄人厮杀时,只有她一直与我并肩作战,没有背叛我。后来…她被派去千阁学坊,也是她与我传信,让我对父王的打算提前得知,做出应对,才没被父王暗杀。” 凌卓意外的问:“你可是皇隐白之子,为何会在困兽笼里讨生活?” 皇凌夜回身看着凌卓:“我母妃如何嫁给皇隐白你不知情吗?” 凌卓不自然的别开眼:“我查阅过皇隐白的所有信息。你母妃……确实过分了点…” 皇凌夜嗤笑一声:“连你都觉得过分,皇隐白那般睚眦必报的性格,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一个用下作手段逼他娶为妻子之人的儿子。” 凌卓只查了皇隐白,没查皇凌夜,现在十分后悔,没查查这个世子到底怎么长大的。 “我自小被丢进一群被劫掠来的孩子中间,和他们抢吃的抢喝的,每天习武,厮杀,想尽办法活下去。北境的酷寒,毒蛇窝里求生,总之能与我一般活下来的孩子十无一二。”皇凌夜拿起水囊饮了一口水。 凌卓闻言眉头紧蹙起来:“你母妃竟然不救你吗?” 第276章 云鹤的孪生哥哥 皇凌夜苦笑:“她自身难保,拿什么救我?她嫁给皇隐白是如愿了,但皇隐白对她怨恨至极,她不信命,以为一个孩子就能把他的心抢回来。用药,使计谋,让皇隐白进了圈套。她是如愿了,可皇隐白却没有她想象中因为一个孩子就对她眷顾,反而更加厌弃她。为此,母妃几近疯癫,对我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癫狂。更何谈来救我。” 凌卓看着他终于知道黎曼的关心和陪伴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为此,他在知道她还活着后,便肯放弃挣扎去守护自己的光。 “黎曼没有伤害过我。我不会杀她。”凌卓语气平淡,虽然在她记忆中没有黎曼的模样,但确定她没有动过手。 皇凌夜深深的看了凌卓一眼:“好。之前种种,算我欠你的。” 凌卓想起被折辱,被他侵犯,便咬牙:“我不会放过你!” 皇凌夜取出凌卓的匕首,放在她身前:“要杀便杀吧。” 凌卓眸光一闪,一把捞起匕首,抽出来便刺向皇凌夜胸口。 皇凌夜不闪不避,目光平静。 匕首没入两分,凌卓看着鲜血瞬间侵染了他的衣衫,蔓延开红色的花,不禁手一抖,下意识松手,匕首滑落被皇凌夜接在手里。 “此处离心脏还有三分距离。”皇凌夜提醒。 凌卓咽了口唾沫,咬牙:“不能让你死的痛快。” 她掩饰自己没杀过人,手抖的事实。 皇凌夜把匕首放在她手里,好整以暇的等着她再动手:“那来吧。” 凌卓握着匕首,努力稳住心神,看皇凌夜闭上眼引颈待宰,她比量着是割咽喉还是捅心窝子。 想着不管哪一样都会鲜血直流,场面血腥。 犹豫纠结良久,凌卓一身汗的坐回原位,给自己找补:“本殿想过了,现在不能杀你,我不想处理你的尸体。” 皇凌夜睁开眼,看凌卓手还有点发颤,不禁蹙眉:“你没亲手杀过人?” 凌卓别过脸:“要你管!” “难怪,都传言你性格软弱,良善可欺,容易被人左右。我以为都是虚伪的表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帝王如此护着你。”皇凌夜从凌卓手里取回匕首放回鞘中,又还给她。 凌卓曲起双膝双手环抱,下巴压在膝盖上,保护着自己:“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都视人命为无物,以前我接受不了,现在我也接受不了,我最多做到不去干涉,但要我动手,我做不到……” 刚刚匕首刺破皇凌夜的胸口,那血蔓延出来时,她所有的狠厉不由得便褪却了。 凌卓反思自己打小接受的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正统思想,以和平互助友爱为己任,怎么能手拿屠刀要人性命? “我想杀你,在你欺辱我时,我想把你碎尸万段。但我连鱼都没杀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凌卓张开手掌心,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上还有他的血。 皇凌夜嗤笑一声,随即又是苦笑着摇摇头:“小殿下,你可知我败的最惨烈的一场战争是哪一次?” 凌卓困惑的抬眸。 “就是右相写了罪己令在反叛的凤家军暗中传递后,与夙家军里应外合将我北境军围拢诛杀的那一场,那一次三天三夜,十万北境军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我的亲随死伤大半,若非他们拼死相护,我也逃不出那场惨烈的战役。自一开始的剑指天下,到最后的剑都卷了刃,尸山血海中我回到皇庭,等着我的却是夙歌的子弹。曾经我与夙歌旗鼓相当,夙歌甚至还略占下风,但因为你的插手,从而逆转整个战局。”皇凌夜自嘲一笑。 “你对右相的劝谏,要了数十万人的命。你手上没沾染一滴血,可无数人都因你而死。小殿下,你是上位者,你的心,你的手,早就不干净了。”皇凌夜淡漠的说完便回身驾车前行,再也不理凌卓。 那场战役的军报凌卓不止看过,还反复研究过很多次,她并不觉得自己劝说有错。相反,她庆幸右相听从了她的建议,以此凤家军暗中回归继而瓦解了皇凌夜的军队,极大减少了伤亡人数。 “你我立场不同,所为目标也不同。皇隐白放妖族入境本就该天人诛罚,你助纣为虐,自是能想到失败后的下场。尸山血海,本殿是会怕,但不认为有错。亲手杀人,我不喜欢,也不想在此道深究,你的命留着交给云鹤处置吧。”凌卓收起匕首入袖中。 皇凌夜敛下眸子,伸手进包裹取出一个盒子看也没看就甩进她怀中。 凌卓接住看着手中古朴无华的木盒子,疑惑的看了眼皇凌夜,见他没回头也不打算解释什么,方蹙着眉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封信。 取出信打开一看,上面字迹有些潦草,但草草看完,凌卓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凌夜:“你…你是云鹤的…” “孪生哥哥。”皇凌夜依旧没有回头。 “你母妃…太疯狂了!”凌卓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没想到没想到她为了博得皇隐白的心,命人暗中抱了自己妹妹的亲生骨肉当做自己的孩子……… 皇凌夜没回话,背影有些萧索。 难怪,难怪皇凌夜与凤云鹤的外貌近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若是说凤云鹤因为年少时救凌卓而身中蛇毒失去凤家继承权,那么他孪生哥哥…自从出生便被抱走,连凤家都不知道还有他这样一号人… 凌卓忽然很同情右相,皇凌夜如果不是落入敌手,也同样与凤云鹤一般惊才绝艳,但偏偏… 凤家的命运就这般被改写了…… 凌卓看着手中的信低喃:“云鹤…不能弑兄…” 皇凌夜却是飒然一笑:“弑兄?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云鹤知道你是他哥哥?”凌卓十分意外。 “在劫走你之前,他带人围捕我时见过一面,我能确信的,相信他也能。”皇凌夜语气淡然。 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那你是何时知道自己身世的?”凌卓将信折好,放回盒子。 “一年前,母妃离世时,她为我挡了一刀,死之前将信塞在我手里,对我说了句对不起。”皇凌夜望着天空中漂浮的白色云层有些怅然:“我宁可这辈子都不知道…那样就能心中无憾。” 他才是凤家真正的嫡长子。 凌卓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的云鹤也是那般的好,如今他已经痊愈并且已经和离,或许…或许他回凤家能继承凤家… 只是皇凌夜这被人打乱错位的人生真的是令人唏嘘… “皇凌夜…需要我告诉右相吗?”凌卓有些迟疑。 “不必。我是皇凌夜。与凤家无关的皇凌夜。”他斩钉截铁,右相是什么样的人,他与他对战数年,心知肚明。 右相必然以有他这个儿子为耻。 凌卓心知他如今肯告诉她,便是不想这个秘密在他死后就此掩埋,皇凌夜作为真正的凤家嫡长子被人褫夺的一生。 凌卓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神色:“既然如此,那便看天意吧。” 海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吹乱了发丝,和心头繁杂的思绪。 皇凌夜,纵使如此,依旧罪无可恕。 第277章 他来了 这次二人驾着驴车沿着海岸线行了很久,接近傍晚时路过一个小渔村,村子里四处挂着晾晒的鱼干。 不少妇人在村头海边织补着渔网。 远远看见一英俊的少年赶着驴车,车上坐着一位银发的少女,便都停下手上的活计交头接耳的伸长脖子看着他们。 “现在易容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凌卓被人盯的有些不自在。 “没必要了。”皇凌夜淡淡说了句。 凌卓意外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必要了? “他来了。”皇凌夜回身,一把揽过凌卓,起身脚尖一点便后跃数米站在礁石上。 一道利箭钉在他坐的位置。 本是悠哉悠哉的毛驴被惊到,立刻开始不安的四处乱蹦。 凌卓看着小筐子里的几只鸡崽被惊动,扑腾着稚嫩的翅膀惊慌失措的乱作一团。 “小鸡崽。”凌卓挣扎着就想去救那快跌落在地的几只小鸡。 皇凌夜察觉到危险的气息逼近自己,不肯放她过去。 “不管你们是谁的人,都给本殿停下来!”凌卓怒然一喝,周身的龙脉气息瞬间压制住剑拔弩张的局面。 皇凌夜被她爆发的气势所震慑,下意识就松了手。 凌卓跳下礁石,迎着驴车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翻滚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小鸡崽们。 怀抱着小筐子,看小鸡崽都无恙,凌卓这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驴子却是发狂的拉着车乱撞。 眼看她快被车板扫到,一声“小心。”带着熟悉的感觉逼近。 只是还未到,一道更快的身影极速把凌卓拦腰抱起,飞速后跃数米。 凌卓闭上眼,抱着小筐子,用手盖在上面防止小鸡崽被甩出去。 待耳边呼啸的风声一停,她先看了眼小鸡崽,还好没少。 再看把自己拎回来的还是皇凌夜,而瞟向与皇凌夜冷冷对峙的人时,凌卓一怔。 “云鹤…” 来人正是凤云鹤与他的暗卫凤九等人,此时凤云鹤只差一步便可以夺回凌卓,看着皇凌夜,目光阴冷如刀。 但听到凌卓唤他,神色立刻便柔和许多,只是看着凌卓那一头银发,心顿时如同被刀搅,疼的浑身都痛。 “殿下…”凤云鹤有些喉头发痛,语气生涩:“你…” 凌卓被皇凌夜扣着后腰动弹不得,知凤云鹤是为她一头银发而难过,垂下眼帘,勉力一笑:“我…自作自受而已。” 凤云鹤自是看出她的心神骤变的哀伤,张开手:“来,抱抱。” 他的心念转动,想安慰她抱她,久未相见的思念,融进骨子里的爱。 凤云鹤不知他这一瞬间的感念却是让皇凌夜顿时神色一变,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凌卓,她后背贴在他胸膛,皇凌夜收紧了扣着凌卓腰间的手,在凤云鹤动念之时,他也心被触动。 凌卓听闻抱抱二字便是一怔,随即撇下嘴角,一直坚强的意志被瓦解,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云鹤。” 只是她却迈不动步子,身子被皇凌夜扣着,被他用内力生生控制住。 看两个人之间眼波流动,皇凌夜终于知道这些日子总是对凌卓情不自禁到底是为什么,自己那孪生弟弟对她用情至深,连带着影响到了他。 “皇凌夜,这次你逃不掉。”凤云鹤见凌卓被皇凌夜控制,便微微眯起眼,眸光似箭。 “她在,我便能逃。”皇凌夜唇角勾起邪魅的笑意,语带挑衅的凑在凌卓耳后,气息喷洒在她脖颈间。 凌卓不为所动,横了一眼皇凌夜:“你不是要以死守护你的黎曼吗?” 皇凌夜伸手扼住凌卓喉咙,没有用力只是似有感慨:“我让你杀了我,你又不敢动手,眼下我看见这小子对你心心念念,我突然不想死了。” 他话说的理直气壮,他就想看看凤云鹤心痛的样子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果然,凤云鹤看着皇凌夜缓缓用力,凌卓面色逐渐涨红之际,他心疼到如被刀割的感觉同样传进皇凌夜心中。 “你住手!”凤云鹤话音未落已经闪身过来,一掌击向皇凌夜。 皇凌夜不闪不避,松开扼住凌卓脖颈的手,直接对上凤云鹤,二人同样深厚的内力一击而发,怒目对视间,唇角溢出鲜血。 凤云鹤之内力混有夙歌的刚劲霸道,正好克制皇凌夜的阴柔之力,逐渐稳据上风。 凌卓缓过一口气,因着皇凌夜没有对她控制而恢复气力,看着近在眼前的凤云鹤,看着身侧的皇凌夜,他们彼此掌风吹起了长发,在落日余晖下肆意的飞舞。 “云鹤,住手。”凌卓语气轻浅。 但凤云鹤眉头微皱却没有收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皇凌夜亲自交手,正如同皇凌夜对他心情的感应,他亦感应到皇凌夜心中对凌卓的那一丝温暖,纵使只有一点点,但足以令他警惕。 眼看凤云鹤势必要将皇凌夜诛杀,凌卓挣扎上前抽出匕首划向二人手掌相交的地方,迫使凤云鹤收势,后跃数米。 “阿卓?!”凤云鹤不解,又夹杂着惋惜没有将皇凌夜一击必杀。 凌卓救了皇凌夜,但就在皇凌夜眸光复杂的看着挡在身前她的背影时,她的匕首忽然自腋下反手向后刺来,直直没入他胸口,刀刃刺破衣衫进入肺腑。 她手都在发抖,但没有回头,任皇凌夜的温热的血喷溅在自己后背上,语气低沉:“你不能弑兄,他只能我来杀。” 皇凌夜知道她心慈手软,所以对她毫无防备,而此时看着自己胸口上插进血肉中的匕首,刀身完全没入皮肉,这一次,她力道十足,丝毫没有手软,虽未触及心脏,但却足以要他性命。 她为了守护凤云鹤,刺出了自己的第一刀。 这一刀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凤云鹤也惊怔在原地,神情错愕的看着凌卓。 凌卓的手上终是见了血,黏腻的,湿滑的,温热的血…… 她不避不让,毫不迟疑咬牙将匕首大力的抽了出来,任皇凌夜一声闷哼血液喷溅肆虐,晕染了他们二人的衣衫。 第278章 好像爱上你了 潮湿的海风中弥漫开腥甜的血气。 “小殿下…你很勇敢,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样子真美,我…好像爱上你了……”皇凌夜唇角笑意上扬,毫不在意自己血液汩汩流出,染透了衣衫,拽过凌卓,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这才发觉她满脸是泪。 眼看此景,凤云鹤心中愤怒翻涌,攥紧手指,指甲嵌进肉里,血顺着掌心滴落,皇凌夜心中的那份悲喜交加,与忽然间加深的情感同样传给了他。 眼看凌卓被他拥吻,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饶是他自己也有几分迟疑,但他不想面对皇凌夜的真实身份,不想追究他是否与自己有着难以言说的关系。 皇凌夜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对自己现状并不太在乎,对凌卓温柔缱绻的亲吻,纵使没有任何回应,纵使凌卓手中还握着匕首,随时可以再刺向他的要害,他都不在乎,只想在此时对她留恋几分。 混杂着凤云鹤的感情,也混杂着这些日子对她总是若有似无的心动,在人生最后时刻放纵自己。 凌卓浑身依旧在发抖,她杀人了,手上的触感告诉她,提醒她,眼前这个对她肆意索取的人即将死在她手里,这是她第一次亲手将匕首刺进了别人胸膛,大脑有些回不过神来,微微瞪着的眼睛对视上他的眸子,嘴唇上传来的触感,让她有一丝困惑自己是不是杀了凤云鹤… 但皇凌夜的气息霸道又冷冽,不是温润如玉的云鹤,凌卓很快清醒过来,用手抵住皇凌夜的胸口想推开他的桎梏,苍白的指尖触及被血浸湿的衣衫,怕他疼痛一般瞬间后撤没有用力。 皇凌夜松开凌卓,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容上露出笑容:“你做到了,一旦亲手杀了第一个人,后面就会容易多了,我是你杀的第一个人,你此生都会记着我…” 他说着身子有些无力的瘫软下去,凌卓骤然一惊下意识在他倒地前接住他,就势被重力压的跪坐在地上,看着怀中的皇凌夜有些回不过神,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语气颤抖:“你要死了…” 皇凌夜低沉的笑了几声,肺腑被她的刀刃贯穿,猛咳几声,嘴角溢出鲜血,扯动胸口的伤口力气逐渐消失:“是啊,小殿下……我要死了,你答应过不杀暗部的黎曼,不许食言…” 凌卓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见她克制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是不堪重负的滚落。 皇凌夜努力抬手去擦,手至半空却无力垂下:“杀都杀了,还哭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忍不住而已…”凌卓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泣,她自觉不是为了罪孽深重的皇凌夜,她是为自己,为终于被鲜血染红了双手的自己。 被这个世界拖进了生存规则的自己…… 皇凌夜觉得眼皮很重,很困倦,仿佛看见了一些久违再见的人,低喃:“母妃…纪先生…” “皇凌夜,别死。”凌卓低声抽泣,若他不死,自己是否可以还是那个手上没有人命的凌卓…… 皇凌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好玩,我想去你的世界…看看……” 他缓缓闭上眼眸,身上逐渐没了生气… 凌卓呆坐在原地,怀中的皇凌夜身体瘫软下去,已经不会再醒过来,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和屈辱折磨随着他离去似乎逐渐开始淡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凤云鹤带离了现场,只是回头看着暗卫抬着皇凌夜的尸体一步步远离。 等被凤云鹤护着到了赫澜阁,凌卓依旧有些困惑和迷茫,这一个月的遭遇是否是大梦一场。 “阿卓,你看看我。不要这样…”凤云鹤哀伤的执起凌卓的手覆在自己脸颊上。 凌卓看着凤云鹤的面容,与皇凌夜一般无二,没有戾气,满是温柔和爱怜。 “云鹤。”凌卓终是扑进他怀中,哭出声:“我杀人了…” “别怕,阿卓别怕。”凤云鹤紧紧抱住凌卓,她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可凌卓浑身在抑制不住的颤抖:“云鹤,他是你哥哥,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啊…” 凤云鹤身形一僵,一切如他所料… 自从皇凌夜冒充他那次起,他就开始怀疑,但自己母亲早逝,根本无从查问,如今在凌卓口中得到证实,佐证了他所有的感知感念。 “阿卓,不管他身世如何,他一直为是北境谋划抉择,是逆党,如今你亲手杀了他,不止是适时做了对的选择,更是报了任轻风以及惨死的将领和兵士的仇。阿卓你是女帝,不要被杀戮所迷惑心智。你做的没有错!”凤云鹤与一直是仇敌的皇凌夜没有太多痛惜之情,支起凌卓双肩,认真看着她说。 凌卓看着近在咫尺的凤云鹤,他与皇凌夜的面容似是逐渐重合,那般相像的两个人,却性情一丝一毫都不一样。 “云鹤,我知他杀戮成性,还屠村残杀百姓,他死罪有应得,我…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的厉害…亲手杀人,真的…真的太难受了…”凌卓似乎还能感受到手上的黏腻,低头看着手指似乎还能看到掌纹中残留着血。 凤云鹤拥她入怀,轻抚后背:“别怕,我在…别怕……” 凌卓哭累了沉沉睡过去,凤云鹤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内院主厢房,进门后径直走进寝室,将她放在床上,看着她满身血污,便打了水,亲自为她擦洗换了衣袍。 待触及她腰间的宫铃时,凤云鹤手指一颤,那宫铃竟似有感应一般一道金色的流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蜿蜒向上,在凤云鹤蹙眉时,流光消散,宫铃被他拿在手中解了下来,放在一旁。 待为凌卓换完衣袍,又将宫铃放在她枕边,怕是她所珍惜之物未敢替她做主。 待收拾好一切,凤云鹤走出厢房,特意手书一封,着人递给贺东阳上呈帝王,禀报凌卓寻回时的经过。 “参见阁主。”一人急匆匆自外院赶来,刚进门便随手一礼,而后便问:“见到那纪坊了?” 凤云鹤负手而立,背对着门正在想着帝王收到信后会不会立刻着人带凌卓回去,听见来人问话,便淡淡嗯了一声。 “人呢?”来人追问。 “杀了。”凤云鹤漫不经心的答。 “啊?杀了?他手上还有刺杀夙侯的悬赏令呀。他不做,谁去?!”来人惊愕的瞪大眼睛。 那可是夙侯,这天下首屈一指的战神,这高额悬赏令在榜上挂了半年,终于有个叫纪坊的新进高手接了,怎么坊主说去见见纪坊,就把人给杀了?! 凤云鹤回身看着他,这是他赫澜阁的掌令薛厉,平日里外表最是放荡不羁,流连花丛,恨不得夜夜宿在青楼,但内里却是个情报高手,痴情种子,只喜欢他那小师妹,只可惜小师妹早已嫁做人妇,儿女都会打酱油。 今日薛厉也是听闻坊主去见纪坊这才来有此一问。 纪坊就是皇凌夜,只是涉及朝中秘辛,赫澜阁内的江湖之人没必要知道这些。 与凤云鹤一同去追捕纪坊的都是凤云鹤自己的贴身暗卫,是凤家人,最是嘴严。 所以听见薛厉的问话,凤云鹤淡淡的说:“夙侯的悬赏令是他自己发的,所以纪坊死了也没关系。” 夙歌发布悬赏令,就是在吊皇凌夜,这是他与凤云鹤达成的共识。纪坊的名字在江湖排行榜上一路上升,接取的任务也多与朝堂官员有关,因此他们二人猜测会是皇凌夜,才故意下了悬赏令,如今皇凌夜已死,这悬赏令自然也就没必要了。 薛厉不明其中就里,只能努力分析新晋的侯爷为什么想不开自己给自己发悬赏令。最终得了个结论,就是夙侯北境一战后再无敌手,太闲了。 因此,某个太闲的侯爷在千里迢迢之外打了个喷嚏,拢起身上的狐裘,在庭院中望着盛都的方向出神。 第279章 本侯已有妻 “侯爷,夜已深,怎么还未休息?”一道柔和的女声自游廊处传来。 夙歌寻声望去,清丽的身影穿过游廊又走近些许,站在廊下望着他,容貌秀美,着了一身红梅色的长裙,衬得鹅蛋脸上添了些许娇媚。 “程姑娘,你也还未休息。”夙歌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眸光清冷。 女子见自己这身特意的装扮也并未引得他多关注几分,略有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脸上盈满笑意:“后院的容妈妈留我说了会话,这才刚回来。” “嗯。”夙歌应了声,便转身欲走。 女子刚想开口再说两句,便见他又驻脚回身:“程姑娘,本侯已着人将你的消息传回盛都递交程容若程大人,待他核对无误后,本侯便会着人送你去盛都。在此期间,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万一在侯府出事,本侯对程大人不好交代。” 女子正是夙歌肃清逆党时无意搭救的程容琳,她自一群衣衫破烂的女奴中冲到他马前,说她哥哥乃是程容若,求他庇护去寻哥哥。 夙歌念及凌卓曾化名程容琳,又因着与程容若略有交情,便将她带回府。 如今不到月余,程容琳已经与侯府上下都打通了关系,博得个温婉有礼的美名。 夙歌质疑过她的身份,着人去严查,但程容琳失踪时才五六岁,至今已经十余年,可查到的具体信息不多。 因此夙歌想着交给程容若去判断,去信给了程容若。 此时,程容琳听出他语带疏离冰冷,又有禁足之意,便委屈的低下头,眼泪扑簌簌落下:“好,听侯爷安排。容琳再也不乱跑了,就在府中等哥哥回信。” 见她掉泪,夙歌亦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便找补:“约莫这两日就会收到程大人的回信,不会等太久。” 程容琳点点头,墩身一礼:“谢夙侯爷。”她抬眸泪眼汪汪的看向夙歌,满眼爱慕和不舍:“侯爷,不知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侯爷。” 夙侯驻守北境,她若是和哥哥相认去了盛都,只怕此生便是再也见不到了。 念及如此,程容琳上前几步:“侯爷,我…” “程姑娘,请自重。”夙歌后退一步,神色清冷:“本侯已有妻。” 程容琳愣在原地,夙侯是何时娶妻,这府中没有当家主母呀? 眼见夙歌转身走远,程容琳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酸痛,跪在地上急切道:“夙侯,是您救了容琳,容琳别无所求,只想留您身边,做您的妾室,或是伺候您都可以,不求名分…” 她自小被拐卖后便一直颠沛流离,若非一直偷藏着一方不起眼却记载了她生辰名录的奇阳木牌子,她早就忘了自己是程容琳,是岭南程家之女。 这些年身不由己的随风逐流,身居北境虽知自己的来历,却苦于无法跨越北境长河回归故土。 被夙歌寻到前,她正是再度被人拐卖进了皇凌夜的军营,随着北军战败,她们被残余党羽控制被迫做了军中人人可欺的奴婢,每日在折磨屈辱中度日。 是夙侯,是宛若天神降临的他。 是他诛杀了逆党。 是他结束了十数年战乱,收复了北境。 让久困阴霾中的她见到了一丝阳光。 初见之时,他身骑骏马,赤色的披风被风吹起,一柄长剑轻而易举取敌人首级。自此那俊朗若神明的容颜便似住进了她心里,午夜梦回挥之不去。 她程容琳,哪怕粉身碎骨,当牛做马也想报答他,此时若是不为自己争取,怕是此生也无望。 夙歌闻言驻足,回身看向跪伏在地的女子,想到还未有消息的凌卓,心中便是复杂难明:“程姑娘,虽然你多年颠沛流离,但不必如此做小伏低。阿卓曾说过,人生在世,人人生而平等,纵使身处泥潭,女子也无需自轻自贱,只要自珍自爱,亦是可以傲然于世。” 程容琳浑身一颤,夙侯所说的阿卓,可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次帝殿下? 她恍然想起来府中一些自盛都随行而来的厨娘曾说过,夙侯年少时在学坊便与次帝交好,大胜归朝接受百姓庆贺时还与次帝共乘一骑,可见关系非比寻常。 那位殿下可是高高在上的人,自小养在宫中,金尊玉贵,她自是可以如此不痛不痒的说出这样的话,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都经受过什么样的痛苦折磨?那可是宛如炼狱中的身心摧残…… 程容琳咬紧牙关,眼泪还是扑簌簌的落下,砸在地砖上,晕开一片。她攥紧手指,指甲嵌进肉里,她才不信,不信那位殿下说什么只要自珍自爱就能傲然于世的话。 夙歌本也没指望她能懂能顿悟,话毕,转身离开,这世间,只有阿卓无可替代。 两日后,如期收到程容若的回信,确认程容琳身份后,夙歌便安排人手送她前往盛都。 随后夙歌接到了凤云鹤暗卫带来的消息,已寻回次帝。 待夙歌追问皇凌夜如何围捕斩杀时,来人回是次帝亲手斩杀皇凌夜。 夙歌闻言惊怔许久,他实在想不到,也不敢去想,凌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一反常态的亲自动手。 之前听闻潘非鱼传信说他与明月大婚那日凌卓去送亲众人才发觉她一头青丝化作银发,也是那日,阿卓便被皇凌夜掳走。 夙歌心如刀绞,只担忧凌卓是深受折辱所致。 凤云鹤曾将凌卓与他和离一事的其中曲折亦告诉了夙歌,没想到阿卓这么多年背负的远比他所知的更多。 皇朝乃至天命的逼迫,那个曾经在游廊下草丛里露出小脑袋的小姑娘,在这个世界一直坚强的活着…… 饱含对凌卓的担忧,夙歌去信与帝王请命去探望次帝,信前脚递出时,他人已在路上,快马加鞭赶往赫澜阁。 凌卓自醒来后,便有些沉闷,似有心事,那些被她护着的小鸡崽被一同带回了赫澜阁。 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眼看小鸡崽们身形比皇凌夜将它们抱回来时已经长大些许,黄绒绒的羽发中长出一些白色的短羽,在垂花厅门前的小院里溜溜达达。 凤云鹤引着快马赶了一天两夜的夙歌走过抄手游廊时,远远看见凌卓,夙歌便停住脚,手扶廊柱就这般看着她的侧影。 第280章 你与他和离了 明媚的阳光撒在她身上,朦胧了轮廓和容颜,那一头银发似是雪,宛如他们离别那时被大雪覆盖了青丝一般。 夙歌的心疼的硬忍着泛红的眼眶,咬牙道:“凤云鹤,若非你离开,她也不会如此!” 凤云鹤垂着眸子,再见凌卓被皇凌夜控制,那番屈辱折磨,他懊悔不已。若非他因为凌卓说和离便赌气离开,没有多顾虑几分更是伤心欲绝的她,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地步。 “我很后悔,若是当初没有劝阿卓回宫你必死无疑,若是在你内力反噬时没有救你,那么你必死无疑。凤云鹤,我将她视若珍宝,将她托付给你,可你对得起阿卓的倾心相待吗?你不配与她在一起!”夙歌语气低沉冷冽,一拳击在廊柱上,震落灰尘。 凤云鹤颔首沉默,他亦是十二万分后悔和恨自己,抬眸看向凌卓,这才发觉她听见动静已经向这边望来:“阿卓…” 夙歌将目光移向凌卓,四目相对间,夙歌看着她眼眸中化不开的深沉中有光亮一点一点亮起来,她缓缓扯起一抹笑意,可眼角却滚落一滴泪。 夙歌心中激荡,穿过月牙门快走过去,将她一把搂进怀里:“阿卓…” “夙夙…”凌卓努力的去笑,回抱住他:“你怎么来了?” “不能亲眼确认你已安全,我始终放心不下。”夙歌收紧手臂,感受着她熟悉的气息。 “我没事,我很好。你放心。”凌卓宽慰。 “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夙歌抚摸着她的长发,眼中满是痛惜。 “银发也很帅气呀,以前我很想染发去cos动漫角色的,可是没机会。你看我如今是不是很酷。”凌卓挣开夙歌怀抱,揪着自己发丝给夙歌看,眼带笑意。 夙歌看她一脸宽慰自己的神色,笑容温暖和煦,强忍着眼泪,勉力一笑,但心中逐渐安定下来,庆幸凌卓没有他想象中脆弱和不堪一击,即便违背自己原则杀人,她也没有因此陷入困顿之中去。 看夙歌神色逐渐缓和,凌卓心中感动,夙歌是不放心她才特意而来。 抬手为夙歌整理了下衣袍前襟,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尘土:“昼夜疾驰肯定累坏了,着人伺候你梳洗一下,换身衣服,我给你做顿好吃的。你休息一夜再回去。” 她轻描淡写的为夙歌安排下了返程,夙歌伸手握住她手腕,眸光深沉:“你与他和离了。” 凌卓神色一滞,穿过夙歌肩头望向凤云鹤,凤云鹤站在月牙门边,回望着她,神色间满是愧疚和忧伤。 凌卓心中一痛,这些日子她刻意与凤云鹤疏离,对此避而不提,便是怕再提及伤人伤己。 如今夙歌提及,凌卓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没有否认。 “跟我走。”夙歌的语气不容置疑。 凌卓骤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夙歌。 “凤云鹤已经痊愈,他也可以去过自己的人生。你可以重新选择!”夙歌语气坚定:“你跟我走!” 凌卓深深的与夙歌对视,片刻后无奈一笑:“夙夙,莫要说笑。” “你看我像是与你说笑吗?”夙歌眸光认真执着:“陛下封侯,允我婚嫁自由,便是要我做你的后路,如今,你随我走这天下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闻言凌卓悬在眼眶里的眼泪终是承担不了重量一颗颗的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至下颌滴在衣衫上晕开成花。 他日夜兼程而来便是为此。 只是这条路,她该如何走?! 她已不复曾经,那般天真无邪,一意执着的凌卓心已经死了啊! 在她亲口说和夙歌诀别的时候,在她递给凤云鹤一纸和离书的时候,在手杀死一条生命的时候… 她的心已坠深渊,身染尘埃,没有了再与人一起能幸福快乐的希望。 当年是她一次次的选择将他推远,如今又该如何回头。 凌卓无力的苦笑,止不住的眼泪,终是缓缓回身,擦去眼泪,一点点收敛起所有的挣扎。 “我去信于瑞霖给奕雀皇,告诉他来帮我抽离龙脉,我愿意随他去瑞霖。大概很快便会得到他的回复。”凌卓身形微微颤抖,努力下定决心。 “你可忍心放下皇朝?”听闻凌卓的决定凤云鹤十二分意外,忍不住上前几步问。 “我放不下。但也正因如此,我要听凤皇的指引,在三年之期未满之前去找奕雀皇 ,算起来如今也不过只剩不到两年了,我再迟疑,他回天界我便是此生只能身负龙脉呆在盛都哪里也去不了。还有,若是我真的能助他历劫,便也是协助他稳固这片天地。守护我的皇朝,守护你们。”凌卓仰首望天,既然这是注定的命运,她不会再逃避,虽然对皇朝尚有未完成的遗憾,但她相信在奕雀皇能更强大支撑起这个时空的情况下,皇朝才能更好。 夙歌看着凌卓面色坚定,便知她已经心有成算,如今的凌卓身上不止有选择时的果决,还有浩瀚之气,那是可以杀伐的决心。 “阿卓…”凤云鹤心中难受得厉害,阿卓想去瑞霖…… 他明明可以拥有她,留下她,可却就此错过…… 这些日子,凌卓的刻意回避,同样折磨着他,他对皇凌夜的感知细细回想起来,便可知凌卓究竟经历了什么。 身为帝王,深受折辱和磋磨,纵使最后那一刀亦是为了不让他凤云鹤背负弑兄的阴影刺进了皇凌夜的胸膛。 如今,她如今选择离开皇朝,此生便是再也无法触及。 凌卓回身望向凤云鹤,又望向夙歌,绽然一笑:“都什么表情,我不就是要去瑞霖么?你们怎么这么不看好我的选择。你们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以后不管在哪我都会好好活着。” 凌卓脸上的泪痕已经被她擦干,伸开手转了一圈,阳光撒在她身上,映亮了四周的暗影,似光似束。 此时,门外走进一人,轻甲一身近卫打扮,看到凌卓后也是一愣,随后便快步跑过来,离近了便单膝跪地:“参见殿下。”他语气激动的又抬头:“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凌卓看清来人,顿时便想起来之前的擦肩而过,立刻上前揪住他耳朵:“贺东阳,你这个憨憨,我就在你面前时,我们之间距离不过三米,你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闻言,她只是做动作,力气并不大,贺东阳一愣,不明所以。 “你记不记得在百川城的青楼,你收到找到本殿的假消息之前,你问话的人就是皇凌夜。我就在他旁边,被他用内力控制没法说话。”凌卓一脸无奈。 “啊?!”贺东阳瞬间想起来,后知后觉的跪伏在地,痛哭失声:“殿下...” 一旁的夙歌与凤云鹤对视一眼,青楼... 夙歌攥紧手指,凤云鹤咬牙,都是恨透了皇凌夜。 气氛有些阴冷… 第281章 没到卖身的地步 凌卓一愣,方回过神,哦,是青楼,随即她故作无所谓的摆摆手:“不过弹弹琴卖卖艺而已,没到卖身的程度。” 她自腰间解下宫铃,自她醒来看到枕边的宫铃,便知自己误解了凤皇的意思,原来不是要断绝她与任何人接触。 只是若非她本意允许,这个宫铃是任何人都碰触不到的,如今没有威胁,自是可以随意使用。 “这个是凤皇...嗯,也就是奕雀皇所赠,里面的凤羽保护了我,否则,我大概一早就含恨而终了。”凌卓笑着显摆,而后又惋惜:“夙夙,我是该好好跟你习武的,没有自保能力,真的很痛苦。” 三人见她装作不在意那些经历,便苦笑,身为帝王,她深受折辱之际,因为背负龙脉连死亡都是奢望,如今她能熬过来,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已是她的极限。 只怕也因此,才终是下定决心去找奕雀皇,她是想抽离龙脉,给自己真正的自由。 夙歌轻叹,而后收敛所有心绪,扬起笑脸:“去瑞霖前,可还有什么心愿?” 凌卓见夙歌已经明白她的心意,本是还有一丝仓皇不舍的心终是落地,将贺东阳扶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阿卓原谅你,以后可要细心点。” “我想先回宫中见见哥哥,然后和大家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再把学府日后规划与容若和老潘再多聊一聊,朝中关于女子恩科,我也想和无双再谈谈,日后我不在,她便是女官之首。”她看向夙歌说着自己的规划,最后目光落向凤云鹤:“云鹤自小便说花城很美,我想去花城看看,住段日子,在那等着奕雀皇。” 也不忘贺东阳:“你的情报网继续建立,我想哥哥大概不会放我脱离帝位,对皇朝我亦还有责任,你转为暗中,替我保护皇朝。” 贺东阳神情郑重,抱拳一礼:“必不负殿下所托。” 凌卓点点头,伸了个懒腰:“既然来了,本殿给你们下厨做顿好吃的,贺东阳,准备下,明日启程回宫。” “是。”贺东阳应诺。 凌卓负手往灶房走,边走边自语:“不知道奕雀皇的回信要多久到,我还有好多事想去做,时间若是来不及,只怕要让他等一等了。也不知道瑞霖什么样子,我还是喜欢皇朝.....” 见她步伐轻松的离开,凤云鹤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他不想凌卓离开,他接受不了她给的和离书就是他们的终点。 凤云鹤上前,却被夙歌拦住。 夙歌上挡住了去路,目光沉静:“阿卓此生注定背负良多,你我都不是她命定的那个人,既然如此,不必再执着。” 凤云鹤闭上眼眸,忍了许久,终是睁开眼后满是懊悔的眼眶泛红:“我只恨...恨自己没在她脆弱伤心的时候陪着她,而是自顾自的因她的决定赌气。这个遗憾,让我怎么能忍得下....” 他只想着不认那张和离书,她便还会在原地,在紫宸宫,却不想她决心前去瑞霖。 “我不信她真能放下…”凤云鹤绕过夙歌。 却被夙歌扣住手臂:“凤兄,她有此决定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你若现在一味执着对错,只会是在她心上捅刀子,你想她如何抉择?她在皇凌夜手中受尽屈辱,她是亲手杀了皇凌夜不假,但皇凌夜与你如此相像,日后你让她如何面对你……” 凤云鹤一怔,风吹过,眼泪终是滚了下来,这些时日,凌卓偶尔的出神,神色便是复杂纠结。 克制住内心的翻涌,凤云鹤再没说什么。 夙歌则是宽慰的拍了拍他肩膀。 待到晚膳,凌卓独自张罗了一桌子饭菜,又拿了酒,给三人都满上,自己拿着酒挨个和他们碰了下。 “尝尝我的手艺,只有夙夙尝过,云鹤和东阳你们都没试过吧,来,尝尝。”凌卓将酒饮尽,夹了菜分给他们。 贺东阳没太多纠结,夹了一小块红色的就放嘴里,顿时脸皱成了包子,眼泪都掉了下来:“殿下你是不是下毒了?” 凌卓看他囧样没忍住,顿时捧腹大笑:“哈哈哈,这是辣椒,让你吃肉,你吃什么辣椒。” 贺东阳只觉得口腔舌头和肚腹都是如火般滚烫,伸舌头扇着风。 凌卓倒了盏微凉的清茶给他:“喏,喝一点解辣。” 贺东阳接过去一饮而尽,方觉得缓和了点。 夙歌见凌卓还有了恶作剧的心思,便把她拉坐在椅子上,从她手里拿走酒杯,将筷子放她手里:“你吃你的,不用操心我们。” 凌卓笑着吃了两口,看凤云鹤面色沉沉的看着她,也不吃饭也不说话,便问:“怎么了?” 夙歌斜睨着凤云鹤,蹙眉,示意他不要多说。 “殿下,和离旨意并未公布,你我还是夫妻。”凤云鹤面色阴沉,不顾夙歌的眼神提醒,终还是说出来心底的话。 凌卓放下筷子,想去拿酒盏,但手握着杯盏却无力举到唇边,攥着杯盏指尖发白,垂着眸子沉默了许久,方举杯饮尽杯中酒:“云鹤,对于你,我的决心未改,你已经痊愈,不必再执着于紫宸宫,出阁拜相,继承凤家,亦或者你喜欢江湖武林,这天下任你高飞,无论是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救我,就是要将我推远吗?那我宁可你不救,至少我这一辈子不会自此一日日活在遗憾里。明明我们就要过平凡的日子,却因殿下单方面决定放弃,便骤然失散的日子里,一天天的辛苦折磨。”凤云鹤愤然举杯饮尽杯中酒:“你所有的许诺轻易的收回粉碎,你让我如何心甘情愿的接受你的安排?!” 凤云鹤起身,盯着凌卓:“此生我是你记入宗祠的幕后之主,我不死,你便不可以另嫁他人。纵使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若是真想带走你,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凤云鹤话毕怒然摔碎了酒盏,转身离去。 凌卓没有去追,神色复杂的看着凤云鹤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淡淡一笑:“他如今竟然也会向我发脾气了。” “你的抉择都是冷静又狠厉,我与他深受其害。”夙歌垂下眼眸执了杯盏,自嘲一笑。 凌卓赧然倒了盏酒与夙歌的一碰:“对不住了。” 夙歌无奈摇头:“我已经看开放下,你不如多看顾他几分吧,以往他性子柔和内敛都是顺着你,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和无助,可见是真的被你惹急了,如果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只怕你更是会伤心了。” 凌卓抿着唇角看着夙歌,半晌终是点点头:“那我去找他聊聊。” “去吧。”夙歌拍了拍她肩膀,给她一些勇气:“阿卓,凤云鹤一直都是凤云鹤,他永远都不是皇凌夜。” 夙歌的话说的含糊,却是洞彻凌卓的心。 她确实……再见这样与皇凌夜一般无二的云鹤,脑海中不自觉的总是涌起皇凌夜的狠绝和肆意妄为的阴影,尤其是在海边被他按着头跪下之时的恐惧和屈辱……… 凌卓垂下头,手指摩挲着宫铃,缓缓点点头。 第282章 凭什么娶我 赫澜阁的陵水阁,凤云鹤满心沉郁,在夜色中几个起落便跃上陵水阁的房顶,独自一人盘腿而坐,看着月亮发呆。 清风拂来,吹拂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散在空中。 远远的便看见凌卓的身影出现在转角,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找他。 凤云鹤转了个方向,不想被她看见,但又忍不住去看她到哪里了。 凌卓走进陵水阁的亭子内,四下看了看,叹气:“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那么大个人了还说生气就生气。” 凤云鹤仗着内力强听的清楚明白,在房顶冷笑,心想知道惹人生气还故意抛弃,更是可恶。 “今天月亮真圆。”凌卓似是感叹。 凤云鹤抬眸去看,确实又大又圆,挺好看。 “不知道瑞霖的月亮是不是也和皇朝看到的一样。”凌卓感慨。 凤云鹤翻个白眼,三句话不离瑞霖,这是有多想去?! “找不到云鹤,只怕我只能自己去了。”凌卓说罢便似是遗憾的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某人便一阵风似的便把她拦腰抱了起来,凌卓定睛一看果然是凤云鹤,嘴角便不由自主勾起来。 此时他眼眸如若落满星光,一脸意外和惊喜的看着凌卓:“你的意思要带我一起去瑞霖?” 凌卓撇了撇嘴角,挑眉:“看起来你很不愿意。” “我愿意啊,臣愿意。”凤云鹤忙表态,随即又蹙眉:“奕雀皇要你去瑞霖,难道不是要你嫁给他吗?” 凌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从未明说过历劫需要我与他在一起,我也不确定他的历劫到底是有何条件。不过我不想嫁他,我与他只有好友之谊,远没到男女之情那一步。再说我可是皇朝次帝,他在人界不过是一个皇子凭什么娶我。” 凤云鹤忙点头表示无比赞同。 “那你一早便打算让我跟着你了?”凤云鹤问。 凌卓摇头,如实相告:“不,我是打算自己去的,离开亲友远渡重洋,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没必要拖累你们。只是方才夙歌说凤云鹤是凤云鹤永远都不是皇凌夜。我觉得对,是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自幼与你相识,云鹤一直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绝不是阴狠毒辣的皇凌夜。” 凤云鹤心中一滞,他亦是清楚自己与凌卓之间也有了皇凌夜这个阴影。但又知她做了选择便不会轻易更改,于是追问:“那和离书……” “你说了,没有公布天下,你还是记在皇氏宗祠的幕后之主。既然我想放你自由,而你不肯,那与我继续一起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反正我也是打算给自己谋个自由的未来……还有你顶着幕后之主的头衔只怕也没有人敢嫁给你……”凌卓话未说完,凤云鹤便低头吻住她的唇。 凌卓立刻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起皇凌夜,立刻想挣扎推开他。 但凤云鹤并未纠缠,而是轻柔的拂过,将凌卓抱进怀里:“阿卓,我真的好想你,我不许你再丢下我。” 闻言凌卓的心一寸一寸软下来,伸手回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前,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哽咽:“云鹤,对不起…” 凤云鹤收紧臂膀,而后又似想起什么,松开凌卓,从自己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枚戒指,执起凌卓的手,郑重给她戴上:“这次你可不许再把它取下来了。” 凌卓看着戴在自己手指上的正是那枚大婚时的戒指,玉质清澈透亮的飞鸟,他一直收着,如今与他另一只手上的飞鸟形成一对展翅的飞鹤,时移事易,重重波折,自己还是选择凤云鹤。 若非当日冲动原也不必如此境地… 凌卓自我反思,若是收到奕雀皇信时,若是能再沉稳一些,不那么着急做决定,或许能避免很多事情。 只是被提及情劫将至,如何让她不担心,凤云鹤此生已经受够磋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若是再折在什么幺蛾子情劫上,凌卓此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 但经历此番曲折,凌卓却是反而看清了自己的心,面对凤云鹤,纵使有皇凌夜带来的阴影,却依旧会对他心软,和不舍的让他委屈。 是爱情吗?或许更多的是亲情… 是想收在羽翼之下,可以包容和容忍的亲情… 第283章 不若杀了吧 翌日,夙歌得到凌卓的答复,见她终还是愿意放下一切和凤云鹤在一起,便也放心许多,警告凤云鹤不许再做出伤害凌卓。 与凌卓约定好,等她处理好盛都的事后便前往他所管辖之地的花城再聚。 凌卓与夙歌四目相对,内心复杂,这一次,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的,但是她再一次没有选择他,多年互为信念的日子里,一天天的思念着彼此,在可以在一起时,因为感情不再纯粹,彼此在心里逐渐越走越远,无法真正相守。 凌卓终是勉力一笑:“保重。” “你也是。”夙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说罢,调转马头带着数名护卫一同离去。 凌卓上前几步,一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里清楚明白,夙歌已经是此生回不去的曾经。 “马车准备好了,我们也出发吧,回家了。”凤云鹤上前来唤她回神。 “骑马吧,快一些,也带些路上必备的东西即可。如此一来,三日便可回到盛都。”凌卓心中已有计划。 三日?这是要日夜兼程,阿卓是认真的开始抓紧一切时间处理皇朝的事务了。 凤云鹤没反对,既然她一切都有打算,按她所吩咐的做就可以了,只是:“赫澜阁有几匹千里骢,我们骑千里骢的话最多两天就可以到,因此你不必太劳累,中间晚上还可以就近找个城镇休息一晚。” 凌卓点点头:“你的赫澜阁倒是家大业大,千里骢也有存货。” “一直为你备着。”凤云鹤着人去牵千里骢,他一早便做了两手准备,不管是坐马车还是骑马,都可以让阿卓可以尽快回返盛都。 凌卓看着凤云鹤的面容,与皇凌夜近乎神鬼难辨,偏偏气质截然不同,一个面上神色如冰似刀,另一个却是温润如玉,气质非凡。 有他在,凌卓从来无需操心太多。 “那咱们即刻便启程吧。”凌卓上前牵住他的手。 “好。”凤云鹤被她掌心的柔软温暖所感染,唇角上扬。 两日后的傍晚,一行人终是赶回了太和宫。 一进宫门,还未至内宫,便远远看见皇伊贤着了一身玄色衣袍,站在临渊街正在一直向着宫门口张望,负手而立,来回踱步的很是急躁。 见凌卓一袭天青色骑服,高束马尾,一头银发一马当先的疾驰进宫门,皇伊贤立刻上前几步去迎。 凌卓远远望见自己哥哥,泪水瞬间朦胧了双眼,这些日子的委屈和悲愤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疾驰到皇伊贤十数米之时便勒停千里骢,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跳下来,奔着皇伊贤便跑了过去,像小时候一般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皇伊贤抱着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但听着她的痛哭,又被揪的生疼,这可是自己打小娇养的妹妹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这是受了多少委屈…… “阿卓不怕,有哥哥。”皇伊贤拍扶着她后背,他收到凤云鹤的信,知道是自己这个打小性子便绵软的妹妹亲手杀掉皇凌夜时,他便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作为帝王,杀伐也是必修课。 只是……不知凌卓自己能否迈过被人俘虏的坎…… 见凌卓抱着自己哥哥哭的像个孩子,凤云鹤带人远远的下马驻足,谁也没有上前来打扰。 而一直跟着皇伊贤的宫人也退出去很远。 “哥哥知道阿卓受委屈了,哥哥必定替你撑腰,讨回公道。血洗北境残留的所有逆党,一个不留。此外皇隐白已经在那白色房间的影响下交代了不少密辛,如今也是该斩首示众了。”皇伊贤宽慰凌卓。 凌卓脸上挂着泪,心中奇怪,不知皇隐白交代了些什么,竟然让哥哥不再顾及他这一点皇室血脉要下杀手了。 凌卓抬眸看向皇伊贤:“哥哥,阿卓有事想与你说。” 皇伊贤拂开她脸颊上的碎发:“先回宫梳洗休整一下,朕着人备了晚膳,咱们兄妹二人边吃边聊。” “在昭和殿?”凌卓问,那可是她住了数年的皇伊贤的宫宇。 皇伊贤点点头,笑着说:“好久没有单独和阿卓吃饭了,甚是想念。” 凌卓心中酸涩,他们兄妹二人曾一起度过了皇朝最贫苦的时候,如今宫中的亭台楼阁和宫室越来越漂亮华贵,只有哥哥的昭和宫一如既往,哥哥不许内府重建,只是让内府每年定期修葺,便是在提醒他自己仍需要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为皇朝繁盛付出才行。 凌卓惭愧哥哥将勤俭保持住了,反倒是当年为她建造紫宸宫花费不少,光是按照她的要求定制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家具便是颇费功夫,更不要提那动物园的冷暖循环的系统,和巨大的蓝钻石房顶。 哥哥这些年把好的都留给了她,宠溺着,保护着,教导着她一步步长大。 安抚下凌卓,皇伊贤看向凤云鹤的方向,凤云鹤立刻与贺东阳等人单膝跪地行礼。 “你与小鹤日后打算如何?”皇伊贤有些语气冷然的看着凤云鹤,若是他没有赌气就走,那么阿卓这一头青丝至少不会化作银发。 “不能公布天下说我们和离,又不能从宗祠将他除名。除了我,他这辈子也不能娶别人。罢了,阿卓不想太多,得过且过吧。”凌卓想当缩头乌龟,能避则避。 皇伊贤则是淡漠许多:“得过且过?不若杀了吧。一了百了。” 凌卓抬眸看向皇伊贤,见他眼中阴沉一片,便知他没说笑,稳定心神,揽住他胳膊,头靠在他臂膀上:“哥哥,和离之事主要责任在我,若是我…” “你是帝王,他是该听令不错,但他做为你的夫君竟不懂的在你最需要他时多看顾几分,只是一味与你赌气,趁机去完成自己的私事。对他来说,究竟是你重要还是追杀一个插翅难逃的皇凌夜重要?!哥哥在你私库中找到你时,你虽被凤羽护住心脉但那般气息奄奄的模样,你敢说你不是因他而难过?!” 第284章 皇朝尊重你的选择 “你心心念念救了他的命,不肯放弃他。可在你因情劫而六神无主时,他又在哪?!难道你不是为了让他避劫才让他离开吗?他明明知道你用心良苦,却没有体谅你,只顾着与你赌气。既然如此,就算不杀,也不必再回紫宸宫了。”皇伊贤自是不肯妹妹再犯傻。 如今他后悔了,他后悔没有将妹妹和夙歌牵在一起,而是棒打鸳鸯,如果同样的情景下是夙歌知道凌卓因为情劫而让他离开,那么他誓死都不会放开凌卓一个人面对一切。 “哥哥……”凌卓低下头,神色落寞:“我明白哥哥心疼我,但云鹤罪不至死,和离并未公之于众,他还是我的幕后之主。他自知己过,我也不想再多提,况且即便是我放他走,他亦不能再自由婚嫁。我与云鹤,如今不止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亲情,我不忍看他因此愧疚一辈子。此事就此揭过吧。” 皇伊贤见她神情低落,便按下心头的火气,揽住她肩膀:“罢了,听你安排,先回宫梳洗一下,咱们再慢慢聊。” 凌卓点点头,对凤云鹤招手示意回紫宸宫。 回到久违的紫宸宫一番梳洗更衣后,凌卓让凤云鹤去看看皇后与小忆。 自己则是前往了皇伊贤的昭和殿。 皇伊贤命人备了一桌饭菜和酒水,待凌卓入座后便屏退侍从。 “赶路累坏了吧,先吃点你喜欢的垫垫肚子。”皇伊贤说着便给凌卓夹了一着肉丝放在她面前的白玉碟中。 凌卓则是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放在他碗碟中:“哥哥也吃。” 兄妹二人沉默着吃了些许饭菜,皇伊贤放下筷子,倒了盏清酒放在凌卓手边。 给自己也满了一杯:“日后有何想法?” 凌卓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筷子,拿起绢帕擦了下唇角。 哥哥这是知道了她的决定。 “我已去信给了奕雀皇,他的回信大概近两日便会到。” “阿卓,若是你想抽离龙脉哥哥不反对,但必须让他确保你安全才可以去做。” 凌卓点点头:“哥哥我明白,你放心。如今我与龙脉已经基本融合,我可以掌控皇朝龙脉,修复龙脉。此次去信与奕雀皇,我并非一定要让他抽离龙脉,我只是觉得龙脉上有些力量一直在影响着我。”凌卓面对皇伊贤才真正吐露真言:“圣佑不在,我只能求助于他。” 皇伊贤惊愕的看着凌卓:“是不是会影响皇朝?” 凌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在我手刃皇凌夜后,我便总在梦中感受到自身龙脉的气息变了,没有了以往的温顺沉寂,而是若即将喷薄的火山,有不能被我控制的力量一直蠢蠢欲动。这股力量目前被我用心神压制着,但若是越聚越多,我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皇伊贤蹙眉,妹妹背负龙脉这么多年,第一次如此详细的与他讲其中关窍,想必是真的遇到了解不开的难题。 于是他点点头:“若是来回书信太慢,不若亲自去趟瑞霖也好。” 凌卓苦笑:“我怕自己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此次回盛都必然是要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我才能成行。” 皇伊贤抬手揉了揉她额发,她因梳洗过,长发未盘起,只是松散的用丝带束在脑后,手感依旧,放心许多:“阿卓长大了,不管你选择哪一条路,只要能不伤害你自身,哥哥都支持你。” “哥哥,我倒是并不担心自己。此番被皇凌夜所劫掠,身受折辱时幸有奕雀皇所赠的凤羽相护,让他不能侵犯于我,否则阿卓背负龙脉连死都是奢望。”凌卓叹息:“所以,我如今对是否真正要割舍龙脉,也是很纠结。不知道龙脉抽离出去会不会对皇朝带来什么影响?” 虽是听凌卓将被劫持后的事轻描淡写的带过,但皇伊贤心已经被惊天骇浪所倾覆,他实在无法接受和忍耐自己妹妹被皇凌夜欺辱,不知凌卓怎么熬过来那些磋磨,尤其是那句连死都是奢望,让他眼眶都红了起来,握着杯盏指关节发白,手都在颤抖。 阿卓不怕抽离龙脉后自己怎样,而是还在担心皇朝.... 皇伊贤心如同被刀绞,他一直认为自己把妹妹教育的很好,万事以皇朝为重,才是合格的帝王。 可是现在,他突然很后悔,后悔没让她学会自私一点,也关爱下自己。 凌卓她本就不属于这里,不属于皇朝,她是最有理由可以自在任性的那一个。 可是她没有,没有骄纵,没有奢靡,没有贪图享乐。 而是在幼时自与他达成一致的目标后,十数年如一日的认真的贯彻着对皇朝的承诺。 把他想重建皇朝盛世的理想也作为她自己的理想,多年来发展经济,勤俭自身,把大笔的银钱全部用皇朝重建之上。 凌卓失踪前,程容若前去赈灾,还曾得了她的赠予,凌卓不知,正是她的那笔银子,挽救了地处偏僻不在此次赈灾之列,一个郡县上下数千人的生计和重建难题。 当地百姓为此奉上了万民伞,在当地为次帝建祠筑像流芳千古,命后世子孙亦要感谢次帝的荫庇之恩。 而北境之争,若非凌卓一力发展海上贸易,开采矿石售卖,为发展火器积累了大量银钱,能在最后决战时提供碾压式的帮助,又果断的命夙歌兵行险着,二人决胜千里,若非如此皇隐白度过冬日后在妖族的帮助下反扑,皇朝还不知能不能获胜。 还有千阁学府,如今改革后的第一届结业的学子,在春闱中以卓越的实力,霸榜了前百名,更是男女学子都有的同台竟艺,为皇朝注入了丰富且积极向上的新鲜血液,用在学坊学到的新思维新理念,影响朝局,改变皇朝的未来。 阿卓一直认为自己做的不够好,但她却不知道,她就像一颗落入贫瘠土壤中的雨滴,让这片大地逐渐复苏生长出了新的生命,并且绵延不绝的蔓延开来,将整个皇朝点亮。 皇伊贤缓缓一叹,起身,整理下衣袍,神情郑重的对凌卓拱手一礼。 凌卓本不解其意,但在他一礼时,便顿时坐不住了,跳起来,后退两步,又上前想扶哥哥,手又无措的顿住。 “凌卓,皇伊贤谢你多年来对皇朝的付出。此生有你,是我之幸事,也是皇朝之幸。皇朝的帝王之位永远为你保留,今后的路,皇朝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做你的坚强后盾,绝不会成为你的负累。”皇伊贤语气郑重,神色肃然。 凌卓一愣,他们上次如此郑重而平等的对话还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随即顿悟,哥哥这是要放她自由。 第285章 不配与她走下去 一时间,多年的沉重枷锁被卸下一般,自己求之不得的自由,不用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去任意而为的自由。 可以婚嫁的自由,可以四处去游历的自由,这是自己多年兢兢业业,和忍辱负重换来的自由,可如今这些,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凌卓上前扑进皇伊贤怀中,抱着他的腰泣不成声,她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一天,哥哥将她排在了皇朝前面,可以不管皇朝如何,也要让她自由的去做自己。 皇伊贤抱着凌卓,如今她已经是个真正的女子,身高到他下颌,再也不是那曾经挂在他身上的小奶团子。 轻轻拍抚她后背:“好啦,都是快二十岁的人了还哭鼻子。说起来,若是抽离龙脉,说不定你也可以做人娘亲了。到时候若还是这般,可是会被嘲笑了。” 凌卓立刻打退堂鼓:“那便还是不抽离龙脉的好,我想起来小忆的哭闹就脑仁疼。” 闻言,皇伊贤一愣,随即深有同感的点头,凤云鹤离宫之际便把皇凌忆交回到了皇后宫中,皇伊贤每每去皇后宫中,便是满耳朵都是孩子的哭闹声,他打小便没少被凌卓哭唧唧的样子折磨,如今被自己儿子又勾起惨痛的回忆。 也因此,只要太和宫有年幼稚子的嫔妃宫中皇伊贤都避之唯恐不及,多是赏赐关心,人倒是都少去几回,此乃后话。 每至此时,他反倒很佩服凤云鹤,他竟然能十分淡定的抚养小忆,并从未有任何怨言。 好像这个身为幕后之主的妹夫,除了长得不错之外,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可取之处的。 有了哥哥的支持,凌卓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回到紫宸宫,凤云鹤却不在,织锦说幕主去了后方的宫苑。 凌卓便一路走向他们的动物园。 他们不在宫中时,平日也有人一直打扫照顾着这些动物,因此待看到凤云鹤的身影正怀抱着兔子,另一手拿了梳子给胖嘟梳理着毛发。 静静的走过去,坐在离他不远的秋千上,两人沉默许久。 这些日子,纵使已经说明不会放手,说着凤云鹤是凤云鹤永远不是皇凌夜,心理上可以安慰自己。 但生理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抗拒,再没有以往的痴迷缱绻。 凌卓努力克制自己心底的阴影,可是哪怕凤云鹤只是轻轻吻她,她也会忍不住浑身颤栗,更不要提夫妻之事,更是只能一次次把他推开。 被掳走之后的事,是凌卓不愿再碰触的伤痛。 早在被皇凌夜劫持第一夜,皇凌夜便对她豪取掠夺,凤羽护住了她最后的底线,可是却护不住皇凌夜对她精神上的折磨。 眼见得不到凌卓,不能凌辱她的身体,皇凌夜便他把她绑起来,逼迫她看他与青楼女子房事,在她面前用尽手段又禽兽之举羞辱那些女子。 这些都是凌卓无法与人言说的阴影,尤其是皇凌夜那与凤云鹤一般无二的面容,更是她想忘都无法忘掉的画面。 更不要提,皇凌夜在房事中将那些女子侵占后用匕首残虐她们的身体,任由那些女子在被欲望冲上云端时被利刃穿透下体死不瞑目,大片大片的血蔓延在地面上浸透了凌卓的衣裙,任凌卓无声的哭喊也没有停止分毫…… 愤怒和不甘一直灌满了凌卓的心脏肺腑,让她失去理智的想杀人。 这些都是皇凌夜的报复和阴暗的手段,凌卓反抗过,可逃不掉也避不开,得到了更多的欺辱。 她便只能忍辱负重的假意屈服顺从,只求他不要再伤害折磨那些无辜之人。 后来在皇凌夜玩够了,态度缓和一点后,才敢慢慢试探和提条件交换,只为了让他能不再一门心思换着花样沉溺在对皇朝的报复之中。 直到最后她对他那一击必杀,也是在凤云鹤将皇凌夜包围确定他再也逃不掉才沉稳出手。 皇凌夜死在她手中,是她唯一的安慰,可也是在她扎根在心底的心魔。 “阿卓。”凤云鹤看着有些出神的凌卓轻轻唤了一声。 “嗯?”凌卓回神抬眸看向他。 “那几只小鸡也带了回来,你可有何安排?”凤云鹤指着角落。 凌卓便看见四只个头还不大的小鸡周身白色羽毛,正开心的扑着翅膀,追逐着啄食。 这是皇凌夜唯一的善念。 “没什么安排,就在此吧。”凌卓神色淡然,兴致缺缺。 凤云鹤点点头,而后便忙着去打水,给胖嘟擦一擦大熊爪。 凌卓轻轻摇晃着秋千,这里的一切,皇朝的一切都是她一点一点按着自己喜好所建造的,若是真的要离开,凌卓说舍得那是假的。 她告诉他们想去瑞霖也好想抽离龙脉也罢,都是满心的纠结和迷茫,她不舍得自己所爱的一切,但点点滴滴又因着皇凌夜而变得无法一如曾经的看待。 “殿下,您等的回信。”殿外传来织锦的声音。 凌卓一怔,信竟然早了两日到了,她看向凤云鹤,与他对视片刻,而后迈步走向殿门。 “阿卓…我们还能回到之前那般吗?”凤云鹤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语气轻柔易碎。 凌卓身形一滞,缓缓垂下头,而后扬首坚定的说:“云鹤,人活着,总是该往前看…” 或许时间会抚平伤痛,眼下她真的做不到… 凤云鹤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心向下坠,若是能在她提起情劫之时在马车上抱住她,告诉她自己永远在她身边。 在她交给他和离书时,没有掉头就走,如果能坚定的不与她分开,安抚她的难过和悲伤,那么一切…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明明那时,她远比任何人都难过,她明明是在为了不让他有事才做的决定,她其实不想和他分开,那被泪水浸湿的和离书,和一头银发就是证据。 可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去抱紧她,而是丢下她自己独自面对一切…… 关于凌卓在皇凌夜手中的遭遇,这些时日他已经了解差不多,明知黑暗,他本不该查,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凌卓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抗拒他。 他知道了,但也因此更不知该如何才能去抚平她的创伤。 他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面对阿卓,连拥抱的勇气都没有了。 凤云鹤啊凤云鹤,你自诩爱着她,可你根本不懂她,也没有真正用心去了解她的内心世界,不知道她越是坚强越是脆弱不堪一击,不理解她其实需要一个肩膀依靠,一直活在被她包容和宠溺之中,才会任性的不顾她的感受, 真如夙歌所言,凤云鹤你不配与她再走下去…… 第286章 你为何不躲 书房,凌卓拿着瑞霖皇氏所用的金色信笺,反复看了几次,上面就只写了:等着,本君会去寻你,这几个字。 其他关于她对龙脉的迷惑和问他为何一定要她去瑞霖,一概没回。 凌卓叹了口气,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既然如此,凌卓便把信笺丢在一边,既然如此,爱咋咋地吧,摆烂了。 入夜,凤云鹤拿着被凌卓丢在桌案上的来信,眸光落在信笺的字迹上,缓缓叹了口气,将信笺收了起来。 待回到寝殿,凌卓正靠在软枕上查阅她不在的日子皇朝所有的邸报,待看到学府今年的结业学子分派各部的情况公示时,不免多认真几分。 凤云鹤坐在另一侧,想了想也拿了一卷未读完的书在手里,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凌卓又翻看了几页,从一侧拿了一摞帖子一一看过,不禁神色落寞几分。 都是好友们的拜帖,是在假次帝回宫后递进来的,一直无人回复,便就一次又一次的递进来,多多少少攒了二十多封,其中大部分都是明月的,她非朝中之人,凤无双和贺东阳潘非鱼都知道寻回来的是假次帝,但却苦于保密不能告诉她。 眼看着最后的日期便是昨日,凌卓打开拜帖,里面是明月已经平静许多的倾诉,告诉阿卓想她了就来看看她,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她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迫不及待的想告诉凌卓这个好消息,但阿卓却不肯见她。 字里行间没写思念,却满是思念。 凤云鹤见她红了眼眶,便问:“明日有何安排?” 凌卓放下帖子:“我想先去看看老任他们。” 凤云鹤抿着唇角,不出他意料,阿卓始终挂怀着死去的暗卫,点点头,伸手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我陪你。” 凌卓看向他,点点头,犹豫一下,努力克制着抗拒感,上前试探着揽住凤云鹤的腰,把脸颊贴在他胸口。 凤云鹤看出她的迟疑和勉强心中一痛,揽住她后背,轻轻拍抚:“殿下,奔波千里也是累了,早点休息吧。” 凌卓闷闷的嗯了一声,抱了片刻,而后松开手,转身沉沉睡去。 凤云鹤看着她的背影,心若被刀割,踌躇很久,方伸手试探着把她揽进怀里,见她熟睡并未抗拒,这才放心了些。 深夜醒来,凌卓发觉自己在凤云鹤怀中睡着了,他熟悉的气息把她包围起来,干净温暖纯粹,一如她曾经所喜欢的那般。 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 凤云鹤未醒来,但下意识把她紧紧抱住。 凌卓心中的滋味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的复杂难明,只有他的拥抱可以治愈安抚她的心。 又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凤云鹤轻微的缓了下酸麻的手臂把凌卓惊醒,一脸警惕和防备的撤开身子,浑身紧绷的看向凤云鹤,但只是须臾,她回过神来,便神色松弛下来,口头有些发涩的唤了一声:“云鹤…” 凤云鹤自是没漏过她那一瞬间的神色,那种仓皇无助像被惊扰的小兽一般的恐惧感,刺的他双目都发痛,伸手把她揽回怀里,忍不住声音哽咽:“殿下,你回家了,别怕…殿下……是臣辜负了你…若是臣在你身边会让你如此难过,那么臣必然不能再这么任性执着让你伤心。” “云鹤…”凌卓自知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刺痛了他的心,伸手揽住他的腰:“云鹤,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下意识的抗拒更是真实的刺痛人心… 凤云鹤脸埋在她颈间低声的流泪,他无力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内心的煎熬和苦痛将他击溃…… “云鹤,我…”凌卓只觉得所有解释都苍白无力,她刚刚也是睡的懵了,被惊醒还以为是皇凌夜,此时满心懊悔,她知道肯定伤了凤云鹤,这种伤害,于她也同样是折磨。 凌卓心中犹豫再三终是闭上眼眸,上前吻住凤云鹤的唇,久违的气息和心跳逐渐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唤醒。 凌卓逼自己沉迷其中,逼凤云鹤回应她。 凤云鹤见她执着,便放下所有顾虑,倾情投入,数月来的思念和渴望化作最深切最原始的力量,将他们之间支离破碎的感情重建一片一片粘起来。 在他将要进去那一刻,凌卓脑中骤然闪现皇凌夜的匕首刺入那些女子身体中的画面,正是从上一刻的极致欢愉中血液四溅的崩落。 凌卓忍不住身体发抖,凤云鹤迟疑着没有再动作,而是伸手与她十指相握,额心相抵:“阿卓,是我,我是云鹤。” 说罢轻轻吻上她的唇瓣,轻柔耐心的引导她慢慢放松下来。 凌卓紧闭着双眼,不停的流泪,浑身抵抗的力气一点点被瓦解,终是服从了他的安排,接受他温柔的安抚。 待被他领上云端之时,凌卓回抱住凤云鹤,一口咬在他肩头,直至血腥之气弥漫在口腔里,带着所有的戾气,和因为他没有同样关爱自己,心底深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怨气。 凤云鹤抱着凌卓,一声未吭,任她唇边流下殷红的血,顺着他的臂膀一滴滴落在她胸口,绽开一朵朵刺眼的红花。 凌卓缓缓松口,唇边下颌上都是血,委屈和悲愤的看着凤云鹤:“你为何不躲?” “若是殿下能好受些,哪怕杀了臣都可以。”凤云鹤扶住她后脑勺吻上她的唇,任血液的甜腥味混杂进自己口中,一如他们二人此时的心情那般复杂苦涩。 彼此的眼泪混合交织在一起蔓延在缱绻的唇瓣上。 二人拥着流泪,不停的向对方索取温暖,凌卓方真正觉得自己对他有了切实又熟悉的感受,这是云鹤,这真的是云鹤…… 待到天光蒙蒙亮,二人在暖香阁梳洗过后,便着了素衣,带了些鱼肉祭品和几坛子子酿,轻车简从的前往昭和陵侧畔的紫宸陵,这是为凌卓百年后所备的陵寝,此时尚未修葺完成。 任轻风等人护主身死,皇伊贤深知凌卓心意,特许了他们葬入紫宸陵的臣公陵园,以伴君侧。 第287章 愿你肆意而活 此处为皇家历代帝王的陵寝群地,地处偏僻,又有重兵常年驻守,因此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烟。 凌卓与凤云鹤带了些暗卫到达时,日头已经升至半空。 待供品放置好后,凌卓命众人在陵园外等着,独自一人提了子酿为任轻风等人墓碑前的酒碗满上后,便靠坐在任轻风墓碑前,与他闲聊:“老任,平日里你最爱这口子酿,又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本殿要,便总是想了法子的拿民间趣事跟本殿换。如今我给你带来了不少,你慢慢喝,不够了你就托梦给我,我再给你送一些来。” “喏,你看,这辣子鸡也是你喜欢的,本殿可是一大早下厨为你做的,你多吃一些。” “至于青菜,知道你不喜欢,我就没带。做人时为了活着不得不营养均衡都得吃,但你已经是鬼了,没关系的,喜欢吃什么就多吃一些。” “唉,老任,本殿是不是有好几年没给你涨过工钱了?也不知道你够不够用,你放心,本殿会给你的青龙帮发一笔抚恤金,而且青龙帮那边有我师父,便谁也翻不起大浪来。上次让你查的那些依附青龙帮的小帮派横行之事,你的好门主我师父已经着人清剿了。” “老任呀,我好想回到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不可一世的任轻风,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至少你是鲜活的,而不是躺在棺材里,都不能和本殿拌嘴了……” 凌卓拿了方巾帕细细擦拭着他的墓碑,上面刻着次帝近卫首领任轻风之墓,擦着那熟悉的名字,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这才是陪伴她最多的那个人,隐在暗处,在她身边,数年如一日,毫无怨言。 初见时他轻浮看不起她这个小丫头,后来被夙歌教训得知她身份后便认真卖力的去学习如何做好暗卫,他是脑子一根线不够灵光,但无论是凌卓替帝王迎亲时,他细心的为凌卓牵马,还是在凌卓大婚时一直陪护她左右。 任轻风多年陪伴,如影随形,已经是合格且优秀的暗卫,然而凌卓亲眼看着他被皇凌夜击杀在未央街,这其中痛楚无以名状。 凌卓在任轻风墓前坐了很久,直到日近傍晚才告别:“任大哥,一路走好,若有来生,愿你肆意而活。” 待她走出陵园,神色平静许多,骑上千里骢信步由缰的缓缓走在山路上,望着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大地上,镀了一层绚烂的橘色。 像与夙歌贺东阳解决贺家老祖事件回地坤院时一样…… 也像凤云鹤第一次请求入住紫宸宫,自己与任轻风回城时一样…… 原来一晃间,竟然过了那么多年…… 曾以为自己的心老了,现在连变老的心都碎了…… 可这又怎么样,终究要活下去,还有要做的事,还有未完成的理想。 凌卓信念坚定下来,一挥马鞭,千里骢立刻若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这个世界,有阳光必然有黑暗,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阳光强盛起来,照拂万民,逼退黑暗,而不是被黑暗侵蚀吞没。 自今日起,凌卓无畏过去。 自今日起,凌卓无惧将来。 皇凌夜带来的心魔,她也必将从心里它拔出,她将不再困于自己世界的生存规则,不再困于是否杀戮的道德捆绑。 在皇朝,凌卓就是新规则的缔造者!柔则兼济天下,伐则守护苍生! 手握利刃,剑指苍穹。 第288章 将程家灭门不成? 数日后,凌卓处理完朝中事务,前往学府意外得知程容若的妹妹程容琳已经寻回,人已到盛都的消息。 念着自己曾用其名在学坊读书才能结识一众好友,于是赏了不少东西到程府,算是答谢,也是为她在盛都贵女圈子里撑腰。 如今程容若肩负学府要职,手握学子选拔,任用,乃是皇朝炙手可热的重臣,远比入阁拜相更让人尊崇羡慕。 因此,前去程府恭贺程小姐回府的人将门槛都快踏破了,再有次帝的赏赐和帝王的赏赐,双重加持下,程容琳瞬间变成了盛都的热门人物。 她意外自己能获得如此多的关注,直到无意中听闻次帝曾用她的名字和身份在学坊读书,这才结识了夙侯,他们二人也曾是出双入对令人称羡的一对璧人。 程容琳顿时觉得次帝所赐的那些都无比刺眼,被次帝抢走了本属于她的一切的心思逐渐将她吞噬。 乃至于,凌卓见到程容琳第一眼,就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敌意。 此时她已经不是可以容忍尹月初放肆的次帝,而是经历过黑暗风雨成长起来的凌卓。 凌卓不动声色的与程容若聊着学府的近况。 “殿下,今年新学子入学,军事院也新招收了一批,因着考核比较严格,内审又要求高所以人数不多。”程容若还是在凌卓回宫后第一次见她,只觉得一向温婉淡然的殿下变了,虽然还是面带笑意,但眸子里满是清冷。 “军事院的学子贵精不贵多。无妨,本殿想着,在军队中也选拔一批身世清白又有潜质的将领前来进学,免得军中多是大老粗,下达的军令和邸报都看不懂。”凌卓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此事本殿已传信与夙侯,还是从他军中先选来试试,他带的兵,本殿放心。” 听她提及夙侯,一直坐在程容若后面座位了垂头绞着手帕的程容琳抬头飞快看了一眼次帝。 凌卓眼角余光将她那一瞬间的不满怨恨眼神收在眼里,念及程容若所说是夙歌在北境寻回程容琳,便猜出几分程容琳的心思。 算了算时间,夙歌来赫澜阁找自己,也差不多是程容琳启程前往盛都而来的日子,便可知夙歌对她无意。 “程大人,令妹如今已寻回,日后有何打算?”凌卓看向程容琳,淡淡勾起一抹笑意:“说起来本殿与她也有缘,若非年少时借用她身份,也不可能有机会出宫历练。” 程容若见次帝提及自己妹妹,忙拱手一礼,谦逊:“殿下言重了,陛下已为殿下安排好一切,不用令妹的身份,也还有备选,并不是非一不可的。” “哦?是吗,本殿也是今日才知。”凌卓意外哥哥竟然还有过其他准备。 程容若笑起来,提起当年之事,不由得感慨:“当年陛下是为殿下准备了已在战乱中被灭门的后寻回的云国公孙女的身份,但后来顾忌云国公的嫡孙女曾有与家,也就是当今夙侯指腹为婚的一道传言,怕影响到殿下,于是才作罢。若是殿下以云国公家仅存的嫡孙女身份入学坊,当时便不会有人敢欺负殿下分毫。也因此,才让下官妹妹沾了些殿下的光。” 原来自己与夙夙,还有过这样的擦肩而过。 凌卓淡淡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本殿与夙侯此生注定便是如此。” 她话中的惆怅遗憾和释然毫不掩饰。 “殿下与夙侯心意相通,互相信任,是知己,远比相守更深厚。”程容若似是感慨似是劝慰。 程容琳听到他们的话却是愣在原地,原来……原来次帝并不是非用自己的名字不可,更谈不上豪取强夺。 原来…她与夙侯是有缘无份,原来他们之间感情至深,所以夙侯所说他已有妻,难道是…… 那么自己难道错了吗?她一直以为夙侯是被次帝巧言蒙蔽,才会如此痴迷于次帝。 如今可是自己哥哥亲口坦言的过往,连次帝本人都不知道的过往。 “容琳与本殿年纪相仿,程大人若是有为令妹看好的夫婿,可以告诉本殿,本殿为她赐婚。”凌卓端起茶盏,撇去浮叶,眸光垂落在茶水上。 “臣还未…”程容若话还未说完。 程容琳已经起身跪了下去:“殿下,承蒙殿下厚爱,民女有一不情之请。” “容琳,不得无礼。”程容若蹙眉轻斥,这妹妹在民间走失多年,礼仪规矩还未学到位,自己与次帝回话,哪有她插嘴的余地。 凌卓淡淡摆了摆手:“无妨,让她说吧。既然是不情之请,那本殿倒是想听听有什么不情。” 程容若与程容琳俱是一愣,程容若混迹官场立刻察觉到次帝不动声色外表下的危险气息。 他想阻止程容琳却已经来不及,程容琳以头触地:“殿下,民女于北境承蒙夙侯所救心生爱慕,又于夙侯府中小住月余,民女深感夙侯孤身一人甚为孤寂,甚为不忍。民女自知多年漂泊颠沛流离,已无清白,自是不配与夙侯为妻,但念殿下心念夙侯,又与民女有缘,想求殿下恩赐民女嫁与夙侯为妾,当牛做马,侍奉左右。” 她话一出口,程容若已经大惊失色,直接跪拜在地,大气不敢出。他想起一夜被灭门的尹家,虽然他始终认为那不是次帝所为,但绝对与次帝有关。 如今自己妹妹竟然步了那尹月初的后尘,又要与夙侯搭上关系,谁不知夙侯乃是次帝的逆鳞,自己程氏一族可刚刚步入正途,难道今日便要因为妹妹一言自此举族倾覆了吗? 程容若此时懊悔,宁可没有寻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 “哦?甘愿为妾?可夙家门风甚严,不许夙氏子弟纳妾。况且,本殿赐婚,万没有赐人为妾的道理。”凌卓没有发怒,而是轻描淡写,四两拨千斤。 似是还颇为诧异的看着跪在地上程容若:“程大人,你跪下做什么?莫非以为本殿还会与令妹计较这点子小事将你们程家灭门了不成?” 她话说的轻巧,却是把程容若又惊了一身冷汗,不对,这不是曾经性子绵软的次帝,就算曾经的次帝也在此情此景下说同样的话,但语气中绝不会有上位者的睥睨和冷若冰霜。 程容若努力稳定心神,站了起来躬身一礼:“殿下,小妹流落在外多年,不懂礼仪规矩,此番出言冒犯殿下,臣回去后必然责罚于她。” 第289章 也第一次来? “哥哥…”程容琳不解身为重臣的哥哥为何对与自己差不多的小丫头如此敬畏。 就算是次帝,身为帝王为何非要插手臣子嫁娶之事?她想赐婚,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让她赐婚而已啊! 沉默片刻,凌卓缓缓起身,踱步至依旧跪在地上的程容琳身前:“既然不知礼仪规矩,那便是该好好学学,程大人家学渊源颇深,也不能因她被败坏,自今日起,程容琳入学千阁学府,不许用本名不许暴露你程氏之女的身份,在学府踏实进学,认真看看这个世界,清白不过是你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只有你自立自强,才能无愧于己身。你喜欢夙侯,就要证明你足够好,足够匹配,他需要的是与他并肩而立之人,而不是一个后宅乞求他怜悯的妇人。” 程容琳浑身一颤,次帝的话竟与夙侯的话近乎一致,他们并非看不起泥泞中挣扎的人,而是看不起在泥泞中堕落的人。 进学…这是程容琳想都没想过的一条路,她无助的看向哥哥,程容若面色已经缓和下来了对她点点头。 还好,次帝殿下终究对亲近之人还是颇为照顾,一如既往的善良,这才让程家逃过一劫。 “那…殿下,民女…民女还能有嫁与夙侯的机会吗?”程容琳迷茫,她心中还有那高大伟岸的身影。 “夙侯的嫁娶由他自己做主。这是陛下的旨意,你是否有机会应该去问夙侯本人。”凌卓转身走向殿门,语气平和:“但本殿希望程容琳能做一个心思纯净,骄傲自信一往无前的女孩子。” 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看着凌卓的身影走出门外,程容若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妹妹,什么也没说,便去处理公务,安排妹妹进学府的身份。 程容琳则是扶着太师椅缓缓起身,她明白,在她面前已经不是泥泞和崎岖,而是铺就好的坦途大路,若是自己一门心思拘泥于过去,只想为奴为婢与人做小,那么只会被人看低看不起,若是自珍自爱,自立自强,或许未来可期。 程容琳出神的望向门外的阳光,看着远去的次帝的背影,她一头银发被风吹拂,衣袍翩飞,如梦如幻,似神明行走在人世间,普渡着芸芸众生。 凌卓独自一人漫步在学府中,近些日子朝中关于火器,王阳子又展示了他新进提升研制的几种更加便携的火器,手枪因材质稀缺不能制作,但长枪却是因构造可以制作,亲手试了几次,凌卓觉得还不错,可以量产一批,给暗卫们装备上。 若是当时任轻风他们有枪在手,任皇凌夜再厉害,只怕也万不能伤害任何一个人。 凌卓惋惜,但也鼓舞和褒扬了王阳子,他在火器一道上是越来越深入和成功了。 学府中新晋学子不认识凌卓,纷纷驻足指指点点,被一些老学子发现,立刻教育一顿赶苍蝇似的撵走。 在行至学府广场时,凌卓才恍然发觉这里竟然聚集了许多人,这些人服饰各异,都不是学府之人。 凌卓正奇怪怎么放了外人进学府之时,众人看到她却是纷纷跪拜在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后直起身抱拳于胸前:“参见恩师次帝殿下,学生们听闻殿下巡视学府,特来觐见。” 原来是已经结业的学子。 “都起来吧。”凌卓笑着点点头:“许久未见,还好吗?” 学子们闻言,顿时红了眼眶,他们都知殿下被逆党劫持一事,只恨自己不能守护好背负龙脉又为他们开创平等进学机会的殿下。 “殿下,臣已经在户部任职了。” “殿下,民女开了间成衣铺子。” “殿下,草民今年种的地收获了二百斤粮食。” “殿下,草民种的西瓜可好了,给您带了些。” ……… 言谈举止间,彼此的笑容和自豪感感染着凌卓,将她沉寂的心逐渐温暖点亮。 不知不觉眼中盈满热泪。 “殿下,您看,这是什么。”众人说着齐齐铺展开一面三四米宽的旗帜。 凌卓惊讶的捂住嘴,被那耀眼的红色耀进心底,从未想过在这一个世界还能看到,触摸到自己所爱国度的国旗,惊喜的伸手抚摸着上面的金色星星,不禁泪如雨下。 “殿下,我们所学的书籍上都画着这面旗帜,想必是您所珍视的,我们把它制作出来送给您。希望您喜欢。”有学子上前来说道。 凌卓笑着点头,泪水扑簌簌往下落:“喜欢…喜欢…我很喜欢…这是我所在世界的国家的国旗,是它带给我们自主和平的生活,是它有着悠久的文化可以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也能做出自己的贡献……” “殿下,您所在的国家一定很好吧?”有学子问。 “很好,真的很好。我想让皇朝也变得如它那般好,传承它的文明和思想,盛开自由平等的花。”凌卓细心的抚平国旗的褶皱,直起身颔首:“谢谢你们,这个礼物无比珍重。” 众人忙拱手一礼,齐声道:“愿殿下一生顺遂,光芒璀璨,映照万里河山,翱翔九重天。” 凌卓望向众人,看着每一张面孔上真挚和殷切期望的眼神,心中激荡,原来,自己真的在逐渐改变了这个世界。 曾在迷惘世界弱肉强食规则的自己,如今看到了自己种下的思想种子,带来了光芒和希望。 如今回头看,对于皇朝凌卓已无愧于心。 临行花城之际,凌卓终是约了一众好友在紫宸宫相聚。 众人接到帖子都万分惊喜和意外,惊喜凌卓相邀,意外相邀在紫宸宫。 待到太和宫内宫,已有人引领一路前往紫宸宫。 今日设宴在紫宸宫的垂花厅,此处还从未启用过,如今踏足此地,饶是凌卓自己也是意外,没想到此处繁花似锦,流水潺潺,甚是意境之美。 “你这表情,莫不是也第一次来?”明月挽着凌卓的胳膊,打趣她有些错愕的表情。 “实不相瞒,我确实第一次来。平日我最多也就到后殿,这附近的宫宇都是哥哥为我纳臣准备的,只是没什么用都空置了,平日我也没招待过什么人,所以对此还很陌生。”凌卓上前嗅了嗅一朵开的艳丽的红色花:“味道还不错。” “所以此次宴饮也是幕主大人操持的吧?”潘非鱼无情戳穿凌卓。 凌卓无奈摊手:“我对宫里不熟。只能他来办了。” “住了十几年还不熟,殿下真是脸皮越发厚了呐。”凤无双戏谑的说道。 “没办法,本殿是个路痴。”凌卓无奈摊手。 众人笑了起来,默契的都不再问她为何一夜白头,如今她回来,在大家面前还肯放开自己内心,如此便已经很好了。 第290章 约定已成 “明月,如今三个月,胎象是否已经稳妥了?”凌卓挽着明月胳膊让她靠坐在软榻上。 凤无双也端了盏茶递给明月。 “嗯,已经好多了,前阵子可才叫难过,一丁点油腥味都闻不得,看见什么都没胃口,吐的难受,但我娘说,这都是正常的,她怀了我们兄妹四人,也就我二兄长是个体贴她的,其他的自查出有孕都似讨债鬼一般,吐的昏天暗地,险险要了半条命。”明月饮了口茶手覆在小腹之上。 “说起来,我想起来我母亲怀我小弟之时,确是没什么大碍,能吃能喝的。”凤无双拿了个橘子剥了皮,递给凌卓一半,明月一半,而后自己又取了一个拿在手里慢慢剥着说。 “是啊,这好像…就像…像遗传。母亲孕产会吐的,女儿多半也会遭这样的罪。”明月吃着橘子说。 “那看来我母亲这边遗传的尚可。”凤无双满意。 “你呀,和贺东阳如今也快成婚了,确实该早点把生儿育女提上日程。”明月葱葱玉指点了下凤无双。 凤无双则是不在乎:“我与他都在朝为官,没时间生孩子养孩子。不要也罢。” “刚刚还说遗传尚可,眼下就不打算要孩子了。”凌卓笑着说:“贺东阳自立门户,无父无母,你是不是担心没人帮忙照料孩子?” 凤无双垂下眼帘:“是啊,自我入朝为官,便与父母少了来往,如今他们也不肯认我这个在男人堆里讨生活的探花娘子是他们的女儿。又如何肯认我的孩子。前些日子贺东阳前去凤府下聘,我父亲却是见也没见,只说没我这个女儿。” 看她神色落寞,明月拍了拍她肩膀。 凌卓则是蹙眉,她没想到凤无双的父母至今还未能接受凤无双的成绩。 “无双,会好的。”凌卓握住凤无双的手宽慰。 她眸光灼灼,充满力量。 凤无双微怔后绽然一笑:“我从未后悔过半分,我如今活得很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为皇朝做贡献,看着百姓在自己的政令下得到很好的安排和未来,我很骄傲。这就是我的自我价值。” 凌卓点点头,随即调皮的眨了下眼:“你若有了孩子,可以托付给皇后帮你看管。” 凤无双眼睛一亮:“好主意。阿姊一定不会拒绝。” 眼见她们聊的热络,贺东阳潘非鱼围着凤云鹤却是沉闷的很。 “殿下准备去瑞霖?”潘非鱼是几位重臣中最后得知的,顿时皱眉。 “还未完全确定。”凤云鹤语气低沉。 “那你会随殿下一同前去吗?”潘非鱼问。 凤云鹤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眸中的光:“阿卓愿意我陪她....可我...” “可你什么?你不想去?”贺东阳眉头紧皱,之前在赫澜阁凤云鹤可是因为殿下要放弃婚约而发脾气了的,如今难道要打退堂鼓? “是不是因为皇凌夜...”潘非鱼压低声音问,他与夙歌有书信往来,夙歌自是与他透露些许皇凌夜与凤云鹤样貌近乎一模一样,凌卓被皇凌夜劫持,自是不会好过。 如此一来,对凤云鹤确实会有抵触。 凤云鹤合眸不言,后缓缓睁开眼方说:“我不想她再深陷阴影......” 贺东阳与潘非鱼对视一眼,具是沉默,除非凌卓自己迈过心底那道坎,否则此事无解。 两人宽慰的拍拍凤云鹤肩膀,潘非鱼道:“殿下既然没有放弃你,必然心有准备,给她些时间。” “是啊,殿下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对她来说,宁可自己承担所有都不会让任何人受伤害。” 贺东阳仍记得自己被贺家老祖差点抓回去时,凌卓可是在暗室中几番周折救了他的命,还为他用了锻神符。 凤云鹤闻言心被刺痛,连贺东阳都了解凌卓的性子,而他却没有意识到她这一点,才做了听她之命离开的决定,任她自己承担了所有.... 之前陛下都曾在皇后生产后提醒他,凌卓表面越是淡定,实则越是背负良多... 自己明明知道了的啊,可为什么在她和离时就失了冷静,不肯多关心她几分... 眼看凤云鹤愈加情绪低落,潘非鱼和贺东阳都不知该如何劝了,这其中掺杂了凌卓被掳走的事,当事人必然亲身感触颇深但不足与外人道,这是人之常情。 “咦?怎么还未到用膳时间?”凌卓优哉悠哉的走过来,扶着廊柱问凤云鹤:“我都饿了。” 话说罢才察觉现场气氛不对,看向潘非鱼和贺东阳,眉毛一挑:“你们欺负他了?” 一脸护犊子的样子令两人打了个激灵,忙摆手:“怎敢?这可是紫宸宫。” “怎么?出了紫宸宫就可以了?”凌卓眯起眼睛,目光不善。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们俩绑在一起都打不过他,何来欺负?!”潘非鱼拉着贺东阳就开溜:“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娘子。” 贺东阳还想辩解几分,被潘非鱼捂住嘴:“你可别掺和了,快走。” 说着就把他拖走了。 凌卓扬声对垂花厅外的织锦唤了一声:“着人上菜,开宴。” “是,殿下。”织锦远远应了一声。 凌卓这才进了亭子,看凤云鹤低着头神色落寞,上前自身后揽住他脖颈,柔声问:“怎么了?” 凤云鹤勉力一笑:“没什么。”修长的手指扣紧了杯盏,指节发白。 “云鹤,若是你有什么不开心,或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我反思了,我们之间沟通太少了,所以才会有误解,在你心里,我们还是小孩子,生气会闹,开心会笑。可是大婚那么久,我们谁都没有主动去了解对方,都是让对方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缺少彼此了解的感情,自然会遇到波折和麻烦。没关系的,云鹤,你还在,我也还在,我们还有机会的。”凌卓下巴搁在凤云鹤肩头,伸手牵过他的手,和自己十指相握。 原来阿卓都明白...原来阿卓在感情方面远比他要洞彻人心..... 凤云鹤被风雪侵蚀的心被她的话温暖起来。 是啊,彼此还在,彼此还爱。 她给了机会,那么做错的事便用后半生来弥补。 “你看,还是我的手白一点点。”凌卓握着凤云鹤的手颇为得意。 凤云鹤终是释然的笑起来:“殿下也真是自恋。” 说着执起凌卓的手,吻在她手背:“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凌卓笑着拉他起身,抱着他,抬眸与他对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凤云鹤拥她入怀,凌卓强大的内心让她逐渐将关于皇凌夜的一切掩埋,不再一直抗拒他了。 “唉,云鹤,话说这两句诗可是战友之情唉。我们是战友吗?”凌卓浅笑嫣然。 “不管出自何意,此时这是臣对殿下的承诺。”凤云鹤认真执着的牵着凌卓的手,与她小手指勾在一起,而后大拇指印在一起:“喏,约定已成,至死不悔。” 凌卓看着他骨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与自己的扣在一起,心中因皇凌夜冻结的寒冰逐渐被融化。 第291章 去瑞霖做什么 待二人相携入席,见凤云鹤神色已如以往一般风轻云淡,潘非鱼与贺东阳对视一眼,方都轻轻舒了口气,殿下如今的心性远比曾经强大。 凌卓入席后,便执了杯盏,笑着先压了压手:“不要站起来,都坐着,今日都是好友没有君臣。” 众人笑着坐回原处,端了酒听她说话。 “各位亲爱的,挚爱的小伙伴们,凌卓第一次在自己家招待各位,多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当然,这只是客套话,若是真的有不妥,那也便如此吧。”凌卓一仰首饮尽了杯中酒。 “怎么喝那么急?”凤无双吐槽归吐槽,痛快跟了一杯。 明月饮的果汁,倒是也跟了一杯。 几个男人自是不会拒绝喝到子酿的机会。 凌卓示意侍女满上,而后又举杯,语气清脆悦耳动听:“相识近十载,各位都是我凌卓在这个世界的至交好友,承蒙各位不离不弃,多谢各位关怀照顾,若非有各位相扶相助,我也撑不到如今这一步。在此以凌卓自身饮酒答谢,不必跟杯。” 她说罢又饮尽一杯。 明月蹙眉,伸手拦住了她又让侍女蓄满杯盏的手:“阿卓,你喝的太急了,可是有何事?” “没事明月,我准备去花城玩一玩,或许还要出趟远门,所以想和大家说说心里话。”凌卓清醒理智的笑着握了下明月的手:“我曾在夙歌还朝的庆功宴上彻底喝醉过一次,以此可测我酒量还可以,这几杯不打紧。” 明月见她提及夙歌也是神色如常,便松了手,问:“怎么忽然想去花城?要去哪里出远门呀?” “你们都说花城很好呀,如今哥哥肯让我出宫游历,我自然要多走一走。日后不能常聚,我可是得先和你们说一声的。以免再见时被你们算旧账。”凌卓宽慰明月。 明月点点头,不疑有他,她自有身孕便懒得动脑子,阿卓说无事那肯定无事。 “这杯酒,是我祝大家身体健康,事事顺遂,和乐美满。”凌卓仰首一饮而尽,而后让人呈上来数个锦盒,一一放在众人手边。 “这是什么?”凤无双意外她还给发锦盒,好奇的问着便打开来看。 只见黑色的丝绒一般的布料底托上放着一串手链,由颜色银白荧亮的金属包裹着透亮清澈的天蓝色钻石打造,一颗颗豆粒大小,环绕中间是颗枣核大小的钻石,中间镂空似有红色的液体被封印其中,轻摇会随之晃动,而下方开口处下方则是坠着小拇指甲大小的月牙状的玄铁。 潘非鱼与贺东阳的则是坠子腰间的圆环形状的坠子,其中也封闭了些液体,下面坠了穗子,拿在手中方发觉穗子中间还挂着一样的月牙玄铁。 “这是…何意?”几人不解。 “这里面是我的血。”凌卓从一旁拿过一个无主的锦盒,打开将玉环拿在手中晃着说道。 “啊?”凤无双讶异的啊了一声:“好端端的把血封在里面干什么?” 凤云鹤则是轻轻冷哼一声,斥责妹妹失礼。 收到自己哥哥不爽的眼神提醒,凤无双立刻换上大家闺秀端庄自持的模样。 凌卓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背负龙脉,与国家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我的血有救命的功效,如今把它封在这钻石中,算是可以保存起来,给各位留下一线生机。” 她手指捻着月牙玄铁:“这个便是打破钻石的钥匙。我手中这个玉环是给夙歌的,老潘你转交给他吧。” 凌卓说罢便放回锦盒让侍女转交到潘非鱼手中。 几个人听罢这血液的缘由不禁面面相觑。 明月疑虑更深:“阿卓,此等大事不该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你又为何忽然给我们这个?” 凤无双此时也面色郑重起来:“你去瑞霖到底做什么?” “什么?她要去瑞霖?”明月讶异,看众人并不惊讶,便沉下脸:“难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看向潘非鱼。 潘非鱼忙摆手表清白:“我也是今日才知。” 明月看向凌卓,一脸严肃:“到底怎么回事?” 凌卓无奈一笑:“没什么,龙脉背负久了,太累了,想看看能不能把它抽离出去。” 几人沉默,这不是他们认知范围内的事,难怪她不肯多说。 “好了,就是很正常的事,若是有不用抽离还能共存的办法,我也想继续留着它,毕竟关键时刻还能救救命,这血很好使的。希望大家都用不到,但真到关键时刻务必一定要记得用。虽然不多,但本殿尽力了,这些也是在不伤皇朝国运的情况下攒了好久才攒出来的。”凌卓满脸献宝似的让大家都收好。 “我哥哥没有,我的给哥哥。”凤无双看凤云鹤桌上空无一物,便记挂哥哥。 “大小姐,你就赶紧收好吧,他守着我这个新鲜的随时可用。”凌卓无奈翻了个白眼给凤无双。 凤云鹤则是被她口中那个新鲜的随时可用给说的耳根子发烫,怎么就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暧昧的! 伸手在桌案一侧握住凌卓的手,递给她一个埋怨的眼神。 凌卓则是回握住他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大家稀罕着她给的宝贝。 在场几人也都没空细品凌卓的话,具都被她这份大礼给砸的晕头转向,这可是蕴含皇朝气运的血,必须得当传家之宝呀! “我明白了,我终于知道我和夙歌的困惑答案了。”贺东阳倏地站了起来,满脸振奋之色。 众人包括凌卓都奇怪的看向他。 “我…我和夙歌在北境值守时,某日闲聊至我们在悟道院的藏书阁暗室,夙歌说我因锻神符而失去神智,后来被你伸出手指在我嘴唇上点了一下,然后我就醒了过来,我们还一直纳闷殿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多年未解之谜,原来如此,原来我亲身试过殿下这血的威力。”贺东阳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 凌卓则是颇为哭笑不得:“那你们更不知,那是我第一次用血救人,当时我问圣佑该如何救你,圣佑说我的血可以,我就去做了,事后才知会伤害皇朝气运,肠子都悔青了。” 贺东阳自是不信她调侃,厚着脸皮说:“臣知道殿下舍不得臣死,臣还得做大树的枝桠。” “是呀,如今枝桠倒是长大了不少,也能为百姓遮风挡雨了,北境一役,若非你提供火药,只怕火器研制很难成型。”凌卓感慨的点点头:“你也算是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贺东阳离席郑重一拜,后又跪地叩首后方站起身:“承蒙殿下不嫌弃,一路关照扶持。” 凌卓笑道:“难得看你如此正经。” 第292章 争取彩旗飘飘 “那是必然,臣都快成亲了,也是该长大了嘛。”贺东阳大言不惭的说着端了杯酒:“敬殿下,敬阿卓。” 殿下是君恩,凌卓是友情。 凌卓亦端了酒杯起身,郑重饮下。 “好了,到我了。”潘非鱼起身:“此生潘非鱼心中殿下是挚友。若非殿下激励指引,我也不会立志考取状元,更不会因此事业坦途,家庭美满。虚话不多讲,都在酒里。殿下放心,学府之事老潘我替你看着,不管有任何情况都会及时通知你,不让你担忧。你尽可放心游历天下,看看我们皇朝,乃至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什么时候累了,便回来,我们都在。”潘非鱼说着将自己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而后又倒一杯饮尽后方开口:“这是替夙歌的,他想说什么由他自己去说,酒我先替他喝了。” “老潘,你这是惦记子酿不是?不厚道。”贺东阳拿过潘非鱼手中酒壶给自己倒酒。 明月则是依旧不舍得看着凌卓:“你真的要走吗?你不在我孩儿管谁叫干娘?” 凌卓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大概规划,具体如何还需再看实际情况。你别担心,若是有任何困难,都可以进宫找陛下。你叫过陛下哥哥,他自是会护你几分。” 明月泪眼婆娑的点点头:“那你出门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什么抽离龙脉这种事情一听就不简单,你一定要善自珍重。别总是顾全大局,苦着自己。” 凌卓点点头,笑着为她撩开碎发:“别担心,若是有任何不妥,我也不会执着,我已经看开了,大不了便是维持现状。” 明月这才放心下来,阿卓已有成算。 凤无双则是看了看自己哥哥又看看凌卓,试探着问:“哥哥会与你一起吗?” 凌卓笑着捉弄她:“留你哥哥独守空房。” 凤云鹤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被呛的直咳,脸都红了。 凤无双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起身绕过桌角去轻轻拍抚凤云鹤后背。 待凤云鹤缓过来,凤无双才又说到:“我哥哥长这么好看,你忍心?” 凤云鹤刚缓了一口气,差点又被自己妹妹这憨直的话给心梗而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回座别在这气他。 凤无双见哥哥无事,这才坐回去。 “好看不能当饭吃,吃多了会腻。本殿正好云游天下广收美男。”凌卓就喜欢和凤无双瞎掰扯。 凤云鹤干脆埋头吃饭,两耳都堵起来清静。 “呵,不知是谁许诺此生只有我哥哥一个幕后之主,绝不纳臣来着。”凤无双回怼。 “不纳呀,本殿想通了,家里有一个就行了。外面争取彩旗飘飘。反正不用纳回宫里养着,省钱的嘞。”凌卓一副桀骜自得的模样。 “你!”凤无双气结,凌卓这丫头耍起无赖是真的蛮气人的,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凤无双面上绽开一个温柔端庄的微笑:“那预祝殿下吃好玩好。” 凌卓满意的眯起眼:“好好好,承你吉言。” 说着二人执了杯盏一碰,笑着饮尽杯中酒。 都知道对方性子,可偏偏就是嘴上不饶人,这就是她们二人独有的相处方式。 待宴饮完毕,酒过三巡,送好友们离去。 凌卓靠在凤云鹤身边,遥望着他们远去的车马背影,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自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殿下,彩旗飘飘是何意?”凤云鹤忽然开口问。 凌卓一个激灵,立刻转身想跑,但被他长臂一揽圈在怀中,忙陪着笑脸:“没什么,就是彩色的旗…嘿嘿…没…家里的旗好看的那种……” “哦?”凤云鹤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家里的旗既然好看,为何还想彩旗飘飘?” 凌卓尴尬,她那可是和凤无双互怼之言,算不得数吧?!对吧?! 见凌卓答不出,凤云鹤说着:“那殿下还是先看够了家里的旗再惦记彩旗吧。” 随即把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回紫宸宫,径直进了暖香阁。 二人饮了酒,凌卓饮得又多又急,此时被温泉的热气一熏,脑袋便不由自主的有些晕眩,轻而易举的被挑起的情欲占据了控制权。 久未如此忘情的放肆去占有对方,凤云鹤亦是被压抑着情绪终是得到了出口,像久经干涸快枯死的鱼一味的索取。 凌卓则是闭着眼眸,配合他,感受着他的一切,心被他感染温暖,直至随着他一次次的跃入云端,身心交融。 待到疲惫的回到寝殿,相互爱抚亲吻温存,彼此真正感受对方炙热的爱沉沉相拥着睡去。 第293章 夙歌何时娶妻 盛都第一场大雪飘落时,告别了皇伊贤,凌卓的出行计划正式启动。 此次轻车简从,马车虽是十分宽敞,避免被关注特意伪装了普普通通的外表,只把内里做的温暖舒适。 凌卓与凤云鹤二人坐在车内,随行的都是几个熟悉的暗卫骑马跟着护卫四周,他们此次出行都带了长枪,且也都是熟练使用百发百中的好手,因此十分安全妥帖。 自任轻风离世后,贺东阳接替了他的位置,这些暗卫都是他亲自调教的枪法,如今他自身功夫随着和夙歌北伐又与凤云鹤的暗卫打交道提升颇高,据他自己所言超过了老任,对此凌卓半信半疑。 直到半路撞破一小波追杀旁人的江湖人,为了灭口对他们下手时,贺东阳自己只在一息之间便直接解决了所有麻烦。 凌卓啃着苹果靠在车柱上点头称赞,贺东阳这小子确实没有因为北境结束战争,和火器已经研制成功而松懈,这份武力值是实打实靠着自己自强不息练出来的。 贺东阳收了剑,见她看着一地尸体还能吃得下苹果,神色平淡闲适,与自车内正在喝茶的凤云鹤对视一眼,彼此心中了然,阿卓这是真的接受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而后的行程很简单,不用赶路,也不拘泥赶路在城镇落脚,随遇而安,凌卓临出门前专门命人制作了自己世界才有的方便携带的帐篷和露营装备,每一样都争取做的尽善尽美,因此大家在野外睡的好,吃得香。 尤其是那便携的几个烤炉,更是得了一众护卫的交口称赞,看上去并不起眼的炉子,下方放炭火,上方烤盘随便片点肉都香的很。 没想到和次帝殿下出门玩,才真是俸禄颇丰厚还能美美的游山玩水,次帝本人也没什么架子,和大家一起钓鱼,打野兔,闲着无聊便和大家习武,还主持比赛看他们谁刀工厉害片肉片最薄。 路过赫澜阁所在的何泽城时,众人在此歇脚。 此处除了赫澜阁总坛还有有凤云鹤的别院,别院乃是当年在凤云鹤身中蛇毒后来此求医问药时所建。 原是某巡抚的私人宅子,后来被右相买下,重新修葺扩建,只为不能出门的凤云鹤能有所消遣,因此院中亭台楼阁也好,园林景观小桥流水也罢,皆是上乘之作,甚至还养了数只白鹤,在雪中起舞甚是优雅。 凌卓很喜欢此处便多住了些日子,待到入春,才又踏上前去花城的路。 临近夙歌驻扎的枫杨城时,还未进城,夙歌便骑马等在城外。 凌卓撩开车帘远远看见,便走出来站在车辕上喊着夙夙冲他挥手。 夙歌见她此番活泼明媚的模样,丝毫没有上次所见的强颜欢笑,才真正放下心来。 迎了他们一行人入了他的侯府,凌卓在侯府里逛了一圈觉得确实如程容琳所说有些孤寂冷清。 便问夙歌打算何时娶妻,她可以赐婚,夙歌斜睨她一眼未答。 凤云鹤则是看着夙歌无奈摇了摇头与他杯盏一碰,饮尽杯中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些人此生放不下,却也不必放下。 枫杨城有驻军,军中亦建了马球场,夙歌与凤云鹤的约定成行。 自是终于可以玩个痛快,在球场有释放不完的精力,夙歌带着他的军士和凤云鹤贺东阳几人势均力敌,凌卓奉陪了两天,而后便觉得没意思,自己带着随行的侍女在城内溜达。 她此次出门就带了机灵沉稳的岚儿一个人随侍左右,另外的则是曾假扮她的赫澜阁高手云雾姬和她几名手下。 这一路上几人亦仆亦友,吃食和衣服没少添置,凌卓一直勤俭的很,内府有她大笔的银两,此次纯属出门后报复性消费,想吃的想玩的全都收罗囊中。 凤云鹤和夙歌看着她们带回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便直感叹殿下一朝被解放,真的是恨不得普渡众生了。 小住了两个月,凌卓惦记着花城的百花盛宴,于是拐了夙歌一起踏上了前往花城的旅程。 花城地处北境,亦属于夙侯管辖范围,因此也不算徇私罔顾公务,夙歌自是不会拒。 虽然看凌卓与凤云鹤不经意的亲近有点不舒服,但能陪她一段旅程还是很乐意的。 凤云鹤见凌卓与夙歌谨守分寸,只做与贺东阳等人一般的朋友对待,不禁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真的太幸运,得身为女帝的凌卓一心一意相待。 待到花城已是七月,凌卓骑在千里骢上,在山巅上俯视着花城的全貌不禁感叹此处真的美不胜收,远远下望便是盛开的繁花,连空气中都是甜甜的味道。 入城时,因他们一众人数不少,都骑着千里骢和高头骏马,引得不少人关注。 尤其是凌卓一头银发在前,样貌出众,服饰华贵,满眼好奇的四处观瞧着宽阔街道两侧的商铺,看到玲珑阁时还笑说在花城能看到明月家的产业一点也不意外,但再走几步看到了云裳羽衣,凌卓才惊讶的在铺子前多看了几眼,她都不知道自己和明月入伙的铺子都开到花城了。 贺东阳笑她是甩手掌柜,凌卓下巴一扬得意说她是股东。 未走多远,便有一队人马敲锣打鼓的清了街道,随即便见花城太守小跑着赶来,离近了看见夙歌便是跪了下去:“夙侯到访有失远迎。” 他年约三十多岁中等身高体型偏胖,留着山羊胡,整个人一副官场老油条的模样,叩首在地,喘着粗气,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滚。 “徐太守,殿下在此。”夙歌语气低沉的提醒。 他来花城乃是出于凌卓突然提议,没有通知任何人,此番被花城太守知道,必然是有人传信了,心想回去是该查一查枫杨城旧部。 “殿…殿下?”徐太守一时没明白过来,但能夙侯称为殿下的也没旁人,他抬头看了眼在首位高高在上的银发女子。 只见她肤若白瓷无瑕,五官精致美丽,眸光淡然深邃,无喜无悲,额心的莲花印记将她衬托的仿若神明。 徐太守立刻又趴伏在地:“参见次帝殿下。” “起来吧,本殿来此不是为了公事,也无意叨扰花城百姓生活,眼下在此耽搁久了势必多有不便。太守见过了,便退下吧。不要声张,本殿不想被人打扰。”凌卓懒得虚与委蛇,话说的简单直白。 第294章 一个不够再选几个 “下…下官在太守府设宴略尽地主之谊。”徐太守在花城这种皇朝偏远城镇,莫说觐见君王,此生连盛都的官员也少见,也就是新晋的夙侯前来北境驻守,他前去述职才略见几面,但夙侯性子孤冷,没什么嗜好,想讨好不可能,他想从夙侯走路子升迁的话却是指望不上。 眼下竟然遇见女帝亲临,自是不肯错过机会。 凌卓本心自是不想被打扰,刚想拒绝,但又不好在四下跪拜在地和众人面前不给一城太守面子,毕竟官威在地方也是很重要,这个官威今日还必须得由她次帝来给撑腰。 于是淡淡笑了笑:“也好,那便有劳太守了,花城有何特产和美食,本殿也很好奇,想尝一尝。” 徐太守闻言大喜过望,立刻直起身:“殿下,下官已经着人备好了别院和晚宴,只等殿下驾临。” 凌卓看向凤云鹤,眼神询问他如何安排的。 凤云鹤笑意清浅的对徐太守道:“徐大人只备晚宴便可,花城有凤家别院可供殿下居住。” 徐太守闻言看向凤云鹤,他知道这位幕主曾在花城住时便一直有传言他貌若天人,如今得见一时被惊艳了,刚刚见女帝已经是人间难得的样貌,如今再看这男子竟是把女帝都比下去了几分。 但他立刻回过神来,既然对方提及凤家,那这必定就是女帝的幕后之主凤家的嫡长子。 于是,徐太守立刻拱手一礼:“是,谨遵幕主大人安排。” 因着徐太守的突然出现,凌卓几人准备闲逛的心思也只能暂且歇了,为避免影响百姓生活,便也不再迟疑,随着徐太守前往花城太守府。 临近日落,太守府的曲水游廊已是歌舞升平。 凌卓坐在正中上首主位,凤云鹤与夙歌分别在她左右下首位置落座。 看着下方舞池中央中并非是芳华美艳的女子起舞,而是十数个袒露上身,线条紧实,肌肉健硕的英俊少年,踏着鼓乐声跳着力量感十足的剑舞,众人面色意味深长。 凤云鹤面上沉稳无波,但酒都多喝了几杯,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如刀般在徐太守身上上下扫了好几个来回。 凌卓还是第一次被臣子在这方面讨好,觉得无语又好笑。 再瞟见了凤云鹤阴郁的神色,忍笑忍得快有了内伤,也不再端着姿态正襟危坐,而是斜靠在软枕上,一手悠哉悠哉的端了酒盏轻轻摇晃,故作欣赏的看着这群少年展示着阳光活力,盘算怎么捉弄他。 夙歌自是没漏过她那么狡黠的神色,知道她是故意的,便配合的也执了酒盏挑着剑眉看了会,便开口:“我看左侧第二排第一个便很好。” 凌卓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笑着点点头:“确实不错,你懂我。” 二人默契举杯虚空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殿下若是喜欢,今晚臣便将其送入别院伴驾。”下方徐太守一直支楞着耳朵,听见他们终于聊到此事,立刻起身躬身一礼答话,面上神色颇为欣喜。 那被选中的可正是他精挑万选的,样貌俊美不说,还特意学过的伺候人的功夫,不管是伺候男子还是女子都不在话下,太守本人已经见识过了,确实不错。 就算次帝殿下位高权重,阅男无数,也必然逃不过被他吸引,到时候吹一吹枕边风,自己这太守直升入盛都为官也不无可能。 某位被贴上阅男无数标签的女帝此时却是颇为犹豫的看向了幕后之主的方向,眼神询问是否把这个彩旗拿下。 凤云鹤自省己身,从被她搞了和离那一出后,自己所有的权谋计划甚至思维能力在她面前统统都化为无物,只要涉及与她有关,他就情不自禁的被感情用事。 此时也是,明明知道她身心如一的思想贯彻落实很好,也知道她在捉弄自己,可就是心里泛酸,恨不得宰了那个惹事的太守。 努力克制下这样无脑的情绪,凤云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殿下喜欢便好。别院很大,若是一个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挑选几个。” 坐等着凤云鹤吃瘪的凌卓刚喝进口中的酒差点没喷出来,什么?!非但没吃醋,还让她多选几个? 瞥见凤云鹤笑眯眯的似一只恢复元气的小狐狸,凌卓便知他回过味来,理智自持不再被恋爱脑左右。 “是是是,是下官思虑不周。若是殿下都喜欢,便都送去别院也好。”徐太守打蛇随棍上,笑的脸上褶子都成了菊花。 一旁的夙歌此时看凌卓被凤云鹤反将一军面上精彩纷呈,也忍不住拿着酒盏憋笑憋出内伤。 凌卓深吸一口气,心虚故作大度的摆摆手:“不必了,徐太守你的好意本殿心领了。本殿养幕主一个都已经颇费心力,这些少年如今也是只能看看而已。都送来本殿可养不起。” 徐太守的笑脸立刻僵住,怎地?连一个也不要了?眼看次帝总是瞟幕主神色,暗道女帝难道也惧内?幕主未免也太善妒了些。 “谢殿下眷顾。”凤云鹤满意她自己拒绝掉这些彩旗,手执酒盏冲她一举。 凌卓假笑着举杯,一同饮下。 徐太守拉下脸来。 果然惧内。 果然善妒。 枕边风的计划失败。 待饮宴完,一行人到凤家地处花城的别院,早有得信的管家守在门口,远远见凤云鹤走来时便老泪纵横的上前来仔细端详着他,而后跪了下去:“公子,老奴此生还能见到公子健健康康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凤云鹤紧走几步上前扶起老管家:“张伯,云鹤自小独自在花城养病,多亏你照顾奔波,才能撑到如今拨云见日。” 他随即让开半步,露出身后的凌卓:“这是次帝殿下,之前传信与你,别院可都收拾妥当了?” “参见次帝殿下。”张伯又跪在地上一礼,凌卓笑着点点头,示意他起来回话即可。 “回殿下,回公子,别院已经收拾妥当。各位的住所都安排好了,老奴这就派人带着大家去休息。”张伯说着,用衣袖擦了下眼角的泪,笑着引路进正门,而后由小厮丫鬟带着分去各院。 凤云鹤则是牵着凌卓的手,与夙歌贺东阳道别后便穿过拱门游廊一路走进主院。 第295章 互相深爱的一天 “你在花城住了多久?”凌卓看着回廊两侧在月光下变得清冷色调的繁花好奇的问。 “三四年吧。”凤云鹤伸手揽住她肩头,半拥在怀里。 “看这院子尚且还规整,是回盛都前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这里很好,很安静。”凤云鹤颇为惆怅:“那时臣一直在想,若是殿下也来这里该多好。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原来你一直记挂我。”凌卓头靠在他胸口,揽住他的腰,感受他温暖清新的气息。 “殿下也一直是臣活下去的信念。若非一直记挂你,还想见见你,臣早已入土了。”凤云鹤亦回抱着凌卓,虽然这样抱着走路有点费劲,但心里却是软软的。 “云鹤,我亦想不到我们在一起还能有互相深爱的一天。即便是现在,我也觉得仿佛在梦中一般,说不清何时喜欢你,何时爱你,只是在你拿着和离书转身离开时,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也因此,才躲进私库抱着那些璎珞把自己差点用子酿灌死过去,而我醒后身边已经没有你,真正体会到了心若死灰的感受,我在大雪里走了许久,只觉得自己被整个天地都抛弃了,都没发觉青丝化作白发……” 时隔许久,凌卓终是能坦然说出自己的内心,说给他听,语气平缓,却直戳人心。 既然缺少沟通,那便多了解彼此吧。 凤云鹤听着她的倾诉,心疼的停下脚步,把她抱在怀里,收紧了手臂,语气低沉哽咽:“对不起阿卓,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面对一切。我只想着只要我不认这和离的旨意,只要你不公布,我们便还是夫妻。我与你赌气,把你留在原地一个人面对一切,是我的错。” 凌卓轻轻拍抚他后背,自她手刃皇凌夜后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之间从皇凌夜带来的阴影,到勉强重新接受对方,再一路相伴相随,如今时间逐渐冲淡一切之时才敢再提及这些伤心事。 “云鹤,若非如此,我也不知道你已在我心里。我不该轻言放弃的……”凌卓回抱着凤云鹤:“可我不舍得你,更害怕你会因此受伤害。” 凤云鹤心中又喜又痛,得到感情的回应又愧疚自己不配拥有。 他牵起凌卓的手,带着她大步向前,走过一条条游廊一道道拱门,直至眼前豁然开朗。 凌卓看着眼前月光下一片大盛开的莲花,此处莲花并非日常所见的艳粉娇嫩,而是在月光下泛着荧光,晶莹剔透一般,萦绕着月华,连荷叶也是若最精致剔透的玻璃一般,叶心的露珠在上面滚落,如梦似幻。 “这是…莲花吗?”凌卓上前几步仔细观瞧这占地颇广的湖中花,虽是只占了湖的一角,但却在水下也泛着光,衬得湖水都清澈见底,可见游鱼。 “这是花城独有的天晶莲,只有花城之水可养活,因此臣每每坐在亭子里看着这莲花都在想,若是殿下什么时候能来看看,你一定会喜欢。”凤云鹤牵着凌卓的手走近湖边,在老位置找到一艘乌篷小船,带着凌卓上船,亲自操桨划进莲花丛中。 坐在乌棚船上,凌卓方发觉这片荷叶莲花颇高,都越过了凤云鹤的头顶,似一把把透明的伞,闪着光芒又撑在半空。 凌卓伸手触摸离得近的莲花,触手微凉,又手感细腻。 凤云鹤折了一朵递给她:“喏,可以插在瓶中欣赏,数天不败。” 说话间已经划到了莲花深处,拿了软席和软枕铺在乌篷小船的船舱内,牵着凌卓躺下枕着他胳膊,靠在一起,眺望着夜空中的月。 水波荡漾,乌篷船悠悠晃动,清风徐徐伴着莲香。 “在这里怎么样?”凤云鹤试探着问。 “嗯?”凌卓正拿着莲花轻嗅,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即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羞红了脸:“不好吧。此处可是…可是湖面呀。” “此处莲花珍贵,平日里除了定期维护的花匠是不会让任何人进来的。眼下已入夜,又是莲花深处…”凤云鹤说着低头吻上凌卓的唇,随即支撑起身子,认真的与她温存。 被他气息挑动,凌卓也忍不住动情,二人缠绵之际,天空缓缓飘浮来粉色的花瓣,并不大,若落樱一般洋洋洒洒,似雪一般落下。 “你看,花瓣都很应景。”凤云鹤吻上她的唇,辗转缱绻。 凌卓在他身下自是看的更清楚那些花瓣的唯美动人,伸手揽住凤云鹤的脖颈,与他加深了这个吻,共赴巫山。 随着乌篷船有节奏的在水中摇晃,传来二人刻意压抑的喘息声,和相拥在一起的旖旎风光。 待到凌卓准备睡去已经天光破晓,清晨的薄雾笼罩,凤云鹤用自己的大氅包裹着她,起身,脚点莲花,几个起落便至岸边,带她回了主院自己的卧房,擦洗过后换了干净的寝衣,方把凌卓拥进怀里。 凌卓几日在路上又饮了酒,着实已经倦怠的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任他折腾,终落进温暖的怀抱中才踏实的抱住他的腰,蹭了个舒服姿势猫儿一般温顺的入睡。 翌日醒来已过正午,凌卓摸了下身侧早已不见凤云鹤,便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梳洗过后,吃了些饭,见几个熟悉的人都不在,于是便让岚儿帮忙把她的银发染成了黑色,如此一来,自己出去玩也不会被人关注了。 凌卓特意穿了身圆领长衫,高束马尾于脑后,手拿了一柄折扇,自己悄咪咪溜了出去。 待出了别院后门,穿过小巷到了主街,这条街很是宽阔,不过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并不多,看着四下也都是高墙,便可知此处是花城的高门大户的居住地集群。 沿着街道走了许久才拐到了一条热闹的主街,人来人往,两侧还有许多卖小物什的商贩,吆喝着叫卖声此起彼伏。 凌卓东看看西瞧瞧,买了用竹筒装的云香花茶拿在手里边喝边闲逛。 她虽是男子装束,但打眼一看便是个明眸善睐的姑娘,只是花城向来民风开放,与她装束差不多的女子也大有人在,因此她虽然容貌出众,但并不奇怪。 凌卓逛了几家铺子,挑了些自己喜欢的,命店家直接送去凤府别院,她出门带了银票,倒花钱很是痛快。 走累了进了间茶楼,选了个临街的雅舍喝茶。 今日阳光不错,气温虽是有点闷热,但好在茶楼里有避暑的装置,很是清爽。 第296章 诛杀凤皇 “唉,快看快看。那可是云香阁的花魁柳珊珊。”一旁雅舍有人声音夸张的惊喜道。 “不过是柳珊珊,何兄怎地如此激动?”另有人搭话,语气轻浮:“莫非何兄看上了柳珊珊?” “哎,莫兄说笑了,这可是咱们花城如今最炙手可热的花魁,今年的百花宴她也参赛可是风云人物。我刚刚还听说她曾经可是鹤仙公子的座上宾。”姓何的年轻人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可知鹤仙公子是谁?他可是如今次帝的幕主呀。昨日你听说没,鹤仙公子可是陪次帝到咱们花城了,如今招了柳珊珊,你猜这会不会…嗯?” 他说着说着语调就戏谑肆意的拐了个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何兄你是说…次帝殿下会因为柳珊珊和鹤仙公子有那么点过往才把人叫过去叙话?那可是位同帝王的次帝啊!”莫姓年轻人露出不信但又十分期待这个狗血消息的样子。 “次帝也是女子呀,何兄。” “哎,两位兄台可都猜错了,这柳珊珊可不是去凤府,我来时可是听闻乃是夙侯请去太守府问话的。”又来一人插话道。 “呦,魏兄你可来了,莫非是家中小娘子绊住了脚,这才让魏兄姗姗来迟?”何姓男子调侃着和莫姓青年笑了起来。 “怎会,我这前脚出门,后脚就遇上了咱们的捕头。”来人随即压低声音:“据说太守府发生了命案。” “啊?”另外两人脸色一变:“太守大人出事了?” “不是,是死了个少年。死得蹊跷,所以才惊动了夙侯亲临查案。”魏姓男子一脸谨慎的补充:“据说这少年是太守准备献给次帝殿下的。” “啊?!”两人惊骇不已:“莫非是…次帝…” “没,次帝殿下根本看不上。但不知道怎么着昨夜就死在了太守府。”魏姓男子给自己倒了盏茶,眼见木栅栏之后的人正坐直了身子似是也听去了一耳朵,便示意二人隔墙有耳,不再多说。 凌卓听不到下文,便也知他们在防备自己,丢下几两碎银子,便起身离开茶楼。 远远还能看到那花魁的红纱簪花小轿,凌卓便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她忙着追花魁时,街道转角走出三人,正是刚刚在茶楼闲聊的人。 其中面容温文尔雅的何公子已无方才聊秘事时的轻浮,眸光灼灼的看着凌卓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唰的打开手中折扇,摇着问:“这便是双生并蒂莲中最强的那一朵?” “回神君,正是。”魏公子低声回道。 “神君,现在要将她带走吗?”莫公子问。 “时机还未到,凤皇还未现身。”被称为神君的何公子收起折扇一挥,一道无形的印记射向凌卓离去的方向:“什邡天帝如今法力式微正在闭关,正好给了我们机会,若是杀了在历劫的凤皇取走并蒂莲,这方天地便可轻易被我们吞噬。” “神君,听闻上三天也有上神下凡历劫,不知会不会出手帮凤皇?”莫公子问。 “此事本君也听说了,但无妨,时空之争乃是遵循天道,上三天那些老家伙纵使不喜欢,但也没有阻拦的权利。”何公子随即看向魏公子:“可查出上三天是谁下凡历劫?” “是离鹤上神。”魏公子答道。 何公子露出一个十分意外的表情:“离鹤?确定是离鹤?” “确定。”魏公子又跟了一句:“是掌管上三天命轨的司命酒后所言,应该错不了。” 何公子面色阴沉下来:“离鹤上神出自虚天渊神力深不可测,眼下虽然不知离鹤在何处历劫,但他若真插手,我们未必能走出这里。” “那我们要放弃吗?凤皇法力因历劫受阻正在消退,这可是诛杀他的最好时机,他一死,这方天地便无未来之主,咱们很容易便可吞噬。”莫公子迟疑。 身为首领的何公子想了想咬牙下定决心:“诛杀凤皇,即便离鹤出手,咱们也可以试着用乾坤铃拦住他。但若是错过这次机会,让凤皇得道,咱们就只能看着他接掌这里,到时候这方时空便是再也动不得。” 三人下了决心,便开始着手安排行事。 凌卓此时已经远远跟着红纱簪花小轿到了太守府,远远便看到贺东阳正站在府门口向她这边望。 凌卓立刻四下看了一圈,没看见暗卫的痕迹,但却知道自己周围一定有他的人,这才让他提前知道自己的动向。 这家伙对暗卫的掌控和安排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还知道不干预自己的日常活动。 凌卓看红纱簪花小轿停在太守府门口,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优雅的下轿走出来后便被太守府的人领了进去。 待凌卓走近太守府,贺东阳刚想行礼,凌卓摆摆手示意他免礼,她不想被人关注。 于是贺东阳凑过来低声问:“殿下怎么乔装打扮的到这来了?” “本殿出门闲逛,听闻太守府发生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凌卓问。 “闲逛都能听见此事?夙侯都命人不要外传了,没想到还是有人走漏风声。”贺东阳无奈的说:“说起来蹊跷的很,咱们昨日饮宴,那群表演剑舞的舞者中,就殿下和夙侯说还不错的那个…” 凌卓脸色尴尬,他们俩只是为了捉弄凤云鹤,那舞者具体长什么样,她早就不记得了,打断贺东阳:“你说重点。” “臣就是在说重点。”贺东阳辩解一句看凌卓眼神警告,便忙继续说:“那个少年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其卧房之中,死相极其可怖和诡异。” 凌卓疑惑:“可怖?诡异?” 贺东阳面色赧然的点点头,犹豫了下方说道:“就是…就是全身赤裸头身分离……下体被人挖了去……然后…然后放在他嘴里,诡异的是可他的表情在笑,睁着眼睛在笑。” 凌卓听的毛骨悚然,视线落在红纱簪花小轿上:“那为何找这花魁前来?” “哦,听说死者是她的弟弟。”贺东阳解释:“眼下正在让仵作验尸,夙侯和幕主的意思是尽快解决,不要惊扰到你,所以正在联手破案,避免消息外传,花城因此民心不稳。” “但本殿现在已经知道了。” “可以假作不知道,继续去溜达溜达。”贺东阳撵她离开。 凌卓不满的看着贺东阳,随即眼眸微微眯起,勾起笑意,带着一丝狡黠:“帮本殿取套侍卫的衣服,本殿想混进去,看看他们两人是怎么破案的。” 贺东阳面露古怪的上下扫了一下她:“你确定你这小身板能不被发现?” “有你在呀,替我挡着点。”凌卓拍了拍他肩膀。 贺东阳见她一脸雀跃,莫名想起初入学坊时,她也是这般贪玩爱闹,不禁心软几分。 罢了罢了,便如她所愿吧,难得她能忘记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心起来。 第297章 非常人所能为 没多久,穿着太守府侍卫服饰的凌卓在贺东阳带领下,从太守府不起眼的门房,穿过游廊和庭院,在一长队兵士把守的庭院外,便看见院门口开阔地带围站了不少人。 打眼一看便瞅见人群中身高颀长容貌出众的凤云鹤,而后便是他身旁面色冷然的夙歌。 他们二人正听仵作在汇报验尸结果,在众人围拢之地空地上放有一木板,上面覆盖着人形白布。 贺东阳走过去一起听也没人觉得有何不妥,凌卓则跟在贺东阳身后,亦步亦趋的颔首,手搭在佩剑上,握着剑柄有点紧张。 “侯爷,经下官检查,该死者尸体上魄门处残有男子的体液,可见死者生前曾与男子同房过,观瞧尸身,头部被砍断之处,切口整齐,却是自上而下斜着切割。”仵作说着便揭开白布,露出血淋淋的尸体,指着死者脖颈和下方某处,一一给众人讲解。 凌卓没料到仵作这么实在直接展示某部位,立刻后撤半分脸别在贺东阳身后。 贺东阳倒是淡定很多,他毕竟是见过现场的人,此时看尸体已经若萝卜咸菜般自然。 凤云鹤眼角余光扫过那一闪而过的衣角,但见贺东阳依旧风轻云淡,便只当是侍从,没多想。 倒是夙歌立刻察觉到贺东阳身边之人有问题,眼眸如刀似箭的扫过来,瞥见那搭在剑上的手,眉头便蹙了起来,随即瞪了一眼贺东阳,眼神质问他竟然敢带凌卓来。 他们三人打小便一块几经生死,这么点默契还是有的。 贺东阳被他一瞪,立刻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心知必然是凌卓乔装被夙歌发现了。 但见夙歌并未声张,贺东阳便故作镇定的向凌卓前面蹭了半步,挡在凌卓面前,防止她直面那可怖的尸体。 他不动还好,他突兀的一动,连本未在意的凤云鹤也斜睨了过来,瞥见贺东阳身后的侍卫身形身高很眼熟,很像自己那位殿下。 于是他便暗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缓缓吐出,面上不露声色的走到贺东阳身边站好后,向他身后一伸手,便把凌卓拽到他自己身后,像护鸡崽的老母鸡一般把她挡在身后。 他的手指修长温热,掌心温润无汗。 凌卓无语至极,自己这伪装简直太菜了,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 这些只在四人几个眼神举动之间,用时短又默契十足,在场众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仵作又指着死者脖颈继续说道:“侯爷,您是行武出身,必然见过无数刀伤剑上,您看此处断口如此整齐,绝非平常利刃所为,甚至…非常人所能为。” 夙歌点点头,不否认仵作的判断,这一点他自看到尸体时便发现了,即便是极强的内力也做不到如此。 “不是人…绝对不是人……别杀我,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一旁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太守哆哆嗦嗦的说着胡话,已经没有了昨日初见时的父母官模样,蓬头垢面,浑身是干涸在衣袍上的血。 凌卓见此,便知这与那少年苟合之人便是这花城太守,不禁脸皱成了包子,这太守一把老菜成精抽抽巴巴的模样,而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她实在不敢想想他们在一起的画面…… 估计正因这太守也被吓得失了魂净说胡话,因此才只能临时找了夙侯主持大局。 至于为何不直接找她这个次帝,定然是夙歌和凤云鹤给拦下了。 凌卓悄悄探头谨慎的看了下那被割断的头颅,此时那头部并无遮挡,正是昨夜那剑舞少年。 少年面部白皙,眉目清秀,此时虽是尸身但依旧睁着眼,嘴部张着一副啊出声的模样,面部还残有情欲高涨时的神色,可见是在最后关头被人直接割了脑袋,而至于下身的残缺,或许便是杀人者的恶趣味,在人死和又对其下手。 凤云鹤察觉自己身后的脑袋正不安分的偷瞄,便使劲握了下她的手,把她又拽回去半分,不许她看。 凌卓却是挣脱他的手,皱着眉头,淡定的走了出来,还离近了几分,蹲身去看少年脖颈处的伤口。 夙歌和凤云鹤惊讶的对视一眼,刚想去阻拦,凌卓却是看向贺东阳:“你过来看看。” 贺东阳没料到她自曝身份,但见她神色镇定自若,便听话的上前到她身边也蹲身去看。 “你是道家之人,你看此处切口处,可看见有何不妥?”凌卓的突然出现让众人愣了一会,而后便纷纷跪拜在地:“参见次帝殿下。” 凌卓淡淡扫了一眼:“都起来吧。” 随后继续看向贺东阳。 贺东阳经她一问,也认真看向那死者脖颈的切口,但他术法并不十分精通,又多年未练,却是看不出来分毫异样。 凌卓叹气,随后伸手两指虚空一划,慢慢上抬,随即那切口处便浮起层层莹白色光芒,如拖似拽的把那皮肤骨骼中的绿色线给扯了出来。 众人惊骇的看着次帝二指为引托浮着虚空中的绿线,神情十分迷惑的歪着头看了半天:“奇怪,这…并不是皇朝的灵力…” 贺东阳此时离她最近,感受到她身上强大的威压,那是从未感受到过的气息…似…似神明一般纯净令人折服。 他的感受在场众人皆有,只不过各种反应不同。 凌卓忽而面色一沉,抬手虚空一握将那抹绿线化为齑粉,而后一手撑地一个前翻,自原地避开。 只见她避开之地瞬间被无形的利刃一般击碎了地面,崩裂碎石四溅。 “殿下!”众人一愣立刻呼喊准备上前。 “都站着别动!”凌卓站定起身勒令众人,她释放周身威压,带着凌厉之气,瞬间压制的所有人动弹不得。 凤云鹤和夙歌觉得此时的凌卓十分陌生,四周有不断的白色荧光疯狂汇聚向她,令她长发无风自动被丝丝吹起,额心被掩盖的印记此时发出夺目的光彩,眼下她的样子并不是帝王的气势,而是远超他们认知的神明之力,让人无法企及。 第298章 为护她自断尾羽 “呵,这么稀薄的灵力,也能成长如此迅速,不愧是虚天渊十数万年才诞生的最强的并蒂莲。”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带着调侃和不屑。 “你是谁?”凌卓抬头望向虚空。 便见空气氤氲之处,一道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 “阁下如此藏头露尾,莫非无脸见人?!”凌卓撤去对现场的威压,看向夙歌:“带所有人走。” 夙歌一愣,皱眉深深看了一眼凌卓,便果断的回头对众人说:“立刻离开此处。” 众人忙不迭的四处逃窜。 凤云鹤与贺东阳以及凌卓的暗卫却是站着没动。 “你们也走。”凌卓看了眼凤云鹤:“任轻风的事本殿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语气凌冽不容置疑。 隐在虚空中的人也不拦着,在他看来这些人如同蝼蚁,连杀都是浪费功夫,凌卓主动清场,他表示无所谓。 听她提及任轻风,凤云鹤神情微滞后,与夙歌对视一眼,已有决断,带着剩余等人一同离开。 待四下没有活人,只有躺在地上的死尸后。 凌卓方开口:“好了,没人了。阁下可以现身了吧?” “好,看在你还算机灵的份上,本神君倒是可以让你见见。”他说着人便从虚空中由虚影化成实质。 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男子,容貌阴鸷妖冶,一头红发,无风自动的被吹拂起丝丝缕缕发丝,一双眼眸中蕴满寒霜,勾着唇角露出一颗尖利的虎牙,他面上有金色流光在他眼眸下方。 身着墨绿色镶嵌金色腾云浮现着奇异的兽类,此时怀抱双手,临空而立,睥睨众生的看着凌卓。 这不是与凤皇一般的神,他身上的灵力与这个世界并不相同。 凌卓心生警惕:“你究竟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虚虚抬手,几道绿色光刃直射向凌卓。 凌卓脚尖踮地向后跃着避让,但光刃如牢笼一般预判她落地位置,一道道落下,直接将她围困在原地。 凌卓伸手,光刃立刻电光四射,幸亏她有准备,在手上凝结了灵力,才只灼烧了些衣袖。 “以你如今的力量,碾死你本君都懒得动手。乖乖在里面待着,本君要拿你把凤皇钓过来。”男子笑的狂傲。 “你拿我去钓凤皇?开什么玩笑,他在瑞霖,我在皇朝,千万里之遥。”凌卓眼见逃脱不了,索性盘膝而坐,怀抱双手鄙夷的回视着他。 男子闻言立刻便如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捧腹大笑,还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本君是该夸你单纯还是笑你无知。凤皇乃是这片天地未来的主宰,别说你在皇朝,你哪怕藏在妖界,藏在海底,他都能瞬息间察觉到你的位置。你给本君说千万里之遥?哈哈哈哈哈哈…你转世轮回上万年,满身人的思想,恐怕已经无知到看不清人和神有什么差距。” “来,本君让你看看,什么是人,什么是神。”男子说着便虚空打了个响指。 随即虚空出现一条巨大的鱼,足足有数十米长,庞大的身躯悬浮在男子上空,身上还有不停滚落的海水,此时鱼的眼中满是茫然无知和惊惧。 男子勾着唇角,又一个响指,鱼身如被光线切割,碎成数瓣,就似那死去少年脖颈处伤口那般光滑整齐。 而他又一个响指,鱼身粉碎而后化成齑粉星星点点无形消失。 凌卓看着男子显摆超出常人的神力,眼眸中慢慢浮起算计的眸光:“一条鱼而已,若是神明,这点应该是低阶的手段。有没有高明一点证明神力的办法?比如变身成鱼?” 暗处某个正在敛藏气息的人闻言唇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她竟然还记得自己年幼时追着她问的问题。 而此时那高空中的男子却是立刻剑眉紧蹙的盯着凌卓看了片刻,而后身形一晃,却是化身如龙如光似箭的直冲而下,临近凌卓之际自她心口穿胸而过,令她整个人被笼罩在金色的龙身中,被龙的光影穿过,随即凌卓喷出一口血,无力的跪地。 这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又发生的太突然,前一秒那男子还神色平静的展示自己神力,下一秒便下了杀手。 夙歌与凤云鹤及贺东阳等人大惊失色,立刻提剑冲了出来。 凌卓只觉得胸口剧烈的疼痛仿佛快将自己吞没,不由自主的咳出来大口大口的血,顺着她的脸颊下颌滴滴落在地上,看到众人,心中恐惧和畏惧弥漫开来,浑身的疼痛更加蚀骨灼心,眼前仿佛又看到任轻风惨死的场景。 不可以…这是夙夙…这是云鹤…… 凌卓瞪着眼,目眦欲裂的用尽力气对他们喊着:“你们都不要过来…快走……快走……” 此时那男子自龙形化作人身,看着手上空无一物,不禁嗤笑一声:“并蒂莲…龙脉…竟然极近融合了拽不出你的本体。本君给你上一课,永远不要以凡人之躯算计神,你所思所想,皆在本君神念控制之下。” 他瞥了一眼自后方去而复返的几人,以他的神识早就知道他们埋伏在那,只是些蝼蚁而已,如今胆敢剑指着他,当真是可笑。 男子对着他们伸出一只手,张开的五指狠狠攥在一起。 夙歌与凤云鹤,贺东阳十数人瞬间如同心脏被无形之手攥住,纷纷自半空跌落,捂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口鼻流出血液。 “不要!!!”凌卓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手握住那些光刃,电弧瞬间割裂她的衣袖,灼烧她的肌肤。 “你不要伤害他们!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给你!”凌卓努力的想凝结灵力将光刃打破,可她本就神力浅薄,如今心神大乱,更是一点也凝聚不起来。 看着凤云鹤面露痛苦的努力支撑着想走向她的方向,跌跌撞撞。 凌卓满脸泪水的努力阻止:“云鹤…云鹤你走啊…你别过来…他会杀了你的…云鹤…” 那虚浮高空的人微微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利刃刺入凤云鹤后心。 眼看凤云鹤终是无力的倒地虚弱的看着凌卓,如若濒死的鹤一般,慢慢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凌卓心止不住的下沉,急切的想自光幕中冲出来,却只是徒劳。 男子看着凌卓,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宫铃上,看着那貌似普通的铃铛,他的眸光不禁逐渐发出炽热的灼亮,松开虚空攥着众人心脏的手,伸手向凌卓方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君才不能把并蒂莲的神体拽出来!凤皇,你为了护她竟然自断尾羽,哈哈哈哈,好得很,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面容因狂喜变得扭曲狰狞。 凌卓听他之言便知这凤皇所赠的凤羽乃是至为珍贵之物,见他欲抢,立刻攥在手里,弯腰捧在胸前,用尽一切力量拼死相护。 第299章 你来了,凤皇 男子眼见虚空夺取不成功便一手结印,想直接给凌卓一记狠的,他掌心凝结起金色团雾夹杂着无数窜涌的黑色闪电,目露凶光的直接打向凌卓。 金色的团雾如同厉兽奔跑着涌向凌卓,张口便想将她吞噬。 凌卓无可抵抗,蜷缩起身子护着宫铃,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划过,金色团雾被击裂粉碎,一柄利刃横在凌卓身前,一道人影慢慢浮现。 云雾散去之际,依旧奕雀皇外貌的凤皇一身银色战甲,凌空而立,乌黑的长发随风飘舞。 他此时面色沉寂,瞥了一眼跪伏在地身上被电弧灼烧的凌卓,她黑色的长发在火光中被化去伪装,露出银色,身上的衣袍被火灼烧的破烂不堪,身上满是伤痕血迹,依旧死死护着那宫铃。 凌卓没有受到预料中的伤害,不禁抬头来看,正对上凤皇的逡巡的眼神,不禁悲喜交加,嘴角还有血迹,嗫嚅道:“你来了…” 她看向生死不明的凤云鹤,和尚有一息的夙歌和暗卫,见他们虽是重伤却没生命危险,再望向半空中的凤皇时心中却是无尽的后怕和悲痛,还带着些吐槽,怎么现在才来… “因些事耽搁了。”凤皇依旧语气淡淡,却是在回应凌卓心中的不满。 凌卓忽然想起来刚刚那男子说过凡人之身在神面前可谓是毫无秘密。 凤皇落在她的银发上,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下,随即扫了一眼凤云鹤和夙歌等人。 “凤皇?”男子见自己的团雾被他击散也不生气,神色玩味的打量着凤皇:“看来前去瑞霖杀你的那几个废物都被你干掉了,神体被凡人之躯困住,依旧还有如此深厚的法力,倒是让本君也刮目相看。” 随即他话锋一转,冷笑起来:“不过,倒是给了本君绝佳的机会,杀了你,这片天地将会易主了。” 凤皇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一言不发,手提着剑,横扫而出,一道蓝色光剑便自剑锋刺向那男子。 男子面露不屑,嗤笑一声抬手结印,一道光幕瞬间将他包裹起来,光剑被阻挡在外。 他刚想露出嘲讽的笑容,但立刻凝滞住,眼看着光剑刺穿了他的光幕冲着他胸口直射而来。 男子大惊失色的后退,双手结印后身前盘旋起数道法阵,只是那些法阵在光剑面前如若无物的直射破碎,追逐着他。 男子只能闪身躲避光剑的追踪,不禁喊道:“你们二人还要看热闹到什么时候?!” 随着他的话喊出,半空中氤氲而出两个人,面露轻蔑的嘲笑着:“云光君,怎地如此狼狈。” 被称作云光君的红发男人咬牙一边在手中凝结团雾去阻拦光剑,一边勉力回道:“此光剑邪性的很,这小子不简单!” “本君倒是要看看有何不简单。”二人中的黑袍人,上前半步,抬手幻化出一道赤红色剑刃,抬手虚空控剑径直逼向凤皇。 凤皇没有他预想中的狼狈避让,而是掀了掀眼皮,而后一手执剑一手结印,在他身后腾飞起一只巨大的寒冰凤凰,腾飞半空,扇动羽翼卷起旋转的寒风径直挡住了那人的赤色剑刃,将它冰冻起来。 “寒冰九凰,你竟然降服了天域的上古神兽寒冰九凰?!”对立的三个人惊骇的异口同声道。 随后一直没动手的人也不再袖手旁观,加入了战场,他们三对一,身为神却丝毫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如此以多欺少。 有寒冰九凰对峙着他们,凤皇非但不惧他们三人,还腾出手结印一扫,除掉了困住凌卓的光刃,自虚空中一划,一件银色披风覆盖在凌卓身上。 凌卓被他的披风盖住了被灼烧的发痛的身体,立刻有一阵沁凉将她包裹起来,让她好受许多,伸手将宫铃递向他的方向:“我不知这凤羽如此珍贵,我已经用不着了,还给你。” 凤皇看着她手上满是血和被电弧灼烧的痕迹,掌心中的宫铃此时因沾了她的血液而褪去了朴实无华的模样,变得晶莹剔透泛着流光,其中的凤羽则是缩小了无数倍在宫铃中摇曳。 凤皇也不推辞,依凌卓所言,伸手虚空一托,宫铃便到了他手中,随即消失,留下一段凤凰尾羽,慢慢迎风而长,逐渐化作流光融入凤皇体内。 而后天地间弥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压,无喜无悲,睥睨天地,正如凤皇此人一般化作无形震慑万生万物。 “凤皇,眼下你神体虽是完整了,但你并未参破天道,这方天地很快便会因你未能历劫而堕道易主。”最后出手的第三人语气轻蔑的冷哼一声。 “凤皇,若是你肯自己主动禅让退位,我们可以留你一命,让你进入轮回永世为人。”黑袍神君眸光深沉的讲条件。 “凤皇,若你冥顽不灵,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云光君咬牙冷笑着威胁。 凤皇不屑一顾的听他们的威胁,伸手抚摸着寒冰九凰的羽发,淡淡的说:“杀了他们。” 寒冰九凰仰天长鸣,而后腾飞而起,呼扇着巨大的冰晶翅膀,卷起空气中的水汽冻结成冰形成无数尖刺,自上而下砸向半空中的三人。 三人自是不会坐以待毙,立刻联手撑起三个异色光芒的法阵连接成巨大的光幕,一起抵御寒冰九凰的大范围进攻。 凤皇伸手取出一方绢帕,擦着剑刃,在那三人注意力全在寒冰九凰身上时,他却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分别数道分身出现在那三人身后,手中的利刃纷纷刺向那三人。 三人未料到他如此淡漠的一个人竟然会偷袭,立刻分神抵挡。 如此一来,凤皇带着他的寒冰九凰,二对三,竟然稳据上风。 凌卓缓过一口气,胸口仍疼痛的厉害,她看向离她不算太远的凤云鹤,以及和她略有距离,尚且还有气力能慢慢爬起来靠坐在廊柱边的夙歌。 努力克制着身体上的疼痛感,爬起身,挪向一直未动的凤云鹤,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到他身边,伸手探向他鼻息,手止不住的开始发颤。 不可置信的把他扶正,趴伏在他胸口去听他心跳,但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跳动声。因为如今他对自己感情更深厚,因此受伤反噬最严重。 刹那间,凌卓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了出来。 第300章 凌卓,你竟然弑神! 天空开始飘洒着花瓣,可她的云鹤却已经离去… 凌卓依旧不可置信的轻轻晃着他的身体,唤着他的名字:“云鹤…云鹤你别吓我…” 她呼唤着眼中盈满泪水痛哭失声,凤云鹤没有丝毫反应,他的面容上还有最后对她的那一丝笑容。 凌卓悲从中来,她没想过凤云鹤会死,没想过他会在此情此景下离开她,心被巨大的悲痛灌满,不禁嘶声呐喊:”云鹤!” 但听她的哭喊撕心裂肺,饶是凤皇亦眉头紧蹙起来,此时那三人已经纷纷拿出法器联手对付他,令他无暇分神去顾及凌卓。 凌卓的一声痛呼,倒是让那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便找到了拿捏凤皇的方法,随即二人接手应对凤皇和寒冰九凰的攻势,另一人却是直奔凌卓而去。 凤皇一直不动如山的神色终是有了裂痕,咬牙提出全力给了二人的阵法狠狠一击,而后便旋身奔向那袭击凌卓之人。 只是他是神,对方亦是神,对方赢得先机自是动作迅速,那人手中凝结火光径直拍向凌卓后心。 背对着他的凌卓此时身心皆若堕入地狱,就在凤皇蹙眉以为自己赶不上搭救之时。 在极度悲恸之中的凌卓此时神识却是异常灵敏,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单手环着凤云鹤的腰扶着他的尸身站起来,周身弥漫着银白色的灵力,无限的光芒汇聚向她的身体。 凌卓感受到自身的变化,大脑中控制自身的意识却是逐渐在减弱,一股未知的神智主导了她的一切。 她不闪不避的回身,抬起一只手直接用一团白光迎上了偷袭之人的火焰,而后略一用力向前一推,一道白色光刃便向偷袭者直接击出。 若非那人避让的快,必然直中胸口。 此时闭着眼睛的凌卓缓缓睁开眼眸,眼中已是一片赤红,额心的莲花印记此时闪着嫣红色的流光,一朵红莲自她额心浮现,在半空逐渐旋转着扩张,而后红色的流光将她周身笼罩,不断的涌现赤白两种灵力交替笼罩成球体将她围在其中的景象。 “并蒂莲…这是并蒂莲的神识回归了?!”那三个神族之人站在一处不可置信的看着此时的凌卓,她一只手中甚至还揽着一具已经毫无声息的男子的身体,让他靠在她肩头。 凌卓看向自己手中的凤云鹤,语气淡漠,似是自问:“这便是你所爱的人?” 不知她在问谁,只是片刻后,她抬眸扫向半空中的三人:“想杀了他们报仇?” 三人闻言先是一惊,而后又觉得可笑,区区一棵还未成熟的并蒂莲,怎么可能杀了他们?他们可是神! 但在下一秒三人却是笑不出来了,凌卓将那具尸身用灵力托浮着送给一旁的夙歌,深深的看他一眼,而后回头便脚尖踮地向上一窜,便已至半空。 她说报仇竟然是认真的?! 她竟然有了神力?! 她是怎么觉醒的?! 凌卓此时眼中只有那对凤云鹤等人出手的云光君,抬手一掌挥出,直逼那云光君脖颈。 她速度极快,似一道红白相间的寒刃瞬息间便到了含光君身前,伸手去扣含光君的脖颈。 含光君立刻撑起法阵为盾,但毫无效果便被她直接穿破了,凌卓一把扣住他脖颈。 含光君咬牙手中利剑去劈向她胳膊,但凌卓不闪不避,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另一只手直接穿入含光君胸口,在他因剧痛和震惊的瞪大眼睛中,自他胸口拽出他的神魂。 在场众人大惊,尤其是神,包括凤皇。 身为神体,本就与凡人不在一个维度,自身护体自有独到之处,而且神魂更是一个神赖以修炼晋升的终极命门。 而凌卓此时外貌还是区区凡人之身,手竟然直接穿透了神体拽出神魂。 那可是神魂,所有神都会加固无数结界护体的神魂,她是怎么办到的? 另外与含光君一伙的神更是震惊无以复加,眼看着含光君的神魂在凌卓手中化作一条金色的小龙疯狂无措的冲击着凌卓掌心灵力的控制,但徒劳无功。 凌卓将已经毫无声息的含光君的身体如破麻袋一般砸向地面,任他砸裂地面一个深坑。 看向手心的金色小龙,凌卓缓缓攥紧手掌。 “不可以!”那二人眼看含光君有神魂俱灭的危险立刻出手阻拦。 但他们一动,凤皇也不会任由他们为所欲为,提剑便冲了上来。 正在此时,巨大的威压自天空上方骤然落下。 凌卓毫无防备,被直接砸向地面,但随即被凤皇凌空飞来接住。凤皇揽住凌卓腰,悬停在半空,横剑挡在身前,防止对方再出手。 “含光家的人怎能任由你一个肉体凡胎之人欺负?!”一道苍老的声音弥漫在天地间,带着无形的威势,镇压向凌卓。 凤皇撑开结界护住凌卓。 凌卓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丝毫不为所动的运用灵力攥紧了那条金色小龙,语气清冷带着讥讽和悲凉:“他杀了我的人就可以,我让他一命抵一命就不行?神就可以不讲理吗?你们不是喜欢以势欺人吗,那便尝尝命被攥在别人手中的味道。” 她说着直接用尽全力将金色小龙的含光君神魂碾碎,化作一缕流光消失不见,嫌恶的拍了拍手心上的残渣。 “你竟然弑神?!”饶是那以威压震慑的人也没想到她竟然毫无顾忌就杀了含光君,不禁惊怒交加,人未出现,便已降下天雷劈向凌卓。 一直未开口的凤皇则上前护着凌卓,对上剩余二人,眸光如刀,语气冰冷的说道:“不管尔等是谁,闯入本君的领空,还想对本君的人下手,莫非当本君是泥捏的,任尔等欺负?!” 他说话间,手中利剑收了起来,双手向上一抬,庞大的蓝色光幕自地面向上空如同贯天彻地的利刃直逼向那无形威压的来出,强大的风浪吹散他的发冠,令他长发上浮,面上的冷傲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半空中与之对立的二人此时只能运用起法阵勉力支撑着抵挡他的威势。 第301章 再无凌卓 而一直隐于虚空的人终于现身,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头后旋绕着飞鸟腾云,他眼看凤皇之举,伸出一只手指轻轻一点。 一道金光乍现直射凤皇胸膛,那股金刚之力速度极快,靠近之际化作漫天金针,将凤皇和凌卓皆笼罩在攻击范围内。 凤皇不敢大意,双手结印与寒冰九凰一同用巨大的凤凰羽翼筑起屏障。 凌卓被他保护在结界之中,心中记挂着夙歌等人需要保护。 她伸出两指在自己额心抽离出一抹并蒂莲的花瓣,用灵力催动直接将下方院落中的众人笼罩起来。 凤皇察觉她的举动,将更多的灵力转给她,断掉花瓣与他断羽一般乃是分离神魂之举,若是被人剥离毁灭对元神的伤害不可逆转。 而也正是如此,那高高在上的老者逮到机会,狞笑着说道:“墨无殇,断痕,就是此时!” 他说着便念着咒语催动了法阵,那与他一伙的两个神立刻也神情大喜,他们费功夫把凌卓引到太守府,便是因为在杀掉那少年时在此布了阵法,就是为了用并蒂莲引来凤皇,将其诛杀在此! 如今,凤皇为护并蒂莲已经与他们鏖战许久,又分了灵力相护,被他们几番引诱,此时处于阵眼之处,正是诛杀的大好机会。 霎时间,整个太守府范围内浮现起巨大的金色法阵,旋转上升之际,太守府各处腾起一团团血雾。 刹那间凌卓理智回归,心神俱颤,那是肉体凡胎被法阵碾压成了齑粉化作了无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虽然夙歌贺东阳等人被她的花瓣护着没有受到影响,但凌卓依旧自心底升起无限的愤怒,咬牙切齿的看着上空神情中带着狂傲的老者:“你们身为神,罔顾人命,你们手握着神力就是用来摧毁生命的吗?!你们凭什么做神?!你们有什么资格掌管天地!” 老者淡漠的垂眸看着凌卓,在他眼中,这并蒂莲仅仅只是碰出了神界微不足道的一角,她弱小的神魂还不能被他看在眼中。 即便她一击之下杀了含光君,但也只是含光君本身就实力微末不入流,不过有个含光家的挂名而已,是个龙族野种,杀了他真的算不得厉害。 而如今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并蒂莲就敢质问他,这让老者心生不满语气阴鸷的回到:“人不过是这凡界的生物,在神明眼中,就正如猪狗在人眼中一般,可随意处置。这不过是天道所致,你有何不满?!” “那么在神之上的存在是否也能如对待猪狗一般对待神?!”凌卓愤然:“身为神,不博爱生灵,不维护世间美好,断情绝爱,只遵从冰冷的法度,利用自己力量为所欲为。你们既然信奉武力为尊,那么你们是不是也做好了被更高的神碾压的觉悟?!” 老者闻言愣了片刻,随即狂笑出声:“小丫头,谁告诉你神要博爱,那些不过是你们这些低等凡人之躯的贪念奢求。神若博爱,这世间又怎么会有生老病死,爱恨别离。都让你们永生够不够博爱。如此一来世道轮回又有谁去遵守?!” 老者转而神色阴沉下来:“至于更高力量的神,你还不配见到!也没机会见到了!今日,是凤皇的堕道之日,也是你陨灭之时!” 老者广袖翻飞,向法阵中注入大量神力催动法阵变得越来越大,封闭空间结界,任凤皇带着凌卓乘坐寒冰九凰也逃不出去。 凤皇心叫不好,取出剑,咬破舌尖血喷在剑锋之上,任剑锋散发光芒却是咬牙将自己凤羽再度斩断,催动指诀用凤羽包围了凌卓。 只容一人的凤羽时隐时现的结界包裹着凌卓,在凤皇身边,凌卓第一次有了慌乱感。 她敢杀含光君,敢对阵那墨无殇抓向她后心的一击,甚至敢出言质问那老者,都是因为有凤皇在,就算他一言不发,但他在,就说明一切无碍。 凌卓不知道自己对这个闷葫芦的信任感从何而来,大概是曾经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淡定的大局在握的模样让她觉得可靠。 但此时此刻,凤皇却是没有再出手对抗,而是在用断羽来护她。 “凤皇。”凌卓看着他蹙眉,欲突破结界。 “在里面,回你喜欢的那个世界。再也不要回来。”凤皇面上身上都是伤,硬忍着肺腑间的剧痛,唇角流下血。 他察觉到凌卓有危险赶过来前已经与人一战,消耗颇多,纵使知道此处有异样,但凌卓有危险,他还顾不上太多就来了,此时浑身神力正在逐渐流逝,神魂被阵法束缚,眼眸深邃的看着凌卓,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不该带你回来…” 他终究还是未能完成使命,终将身毁道消。 凌卓不懂,但他却清楚脚下正在逼近的法阵乃是诛神乾坤阵,阵法之内,如今任他拼尽所有法力也抗衡不了。 即便是全盛时期,也很难逃过…… 凤皇立起两指,捏起指诀,催动凤羽幻化出传送阵法,风卷起二人的袍发如漩涡将他们包围。 凌卓眼见他是来真的,便愈加激烈的拍着结界:“凤皇!我不走!我不能看你们死!你不要送我走!” 她若走了,并蒂莲花瓣也会失效,夙歌贺东阳他们也会死! “阿卓,这是唯一送你回去的机会了。用尽本君全部的神力送你回去。”凤皇说着便不再看凌卓。 凌卓看着凤皇面色沉郁,知他已无战意,只想出于责任尽力保全她。 虽是年少相识,但这些年只是略有书信来往。 自己与他并不太相熟,此时也说动不了他分毫,于是催动周身灵力,将并蒂莲自眉心牵引而出,对凤皇说道:“我劝阻不了你,那便把你一直守护的它给你,得你异世相护多年,与你一同身死道消,也是她的宿命。既然此生你尊重我的选择任我在皇朝追寻理想,没有强迫我助你历劫。凤皇,我也不会在你最后关头弃你而去,感谢给我一段皇朝的旅程。悲欢离合尝尽,我凌卓不悔。自此世间再无并蒂莲,亦再无凌卓。” 凌卓知他能洞察人心,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着便抽出袖中匕首,注入灵力,劈向了自己的神魂。 凤皇未料到她会自毁神魂,不禁瞪大眼眸,立刻收回凤羽挡在她匕首落下一瞬间,用凤羽包裹住了并蒂莲。 匕首劈在凤羽上,凤皇神魂震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虚弱的往下落。 第302章 离鹤上神 凌卓立刻上前去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揽腰扶住,她只是想逼他解开结界,没想到他会用凤羽又护了一次,反倒受伤了,心中自责。 凤皇看着凌卓的侧颜,心被触动,终于明白,她不想逃,也不想死,她没放弃希望,她愿意与他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这是他守护多年的并蒂莲,但她不知何时也不仅仅只是一棵并蒂莲,她会哭会笑,会耍赖皮,还会以退为进的逼他不要放弃。 凤皇的眼眸中逐渐亮起来,既然如此,那便与她一起拼尽一切力量一搏。 凤皇振作起来,捂着胸口稳定心神。 而后伸出右手握住凌卓的左手,平举着带她做出一个指决,而后催动灵力,与凌卓对视一眼,彼此灵力互通冰蓝色与银赤色交融在一起,凝结起一只巨大的凤凰环绕着莲花飞舞,吸纳着天地间所有的灵力,将二人周身包裹起来。 操控阵法的老者和另外两人此时眼看他们联手反抗,立刻往阵法中加剧了更多法力,催动阵法更快的运作起来。 强弩之末的凤皇,与初握神力的凌卓唇角溢出鲜血,握着彼此的手谁也没有后退半分,即便今日便是死期,那便共赴黄泉。 诛神乾坤阵上方法阵下降,下方阵法上升,逼近二人,他们灵力化作的凤凰和莲花奋力抵制着上下阵法相融的倾轧。 天地间又飘起花瓣,凌卓感觉到四周本就稀薄的灵力愈加后继无力,握着凤皇的手有些酸软。 原来真的便要到此为止了。 “凤皇,我后悔过,没能听你的随你去瑞霖。”凌卓缓缓开口道。 凤皇微怔,却是飒然一笑:“我也曾后悔过没强制带你离开,再见时你长发都白了。” “我自作自受。”凌卓叹气。 凤皇沉默片刻,方又说到:“你为何不走?你不是很想回现世吗?” “嗯,曾经是很想的。但眼下若是留你和这个世界毁灭,我岂不是太不讲义气了。”凌卓笑着,却咳了起来,带着血,她已经浑身乏力。 凤皇松开她的手,把她揽靠在他胸口:“你休息一下。” “好,你说,这阵法是不是想把我们压成饼。你看上下一合,也会变成一团血雾吧?”凌卓努力撑着眼皮,死亡近在眼前,反而十分坦然,指着上下合拢的阵法逼近,威压碾压身体发肤,直射肺腑,浑身疼痛若筋骨寸裂。 凤皇听她玩笑似的话,知她在缓解死亡逼近的绝望,于是语气平和的解释道:“你我是神,阵法针对神魂,大概连血雾也不会出现便消失了。” “啊?!原来还能这样,那好吧,凤皇…我有些困了……”凌卓终是撑不住巨大的压力,闭上眼眸头垂了下去,昏死过去。 “那便睡会吧…”凤皇眸光深邃的看着凌卓,用尽最后的神力化成凤凰将她包围起来,一同迎接死亡。 眼看他们最终无力挣扎,老者和墨无殇、断痕对视一眼,彼此眼中布满的狂喜之色,没想到这第十二重天就此便要易主了! 就在此时,一道琴声乍然响起,悠扬飘渺,一道人影踏破虚空而来。 来人抱着琴,在半空之中闲庭信步般一步一步走近,每一次落脚,虚空中都似水一般漾开涟漪,他径直走进诛仙乾坤阵中,轻拂衣袖,顿时整个大阵便化作无形。 他来的突然,布阵的三人未料到会有如此变故,根本来不及收起自己法力,顿时便被阵法反噬直接震得纷纷吐血。 被压制的凤皇察觉到来自阵法的威压骤然消失,便抬头看。 来人是一年轻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身着白色墨染的长袍,他停下脚步时,手中的琴化作流光消失于无形,其举止优雅,未戴发冠,仅用一条丝带松散的系在脑后,他容貌温和俊美,神色淡淡带着笑意,但眸光清冷如冰。 “离鹤上神…”凤皇看着来人,松了口气,心放回原处,他怎么忘了还有离鹤在历劫。 凤皇化回本体,揽着虚弱昏迷的凌卓。 离鹤语气温和的对凤皇道:“好久不见,小凤皇。” 目光落在凤皇怀中昏迷的凌卓身上,离鹤敛住眸子中的神色,压抑住心底的触动,抬手将自己的神力注入些许给凌卓,令凌卓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缓和下来。 见凌卓已无碍,离鹤似叹似惋的说道:“还是这般让人不省心。” 随即离鹤收回手,转身负手而立的看向在半空中的三人,眼眸微微眯起:“七重天胃口不小,吞噬了三重天,如今还来打十二重天的主意。回去告诉你们主君,域外战场还有残留的魔族余孽等着和他对质,十三万年前的那场灭族之战不是他避而不提便能揭过的。本君在上三天等着他。” 三人看着他面面相觑,彼此面色惨白,这可是离鹤上神,上三天最强战神。此时被他亲口给自己主君下令,三人自是无敢不从。 “还有,回去送信,一个人便够了。”离鹤淡然的话锋一转,眼眸中冷光一闪,抬手一挥,一道冰刃横空刺去,就在那三人转身就想逃亡之时将他们三人围困,诛杀了其中实力较强的老者和墨无殇,实力较弱的断痕亦被瞬间震碎神脉,徒留一口气遁逃远走。 自此天地间的肃杀之气因他到来被洗涤,转化成一片温和祥瑞,正如他周身的气息一般,若无形春风,抚恤人间。 凌卓睁开眼时,看着眼前之人的背影微怔了一下,他的气息太熟悉,是她一直迷恋的气息,是云鹤身上独有的气息。 “云鹤…”一道虚弱的声音低喃。 离鹤浑身一僵,半晌缓缓回身,对上凌卓的眼眸。 他如今的容貌面容并非是云鹤,神韵举止却胜似云鹤。 凌卓微微眯起眼,与他对视片刻。 心中已有答案。 她闭上眼眸叹惋,一行清泪滚落,再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知道的,她一直猜测云鹤或许就是离鹤上神,只是她不愿意面对,不愿意触碰这个真相。 自从凤皇在梦中提及上三天的离鹤上神也要来历劫,而命运被改,她便猜测是因为凤云鹤几经生死都被救了回来。 如今,他真正离世,而又肯以真身前来搭救她与凤皇,已是仁至义尽。 凤云鹤,只是他一世为人而已,身死之后便都化作虚无。 只是,心会痛,那是她的云鹤,怎么舍得看他离开… 她是凡人之身,所思所想自是在他面前毫无保留,离鹤沉寂无波的心也被她所影响。 第303章 神魂初成 凌卓根本无暇顾及他有什么变化,她此时心疼的厉害,她的云鹤最终倒在她面前,一句话都没给她留下。 说过会陪她走下去的,却还是离开了她。 凌卓咬紧嘴唇,眼泪还是扑簌簌往下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兀自转身落回地面,一步步走向凤云鹤的尸身,跪坐他身前,趴伏他胸口终是放声大哭。 对上神离鹤,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历劫,但这是凤云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存在过的凤云鹤。 凌卓伸手覆上他的脸颊,心中悲恸:“云鹤,阿卓带你回家。” 夙歌因她用并蒂莲支撑结界相护身体恢复大半,此时见她守着凤云鹤尸身说要回家,于是与贺东阳对望一眼,二人勉力站起身,相扶着将凤云鹤背在背上,看向凌卓。 凌卓在原地沉默片刻,而后回身抬头看着半空中的离鹤与凤皇,语气平静:“凤皇,我曾书信与你,询问龙脉的事,但今日我已能控制龙脉的力量,似是不太重要了。我要送云鹤回紫宸陵,我答应过他百年之后亦是同寝。” 凤皇点点头,淡然的面容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意:“嗯,本君明白。经此一役,你的神魂已经初长成。恭喜。” 凌卓面上却无半分喜色,目光看向离鹤,好想问问他,既然是神,能不能复活凤云鹤。 但她自知这是奢望,抿着唇角,许久终究还是没能将心底的话问出口。 继续看着凤皇问:“这一次也是你历劫吗?之后你将何去何从?” 凤皇蹙眉,面露迟疑:“还没想过,此次历劫虽不在本君预料之中,却意外全了你我二人的道,更改了你我二人的命盘。本君境界有所松动,或许回瑞霖处理完凡界之事后便回天界闭关。” 凌卓点点头,面色缓和许多,语气真挚的道谢:“凤皇,多谢你赠我宫铃凤羽,有它多次相护,我才能熬过所有黑暗。” 凤皇抬手宫铃出现在他手中,用灵力托浮至凌卓面前:“知你如今用不着本君保护,宫铃送你做纪念。” 凌卓淡然一笑,将宫铃接在手中:“好,多谢。下次再见不知何时。愿君珍重。” 她说罢,便再无留恋的转身带人离去。 凤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看向身旁的离鹤上神,见他神色间似有若无的踌躇,便问:“上神,此后是要回上三天吗?” 离鹤面色无波,点点头:“上三天的命轨被人更改了,本君要回去看看。” 他话说的模糊,凤皇却是挑眉看着他,面露意外,若是没被改,似乎凤云鹤不会如此轻易便死了是么? 凤皇貌似不经意的问:“是谁这么不小心办了坏事?上神你要亲自去改回来吗?” 离鹤闻言眸光沉沉的看向凤皇,凤皇的意思是让他回上三天把命轨改回去,成全凌卓与凤云鹤这一生。 离鹤面色无波,不动声色的传音道:“凤皇,你何时开始愿意多管闲事了?” 凤皇则是眸光落在离去的凌卓那一头银发之上,心中回到:“没什么,只是想成全她,活的太累太苦了。” 离鹤心中传音提醒:“你是神。” 怎可动了人才有的同情软弱的心思。 “但本君眼下正在凡间历劫,感受到了父母恩,兄弟情。因此,觉得为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凤皇看着瑞霖的方向:“十二重天的命轨曾为本君与凌卓牵了一世姻缘,如今虽然因为上神历劫而被阻碍。但本君也在瑞霖一世为人中收获颇多。既然如此,本君与阿卓的命轨因为上神而出现变数,那么上神怎么能就此断绝此生与她相守的机会。上神何不给凌卓一个人界的完满结局,助她飞升成为真正的神。” 离鹤目光深沉的看了凤皇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回身遁入虚空离去。 天命所归,离鹤上神心中应该还残有作为凤云鹤时对凌卓的痴恋,不知他肯不肯为凌卓逆天而为...… 凤皇叹了口气,他与凌卓本绑定了一世情缘,依旧停留缘分未至,他一直不愿勉强她,主要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心思。 凤皇随后不禁自嘲一笑:“凤皇啊凤皇,你此生是怎么也想不到生死关头,你一直认为柔弱胆小的她竟然以命相陪,真的是……一如既往的爱犯傻。” 但也是这样在异世守护了她那么多年,在自小爱犯傻的她身边久了,也逐渐影响了身为神的他,让他在瑞霖逐渐融入凡界,体会到了人界的温暖,那是为神万年从未感受到过的情感。 历劫,既是修炼神魂,亦是令神魂不被成全大道而束缚,从而冰冷轻蔑生命。 以往他一直反感历劫,因凌卓而不得不下界,这才真正的顿悟了其中的道。 因此,离鹤上神能万年一直以实力镇压十二重天,亦是因为其心中的道已非唯己独强之道,而是博爱众生之道。 所以他神魂纯净而强大,气息如若温暖春风润物无声。 身为神明,凤皇自是亦想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才能支撑起自己的这片天地,守护万千生灵。 凤皇念及至此,开始有些好奇初悟神魂的凌卓今后又会如何感悟自己的道。 对她来说,一切应该是新的开始。 第304章 本王是不是能去找她 凤皇临走之时,还是没忍住又去见了凌卓一面,隐在虚空中看着她面色沉稳的处理着带凤云鹤遗体返回盛都的一切事宜,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脆弱不堪。 在四下无人时,凤皇缓缓浮现身影。 凌卓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倒了盏茶推向他面前:“薄茶一杯,凑合喝。” 凤皇落座后,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方开口:“日后有何打算?” 凌卓亦坐下,给自己倒了盏茶,出神的望着杯盏中的茶叶起伏不定:“暂时还没去想,这次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本想让你帮忙抽离龙脉,我还应下云鹤可以带他去瑞霖呢。但如今....” 凤皇见她情绪低落下来,神情淡然的宽慰:“你我以及离鹤上神,命轨本就不定,大道三千,注定要比凡人多磨难。还记得本君曾在梦境中告诉过你,不过一世为人,看开一些。” 凌卓点点头,拥有神魂,必然要经受万千岁月轮回的磨练,便不必太执着一世的悲欢离合。她懂,但心里的疼痛却不是懂了便能消失的。 “虽然凤云鹤不在了,但若是...你没有什么想法,不如还是随我去瑞霖吧。”凤皇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杯盏,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凌卓点点头:“好。” 得到她的回复,凤皇有些诧异的抬眸看向她,意外一直抗拒的凌卓,出奇的顺从,这让他准备好的劝说词倒是都白准备了。 凌卓察觉到他的神色,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你说命轨已经被改,可若是我随你去瑞霖,是不是依旧按照原有的命轨在走?那么我这么多年的执拗和固执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与夙歌依旧会分开,云鹤依旧会早逝,而你依旧想问我愿不愿意去瑞霖,命轨其实未改,只是我的选择让一切波折后依旧回到既定的轨迹。” 沉默片刻,凌卓继续说道:“如今想来这条路是我选的,那么即便是错了便错了吧。遇见夙歌我不后悔,与凤云鹤成婚我也不后悔,所有辛酸苦辣,悲欢离合,总抵不过留下过的美好记忆更多一些……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凤皇深深的看着冷静自持遮掩所有哀伤悲痛的她,缓缓饮尽了杯中茶:“本君随你去盛都,为你抽出龙脉。” 怔了片刻,凌卓蹙眉问:“抽出龙脉?可我…” 已经将它炼化了… “皇朝龙脉背负太久,你的神魂会消耗过大。”凤皇起身抬手虚空一划。 一道红光与银光立刻破空而来。 两道人影跪拜在地:“参见神君。” “花七?圣佑?”凌卓惊讶的站起来,看着久未谋面的他们二人。 “灵主。”“小阿卓” “好久不见。” “你们去哪了?我怎么联系不到你们?”凌卓热泪盈眶的上前,看向花七的胳膊:“最后关于你的消息还是你臂膀中了一箭,可痊愈了?” “本王没事了。那一箭好在没有命中要害,阿佑送本王回妖界休养,但天地结界关闭,他便回不来了。也是今日神君召见才能突破结界而来。”花七说着,看着凌卓眸光却是沉了下来:“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凌卓撩起发尾,看着银发:“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花七自是不肯让她含糊过去。 “你可还记得你给我牵了一段红线?”凌卓自荷包里拿出栗子,托在掌心。 花七收到凤皇的审视,心虚的狐狸耳朵抖了抖,轻咳几声:“呃…好像…有这么回事…嘿嘿…” “我与凤云鹤终是成了夫妻…因为些误会所以…头发白了。”凌卓收起栗子,简单解说。 “啊?那小子呢?是不是欺负你了?看本王不剥了他的皮!”花七横眉冷眼立刻撸起袖子。 “死了。昨天刚死。转身就成了离鹤上神,渡劫成功走了。”凌卓故作无奈摊手,心依旧疼的厉害。 “上神?”花七立刻犯怵,开始反思自己与凤云鹤的所有交集中表现如何,想来想去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便摆了摆手:“罢了,随他去吧。小阿卓是不是自由了?跟本王去妖界玩呀?” 圣佑在一旁轻咳了两声。 “你昨晚睡觉着凉了不成?咳什么咳?”花七白眼翻到一半才想起来天界太子凤皇还在,立刻老实了很多,撤回圣佑身边,耷拉下耳朵。 凤皇神色淡漠:“本君要为凌卓抽离龙脉,需要一个容器存放龙脉。妖王,你惹出天地结界大开,妖族残害人界的乱子,必然要接受严惩。本君会将龙脉存在你的妖魂中,用你的妖魂滋养守护龙脉二百年,在此期间,你会被封印长眠。你可有何意见?” 凌卓一怔,正想开口阻拦,但被圣佑拦在身前,圣佑轻轻摇了摇头,而后转身跪下:“圣佑愿继续守护龙脉。” 花七自愣怔中回过神,却是戏谑的一笑:“没想到,本王还能有与皓雪一样背负龙脉的机会。能有小麒麟守护,本王没有任何怨言,别说二百年,哪怕是永生永世,本王也愿意。” 凤皇沉默片刻方说道:“你的功力也就能撑二百年。” 背负一国龙脉气运,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龙脉需要时刻有背负之人的气血和精神之力不断滋养才行。 妖王被封印沉睡后才能稳定供给,这是他无法匹敌凌卓真神之身本质上的巨大区别。 凌卓蹙眉:“二百年后,花七会怎样?” 龙脉会耗尽他的功力修为吗? 凤皇看着花七:“他会投入轮回,转世为人。” 凌卓大惊,刚想拒绝。但见花七却是十分惊喜交集的看向凤皇,又看向圣佑:“麒麟,本王是不是能去找她了?!” 淡漠如水的圣佑闻言,露出一抹笑容,点了点头。 身为妖的花七做梦都想变成人,变成可以和皇皓雪相识相伴的人。 “本王可以去阿卓的那个世界吗?”花七期待的问,眼中闪着希冀的光。 凤皇想了想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好!本王答应!”花七雀跃的蹦了起来,一双狐狸眼开心成了月牙,片刻又问:“那圣佑可不可以也去?” 凤皇眉头蹙了起来,麒麟圣兽,怎可轻易投入轮回? 凌卓见圣佑眼中布满落寞,便向凤皇求情:“给他们一个美满的结局好不好?” 凤皇看着凌卓终是点了点头,虽是需要费一些周折,但并不是做不到。 因此花七与圣佑有了新的期盼,二百年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凌卓心中感动,他们依旧为皇皓雪执着,可会为她执着的人,却离开了。 凤皇望着凌卓的侧颜,听见她的心声,想安慰她,但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 第305章 留下,好不好? 盛都。 幕后之主于花城太守府遇刺身亡的消息让凤家举族上下悲痛不已。 凌卓扶棂而归,一袭白袍,亲自操持着一应事宜,待将凤云鹤尸身安置进紫宸陵,凌卓遣散所有人,独自坐在在陵寝的高阶上。 最是怕黑怕死人的凌卓牵着凤云鹤的手,趴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衣袍。 还是会忍不住的为他难过,还是忍不住的想他,紫宸宫似乎还有他的影子,开心的,欢笑的,斗嘴的,伤心的…… 凌卓只觉得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凤云鹤的话还在耳边。 “你说过要在紫宸宫为我掌灯,可你怎么食言了…你说过,我们不分开的…我什么也不想相信,什么也不想听。我只要你,可你也丢下了我……”凌卓哽咽着哭泣。 这一生为你欢笑,为你流泪,为你青丝化作白发,为你弑神,为你心都碎了…… “凤云鹤,你不爱我吗?为什么不心疼我,等等我,抱抱我……” “云鹤…我好想你…” 温暖和煦的气息弥漫在陵寝中,隐在空气中的离鹤静静的看着哭泣的凌卓,看着她独自一人时露出的柔弱和绝望。 他自上三天司命殿而来,查过上三天的命轨确实被更改了。 因为凌卓的抉择让凤云鹤能一直陪伴她的命轨不知被谁更改,骤然让他断掉了与她这一世的缘分。 凌卓的心碎和难过,他同样心有感触,只因他们缘分已尽。 凤皇问他是否要改回来? 离鹤没有明确回答,其实他心底深处有声音告诉他是想的。 只是他是神,若是再改回来又会影响到无数人的一生。 为了一份感情,怎么能罔顾苍生? 离鹤缓缓上前,无声无息,张开双臂,用保护的姿势当做把凌卓抱着怀里,心中不舍:“我也很想你……” 凌卓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将她围拢,脸上挂着泪水,下意识侧头去看,可陵寝中只有她和云鹤的尸身,顿时泪如雨下:“云鹤…” 离鹤未料到她会侧首,虽是隐着身形,却近在咫尺,触碰到她的唇瓣,那压抑在神魂深处凤云鹤的感情和意识忽然便控制不住的滋生蔓延,不再隐藏身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凌卓被他拉入怀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把她包裹在其中,让她忍不住紧紧回抱住他,哭着诉说:“我知道你会来的。我知道你放不下我的,云鹤,我好想你……” 离鹤心被触动,没有说话,却是收紧了手臂,抱紧了她。 “留下,好不好?”凌卓抓紧他的衣袍,生怕他下一秒就离开,把头埋在他胸口哭着恳求,她不敢抬头看,她清楚知道他是离鹤上神不是她的凤云鹤。 但她只想贪恋他的温暖,不想他离开。 心底期望着他说好,又期望着他能做回她的云鹤…… 离鹤上神心知她所思所想,神魂第一次有了被干扰的冲动,想抱紧她哪怕逆天而为也要和她在一起的冲动。 只是…他最后的理智令他将这股不顾一切的冲动勉力压制许久,方开口道:“你在云鹤心中亦是遗憾,他放不下你。但既然事已至此,便不要再强求。这一世,算本君欠你的。” 凌卓闻言心止不住的往下落,如坠深渊。 哭着恳求:“不,我不要,若是都指望来世,那还要当下做什么?你又怎知来世我还愿不愿意遇见你?!云鹤,我爱你,你别丢下我……” 离鹤拍抚着她后背,一如凤云鹤一般温柔的劝慰:“殿下,臣知道,你心里有臣,便足够了。” “不要。”凌卓哭着摇头:“不够,我要和你在一起,你答应我的,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你怎么能食言,放弃我们的感情………” 离鹤的心因她哭泣而疼的厉害,深知自己若是再不做决断便必然会沉沦,于是只能狠心慢慢隐去身形,收敛气息离去。 “云鹤……”凌卓抓不住他的衣袖,只能无助的痛呼着上前,但被高阶绊住,直直跌落下来,膝盖磕到岩石台阶被割破衣裙皮肤,顿时鲜血染红了衣袍。 她心神骤伤,喷出一口心头血,身心痛不欲生的伸手想去抓住他,抓住这份感情,但一切徒劳无功,凌卓趴伏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已。 离鹤虽是离去,但他的神识感应到她的情况,捂着胸口,心若被刀割一般疼的欲裂。 这不是他…这是凤云鹤的心,他如凌卓一般哀痛至极,见她难过便更是蚀骨灼心。 他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他相信凌卓能熬过没有凤云鹤的日子,时间会冲淡一切,人生在世终有分别时,既然已经如此,便无需再强求。 凌卓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知与凤云鹤再无可能,身上的疼痛却比不过心底的痛,原来这一次便是永诀,心被绝望淹没。 凤皇一直在紫宸陵外的高山上打坐,山顶的风吹拂起他的发丝和长袍,离鹤的到来与离去,都在他的感知里,缓缓睁开眼眸,心中叹息,上神终究是上神,并不会因一人一世而停留。 他闪身出现在紫宸陵地宫,一步步走近痛哭的凌卓,弯腰将她扶起来,伸手抚平她膝盖上的伤,扫去她身上的血。 凌卓身上疼痛骤减,看着凤皇沉稳的面容,心中的疼痛却是难以消除,哭了太久,心神震荡,终是昏睡过去。 凤皇看着陵寝中凤云鹤的尸身,又看了下凌卓,拦腰将她抱起,瞬息便至紫宸宫凌卓的寝殿,把她放在床榻上后,凤皇扫视着凌卓寝殿,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而后看着满床的玩偶无奈笑了一下。 他隐藏气息在异世护着她长大,她的一点一滴喜怒哀乐都看在眼里,自是最清楚她的喜好。 是该见见帝王了,凤皇正大光明的走出紫宸宫,漫步走向政史殿,很快被一群侍卫与暗卫围住。 闻讯而来的皇伊贤看着被围其中神情自若负手而立的凤皇,识得他并不打算在凡人面前露出原本样貌,眼下依旧还是奕雀皇的躯壳,只是比上一次见他时那十几岁小少年的模样长大了,成熟了很多。 第306章 要娶阿卓吗 第一次见时那十几岁孩童稚嫩外表下强大的内在和气势,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始终无法磨灭的压迫感。 如今再见,却是缓和了许多,虽依旧俊雅无双,生人勿近的模样,但隐藏了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霸气。 他的样貌与凤云鹤的飘然出尘不同,他似巍峨高山,有着迫人的气势,一如年少时的老成持重模样,掌控万物于无形。 奕雀皇的容貌虽是柔和明朗,但偏偏内在属于凤皇的气势让这份温润如玉的模样平添了几分高傲疏离,让人不得不敬畏。 皇伊贤抬手屏退了在场所有人,方走近奕雀皇:“好久不见。” 凤皇神色淡然:“好久不见。” 皇伊贤微微错愕,却淡淡笑了,曾不可一世的小少年似乎在凡尘中改变了很多,也会客套了。 “是要带阿卓离开吗?”皇伊贤开门见山的问。 凤皇点点头:“她愿意随本君去瑞霖了。” “嗯。”皇伊贤应了一声,又颇为感慨:“若是一开始便听你的,阿卓也不会如此坎坷。” 闻言,凤皇却是淡淡摇了摇头:“那时若是她与本君走,本君也对她无意。” 皇伊贤十分意外的看向凤皇,那时无意,那么如今? 只是凤皇神情淡漠,却是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凤皇方开口:“本君安排妖王接替凌卓承载皇朝龙脉,圣佑守护。皇朝百年内必然安然无恙。” 皇伊贤躬身一礼:“谢神君体恤皇朝万千生灵。” 还记得他曾说过,他允许的事,事事皆对,不允许的事,事事皆错。 如今听他亲口应允皇朝百年安然无恙,那必然会如此,皇朝自凌卓降世逐步的自废墟中重现昔日繁盛,能自此绵延百年,此乃天赐隆恩。 “你虽然利用凌卓左右朝局,但在能力范围内将她保护的很好。皇朝兴盛既是你所愿,也是她所想,本君顺势而为,不必言谢。”凤皇略一沉思又说到:“今后在瑞霖,本君会护好她,你放心。” 皇伊贤一愣,而后很是意外:“你要娶阿卓吗?” 凤皇亦是一怔,他所说的护好她,便是如照顾花草一般看护,无忧无虑没有伤害便好了,为何会问是不是要娶她? 见凤皇似懂非懂的模样,皇伊贤自知自己会错意,但却敏锐的洞察到眼前的人纵使有通天彻地的神力,但对感情仍是懵懂无知。 只怕他就算是对阿卓有意都不知道是何意… 皇伊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方镇定的说道:“神君如今是瑞霖三皇子,阿卓乃是我皇朝次帝,次帝随你去瑞霖,总归要有个合理的说法,你若不能娶她,亲自在她身边护她一辈子。朕宁可自己妹妹留在皇朝,有朕在,她的好友们在。若是朕不想让她走,你带不走她。” 似乎有点道理,凤皇点点头,没有反对皇伊贤的观念。他自己人界的身份如今还不能轻易丢下,虽是在皇朝透露自己来历,但瑞霖所有人还是认为他就是三皇子奕雀皇。 尤其是那个爱护他温暖他的奕雀皇的母后,打小溺水身亡的奕雀皇能再活过来,就成了她的心头肉,若是知其子年幼就已经死了,只怕会哭的直接随儿子便去了。 皇伊贤见他并不反感,于是继续说道:“迎娶皇朝次帝,你也需位居帝王。否则,我皇朝颜面与次帝颜面尽失,朕也是必然不会应允的。” 凤皇神情微愕,很快收敛起来,这一条虽是有一点意外,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瑞霖朝廷表面富丽堂皇,其实积弊已重,皇权世家皆贪图安逸富贵,都不太愿意做那大权在握之人。 念及自己在瑞霖的二哥,那位正统继承人,凤皇自觉如果自己提出想继承皇位,只怕二哥立刻会打包把国玺都给他送过来。 难倒是不难,但… 凤皇微微眯起眼眸盯着皇伊贤,直看的他有些心虚,他感知到皇伊贤所知所想,清楚明白这位帝王在给凌卓铺路,在给自己下套,等着他应下所有条件才肯将凌卓托付给他。 他的眼神过于洞彻人心,就在皇伊贤快撑不住考虑要不要换种说法时,凤皇收回犀利的眸光和威压。 他时隔十年再见凌卓,她那一头银发,和她在危急的时候自毁神魂相陪,终是让他也为之动容。 也因此,他才没有径直离去,而是留下来问她还肯不肯随他走。 如今凌卓与离鹤上神已再无可能,见她在地宫哭的肝肠寸断。 帮她抽离龙脉后,若是不能给她希望和活下去的动力,难保她不会因此自我封闭,从而神魂泯灭。 那么就这么留她在人界,他也是不放心的。 那么好吧… “好,凌卓余生,奕雀皇必然不离不弃。”凤皇认真承诺。 皇伊贤松了口气,虽然没承诺一定会登临帝位迎娶为后,但总归是没拒绝。 眼下不管他说的是凤皇还是奕雀皇,只要是他说的,那必然就不会反悔不会放弃。 皇伊贤与凌卓兄妹二人十分默契的对凤皇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翌日,待凌卓苏醒后,便在紫宸宫将她与凤云鹤有关的一切都封存起来,步入动物园时,兔子蹦蹦跳跳的奔着殿门而来,见只有凌卓,便立刻往树丛里钻。 钻进去片刻,又探出脑袋往凌卓身后瞅。 它也在等那个他… 凌卓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兔子见她神色哀伤,慢慢悠悠的蹭到她身边卧下。 凌卓眼眶通红,将它抱进怀中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语气低柔的说:“你也想他了是么?可他走了。” 兔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仰头蹭着她脸颊出奇的乖顺。 凌卓抱着它行至胖嘟身边,见它耷拉着脑袋,葡萄垂到嘴边都没吃,这些被他照顾的生灵在他走后都沉闷很多。 凌卓放下兔子,为胖嘟梳理着毛发,学凤云鹤一般与它闲谈:“胖嘟,你们都要好好的呀,云鹤很喜欢你们。别让他担心难过……” 她脸上的眼泪一串接一串的落下来。 胖嘟抬起大脑袋,蹭了蹭她的手,任凌卓抱住它又哭起来。 怎么能不难过? 怎么能忘记他? 一点一滴都与他有关,大婚三年,日日夜夜,怎么能轻易忘怀。 第307章 他是神明 凤凌霜牵着皇凌忆的手漫步进大殿,便看见凌卓哭的伤心。 心中也是悲伤不已,凤云鹤离世,她也是心疼弟弟,熬过了蛇毒侵蚀,熬过了与殿下的误会,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却撒手人寰,如何让人不痛惜。 她弯腰看着儿子轻柔的说:“小忆,去抱抱皇姑姑,安慰安慰她。” 才满三岁半的皇凌忆身着福云团锦圆领袍,样貌乖巧可爱,像个软糯糯的小团子。 眨着大眼睛便跑到凌卓身边,抱着凌卓的小腿,仰头看着她:“皇姑姑,小忆好想你。” 凌卓被他抱住腿,有些愣神,见是小忆,便蹲身把他抱进怀里,哭的更痛了几分:“小忆…” 她和云鹤曾笑谈以后能有人还记得他们… 所以这孩子叫小忆…… 这太和宫,这紫宸宫,一点一滴都和他息息相关,凌卓眼睛红肿,整个人若濒死一般。 凤凌霜硬忍着眼泪见状上前抱着她:“阿卓,难过便哭吧。没关系的。” “嫂嫂…”凌卓放声大哭。 凤凌霜的眼泪也扑簌簌往下落,抱着浑身颤抖的凌卓心疼她也心疼弟弟。 “阿卓,云鹤能与你相守三年,已是得偿所愿,你…不要如此伤心,他若知道了,必然难以安眠…”凤凌霜劝慰。 凌卓心中更是难过,他知道的,他都知道,可他选择了就此结束这一世,自此更是若刀子捅进了自己心里… 如若没有希望或许便接受了结果,但如今是被他亲手泯灭了所有希望,何其残忍…… 凌卓努力克制着眼泪蹲身看着小忆,笑着说:“小忆,皇姑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父皇和母后的话,好好学习,快快长大。像皇姑父一般高,像皇姑父一般英俊,像皇姑父一般文武双全。你出生比别的孩子早一点,是你皇姑父亲自照料你,他视你若亲子,对你寄予厚望。不能亲自看你长大我们很遗憾。” 凌卓轻轻拍了拍皇凌夜稚嫩的小肩膀:“小男子汉,以后要承担起皇朝的天下。” “皇姑姑,皇姑父去哪里了?”皇凌夜声音软糯的问出口,他的皇姑姑那么洒脱的一个人的近些日子总是在哭,小小的他心中疑惑不解皇姑父到底去了哪里,让皇姑姑这么伤心。 凌卓想了想,揽着小侄子,指了指天上:“他是神明,回了属于他的世界。小忆若是想姑父了,遇见危险了,可以告诉他,他会保护你的。” 小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应下:“好,姑姑,那你想姑父了会告诉他吗?” 凌卓心头一滞,笑着揉了揉孩子的额发:“不会了,姑姑不会再让他担心。” 皇凌忆点点头:“那姑父应该也会很想你,他没有告诉你,只是不想你为他担心。” 孩子单纯的话直抵心底的柔软,凌卓泪如雨下,抱紧了皇凌忆。 云鹤,这一世,你我遗憾难消。 之后数日,凤皇住在紫宸宫后方的云翔宫,引导凌卓控制神魂,提升掌控灵力的术法。 待凌卓小有所成后,便着手开始为她抽离龙脉。 只是不如他预想中那般轻松,凌卓的神魂强大,亦让龙脉习惯了依附她汲取她的能量,因此抽离时,龙脉反抗严重,让凌卓初建的神魂开始不稳。 好在有帝君给的秘宝护阵,终是压制住龙脉,将它转入花七的妖魂中。 花七也因被封印陷入沉睡,由圣佑守护在左右。 凤皇亲自照看虚弱至极昏迷的凌卓,每日催动灵力为她修复因抽离龙脉而受损的经脉。 沉睡中的凌卓很安静,肌肤若雪,纯净无瑕,浓密的睫毛似小扇子般盖住了眼眸,鼻梁挺翘,嘴唇因虚弱呈淡粉色,细细观瞧,比在现世时多了几分恬静的美。 凤皇看着她额心的印记,那是并蒂莲独有的印记,在现世时被他用术法一直遮盖,到皇朝后才显露出来。 在现世那些年,那时的凤皇也还只是个不过百岁的神族小少年,肩负责任和使命一直隐匿在她周围,看这个小女孩开心欢笑贪玩爱闹点点滴滴。 最初找到她时,她才刚出生不久,还在摇篮中吐泡泡,大眼睛会追寻他藏起来的方向。 看着她咿呀学语,在他浮现身形时,伸出软软的小手抓浮在半空中的他晃来晃去的玉坠。 看她学走路,跌跌撞撞张着小手,向他隐匿的方向跑来,在她快绊倒时心软用术法挪个垫子给她垫一下,她倒在抱枕上却还抬起头在笑。 看她上幼儿园时每天都要抱着妈妈哭的天崩地裂撕心裂肺,直到妈妈给她一个小包包放满零食,才可怜兮兮的不再哭啼。以为遇见精灵悄悄把零食藏在树洞里分享,等他取走后,便开心起来的可爱模样。 待到大一点,便淘气很多,寒暑假作业总是要到最后一天才熬夜写,自己趴在作业本上呼呼大睡过去,还是他现身悄悄帮她完成,交作业时还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后来,看她被喜欢的男孩子表白,一脸开心懵懂的样子。贪玩恶作剧被老师罚站。考试不及格被叫家长。被人讥讽为差生后发奋图强。为了应对中考加班熬夜的学习。绘画比赛获得名列前茅。成为品学兼优的学生…… 那些年他一直在她身边,隐藏身形,陪她吃饭,陪她学习,陪她去图书馆,陪她和朋友去玩,也陪她走过街角暗巷…… 虽然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其实他从未远离。 在现世,凌卓并不是十全十美,她会犯错会胆小软弱,也会执拗叛逆,任性妄为。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样才是有血有肉,充满无限生气的凌卓。 那时的凌卓就是最简单最单纯的一株并蒂莲,至纯无瑕,朝气蓬勃。 而被传回到这里后。 最初在皇朝见到她时,她身着宫装,一副华贵的瓷娃娃模样。即便那时,她还是阳光明媚的像能时刻去拥抱阳光,眼眸像落满了闪烁的星辰,对振兴皇朝充满希望。 而如今,凤皇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银发,究竟受到多少心伤,才会如此,没有了欢笑,眉宇间都是哀伤和被迫成长的伪装。 这是自己守护了那么多年的她呀… 看她如今坚强的伪装自己所有脆弱,历经风雨依旧故作傲然独立的模样,让他的心在为她而疼。 只有他知道,阿卓本不必如此的,她流落异世上万年,她可以继续留在那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成长…… 为了助他历劫完成天道,她才被强制落入了皇朝… 凤皇想起皇伊贤引导他做出的决定,将凌卓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今后我会尽全力护好你……” 第308章 本君为帝你为后 抽离龙脉于凌卓乃是伤筋动骨,昏睡了近一年方才苏醒。 睁开眼,只觉得周身轻盈许多,若非眼中还是古朴的陈设,凌卓几乎错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世。 “你醒了。”坐在她身边不远处正在打坐的凤皇察觉到她神识回归,便缓缓睁开眼眸,看着凌卓说道。 “嗯。”凌卓并不意外他的存在,她虽是沉睡,但能感觉到他一直在周围照顾她。 凌卓坐起身,身上的神力似乎更清晰清透了些,抬手微微催动灵力,掌心便凝结盛开一朵红莲,翕动着花瓣旋转着流光四溢。 她神色略带惊喜的看向凤皇:“我…我好像能控制它了。” 凤皇神色淡然,起身行至她身边,伸手在自己手心凝结飞舞的冰蓝色凤凰靠近她的红莲,让彼此的灵力融合在一起,而后又凝结成凤凰环绕着红莲而飞。 “这朵红莲便是你的神魂。你要保护好它。”凤皇面色柔和的说着,另一只手虚空一划,一段凤羽落进了红莲花心。 凌卓见他眉头微蹙了一下,便知他这是自损己身,再度断羽,刚想拒绝,但被凤皇制止。 “这段凤羽便是我给你的承诺。”凤皇神色平淡,承诺会护你周全。 凌卓微微睁大眼,看着自己手心的红莲被凤羽覆盖,抬眸看向凤皇,见他有些不自然的收起他的神魂,转身避开她探究的眼神。 凌卓伸手自红莲上取下凤羽,看着流光溢彩的凤羽递还给凤皇:“这个我不能收。” 凤皇回身看向她,平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眉头蹙了起来:“为什么?” “没有了它,你神魂便有缺失,对你影响太大。再说我已有自保之力。”凌卓心中坦荡,并无贪念。 凤皇视线落在她握着凤羽的手上,迟疑片刻方说道:“你的力量是你的,这是…我给你的…” 凌卓困惑不解,为何还需要给她? 凤皇想了想理由,终是面色赧然的说道:“定情信物。”话毕便隐去身形,消失了气息。 凌卓愣愣的保持着递还凤羽的姿势,他说什么?定情信物? 心里腹诽,他确定他知道定情信物是什么意思吗? “本君知道。”空气中传来凤皇沉闷的声音,却是在回答凌卓心底的疑问。 凌卓深吸一口气,莫名觉得尴尬,嘴上不好说,心里想什么他还能知道,他觉得不好意思还能躲起来。 “你拿走,我不要。”凌卓神色冷然,她本不想对他使性子,不想触怒他,他可是凤皇,冷静理智又霸道的凤皇。 只是,但眼下见他有意招惹还逃避,确实很令人生气,凌卓控制不了情绪。 沉默许久,凤皇方又现身,袖着手,摆明态度不会再把凤羽收回去。 凌卓看着手中的凤羽,垂下眼帘盖住眸子中的光,语气低沉下来:“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今后的路,我会好好走下去。我明白我能力有限,不会再去自不量力去保护别人。我会保护好自己,不让任何人担心。” 曾对那个家伙拍胸脯保证神女保护他,不会让他死,可偏偏就被牵连让他死在自己眼前。 何其可笑… 凤皇见她又想起凤云鹤心灰意冷的样子,犹豫再三,方走过去,把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摸了摸抚顺她的发丝,安抚她的情绪。 曾经他在异世隐藏在她身边,看她哭鼻子时也是这么安慰她的,虽然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凌卓一愣,随即困惑的抬头,看着凤皇的面容,他如今是奕雀皇的模样,与她年纪相仿,如此这般像哄小孩子一般摸头,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过,即便是他本体,好像看着年纪也差不多,这般…老成持重的样子,很难不联想起来皇伊贤准备谆谆教导时的模样,凌卓下意识便产生逆反心理。 凌卓叹气:“凤皇,你若是只是想安慰我,那也不必如此。你我不熟,很难说有什么感情。我乖乖随你去瑞霖,也只是实在不知道自己在皇朝以后该做什么,换个环境生活而已。没打算和你有什么瓜葛。你继续做你的三皇子,我可以隐姓埋名。这样凑合过完这辈子再说吧。” 没打算有什么瓜葛?不熟? 凤皇蹙眉,在他看来她并不陌生。虽然曾经凌卓在他眼中只是一朵需要照看的并蒂莲,但现在她是拥有神魂的神呀。 虽然现在二人外表都是凡人之身,在凡间结为夫妻虽然是会让她有点意外,不好接受,但理论上不是没法解释,毕竟命轨曾实打实给他们安排了一世情缘,就算因为离鹤上神插手脱离了原有轨迹,但又没人说不可以自主回归正轨。 就算…眼下彼此是没什么超脱友谊的感情,甚至还只能算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 沉默片刻,凤皇不愿多想这些关于感情的烦心事,语气清冷的说了句:“给你的,你就收着。至于之后你我之间……随便吧。” 凌卓深吸一口气,什么叫随便吧?! 但她刚苏醒也不想和他纠结这些没谱的问题,起身将凤羽塞在他手中:“之前不知它对你如此重要,我留了那么久,想必也给你带了不少麻烦。如今物归原主,我不会再收。你助我抽离龙脉已经多有麻烦,我会想办法答谢你。所以更不能再收你的了。” 凤皇看着凤羽,再看看执拗要撇清关系的凌卓,心沉了下去,语气低沉:“本君答应过皇朝帝王会登临帝位,娶你为妻,此生护你周全。” 凌卓听他此言,不禁瞪大眼,如听天书,许久才回过神:“什么?!哥哥以为我愿意与你去瑞霖,就是要与你在一起吗?开什么玩笑!我刚死了老公就要续弦?不可能!” 凤皇被她所说的死了老公和续弦震的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两个词他都懂,可能混在一起用还是第一次听见。 不过她是女帝,她的意思是不是想说死了幕后之主,就要再娶一位幕主? “本君为帝,娶你为后。不存在你来续弦一说!”凤皇冷下脸强调。 第309章 怎能看你堕道 “本殿为后?!本殿怎么可能为后!本殿可是皇朝女帝!皇后…皇后…”凌卓冷着脸,愤怒的说着说着声音不由自主便小了下去,她突然想起来年少时和明月舞明霞求的签。 紫气东临为帝后,儿孙满堂福绵长,姻缘天定自有道,莫贪痴念有情郎。 紫气东临…瑞霖正是皇朝东方,为帝后…女帝…皇后…… 凌卓面色古怪起来,心道不可能吧?!怎么可能?!签文能有准的?! 再抬头看看,能察觉她内心想法的凤皇此时也是眉头紧锁一脸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说辞。 凌卓以手扶额,信息量太大了头有点晕,来回走了两圈缓解下复杂的心情。 再看看凤皇,哦,不,是奕雀皇才对。 长的似乎与凤云鹤不相上下,也就是说外貌过得去。再看看身高,也与凤云鹤不相上下。也文武双全,但…脾气着实太冰冷霸道了点,没有凤云鹤温柔阳光,没有凤云鹤润物细无声的气息。而且,还是个感情迟钝的木头脑袋。 凌卓心中腹诽完,心里又开始疼起来,还是喜欢云鹤,想念云鹤…… 凤皇全程感受完她所思所想,脸已经黑成锅底。 他承认离鹤上神那是上三天都很超凡卓然的存在,他眼下是比不了。 可凭什么拿他和上神一世历劫的凡人凤云鹤相比!凤云鹤有他身体好吗?凤云鹤有他武力值高吗?凤云鹤有他… 虽然其他的也差不了多少,可说他脾气不好,感情愚钝…… 凤皇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拳击在一旁的桌案上,任桌案化作齑粉。 凌卓倒吸一口冷气,似乎还有暴力倾向,不知道会不会家暴?!不能嫁,宁死也不能! 凌卓掉头就走,必须和哥哥说清楚,这人她才不嫁!瑞霖不去了! 凤皇一挥手,所有门窗尽数关闭,大殿中顿时一片黑暗,属于凤皇的低气压瞬间弥漫在整个殿宇中。 凌卓回身便见凤皇阴沉的眸光,不免也沉下脸,周身凌气逼人。 “你说不嫁?!”凤皇压低声音,眸光若盯住猎物的鹰。 “不嫁!”凌卓亦不是年少时的软糯性格,女帝做久了,养成外柔内刚的脾气,吃软不吃硬。 “那本君非要娶!”凤皇说着,走近凌卓,望着她的眼眸。 手拿着凤羽,郑重抬起右手,拇指扣住尾指,立起三根手指:“天地为证,本君凤皇立誓,自今日起,三年之内必娶凌卓为妻。若是有违誓言,便自此堕道神魂湮灭!” 他话音一落,殿外隆隆雷鸣震彻天地,数道闪电伴随着龙吟振聋发聩。 凌卓不禁后撤两步,心惊肉跳的捂住耳朵,扫视四周,见窗外电闪雷鸣不断,持续很久才停歇恢复天晴。 “你何必立如此狠绝的誓言?!”凌卓气结:“要以此逼我就范吗?!” 凤皇桀骜不羁的微扬下巴,挑衅的睨着凌卓:“你自出生起,本君便护在你左右,看你一点一点长大。本君承认曾经只把你当一株需要照料的花,没当人看。但现在你神魂已成,便是已如本君一般是神。既然为同为神,你我结为夫妻,便能一同历劫,那本君自是不该放过这个提升修为的机会。” 他说着,上前一把抓住凌卓手腕,眸光灼热凌厉:“本君没逼你,本君会让你这一辈子都心甘情愿和本君在一起,生儿育女,共治天下!” 凌卓被他笃定的眼神直射心底,心中抑制不住的怦怦直跳,并非心动,更多的是胆怯和心虚。 他认真的在拿感情来赌,拿神魂来赌,拿二人的未来在赌。 为什么? 凌卓被他盯得败下阵来,她不敢和他赌,她怕他真的堕道,她做不到让曾为她断羽相护的凤皇神魂泯灭。 “我不能生儿育女。”凌卓为自己找反抗的理由。 “龙脉已经抽离,你与常人无异。”凤皇冷冰冰的提醒。 凌卓心头一窒,垂下眼眸:“我不会爱上你……” 她心中有凤云鹤… 凤皇深吸一口气,闷在胸口方说道:“三年为期,你若当真对本君无意,本君陨灭前送你回异世也好,去寻离鹤上神追随他也好,哪怕你要去和夙歌破镜重圆本君都亲力亲为成全你!” 凌卓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可能眼看你堕道!” “不需要你为本君操心。你只需知道本君从不妄言。你若不服,尽管挑战这个期限!”凤皇松开凌卓的手腕。 他说要娶她,是看在她是并蒂莲的份上,她还不愿意胆敢反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在他回身之际窗门依次无风自开,他雪色衣袍被风吹起,迎风大步离去,话被风吹散在空气中:“三天后,我们启程回瑞霖。你若还有交代和安排,便抓紧时间去吧。本君等你太久了,不想再多等了。” 凌卓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后似被风吹散一般消失不见,心中布满犹疑和忐忑,这样的凤皇,她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他一如年少时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气势,陌生他竟然能应下皇伊贤娶她为后这条路。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轻易为哥哥的要求妥协。 凌卓不敢深思,她不想也不敢碰触凤皇自己都未必明白的答案。 三年为期她能不能嫁给他爱上他对凌卓来说都无所谓,毕竟身心是自己的,她说了算。 但他竟然拿堕道神魂泯灭做赌注,这……欺人太甚!赌她会妥协不成?! 第310章 此生相隔彼岸 三日后,凌卓再见凤皇之时,已是在准备离开皇朝的瑞霖官船上。 这三日,她告别了皇伊贤,告别了好友,又分别对手上事务做了安排。 皇伊贤心中不舍,但也知妹妹此去乃是必然,只是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相见。叮嘱她永远是皇朝的女帝,即便在瑞霖也不必隐忍委屈半分,肆意而活便可,皇朝是她永远的后盾,若是奕雀皇敢辜负半分,尽可掂量掂量瑞霖能不能承受的住皇朝的制裁。 凌卓深知哥哥并没有因她抽离龙脉而疏远她,始终把她当做至亲看待,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这些年相依相伴,如今离去,却是此生相隔在彼岸,不知能否再见。 皇伊贤亲自送到港口,兄妹二人俱是含泪而别。 一众好友,连夙歌亦是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看着凌卓忍着眼泪告别。 凌卓看到他腰间的紫色小花坠子,不止对夙歌的感情,还夹杂有与凤云鹤的记忆,三人之间几番曲折风雨,感情纠葛,如今都成了过去。 上船后,随着船只启航,凌卓看着众人挥手惜别,一路不舍得看着笑着哭着走到船尾都还在遥遥相望,终是忍不住哭出声。 时移世易,她终究离开了她的皇朝,她一直为之奋斗的皇朝,一直热爱的皇朝。 曾经一直坚持的梦想和希望,所爱的人所珍贵的记忆,都留在这片土地上。 凤皇恢复人间身份,作为奕雀皇他也一直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看着凌卓的背影,看她一直执拗的望着皇朝的方向,纵使那里已经被地平线吞没,早已看不见那些熟悉的身影。 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带着她的哭泣声,她十五年的羁绊和成长。 那里是此生一别,纵使再见也不会一如既往的皇朝。 这边是,举目无亲,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的瑞霖。 奕雀皇命人回船舱取了披风,但拿在手里,又不知该怎么上前,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才好,就那般随着凌卓一直站着。 身后船舱里两个小脑袋凑在窗户前看着自家三殿下的背影嘀嘀咕咕。 “籽月,殿下在干吗?他站了好久了,不累吗?”短发的少年籽阳挠着后脑勺不理解自家殿下为何如此,有些憨直的问。 被唤作籽月的少女横了他一眼,语带嫌弃,纵使刻意压低声音,也清脆悦耳:“呆子,看不出来吗?殿下这是近乡情怯。” “啊?什么叫近乡情怯?”浓眉大眼的小少年不明白,一脸懵懂。 “很明显殿下喜欢那次帝殿下呗。”籽月挑眉很是得意自己一眼看穿殿下心思。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那姑娘上船后都没和殿下说过一句话。”籽阳又凑过去看了看,还是没看出来任何端倪。 “说你傻你还笨。”籽月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他额头:“你看殿下那眼神,可从次帝殿下身上移开过半分?” “哦…好像是唉,殿下看了那么久都不觉得累……”籽阳后知后觉道。 “那你们两个累不累呀?!”一道低沉严肃带着愠怒的声音在两个人身后乍然响起。 “啊?!寿师兄~”籽月立刻拉着籽阳蹦了起来。 “有闲工夫在这里闲聊不如去练练功啊?!”被称作寿师兄的二十多岁的粗犷大汉看着自己的同门小师弟小师妹一脸严厉的模样。 “不…不用了寿师兄,我们还有事…还有事…”籽月摆着手一脸尴尬的笑着,话未说完拉起籽阳就开溜了。 被他们称作寿师兄的汉子哼了一声,而后上前走到自家殿下身边,拱手一礼,恭敬说道:“殿下,该用午膳了。” 奕雀皇回过神,日上正午,阳光浓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臂上搭着的披风已是多余,便转手递给阿寿后,自己踱步上前,行至凌卓身边牵住她的手。 凌卓沉浸在分离的悲伤中,手被人一牵下意识便躲了一下,但没躲开,看向奕雀皇,泪眼婆娑。 奕雀皇略一迟疑,抬手试探着给她擦去眼泪:“别哭了,眼睛都肿了。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这是第一次实实在在的碰触她脸颊,软软的带着泪水的湿润,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在滋生。奕雀皇努力稳住心神才能维持自己表面冷静自持的样子。 凌卓亦没想到他会来为她擦泪,他手指温润微凉,让她不禁浑身一僵,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彼此看出对方的尴尬,莫名都有点不自在。 凌卓别过脸自己把泪擦去,看自己手被他牵着,便立刻抽回手,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转身就向船舱走。 走了几步见奕雀皇还在原地,便回头问:“不是用膳吗?” 奕雀皇回神,面色沉静下来,点点头:“嗯,你随我来。”说着便大步越过凌卓在前带路。 此番回程,乃是瑞霖特派的官船,归属于瑞霖皇室,整个船身十分宽阔庞大,十数米高的船舱似楼层一般,古色古香又大气磅礴,与现世的游轮十分像。 整艘船一如瑞霖的基调就是富丽堂皇,四处透着财大气粗的气势。与之对比,战乱后重建十数年才经济稳定的皇朝一时间很难与之匹敌。 凌卓看着开阔的宴会厅内上空用整块蓝钻石镶嵌做顶,与她的豢养动物的殿宇房顶一般无二,瞬间便不淡定了,没想到有人能与她想到一起,都用蓝钻采光,她自上船后便一直沉浸在分别的痛苦中,还没在船上仔细看过。 如今竟然看到产自自己手下矿脉中的蓝钻不禁愣怔在原地,仰首看着光滑整齐的蓝钻,上面雕工精美的刻出了一朵巨大的蓝色莲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进船舱内七色的流光,美丽璀璨但并不刺眼。 凌卓转圈打量了下能支撑住蓝钻石顶的梁柱,乃是纯金打造,雕刻了花纹繁杂却精美图案,细细观瞧乃是祥云异兽与花草,倒还是远胜她宫殿的奢华。 伸手接住那七色的光斑,看它在掌心随着光线变化而闪烁。 “本殿总算知道蓝钻矿脉现在到底为何能年入亿万两黄金了。”凌卓扫过桌案上精美的果盘,碗筷,甚至是四周的花瓶屏风,博古架,甚至帘幔上的吊坠。 或多或少都有着蓝钻的影子,以及皇朝独有的白色玉石,瑞霖真是没少为皇朝复兴提供财力支持。 第311章 与瑞霖无关 “你送我的蓝钻,无意中被二哥看见,告诉了母后,我便派人买了一套蓝钻石头面送给她做生辰贺礼。瑞霖虽是盛产珠宝玉石,但钻石却是没见过,因此上至帝王世家,下至寻常百姓都很是喜欢,风靡至今。”奕雀皇听见凌卓的自语,便语气温和的解释。 “为何要买一套,我送你那块也足够打造一套了吧。怪我想的不够周全,我该备好送给皇后的贺礼才是。”凌卓对自己产矿,却让朋友还要再花钱购买有些不好意思。 “你送的,便不想再转赠。不过是一套头面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奕雀皇在侍从手捧的银白竹叶盆中净过手,拿过一方丝绸绢帕擦了下手,而后方入座。 凌卓亦客随主便,在侍从的引领下准备好后方入席,待入席后,眼看一桌子菜肴,偏偏还得不动如山的用眼神示意侍从夹取送到她碗碟中,她才能略尝一二,若是再想吃还需示意,但又需循着礼教事不过三,每一样最多吃到嘴里的就三口。 在皇朝帝王也不约束她,好友臣子也无人置喙她的习惯,但在瑞霖,她便是代表皇朝,于是不得已,逼着自己习惯如此正经又礼仪繁复的用膳方式。 看对面奕雀皇神色淡然,姿态放松优雅的用膳,凌卓忍了许久,想起哥哥说过肆意洒脱做自己便好,不用顾忌太多。 于是凌卓摆了摆手,示意为她布菜的侍从退下,侍从愣了下,看向奕雀皇,见他点头,方放下筷子,恭敬一礼后退至后方等候吩咐的侍从队伍中。 凌卓沉着冷淡的开口道:“本殿不习惯被人伺候,而且,吃饭而已,没必要隔着数米的桌子,很累。” 她说着起身,自己拖着太师椅向奕雀皇方向走,侍从想来帮忙,被她用眼神制止。 将椅子放在奕雀皇旁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凌卓回到原处又将自己的碗碟筷勺用托盘端了过来,给自己布置好,方坐下来,用布菜的筷子夹了放在自己盘子中,喜欢的就多夹一点,不喜欢的直接略过。 见奕雀皇略有些呆愣的看着自己,凌卓便也夹了一着鱼肉放在他盘中。 而后便拿起自己的筷子认真吃着自己盘中的饭菜。 侍从还想给奕雀皇布菜,奕雀皇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不必伺候了。 他看出来凌卓不喜欢这样,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也未有任何更改,要知瑞霖皇室的规矩多是皇朝传过来的,如今凌卓并不讲究,可见皇朝帝王根本不约束她,确实很宠着。 试着拿布菜的筷子为凌卓夹了一着肉酥放在她盘中。 凌卓很配合的吃掉了。 奕雀皇又给她夹了一着青菜,但被她无视了。 一如曾经的挑食。 但能距离如此亲近的一起吃饭,就好像曾经在异世看她与父母一起吃饭时那样,开开心心的说笑,分享自己喜欢的饭菜那般温馨。 奕雀皇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 凌卓自顾自吃饭,这些菜肴都是瑞霖口味,有些类似看着精美实则无味的西餐,没有皇朝的内敛又醇厚的味道。 但她自小在皇朝也是吃过苦的,那时每日吃颗苹果都已经是不容易,满宫上下十只鸡被花七偷吃九只。 因此也不挑剔,捡了自己尚且还能接受的把自己喂饱而已。 凌卓吃完碗碟中的菜,便放下筷子拿起锦帕擦了下唇角,而后开口:“以后若只有你我二人吃饭,四菜一汤足以,不用铺张浪费。还有,桌子太大了,看着太花哨,吃饭不舒服。” 奕雀皇挑眉看着满桌二十多道菜,雕工镶嵌精致华贵的圆桌,和上面用玉石镶嵌的瑞霖图腾印记。 他自幼习惯了,瑞霖宫廷远比这官船上更奢靡,他开始回想自己的府中日常是不是也是如此,想来想去,自觉府中虽是会收敛一些,但似乎也差不多。 凌卓抬眸见他一脸茫然,略一沉思后方说道:“不如我们分开用餐吧,我在皇朝习惯了...嗯..你们所说的节俭。” “皇朝自废墟中重建,自是上行下效,宫中朝中乃至世家,都杜绝奢靡铺张。将银子都用在发展皇朝的正途上。如此用餐,我着实不习惯。” “但我愿意尊重你的生活方式,不予干预左右你的生活习惯。待到达瑞霖后,我会在皇朝驻扎所先住些日子,待选一处还入眼的地方建了府苑便搬去住。至于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 奕雀皇面色无波,安静的的听她说话,待听到尽人事,听天命几字时,眉头蹙,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分的泾渭分明,同时还放任自由。 他的承诺,和他们的未来,她是一点也没当回事。 见凌卓说完话没见他回答便准备起身要走,奕雀皇方举止优雅的擦了下唇角,缓缓开口:“坐下。” 凌卓一愣,他语气平淡,但透着不容置疑。 抬眸对上奕雀皇那清冷眼神,如遇寒山,纵使他此时脸颊轮廓柔和,五官深邃,眉目若画,唇若绯珊,容貌温润也掩盖不了他身为凤皇的君临天下的气势。 只不过,凌卓此时也久居高位,对他的命令似的语气丝毫不为所动,她早不是年少时会畏惧他神力的小姑娘,她微微眯起眼眸,审视着奕雀皇,傲然而立。 奕雀皇并不为她的执拗所动容,神色淡然无波:“你是三皇子妃,瑞霖未来皇后。三皇子府如何行事你说的算,瑞霖未来如何,你也可以尽管按你喜好改变。本君不在乎这些凡界的权势地位和细枝末节,你高兴便好。” 听他此言,凌卓秀眉紧蹙,面色古怪,纠结,气恼,还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 他说他自己不在乎,他随便凌卓在瑞霖肆意而为。 只是瑞霖如何,与她凌卓何干? 凌卓收敛起所有情绪,不过就是帝王的不动如山,她也会,平静的回到:“凤皇,既然你是瑞霖三殿下,那我们就按凡间的规矩来。首先,假如瑞霖是你未来要掌管的国家,并不是你不在乎就可以放任不管的,不管你是不是未来帝王,你身为瑞霖皇室中人,便应该担负起瑞霖民生和国家发展的责任。还有,你的皇子妃是谁还未有定论,瑞霖未来皇后是谁,更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 “本殿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不是随你回瑞霖,便要一切听你的,受你约束,哪怕你是凤皇,也不能左右我。至于瑞霖,是好是坏是你们瑞霖皇室该操心的事,本殿不会插手,也不会干预。我是凌卓,是皇朝的次帝。本殿为皇朝殚精竭虑,乃是因为皇朝百姓供养和信赖。与瑞霖无关。” 第312章 本君很差劲吗 奕雀皇听她一席话,剑眉蹙了起来,眸光落在一处,一手放在唇边,支着下巴,慢慢眼神挪向凌卓,看着她坚定的面容站的笔直,气质卓然。 他终于明白她这些年在皇朝民间与朝堂的威望逐渐升高,乃至比肩帝王,她得到的地位和她付出息息相关。 他只关注了她情路坎坷,并没有看到她没有如小女儿般沉迷情爱,而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选择和承担皇朝的责任,用自己的思想和学识去改变皇朝。 这是他曾经对她的启发,这些年,他在瑞霖散漫安逸的度日,并没想过他自己作为神明对异世所知所了解的远比凌卓更多,只是他从没有想过去改变瑞霖,也没有想过承担什么责任。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国家和他们的子民不过是这片天地的附属品,他们自己如何发展都不会影响他掌管这片天地。 但他此次到达皇朝,便深刻体会到皇朝的巨大变迁,以至于国家气运和子民们的信念让皇朝的土地焕发了新的生机,那是远比瑞霖更稳固的大陆气运,也因此在花城一战,皇朝的气运也为他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否则便不会支撑到离鹤出手。 这些凌卓不知,但他却清楚明白。 此时,他忽然顿悟了德佑帝君让凌卓降临皇朝的意图,他让凌卓背负皇朝龙脉,让凌卓与皇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她在为皇朝奋斗的同时成长起来,拥有肩负天下的胸襟和气魄。 以此再来开悟他,凤皇。 用他们此生的相伴,让凤皇在已经成长的凌卓身上学会兼顾万生万物,学会承担责任。 那么便必须有与她在一起的机会才行。 奕雀皇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桌案,端详着凌卓,只看外表,她自幼便样貌可爱,如今长大,便更是出尘不染的绝世明媚。 曾经透过灵力看她是一朵花,前去皇朝也只是想保护初有神魂的她,唯一为她心有所感还是她放弃回现世的机会愿意与他一起神魂俱灭时的决绝。 虽然承诺三年为期,但在奕雀皇心中对凌卓本身没有什么想法。 看顾那么多年,深知她脾气秉性,虽然和在现世时是有了很大差别,但感觉骨子里还是一样执拗单纯。 喜欢不喜欢不知道也不明白,但可以确定的是并不讨厌。 凌卓被奕雀皇盯得浑身不自在,她长篇大论,他却一言不发。 这……谁受得了… “凡人所说的男女之情究竟是什么?我该怎么做,我们才能像夫妻一般在一起?”奕雀皇语气淡然,带着些困惑。 听他的话,凌卓大脑有点发懵,不禁瞪大眼,表情精彩纷呈,奇怪的看着奕雀皇,他思维跳跃有点快,他是什么意思?他连男女之情是什么都不懂就敢放言说要结为夫妻,要娶她? 奕雀皇见她神色复杂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己,不自然的别开脸,侧身双手环胸,看着窗外平静的海面:“本君三千六百岁,在异世寻你十生十世,见过太多痴男怨女悲欢离合。不明白凡人为何要自找苦吃,所谓的爱和感情,不过都是一点贪恋而已,肉体破败,灵魂消失便一切都化作虚无。既然如此,何必要开始,何必要执着?” 凌卓被他的理解惊愣了一下,而后纳闷的问:“你既然不懂,为何还立誓三年为期…还信誓旦旦说要让我爱上你,你是在拿自己神魂开玩笑吗?” “本君不懂,但不代表本君不想去懂。只是从没人让本君明白而已。”奕雀皇背过身去,索性避开凌卓:“本君之所以立誓,之所以自信能娶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能让本君懂这些。” “啊?!”凌卓不敢置信他的自信和桀骜源自于对自己的盲目信任。 凌卓缓了缓,手抚着胸口,这…要把自己搭进去教未来天帝何为男女之情吗? 这…这事太大了,得缓缓。 她扶着椅子慢慢坐下,而后又立刻站起来,问:“我可以教你去追别的女孩子,那你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 奕雀皇回身奇怪的看了凌卓半晌,神色有些沉闷下来:“本君很差劲吗?让你唯恐避之不及。” 他没有用气势压人,也没有发脾气,可见真的是被伤到了。 凌卓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筷子给奕雀皇看:“你看,一对筷子它之所以匹配,是因为它都是筷子。但你看一个筷子和一个勺子,它们就算材质一样,大小一样可它们就是筷子和勺子。他们凑在一起感情不成立。” 凌卓沉默一下而后说:“更何况这个筷子曾有过和她匹配的,虽然现在没有了,但也正因如此很难再找到和它默契匹配的……” 奕雀皇知她是指凤云鹤,于是问:“那他到底哪里与你默契,又是哪里匹配?” 因着奕雀皇态度冷静,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缓和许多,凌卓坐下为自己倒了盏茶,捧在手心里,缓缓转着,沉思一会方回答:“云鹤虽然自小为救我身中蛇毒,但他始终心向阳光,遇事沉稳,进退有度,通透豁达。在政事上我有许多思虑不周之处,他都会帮尽力帮我补全。我可以信任他,依靠他。而他又并不会左右我的想法,干预我的抉择。” 凌卓喝了一口茶水,甘甜回味却有些苦涩,追忆道:“其实云鹤私下里很开朗,知道很多我小时候与他讲过的现世的事,所以就算吵架斗嘴,他也总是能把我绕进去,笑眯眯的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陷入回忆,自己都没发觉提起凤云鹤依旧会眼中落满繁星:“我喜欢在云鹤身边温暖踏实的感觉,喜欢他润物无声的气息。在被皇凌夜劫持获救后,因为被皇凌夜欺凌留下心理阴影。而他们是孪生兄弟太过相像,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云鹤。” 凌卓眼角滚落一滴泪,被她随手擦去:“我至今还记得,他怕引起我害怕和反感,小心翼翼的模样。你说你看尽了痴男怨女,觉得肉体凡胎的感情不过是过眼云烟。但人心复杂,感情更加复杂,我因皇凌夜留下的阴影,依旧能被云鹤的心一点一点捂热回来。” “感情是相互给予的,所谓的爱,就是我希望他能更好,他能活着,他能开心,我为能让他变得开心,而我自己也因此感到开心。反过来他对我也是如此。彼此心甘情愿的为对方着想为对方付出,真心相待。人生纵使很短,但一点一滴都留下和对方在一起最美好的记忆,想无时无刻都与对方在一起,想拥抱对方,想一直走下去。”凌卓慢慢品着茶的味道,在微微哽咽的语气中平和心情。 第313章 何必让我历劫 她饮尽杯中茶,克制住翻涌的心情。 再看向奕雀皇时目光真挚的说:“我也希望你很好,你能顺利渡劫,你能接掌天地,可以让这个时空更稳固更美好。但这不是我对你有爱,你在我心里,是一个特殊的朋友,值得信赖的朋友。” 奕雀皇支着下巴,听着她缅怀那个人,心里感觉怪怪的,眉头紧锁,在听她说到特殊的朋友,值得信赖,紧抿的薄唇微微扬起唇角。 略一思忖,奕雀皇站起身,郑重说:“我明白了。” 凌卓见他面色平静,便放下心来,心道:很好,不执着不气势凌厉的话,还算可以好好交流。 “去休息休息吧,之后你想在哪里用膳都可以,吩咐籽月就好。她是个可靠的,你可以放心交代她。”奕雀皇扬了扬下巴,对一直隐在暗处的阿寿吩咐,示意籽月跟着凌卓。 凌卓点点头,她顾及身边宫人和官员家眷都在皇朝,不想她们随她一起千里奔波到瑞霖,因此她拒绝了任何人跟随,孤身一人前来,眼下确实需要一个对瑞霖知根知底的小女伴。 之后数日航行非常平稳,有奕雀皇和凌卓在,整个海域的海妖察觉到神的气息都躲得远远的。 凌卓和籽月籽阳热络起来,她从没有架子,也不会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倒是性子洒脱不拘小节,又十分认学,闲来无事要么带籽月籽阳放下小船去海钓,要么便是去学习掌舵驾驶船只,每天都能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皇朝十五年,如今凌卓也才不到二十岁,奕雀皇一点也不意外她性子里还保留着贪玩爱闹的一面。 之所以提议带她到瑞霖,也是不想她沉溺在失去凤云鹤的环境中,如今能天天蹦蹦跳跳的被各种新鲜事吸引,忘却一些烦恼已经达到了主要目的。 就算有了神魂,这朵并蒂莲也需要合适的环境才能继续好好成长。 只是她的欢笑和玩闹中一直把他隔绝在外,就像曾经在现世时一样,他不过是她身边看不到的影子。 行船半个月,凌卓已经玩够了所有可以解闷的方式,便沉寂许多,每日起的很早,而后便在船尾望着皇朝的方向发呆,偶尔抱着一个厚厚的册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奕雀皇站在上层甲板,一手端着茶盏品茶,斜靠着栏杆,将下方她的背影收在眼底。 自那日谈话之后,凌卓便自己在居住的船舱厢房内和籽月一起吃饭,两个人虽然年纪差了五六岁,但都是贪玩的性子,聊天没什么隔阂。 也因此凌卓侧面了解到奕雀皇的成长史。 奕雀皇,乃是瑞霖三皇子,与二皇子奕雀策都是目前的瑞霖皇后安氏所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与性格豪爽爱贪玩闯祸的二皇子不同,三皇子自小便是个内敛善良的性子,深的皇后宠爱。 只是在八岁时不幸落水后许是受到了惊吓,再醒来后性子便生冷了许多,好在有皇后一直悉心照料关怀,这才没有孤僻起来,平日里还是有些好友时常走动。 凌卓毫不意外凤皇的性子与人家原主的天壤地别,看样貌便可知,与其内核气质不符,只是瑞霖中人都不知其中因由而已。 凌卓叹气,凤皇虽是借用了原主的身份,但到底也是替原主全了父母兄弟的亲情。 目前凌卓对奕雀皇内核凤皇的性格了解,其为人虽是清冷孤傲了些,但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的清冷也多是因为习惯了一个人,对感情一知半解,需要有人教导引领才能开悟。 凌卓自觉不想给自己添麻烦,便果断当鸵鸟躲着。 她想躲,可却躲不过,距离瑞霖还有四五日航程时,遇到了海匪劫掠。 那是一艘被围困的商船,船帆上画有云纹图腾,远远便看到了商船火光四起,凌卓随众人赶到船头去看时,官船已经离那商船距离不远,可以看到船上正有海匪杀人劫掠,欺男霸女。 “救人。”凌卓想也没想就抬手催动灵力,但下一秒就被奕雀皇抓住了手腕。 “不要轻易在瑞霖动用术法。”奕雀皇没说话,但凌卓偏偏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凌卓诧异的看向奕雀皇,便见他点点头,示意是他传音与她。 奕雀皇看向自己的护卫:“救人。” 阿寿身后的护卫立刻领命,纷纷放下小船,乘坐小船前去搭救商船上的人。 凌卓也想去但被奕雀皇拦住,不由分说的牵着她行至离商船颇近的一处站定后方开口:“有他们在,不必你亲自出手。” 凌卓的手被他握在手中,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并不柔软,还有些微凉。她想抽回手,但奕雀皇却没放开。 也不看神色别扭的凌卓,反而屏退左右后才对她说道:“自本君在瑞霖历劫,瑞霖此处便有禁制,若是随意动用术法会遭到反噬。” 凌卓挣脱不开便妥协,反问:“那在花城一战之前,你也曾遇见了来截杀你的人,你为何能用术法?” 奕雀皇看着商船上的刀光剑影,神色平淡:“察觉到你有危险,强制用了所以受到反噬功力锐减,否则也不会察觉不到他们布下了诛神乾坤阵。” 他说的轻描淡写,凌卓却是看着他的侧颜,仿佛看到了面容坚毅线条犀利冷峻的凤皇。 “我到底能做什么?对你来说如此重要?”凌卓困惑的问。 奕雀皇收回目光,看向凌卓,沉默片刻方答道:“你是虚天渊数十万年方诞生的并蒂莲之一,神魂潜力远比同为并蒂莲的皇皓雪强大。我们身处的十二重天,需要借助你的能力来稳固天地。” 凌卓点了点头,似懂非懂,想了想又问:“那何必让我历劫?” 奕雀皇蹙眉:“在现世你轮回太久,神魂封闭,带回来后只能让你先历练开启神魂。” “那现在可以了呀。”凌卓抬起二人相握的手,示意自己神魂已成,没必要还要有什么结为夫妻这回事。 “本君在瑞霖历劫还未结束,无法回天界。”奕雀皇坦言。 “那没关系,我可以在瑞霖等你历劫,但我们的三年之期是不是没必要?不如....”凌卓提示他不用多此一举,可以各过各的。 花城一劫,确实提前开启了凌卓封闭的神魂,此后所谓的结为夫妻也是在皇伊贤的引导下做的承诺。 但若说无心,便也不会应下。 那么如今的凌卓究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314章 强行要了他 奕雀皇松开凌卓的手,搭在她头顶,是她这一头银发刺痛了他的眼睛,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我不会再把你交给任何人。” 凌卓看懂他眼中的疼惜,明白在他眼中并非是男女之情,而是在看着自己辛苦看顾培养的花朵被风吹雨打后的心疼,那是对自己所有物品的保护欲。 可她凌卓是人,又不是一件物品或就如他眼中的花而已,她有思想,心脏会跳,不是冷冰冰不会表达的花和物品。 原来如此,原来对他来说只是如此! 原来凤皇他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他所需要稳定天地的东西才立下誓言的。 凌卓只觉得心肺脾胃都要气炸了,自己被人当做一件东西被带去瑞霖!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厌恶的拂开他搭在头顶的手,凌卓心中郁结愤懑,神色阴鸷,语气冰冷:“现在你我皆是凡人,我不需要你可怜我的过去。你只是想保护一棵对你来说有用的花草,而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个人。” 奕雀皇没有否认,在他眼中凡人与花草无异,不过是这世间的生灵,只不过凡人的情感更复杂一些。 看他神色并没觉得什么不妥,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淡漠,凌卓更是觉得心头的怒火抑制不住的想爆发! 凌卓看着对面的局势已经被护卫控制,对奕雀皇的护卫统领阿寿说道:“这里交给你们了。后续安排你来看着办,我与你们殿下有些事要单独谈一下。” 阿寿自是明白这位皇朝次帝在自己殿下眼中的份量,于是便躬身一礼应下。 凌卓拽着奕雀皇就走,奕雀皇虽不明白她的意图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任由她拉着胳膊径直走向二层,直至她的寝殿。 正在纳闷为何到她寝殿,但一进门,凌卓便随手大力的把门关上,震的门都颤了颤。 “既然你不懂,那我来告诉你人和花草有什么区别。”凌卓说着上前抓住奕雀皇的前襟,把他按在墙上。 奕雀皇后背被墙硌了一下,疼痛传来,眉头刚皱起来,凌卓便踩着矮凳上前来抱住他脖颈,手放在他后脑勺不许他避让,眼眸清冷无波的与他深深对视一眼。 而后捧着他脸颊吻在他唇上,强制霸道的用自己柔软的唇瓣与他木讷的薄唇辗转缠绵。 她没有闭上眼,而是眸若深潭幽深无波,看着奕雀皇因她忽然的亲近瞳孔缩小,被震惊石化,身体僵硬的退无可退。 凌卓冷冷一笑,并没有放开他,而是凑到他耳后,语气低沉带着妩媚和引诱:“还想继续吗?” 奕雀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一动,心脏快被炸裂,眼前的凌卓既让他有着莫名的冲动,又让他觉得无比的危险。身体僵硬的不知该迎合还是拒绝。 什么是男女之情… 他见过痴男怨女纠葛不休,可那些都是生灵本能,低级且让人觉得不堪。 他从未有过想与任何人结合的想法,尽管知道那是凡人的本能,也明白如果和凌卓成为夫妻,生儿育女也不能避免这个本能。 可……他认为还很久远,而且那是本能,没有凡人所谓的爱情应该也能办到的本能… 看奕雀皇如若木雕,确实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甚至连男女之情是何都不明白。 凌卓更是想报复他轻易许诺,报复什么都不懂还轻易来招惹她,报复他把她当做一个物品。 凌卓拉着奕雀皇,把他拖到床边推倒在床上,而后便直接欺身上前,按住他,吻着他解开他衣袍,伸手抚摸着他胸口,一点一点把他的欲望点燃,看着他迷惑不解的浑身有些颤栗。 凌卓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眼眸微微眯起,跨坐在他身上,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袍,散开银色的长发,俯身与他肌肤相亲,十指相扣,让他避无可避。 她丝丝缕缕的银发垂落下来,发尾扫在奕雀皇脸颊上,随着她的举动有些发痒,身上某处也开始不由自主的有了某种莫名的反应。 奕雀皇看着面前的凌卓,她肤若凝脂,此时脸颊微红,挺翘的鼻梁,嘴唇因刻意亲吻而红若珊瑚,娇艳欲滴,此时相拥在一起,柔软光滑柔嫩的肌肤触感,令他的心忽然被触动一般狂跳不止,身体因她的挑逗而有着从未感受过的冲动。 奕雀皇克制不住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想运用灵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可凌卓看出他的意图,继而又吻下来,带着些许的报复:“不许用术法。” 奕雀皇闭上眼,散去灵力,再睁开眼眸,便清醒些许,语气有些自己都未觉察到的颤抖,带威胁的说道:“凌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最看重身心如一吗?” “那是曾经,本殿是女帝,本就可以后宫三千,让我为之执着身心如一的人已经走了。我不在乎要了你会有什么后果。反正你不懂何为男女之情。所以我便不需要负责。”凌卓理直气壮扫开他阻拦的手,伸手解去他最后防线。 奕雀皇因她的豪言壮语所气结,她竟然想强行要了他。 凌卓见奕雀皇想反抗,便双指点在额心,抽出一瓣并蒂莲直接化作绳索束缚住他双手双脚捆在床柱上,而随即她便觉得胸口一痛,喉头腥甜,一转头喷出一口心头血。 被反噬了… 奕雀皇被她治住,眼看她如此不禁大惊失色:“凌卓,你疯了?!瑞霖有禁制,你动用术法会被反噬的!” “你别再乱动,也别想用术法来阻止我,否则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凌卓毫不在意的擦去唇角的血。 奕雀皇被她所作所为气的咬牙切齿,但不敢用术法解开禁制,怕惹急了她,她会受到更多反噬的痛苦。 只是躲不开,便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奕雀皇无奈的侧过脸闭上眼。 凌卓看他无力反抗,勾起唇角,露出大仇得报的笑意,毫不留情的扯去他剩余的衣袍,掌握了主动权。 xs7.com 上三天,飞灵阁。 离鹤上神渡劫归来,正逢上三天十年一度的合纵之盟,十二重天的天帝齐聚于此向上三天众上神呈报各周天的运行情况。 十二重天依次奏报,直到第十二重天,十二重天天帝寿数无多,此前一直闭关修养,今日也是强撑着赶来,同来的还有在十二重天协理政务的德佑帝君。 德佑帝君乃身居上三天高位,之所以携理十二重天,也是因着和十二重天天帝的个人交情。 主持此次合纵之盟的乃是上三天的泠鸢上神,她是除元祖之神外资历最老的神明之一,上千万年来,一直坚信大道无情,修行无情之道千万年颇有心得,因此对历劫一直秉承不予置评的态度。 所以十二重天众神明因追随她而修炼无情道者亦是众多,其中便包括凤皇。 只是凤皇之父十二重天天帝,以及叔祖德佑帝君都是修炼有情道,为把凤皇从无情道拽回有情道,为他安排了历劫。 而凤皇也因自己照顾多年的并蒂莲掉进皇朝,不得不妥协。 作为泠鸢上神曾最看好的无情道中佼佼者的十二重天未来天帝凤皇,此次历劫自是也受到了泠鸢上神的关注。 在临近盟会末尾,便顺便问到了凤皇如今的近况。 自刚回返上三天,最是知道近况的离鹤上神口中得知七重天竟然暗中派人去诛杀凤皇想借机侵占十二重天,泠鸢上神秀眉便皱了起来,冷冷的看向七重天的天帝。 七重天天帝立刻便站了起来,表示自己也是刚刚得知此事,必然会回去查个明白,暂且糊弄过去。 但凤皇此次历劫究竟如何,因着离鹤上神的介入,和那并蒂莲的破命轨之举,已经数度混乱,如今更是不知前路。 泠鸢上神命德佑帝君打开司命星盘,想调看凤皇目前情况如何。 德佑帝君依言而行,一挥衣袖,云雾在半空缭绕后渐渐浮现画面。 画面中正是凌卓跳上凳子,强吻奕雀皇的画面。只见她一脸桀骜蛮横的说着而后便一把将奕雀皇按在床上。 紧接着便跨坐他腰上后,又用并蒂莲将他捆住了手脚,虽然遭到反噬吐了口血,但可见主谋并没打算放弃被困住的人,反而欺身上前…… 所显示的画面旖旎暧昧,又满是禁欲强取豪夺的味道,只是其中主动的竟然是银色长发的女子,香肩半露,容貌绝美,却一脸嚣张。 而被挟持的男子自然是目前在历劫的凤皇,一脸崩溃无奈和屈辱……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他们自是认得那画面中的男子神魂是凤皇,虽然那女子并不知什么名字,只是观瞧着神魂乃是稀有的并蒂莲……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尴尬和莫名的暧昧。 但在众人看的正咂舌场面香艳时,画面骤然被一道冷光击碎,众人方瞬间回过神来,看向击碎画面的离鹤上神,虽上神面色淡漠无波,但众人还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调取画面的德佑帝君此时也是被震惊的咳了好几声,他开始后悔没提前探知下凤皇的情况便贸然行事。 而坐在正上首位的泠鸢上神则是眉头皱的更紧了,凤皇历劫她知道,并蒂莲她也知道,为了让凤皇坚守无情道,她还让离鹤上神介入,也去皇朝与那并蒂莲有了一世姻缘。 她认为以此便能断掉凤皇的历劫,虽然离鹤的命轨不知又被谁动了手脚提前回归,但他与那并蒂莲已经是夫妻,怎么可能还让并蒂莲与凤皇能搭上关系?! 泠鸢上神扫向离鹤。 离鹤出手打断了画面,虽是面上无波,但心底深处却是莫名疼的厉害。 他眼看凌卓主动行事,眼看凌卓衣衫半褪露出肩头,眼看凌卓吻上凤皇,那种来自凤云鹤对凌卓所作所为残留的疯狂的悸动和愤懑蔓延上来,被他用神魂竭尽全力压制着。 见泠鸢上神面色阴沉的看向自己,离鹤面色淡然的回到:“这是凤皇自己的选择。” 与任何人无关。 众人释然,有人欣喜,有人忧,更是有人暗道少了个对手。 众所周知,无情道远比有情道要容易修炼一些,只要不动情动念,便可一路进阶,且不容易被情念影响而堕道。 如今,无情道的天之骄子凤皇眼看便要被迫转入修炼艰难的有情道,其以后的道路更是扑朔迷离,甚至十二重天也会因为他修炼有情道受到致命的影响。 合纵盟会众人心怀鬼胎,已经开始暗中揣度如何将十二重天谋入囊中。 相反,十二重天的天帝,凤皇的父君和德佑帝君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欣慰,这棵最强的并蒂莲熬住了皇朝历劫时的种种磨难,而也影响了凤皇的抉择,打动了凤皇,这才让他们的命轨重新合并到一起。 如今并蒂莲能主动的把凤皇引上有情道的正轨,自是他们所期望看到的。 在他们看来,有情道才是值得坚守的正道,可以因爱人爱己博爱生灵而得到无限的潜力修行,身心也会愈加坚毅。 之所以容易被情念束缚堕道,乃是心志不坚,其次也是很难遇见志同道合同,修此道的伴侣常伴左右,与之心灵契合,信念合一。 很多修行有情道的神明最终陨落多是因为孤身一人,在历劫中神魂受到影响所致。 十二重天的天帝便是因为凤皇母后在修炼中心志不坚开始质疑有情道,而又无法进入无情道而寿元耗尽离世,才令天帝痛失所爱寿数无多,导致凤皇不得不在异世寻回并蒂莲支撑十二重天的局面。 如今即便匆匆一瞥,也看清那并蒂莲的神魂竟远比他们预料中强大,经过历练之后又心思通透豁达坚毅。 如此一来,便放心了。 德佑帝君拍了拍天帝的肩膀,宽慰:“沣逸你可以安心了。” 十二重天天帝点点头,他能看到自己的儿子动了情念,只是他目前还欠缺历练。 未来可期。 第316章 强行而上凤皇 被人围观去半场前戏的当事人并不知自己被众神看去。 凌卓丝毫不搭理奕雀皇涨红了脸的崩溃和无力反抗,上前扣住他的下巴,吻上去,敲开他的唇齿,呼吸粗重的封住他的唇,然后像上位者一样,控制住他的身体不许他反抗。 奕雀皇被她压制住,不禁心中翻起巨浪,皮肤触感清晰起来,那不是疼痛也不是难过,而是无法言语的感觉和无休无止疯狂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冲动。 只是他被束缚,这个冲动只能充斥了大脑,让他忍不住下意识想去回应凌卓。 不过他肯回应,凌卓却是故意起身避开,不想就这样轻而易举达成目的,任他无力的仰面躺下,只能喘息着红着脸看着她。 凌卓挑衅的勾着唇角,脸上还残留着血迹,整个人衣衫半敞开,滑落肩头,散着银发丝丝缕缕散落胸前落在奕雀皇身上,显得魅惑又妖异。 凌卓趴伏在他胸口,看奕雀皇脖颈上青筋直冒,见他眼中布满情欲无处释放,又茫然无措的模样。 凌卓上前凑到他耳后,吻着他脖颈,将他折磨引诱的战栗,皮肤都开始微红。 她语带诱惑:“你说,怎么样?还把我当一朵花看待吗?如今什么感觉?喜欢吗?想不想要再进一步?” 奕雀皇狠狠瞪着她,眼眶都红了,目眦欲裂,身体上的本能反应他如今是凡人之躯实在控制不了,但不妨碍他还有一丝理智知道凌卓在捉弄他。 凌卓见他不服气,便主动任性肆虐,带着冷傲决绝。 引领着第一次经历此事的凤皇,但在他每一次凭着本能想吻她时,想抓住她回应时,凌卓都避开。 她擅自强势的把控所有主动权,摆出一幅故意的样子,压着他的身体,不许他有任何举动。 凌卓轻描淡写的伸出白皙的手,用柔软手指划着他胸口,指尖微凉但却更加让人触觉清晰。 奕雀皇只觉得快被她逼疯了,这种折磨远比他修炼进阶时更加痛苦,他想反抗,想夺回主动权,把桀骜不驯的她压在身下给自己个痛快。 可是他又不忍心用术法强行解开她的禁制,那并蒂莲与她神魂相连,他若出手,必然会让她神魂受损。 可是凌卓…她怎么敢?!怎么敢这么猖狂的对他?! 他无法理解自己把她当做花一样看待有什么不对,她明明就是一朵并蒂莲啊?! 凌卓自是看得出奕雀皇想吃人的眼神,她丝毫不惧他,更是确信他不会强行解开束缚,她知道他舍不得伤害她。 她心里除了被当做物品的愤怒,还有一丝深知他宠溺的有恃无恐。 凌卓得意的俯身吻在他小腹,看他身体微微颤抖,整个人紧绷着,手指关节都攥的发白,脖颈的青筋都迸了起来,显然被情欲折磨的快要崩溃。 凌卓上前凑到他唇边,柔声蛊惑:“你求我,求我的话我就满足你放过你。” 奕雀皇深吸一口气,咬牙不肯妥协。 凌卓挑眉:“怎么?还是不把我当人看是么?” 她说着又给他一点甜头,将他引诱的愈加急迫起来后,又再次让他可望不可得。 她凑过来,亲吻着他脖颈,让他情欲浓烈无可释放。 她语气低沉,满是缱绻痴媚:“凤皇,现在…你是人,我也是人…凡人凡心,别把我看扁了,否则我会像这样…吃了你。” 她说着,不再玩弄于他,放任肆虐让自己与他在愈加粗重的喘息声中合二为一,一次次冲上云霄,彼此大脑被欲望和索取支配,没有情爱的只剩本能。 强取豪夺后,凌卓终是浑身无力的趴在他胸口,彼此喘息着对视着,身心俱疲。 “松开我。”奕雀皇先缓过来,语气冰冷的命令。 凌卓眯起眼审视他片刻,方收回束缚住他的并蒂莲,利落的起身,没有他的温暖,只觉得身上发冷,她反应过来立刻抓过衣袍把自己裹了起来,掩盖证据。 奕雀皇坐起身,揉着被并蒂莲捆的红肿的手腕,看着自己身上被她故意摧残留下的点点红痕,也不在乎是否还身无寸缕。 站起来走到凌卓面前,颀长的身体压迫着她不自觉后退,眸光深沉阴鸷的盯着面色还有些红晕的她。 半晌,奕雀皇终究一句话也没说,而是穿好衣袍径直离去。 在他走后,凌卓才松了口气,刚刚被他盯着,还真以为自己今日便是死期了。 只是还好,他终究没动手。 凌卓冲了个澡,泡在浴盆里,整个人沉在水里,在快要撑不住,肺腑要炸裂时才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息着。 身上某处还残有着纵欲的疼痛感,她此时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她竟然强制要了奕雀皇,要了凤皇! 真的是出息了! 凌卓捏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一再催眠自己,自己是女帝,没关系,女帝要主动一点,嗯,她还记得的,姿势动作也没错。 只是,好像……把人绑起来强制行事确实过分了点… 凌卓再次沉浸在水中努力平复心情。 与有经验的她不同,初经人事,且被摧残的奕雀皇身心皆受到不小冲击,离开凌卓住所,便黑着脸回了自己寝殿,明令禁止任何人伺候和跟随,无事不得打扰。 冲着凉水澡,把自己泡进冷水里,被水托浮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凌卓光滑细腻的皮肤贴在自己身上,嘴唇上还残有她倾轧的触感,甚至还能感觉到她带来的温暖。 奕雀皇闭着眼睛,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只是凌卓妩媚诱惑的身体总是在眼前晃,惹的他心绪不宁,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让他止不住的还想再次陷进去,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疯狂的在他心底蔓延滋长。 钻出水面,奕雀皇依旧咬牙切齿,自己竟然被这个看着长大的并蒂莲给强制要去了! 被她一个女子强制的,主动的,无法反抗的给上了! 奕雀皇气的快要吐血了,他可是自幼高傲绝世的凤皇!纵观上三天和十二重天,从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此生此世,乃至万世,这是自此刻在骨子里的耻辱! 奕雀皇心中记恨着凌卓的胆大妄为。 第317章 她来自投罗网 翌日,凌卓听闻自那商船上救了不少皇朝子民,于是用过早膳后便亲自前去查看。 这些人多数是前往瑞霖行商后准备折返皇朝的,此次受劫,所带货物银两尽数折损不说,亲朋好友也接连遇难死伤惨重。 若非恰好遇见瑞霖官船路过救下他们,只怕已经尽数葬身在这大海之中被海妖吞噬尸骨无存。 凌卓了解到皇朝到瑞霖的航线虽是开通数年,日常航行所遇海妖不多,但随着时间推进,反倒惹的海匪横行,皇朝海域因为管理严格护卫周全所以相对很安全,但瑞霖则是不同。 第一商船多是从瑞霖折返后收获丰厚自是会被海匪惦记眼红。 二是瑞霖官方管理松懈,对护卫船只则是得过且过,且甚至与海匪勾结,接受海匪贿赂给其充当保护伞。 如此一来,百姓叫苦不迭,哭告无门。 凌卓并未自曝身份,但她一头银发很是惹眼,有盛都人士将她认得出来,见她无意坦白身份,于是也只能把自己猜测放回肚子里。 既然匪患在瑞霖海域,自是还需奕雀皇配合解决。 凌卓自知自己刚把某人得罪的死死的,躲还来不及,不该自投罗网。 但此事不解决,航线安全无法保证,皇朝百姓便在贸易上吃亏。 百姓不好过必是帝王失职。 凌卓便只能硬着头皮找上奕雀皇。 彼时奕雀皇正在船舱的书房内画画以求平和心境。 听到次帝来见,那优美的兰花草,正是飘逸沉稳的一笔便走了调,直直横跨出去半张纸。 奕雀皇握着笔的手都在抖,她竟然还敢来! 一旁侍奉的阿寿和籽阳自是发现自家殿下的异常,奇怪殿下自昨日和次帝单独谈了些事后,回来便把自己关了起来,不许任何人伺候。 今日眼看稍好了一点,但一听见次帝两个字,这便又失了魂。 “不…”他的见字还未出口。门口已经出现了凌卓的身影。 她今日因见百姓穿了一身圆领束腰长衫,高束马尾,整个人线条流畅飒爽。 她自顾自进门,而后看向阿寿和籽阳,勾起唇角一笑:“本殿有事和你们殿下单独聊一聊。” 阿寿和籽阳对视一眼,又要…单独聊? 但奕雀皇不开口,他们便站着没动。 凌卓看向奕雀皇,看他脸色阴沉,便说道:“嗯,若是他们在也不要紧…” 她话还没说完,奕雀皇咬牙:“你们出去,不必在外守着。” 他是怕她出幺蛾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阿寿和籽阳随即拱手一礼退下,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凌卓满意的点点头,果然人只要是肯厚起脸皮来就能天下无敌。 她自顾自找个舒服的地方坐下,从果盘中捏了一颗葡萄,剥着皮,开口道:“我来是与你商量正事。” 奕雀皇揭了画坏的纸揉作一团随手丢在地上,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凌卓抬眸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瑞霖海域治理太过松散,贪腐严重,不利于我们皇朝与瑞霖的贸易往来。需要三殿下你配合处置管理一下。” 奕雀皇蘸着墨,语气淡漠:“本殿不理政务,此事你该与本殿二皇兄说。” “哦,没关系,到岸后,我手书一封,辛苦你帮忙转交二殿下即可。”凌卓手指若白玉微微透粉,捏着翠绿的葡萄果肉,放在嫣红的唇齿间。 奕雀皇眼角余光将她若画一般的闲适柔美收在眼中,不禁心跳加速,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她唇瓣的柔软在他肌肤上划过的触感。 他攥紧了手中毛笔,十二分努力的克制心神。 凌卓未听见他回答,疑惑的看向奕雀皇,便见奕雀皇沉着脸似乎不情愿帮忙。 于是叹口气,伸手又取了颗葡萄,剥了皮,起身走到他桌案前,俯身上前,将葡萄送至他唇边:“喏,吃颗葡萄,算我给你赔罪了。” 她眸光清澈明朗,明媚的容颜忽然离近,而她的指尖触及他的唇瓣,带着湿润的葡萄,瞬间便让奕雀皇大脑空白了一刹那。 他将就在唇边的葡萄吃下去,触及到她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的伸手扣住凌卓脑后,伸手直接将她拖拽上桌案,与她惊怔瞪圆的眼睛四目相对。 他为自己冲动的举止微怔一下后,在凌卓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吻住她的唇瓣,霸道的将挣扎反抗的凌卓扣在怀里。 她来自投罗网,自是不能让她得意。 凌卓被他困住,丝毫没有挣脱的余地,只能勉力应付着他的吻。 奕雀皇的吻是被凌卓带领出来的,虽不是无师自通,但却充满侵略性,尤其是凌卓挑衅在先,便一朝反制,更是不会留情。 凌卓只觉得呼吸困难,但他们力量悬殊,奕雀皇身体里可是这十二重天武力值最高的凤皇,他不松手,她连一点挣扎余地都没有。 奕雀皇终于掌握主动,自是要报复回来,伸手扯开她衣领,顺着她雪白的脖颈亲吻下去,扣着她后腰,不许她后撤半分。 凌卓伸手推他,但却被他吻在某处立刻浑身酥软,努力后撤身子与他保持距离,喘息着:“奕雀皇,我不该招惹你,我错了,你放开我。” 凌卓能屈能伸,主动求饶。 奕雀皇眸光深沉,扫开书案上的一切物品,把她放躺在书案上,俯身看着她,语气低沉微哑:“你说你知道错了?” 凌卓立刻点头如捣蒜,并想起身逃。 奕雀皇按住她,伸手用虎口扣住她脖颈,拽起一抹冷笑:“你把我吃进肚子里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年少无知。”凌卓双手使劲想掰开他的手,为自己开脱。 “现在知道怕了?”奕雀皇微微眯起眼眸,眸光中蕴含着凤皇的隐怒。 “知道了。十分害怕。以后一定会改。”凌卓忙不迭的示弱。 “如何改?”奕雀皇挑眉看着她。 凌卓深吸一口气,露出个标准微笑:“与你保持友好的社交距离,绝不再越雷池半步。” 奕雀皇看着她假笑的模样,语气阴鸷:“你不怪我把你当做花不当做人了?” 听他此言,凌卓却立刻收起笑容,变脸冷哼一声:“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需要被人照顾遮风避雨的花!” 奕雀皇见她一旦涉及底线就也不畏惧的奋起反抗,便知一直以来小瞧了她,自己与她理念有根本冲突,才让她做出那般…疯狂的事。 第318章 宠了个面首? 奕雀皇抓住她手腕,桎梏在她头顶,俯身与她四目相对,语气认真的说:“是你主动让本君知道你是人,是女人,是你主动成为本君的女人。你送上门来,本君便不会拒绝。” 凌卓眸光一闪,他自称本君时往往就是以凤皇的身份在说话,他什么意思? 奕雀皇将她心底的疑问做了答复:“既然你强制让本君知道了你的味道,那么在本君吃够之前,你永生永世都逃不掉。” 凌卓惊慌的看着奕雀皇:“凤皇,你之前说过我们只有这一世的。” 奕雀皇冷笑一声:“本君食言了。” 他说罢在凌卓奋力挣扎时,吻住她的唇,伸手解开她衣袍。 凌卓骤然吃痛,随即便是毫无预警的狂风骤雨,将她所有的挑逗和摧残都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凌卓眼中迸发出眼泪,咬着嘴唇努力不让呻吟声溢出来,但嘴唇都咬破了,血顺着嘴角还未滚下来,便被奕雀皇吻住,混杂着腥甜的血,与她唇齿辗转缠绵。 奕雀皇毫无怜惜的将凌卓翻身过去,双手背在身后,搅动着彼此的身心。 “现在承认自己错了吗?”奕雀皇拽着凌卓银发,并未使力气,只是迫使她回头,上前吻住她,咬了一下她鲜红欲滴的嘴唇。 “……不!我没错。”凌卓被情欲支配了一瞬,立刻回过神咬牙不承认。 “好,很好。”奕雀皇迫使凌卓控制不住的喘息着低声呻吟。 “你就算报复我,我们也只是肉体上的互相来往,谁也没吃亏!你不懂人的感情!不会爱人,你只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凌卓求饶不成,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反抗。 奕雀皇被她的话刺的心口生疼,压在她身上,伸开她的手掌,与她十指相扣,怒声道:“本君就算将你当做一朵需要保护的并蒂莲,但也是心里有你!你看你这一头银发,满心伤痕,本君看了心疼。若非心疼你,本君何至于奔赴花城救你!” “那只是因为你还需要我,不能看我死掉而已!”凌卓听不进去他的话,心中满是被支配利用的愤怒。 奕雀皇咬牙不再怜爱的直接疯狂的索取,在冲上云端后,俯身抱着她,彼此喘息着。 将浑身疲软的凌卓翻身过来,扶着她坐在桌案上。 他撑着凌卓肩膀,与她额心相抵,微微喘息着:“之前本君是不懂,但现在本君懂了你的滋味……你逃不掉的…认命吧…” 凌卓亦喘息着,因他无情的掠夺浑身酸痛的厉害,只能依靠他的力量勉强支撑着身子:“奕雀皇……凤皇,既然不会爱,就该学会放人自由。做人不能太霸道…” 奕雀皇闭上眼眸缓了一下,便把凌卓抱进怀里,与她肌肤贴在一起,感受着身体上的满足感。 而后,他再度吻在她唇瓣上,微睁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掩盖了光芒,只露出满满的情欲。 凌卓身体一僵,还想再来? 她躲着不肯回应,奕雀皇便将她直接托着抱起来,走到一处一人多高的壁画前,伸脚一点机关,门便被打开。 他吻着凌卓脖颈,扣着她后腰让她双腿盘在自己腰间,反手将门从内又关闭,就这么抱着凌卓走过光斑闪烁的走廊,径直进了他的寝殿后阁。 直接把凌卓丢进了冰冷的浴桶里,在凌卓被冰水惊得失声尖叫时,他已经随之而入,把凌卓抱进怀中,不由分说的堵住她的嘴,径直而入。 凌卓被冷水刺激的浑身发抖,奕雀皇温暖的身体成了她的避风港,她不得不主动抱住他,汲取他的温暖。 “什么是爱?”奕雀皇唇边似有若无的一声疑问,动作温柔许多。 凌卓被冻的牙齿打颤根本不想回答。 而奕雀皇也没指望她回答,他是凤皇,自身最是贪凉,这水的温度对他来说正好,因此他便没注意到凌卓的感受,直到怀中的凌卓一直在微微发抖,他才回过神来,匆匆解决放过她。 起身胡乱擦了下水,把凌卓抱在怀里走到床边,和她一起裹着被子。 凌卓缓了好久才恢复了些生气,被他吃干抹净,正是一身大汗时又被泡了冷水,蔫头耷脑的躺在他怀里。 奕雀皇自知己错,努力温暖着她,直到凌卓昏昏沉沉睡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凌卓睡着的模样,回想这两日二人之间的情欲和疯狂,奕雀皇心情复杂难辨。 凡人所知所感的爱,到底是情欲,还是心情? 是想得到她时的难以控制,还是看她生气难过时也会心里不舒服? 轻抚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奕雀皇心中又是一阵悸动,手指挑起她的银发,用指腹捻动着。 待凌卓睡足醒来,便看到自己枕边人是奕雀皇。 他也睡着了,没有了凤皇那犀利的眼神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此时的他,安静恬适,轮廓柔和,非常俊美,且没有任何攻击性。似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可以轻易望见池底的绝色风光,令人心驰神往。 凌卓叹气,怎么就到床上来了。 她悄悄掀开被子,看着被子下面自己未着寸缕,两腿酸痛无力,不由得心中哀叹。 太…嚣张,太…猖狂了…… 还没成婚那,就…这样… 不对,反正也没打算成婚,自己不过是女帝找了个宠臣,嗯…宠了个面首而已… 就是如此…小事情。 凌卓宽慰着自己,下意识瞥了一眼奕雀皇,才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经醒了,正一手支着额角,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宠了个面首?小事情?没打算成婚?” 凌卓闻言直翻白眼,怎么什么都能听见?! “因为本君是神。”奕雀皇身上属于凤皇那霸道狂傲的气势弥漫开来。 “我也是神,我为什么听不见你在想什么?!”凌卓不服。 “因为你神魂品阶太低。”奕雀皇伸手捏了捏凌卓脸颊。 凌卓无语,摇摇头,避开他的手,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语气沉闷:“我比不过你,咱们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自此两不相欠。” 第319章 只强迫了一次 奕雀皇危险的眯起眼:“你主动挑衅,只用一次就想应付本君?” 凌卓察觉到他气场变化,立刻后撤:“我也就只强迫了你一次。” 强迫?一次? 奕雀皇咬牙:“本君第一次就是被你强迫的,此等耻辱,你想一次就打发了本君,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第一次…呃…嘿嘿…不要太在意,人生总要有第一次嘛。那个…神也一样。”凌卓尴尬的陪笑,虽然让人第一次体验极差,颜面扫地,但她也是被迫无奈,谁让他那么气人,非不把她当人看。 “凌卓,你怎么变得如此肆意妄为?!”奕雀皇伸手把她扣进怀里,自上而下的盯着凌卓。 凌卓察觉到他也赤着身子,便老老实实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惹到他的无名之火。 仰头回望着奕雀皇:“我承认自己是冲动了点惹到了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既然如今身份都是凡人,便该分清什么是男女之情,我是人,我有思想,我有心,有感情,不能被当做物品或花草看待,无视我的想法,无视我的选择,对一切都放任自由,你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却又对我颐指气使的样子真的很令人讨厌!” 奕雀皇将她的话收进心里,他确实是在真正感受到她的温度后,才从身心开始将她当作一个女子。 原来是因此惹到了她…… 沉默许久,奕雀皇俯身吻了下她额心,语气温和的道歉:“对不起…” 凌卓瞬间石化,她没听错吧?!高傲的凤皇竟然对她道歉了?! “你没听错,凤皇亦觉得自己对你的态度有错。”奕雀皇唇角上扬,看着她因为被听到心里话又翻了个白眼给他。 “不准你听我在想什么。”凌卓说罢,就钻进被子里,把蒙着头自己裹起来,心里嘀咕,他道歉了,之后该怎么办? 要了他,他也报复回来了,是不是扯平了?可以当朋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不如先跑吧?离他远一点,这样保持距离,才能避免尴尬。 凌卓打定主意,钻出脑袋,四下看了看,见这是奕雀皇的寝殿,自己的衣袍都湿透了被他丢在地上。 凌卓苦着脸闭着眼睛挣扎许久,伸手去一旁矮榻上去捡衣服,准备湿着穿上好开溜。 奕雀皇老实的没有听她胡思乱想,他正在考虑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是不是就可以举办仪式娶了她,正式做夫妻了? 比三年之期早了不少,对这个进展还算满意。 瞥见凌卓的动作,奕雀皇眼看着她嫌弃又无奈的悄咪咪往自己身上穿湿的滴水的衣袍,看着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后反而因为贴着皮肤把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还带着莫名的诱惑,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无名的欲火又往上窜。 尝过味道,就如此想纵欲,真的是…… 难怪无情道要斩断情丝,割舍七情六欲。 如此婀娜多姿的身子在眼前晃悠实在考验心志。 只是…自己如今是凡人,又没在修行,奕雀皇决定遵循本心,起身将准备开门溜走的凌卓拦住。 他未着寸缕,凌卓立刻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脸色通红:“你干什么?!” “之前你来我往都太过猖狂,没真实感受到男女之事,如今我想重新试一试。”他语气柔和,但说的理所当然毫不脸红。 凌卓咬牙拒绝:“我们彼此毫无亏欠,凭什么再试?你让开。” “我不想强制你。”奕雀皇双手环抱于胸前。 “不想强制还想我主动配合是么?”凌卓像被踩住尾巴的小猫,露出小爪子威胁。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有男女之情的情况下是什么感觉。”奕雀皇略弯腰凑近凌卓,与她四目相对,看着她眼眸中逐渐升起的慌乱。 “你…想都不要想…我们最多算是革命友谊……没到…”她话未说完嘴唇便被他堵住,不同于她对他的诱惑折磨摧残,也不同于他报复回来时的碾压掠夺肆虐。 奕雀皇的气息清冽若泉水,落在唇上微凉,带着些许的试探和讨好。 凌卓想推开他,可触及他赤裸的胸膛,手只能又收回来,半阖双眸,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她走。 心中叹息着妥协,缓缓伸手抱住他的腰。 奕雀皇得到她的回应,心中涌上抑制不住的喜悦,这种感觉很新鲜也很奇妙,让他的心怦怦直跳,怕她离开,小心翼翼的捧着她脸颊认真的轻柔的试探着与她的唇缠绵。 凌卓感受到他温柔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他不强取豪夺时,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奕雀皇试探着伸手解开凌卓的衣袍,凌卓抓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到此为止。”凌卓离开他的亲吻,低低喘息着,额头抵在他胸口,平复着心情:“是我招惹了你,你也报复回来了。但我们没有超过友谊的感情,别让情欲干涉了选择。” 奕雀皇的手指微微僵住,沉默良久,与她十指相扣,轻轻说道:“好。” 他愿意去学怎么倾听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会学会理解她的心情,努力学会凡间爱人之间的相处,不勉强她,不做让她反感的事…… 凌卓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霸道的凤皇竟然有退让的时候。 抬眸歪着头端详他神色半晌,伸手捏了捏他脸颊:“这里面是凤皇吧?是不是换人了?” 奕雀皇捉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如假包换。” “你笑了?你竟然也会笑?”凌卓更觉得匪夷所思。 奕雀皇被她所感染,眸光也有了暖意,轻柔的说道:“那这样可以吗?”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凌卓神情微愕,是不是神明学习能力都很强,她怎么觉得凤皇这个霸道淡漠的性子忽然像开窍了一样,变得....变得温柔了? 眼神里还有她不想碰触的光,那簇光之前没有,如今有了,并且愈加灼热起来。 他在学着如何爱她.... 凌卓睁大了眼睛,呼吸微滞,他...他准备真的爱上自己.... 奕雀皇听着她心里的话,自己亦是心中也翻涌着惊天骇浪,他自己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就是去爱她。 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第320章 还会顾虑半分? 原来这就是她曾形容过的,会愿意为她迷失自己,改变自己,想让她开心,在她开心时自己也觉得开心。 这种感觉特殊又奇妙,是对二哥对父王和母后都没有过的感觉,是对一个女子才有的感觉,不是怜惜她,而是想拥有她才有的感觉。 奕雀皇将凌卓的手放在他胸口,那里的心跳动的厉害。 凌卓嘴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她止住心里所有念头,不想被他听去,避免打消他想如凡人一般爱人的想法。 她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对奕雀皇说:“这样...便很好。” 得到她的肯定,奕雀皇放松许多,发觉自己还未着寸缕,便把她转过身去,自己穿戴整齐,方又出现在她面前,还去帮她拿了套干净衣袍。 凌卓意外他还记得她身上衣袍湿着,接过衣袍到屏风后更换好才走出来。 奕雀皇递给她一方棉帕,想了想又收回手,上前来小心的把她湿漉漉的长发拢在棉帕上,一点一点擦拭着,虽是有些笨拙,但很是认真。 凌卓一动不敢动的任他帮忙把长发擦干,回身看着他长身玉立气质清冷,道了句:“多谢。” 奕雀皇见她在自己面前冷静温顺的模样,心里暗自记下了与她相处的第一课,知道她需要什么,去照顾她。 凌卓见他发丝有些凌乱,便把他拉坐在窗前,用玉梳为他重新梳拢长发,选了支银簪将他马尾绾了个发髻,戴上银冠,垂下的金坠子长流苏簪在耳后垂至胸前。 满意的端详了下自己的杰作,嗯,还算挺帅气的。 奕雀皇听见她心里的赞叹,便不由自主的唇角上扬,眼眸若落了星辰,亮晶晶的。 凌卓将梳子放在一旁,与他握着手上下摇了下,而后笑眯眯的道:“好了,礼尚往来,过往不咎,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奕雀皇一愣,蹙眉,朋友?只是朋友? “我们之前是不是朋友?”奕雀皇困惑。 凌卓点头:“是普通朋友,现在是……好朋友。” 虽然发生过不该发生的关系,但没有感情,这一点在凌卓心里分的清清楚楚。 奕雀皇拽住她的手,把她拖进怀里:“已有夫妻之实,我们应该成婚。” 凌卓心头一滞,她没想过再与人成婚。 她答应过此生只有凤云鹤一位幕后之主…… 奕雀皇眸光深沉有着冷意:“本君再强调一遍,不是本君成为你纳进紫宸宫的幕臣,本君是要娶你为妻。” 眼看他态度骤变,又是气势逼人的傲气,凌卓蹙眉。 四目相对谁也不退让半分。 “你听着,纳臣与娶妻在我眼中是一回事。我受够了相爱不能在一起的痛苦。我宁可自己也不想等着任何人给我希望,又亲手把希望碾碎。”凌卓眼眶红了起来,倔强的含着泪不肯让它掉出来。 夙歌也好,凤云鹤也罢,既然都没有给她安稳的未来,那么她凌卓不会再信任何人的承诺。 凌卓推开奕雀皇,又拽着他前襟,拉着他,凑到他眼前:“凤皇,你是未来天帝,你告诉我,等你未来去成全你的天道时,可还会顾虑我半分?” “我不过就是你的踏脚石,可以,我可以为了答谢你相护之恩成为你稳固天地的物品。你我之间别谈感情。现在你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那你尽可以去找别人去尝试,娶谁和谁在一起都好,我没兴趣。” 凌卓眸光深沉落在他唇瓣上略一停留,故作魅惑的凑到他耳边说:“或者…你想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本殿身为女帝,不在乎世人眼光,多你一个无名无份的裙下之臣也无所谓,这副样貌值得本殿宠幸三分…只是成婚,想也不要想……” 奕雀皇侧过脸,斜睨着面容冷冽的凌卓的侧颜,语气温和许多:“原来如此。” 凌卓松开手,诧异的起身看着风轻云淡的奕雀皇,他竟然没有生气?没有暴怒? 她把话都说绝了呀?! 凌卓紧皱着绣眉,咬着嘴唇,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她掉头就走,事出反常必有妖,先开溜再说。 奕雀皇没阻止她开门就跑的举动。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手支着下巴,以后该如何做,他确实得好好想想。 第321章 不放心你一个人 行船至瑞霖,已是九月,天气微凉。 官船靠岸时,岸边的百姓及往来船只都被肃清,地方官员及护卫营都候在岸边。 凌卓一早派人传信给瑞霖的皇朝驻扎所,此时负责在瑞霖协理两国事务的皇朝官员也候在岸边。 凌卓远远看到为首的是潘非鱼时,顿时愣在原地。 她离开皇朝时,潘非鱼有政务出了远门,没想到竟然是被哥哥派到了瑞霖来等她。 凌卓正在担忧明月时,潘非鱼笑眯眯的冲她摆手:“殿下,臣在这。” 凌卓看了眼奕雀皇,示意自己先走一步,而后便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径直下了船便直奔潘非鱼身边,第一句就是质问:“你在这,明月怎么办?孩子还小....” 她话未说完,便看潘非鱼得意洋洋的冲一旁扬了扬下巴,凌卓便看到不远处的马车上有人正揭开车帘看向她,握着怀中小小婴孩的手冲她挥手。 “你们两个...”凌卓语气哽咽,难怪他们夫妻二人,一个出了远门,另一个说孩子需要照顾无法送行,原来都在这等着她。 “殿下臣是个无父无母的,而明月也是兄长颇多,不用她侍奉左右。臣等自由的很,自是也想来瑞霖看看,在这住一住。”潘非鱼看凌卓眼中含泪,便解释宽慰:“再者,我们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在瑞霖,阿卓。” 这句我们,包含了夙歌,贺东阳和凤无双...还有凤云鹤.... 凌卓笑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滚落,大步走向西贝明月。 西贝明月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身旁的乳母,张开双臂和凌卓拥抱在一起:“阿卓,你说过,不想和我相隔一整个海洋,所以我们来陪你。” 凌卓闻言不禁泪如雨下,抱紧了明月。 两人又哭又笑的在异国他乡重聚,彼此都放下皇朝的一切,在瑞霖重新开始。 奕雀皇远远看着凌卓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中也安定许多,如此一来,她便不会太寂寞。 这些时日,二人刻意都回避着中途发生的事,彼此冷静下来,就更是疏离几分,生怕尴尬的回想起那些这样又那样的事。 奕雀皇因着凌卓的主动对感情顿悟许多,知道她的顾虑和解不开的心结,也为此开始仔细斟酌自己到底是要利用她完成天道,还是要把她当做永生永世在一起的人。 纵使因情欲为她心动过,但若真是要为日后数万年规划,却必须要慎之又慎。 他因母亲而习练无情道至今,已经处于小境界之上,属于此道同辈中的佼佼者。 此次历劫不过是完成十二重天所需的使命而已。 其实娶不娶她为妻并不是很重要。 并蒂莲神魂开启,他就可以在瑞霖的一世结束后,带并蒂莲回天界,让她守护官灵台,用并蒂莲之神力开启新的天地结界,守护十二重天万千生灵。 所谓守护,自是要她自此生生世世在官灵台不得再离开半步。 这是十二重天对寻回凌卓这棵并蒂莲之后的规划。 只是,他一时心疼她受过的伤,答应了皇朝帝王会娶她。而又因她的反抗而冲动立誓。之后又惹怒她,被她…… 奕雀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凌卓质问他的话还在耳畔,就算这一世结为夫妻,难道在回到天界后便如离鹤上神一般,与她形同陌路吗? 这是凌卓自此不肯接受任何人的心结,也是这些日子让奕雀皇困惑踌躇的根结,二人之间有一堵无形的墙,而这堵墙横亘在他们之间关联到了他此后的道。 奕雀皇不敢为了一时冲动而选择,怕做不到一直陪伴会伤害她,也怕选择了她而迷失了自己坚守的道。 这番苦恼纠结让他身心皆受折磨,幸而是在历劫,也不动用术法因此无碍,若是在天界只怕会面临心魔而有堕道的危险。 与历劫中的凤皇不同。 上三天自合纵盟会之后,离鹤上神回归日常政务,处理十二重天对峙域外战场的一切事物之余也需入定修炼己身,以求坚固道心同时逐步进阶。 只是自从看到合纵盟会上那香艳的一幕之后,他每逢入定,被压制在心底那属于凤云鹤的挣扎和痴迷眷恋便疯狂的弥漫上来,捆绑住他的心,在他眼前不停的浮现与凌卓在一起的画面,甚至是彼此情欲的缠绵。 那般身心契合,那般热烈的挚爱着彼此,刻骨铭心。 凌卓着想留下他哭泣着恳求,声音一遍遍在回响。 离鹤上神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乱了,它并没有因为历劫结束而被顺利收回来,而是因没有与凌卓相守到老而遗憾的种下了心结。 慢慢在转化滋长成心魔。 心病还需心药医,离鹤上神缓缓睁开眼眸,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化解心结,还是太过思念想去看她。 只是他修炼有情道,不惧自己是否动念。 身影瞬间消失在玄鸣宫,下一刻便已经至十二重天,只是在他正踱步进入十二重天之际,德佑帝君的身影却缓缓浮现。 “参见帝君。”离鹤颔首一礼。 负手而立的德佑帝君回过身看着离鹤:“上神怎么有时间来十二重天?” 离鹤面色温和淡然的回到:“来见见故人。” 德佑帝君审视他片刻:“只是如此吗?” 离鹤点点头,神色坦然,他只想随心而为给自己的道一个答案和结尾,不是来拆散破坏凤皇与凌卓。 德佑帝君神色缓和下来,离鹤能在此等年纪有这样卓然的修为,位居上三天,自是有自己的修行之法。 他若是隐瞒来此的目的,那么德佑帝君还要顾虑几分,但他如此坦诚,那么便说明只是为成全己道而来。 德佑帝君让开路,抚着胡须有心无意的感叹:“有情道修行尤其不易,历劫也是历心,拿得起放得下,心境才可稳固如一。” 离鹤越过德佑帝君,身姿飘然,轻轻道了句:“多谢帝君提点。” 德佑帝君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微微眯起眼眸,离鹤上神历劫时在上三天的命轨是他暗中动手改的,为的就是让凤皇与凌卓命轨再度回归十二重天的轨迹。 如今离鹤回归上三天,以他的能耐和手腕,不信他还没查出来。 只是如今遇见,他无喜无悲,竟似真的不在乎那与所爱之人相守一世的命轨被改变一般。 离鹤上神真是一如既往的城府深不可测,这十二重天鲜有敌手。 至于凤皇,那个冷的像冰块又桀骜不驯的傻凤凰。 若是离鹤真的后悔了,这次前来想将已有神魂的并蒂莲带走,与她结为伴侣。 只怕那个傻凤皇连反抗留下凌卓的准备都没有。 德佑帝君心疼凤皇,他自幼因其母亲坚守不住有情道,而在选择无情道后又心志不坚的早早离世,年幼的凤皇没有母亲的关爱,也得不到忙于政务沉溺悲伤的父亲的关心。 打小便备受冷落的独自成长,自是封闭了所有感情,虽说随着年龄增长见惯世间冷暖才好一些了,但对亲情感情依旧懵懂空白。 如今有被感情历练过的并蒂莲在,但愿能引导凤皇走上有情道的正轨。 第322章 她心里还是你 海湾城是瑞霖最大的沿海城市,所辖海域辽阔,来往船只密集,商业贸易十分发达成熟。 凌卓与潘非鱼等一众皇朝官员,被迎进海湾城的城主府。 海湾城城主亲自迎驾皇朝帝王及三殿下驾临,安排了歌舞饮宴,供为众人接风洗尘。 如此官方场合,明月没有官身不便出席,于是便被安排在城主府的女宾席,由城主的夫人亲自接待。 一行人中凌卓乃是帝王之尊自是被安排在上首,而三殿下则是现场瑞霖方最高身份之人于是与次帝几乎并排而坐。 于是二人不得不又碰面,不得不一同饮宴,看着下方的歌舞弹奏,应付着官员的敬酒和场面话。 奕雀皇在瑞霖素有冷僻不喜应酬的前科,即便是瑞霖官员也是不敢触其霉头,因此多是向次帝凌卓恭维其不远万里前来瑞霖,还都颇为向往皇朝千阁学府,向皇朝官员交流学府心得。 潘非鱼则是成了凌卓的代言人,帮她挡酒应答。 他对学府最是了解,也了解蓝钻矿脉与瑞霖的贸易。 在酒桌上三转两转,便达成了初步的交流合作,和海湾城城主勾肩搭背,成了莫逆之交一般,表面上喝了个酩酊大醉。 有他在,凌卓很是放心官场上打交道的事有了可托付之人。 欣赏着瑞霖的歌舞,听着悠扬的琴声和欢笑声传出去很远。 海湾城饮食多是海货,凌卓吃不习惯,没吃多少便搁下筷子,看会歌舞便借故旅途劳累先行离席。 奕雀皇看在眼中,随后便也借故离开,他本就不喜热闹,因此也没人觉得奇怪,两位主座不在,宴席上气氛更随意一些,安排了舞姬前来陪酒。 凌卓并没有回安排好的住所休息,而是慢悠悠的沿着抄手游廊闲逛,瑞霖的建筑颇具现世的风格,造型简练,但内饰奢华,在园林造景上舍得费功夫,又玉石打造的假山流着的水中还有着游鱼和落花。 眼下月至中天,微凉的气息让凌卓结结实实打了几个喷嚏了。 她自抽离龙脉后,体质便弱了许多,许是曾背负龙脉消耗过大,如今对冷热都极其敏感。 只是心头忽然悸动,凌卓捂着胸口,缓缓靠着廊柱坐在长凳上,自从与奕雀皇有过夫妻之事后,这种心悸的毛病便似如影随形一般,似乎在时刻告诉她内心深处还是不停在思念凤云鹤。 即使放纵自己,也会在清醒过来后疯狂的想凤云鹤。 要是有把刀能把他从心底剔除该多好,就不必明明知道他已经留下自己走了,还这样满脑子都是他。 凌卓抱着双腿,头埋在双腿间,这些日子她也想过,以后便自己生活,三年之期到之前随便和奕雀皇成婚应付一下他立下的誓言,而后和离,自此各走各路。 又不能真的看着他违背誓言堕道。 他愿意学会爱别人是件好事。 只是凌卓不行,她做不到接受他,哪怕与他纵欲痴缠,那也不过是一时气愤之举。 若是谈情说爱那还差得远。 凌卓想起在大婚时,与凤云鹤的点点滴滴,自己也是从宁死不肯,到亏欠的弥补,再至身心沦陷…… 云鹤…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凌卓心中的话一分不差的被奕雀皇听在心里,他本不想再私自听她在想什么,只是她坐在那里背影太过单薄脆弱,他只是想感受下她是不是觉得冷,用不用拿件披风给她…… 但听了个开头便控制不住的听了全部。 原来在她心里,只是不想打消他学习爱人的积极性。并不是真的有慢慢接受他的意思。 奕雀皇也好,凤皇也好,都没有走进她心里分毫,就算发生过关系,也都只是她眼中的过客。 她心里依旧还是离世的凤云鹤。 与已死之人怎么能争得过… 奕雀皇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满心的难过纠结和不甘,正是在爱上凌卓的表现。 他想离开,可又想去与她分辩,告诉她凤云鹤已经走了,她不能一直陷在里面不肯出来,她的现在和未来是和奕雀皇在一起的! 可他又不能迈出去这一步,他的道不许他说出纵使此生结束也会一直相伴的话。 从无情道至有情道,多年修为会化作虚无,若是他没可以震慑其他不轨之人的实力,那么十二重天便真的会易主。 我该怎么做…… 奕雀皇攥紧手指,指甲嵌进肉里,抉择痛苦又折磨。 身处历劫之中的奕雀皇与凌卓在瑞霖神力被遏制,五感神识皆有影响,以至于离鹤的到来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离鹤上神轻而易举将他们的心思都听在心里,心中蔓延的心魔因凌卓的思念化成了温柔的藤蔓,虽不肯褪去,但被温暖开出点点花瓣。 她心里还是你…… 纵使不肯答应她回到她身边,纵使放弃了与她在一起的誓言…… 可她依旧不肯走出来,不肯放下,把心停在原地… 只是看着她孤单的身影,被离鹤压在心底的那份属于凤云鹤的感情又开始化作无尽的冬雨,冰冷刺骨的疼了起来。 想抱着她,想陪伴她,想…带走她,自此与她一直在一起… 这个念头一起,离鹤自己也忍不住捂住心口,可任他怎么压制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声音在告诉他,凌卓神魂已成,她可以进入上三天,她可以陪在他身边与他结为神侣,自此相依相伴,自此不再分离…… 修炼有情道的他缺少的就是与他身心契合的她呀…… 离鹤忍不住上前。 他的气息环绕在凌卓周边时,凌卓便已经站了起来,面露惊喜仓皇又不可置信,四处感受着寻找那熟悉的人。 泪眼婆娑的像等着被捡回去的小猫儿一般无助又可怜。 奕雀皇察觉到离鹤的到来,心中一沉,无法名状的感觉刺的心疼如刀割,他转身离开,这里不属于他了。 离鹤行至凌卓身前依旧没有显现身形,看着她四下张望寻找开始变得失望时,才上前把她抱进怀里。 第323章 愿意去上三天吗? 一瞬间,他的气息包裹了她的身心,那般温暖和煦的气息,是她一直贪恋的气息。 凌卓忍不住哭了出来:“云鹤…云鹤…” 她紧紧回抱着他,怕他再次消失。 只是离鹤没打算离开,抱住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缺失的一角像被补全了一般,神魂都为此而被温暖。 他化作了凤云鹤的样貌,抱着她,才是真正的找回自己的本心。 他不愿意离开她的,他放不下她… 纵使为了职责他没有再做回凤云鹤全了一世相守,可他心中也留下了深深的遗憾和不舍…… 他一句话都没说,可却在回应着他也在思念着她… 凌卓捧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看着他熟悉的眸光,这是云鹤,这是她的凤云鹤,上前吻住他的唇,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离鹤上神轻抚着她长发,只是浅浅回应她一下便撤开,温柔的解释:“阿卓,我是神,不能与你亲近,会伤害你…” “云鹤,你也想我对不对?你也放不下我对不对?”凌卓眸光闪烁着卑微的光,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怕他再度回避,再次消失。 离鹤将她抱进怀里,用行动回答了她。 “我想和你在一起…”凌卓呢喃,抱着他,感受他的气息。 离鹤没有回答,在抱着她的此时此刻,他的神魂才真正安定下来,正如历劫时一般,她是他的药,也是他的命。 “…云鹤…你会留下吗?”凌卓试探着问。 离鹤摇了摇头:“我不能留在十二重天,这里不属于我,你已有神魂,愿意随我离开吗?” 凌卓想说我愿意,可又想起自己被寻回来的使命,眉头紧蹙:“若我走了,这里怎么办?” 离鹤微微叹气:“十二重天自会再去寻找新的灵宝来支撑天地。” 凌卓回想起凤皇曾经在梦境中说过,他若历劫失败,找不到新的替代,没有支撑天地的力量,那么十二重天将会被吞噬… 皇朝还在,她的哥哥和朋友都还需要在这里好好生活。 “那我不能走,不能丢下这里…”凌卓始终做不到只为情爱放弃一切。 离鹤淡淡一笑:“我明白。” 正如凤云鹤所了解的凌卓,他也懂她在大义与私情面前一向拎的清。 相拥着,感受着相爱之人才有的心意相通。 这一刻,彼此都明白不是不想在一起,不能在一起,而是都还背负着各自的使命。 凌卓一直执着遗憾的心忽然释然许多,抬首看向他的面容:“离鹤上神,谢谢你,让我知道云鹤没有真的狠心丢下我。我曾认为你是神明便可以选择完成我们这一世的约定,但你没有选择我,我是心有怨怼和不甘的。如今你让我知道云鹤爱我亦如我爱他一般,如此便够了,我们给这一世的相遇彼此一个答案,就不会再沉溺在遗憾中。” 离鹤因她的话心底蔓延的心魔亦缓缓化去,解封的冰雪,融化洗涤了那些执念。 所有情爱和怨怼痴缠,终不过是不确信对方的心是否完全属于过自己。 如今得到了答案,凌卓的释然也让离鹤得到了开解,心中凤云鹤的残念慢慢消退,他愿意尊重凌卓的选择,这便是那个同样挚爱着凌卓的云鹤。 离鹤上神化回自己的样貌,笑容和煦,虽与凤云鹤并不相同,但眼眸中的光芒与气质却一如云鹤般。 凌卓缓缓松开握着他衣袍的手,离开他的怀抱,这气息再熟悉再眷恋,也让她明白,这是离鹤上神,不是自己的云鹤了。 离鹤在手中幻化出一枚戒指,上前取下她与凤云鹤的婚戒,为凌卓戴手上:“阿卓,你我一世情缘,虽未长相厮守,但身心契合,彼此了无遗憾。日后你神魂也需修炼进阶才能寻道不陨,这是本君的云丹戒,一直陪了本君十数万修炼进阶,自有灵性,愿它能助你一二。” 凌卓道谢,依旧有些不舍得看着那枚与凤云鹤的婚戒合二为一的戒指,离鹤上神将戒指收在手心:“这枚戒指便作为交换,本君……会收好它的。” 凌卓抬眸与他四目相对,这是他留给自己作为凤云鹤那一世的念想。 凌卓浅浅一笑,点了点头:“若有再见的一日,希望上神还记得我。” 离鹤上神伸手轻抚了下她头顶,语气柔和温润:“你要努力进阶,本君在上三天等着你。”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凌卓伸出小手指。 离鹤一怔,淡淡一笑,也伸出手指与她勾在一起,拇指相按,约定既成。 待离鹤上神离去后,凌卓只觉他给的戒指微微散着暖意,弥补了没有他气息包围时冰冷的空气。 凌卓看着不知什么材质,但晶莹剔透的戒指,似有感应般戒指划过流光后慢慢化作无形。 不再被刻骨的遗憾所桎梏,身心舒畅很多。 只是走过游廊转角,便被人一把扯进怀里用力抱住。 凌卓刚想抽匕首,就听到奕雀皇的质问:“你为何没随他走?” 没有危险。凌卓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想挣脱但被他抱的太紧一点也挣不开,只能妥协的被他抱着回道:“因为非要立誓的你,因为十二重天需要我,我不能放下皇朝!” 奕雀皇手臂又收紧几分,心依旧不舒服,疼的要死还像被烈酒泼了上去一样灼热,声音沉闷:“我不信。” 凌卓气结:“你有什么不信的?我人都在这…” 她话未说完便被奕雀皇吻住了唇,随即便不管不顾的打横抱起,也不管术法反噬,一个闪身便到了自己别院的寝殿,将她放在床上便欺身而上,把她圈在怀中,霸道热烈吻着她。 凌卓被他突如其来的肆虐和疯狂弄的脑袋发懵,还未回过神,人已经被脱去了衣袍,被他掠夺而入。 口中还有他被术法反噬的腥甜,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 此时奕雀皇身上属于凤皇的桀骜不驯淋漓尽致的霸气将她困在他身下,不许她逃跑反抗,一如她之前嚣张的对他索取一般,此时他又再次报复回来。 第324章 要定了她 “凤皇,你疯了?!”这次换成凌卓控诉将她双手桎梏在头顶的奕雀皇,身上传来他的挑衅的亲吻,让她不禁为之战栗。 “我是疯了,我听见你心里还在想凤云鹤,我知道你放不下他,我知道离鹤上神也放不下你…”奕雀皇并不温柔的索取着,任凌卓挣扎,却不肯放开她。 上前吻住她的唇瓣,咬了一下,混着自己的血与她唇齿缠绵:“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干什么,我…不想你离开…我要和你在一起。” 奕雀皇说着,自己心里也如被惊涛骇浪拍过,他在说什么…他要和她在一起… 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是和她在一起… 哪怕重新修炼有情道也要和她在一起… 他被自己潜意识的选择惊住,手上力气便松懈下来。 凌卓眼看他说罢自己都愣住,便趁势挣脱了他的手,只是身子还被他压着,身体的感觉却是不受控制的想继续。 奕雀皇感受到她身心不一,神色瞬间清醒,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他要定了。 哪怕此生此世,万生万世,都要定她了。 奕雀皇伸手握住凌卓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俯身与她四目相对:“嫁给我,我愿意用自己的神魂永世与你在一起。” 凌卓不禁瞪大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很清醒。我是凤皇。”奕雀皇眸光镇定真挚,再次说道:“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正如在诛仙乾坤阵中一般,与你生死相依…… 听闻此言,凌卓亦身心沉静下来,这是凤皇的承诺,一旦应诺,便是托付了神魂的承诺。 见她不肯答复,奕雀皇缓缓把她抱在怀里,肌肤相亲才觉得自己还拥有她。 “为什么?”凌卓不解他为何许诺。 奕雀皇脸埋在她发丝间,语气低沉:“我不知道。” 凌卓无语翻了个白眼。 “或许…是你们所说的…爱?我不明白,只是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奕雀皇侧过脸,蹭到凌卓颈间,神色落寞:“没人告诉过我什么才是爱一个人,我不知道自己对你到底算不算是爱,只是我宁可放弃所有,也想留下你……我是对还是错?” 凌卓叹气,懵懂无知,又盲目自信…… 如今她心结已解,本想逃离世间俗事。 但很明显自己人已经在瑞霖就逃不过奕雀皇的这份已经扎进心底的感情。 既然逃不过便只能迎难而上。 她翻身将奕雀皇压在身下:“你所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奕雀皇为她主动微愕了下,而后认真点头:“本君凤皇愿意和你在一起,爱你护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祸福相依,生死不离。” “永生永世暂且不必。今生今世,我看你表现。”凌卓说罢上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没有了彼此的抵触抗拒,在相互试探和包容的相互契合时,奕雀皇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 收敛起自己的孤傲和戾气,化作无尽的温柔缱绻,将她包围在自己的怀抱中,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是爱吗?得到回应的爱吗?… 心底暖暖的很舒服很开心… 凌卓亦被奕雀皇感染,引导着他爱自己,与他旖旎缠绵,感受着他的转变,抱着他时被他的温度暖进心底。 终究是自己又心软了…… 愿你不负我… 奕雀皇吻着她,在神魂交融那一刻,将自己的凤羽再度斩断放进她的并蒂莲上,十指相扣不许她避让推辞:“若负你,便任你处置。” “术法反噬…你这个傻瓜…”凌卓吻住他的唇,心被感情单纯真挚的他打动。 “我…我爱你…”奕雀皇有些生涩的说道,或许在你愿意与我赴死的时候,这句话便种在了心底… 凌卓揽住他的脖颈:“我批准了。” 两人相视而笑。 为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也为他倾尽全力的守护。 此时的二人并不知,因奕雀皇的抉择会如蝴蝶扇动的翅膀,影响到十二重天万世的未来,令十二重天从末位跃居上三天之上,打破了整个源法时空的旧制,缔造新的时空规则,此乃后话。 皇朝女帝跟随三皇子驾临瑞霖,此消息传播速度极快,引起瑞霖上下动荡围观。 而两日后一则新的消息比之更快的碾压了女帝驾临的消息,直登瑞霖茶余饭后乃至朝堂议会的头条,那便是女帝与三殿下出双入对。 这条消息把瑞霖朝堂炸了,把瑞霖民间也炸了。 女帝幕主离世一年,传言女帝大婚时曾放言此生只纳一人,这条消息曾经便太过逆天令瑞霖也是传为佳话。 如今一年,女帝便看上了瑞霖三皇子,还随三皇子来了瑞霖?! 这…是来提亲的?! 奕雀皇的二哥,统领瑞霖二十万黑麟卫,手握瑞霖实权的奕雀策,听到此消息肺都要气炸了。 他知道亲弟弟年少时就千里迢迢去见过那个从天而降的神女,但也只当他好奇心重而已,见完回来不也没什么异样吗? 怎么就这么多年过去了,突然就去皇朝住了一年,完事把人带了回来?! 这两个人书信都没通过几封吧?! 感情都已经深厚到出双入对了? 问题是女帝到瑞霖,如此郑重,难道是想要把弟弟带去皇朝做幕后之主?! 弟弟肯定是被骗了! 这是奕雀策的第一反应。 自己弟弟打小便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日里温顺的很,没什么心机,肯定是那女帝图谋不轨,把自己弟弟蒙蔽了! 奕雀策越想越不放心,若是此事放任不管,女帝真到了瑞霖皇城,只怕看在两国邦交的面子上,只能委屈了弟弟。 那怎么可以?!瑞霖虽比不过皇朝地大物博,但瑞霖也是富饶之地,那皇朝虽是从战乱后重建起来,但也比不过如今的瑞霖财力强横。 自己弟弟若是去了皇朝,岂不是名声尽毁还受尽苛待! 奕雀策随即向帝王告假,要亲自去接弟弟。 瑞霖帝王奕泽看着护弟心切的二儿子,也不阻拦便任他丢下朝堂事务去了。 这两个儿子自小感情深厚,尤其是年少时奕雀皇因奕雀策落水险些丧命,自此奕雀策便成了奕雀皇形影不离的保护伞。 如今虽然大了,但只要与奕雀皇有关,必然都是竭尽全力的去保护弟弟。 第325章 好人不长命 奕泽觉得这不是坏事,他与自己所爱的继后这些年也只有这么两个儿子顺利长大成人,他们兄弟二人团结,这瑞霖任谁也不能再伤害他们分毫。 只是,对于小儿子奕雀皇,奕泽其实心有疑虑,他一直怀疑自此那次落水后,就已经不是真正的小儿子。 当年奕雀皇落水时才八岁,那时奕雀策也不过十岁,而且当时策儿也吓坏了,高烧了数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哭喊着救弟弟,他记不清自己弟弟到底怎么样的性格。 至于其母后心疼儿子数度昏厥,险些也随儿子去了,因此在她眼中奕雀皇活着便是她的儿子还活着,她便有活下去的力量,根本没能力分辨内在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些年疑问盘桓在奕泽心头,尤其是那个孩子在落水后明明已经没有了呼吸,身子都开始发凉的时候,只有他守在他身边。 眼看着他身上泛起荧光,随后睁开眼睛时,那一眼,那刻进骨子里忘也忘不掉的一眼,那眼神中的孤冷和睥睨一切的气势,纵使他这个登位二十几载的帝王也无法比拟。 尤其是他乘坐黑船前去皇朝去见那神女的举动,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那时奕雀皇才十余岁,而皇朝还是一片废墟刚刚步入正轨,而那远去皇朝的航线更是密布着海妖。 这孩子非但平安无事的去,还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谁也没提前通知,回来后也没有任何解释,只是要了和皇朝开通航运往来的国书,打通了航线。 这么多年,这孩子虽然接受了皇后和奕雀策的关心爱护,可眼神中总是有种淡漠和疏离,就好像这世间的局外人一般看透一切。 在奕泽心中,奕雀皇内核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亲人伤害瑞霖的事,只不过性子冷淡点,这也无妨。 只要皇后能安心能心有寄托,奕雀策也能踏踏实实的保护弟弟,能继承瑞霖,那么其他的都无所谓的。 而皇朝女帝与奕雀皇出双入对一事,在奕泽眼中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奕雀皇只要好好活着就好,虽然能在瑞霖最好,但若是去皇朝也没什么大不了。 若是皇后实在舍不得,那他便退位给奕雀策,自己带着皇后随小儿子去皇朝也可以。 奕泽帝王做久了,早就厌倦了处理朝政上朝,瑞霖如此富饶,皇室坐拥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偏偏还要天天上朝,劳心劳力,烦都烦死了,他宁可做个王侯,能天天带着自己的爱妻游山玩水。 与奕泽的烦闷不同,奕雀皇则是在皇伊贤的点拨下,和凌卓确定关系后,开始研究如何匹配这位女帝,以及动手改变瑞霖,让瑞霖这片富饶的土地也如皇朝一般焕发新的生机。 以此让十二重天的气运凝结的更强盛一些。 他既然选择了凌卓,那便是对自己的道做了重新的规划,放弃无情道,便需要重新修炼有情道。 留给他的时间有限,他需要在自己回归天界功力尽失时,让十二重天的气运凝结的更坚固一些,这样才能抵抗他无法支撑时的未知危险。 只是这些只能慢慢和凌卓解释,但必须立刻开始行动,需要他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凌卓得知他要继位瑞霖帝王的想法后苦着脸叹气自己这辈子果然是劳碌命,重建完皇朝,还要改革瑞霖。 但既然奕雀皇有了想步入尘世的想法,凌卓还是很欣慰和赞成的。 他真的是个擅于学习又十分努力的神明,一旦确立目标,就一往无前去达成,这一点十分契合凌卓的性格。 二人在海湾城小住了几天便启程前往瑞霖国都,天启城。 有潘非鱼与明月相伴,凌卓在路上并不孤单,时常抱着小辰逸和明月闲聊。 潘辰逸如今不过一岁多,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又十分活泼开朗,不爱哭闹,乖顺的很。让凌卓狠狠感叹了一把,比皇凌忆那个爱哭包好伺候多了。 而她与奕雀皇的关系,也不瞒着明月与潘非鱼,他们见凌卓能放下凤云鹤重新有了寄托,自是也十分乐得有奕雀皇能陪伴她。 对于奕雀皇的身份,凌卓自知花城一战,夙歌与贺东阳定然也与他们聊过其中详情,便也不瞒着他们夫妻二人,坦白相告他们之间的纠葛。 虽然惊讶非常,但二人很快接受了现实。 只因奕雀皇确实自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势,一路上说的话屈指可数,也就只对凌卓偶尔露出些笑意。 说起来一向性格内敛凌卓在奕雀皇面前,倒是一改往常的柔和,如今很是任性,而那三殿下竟然还都能忍下,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看着凌卓的眼神都能滴出蜜来。 日上正午,距离城镇尚有距离,一行人只能在官道附近的溪流边休息。 明月抱着孩子坐在马车边,看着远处溪水边正在溜达的凌卓对潘非鱼说道:“阿卓是真的喜欢那三殿下吗?我怎么觉得她看三殿下的眼神和看幕主大人的那可差远了。” 潘非鱼拿了新采的野草编了小蝴蝶逗弄儿子,听她的疑虑,便也看了一眼,而后便神色晦暗几分,压低声音说:“别的不说,单是脾气秉性,只怕也是幕主大人更得阿卓的心吧。我听老贺说过,幕主死的时候,阿卓亲手弑神…” “你我想也不敢想的事,阿卓此生都经历了。那么多苦,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明月抱着儿子,看着儿子柔嫩可爱的小脸蛋,忍不住亲了一口,方感慨:“我还记得当年在学府看幕主抱着小皇子的时候,那般慈爱温柔的模样,必然会是个好父亲。只可惜……唉…” “天不垂怜。好人不长命。”潘非鱼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若非次帝殿下这些年来对他们夫妻二人关照有加,他们也不会如今这般恩爱美满。 只是,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圆满,可最需要人陪伴的阿卓却终究还是只剩她一个人…… 谁也没想到凤云鹤会走的那般突然。 明月看着凌卓和奕雀皇的身影感慨:“希望三殿下才是阿卓的天命所归,希望他们能恩爱美满。” 潘非鱼上前揽住妻子的肩膀,安抚的拍了拍,明月将头靠在他肩头,他们几人在得知凤云鹤出事,而凌卓选择到瑞霖时便争着要来瑞霖陪她。 只是夙歌因和凌卓有旧不合适,凤无双要继承凤家不自由,而贺东阳又在为凌卓建立暗网,因此这个重任才能最终落到了潘非鱼和明月头上。 夫妻二人便拖家带口来了瑞霖,帝王得知他们决定,便否了潘非鱼的辞呈,将他正式调与瑞霖做两国的使臣首领,掌管与瑞霖的邦交往来。 如此一来,众人在凌卓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顺利达成了共识,算是给他一个惊喜。 第326章 为你我愿意 而此时在溪流边的凌卓却没有收到奕雀皇带给她的任何惊喜。 捡了一颗石子,郁闷的丢出去,看石子在水面漂了几下沉浸水底。 想了想不解气,走到奕雀皇身边,面色不悦的抬头看着他:“这么多年,你在瑞霖这么多年竟然一点自己的势力都没有,就只有这么几个近卫还是二皇子给你选的?!” 奕雀皇乖乖点头,继而又昂首挺胸:“本君其实连近卫也用不着。” 好好好,凤皇还这般自恋。 凌卓只恨自己没有提前搞明白就掉进瑞霖这个大旋涡里,等着这男人扫平一切顺利过完这辈子。 没想到开场便是要白手起家,甚至还不如在皇朝时,皇朝有运筹帷幄的哥哥能执掌大局,瑞霖有什么?只有这个不可一世根本不在乎凡间势力毫无建树的三殿下,以至于如今要兵没兵,要权没权,甚至要钱也只有三皇子府以及帝后的赏赐,虽说是不少,但发展权势谋求帝位那是远远不够。 得,一切重来! 凌卓抓狂,想摆烂。 但奕雀皇这次想开始整顿瑞霖政局是认真的,十二重天需要他,曾经可以放任不管,如今才是真的要开始筹划步步为营,以凡人之躯与凡人争权夺利。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再卷入政局争斗,可以先回皇朝。待本殿掌握大局再去皇朝迎娶你。”奕雀皇拽了拽凌卓衣袖,虽是神色没什么变化,但语气柔和带着商量。 “我倒是想走,但我走了,你身边要是被人送一堆莺莺燕燕怎么办?!”凌卓给自己留下找借口,戳着奕雀皇胸口强词夺理。 奕雀皇握住她的手:“本殿不收便是了。” 凌卓蹙眉:“你还真想过收不成?” “没想过。”奕雀皇摇头。 “若是真要坐上那个位置,你难道能抵得过文武百官给你塞三宫六院?”凌卓忽然想起来曾经皇伊贤选妃的场面,那可是百花盛开般的视觉盛宴,她一个女子看着都觉得心里喜欢的很,难道他还能扛得住这样的诱惑? 奕雀皇自与她达成共识后便隔绝了神识,不再听她想什么,只是看凌卓脸色便知她不爽,叹口气。无奈的以凤皇的口吻说道:“本君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人都没兴趣,无论男女。这一点,你不必怀疑,凤羽在你那,若是…” 凌卓止住他的话:“不许再说本君,我们是凡人,凡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就会有嫉妒心,就会担心自己所爱之人会不会喜欢别人,哪怕多看别人一眼,心里也会不舒服,这叫吃醋懂不懂?” 奕雀皇恍然,凌卓这是在有意在以凡人的相处方式对待他。 于是上前揽住她肩头,语气温柔许多:“那是不是该哄哄你,让你安心?” 凌卓点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胸口:“算你聪明。” 奕雀皇把她搂进怀中:“只是有些对不住你,本想让来瑞霖能你安稳的做你喜欢的事。但为了未来,还是要让你随我一起风雨飘摇了。” 凌卓被他清冽干净的气息包围,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岩草香味,令人安心和沉静。 拍抚着他后背宽慰:“我只是辅助你,在瑞霖我能做的有限,你可要多辛苦付出一些了。” 奕雀皇点点头,继而问:“那我们回到天启城后便成婚好不好?你那么喜欢那个小孩子,我们也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怎么样?” 凌卓知他说的是明月和潘非鱼的小辰逸,于是皱眉:“如果天下孩子都如小辰逸一般乖巧听话,那便是十个八个也不打紧。就怕像小忆,我可真是怕了他哭,若非有云鹤……他只怕早就哭死了。” 提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后便又发觉心不由自主的跳了几下后恢复正常。 奕雀皇则是将手臂收紧几分:“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会比他们的都优秀。至于十个八个?嗯?倒也不是不可以。” 凌卓闻言顿时脸红到耳后:“我只是打个比喻。谁要生十个八个,我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再说生孩子那般痛苦,你忍心让我经历吗?” 凤云鹤可是说过不忍心,就算能生,他也是宁可不要的。而也是因为这么体贴,凌卓才会如此倾心相许。 奕雀皇想了想,确实曾在轮回时遇见过女子生孩子,那痛苦的表情似与死亡搏命。 “我自是不舍得你痛苦半分。只是龙脉已抽离,你已恢复凡人之身,你我有神魂,那么在历劫中这世间的苦痛却是不可避免,若是你我一同修炼有情道,则是必须经历才能懂得进而感悟而坚守。” “有情道?是什么?”凌卓还是第一次听他提及。 奕雀皇点点头:“大道三千,我们所处的时空所修炼且有成效的分有情道,无情道。” “那你所修炼的是?” “无情道。”奕雀皇也不瞒她。 凌卓垂下眼眸,神色落寞:“难怪对感情一无所知。” 奕雀皇低头吻了下她额心:“但现在知道了。便想与你一同在有情道相依相伴。” 凌卓诧异的抬头看着他:“如此转变,是不是要重新修行?那么你之前的修为…” 奕雀皇吻了下她的唇,眸光坚定:“为你我愿意。所以我们要让瑞霖如皇朝一般气运强盛起来,稳固十二重天,避免在我修为尽失时被人惦记。” 闻言凌卓不禁睁大眼睛,不可确信的打量着奕雀皇,呆怔半晌方说道:“凤皇,你做了如此重要的决定竟然都没有提前告诉我。” 她以为他们在一起只是这一世,她从未想过他说过永生永世不离不弃,是要重修道心,且还真的关系到他已有的道,他的实力修为她是见识过的,他竟然舍得放弃所有,只是为了她不想再被人丢下的心结…… “你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奕雀皇看着凌卓复杂的神色心中忐忑起来。 凌卓眸光温柔的伸手覆在他脸颊,透过他看到了凤皇坚毅的面容一般,指尖划过他的眉眼,鼻梁,唇瓣,想把他刻进心里。 第327章 女帝已有子? 第一次看到凤皇,还是在那虚空的梦境中,他一袭白衣端坐树下弹琴,眉目若镌刻,轮廓犀利若刀裁,清冷疏离的让人无法靠近,那般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绝世而独立。 后来也是梦境中,那是在现世,他隐在空气中在图书馆看书,长发半束在脑后,丝丝缕缕微微飘动。还特意化作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来救她。 凌卓唇角忍不住上扬,眸子中渐渐也落进了星光。 再到第一次真正见面,那傲气不可一世的小少年,昂首挺胸的说着,本君允许的事事都对,不许的事事皆错。盛气凌人的模样让人不敢小觑。 他那般傲气,却依旧尊重了她的想法,没有强行从皇朝带走她,还开解她用思想改变皇朝。 至于后来这些年二人便是书信往来也寥寥无几,不过是她将蓝钻送他,借他之手打开瑞霖的销路,再者便是求他帮忙解决明月与云家联姻之事。 他都办到了,且还提醒她避免情劫,即便那时他也还在开导她不过一世而已,肆意而活便可,不用放在心上。 在花城,危难之下,身受反噬之后还千里迢迢来救她,至死都把她护在怀里。 “傻凤皇,异世陪伴那么多年,其实你不明白在你心底我早已不仅仅只是一朵并蒂莲而已……”凌卓说着伸手揽下他脖颈,亲了一下:“凤皇,今后的路,我陪你走,祸福相依,不离不弃。” 奕雀皇眸光亮起,把她扣进怀里 心激动的快要跳出来,她答应了,以后回到天界也会有她。 “你们!!给我放开!”忽然一声厉喝传来,随即一双手把相拥在一起的二人分开。 凌卓骤然被人拽住胳膊疼的皱起眉头,下意识就抽出匕首,一个闪身,而后匕首便划了过去。 “呵,还敢动手。”来人说着躲开匕首便抽剑而来。 只是下一秒剑拔弩张的二人便被人横在中间,奕雀皇张开双臂护在凌卓身前,对来人唤了一句:“二哥。” 凌卓这才皱着眉头看向对面身着黑赤色劲装,一脸桀骜的男子:“瑞霖二皇子,奕雀策?” 奕雀皇点点头,随即对来人无奈的说道:“二哥来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他和凌卓明明有意离开车马和护卫很远才聊这些,不知二哥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听了去。 “本殿刚到,就看到这女帝对你图谋不轨。”奕雀策这个暴脾气真是看不了自己弟弟被人染指半分,他刚到,四下找弟弟的身影,远远看见二人依偎在一起便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图谋不轨?”凌卓闻言立刻炸毛,从奕雀皇身后走出来,手中匕首又抽了出来:“你说谁图谋不轨?!” 她正和凤皇互表心意,是这个没长眼的过来打断,还说她图谋不轨?! “身为女帝,千里迢迢追着本殿弟弟来瑞霖,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奕雀策冷峻的面容又狠厉几分。 “好,很好,本殿图谋不轨。”凌卓被气笑了,眼珠子一转便唇角拽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冲着奕雀策扬了扬下巴:“你说图谋不轨是吧,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图谋不轨。” 她说着便扯住奕雀皇前襟,让他弯腰过来,在奕雀策面前吻住奕雀皇的唇,还故意咬了他一下。 奕雀皇猝不及防,眉头皱起,闷哼一声,但没敢躲开。 “你!”奕雀策惊怒交加,万万没想到她如此嚣张,拿着马鞭的手指着凌卓都气的直颤。 凌卓松开奕雀皇,揽住他的窄腰,头靠在他胸口,故意气他:“怎么样?你弟弟是我的了。” 她是看出来了,这个奕雀策是个护弟狂魔,便有意捉弄他。 奕雀皇被这两个人幼稚的举动弄的哭笑不得,正想向奕雀策解释。 但奕雀策却说道:“次帝殿下一头银发是为谁白的,不必本殿多说吧,怎可忘了你只纳一位幕主的承诺,岂不是背信弃义之辈。” 闻言奕雀皇瞬间变了脸色,又牵扯到凤云鹤,这可是触及凌卓的逆鳞,也是犯了他的忌讳。 “二哥…”他语气阴鸷低沉,气势骤变,话刚开口。 凌卓却是强压下心中所有情绪,继而拉住奕雀皇的胳膊,阻止他因自己与奕雀策起冲突,一扬下巴,语气淡然:“本殿是只纳一位幕主,所以本殿是来嫁给他的。” 说罢直接牵着笑意蔓延进眼睛里的奕雀皇直接越过呆若木鸡的奕雀策扬长而去。 奕雀策被这个豪言壮志砸的晕头转向,她可是皇朝的女帝,她竟然说要嫁给一个皇子… 虽说自己弟弟乃是天人之姿,不是配不上,但皇朝那位极其宠爱女帝的帝王真的同意女帝下嫁吗?! 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难道是看上了瑞霖? 奕雀策浓眉皱的紧紧的,一对深邃的眼眸盯着凌卓的背影,觉得又不可能,皇朝与瑞霖相隔海域,皇朝就派个女帝就想把瑞霖侵占了?怎么可能! 见小辰逸独自下了马车玩耍,凌卓扬起温和的笑容,蹲下身伸开双臂:“辰逸,来,抱抱。” 小辰逸听话的张着小手,蹒跚着向凌卓走来,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嘴里喊着:“娘…娘亲……” 凌卓闻言笑的更开心了,迎了过去把辰逸抱在怀里,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蛋,把他抱起来给奕雀皇看:“看,是不是特别乖。” 奕雀皇看她望着孩子眼神都是温暖的,便上前来揽着她肩膀,与她一起逗孩子:“辰逸,叫叔叔。” “猪…猪…”潘辰逸努力学习他发言,但却引得众人笑成一团。 奕雀皇也不在意,淡淡笑着,伸手轻轻捏了下他的小脸蛋:“你这么乖,以后弟弟妹妹一定也很懂事。” 而跟过来的奕雀策看见孩子却皱眉,面色更是沉郁几分:“女帝竟然已有皇子?” 凌卓闻言咽下一口气,抱着孩子回身看向奕雀策:“是呀,你看,本殿的孩子是不是很可爱。” “你已经有孩子还跑来瑞霖要嫁人?!你真是……真是…”奕雀策指着凌卓气结。 “真是什么?”凌卓冷着脸问。 “不知廉耻!”奕雀策愤怒的说完,上前来拽着奕雀皇的手腕就想要将他拖走。 凌卓抱着潘辰逸的手微微发抖,怕吓到孩子,还是柔声对小辰逸说:“辰逸乖,先去找娘亲,卓娘娘有事要处理。” 说着转身走去马车前将孩子交给明月。 第328章 此生只娶一人 而潘非鱼一脸阴沉,取了剑递给凌卓:“殿下,臣来吧。” 凌卓拿着剑,抽出剑后,将剑鞘丢给潘非鱼:“不必,上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已经灭族了。” 她是指那出言不逊的尹月初。 凌卓拎着剑,径直走向奕雀策,废话也不多说,提起剑锋,冲着奕雀策握着奕雀皇的手斜刺而上,迫使他松手后,横剑一划一道剑刃直冲奕雀策颈间。 奕雀策没想到她直接动手,毫无防备的只能狼狈后退。 但他到底掌管瑞霖的黑麟卫,自小习武,必然不能在一众官员属下面前丢面子,没有拔剑而是避着凌卓的剑锋,怒然开口:“你敢对本殿动手,你可知道这是瑞霖?!” “你敢对皇朝帝王出言不逊,本殿教训你这狂徒理所应当,谁想插手不如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资格。”凌卓根本不搭理他的质问,他拔不拔剑应对都无所谓,她就是想杀了他。 提了这一头银发可以忍,提了幕主可以忍,但敢公然说她一位女帝不知廉耻,奕雀策真是活腻歪了! 侮辱她就是侮辱皇朝,怎么能忍?! 奕雀皇也未料到凌卓会武艺,且还能与自己二哥交手都未落下风,可见这些年她在皇朝的成长的远比他想象中更多。 他没有阻拦,他也想看看凌卓的武艺深浅,毕竟这也会对她未来深有助益。 奕雀皇不插手,现场更是无人敢管。 奕雀策秉承着不与女子动手的原则,一直用剑鞘抵挡着凌卓的攻势,只是凌卓试出他的深浅后,便立刻变了招式,不再如一开始的循规蹈矩,而是逐渐刁钻狠辣,饶是他也只能每次都险之又险的才能尽力避开。 终是熬不过抽剑出鞘,剑锋相击在一起,发出脆裂的低鸣,下一刻奕雀策的长剑竟是应声而断,在他微愕之际,凌卓的剑锋已经横在他脖颈间,皮肤被锋利的剑刃划开一条伤口留下血来。 “阿卓,住手!”奕雀皇情急之下低喝一声,语气迫切。 凌卓斜睨他一眼,再看着眼前依旧咬牙不服气的奕雀策,终还是缓缓收势,面色阴沉的甩了甩剑锋上的血珠:“本殿的剑艺师承征北元帅,青龙门帮主沈云挚,后又有镇北候夙歌亲自教导,幕后之主凤云鹤内力指引,皇朝顶级暗卫都不是本殿的对手。二殿下你挑衅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她说着便将剑随手丢还给潘非鱼,面色淡然沉静,负手而立:“本殿前来瑞霖只为了奕雀皇,其余人,其余事只要与他无关,本殿没兴趣,也不屑于插手,瑞霖上下尤其是二殿下你,不用如临大敌。是他选择的本殿,不是本殿死皮赖脸追着他。” 她说罢回身离开,看了奕雀皇一眼,余怒未消的独自行至皇朝臣子队列,而后淡漠的回身说道:“如若还有下一次,本殿的剑锋不会为任何人而停半分。” 在皇朝臣子面前公然侮辱其帝王,她给了奕雀皇面子没有亲手杀了奕雀策。 奕雀皇看着被凌卓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二哥,再看看被触怒的凌卓,缓步上前,终是站在凌卓身前对奕雀策说道:“皇兄,次帝殿下放下皇朝随我前来瑞霖,是我所求,我与阿卓之间……” 他回头看了凌卓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没有反对他此时坦白,方继续说道:“我与阿卓相识于年少,心中倾慕她已久,立誓娶她为妻。” 奕雀策自己也未料到会败在凌卓手下,但她所说的师承沈云挚,又有战神夙歌教导,凤云鹤引导内力的话为他挽尊了不少,这天下最能打的都教过她,皇朝都鲜有敌手,如此败了也是可以被理解。 只是自己亲弟弟说着倾慕已久,和娶她为妻,倒是让奕雀策不淡定,随手擦了下脖颈上的血,上前走到奕雀皇身前,与他对视:“你从未叫过我皇兄。如今如此生疏,是真想因她与哥哥翻脸不成?!” 奕雀皇叹了口气:“哥,你护我这么多年,我怎会与你翻脸。但我也不希望哥哥你欺负阿卓,她是我的妻,我自当护她周全。” “我欺负她?”奕雀策瞪眼,指着自己脖颈还渗着血:“谁欺负谁?” “那也是哥哥你说错话阿卓才会如此。”奕雀皇皱眉,看自己哥哥脖子上被剑划了一指多长的口子,若不是他喊停,只怕凌卓真的便下了杀手。 没想到她现在出手这么狠厉,不是坏事,只是可怜了二哥当试刀石。 “还没进门就这么护着她,她可是帝王,就算嫁入三皇子府也有皇朝在后面撑着,以后关起门来你还不得被她欺负?”奕雀策不肯让他眼中好脾气的弟弟吃亏。 “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之事。她愿意嫁我,我便任她处置。”奕雀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的理所当然。 凌卓则是被他的夫妻二人之事说的脸上发烫,什么鬼?眼下围观了至少数十人,有没有必要说这么暧昧。 “本殿还没嫁那。”凌卓翻了个白眼,语气低沉的在后面小声辩驳。 奕雀皇回眸看了脸红的凌卓一眼,随即和煦的一笑:“会嫁的。” 凌卓不满轻哼一声。 奕雀策此时才看出来,自己弟弟才是他们关系中拥有的主导权的那个,纵使凌卓看上去任性嚣张,但在弟弟面前却能忍能收。 只是怎能这么简单如她所愿?! 奕雀策凑近奕雀皇压低声音说道:“此事还需父王母后做主。还有……” 奕雀策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在你前去皇朝之时,御霄家向父皇提了结亲之事,你知我与叶氏之女已有婚约,所以只能你来…” 奕雀皇意外的看着奕雀策:“这是何时的事?” “正月大朝会上。”奕雀策拍了拍奕雀皇的肩膀:“你知道的,奕氏能坐拥天下乃是御霄家让了位,所以这婚事……” 很难推拒。 奕雀皇毫不迟疑的回到:“御霄家如何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此生只娶凌卓一人。” 奕雀策见弟弟态度坚定,不禁心里莫名有点羡慕,他与叶家的婚事也是出于稳住手握兵权的叶家才定下的,偶然在宴会时远远见过几眼,也没什么感情。 倒是自己弟弟,不声不响的寻了皇朝的女帝,方才见二人那般亲密,可见感情深厚。 奕雀策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真是长大了。你若再不回来,母后眼睛都要哭瞎了,每天都要问上无数遍你何时才能回来。” 奕雀皇面色赧然,他前去花城走的十分突然,根本来不及与任何人说。 决定留在皇朝为凌卓抽离龙脉时才写了封信告知父皇和母后,这一年多来书信寥寥,倒是不怪母后挂念。 “让母后担忧了。”奕雀皇于心不忍。 “没关系,只要你平安回来,她肯定能很快开心起来。”奕雀策揽住弟弟肩膀宽慰:“待回到天启城,也快到母后生辰了,你备些她喜欢的当寿礼,她肯定会更高兴。” 奕雀皇点点头应是。 这些年能一点点打动他,暖化他冰冷的心,也是因为母后无微不至的关心,让自小缺少母爱的凤皇感受到了来自凡间最真实纯挚的温暖。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聊了许久,凌卓回到马车边,哄着小辰逸玩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颇为感慨,以凤皇那冷冰冰的性格竟然能接受了这凡间的家人,想也知道这其中他们付出了多少辛酸眼泪。 第329章 还能去哪 “殿下,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不如我们回皇朝吧。”潘非鱼在奕雀策出现后开始觉得不放心。 这二皇子性格冲动,还这么护弟弟,殿下出手教训了一次已是纡尊降贵,总不能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吧? “事已至此,这片天地都是他的,我还能去哪?”凌卓握着小辰逸的手,一手支着下巴,有些出神:“这样也挺好的,至少我可以踏踏实实听他的便好了。” 明月上前来揽住凌卓肩膀:“我看三殿下便挺好的。虽说看上去性格冷了点,但在阿卓你面前却是肯听你的,也很尊重你的想法。” 凌卓点点头勾起唇角:“也就这么点可取之处了。” 明月拍了拍凌卓肩膀:“别担心,以后会好的。瑞霖的事,让他去处理。不爽了咱们就回皇朝。” 凌卓打心底乐起来:“好。惹我生气,我们就回皇朝,管他什么历不历劫,不伺候了。” 明月和潘非鱼也笑起来,凌卓能想得开比什么都好,瑞霖又怎样,不过是来走一遭。 一行人车马众多走的不快,奕雀策却是还有朝堂要事等着处理,第二日一早便与奕雀皇告别等着在天启城为他接风洗尘。 顺便又和凌卓彼此互不顺眼的大眼瞪小眼,终是冷哼一声带人扬长而去。 待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悠悠到天启城时,已是十一月,正是初雪刚停。 为迎驾次帝到访瑞霖,在天启城外便有瑞霖特遣的战北伯带了一众文臣武将相迎。 众人远远便看到一队车马众多的人前来,为首两人骑马前来,一男一女,男子身骑白马身姿挺拔,着了一身湖蓝色圆领长衫,高束长发盘于头顶簪了银冠,容貌隽秀俊雅,气质清冷出尘,正是三皇子。 而他身旁的女子身骑黑马,着了一身天青色衣裙,素色纹绣着银线祥云繁花,一头银发用发冠束在头顶上发丝随风飘逸,容貌明艳动人,若天边皓雪神圣若仙,那额心一抹莲花红印,更是添了一抹映衬着红唇的绝丽。 二人谈笑间笑意晏晏,一同骑马踱步前行,如若一幅画中的人一般。 待离近了,方勒马而停。 战北伯立刻带人上前,拱手一礼:“见过次帝殿下,三殿下。次帝殿下前来瑞霖,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凌卓浅浅一笑:“战北伯有礼,诸位久等,辛苦了。” 她说着也不用人扶,姿态轻盈的自马上跃下,将马鞭丢给身后跟随的籽月。 见她动作行云流水,战北伯挑眉乍舌,之前听说二殿下前去接三殿下还在这位女帝手下吃了亏,他当时还不信,如今确实不敢再质疑。 就她下马这姿态,一般人可是做不到这般轻松。 “次帝殿下,陛下在宫中为殿下到访特备了酒宴,还请殿下随臣入城,一同前往。”战北伯伸手引导。 “好,有劳战北伯带路。”凌卓点点头,随即抬脚随他前行。 走了两步后顿住脚回头看向奕雀皇:“你陪不陪我?” 听她面向自家殿下时一改刚刚的端重自持,而似有一丝小女儿般的撒娇,战北伯飞快的瞥了一眼自家殿下,暗中称奇,这位一直沉默寡言又性格冷僻的殿下到底是怎么把女帝拐到瑞霖的。 奕雀皇则是淡淡一笑,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先回府中一趟,女帝到访,我总该穿的正式些,稍后便进宫陪你。” 凌卓笑着点点头:“好。” 她随即看向潘非鱼与明月的方向,向奕雀皇道:“派人护送一下明月和辰逸去皇朝驻扎所,使臣都随我进宫,她们独自回去我不放心。” 奕雀皇含笑应下:“好,你放心。” 凌卓随即看了潘非鱼一眼,带着众人随瑞霖官员前往瑞霖奉天宫。 瑞霖天启城位于瑞霖北部,与皇朝盛都所在的中部不同,此处冬季偏长,在每年十月初便进入了冬季,天气逐步降温。 如今时值十一月,瑞霖皇城天启城的城内却是比城外暖和一些,并没有任何寒冷的迹象,凌卓看着两侧夹道欢迎的瑞霖百姓,坐在帝王车辇中隔着帘幔摆着手微笑颔首。 对于这位皇朝女帝,瑞霖百姓早知其来自异世,又辅佐皇朝帝王将皇朝从废墟中重建盛世,更是建立千阁学府,令天下学子瞩目向往的地方。 因此两侧的读书人更是热烈的高呼着女帝万岁,希望女帝长留瑞霖。 见此情形,凌卓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缓缓浮起一抹笑意,对之后道路有了朦胧的规划。 而待行至天启城的内城时,凌卓方发觉瑞霖的皇城乃是城中城,外城为百姓,中城为世家大族及王室宗亲,最内城则是帝王居住的宫宇。 与盛都的太和宫依山开凿皇宫不同,瑞霖宫宇乃是占地面积颇大的平原建筑群,一圈圈宫殿环绕正中的帝王宫宇,似平地而起的高山一般,旋转而上,层层宫宇楼阁建造的错落有致,金碧辉煌,又因主建筑高耸入云,种植了层峦叠翠,花草树木,被雾气缭绕,宛若仙宫。 凌卓随着战北伯一路而行,亦被瑞霖的皇宫惊艳了一把,心中感叹,传说瑞霖是这天下最富庶繁华的国度,果然不虚。纵使皇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也比不过瑞霖坐拥的财富多。 难怪自到瑞霖开始,便总觉得四处都有着一种散漫且豪气的味道,从百姓到文武官员都没什么上进心,多是得过且过的佛系心理。 如今看来,不愁吃喝,社会稳定,百姓富足,上进心这种东西,大概也是没什么必要的。 那么这样的瑞霖是百姓想要的瑞霖吗? 凌卓想起瑞霖海域被海匪劫掠的货船,那些客商已经着潘非鱼安排人手登记受损状况,进而得到皇朝及瑞霖方面的一些补偿。 但银两且是小事,在被劫掠中,他们失去的亲人朋友却是无法弥补的创伤。 在瑞霖海域能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且还是常事,瑞霖官方却一直没有任何表示。 那么可想而知如今这样的瑞霖有着花团锦簇的表面,只怕内里已经腐败不堪。 这样的瑞霖真的要接手,处理起来只怕远比皇朝更难。 皇朝当年是困苦是不济,但好在有凤家与夙家鼎力支持,内忧外患皆有左相与右相两大权臣撑着。 虽说皇权收复不易,但左相与右相也是为皇朝有着忠心义胆的臣子,不肯交权也是多半出于维护世家利益。 待他们的继承人逐渐成长,皇权便也没有费太多周折逐渐巩固起来。 尤其是夙歌本就是忠心帝王之人,而凤家新的女家主凤无双,又是凌卓一手提拔,由凤云鹤亲自做主继承的凤家,自是对皇权忠心不二。 因此,皇朝虽是因北境风雨飘摇多年,但朝堂还是处于君臣上下一心,团结对外的统一阵线。 反观瑞霖,如今这开局,凌卓只想抚额长叹,这里可没有运筹帷幄的皇伊贤为她遮风挡雨。 凤皇自投生到奕雀皇身上后没打算对瑞霖有什么建树。 因此就是个打小不管事的,如今要兵没兵,要权没权,要钱也没太多钱。 而对瑞霖官场和世家更是没什么了解。 这些年多半是得过且过,老实说,他能踏踏实实待在瑞霖历劫便已经是他的极限。 如今二人惨淡开局,还要爬上那高位,对瑞霖上下大刀阔斧的改革,简直就是地狱级难度的挑战。 只是凤皇都已决心为她凌卓重修道心,十数万年的修为说放弃就能放弃,那么她又怎么能不舍命陪君子,况且凤皇也是为了十二重天的未来才决心重新梳理瑞霖政务。 凌卓相信他一定可以完成对瑞霖的改革,让瑞霖也如皇朝一般焕发出新的生机。 他可是凤皇啊,她也如皇伊贤一般,就是对他有着点信心。 第330章 本殿的男人不在 天幕略暗,整个奉天宫便亮起灯火,璀璨夺目,与皇朝不同,瑞霖宫中将苍鱼珠利用到了极致,且丝毫不节省,用的都是极品苍鱼珠,那亮度柔和又不刺眼,将宫中照的恍如白昼,而并不喧宾夺主。 凌卓随着众人一路前行,便只见主道两侧还有悬于半空的花树,纷纷花瓣洋洋洒洒飘落,竟有几分似花城一般。 待行至内宫门前便站了许多护卫内侍,要求宾客需要暂存自身日常所带的武器匕首之类。 凌卓面上笑意未减,但眸光冷了下来:“本殿的也要放在这吗?” 随行瑞霖官员弓着身子干笑着正想说不必,但随即有一道男子声音传来:“殿下既到瑞霖,便该遵守瑞霖的规矩,觐见帝王,不得私带器械。怎么?难道皇朝没有这规矩吗?” 凌卓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是那奕雀策。 在场官员纷纷躬身一礼参见二殿下。 奕雀策神情冷淡的摆了摆手,看着凌卓,目露不屑。 凌卓自袖中取出匕首,正是年少时沈云挚所赠的青龙头的那把,随她几度出生入死。 将匕首抽出鞘,寒芒映着她冷冽的眼眸:“二殿下,眼下本殿的男人不在,可没人能救下你。” 奕雀策被她本殿的男人几个字气的倒吸一口冷气,嚣张,她怎么能这么嚣张,她不是说她要嫁给奕雀皇吗? 她难道不应该低眉顺眼的求着自己这个二哥好给她点好脸色吗? 什么态度?抽匕首什么意思?又要对他脖子下手吗? 凌卓看着手中匕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认为,我杀你真的需要这把匕首吗?” 她说着将匕首送回鞘,伸手一掌拍在桌案上,桌案应声碎裂,化作齑粉被风吹散,瞬间无踪。 在场众人纷纷后退几步。 包括奕雀策,这…这是…这是得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办到?! 凌卓击碎桌案,却是抿着嘴唇将匕首收回袖中,径直入了内宫。 她承认刚刚用了神力才能有如此效果,因此眼下被术法反噬,硬是把一口血咽进肚子里。 对奕雀策,既然不能杀,就只能镇住他。 眼看她带着匕首进宫,在场瑞霖官员慌了手脚:“殿下…这…怎么办?” 奕雀策冷着脸:“还能怎么办?!她有没有匕首都能杀人于无形,那扣下匕首还有什么用?!” 说罢瞪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说罢带着怒气进宫而去。 潘非鱼等皇朝官员很满意自家殿下霸气的镇场效果,喜气洋洋的把各自的佩剑愉快的上交,那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看的瑞霖官员一阵气闷,这可是在自家内宫啊,就这么被人给砸场子了。 那皇朝的女帝真的不好惹呀。 三殿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脾气这么差,以后这二人如果真在一起,三殿下不会是惧内吧? 内宫门前的事很快传进帝王奕泽耳朵里,得知自己二儿子在自家门前吃瘪,非但没生气,反而拍着大腿直叫好,终于有人能收拾那个狂傲无法无天,还没长几两脑子的臭小子了。 之前得知那女帝竟然会武功,还有点不可置信,如今看来,她岂止是会,只怕还深不可测。 奕泽反而更加奇怪起来,自己那小儿子到底看上女帝什么了,那么女帝又看上小儿子什么了? 这两个人明明八竿子打不着,性格脾气也相差甚远,如今连所知所学好像也有差距,要知道自己小儿子可是不会武功的,这两人以后…… 难道是觉得女帝能保护他,觉得和女帝在一起踏实? 坐在主宴上首的奕泽眼看凌卓一行人走进殿中,便将自己的胡思乱想丢一边。 看着缓步走进殿中的女子,她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却已是一头银发,并不觉得苍老,反而出尘绝世,不似凡人。 长发束于头顶,却长至腰间,随着她姿态优雅的走来,丝丝缕缕无风自动。 而她皮肤若雪瓷一般清透无暇,容貌清丽明艳,眉若远山,那双眸子似一汪清泉,其中瞳仁如若深潭一般黝黑望不见底,鼻梁高挺鼻头微翘,唇若点朱般与她额心的莲花印记相得益彰,气质若山谷幽兰,似若温柔恬静,却又疏离高冷。 难怪皇朝凤家与夙家最优秀的儿郎都爱上了她,誓死追随她,除了个人确实优秀,来历非常外,这样貌只怕也是最为吸引人的。 这般样貌若非身份尊贵,只怕求娶的男子都要排了长队去。 而如今,却是看中了自己小儿子。 嗯…小儿子样貌随了爱妻安氏,自也是颇为俊美,与她也算是很登对,就是身份还欠缺了些… 奕泽念及至此,忽然心头一动,一道念头极快的划过,随即唇角勾起,在心中开始夸赞自己真是运筹帷幄。 就在奕泽正在思考怎么和这位女帝开场白才好时。 凌卓站定后主动打招呼:“奕伯伯好。” 她敛衽一礼。 奕泽微怔,随即爽朗的大笑出声:“好好,阿卓此行路途遥远,想必辛苦了,来人,伺候次帝殿下入席。” 他刚刚还在走神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女帝才能既不失礼又不损自己威严。没想到女帝竟抛开身份,主动以晚辈自居,如此一来感情上就亲近多了。 凌卓随侍从入席后,大大方方坐在奕泽右手边空席上,她与他身份对等,自是不必自谦。 见凌卓举止自然,毫不拘谨,奕泽心中暗暗点头,这女帝小小年纪就修炼出来这般不动如山的气势,真的很有天分,只怕那皇朝年轻的帝王更是个厉害的主,独自抚养女帝长大,胸襟得多宽广才能舍得分一半江山给这异世来的少女做倚仗。 “瑞霖与皇朝自建朝开始便邦交贸易往来至今已千年,这千年来,阿卓还是第一位到访瑞霖的帝王,瑞霖自是荣幸之至。”奕泽年近五十,保养得当,长脸,面部骨骼感强,五官深邃,脸上连丝皱纹也没有,虽是留着一抹胡子,但可见年青时也是丰神俊逸,亲自执了酒盏对凌卓微笑示意。 “奕伯伯,阿卓,自幼便听闻瑞霖富饶昌盛,一直好奇瑞霖究竟如何繁华,直至如今有机会前来瑞霖,这才真正见识到瑞霖真不愧是天下财富的集聚地。”凌卓再也不是小时候独自见远洋而来的三殿下都会怯场的小姑娘,亦回着赞扬瑞霖的客套话,端起酒盏与瑞霖帝王遥遥一举,二人仰首而尽。 如此一来,宾主尽欢,下方官员也都神情微松。 内宫门前那一幕,眼下都已经心知肚明,原还怕这女帝借机告二殿下一状。 没想到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这胸襟,这气魄,甩了二殿下好几条街。 再看看在席间独自喝闷酒的瑞霖二殿下,潘非鱼觉得跟凌卓到哪都有面子。 第331章 何为学术交流 “不知次帝殿下此次前来,是不是对两国日后的邦交发展有何新的想法?”瑞林帝王奕泽放下杯盏,示意凌卓用些菜食。 凌卓微笑着应下,举止优雅的略吃一口,咽下后心中对来时那灵光一闪的念头已有了章法,方开口道:“阿卓初到皇朝时,皇朝百废待兴,能有如今盛世重现,与我家哥哥的辛苦付出息息相关,哥哥支持我重建改革皇朝千阁学府,如今已经初有成效,想必瑞霖也对千阁学府有些了解。” 奕泽含笑点头:“皇朝与瑞霖虽是远隔重洋但千阁学府的教学理念与教学方法在我们这些…对阿卓来说是古人的人眼中看来,真的是又稀奇又心生向往。瑞霖朝中也曾对千阁学府有些研究了解,想借鉴改造瑞霖官学。” 凌卓眼中闪过一抹讶异,但很快被她收了起来,没想到瑞霖帝王能将这些告诉她,瑞霖借鉴千阁学府这种事情说出来不会有失瑞霖颜面吗? 而且瑞霖帝王自称她眼中的古人,更是姿态放低了许多。 凌卓灿然一笑,也不再准备试探,坦然道:“阿卓此行目的之一,便是打通皇朝与瑞霖的学术交流。” “哦?何为学术交流?”瑞霖帝王诧异,这么多年来也有不少读书人向往皇朝,前去求学,可真正的两国邦交层面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本殿愿为皇朝及瑞霖开辟官方交流学习机会,也就是瑞霖可以选拔优秀的学子或年轻官员前往皇朝学习新的思想和技术,而皇朝也会有优秀的人才前来瑞霖进行深造。如此在经济交流之外,开启文化交流的轨道。加强两国联系,让思想和文明共通。进而促进这个世界的发展。”凌卓面上含笑,以清脆悦耳的声音缓缓说道。 如此重要的计划自她一个双十年纪的女子口中说出,将在场众人惊愣在原地,上至瑞霖帝王,下至瑞霖官员,以及喝闷酒的瑞霖二皇子,都不约而同的坐直了身子,不敢再小觑半分这位女帝。 二皇子奕雀策更是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这真的是第一次见面时那嚣张的女子吗? 那样桀骜不驯在他面前占自己弟弟便宜的轻浮女子真的是眼前胸怀天下的女帝? 而与瑞霖方面的惊讶不同,皇朝方面则是热血沸腾,他们就知道,自己家殿下不是准备为一个男人就放弃一切沉溺后宅的! 这才是他们崇敬的女帝。 跟着殿下果然能涨见识开拓视野! 就在大殿中落针可闻,众人开始面露喜悦向往时,殿门口传来鼓掌声,随即一道修长的身影迈脚而入。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便见郑重身着亲王服饰的奕雀皇面色和煦的缓缓走进来,与凌卓遥遥对视一眼,他是为她而鼓掌,他的女人心中自有丘壑和谋划,愿与他一起改变瑞霖未来。 奕泽扫过二人脸色,眼看那眉目传情眼中的蜜都快滴下来一般浓烈的毫不遮掩,于是轻咳两声说道:“这是奕雀皇,朕的小儿子。皇儿可是来晚了。” 奕雀皇单膝跪地抱拳说道:“父皇在上,儿臣来晚了,离家太久,因此先去内宫见过了母后。” 闻言奕泽脸上笑意更深了些:“好好好。”看向凌卓:“朕这小儿子最是孝顺。” 凌卓含笑颔首:“是,三殿下为人温和有礼,又样貌英俊,因此本殿也甚为喜欢。” 自家男人到了,她也就不端着了,直接撂挑子,甩给奕雀皇应付。 果然,奕泽面上笑容因她甚为喜欢而微滞片刻,方收敛了笑意,问道:“殿下此为何意?” 是真的想让自己皇儿成为幕后之主吗?这可真是当场打瑞霖的脸。 虽然之前策儿回来后说女帝想嫁给皇儿,但这种天方夜谭的事,他是不敢信的呀。 凌卓不答,而是看向奕雀皇。 奕雀皇起身上前一步,郑重向奕泽跪拜后直起身,语气清朗的说道:“父皇,儿臣与凌卓情投意合,特向父王请旨赐婚。” 奕泽啊了一声,站起身,方又觉得不妥,立刻坐下,而后看着二人:“殿下肯屈尊降贵嫁给朕的皇儿?” 凌卓唇角拽起一抹笑意:“自然不肯。” 奕雀皇心头一滞,蹙眉向凌卓扫来,看清她眼底的狡黠,便是无奈叹了口气。 下方官员哗然,这…什么意思呀?真的要逼着三殿下成为幕主吗? 在瑞霖朝堂上逼嫁? 女帝胆子太大了吧? 二皇子奕雀策将手中酒杯砸在地上,站起身指着凌卓便厉呵:“凌卓你不要太过分!本殿的弟弟可不会成为你幕后之主供你一个女帝玩乐。” 潘非鱼亦站起来,冷冷看着奕雀策:“二殿下慎言,我们皇朝帝王名讳岂是你一个皇子可以直呼的?!” “怎么着?!”奕雀策瞪眼。 潘非鱼亦是毫不相让。 凌卓眼看着下方瑞霖官员有的应声附和,也有的隔岸观火,还有窃笑私语,这瑞霖朝堂果然人心叵测。 上方的奕泽则是看着凌卓微微眯起的眼眸中,眸光深沉老辣的在场中扫过后更深邃几分。 顿时便心中了然,女帝只怕正扒了坑等着在场众人往里跳。 奕泽恍惚猜到了她想做什么,似乎好像…和他的念头不谋而合。 于是姿态放松很多,靠坐在龙椅上,笑着看向凌卓:“那阿卓是想?” “本殿只会嫁给瑞霖未来帝王。”凌卓神色倨傲的瞥了一眼奕雀皇,她可是在为他铺路,直接打通这条通往龙椅的路。 既然奕雀皇在瑞霖什么都没有,但她在皇朝有,那可是整个皇朝都是她的后盾。 有强盛的皇朝,瑞霖就必须郑重对待这件事。 她看中三皇子,而必须嫁瑞霖帝王,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在场瑞霖官员都看向二皇子,在瑞霖,谁人不知二殿下打小就是以瑞霖继承人来培养的。 眼下……这是要被女帝公然抢了皇位继承权,脸面何在?! 奕雀皇也是颇为意外,他本想徐徐图之,没想到凌卓如此直接,他看向自己二哥,这样是不是会让二哥难堪? 他已经知道内宫门前发生的事,他现在怀疑凌卓在趁机故意下二哥的脸面。 但当事人奕雀策难得没有暴走,而是沉默良久,面色沉郁的喝尽了杯中酒,与自己弟弟对视问:“你当真喜欢她?” 奕雀皇点点头:“她是我的。” 奕雀策眼眸微微眯起,是他的,那便是说他能掌控女帝。 第332章 可愿意要那位置? “那你可愿意要那位置?”奕雀策语气沉稳,眸光镇定自若。 奕雀皇与他深深对视一眼,看清奕雀策眼中并无怒意也无喜悲,于是神色郑重的点头:“臣弟愿意背负瑞霖未来,尽心竭力。” 奕雀策神色一松,略一沉思说道:“哥哥相信你。当年你因我而落水,哥哥没能第一时间救你,如今还给你。” 奕雀策缓缓起身,行至奕雀皇身边,拱手对奕泽道:“父皇,既然小弟与次帝殿下互相倾慕,那便成全他们吧。” 奕泽一口气闷在胸口,他还指望这个傻儿子蹦跶两下,好把他教训一顿,出一下他在内宫门口丢脸的气,没想到他竟能为了弟弟直接让位。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奕泽不死心,挑拨一下。 “儿臣知道,儿臣自幼得父皇悉心教导,是为的儿臣能继承大统。这么多年以来,儿臣为瑞霖尽心竭力,但仍觉得心有不逮。而臣弟平日虽是不理朝事,但却心思通透。儿臣每逢遇到难题寻至小弟处,小弟轻而易举便能为儿臣化解。小弟只是习惯低调行事,并非没有治世之能。如今既然他需要与女帝比肩而立方能相守,儿臣愿意成全弟弟。”奕雀策说着郑重跪拜在地:“愿父皇成全小弟心愿。” 奕雀策此举让凌卓十二分意外,她没想到如此顺利,她承认她在此时此景下提起帝王之位归属,确实夹带着私心,还夹带着对奕雀策的报复心理。 她等着奕雀策暴跳如雷,等着他羞愤不已,等着他出丑然后自己再借坡下驴给个期限。 没想到对方竟然兄友弟恭,将唾手可得已在囊中的皇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交给了弟弟。 瑞霖帝王奕泽则是面色肃然,眼眸中也是看不出喜乐,他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一个性格热烈似火一点就炸没什么心机头脑,另一个性格冷僻寡言少语但心思叵测。 这两个人中其实奕雀皇更适合做帝王,这样的性格就适合这孤单冰冷的位置。 但也因此,他从未想过让奕雀皇来做,这孩子不容于尘世的性格太明显了,他实则预料不到瑞霖交到他手里,是会放权听之任之,还是会一怒之下,雷霆手腕按他喜怒行事。 相反奕雀策若是执掌瑞霖,那么瑞霖虽不会有什么光辉未来的发展,但至少不会出错,他虽是不长脑子,但性格最是守中,不会妄改眼下局面。 凌卓看出瑞霖帝王的踌躇,状似无意的幽幽一叹:“没想到二殿下如此深明大义,反倒是本殿落了下乘。” 她起身缓缓走下高阶,郑重对奕雀策敛衽一礼,方抬首正色道:“二哥放心,阿卓此生必然尽力辅佐夫君,不让二哥失望。” 她在给瑞霖帝王吃定心丸,有她这个女帝辅佐,瑞霖必会稳妥。 瑞霖帝王奕辰面色微霁。 奕雀策则是抬眸看着眼前容貌绝世的女帝,她竟然叫他二哥? 他眉头微蹙了一下,而后继续冷下脸说:“本殿是为自己弟弟。” 不是为了你这声二哥。 凌卓淡然一笑:“我也是为自家男人。” 不是为你这个二货。 奕雀皇看他们之间终是缓和许多,便牵过凌卓的手,眸光示意她今日有些操之过急了。 凌卓则是淡淡一笑,随至他身边只做没看见他的眼神。 奕泽将他们之间的神色收在眼底,这两人都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以后只怕有的磨合了。 但愿他们内部解决,不要伤及无辜。 眼看下方场面官员们开始窃窃私语,奕泽方缓和了下情绪,开口道:“帝王之位,朕虽属意策儿,但多年教化,也确实未见太多成效。是朕失职,也是策儿不是这块料。既然如今皇儿有心一试,朕也愿意给爱子机会,即日起,三皇子奕雀皇相伴二皇子奕雀策身侧,学习瑞霖政务。你们兄弟二人遇事共同商议后处置,是否继承皇位,是谁继承皇位,一试便知。” 凌卓点点头,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内,不否定也不立刻肯定,帝王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毕竟他一时半会还不会退位,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的儿子历练。 “至于次帝殿下,未来若是皇儿不济,你可还愿意...”奕泽话中含蓄,但眼中笑意深沉。 “本殿确信奕雀皇的能力可以执掌瑞霖,在他的治理下,瑞霖必然可以重获新生。因此,即便他如今与帝位还有距离,本殿也愿意嫁他为妻。”凌卓傲然孑立,带着对奕雀皇的信任与对未来的坚定信心。 奕雀皇亦被她打动,他凤皇,孤傲多年,还从未有过被一女子一再维护信任托付的经历,如今他所爱之人亦如他一般傲然于世,且文才武略与他比肩,既是神魂契合,又是实力相当。 奕雀皇神色肃然,郑重一礼:“儿臣愿娶次帝殿下为妻,祸福与共,生死相依,此生必不负阿卓信任托付终生。” 奕泽看着下方二人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笑,不禁心有感慨,这个儿子,终究是非凡之人做非凡之事,他无力阻拦,也无心阻拦。 正在他想应下这门对两国未来极为深重的婚事时,下方却传来反对的声音。 “陛下,臣有事要奏。”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低沉且有力量。 凌卓心道,终于沉不住气了。 她回眸斜睨了一眼那出声的老者,而后径直走回高阶之上属于自己的位置,施施然坐下,背靠龙椅,支着下巴,静等着看瑞霖臣子开始上演各阵营的戏码。 奕雀皇与奕雀策对视一眼,对上方帝王齐齐躬身以礼,而后便回了自己座席。 瑞霖帝王将凌卓的神色收在眼底,这女帝不骄不躁,远比自己那两个儿子沉得住气。 但这里是瑞霖,不是皇朝,瑞霖的事还需瑞霖来处理。 女帝想看热闹,便看看也无妨,让她明白,如今的瑞霖不是可以安然享受荣华富贵的清净之地。 “秦爱卿,今日乃是次帝殿下到访瑞霖,与此事无关的事,明日早朝再奏请不迟。”瑞霖帝王奕泽自是心里清楚这位秦相所为何事,但此时他实则想让自己儿子如愿,而不想让一纸婚约成为儿子的阻碍。 第333章 是通知,不是请求 “陛下,臣所奏之事自是与今日之事有关。”瑞霖的秦相秦海语气沉稳有力,他是这瑞霖百官之首,平日里即便是二皇子奕雀策也是要礼让三分。 奕泽略一沉默,方开口道:“既然如此,那秦相便说来听听吧。”听一听,不一定答应。 秦海略一抬眼皮,瞥了凌卓一眼,见这位次帝面色平淡无波,便说道:“正月大朝会时,御霄氏曾上奏与皇室联姻一事,如今陛下还未给答复。大殿下早已娶妻,二殿下已有婚约,如今唯有三殿下可与御霄氏联姻,之前因着三殿下远在皇朝便一直未提上议程,如今殿下回来了,便该议一议了。” “那秦相以为此事该如何应对?”奕泽面色无波的开口问,这事此时提出来,这老奸巨猾的秦海指定已经有了打算。 果然,秦相躬身一礼后答道:“既然都看中了三殿下,三殿下也意在继承大统,那么都应下也无妨,如今迎娶女帝为妻,待一年后再迎娶御霄氏为侧室,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听他此言,顿时满场哗然,皇朝官员以潘非鱼为首已经面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自己皇朝崇敬的帝王,要与人共侍一夫,这是侮辱谁呢?! 纷纷看向凌卓,凌卓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悲。 因二皇子早有透露,奕雀皇私下已与凌卓聊过一些关于御霄氏的来历。 这御霄氏曾与奕氏先祖一起打天下,御霄氏为首功,又颇得天下百姓尊崇爱戴。 但御霄氏无意称帝为王,便主动让位于奕氏先祖。 因此奕氏先祖承诺子孙后代在御霄氏有求之时必然会应约。 如今便是如此情形,御霄氏为巩固如今的地位,主动提出联姻。 若是拒了,奕氏便是有违祖训。 若是应了,那么以眼下情形来看。 次帝便要与御霄氏决个主次,很明显女帝不可能为侧室,那让御霄氏为侧室,其实也无不可,尤其是奕雀皇有意坐那帝位,正宫为后,侧宫为贵妃,两相其美。 因此,秦相便想在今日谈及三殿下与次帝殿下婚事之时,将此事议个明白,以免日后女帝不认,那么他一向交好的御霄氏家主御霄厉则会怪他这个好友平日吃了那么多好处,关键时刻却不肯出力。 只是他肯出力,但有人直接拒了:“本殿的婚事何时由御霄家做主了?既然是提议联姻,那便是要听本殿的意思。本殿今日便告诉你答案,本殿不允,不仅不会娶御霄氏,且本殿此生唯有凌卓一人,这就是本殿的意思,不是在与尔等商量,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奕雀皇缓缓起身语气冰冷,周身气势如虹,无形的镇压全场。 凌卓微微叹气,凤皇这暴脾气,瑞霖这些官员你们说你们惹他干嘛,净往他逆鳞上踩。 “殿下,殿下不能有违祖训,一时冲动得罪了御霄氏,奕氏先祖曾……”有大臣立刻出来站队为秦相助攻。 但未等他说完,奕雀皇冷冷扫过众人:“御霄氏既然不愿意做帝王,那便该谨受臣子本分。瑞霖建朝千年,一直对御霄氏礼敬有加,以往最多是要钱要地,如今愈加狂妄,与朝中勾结,来觊觎本殿的婚事。各位在站队之前,最好仔细想想,这瑞霖到底是姓奕还是姓御霄。某些人不要吃着奕家的饭,当御霄的狗!” 他说罢将酒盏摔在地上,任碎瓷迸溅,将话说的狠厉决绝,可见是被触及他的底线。 众臣大惊失色,纷纷跪地以表忠心。 为首的秦相被骂是狗,虽是面上不敢表露,但内心极为愤恨,他今日提议乃是人之常情,对瑞霖稳定与皇朝邦交,以及对稳固御霄氏都是极其有利的。 但偏偏这一向沉默寡言性格内敛的三殿下今日好像被惹怒了一般,竟然罕见的发怒。 他这气势竟带着无形的威压,震慑人心,可见平日收敛的很好,才没被任何人端瞧出来分毫。 眼看儿子冷着脸气势逼人,奕辰忽然回想起他年少落水后苏醒时的那一瞬间,那个眼神和气势,与此时莫名的契合。 也许他一早便是这般,只是这些年不屑于表露出来,也无意于为瑞霖表露出来。 如今为何肯,那自然是为了身旁这位女帝。 奕辰眼角余光悄悄看着女帝神色,但见她一脸无奈,但又十分信任爱慕的看着自己小儿子。 瞬间便明白,女帝肯定知道奕雀皇的秘密。 因此,他们二人才能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合作,成为夫妻。 奕辰不敢再想,因为方才女帝说过,会辅佐奕雀皇让瑞霖焕发新的生机。 那么他们的目标必然就是改变瑞霖。 奕泽心脏不禁怦怦直跳,这两个人到底知不知道如今的瑞霖有多棘手? 他们不是想坐在帝位上安享富贵,而是要竭尽心力的改革瑞霖! 这一瞬间,奕辰浑身血液都在奔腾,他也曾年轻过,他也曾想过把瑞霖腐败的内核挖掉。 可他刚一动手就遭到了各方阻拦,以至于这些年便趋于得过且过。 如今自己并不看重的小儿子,竟然和未来儿媳妇有如此宏愿,且奕辰此时此刻觉得他们一定能完成,只因儿媳是女帝,也因,这个女帝十二分的信任自己的儿子能做到。 奕辰忽然想起女帝曾身负龙脉的传说,她可曾是皇朝的神女,那么她都愿意遵从自己儿子的意愿,那么这个儿子…… 奕辰想不到他的来历,但知道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他忽然开始无比雀跃起来,觉得自己应该找个由头尽快退位,能踏实和爱妻双宿双飞的日子快要到了呀! 凌卓不经意瞥见瑞霖帝王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心里不解他儿子都被人气到了,他怎么还能高兴的出来。 但此时,奕雀皇负手而立,行至众臣面前:“与御霄家的婚事自此回绝,御霄家有任何异议都可以来找本殿。待本殿与次帝商议定下婚期后,会通知礼部筹备。女帝嫁于瑞霖,乃是瑞霖之幸,列位臣公,本殿不期望在朝堂内外及民间听到任何妄议之言。否则严惩不贷!” 他无实权,亦无兵马,但气势威压丝毫不输帝王,瑞霖朝臣不服不想跪,但他的威压与帝王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让他们从心底到四肢不由自主的发软,不由自主的下跪不由自主的应是。 那是……仿佛被神明看透内心意图毫无秘密可言的感觉…… 奕雀皇回身对奕泽拱手一礼:“父皇,儿臣立誓此生只有凌卓一位妻子,不会纳娶她人。” 这是通知,不是请求。 第334章 唯有凌卓 奕泽轻咳两声,压了压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父皇明白,但若是你真要继位,那么后宫…” “只有凌卓一人。”奕雀皇斩钉截铁。他肯接瑞霖这个烂摊子,目的为的是十二重天,又不是为瑞霖开枝散叶。 奕泽为他的毫不犹豫愣了愣,他纵使深爱皇后一人,但后宫也是有四五个嫔妃的,众所周知女子难免有不方便伺候的时候。 自己这小儿子不会什么也不懂,所以才答应这么痛快吧? 奕泽蹙眉:“此时为时尚早,你可以慢慢考虑。” 成婚一两年必然就会后悔了。 不料奕雀皇直接答道:“儿臣身心如一,唯有凌卓。” 奕泽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身心如一,真的…真的很难得,也很直白。 因此他只能顺着答道:“好,好,既然如此,那一切安排便听皇儿的,你的婚事,便交给你自己做主。” “谢父皇。”奕雀皇躬身一礼。 奕雀策自奕雀皇毫不遮掩气势之时便似不认识这个弟弟一般看着他,开始努力回忆之前弟弟是否也曾这样气势,想来想去,好像年少的记忆里似乎有过,但又不那么真切。 奕雀皇落座后,察觉到被二哥注视,侧首看着自己二哥的神色复杂难辨,于是淡淡开口:“哥,这才是我。” 奕雀策一愣,随即皱眉,半晌释然的叹口气,伸手轻轻给了奕雀皇一拳:“你小子,真够能伪装的。” 他没有责怪奕雀皇与女帝谋求属于他的皇位,也没有责怪弟弟一直内敛不露锋芒,他依旧包容了弟弟的选择和弟弟的一切。 在他眼中,弟弟想要的便给他,惹弟弟生气的,便也是在招惹他奕雀策。 奕雀皇唇角终于勾起温和的笑意,正因如此,这个奕雀策才真正让他肯从心底叫一声哥哥。 凌卓见奕雀皇神色间恢复暖意,便也放下心来。 在瑞霖,因为有无私包容他保护他尊重他的人,因此凤皇那颗修炼无情道的心才能被感化。 待到宫宴结束,凌卓与皇朝众臣向瑞霖帝王告辞,一行人走出宫外,奕雀皇便已在等着凌卓。 “本殿与你们殿下有事商议,稍晚些送她回皇朝驻扎所。”奕雀皇对潘非鱼说道。 “是。”潘非鱼含笑领命,带着一众官员告辞离去。 “老潘如今竟然肯听你的。”凌卓看着潘非鱼的背影道。 “大概是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彻底对我放心了。”奕雀皇上前牵住凌卓的手:“走吧,随我先回家看看。” 凌卓揽住他的腰,抬头看着他:“今天你真生气了呀?” 奕雀皇看着她淡淡一笑,手覆在她头顶,宠溺的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他们准备塞个女人在你我中间碍眼,怎能不气。” “你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气势,只怕今日起,朝堂上都得对你避让三分了。”凌卓担忧:“会不会有人搞小动作?” “随便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我二人要是连凡人都对付不了,那些心怀叵测各具神通的神就更难对付,以后在十二重天也会被欺负。本君自是要保护你保护十二重天。”奕雀皇抱着凌卓,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家聊。” 凌卓看懂他眼中的含义,便笑着推了他胸口一下,与他一同坐马车回三皇子府。 待到了三皇子府,凌卓方发觉奕雀皇竟然与自己一般,在自己的领地,都借鉴些现世化的装修和陈设。 看着厅堂内很是现代的橱柜装饰以及还有皮质的沙发,以及正中巨大的画幅,上面是两只圆滚滚的熊猫正靠在一起睡觉,憨态可掬的模样很是可爱。 不禁回头问:“你是不是抄了我紫宸宫的画?” 奕雀皇揽住她肩膀:“这幅画是在现世时看你画在本子上的,觉得喜欢便学着画了一幅。至于这些家具,是觉得如此简练的线条和造型更舒服一些。” 凌卓四下看了一圈,点头表示认可。 奕雀皇牵着她的手:“随我来。” 当随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挂着许多画,凌卓认得那都是自己在异世画的那些各种可爱模样的动物,认真看了看纸张也是自己在异世用的,有些还有日期。 偶尔还有明显被揉皱过但被抚平的痕迹。 如今都被装裱在画框中,画框是简单的黑色木料,外附了一层清透的琉璃。 但奕雀皇无意让她在此停留,而是牵着她一路走进内院,直至他寝室的侧室,示意凌卓推开门自己看。 凌卓看他神神秘秘,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很奇怪他想让她看什么。 于是上前推开门,门内的光悠悠亮起,室内也缓缓有了亮光。 凌卓惊愣在原地,大脑如若被雷击,上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可置信,又退回来认真看了看,确定这里还是古代,方含着泪往前走。 这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卧室,看着自己书桌上还停留在自己穿越来前最后的模样,凌卓拉开椅子,坐在椅子上时恍如隔世,摸着自己曾熟悉不过的一切。 起身走到床边向后仰躺下去,就像无数次放学回来将书包丢在一边就躺下去时一样,自己的床还是那么柔软。 凌卓忽然想起什么,翻身起来去翻找床垫下面,待看到那藏在下面的情书时,她终于确信,某个人他是把她的卧室整个搬到了瑞霖。 “你…怎么办到的?!”凌卓拿着情书,这是她来这个世界前一天才收到,绝对不可能是仿造的。 奕雀皇走进来,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毛绒玩偶,捏了捏,难得露出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当年去皇朝寻你,想将你带来瑞霖,怕你不适应这个世界,所以就用术法将你的卧室移来,希望你看到熟悉的地方心里能好过一些。你放心,在现世也留了一样的,只是这些信就忽略了…” 他略一停顿又指了指对面的房间:“知道你怕黑,所以我就住在你隔壁。” 凌卓噗嗤乐了出来:“那之前在现世你住在哪?你不会偷看我…”她说着便一脸嫌弃加气愤的起来:“你没偷看我换衣服,睡觉吧?” 奕雀皇脸色瞬间涨红:“怎么会,本君每次护送你到家后就到你家楼下自己的住所。你的房间就在我的上面。” “啊?你还在我家下面租了房子?”凌卓讶异:“我怎么没遇见过你?” “买的,为了安全,本君都是隐身跟在你身边。”奕雀皇带着些小得意。 第335章 别学坏了 凌卓看着自己的卧室,再看看眼前的奕雀皇,起身走过去抱住他。 奕雀皇被她的温暖扑进怀里,伸手揽住她的身子,见她也不吱声,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凤皇,你其实…很好…” 虽然嘴上不说,但骨子里是个温暖且浪漫的人… 奕雀皇得到她的肯定,心中的忐忑放下大半,他很怕她看到自己的卧室会生气他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我做这些时,心里想的便是你能为此开心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阿卓,你说我是不是早就喜欢你呀?只是我自己不明白…”奕雀皇后知后觉。 凌卓头埋在他胸前,点头,含着泪忍不住在笑:“你呀,迟钝的够可以了…” “喏,如今终于给你知道了,我也就放心了。”奕雀皇收紧了手臂:“我所爱之人也能陪我千万载,我觉得心里很开心,很温暖。” 凌卓回抱着他的窄腰:“我可以完全信任你,依赖你,你让我很有安全感。” “那我们尽快成婚好不好?”奕雀皇轻轻摇着凌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想要的婚礼我还记得,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凌卓抬眸看着他,笑着说:“即便是要尽快,也需向皇朝递交婚书,等哥哥批复。” “那是必然,两国联姻乃是大事,我的阿卓是女帝不能受任何委屈,我们所想的尽快也只是将流程推上日程,真要大婚只怕没个一年半载下不来。但我们不能等太久,明日上朝,我便会提议。后日便是母后生辰,届时你也随我一同入宫可好?”奕雀皇为凌卓理了下鬓边的发丝,弯腰吻了下她脸颊。 凌卓被他的气息弄的痒痒的,躲了下没躲开:“好。本殿这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 “谁说你丑了?我的阿卓天下无双。”奕雀皇捉到她的唇,与她温柔缱绻。 凌卓伸手揽住他脖颈,身子被他托起来,盘在腰间。 气息微喘,凌卓看着外面夜幕黑沉:“今日太晚了,不要了。” 奕雀皇也看了下,他还答应了潘非鱼送凌卓回皇朝驻扎所,于是只能忍下来,吻着她的唇,依依不舍的松开:“好。待我们大婚后,再好好吃了你…” 他凑在她耳后最敏感的位置,学她那时猖狂的要了他一般说着暧昧的话。 凌卓脸色通红,轻轻拍了他一下:“我那是一时戏言,你别学坏了。” “哦?是吗?”奕雀皇难得见她羞恼,又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红唇:“那该怎么说?” 凌卓一愣,看出他眼中的狡黠,把他拉着前襟拖到自己面前,吻住他的唇:“该说让你永远属于我。” “好,待我们大婚,让你永远属于我。” --------------------------------------------------------- 插播:我觉得大婚前还得发生很多事,努力凑够一千字才能发,不想再单复制下面剧情。 第336章 影响心中形象 皇朝驻扎所,位于瑞霖中城偏东,因是皇朝在瑞霖的官方驻地,因此占地面积等同亲王府。 与奕雀皇的瑞祥王府呈对角之势,可谓距离颇远。 奕雀皇拥着凌卓乘坐马车,送她回驻扎所,握着她微凉的手,有些心疼:“承载龙脉这么多年,对你身体消耗颇大,如今这手竟似捂不热一般,凉的厉害。” 凌卓往他怀里又钻了几分:“没关系,我家凤皇体质温热的很,在你身边就不冷了。” 奕雀皇低头吻了下她额心:“那我想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不如你搬到王府来住吧。” 凌卓拒绝:“还未成婚,总归还是得顾及下我女帝的颜面。” 奕雀皇点了下她鼻尖:“你吃我时怎么没考虑颜面?” 凌卓脸埋在他怀里:“能不能把那事忘了?” “不能,毕生耻辱,忘不了。”奕雀皇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来气,当事人如今一副不想认账的样子就更是火上浇油,捉着她扣着下巴便吻了上去。 凌卓自知理亏,便只能回应着他。 待二人微微喘息着分开,额头相抵,凌卓问道:“今日公然下了御霄家面子,只怕对方很快会有动作。你该如何应对?” “御霄家这些年没少向朝廷讨要银钱土地,往年也都是小打小闹,父皇无心理政,都随了他们意思,如今才敢打我主意。今日驳回也是给他们点颜色,让他们知道朝廷底线。他们必然会闹,只是闹之前也会知道自己理亏。”奕雀皇又忍不住啄了下她的唇瓣,太柔软了,忍不住,偏偏还不能进一步,真的很伤身子。 凌卓则冷静许多,她蹙眉道:“如今你手上无兵权也无实权,他们若是不管不顾真的以祖训逼迫,真要闹的天下皆知,必然对你我不利。” 奕雀皇松开她,努力离远一点克制住自己,清醒下来方说道:“这些年我虽无意于瑞霖政务,但还是培养了一些散布在民间的消息网络,且在江湖有些耳目和势力,虽不至于能与御霄氏的屯兵硬碰硬,但若是想劫杀一两个搅乱时局的还是能办得到。” 凌卓意外:“你怎么想起来培养江湖势力?” 奕雀皇无奈一笑:“说来惭愧,奕雀皇自幼便不爱习武,没有根基,也没有根骨。因此我投身于他后,习武一直毫无建树。帝后唯恐我再有何意外,便为我寻了几个颇有势力的能人异士一直贴身保护我。” 凌卓讶异的看着他,半晌笑了起来:“没想到一世英名的凤皇大人如今不能使用术法后竟然手无缚鸡之力。” 奕雀皇叹气,把她拖进怀里:“听上去有些影响本君在你心中的形象呀。” “没。”凌卓否认,唇角却是抑制不住上扬,难怪她强要他时,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当时还以为他仅仅只是没反应过来,如今看来,他是真的反抗不了。 奕雀皇见她笑的像狡猾的小狐狸,便心中郁闷,当年他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术法功力全都不能用,真的是深受打击。 如今见凌卓表情,再次受到伤害。 凌卓看出他神色萎靡不振,便捧着他脸颊,亲了一下:“看来你注定只能用你睿智的头脑运筹帷幄了。” 被她拐着弯夸了一下,奕雀皇眼眸中盛满了光芒,笑着点点头:“那还得靠夫人保命了。” “放心,谁要敢伤我男人半分,我必把他碎尸万段。”凌卓捏了捏他脸颊,拍胸脯保证:“你护我那么多年,现在换我护你。” 听到她豪言壮志,奕雀皇终是开心的笑起来:“好。” 翌日,瑞霖朝堂。 从不上朝的三皇子着了朝服与二皇子一同出现在朝堂上时,文武百官都纷纷交头接耳。 昨日迎驾次帝的宴席只有瑞霖部分与皇朝有往来的高阶官员得以参与,这一夜一些耳目灵通的官员虽是知道一点消息,但更多的是一知半解很是迷糊。 眼见风姿卓然的三殿下,众臣子还是有些意外。 瑞霖帝王奕泽走上龙椅时,扫了一眼下方的小儿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着近侍颁布旨意,委任三皇子奕雀皇为鸿胪寺上卿,主管皇朝次帝于瑞霖上接待以及后续两国之间的学府交流之事,且拥有调配礼部及各部配合之权。 算是借着接待次帝的名头给了奕雀皇调动朝中各部的权限。 帝王昭令颁发便是命令不是商议,因此朝中纵有异样的声音也都没敢公然反抗。 毕竟三皇子也是瑞霖为数不多的皇子之一,虽平日为人低调,但到底也是奕氏血脉,委以重任才是必然。 至于因御霄氏联姻和三皇子闹的不愉快的秦相,听完此昭令虽是面色未改,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以他的政治嗅觉已经闻到了这朝堂即将血雨腥风的味道。 昨夜回府他已派人快马加鞭去信御霄烈,让他速速亲自来天启城,或许还能将联姻拉回一线生机。 说起来这场联姻,御霄氏从一开始便摆出一副非三皇子不可的架势,虽说秦相当时一再劝说,三皇子多年行事低调不理朝政,对御霄氏未来帮不上什么忙。 但御霄烈那个老家伙偏偏就是不信,非要让他在朝中给他促成此事,为此还送了两枚世所罕见的固元丹。 那可是培元固本增寿的丹药,相传只有皇朝的皇室才有,也不知御霄烈从哪带来的。 在瑞霖朝堂挣扎半辈子的秦相最近总是心脏不适,刚服用了一颗固元丹,那深厚的药力着实十分有效。 眼下他身体康健了,便不得不为御霄烈竭尽心力促成联姻的大事。 也不知御霄烈到底为何非三皇子不可,只是其中有没有别的心思,秦相都无意探究,之前他还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如今因着皇朝女帝的横插一脚,已经开始变得希望渺茫了。 因此还是拉来御霄烈一起争取比较好,这样即便失败了,那也是他御霄烈都办不成的难事,怪不到他秦相头上。 第337章 倾覆御霄氏? 御霄烈来的很快,且还是借着给皇后庆贺生辰的名义,在宫宴前两个时辰快马加鞭进了天启城。 奕雀策与奕雀皇站在高高的云川阁上俯瞰着下方逐一排查后进宫参加饮宴的王公大臣,其中便看到久违的御霄烈的身影,而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位年轻女子,随他一同进宫参加宴饮。 “你猜那女子是谁?”奕雀策玩味的挑着眉问。 奕雀皇冷哼一声没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不答也罢。 “若是遇见女帝殿下,不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奕雀策斜倚着围栏,往嘴里丢了一颗蜜饯。 奕雀皇叹气无奈道:“二哥想发生什么事?” “自然是路遇情敌,女帝铩羽而归,继而知难而退。”奕雀策想起凌卓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嚣张样子,就想看她吃瘪。 奕雀皇点点头:“臣弟也想看。” 奕雀策意外的看向奕雀皇:“你也想看?” 奕雀皇双手撑着围栏,面色沉静似水:“若是阿卓真的遇见让她都头疼的对手,那本殿就有理由彻底肃清御霄氏,永绝后患。” 奕雀策一愣,他没听错吧? 肃清? 是要倾覆御霄氏吗? 虽然他也承认御霄氏早已不是那心怀天下的御霄氏,早已经随着时间传承逐渐成了瑞霖的毒瘤。 但这个毒瘤它不动的话,瑞霖还能活,若是真的动了,那么毒素便会很容易深入骨髓,怕瑞霖不死也会被挖去一块肉。 奕雀策郑重了神色,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切不可操之过急。” 奕雀皇点点头,算是应下。 “今日看来不会太消停了。”奕雀策双手环抱于后脑勺,枕着手说道:“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奇怪,御霄氏为何非你不可?虽说之前提出联姻时,你不在,父皇没有替你应下。但如今你也算是明确否决了,这御霄烈还带了自己小孙女借着贺寿的名义前来,想促成此事,我总觉得怪怪的。御霄氏虽说想稳固在朝中地位,但也不至于盯着你一人不放。朝中未婚配的王公大臣多了去了。怎么就非一个无兵无权的你不可了?” 奕雀皇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二哥,这个平常不怎么动脑子的二哥竟然长脑子了,能问出这样有深度的问题。 奕雀皇唇角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臣弟手下人查到一些秘闻,御霄氏想利用臣弟奕氏血脉做些事。” 他话很含糊,其实以他对这片天地的感知,已经探查到是有一个被御霄氏供养多年的神秘人想借着他凤皇的身份,趁他不能使用术法的时候利用他做点事。 那人在十年前降临这片天地开始,他便有所感知,只是对方一直没有任何异动,他也便搁置在一边没有处理。 如今大概是感应到他凤皇的神力锐减,开始不安分了。 因此,他才会对御霄氏起了肃清的念头。 而奕雀策听要利用奕氏血脉立刻便不淡定了,什么意思?! 想让弟弟与其御霄氏之女生下孩子后便以孩子的名义来夺奕氏天下,控制瑞霖吗? 奕雀策一掌拍在栏杆上,震得围栏都颤了颤:“他们怎敢?!” “敢与不敢?已经在谋划在做了。”奕雀皇知他误解,也不解释。继而扬了扬下巴,看着下方已经昂首阔步走进宫中的御霄烈。 “真是不把我们奕氏放在眼中了?!”奕雀策怒然。 “多年来皇室中人贪图富贵享乐,对瑞霖没什么建树,自是会有人起了想取而代之的心思。”奕雀皇面对奕雀策的暴走很淡定,修长的手指叩击着围栏。 奕雀策无奈扶额,这…这是事实……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准则。 “你想如何做?”他问道。 “臣弟想改革瑞霖,清理掉瑞霖这些腐败的毒瘤。”奕雀皇望着远方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守护百姓。” 奕雀策很是陌生的看着弟弟:“为何忽然有了这种想法?” 之前可是对政事漠不关心的呀。 “哥哥,年少时臣弟曾去皇朝,眼看皇朝颓废荒凉,那一路上盗匪无数,连那盛都都没多少像样的铺子。而十年,臣弟时隔十年再去,那皇朝已经繁荣昌盛国富民强,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见一个国家走向什么方向与当权者息息相关。”奕雀皇有些出神的感慨。 “哥哥,你可知阿卓曾提出与她二人共餐四菜一汤已是足矣,不必铺张浪费,且说她与帝王年少时,皇朝宫中贫苦,连鸡肉也是少食。我从不知一国帝王能那般困苦。而皇朝这么多年以来自君王开始,上行下效,团结一心,方能让这艘巨轮重新出发。” “反观我们瑞霖,坐拥天下最富饶的土地,但奢靡铺张已是习惯。殊不知这片繁荣昌盛之下是腐败的内里,此次回返,在瑞霖海域我们曾救下一船商贾,从他们口中得知,瑞霖海域海匪猖獗,与当地官员沆瀣一气,百姓苦不堪言,但求告无门。” “二哥,你说,皇朝都能从废墟重建,我们瑞霖又为何不能剔骨疗伤,将这些依附在瑞霖动脉上吸血的世家毒瘤给剔除掉,真正让天下财富造福于百姓,让瑞霖也能万民归心。”奕雀皇将自己心中所想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最为信任的二哥。 奕雀策看着弟弟的侧颜,那坚毅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像一束光,像一把剑,想劈开瑞霖的黑幕,想照耀瑞霖的黑暗。 “哥哥支持你。”奕雀策眼中亦升起灼灼的光,弟弟的想法,也是他的信念。 从前不知如何去做,也不敢去做,如今找到了主心骨。 跟随弟弟的脚步,必然不会有错,纵使有阻碍,也会有他去为弟弟披荆斩棘。 得到哥哥的认可,奕雀皇心中大定,他没有兵权,但哥哥有,他缺少在朝中的威势,哥哥也有,只要哥哥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那便是他的依仗。 更何况还有父王,还有母后,还有那些年少时知己好友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而此时凌卓则是在瑞霖皇后身边被牵着手说着话。 第338章 以后我补偿你 她身份贵重,本该在帝王与群臣中参宴。 但今日是皇后生辰,便不用拘泥于身份,她与奕雀皇一同入宫,奕雀皇便把她带到皇后宫中,引荐给自己母后。 瑞霖皇后,安婉,乃是瑞霖帝王的继后。 在安皇后之前瑞霖帝王曾还有一位皇后白氏,是瑞霖帝王之母的亲侄女,为巩固白氏在朝中地位,因此由瑞霖帝王的母后亲自做主嫁给瑞霖帝王为后。 两人毫无感情,甚至相看两生厌,白氏在生下大皇子没几年便郁郁而终。 继而瑞霖帝王迎娶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白月光安婉为继后,接连生下奕雀策与奕雀皇,及两位公主,只可惜公主们早夭,安氏身子也不太好,便再无所出。 如今奕氏皇庭也就这么三个嫡出皇子,和几个后妃所生的皇子公主,寥寥七八人。 早年安氏入宫时,老太后还在,太后之所以强制让瑞霖帝王迎娶自己家侄女除了鼓权之余,也是真的不喜欢安氏,觉得安氏门庭不高,也觉得她娇弱,看瑞霖帝王一颗心扑在她身上,便觉得她是个会魅惑帝王的。 所以安氏为继后入宫后,便没少受太后这位婆母刁难磋磨,自己大儿子奕雀策自出生起便被抱去太后宫中,安氏见不着孩子,日日以泪洗面。 后来有了奕雀皇,老太后也是被性子闹腾的奕雀策折磨烦了,也没心思再把奕雀皇也抢了来教养,这才让安氏能亲自带大小儿子。 因此在安氏心里一直觉得对二儿子是亏欠,对小儿子才是宠爱,尤其是小儿子后来为救二儿子落水,险些丢了性命,便更是成了安氏心头肉,哪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得把儿子护的好好的。 在儿子前去皇朝的一年里,安氏日日寝食难安,盼星星盼月亮才把儿子平安无事的盼回来。 只是没想到儿子还带了皇朝的女帝回来,立誓要迎娶女帝为妻,甚至还要坐上那帝位。 这属实让安氏心惊,她可是不看好那个位置,就是那个位置拆散了她与奕泽,若非奕泽登上那个位置,何至于迫不得已娶了白氏,在白氏死后他们才有机会破镜重圆。 但儿子的心愿,她又不忍心打破,不忍心拆散儿子和他喜欢的姑娘。纵使那姑娘乃是一国帝王,身份远高于他们。 因此在安氏见到凌卓第一眼,便心中情绪很是复杂,她看得出来儿子是真的爱这个女子,那眼神就像曾经奕泽看着她时一般无二。 但看凌卓,眼中却是多了几分冷静,少了几分痴迷眷恋。 这个,她也能理解,毕竟是女帝,毕竟传闻她也曾与她的幕后之主是天作之合的恩爱。 只是苦了自己儿子…… 对于女帝的来历,安氏也并非一无所知,毕竟天降神女,辅佐帝王重建盛世乃是不世功勋,尤其是都在传说女帝来自于异世,那可是任谁也无法想象的事情。 因此在安氏见到凌卓与小儿子一同向她行晚辈之礼时,心中还是母性光辉占据了上风,对着凌卓轻轻招了招手:“来,孩子,这些年在这个世界辛苦了吧?” 就这一句话,把冷静自持的凌卓瞬间震住,想微笑着说场面话,想端着身份,可偏偏眼泪不由自主的便掉了下来,一颗一颗便再也止不住,上前扑进皇后怀中,小声抽泣。 安氏意外她突然的脆弱,好在在场并无外人,看着小儿子望着凌卓满眼的愧疚和心疼,安氏也收敛心神,温和的微笑着拍抚着凌卓后背:“没关系的,以后母后会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 凌卓亦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就这般抱着皇后,但她刚刚那样的温柔的对她说话,让她想起自己妈妈,多年不见妈妈,没有妈妈的关怀和温暖,那一刻她真的仿佛透过安氏看到了自己妈妈,仿佛妈妈在说,阿卓,你还好吗? “对不起,皇后娘娘。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已经十五年没有听见妈妈的关心了…我…我想妈妈了……”凌卓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对不起…” 她不停的为自己突兀的举动向安氏道歉,安氏心疼不已,这一刻她忘了自己儿子,只是好心疼她,好心疼个女孩子,蹲身把她扶起来,温柔的帮她擦泪:“别哭了,乖孩子,你的母亲肯定也舍不得看你流泪,别怕,本宫相信即使你们天各一方,只要你好好活着,便是母亲最大的欣慰。” 凌卓哭着努力微笑着点头。 安氏看着这般又坚强外表掩饰脆弱的凌卓,更是心里疼惜的厉害,百年难遇的瞪了一眼奕雀皇,不满:“还看着干什么?你未过门的皇妃都哭了,连方帕子也不知道递一下吗?” 本还在心疼凌卓的奕雀皇被母后忽然训斥,呆了一呆,有点回不过神的从宫人手中拿了绢帕递过去,长这么大,母后还是第一次板起脸来对他说话。 “怎么就这么呆?你自己的皇妃还让母后帮你安慰不成?”安氏好似突然发现自己小儿子感情迟钝一般,心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安氏拽着儿子手腕,教他把凌卓揽在怀里,让他亲自给凌卓擦泪。 倒是把正在掉泪的凌卓给逗得没忍住噗嗤一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向安氏撒娇似的告状:“娘娘,你看他,平日里就是这般。” 安氏嫌弃的瞥了儿子一眼:“去去去,找你二哥吧。” 奕雀皇看向凌卓。 “我没事,我陪皇后娘娘,你去吧。”凌卓揽着皇后的胳膊,头枕在她肩头,感受着母亲保护的感觉。 奕雀皇这才放下心来,把巾帕放在她手中:“别哭了,以后我补偿你。” 凌卓看懂他是在为将她从异世带回而愧疚,笑着点点头:“嗯,好。” 安氏看着两人眼中的默契,不禁也是欣慰,儿子是真的很爱这个次帝,而女帝也愿意尊重儿子,这样便很好了。 待奕雀皇离去,凌卓扶着皇后坐在软榻上,回答着她对于异世和皇朝的问题。 安氏得知凌卓刚到皇朝时,皇朝宫中已是一片废墟,兄妹二人多年相依相伴,还曾在漏雨的宫殿用尽盆盆罐罐接雨水。 凌卓当做笑话来讲,但安氏笑着听着,眼圈通红,轻抚着她的银发,心疼着这个孩子多年来的不易。 第339章 她成功了吗 那冰冷的位置和她背负的命运,似枷锁一般捆绑了她那么多年,却还能心向阳光,这个女子真的很不简单,难怪皇朝帝王愿意以皇朝做为她的后盾,与她共坐帝位。 待到宫宴开始,皇后氏携手女帝凌卓一同前往女宾席,此处多为王公贵族的家眷,以及公主郡主。 女帝驾临,不免又是被关注和寒暄,尤其是那一头银色长发,和绝世的样貌,更是引得不少女子议论纷纷。 今日女帝并未盘发,而是顺直的银发带了鎏金的发钗,自耳边后拢而起,发钗样式简单,但造型别致,那腾云飞舞的凤凰,口中衔了一颗水滴状的蓝钻,一条鎏金链子连着另一侧耳畔的祥云钗。 她身着水蓝色修身长裙,窄袖立领,长裙上未有太多花纹,但她佩戴了一串十分漂亮的璎珞,胸前的珠花压襟,身后垂下的珠串坠了长长的流苏,随着她一路行走而衬得身形款款飘逸柔美。 如此干练又尊贵的装扮十分符合她女帝的身份,让人觉得亲和力十足,但又高不可攀。 安皇后见世家女眷及命妇脸上露出的惊艳神色,不禁心中对这个儿媳又增添不少好感度,有儿媳在,以后那些看不起她这个继后的老命妇只怕也得忌惮三分。 他们的儿子子孙再厉害,也入不了女帝的眼。 而皇儿则不同,女帝都说了会嫁给皇儿为妻的。 安皇后为此十分自豪。 与久居内宫,被帝王宠爱多年,没什么心机的安氏不同,凌卓一入场便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眼神收在眼底。 很快便分出了大致的敌我阵营。 依着安皇后安排,女眷们纷纷自报家门与凌卓结个面善之缘。 凌卓含笑一一听着点头示意,直到被安排在福宁公主身侧的女子语气轻柔的说她是御霄兰芳时,方笑意更深了几分,主动开口道:“御霄姑娘可曾婚配?” 御霄兰芳没想到女帝会询问,刚想坐下又立刻站了起来,面露踌躇的回答:“家中已备有婚约但还不曾婚配。” “婚约可曾定下?”凌卓看着御霄兰芳一脸懵懂的模样,她从看她并不关注自己这个女帝,只是尽量低调的在众人中间不与任何人交流,便确信御霄族中的人并未告诉她此行为何而来,也确信她并不知如今瑞霖三皇子已与皇朝女帝有婚约。 果然御霄兰芳摇了摇头:“小女不知,悉听祖父安排。”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三殿下要娶女帝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都面上装作不懂,可眼神你来我往的十分热闹,等着看女帝发怒借机把御霄兰芳踢出局,或者嫉妒心大发的为此拈酸吃醋借题发挥让御霄兰芳难堪。 安氏也蹙起眉头,凌卓就坐在她身侧,她也是听帝王说了来龙去脉的,深知今日御霄烈无诏而来,还带了自己这小女儿前来定然还惦记着和奕雀皇结亲之事,没安什么好心。 但她也不想自己这女帝儿媳妇在宗室命妇面前发火,这样就会被这群长舌妇后面嚼一辈子舌根。 安氏悄悄在桌案下踢了踢凌卓的脚,示意她不要接着问了。 凌卓回头宽慰的对她笑了一下,伸手取了个桔子在手中慢慢剥着皮,剥好了放在皇后手中:“娘娘,尝尝这个,甜的。” 安氏勉强笑着接下,吃着。 凌卓继续看向御霄兰芳:“御霄姑娘可有喜欢的男子?” 御霄兰芳瞬间涨红脸低下头。 其余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觉得次帝好生不懂礼貌,在这么多人面前问人家姑娘,谁会肯承认呀。 凌卓淡然一笑:“御霄姑娘这般清丽脱俗的样貌,想必是有不少人倾慕的。御霄氏也是瑞霖尊贵古老的世族,传承那么多年,必然也是家学渊源深厚。御霄姑娘想必自幼便学习诗书礼教,自身也是颇具风骨。” 她似追忆的说:“本殿年少时也遇见过一个和御霄姑娘一般的女子,她也是出身世家,十分漂亮也十分出色。” “那她如今怎么样了?”御霄兰芳听她语气和善并无居高临下,而是若平辈朋友般的闲聊,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问出口,其余人也都看来,莫名被次帝的话带了节奏,他们也想听听次帝遇见了什么样的姑娘。 “她呀,如今继承了凤家。嗯,就是大家所知的本殿幕后之主,以及皇朝皇后的母家。”凌卓大大方方的说出口,也不在乎她们瞬间神色各异。 “她出身皇朝顶级的世家凤家,但她不愿如其他女子一般嫁人后守着后宅一方天地,相夫教子,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她参与了第一届的科考,并一举碾压了众人,获得了探花娘子的名号。她身骑骏马游街时,多少好男儿都为之侧目。” 众人震惊的看着次帝,听她口中那来自皇朝的传奇。 “她能入朝为官吗?她可是女子呀?”福宁公主面露质疑。 “本殿也是女子呀。”凌卓指着自己:“皇朝又不拘泥于男子或女子继位大统,为何要限制女子能不能为官?!” “那…她成功了吗?”御霄兰芳问,眼中已经亮起希冀的光。 凌卓点点头:“身居内阁,主掌千阁学府以及军事方面的事务,日常主要对接本殿的政令。早些年初入内阁,也是备受质疑和磋磨,但她都靠着坚定的信念和实力一步一步走过来,是她改变了皇朝女子的未来。如今千阁学府进学的学子有一半都是女子。足以证明我们女子也是可以名扬天下,留名史册的。” 众人面上都收敛起了那份不屑和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生而为人,谁都有不甘和质疑过该怎么活。 如今同为女子,有人就能活的那般精彩肆意。 凌卓绽然一笑:“本殿来瑞霖,也是想和瑞霖有学术上思想文化上的交流,待成行之时,或许瑞霖也会有很多女子愿意走出家门,走出瑞霖,去闯一闯,去看一看自己家门以外的地方,去看看另一个国家。” “女子还是得遵循礼教妇德一些好,整日抛头露面像什么话,和一堆男人在一起共事,岂不是坏了名声?”众妇人中一个身着华贵的老妇人撇着嘴一脸鄙夷不屑:“女帝自己身处高位,又怎么知道普通女子的活法,她们可不像您,有帝王帮衬。” 第340章 老妖婆不敢吱声了 她此言一出,饶是安皇后也变了脸色,不喜欢听可以不听,何必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驳了女帝面子,这个魏国公家的老帮菜,越老越开始不懂分寸。 凌卓却是点点头,压根不放心上:“是,老一辈守旧一些在所难免,本殿那个世界封建王朝也是因一个老妖妇闭关锁国,禁止思想文化交流提升而亡国的,五千年的文化传承险些便被列强付之一炬,幸而有先辈锲而不舍追寻理想才能重建新中国,可见事在人为,理想和思想也在于人去争取,不论男女。如今瑞霖陛下也是英明圣主,已经派了三殿下与本殿协商两国文化交流的具体事宜,可见陛下是支持的,并没有觉得皇朝女子为官就是可耻的事,同时也认为瑞霖的女子并不比皇朝的差。” 她含沙射影的话让魏国公夫人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冷哼一声,没敢再言语。 一些受过魏国公夫人阴阳的命妇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解气的笑意。 包括被魏国公夫人看不起的继后安氏,魏国公夫人乃是和太后一辈的老命妇,也是太后的手帕交,早年太后还在时,有她为魏国公夫人撑腰,魏国公一门可是横行世家,那是看谁不顺眼都敢上门去指着鼻子骂的。 自从太后去世后,这些年魏国公家也没再出什么优秀的子侄,如今靠着封号受着朝廷的供养,不得不收敛了许多。 纵使如此,只要魏国公夫人到场,命妇们都得避让三分,不敢与其起冲突,也不敢碍了她的眼,怕急了她上门来闹,再给自家夫君添了堵。 但今日则不同,那可是皇朝女帝,任魏国公夫人拔高也够不着的人,肯拐着弯骂她一句老妖婆,那都是看得起她。 真解气。 安皇后心里都觉得解气,这些年被婆母欺负就罢了,这魏国公夫人仗着和婆母交情,三番四次的鼓动老太后变着法子整治安氏。 因着魏国公夫人挑拨离间,她的长子策儿就是因此出生就被老太后抱走,自此与她始终不甚亲近。 这魏国公夫人还暗中煽风点火,诬陷安氏暗害先去的白氏皇后,说安氏就是表面柔弱实则心机,就是为了争帝王宠爱,争皇后之位。 安氏这么多年倍受委屈,如今竟然让还未过门的儿媳给报了。 虽然只是拐着弯怼了回去,但气势胜了呀,那老妖婆都不敢吱声了! 安氏握着凌卓的手,都在开心的发抖。 凌卓不知安氏为何激动,但她没有阻拦凌卓的意思,凌卓便拍了拍她的手,关心道:“娘娘日后若是想去皇朝看一看,阿卓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皇朝的花城特别美,温度也适宜居住,皇后娘娘必然喜欢。” 安皇后点着头:“好,好,本宫只等你和皇儿大婚后,瑞霖后继有人,陛下就能安心和本宫也出去看一看。陛下也说,有机会必然要去皇朝走一走。” 她此话一出,下方命妇纷纷变了脸色,这已经算是基本确定了奕雀皇是瑞霖的未来帝王。 纵使之前听说女帝要求嫁给瑞霖未来帝王,还都觉得会有转机,如今得了皇后亲口盖棺定论,那就是再无更改可能。 无数人心中都开始盘算如何与如今的女帝,未来的三皇子妃,瑞霖未来皇后打好关系,最起码要混个眼熟。 魏国公夫人此时也是脸色数变,魏国公府如今朝中无人,她是刚刚得知这瑞霖已经换了未来继承人。 瑞霖三皇子?那个她也没见过几面的皇子怎么就能继承瑞霖?这些年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建树呀。 魏国公夫人开始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嘴快开罪了女帝。 与她不同,御霄兰芳则是因女帝的一席话有所开悟,她并非心中无人,她心里那个人曾在年少时救过她,那时在破庙中相遇,他还送她过一支发簪。 如今,祖父要为她与谁定下婚约她都不在乎,她知道无论如何都不是她心底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的名字数年来一直在她心里,他叫白紫骁。 御霄兰芳曾派人暗中查过,他是皇朝曾派遣至瑞霖驻扎的使节之一,就在女帝前来瑞霖之前被召回了皇朝。她想去皇朝找他,逃了好几次,都被祖父抓了回去,祖父并不听她的所思所想,硬是逼着她前来天启城。 御霄兰芳哭过闹过,可都无济于事。 她御霄兰芳自幼也是琴棋书画俱佳,又颇具才华,对史书也是多有涉猎,那皇朝的历代女帝的史记也是自幼熟读,心生向往。 但瑞霖没有女帝继位的先例,也无女子为官的先例,女子一生都困于后宅。她御霄兰芳纵使有过百般向往,可都只是一场梦。 而现在,皇朝的次帝让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御霄兰芳很想为自己也争一争,为了自己,更为了不想被人安排嫁给从未谋面的人,她也想再遇见那个赠她发簪的白紫骁。 御霄兰芳绞着手帕,咬着嘴唇,心中踌躇迟疑着。 凌卓瞟见她神色,也不多问,而是看向福宁公主:“福宁,若是瑞霖也可女子为官,你可愿意一试?” 她看得出来,这个公主也是个颇得宠爱,性格活泼的。 果然,福宁瞬间便来了精神,大眼睛亮晶晶的:“本宫…嗯…我可以吗?” 连自称都改了。 凌卓笑着点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真的?”福宁意外她为何如此肯定。 “真的,而且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皇朝千阁学府进学。”凌卓笑眯眯的,很喜欢这个长的明媚可爱的小妹妹。 福宁立刻看向安皇后,她的母妃只是后宫的嫔妃,没有参加宴饮的资格,她在这宫宴之上能听的就只有皇后的意思。 眼看福宁满眼期待的看来,安皇后也不好拂了凌卓的意思,再者瑞霖如今安定也不需公主联姻,因此对公主还是比较宠爱,福宁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也十分喜欢,于是说道:“既然次帝殿下允许,那自是最好的,你若真的去千阁学府进学,虽然你母亲与本宫会有不舍,但你能开心快乐,我们便是也能放心许多。” 福宁立刻跳起来,小跑过去抱住安皇后撒娇:“谢谢母后,就知道母后您最好了。” 说着还在皇后脸上啪叽亲了一口。 第341章 想去皇朝找他 安皇后无奈的拍了下她的手:“都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没有正形,在次帝殿下面前也不矜持一些,让殿下看了笑话。” 凌卓笑着说:“无妨,福宁开心便好。可见她与娘娘关系好的很。” “是啊,这孩子出生时难产,险些要了她母妃半条命,出生后才小猫般大小,本宫抱着哄着,好不容易才留下一条命来。现在想想都还在后怕。”安皇后说起自己所知的领域自是放松许多,她不懂次帝所说的那些深厚道理,但对子女关心,对小孩子好,她还是很懂的。 于是顺口说道:“待阿卓与皇儿有了子嗣,本宫还年轻,也能还帮衬几分。” 凌卓瞬间脸红到耳后,这…怎么这么像现代的催婚和催生的话? 福宁则笑道:“三嫂嫂脸红了。” “本宫是不是说错话了?”安皇后虽是自责,但脸上笑意盈盈,显然在打趣凌卓。 这孩子,深明大义之余,到底也还是个女子,也会为和皇儿的以后心动脸红。 就在凌卓想回话时,御霄兰芳却是忽然站起来。 众人立刻都停下推杯换盏和谈笑风生,纷纷看向她,看着满脸涨红的御霄兰芳。 御霄兰芳仓皇失措了一刹那,而后便沉着下来,直面向凌卓:“次帝殿下,臣女也想前往皇朝,臣女不想被安排嫁给素未谋面之人,更不想嫁给自己不爱之人,臣女想追寻自己的理想,想……想去皇朝找他……” 凌卓一愣:“谁?” “皇朝曾派遣在瑞霖的使节,白紫骁。” 凌卓努力回想了下似乎年少时在千阁学坊似乎有那么点印象,是个性格爽朗的少年,要比她早一两年进学府,后来航行开通后,初入朝为官的白紫骁便被派来了瑞霖。 “原来是他,皇朝阳洲白家子弟,白家虽不是百年世家,但家风严谨,诗书传承也是极有章法,近些年为皇朝培养了不少英才。白紫骁的哥哥如今任职花城太守,本殿也是通过他对白家略有了解。至于白紫骁,上次见他,本殿还年少,他是当时千阁学坊云墨院的学长,彼时也是诗书俱佳颇得先生看好。如今他调回皇朝,必然也会得到重用。”凌卓将自己所了解的都尽数告知。 御霄兰芳眼中亮起光,心如擂鼓:“我…我可以去皇朝吗?” 凌卓蹙眉摇头:“若是为一男子,本殿劝你别去。” 见她一改态度,不止御霄兰芳,连周围命妇也是倍感失望,难道女帝心底里看不起她们这些内宅妇人和闺秀,只想拉拢公主才应允公主而否定御霄兰芳的吗? 凌卓看到御霄兰芳失望的神色,缓缓站起身,扫过众人脸庞,最终还是落在御霄兰芳身上:“如果你去了,他已与别人有婚约怎么办?如果你去了,他已经娶她人为妻又怎么办?” “异国他乡,你大失所望,难道要流落街头,一无所有吗?!”凌卓面色凌厉的质问。 安皇后未料到她气势凌厉起来竟才是真正的帝王气势。 但她并未害怕,而是觉得安心,莫名安心,就像在帝王奕泽身边一样安心,曾经她也这般被奕泽保护过,那时的奕泽要立她为后,就是这般气势镇压的在场官员一句话都不敢吭声。 安皇后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己的儿媳,这个儿媳真厉害。 而被凌卓质问的御霄兰芳却是身形一颤,红着眼眶低下头。 “本殿相信姻缘天定,但更相信万事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本殿可以安排你与福宁一同前往千阁学府进学,本殿希望你是想成长成更好的自己而去历练,而不是因为一个男子而去乞求被爱,把所有希望和未来寄托在一个你并不了解的人身上。御霄兰芳,只有你足够耀眼,足够出色,你才能去挑选他们,而不是等着被他们挑选!”凌卓的话霸气而不容置疑。 凌卓见在场气氛瞬间凝重肃穆,像极了自己在学府训话,立刻想起来这是皇后寿宴,自责女帝做久了,总是不知不觉就官方了些,转而一笑缓和气氛:“而且,我皇朝的好儿郎也不止那白紫骁一个,不多看看多挑一挑怎么行?” 现场顿时松弛下来,众人脸上也都见了笑意,纷纷点头,交头接耳嘀咕着自家女儿也要往这自立自强的方向锻炼锻炼,这样靠自己撑起门面,才能以后不被婆母磋磨,被姑姐欺负。 御霄兰芳抬起头深深的看向凌卓,语气中还有犹疑和不确定:“殿下,真的可以吗?” 凌卓温暖和煦的一笑,给她力量:“相信自己,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御霄兰芳重重的点点头:“好,拜托殿下为臣女费心安排。” 凌卓坐下,握住安皇后的手,带着几分撒娇的说道:“娘娘,你看御霄姑娘是不是也很好?你想不想再要个这么有上进心的干女儿呀?” 安皇后一怔,随即理解了她的意思,认作女儿,便彻底断了御霄氏结亲的打算,进而还能帮御霄兰芳一把,让她有可能随福宁公主前去皇朝进学。 拍了拍凌卓的手,随即看向御霄兰芳:“今日是本宫生辰,本宫很喜欢御霄姑娘,想收御霄姑娘做本宫干女儿,陛下也给过本宫特权,弥补本宫早年连失两位公主的遗憾,让本宫可以择选自己喜欢的宗室女子认作公主,那今日本宫便做一回主,册封御霄兰芳为福泽公主,愿芳儿能像阿卓一般自强不息,也为我等瑞霖女子争一口气。” 众人闻言皆心中震惊,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御霄兰芳这是代替了皇后早夭的公主,可以记入瑞霖史册,纵使只是一笔带过,那也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御霄兰芳离座,行至凌卓与皇后身前,郑重跪拜在地,叩首以谢:“谢皇后娘娘隆恩,谢次帝殿下赏识。御霄兰芳必不负所托,奋发图强,待学成归来,愿为瑞霖奉献一生。” 凌卓与安皇后对视一眼,而后主动离座,弯腰扶起御霄兰芳,面色柔和的为她理了理衣襟,擦去眼中的泪,点了下鼻尖:“好了,别哭,哭花了妆容可就不美了。以后在皇朝若是有谁欺负你,你便告诉凤无双,她肯定会为你出头。” “就是那位探花娘子吗?”御霄兰芳好奇的问。 “是呀,她可是最爱打抱不平。”凌卓想起来自己闺蜜那副怼起人来不偿命的样子,脸上笑容都更深几分。 “好。臣女也想结识那么优秀的女子。”御霄兰芳面露希冀。 凌卓拍了拍她的手:“你也会像她一样优秀。” 都是心有理想的人,自是不愿隐于尘埃碌碌无为做男子的影子。 第342章 居于后宫的妇人 与凌卓和颜悦色的解决了御霄兰芳的去路不同。 帝王与王公大臣则是都沉着脸,具是一脸苦相的看着下方舞池中的舞伎卖力的表演,任那些姿色绝佳的女子腰肢扭摆,身姿窈窕,偏偏主座全都一脸恨不得快杀人的模样。 自从开宴以来,瑞霖帝王奕泽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御霄烈这只老狐狸,看着御霄烈咧着大嘴凑上前来请安,奕泽就已经十二分不悦。 这老小子年轻时就是个招猫逗狗惹人嫌的,没少给老御霄家主惹乱子,但无奈只有这么一个嫡子,就只能传位给他。 不料这么多年来,御霄烈不止不安分,还胃口越来越大,仗着祖上荫庇,占据瑞霖西南方自立门户,私养府兵,逐渐勾结收买附近城镇官员,大有想结党营私的趋势。 今日他是接了秦相的消息匆匆赶来,但也因此说明他之前知道三皇子回到瑞霖的消息就已经赶到了附近城镇,这才能在两日之内就赶了过来。 对此,众人都是看破不说破。 身为帝王奕泽更是不动如山的含笑应了御霄烈的请安,互相问候了下近来身体可好之类的客套话。 奕雀策看着这来者不善的老狐狸脸黑如锅底,就觉得这老狐狸那狐狸眼总往自己弟弟身上瞟,越看越觉得不怀好意。 他摸着袖口内的匕首,心里盘算着要不直接杀了算了,所有罪名都有他一人担了。 而奕雀皇则是借着给他倒了杯酒的功夫,顺手就把他匕首抽走,放在了自己袖子里。 奕雀策瞪他,奕雀皇则是淡淡一笑,示意他喝酒,不要想着动粗。 奕雀策强忍下这口气,将弟弟亲自倒的酒一饮而尽,酒盏重重搁置在桌案上。 对面的御霄烈自是感受到了来自奕雀策的不善眼神,他自是明白这个宠弟名声远扬的二殿下在想什么。 于是也执了酒盏对二殿下奕雀策遥遥一举:“二殿下,多年不见,二殿下已从翩翩少年长成为我瑞霖的国之栋梁,实乃瑞霖之幸呐。未来有二殿下执掌大统,瑞霖必然国泰民安。” 他知道如今帝位有了易主的意思,但他就是要提二殿下是他心中的瑞霖之主,以此挑拨二殿下对三殿下抢夺皇位的不满。 “御霄家主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嘛,本殿已经不打算接掌皇位了,你拍马屁也得拍对地方呀,别拍在马蹄子上,以后让御霄家因为你的失误而失了圣心可就不好了。”奕雀策见他故意挑拨离间,自是不会惯着他,嗤笑一声借机嘲讽。 但御霄烈并没有他讥讽而暴跳如雷失了分寸,而是饮了杯中酒,赞了句好酒,而后方又说道:“其实二殿下也好,三殿下也好,都是咱们瑞霖最优秀的皇子,咱们瑞霖上下都尊崇倍至,皇位交给谁,都是咱们瑞霖的。这就是传承。” 奕雀策与奕雀皇对视一眼,心中知道这老狐狸下面的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果然,御霄烈接着说道:“二殿下与镇南侯之女叶氏已有婚约,那么日后子嗣也是我们瑞霖血脉。但三殿下若是娶了别国女帝,那么日后血脉…到底是属于瑞霖?还是属于皇朝?是该姓奕,还是该姓皇?” 他此言一出,下方百官哗然,这事之前确实没人考虑过,女帝和帝王,子嗣属于谁?该继承谁的帝位? “女帝乃是皇朝帝王赐予的半壁江山协理之权,并非真正可以继承的帝位。御霄家主多虑了。”秦相笑着开口,看似拆台,却是给他往下递话。 “但也因此,更是不能让我们奕氏帝王的天下混进皇朝的血脉,难保以后皇朝不会携此子来掌控我瑞霖。毕竟曾经一国太后的母家也有控制年幼皇子掌控政权的先例。而若是换成一国女帝的皇朝更是会轻而易举的借着年幼的皇子掌控瑞霖。”御霄烈边说边站起身,一脸桀骜的扫过众人脸色。 看帝王与皇子王公大臣都变了脸色,御霄烈心中得意,那个被掌控二十余年的年幼皇子就是当今的瑞霖陛下奕泽,而那个掌控年幼皇子的一国太后就是他的母妃荣佳太后。 奕泽脸色铁青,此等往事也敢在此时提起,这个御霄烈真的胆大包天,真是不把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但还未等他发威。 奕雀皇已经站起身,离席一步步走向御霄烈:“瑞霖与皇朝联姻乃是国之幸事,促进两国交流来往,互通有余的国家大事被御霄家主冠上图谋不轨的名号,御霄家主是看不起本殿文治武功俱佳的父皇,还是看不起本殿。” “瑞霖的国土上,妄言皇朝会携幼子控制瑞霖,你可问过瑞霖上下文武百官会不会答应?你又可问过皇朝的帝王会不会有这样辜负自己妹妹信任的打算?” “你懵懂无知,又口出妄言,仅凭着你的猜想,便贬低了我瑞霖的文武百官,看扁了那能从废墟重建盛世的帝王的胸襟。御霄烈,你胸襟狭隘,眼界窄小,你有什么资格来这里指摘本殿婚事?!” 奕雀皇之言声音不大,却震慑人心,刚刚还被御霄烈蛊惑开始担忧瑞霖交到三殿下手中,未来恐被皇朝控制的官员瞬间被一盆水泼醒。 是啊,瑞霖有他们这些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呀,怎么可能任一个孤身前来瑞霖的女帝掌控了未来。 还有,皇朝帝王人家坐拥皇朝,那可是地大物博远胜于瑞霖的皇朝,瑞霖是富有,但土地没人家大呀。 皇朝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远隔千里来控制瑞霖。 因此在场众人除了被御霄烈收买的秦相阵营中少数人外,都瞬间挺直了腰板,被三殿下这位未来帝王拐着弯夸了呀,他们不是吃干饭的,有事他们真的上,肯定能维护好奕氏的天下。 而此时御霄烈被怼的面上表情几经数变,努力稳住身形,干笑着说道:“三皇子怎能如此确信那女帝为人?她即便不为皇朝,也会为了自己,一个人帝王做久了,她不可能甘心屈居人下,甘心在后宫相夫教子!” 秦相点头,捋着胡须,没错,那女帝一看就不是个能居于后宫的妇人。 奕雀皇逡巡着御霄烈,直到把他看的心虚,讪讪的坐回席位。 第343章 咱们回家 奕雀皇扫视了全场,负手而立:“本殿从未说过凌卓要居于后宅,更不会拘束她于深宫。她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她有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她又不是为本殿而活。” “曾经二十年,她便做的很好,往后的岁月,本殿会与她并肩而立,我们彼此是夫妻,亦是战友,不存在谁先谁后,更不存在谁该为谁舍弃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至于瑞霖未来继承人,他是瑞霖血脉多一点还是皇朝血脉多一点都无所谓,他的职责就是为了瑞霖更好的未来,有与皇朝的关系,更是加强了两国的友谊,如此有利于瑞霖有利于皇朝之事有何不可?况且,如今皇朝主动放下姿态,允许女帝远嫁,而瑞霖有何理由拒绝?” 奕雀皇的话掷地有声,皇朝乃是强国,虽是早年因内乱而凋零,但底蕴深厚,如今重建盛世也是更加富强。 女帝的来历众所周知,她对皇朝帝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那是曾比命还重的存在。 如今肯让女帝远嫁那是忍痛割爱,反观瑞霖还有人在推三阻四,蹦跶着使劲拖后腿,那就是看不得瑞霖好,胸襟狭隘! 御霄烈被他明里暗里的话压的喘不过气,一口老血气的闷在胸口,努力缓了半天,方强撑着辩驳:“是我御霄氏先在大朝会上提出婚约的,三殿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他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无理也要辩三分了。 奕雀皇还未开口,奕雀策一拍桌案:“老匹夫,别给脸不要脸,你们递交婚约时,本殿三弟根本不在瑞霖,他对此事一无所知,先来后到之言根本无从提起。” 御霄烈被下了颜面,也是豁出去了:“二殿下不要忘了,奕氏的天下是怎么来的?!” 他此话一出,满场瞬间气氛沉至谷底。 便发生了全场黑脸的一幕。 十一月的风从豁然打开的窗外灌进殿里,夹杂着风雪,冲淡了大殿内温暖甜腻的气息,让众人都冷静许多,宫人忙不迭的去关窗。 奕雀皇缓缓冷笑一声:“本殿说过,既然奉奕氏为君,自甘为臣。那么奕氏感念于御霄氏为瑞霖付出有所嘉奖包容,乃是君恩。御霄氏身为臣子,便该有臣子的觉悟和本分,不要仗着君恩恃宠而骄。君王赏也是罚,罚也是赏,是聪明人就该摆对自己位置,看清形式。” 他话毕斜睨御霄烈一眼,而后回到自己席位,与奕雀策举杯饮酒,再不看御霄烈那一张老脸黑如锅底。 秦相面色沉郁,饮了一杯酒,心中长长一叹,谁能知,这三殿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口才和缜密的思维,哪里还是曾经那般沉默寡言的样子。 瑞霖呀,要变天喽。 待到宫宴结束,众人离席告别帝王皇后,纷纷走出内宫。 内宫外的高阶上,温暖的光照亮了奕雀皇的轮廓,将他修长的身影投射在薄雪上。他在此等着凌卓。 见她步履轻盈的走来,便知她也处理好了一切,伸手向她时,她亦伸出手与他握在一起。 奕雀皇抬手将她披风拢紧,方牵着手与她并肩走下高阶。 二人身影被身后的宫灯照耀,向前投射的很长,相融在一起。 身后的高阶之上,离席的众人看着那对并肩远去的背影,都纷纷驻足,不忍打破他们的宁静。 那对身影辉映着瑞霖的宫墙,承托起瑞霖的未来,那般匹敌,那般登对,共浴着风雪,但毫无畏惧。 奕雀策看着次帝依偎在奕雀皇身侧,与他牵着手,轻声谈笑着,言谈举止间,笑意温柔缱绻,眼中的光芒似落了繁星。 看上去弟弟真的找到了可以陪伴他一生的那个知心人,他们之间那般相配。 今日奕雀皇的话同样让他也为之动容,弟弟与那凌卓之间的关系和信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要并肩而立,要携手与共。 那般能与男子一同奋斗的女子普天之下又能有几人? 回想自己的婚事,还停留在原地,那个被骄纵的叶家女子,他真的不想娶,可又有什么办法? 镇南侯需要被拉拢,继而稳固住他手中兵权。 除此之外,奕雀策对自己的婚事毫无想法… 奕雀皇先送凌卓回皇朝驻扎所,待得知凌卓为御霄兰芳的安排后,奕雀皇愣了一下,而后笑了起来,笑的肩膀在抖,而后把凌卓一把搂进怀里:“我们两个竟然十分默契的上演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那御霄烈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了。他的女儿成了你我的妹妹,超出他预料,但又毁了他原计划。只怕他现在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凌卓不解什么是御霄烈的原计划。 奕雀皇便将自己自年少时便感应到御霄家有一神秘人降临,被奉养多年,如今便是想把奕雀皇引到御霄家,继而对他这个天界太子做些什么。 凌卓神色紧张起来,凤皇在花城一役便消耗巨大,后来又为她抽离龙脉,继而断羽相护,神魂受损严重,如今再被人惦记,真怕他会出意外。 见凌卓神色,奕雀皇把她揽进怀里,握着她微凉的手安慰:“没事的,如今御霄烈的计划不是失败了么。” “他必然不会放弃呀。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万一中招了怎么办?我可不想你受伤。”凌卓不满他的不以为意。 “本君可是凤皇,这里是十二重天,一花一草都在本君神念范围内,更何况是个身居异能的人。你放心,本君心中有数。”奕雀皇轻抚着凌卓长发,与她额头相抵:“那么你……既然怕本君受伤,不如珍惜与本君的时光,做些该做的事,让本君开心一点怎么样?” 见他提起与十二重天有关的事就不是那低调的奕雀皇,桀骜不羁的凤皇又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带着些与正事无关的蛊惑。 凌卓虽是对他的暧昧无奈,但经历过凤云鹤突遭变故之事,对男女之事也释然许多,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何必拘泥于繁文缛节,及时行乐便好。 于是上前勾住奕雀皇的脖颈:“那我们回家吧。” 奕雀皇神色微滞,随即唇角勾起上扬的弧度,敲了敲车壁,语气带着轻快:“阿寿,三皇子妃说了,咱们回家。” 驾车的阿寿沉稳的回答:“是!” 而后利落的调转马头,奔着三皇子府而去。 第344章 你有没有爱上我 翌日,凌卓醒来时,奕雀皇已经下朝归来,昨夜的温柔缱绻,让她也点承受不住奕雀皇的霸道掠夺,太久没在一起,他是真的恨不得把她吃掉似的,一晚上也没怎么消停。 真难为他一早还能爬起来去上早朝。 奕雀皇一下朝就立刻快马加鞭回府,生怕凌卓起来便开溜。 待看到凌卓懒洋洋的披了衣袍坐在床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才真正真正放下心来。 屏退了所有人,脱了大氅,暖和了下手脚,便上前把凌卓抱进怀里:“我还以为回来会看不到你了。” “我倒是想走,可两腿酸软都站不起来了。”凌卓抱怨。 奕雀皇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便低头吻住她的唇,把她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压着她后仰躺回床上。 继而便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凌卓回应着他的吻,还带着些冰冷的雪气,让人清醒又沉迷。 “别走。”奕雀皇又吻了一下她的唇。 “怎么?爱妃想蛊惑君上自此不早朝吗?”凌卓伸手一挑他下颌,出言调戏。 奕雀皇甩开她的手,低头又亲一下:“就一次好不好?我想你了。” “不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凌卓才不会被他蛊惑。 “做个昏君吧。”奕雀皇不再迟疑吻下去,直接又霸道的把凌卓衣衫褪尽。 凌卓承受着他的索取,伸手去推他,既推不开,又觉得被吻的四肢发软,没有力气反抗。 只能气喘吁吁的妥协:“有你这妖妃,君上大业难成呀!” 奕雀皇凑到她耳后吻着她脖颈:“君上还得努力争天下才行,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他说着便撞了进去,混杂着他的一声低喘。 “啊~”凌卓猝不及防轻呼了一声,而后抓住他肩头:“你在异世也是没少学习呀?” “那是必然,本君闲来无事已经将你所在的市级图书馆的藏书都看遍了。还时常去大学溜达溜达。”奕雀皇不想此时闲聊,低头吻住凌卓的唇:“我们先办正事。” 凌卓亦被他指引感染,继而不再多说与他旖旎缠绵。 奕雀皇自被她强制过要后,便逐渐食髓知味般,总是黏着她想要她,如今却是越加熟练起来,饶是凌卓也有些受不住他的体力,这凡人身躯里毕竟是神魂。 只是如此强烈又霸道的性子总是忘了温柔,冲动起来便不顾一切。 凌卓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亲手打开了他男女之事方面的大门。 被奕雀皇蹂躏的浑身疲软,微微娇喘着被他紧紧搂在他怀里。 “你,必须学会节制。”凌卓没好气的指责。 “面对你,我没办法节制。”奕雀皇理直气壮。 “我身体不适时,身怀有孕时你怎么办?”凌卓眯起眼眸:“要不给你纳几房姬妾吧,分摊一下,总不好逮着我一个人折磨。” 奕雀皇瞬间便直起身,看着凌卓,面色沉了下来:“什么意思?你主动要给我纳妾?!” 他觉得不可置信,还有些受到侮辱,语气冰冷:“你凌卓不是一直信奉身心如一吗,你竟然舍得把我推给别的女人?是不是因为我在你心里依旧毫无份量?永远比不过凤云鹤?甚至…是夙歌?” 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以为能和凌卓在一起,不求她很快爱上他,可至少会占有他,就像他曾强势的告诉任何人一样,他一生只有凌卓一个女人,现在是,以后永生永世也是。 但他没想到,他的坚信不疑在她这里全然不在意,她还想着给他纳妾,那么在凌卓心里,他只是她的盟友?甚至只是不用交心的床伴? 听奕雀皇提起凤云鹤与夙歌,凌卓亦是心中疼了起来,这两个人,她都觉得对不起,是心里不想提及,也不敢碰触的伤。 但眼下奕雀皇明显更受伤,他开始质疑自己在凌卓心底的其实并不受待见。 凌卓承认,她的心还远没有到达爱他的地步,只是恋人未满的亲密而已,凤皇太霸道强势,让凌卓不得不多一份不敢彻底爱上的自保心理。 可她逐渐确认,凤皇是爱她的,虽然他不会说出来,虽然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凌卓,但细枝末节总是不经意流露的,就像年少时就想着把她的卧室挪至异世那样下意识便想让她开心。 眼看奕雀皇眼神的光逐渐在幻灭,凌卓还是伸手揽住他的腰,语气带着些恳求:“别走。” 奕雀皇微微僵硬的身子一松,委屈的抱着她,脸埋进她脖颈间也不说话,像受伤的小兽又得到了关爱一般。 凌卓抚着他的后背:“我说错话了,我认罚。不把你推给任何人。我是有些承受不住你……嗯……凤皇,我想你温柔一点,可以吗?” 奕雀皇依旧觉得很受伤,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轻哼一声别开脸,不肯应声。 “你不是爱我么,你看,我都被你弄疼了。”见好好商量不管用,凌卓只得柔弱一些,捏着嗓子撒娇,委屈巴巴的给他看,因他留下的红痕和被冲击的红肿。 奕雀皇闻言立刻起来查看,见确如她所说,那雪白的肌肤上红痕点点,有些力量未注重分寸的地方还有点青紫起来,顿时明白她为何说找人分担了。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冲动起来便失了分寸,只想对她索取。 手指轻轻抚摸那些红痕,语带愧疚:“对不起,我…我伤害你了…” 凌卓松了口气,看来对付凤皇还是以退为进比较好用。 于是又可怜的牵着他的手再接再厉的引导:“以后温柔点好不好?” 奕雀皇赶紧点头。 “以后不对我发火好不好?”凌卓尽量让语调柔的快要滴出水来,自己都觉得起鸡皮疙瘩,但这样对凤皇这个霸道性子似乎很有效。 奕雀皇乖宝宝似的上前来把凌卓揽进怀里:“都听你的,我会克制我自己,不让你不舒服,也不让你不开心。” 凌卓满意的点点头,轻抚他长发。 “那你有没有爱上我?”奕雀皇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凌卓的手顿住。 第345章 你我君臣有别 凌卓缓和了下翻涌的心情方回答:“如果你问我现在是不是如你爱我一般爱你,我想大概没有,但我相信在这么爱我的你面前,我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把你放进心里,让你变得如我在你心里一般重要。” 虽然听起来有点绕圈子,但奕雀皇听她说知道自己爱她,心里有她,心就已经被安慰大半,她肯慢慢爱上他,那就行了,不就是时间么,他们相伴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 “那怎么样才能加快这个爱上我的时间?”奕雀皇凑到她脸颊轻轻啄了一下,不敢再强取豪夺。 “比如现在,亲的软软的,这么乖乖的凤皇,我是喜欢的。”凌卓对他的温柔给予表扬。 奕雀皇听到她说喜欢,心里便是抹了蜜一般,环住她,让她头枕在他臂弯里,握着她手腕,动作轻柔的帮她揉开那些淤青。 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上淤青点点,心中过意不去,起身拿了药膏,又复躺下,一点点擦拭她的红肿之处。 凌卓见他温柔体贴,便放下心来,他不是暴虐成性,只是需要一些引导和关心。 于是主动贴进他怀中,仰着脸像只柔弱的小猫一般,满眼亮晶晶的卖萌:“凤皇,我喜欢温柔的你,我要这样温柔的凤皇只属于我。” 果然,奕雀皇瞬间眼眸都亮了起来,她说了只属于她,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眸光灼灼的看着这样小意温柔的凌卓,还想要她,可是得克制。 于是捧着她脸颊,在她额心轻轻一吻:“好,永远只属于你。” 凌卓被他拥进怀里,唇角也勾起笑意,霸道又傲娇的凤皇一点一点为她改变,真的很好,很好。 待凌卓梳洗过后,没有依着奕雀皇休息一天,直接拖着他一起到了皇朝驻扎所。 眼见一夜未归的凌卓带着奕雀皇二人骑马而归,潘非鱼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就说是明月多虑了,次帝殿下怎么会有什么事,以她如今的武艺,只要不是被人围攻,一两个人可是伤不了她分毫。 再说大家都是成过婚的人,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还叫事吗? 凌卓能高兴就好,哪怕她把这瑞霖长得好的都纳进后宫也是没啥问题,女帝嘛,应该的。 如今只有奕雀皇一个,算是便宜他了。 待他们翻身下马,潘非鱼便迎了上去还是先打趣:“殿下终于舍得回来了?” 凌卓不出他预料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生气:“不舍得回来,但想着还有一堆事要办,便寝食难安。” 潘非鱼跟在她身后,看向奕雀皇:“三殿下,我们女帝是个工作狂,你多担待。” 奕雀皇却是一笑,对凌卓调侃:“在这里能听见工作狂这个词,你是真的功不可没。” 凌卓无奈摊手:“我下意识就说了,他们下意识就记住了,尤其是老潘,记忆力特别好,还理解力强,就他学的最多,用的最利落。” 潘非鱼得意:“谢殿下夸奖,臣会再接再厉,必然不让殿下失望。” “怎么样?对于和瑞霖的交流来往是不是梳理好了大致的方案?”凌卓边走边问。 “是,臣已经和各位使节初步制定了几个方案,还等殿下定夺。”聊起正事,潘非鱼敛起笑容正经起来。 “嗯,对了之前在瑞霖海域遭遇海匪的船只可有找到?”凌卓想起受害百姓的尸身还需要找回,给其亲属一个交代。 “找到了,但瑞霖官方不愿派人去将船拖回来,说时间太久,上面尸身也已经腐烂,拖回来恐传染病害。”潘非鱼叹气。 凌卓点点头,这个倒是在她预料中。 “这样,与瑞霖负责那片海域的官方沟通,让他们空出一片无人的沙滩或者空地,由咱们皇朝的人前去把尸身挪至空地上,让家属认领后,就地焚烧,把骨灰给其亲人带走,落叶归乡。” 凌卓做出指示:“另外咱们的人和认领尸身的家属也务必做好防护,你可还记得有一年皇朝遭遇洪涝灾害时,教给当地百姓的防护办法?” “臣记得,保护口鼻,配戴口罩及手套防护,事后用酒精消毒。殿下放心,瑞霖已入冬季,那船只又在海上,多半会风干,不会太过腐败。”潘非鱼应着。 “嗯,小心为上。但愿能让他们亲人心中得到些安慰。” 凌卓迈脚步入政事厅,见众官员已经在此等候,便径直走向主座:“让列位臣公久等了。来人,上些茶点,我们边吃边聊。给本殿未过门的夫君上座。” 随后看向奕雀皇招手,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位置:“来,你是瑞霖的负责人,自是得坐本殿旁边才行,正好你也听一听这些启动方案,若是有不妥之处,也能随时调整。” 奕雀皇眼看她在自己主场便气势全开的模样,便知道凌卓心中国家大事最为重要,难怪她不肯休息的赶了回来。 于是他也收起心中的散漫,走到凌卓身边,坐下认真参会。 凌卓先看了使节们列出来的一些交流内容和方法,随手将看完的同步给奕雀皇。 奕雀皇亦垂着眼眸一项项看完,将自己所知的瑞霖情况与之对比,而后判断是否可行。 他看过后觉得不妥的就先记在心里,等凌卓先开口调整筛选后,方将瑞霖的状况和方案结合再对凌卓筛选后的进行罗列调整。 二人思维逻辑清晰,分工明确,很快便有了计划的雏形。 “这些还需要瑞霖礼部来进一步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协调,具体的需要老潘你带人去和瑞霖礼部相关人员沟通。”凌卓将手中文稿放下,看向一旁在记录的官员:“誊写梳理三份,本殿与三殿下及你们各留一份。有不妥之处,随时再调整。” “谨遵殿下旨意。”众人起身齐齐向凌卓躬身以礼。 凌卓看着随臣子起身行礼的奕雀皇,好气又好笑的瞥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待众人退下,只剩他们二人时,凌卓方点了下他额头:“怎么,爱妃还真要和君上如此见外呀?” 奕雀皇上前在她脸颊轻轻亲了一下:“正事面前,你我还是君臣有别,君上尚需自重身份。” 第346章 深得君心 “好好好,爱妃礼仪宫规学的很是到位,深的君心。”凌卓吻在他唇上,在他想加深时离开,看他满眼幽怨,她笑的开心。 “阿卓,以前怎么没发觉你如此爱捉弄人。”奕雀皇把她扣着下巴捉回来,亲了回来。 “你是凤皇,在你面前自然要表现乖一点。”凌卓又亲一下:“现在你是奕雀皇,反正你也拿我没办法。” “那我明白了,你欺负我如今不能使用术法,又没武力。便有意欺软怕硬。”奕雀皇眼眸中盛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意味。 凌卓忙在他耳边撒娇:“你不许秋后算账。”说着还抱着他的腰摇了摇,脸颊蹭了蹭他脖颈:“我也就敢稍稍折磨你一点点,我这也是喜欢你嘛。” 眼看奕雀皇眼中弥漫起宠溺的眼神,凌卓便十分确认了对凤皇必须以柔克刚。 于是她又伸手顺着他鼻梁下滑至薄唇:“喏,你该去处理正事了。” 奕雀皇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皇兄今日在湛楼宴请,都是些大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好友,你随我一起去吧,我带你见见他们,日后有需要用得着的也混个脸熟。” “好,那你处理完正事便来接我。我去看看小辰逸。”凌卓应下,帮他理了理衣襟:“这衣袍都是宽袍大袖,绣工精致,看着好看,但穿在身上又厚又重,冬日里行动也不方便,改日我为你设计几套轻便的可好?” “是西装还是唐装?其实我更喜欢中山装一些,看上去规矩又精神。”奕雀皇回忆现世的装束,念及自己还要处理政务,倒是不能穿的太随便,因此提了几种现世才有的礼服。 凌卓闻言笑了起来,理着他的衣褶:“必然都不完全是,毕竟照搬过来在这古代的环境中还是太格格不入了一点。你放心,必然会把我的爱妃打扮的艳压群芳…嗯,不对,艳压群雄。” 奕雀皇被她所说的艳压群雄给逗笑了,继而又不放心的凑过去:“说起来,你见过本君的真身的,是你所说的艳压群雄吗?” 凌卓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他时还是刚到这个世界,在那梦境中的花树下:“第一眼看见你时便觉得你是神明,纵使超凡出尘,但只可远观。后来你虽是小少年,可那气势比帝王还强大,生起气来气势强大,镇压的人心脏脾肺都疼,我哪里还有心思关注你长什么样子。后来便是你告诉我情劫一事也是于梦中,也就是那一次,说有情劫又不肯说清楚,模棱两可,让我写了和离书给凤云鹤,自己却伤心的白了头。” 奕雀皇听她提凤云鹤就心里不舒服,但凌卓面色坦然无波,他也就压制住心底的不愉快,听她继续追忆。 “再后来…便是在花城,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你忽然出现救下我,看见你,我便不害怕了。凤皇,不知道为何,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很安全很放心。” 凌卓伸手揽住他的腰:“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你会很霸道气势很吓人,但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哪怕我惹你不开心,你也不会丢下我,你说的话我都信,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奕雀皇听着她的话,被她的信任感动的心里柔软舒适,揽着她肩头:“阿卓,你不知道,花城时我看见你一头银发,我的心疼的厉害,只恨自己太轻信他们都能保护好你,却一个个伤你至此。我一直很后悔自己当年没能狠心把你带走,我该相信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才好。” 凌卓闭上眼眸,忽然被勾起心底最阴暗的记忆,在被皇凌夜劫持的那些日夜,这些年她一直逃避的黑暗。 察觉到凌卓情绪瞬间低落,奕雀皇抱着她,凌卓却开口:“不要听我在想什么。” 奕雀皇只好放下刚冒起的念头。 “我没事,这些年我不后悔的。”她努力给自己宽慰,除了皇凌夜之外都没那么坏,有相依相伴的哥哥,有互为信念的夙歌,有先婚后爱的凤云鹤,有明月潘非鱼贺东阳和凤无双,还有离世的任轻风。 每一个人都在陪她走过生命中重要的时光,有快乐有悲伤也有一同实现共同理想后,喜悦。 与此相比,皇凌夜带来的阴影不算什么。 凌卓抱紧奕雀皇,脸埋在他胸口,没有哭,只是想在他身边汲取安全感。 奕雀皇拍抚着她后背,那段情劫与凤云鹤有关但不是凤云鹤,他确实是这么含糊其辞的告诉她了。 但其中真正含义则是凤云鹤与皇凌夜这对双生子互相影响给凌卓带来的阴影。 他的断羽一直护着凌卓,皇凌夜做了什么,他自是明白,而皇凌夜死于凌卓之手,他也确实很意外。 只因现世时凌卓可是连条蚯蚓都会绕路走,连鱼都不敢杀的性子,竟然有一日亲手杀人。 奕雀皇蹲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望着凌卓:“别怕,以后有本君陪着你。” 他伸手抚摸了下凌卓头顶,眼中是安慰和信心。 凌卓看着他温润的面容和他满是疼惜的眼眸,他在人前毫不掩饰自己对凌卓的爱,对她的执着和坚定。他曾以为凌卓会随离鹤上神离去,但凌卓没有,他才对她彻底释放自己的感情。 自凤云鹤离世冰冷沉寂的心终是为他跳了起来,凌卓伸手揽住他脖颈头靠在他肩头,很坚实的臂膀,很踏实的感觉,那是终于找到可以托付终身之人的感觉。 “我们成婚吧。”凌卓第一次主动开口:“我想和你在一起,相依相伴,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到老。” 奕雀皇微微一震,而后狂喜的上前抱住凌卓,继而站起把她抱在怀里转了两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凌卓没料到他这么高兴,便红着脸与他四目相对:“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不,一辈子不够,别想糊弄我。”奕雀皇挑出话中漏洞。 “后续合约看情况而定,但这辈子我们在一起吧,我喜欢你。”凌卓眸光灼灼的看着他:“我把自己交给你,答应我,无论何时,你不许丢下我。” 奕雀皇点点头,神色郑重:“本君立过誓的,天地为鉴不会食言。” 凌卓亲了一下他的薄唇:“好,我信你,都日过正午了,快去处理正事,我们既然心意互通,你也能安心处理瑞霖的事了。” 第347章 八百个心眼子 奕雀皇则是还沉浸在她说喜欢自己要一生一世的喜悦中,抱着凌卓不肯撒手:“让我再抱一会,还有几日便是瑞霖的祥冬节,举国上下可以三日不必劳作,朝中也会借此休沐过节,我带你去南边山中的别院,带上你的明月和辰颐潘非鱼,我也问问哥哥他们要不要一起,别院占地面积很大,有许多处温泉,冬日去正合适……” 难得肯开口说这么多话,凌卓听着他的安排,心里踏实又妥帖,以往都是她主导一切,为大家安排。如今有人主动操心,她终于可以做个等着被宠爱享受的小米虫了。 “好,你想去哪我就随你去哪,只要有你在,我在哪里都很开心。”凌卓毫不吝啬自己对他安排好一切的夸奖。 对于凤皇,凌卓逐渐找到了和他相处的方式,以柔克刚固然重要,也需要适当的对他引导,他才知道自己如何做是对的。 没办法,这个家伙对和女孩子怎么相处实在是一窍不通,总不能和他硬碰硬两败俱伤。 但如今这般能被他宠着,心里便暖暖的。 得到她的认同,奕雀皇面露喜悦与凌卓腻歪一会便离开皇朝驻扎所去处理正事。 凌卓则叫来驻扎所的官员详细了解了下瑞霖的重要节日以及几位重要人物的生辰。 让官员记得在生辰前提醒她准备贺礼,上次皇后生辰她没来得及早些准备,因此只能又送了一套蓝钻石头面,虽然皇后很喜欢,但到底不够用心。 待一切安排妥当,凌卓便至驻扎所附近的潘府去寻明月和辰颐。 凌卓居住在皇朝驻扎所后方的别院,而潘非鱼他们夫妻二人目前居住的是前皇朝驻扎所首领使臣的府邸,占地面积虽不如他们在皇朝的皇伊贤所赐的府邸大,但也是颇具风格。 凌卓一路溜达在院子里,到后院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小辰颐正在上面追着一个彩色是布球玩耍。 见凌卓走来,立刻张开小手奔着凌卓便跑了过来:“娘…娘…” 凌卓笑着大步上前,迎上他,蹲身把他抱进怀里,闻着小孩子身上奶香的味道,怀抱里暖暖糯糯的小团子,语气轻柔:“乖辰颐,有没有好好吃饭饭睡觉觉呀?” 辰颐趴在她肩头,头枕在她颈肩:“想娘…娘…” 凌卓闻言乐了起来,逗他:“那跟干娘走吧,以后当干娘的儿子好不好?” 辰颐支起小脑袋,回头看向自己的娘,张开小手:“娘~” 明月笑着上来点了下自己儿子的小额头:“你不是想你干娘了吗?怎么还舍得回来找亲娘。” 辰颐撅起嘴,可怜巴巴的这个也不舍得那个也不舍得干脆眼睛里蓄上泪。 “好了好了,别难过,干娘逗你玩呢,你永远和亲娘在一起。”凌卓忙逗他开心:“喏,这是宫里皇后娘娘给干娘的小老虎,说你的叔叔小时候最喜欢了,她知道小辰颐很乖,特意赐给小辰颐玩,还让干娘有时间带小辰颐入宫呢,你看喜欢吗?” 凌卓拿出皇后给她的彩布缝制的小老虎,上面的丝绸金线都是柔软细密,可见为给孩子玩制作时极其用心思。 正在撇嘴的小辰颐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双手捧着小老虎蹭在脸上,眉眼都笑成了月牙,可见很是喜欢。 “好了,你拿着去玩,让干娘歇一歇。”明月接过孩子,放下后让他自己去玩。 一旁的乳母及侍女立刻跟着辰颐去了阳光充足的地方陪他玩耍。 明月则是揽了凌卓胳膊,带着她走向附近的小亭子,用绢帕扫了扫浮尘,两人携手而坐,看着孩子玩耍的背影出神。 “皇后娘娘为人如何?”明月回头看向身旁坐着的凌卓问:“可还和善亲厚?” 她更关心凌卓未来的这个婆母对自己的好闺蜜好不好。 凌卓靠在围栏,一手支着下巴,看着辰颐的小身影,眼中满是笑意,随口答道:“皇后人很好,十分温婉贤淑,性子柔和,没什么脾气。” 明月闻言放下心来:“我在这些瑞霖人口中侧面打听了,都说皇后极其宠溺自己的小儿子三殿下,我还担心她会不想让三殿下与女帝成婚,继而对你不好。” 凌卓笑着回眸看向明月,知道她是站在自己亲人的立场上,生怕对方母亲会挑刺。 伸手拍了拍明月手背,宽慰:“安心,进宫贺寿前,奕雀皇便与我知会过,皇后娘娘性格善良柔和,虽是极其关爱奕雀皇,但却不是个强横专制的。我见后便觉得他说的没错,这个未来婆母性子绵软,席间偶有辈分高的世家妇人托大说话不客气,皇后娘娘纵使不开心也没有发火,可见平日没少受欺负。” 闻言,明月有些哑然:“我听说陛下很是宠爱皇后娘娘呀,她又有两个儿子傍身,何至于还会被那些老妇人欺负?” 凌卓无奈一笑:“没办法,她确实是自己性子立不起来,而男子都在前朝,也不知她还能被命妇们拿捏。我在饮宴时不过略怼了魏国公夫人两句,皇后扶着我胳膊的手都激动的发颤,可见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强势些的儿媳帮她出出头。” 听完凌卓的描述,明月扶着凌卓笑的直不起腰来:“你们婆媳两个呀,真的是莫名的像,我听说早些年你在朝堂也是这般性子柔和的很,还有那尹月初敢进宫挑衅你。没想到如今,你竟成了瑞霖皇后娘娘的靠山。” 凌卓不禁扶额长叹:“时移世易呀,我也没想到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你还别说,这些后宅妇人那些弯弯绕绕竟是比前朝还复杂,前朝好在党派分明,你能知道谁是持什么态度的,见招拆招。” “而这些后宅妇人则是一个人恨不得八百个心眼子,她们之间又还有着盘根复杂的姻亲关系,算计起来谁是谁的什么堂姐,谁又是谁的手帕交,说起话来先得在肚子里盘算一圈,省得算上这个却漏了那个,导致计划崩盘。” 明月听着觉得有意思,又替她觉得头疼,最后庆幸:“还好潘非鱼没有父母亲族,我们关好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发愁应付这么多。” 第348章 云家可还记得 凌卓笑着点了下她额头:“你呀,就知足吧,夫君才高八斗又肯上进,还是个宠你的,儿子乖巧可爱还是个省心的。母族殷实又兄长可靠,一辈子无忧无虑,人生赢家说的也就是你了,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呐。” “是啊是啊,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你了,若非有你引导点拨,我也不会和老潘如此顺利的成婚。”明月忽然想起来:“哦,对了,瑞霖和我断了婚约的云家你还记得吗?” 凌卓点点头:“记得呀,怎么了?” “云家虽是顺应势力取消了婚事,但到底是西贝家的母族,如今云家得知我随夫君到任瑞霖,递了几次帖子,邀我去云府一叙。我正发愁要不要去。”明月下巴搁在凌卓肩头犯愁。 凌卓想了想,方开口:“明月,辰颐日渐大了,也不用你事必躬亲,你有没有想过再做些什么?比如,把咱们的铺子开到瑞霖来?虽然咱们的蓝钻店铺在瑞霖也有分号,但还是薄弱了点。” “我想着,若是你愿意,我委任你个正式官职,专门建立我在瑞霖的商业势力。既然奕雀皇必须坐上那个位置,我也得有所筹谋,银钱则是首要的,而我身边只有你最会赚钱了。” 明月想也没想的就答道:“好呀,那太好了,我在府里呆的都快闷死了。你可快点给我找点事做吧,我可不想再听老潘唠叨了。” 凌卓笑起来:“你放心,他很快便会忙的家也回不了,必然不让他唠叨你。” 明月一脸嫌弃:“可快让他忙点吧,近些日子他时常在府中挑三拣四,烦都烦死了。” 凌卓笑着揽住她肩膀:“喏,若是你要拓展商业,那么云家必然就避免不了,也帮我去探探云家的底,了解了解瑞霖民间的实际情况。” 明月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做。能再和你一起干事业,我可是期待已久了。原以为生了孩子你便不要我了,但只要你需要,我必然全力以赴。” 凌卓心中感动,和她依偎在一起:“多谢明月。还好有你在。” “说这么肉麻干什么?你不是说过么,要为自己而活,我就算生了孩子也还是我西贝明月,总不能被这个小家伙在家绑一辈子,我也得过好属于我的人生。”西贝明月眼中露出璀璨的星光。 她曾也是身受传统相夫教子的礼教,是凌卓开导她,她西贝明月到世上走一遭不比任何人差,就该该活的精彩肆意。 凌卓深受启发,若是天下女子都能努力去活好自己的人生,不用依附任何人而活,不用沉溺在情爱中,为夫君纳妾,为婆母算计,为生儿育女蹉跎人生该多好。 生而为人,谁也不比谁欠缺什么,为何不努力让自己的人生活得有价值一些呢? 在凌卓心中,女孩子,都是很美好的存在,有蓬勃的生机和未来,她们只是还缺少打开属于自己那扇门的机会而已。 而她凌卓,要引领她们打开那扇门去看看更宽广的世界和未来。 第349章 敬为君子 待奕雀皇来接凌卓,已经天色稍暗,得知是去随他见好友,明月便没有留他们二人一起用膳。 凌卓随奕雀皇走出潘府,天空慢慢下起大雪。 见他只着了件玄色狐裘大氅,没有围帽,凌卓便着人去皇朝驻扎所赶了车辇来。 二人坐进燃着炭盆的马车里,一起前往位于中城的湛楼。 奕雀皇为她解释,湛楼是战北伯之子叶字秋的产业,叶字秋自小便爱跟在二哥身边,拍须遛马,在天启城是个横行的纨绔,饶是战北伯天天棍棒伺候,也是改不了其一副看见美人便走不动的臭毛病。 但因着其秉性不坏,很是讲义气, 又是打小长大的情分,这些年也都还在一起聚一聚。 奕雀皇平日里自是不愿意与人多接触,但无奈奕雀策这个哥哥却是走哪都想带着他。 而他的冷脸和拒绝在奕雀策那里都不奏效,奕雀策拖着他便走,毫无武艺的奕雀皇根本拗不过他。 久而久之,奕雀皇学会了听话,哥哥让去哪就去哪,不过就是换个地方沉默寡言而已。 凌卓听他对奕雀策的赖皮无可奈何,笑的直不起腰来,趴在奕雀皇腿上:“没想到你是如此才落入凡尘的,哈哈哈哈…” 凌卓笑的毫不客气,奕雀皇满脸通红,把她捞进怀里:“你说的没错,本君也是这么被你拖进凡尘的。” 凌卓笑声戛然而止,自己是猖狂了点,又无意中踩了某人痛处,完了,这个痛处只怕要延续到永生永世… 但真的很好笑,凌卓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奕雀皇深吸一口冷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郁闷,看凌卓难得的乐不可支,仿佛又看到那个在现世爱笑爱恶作剧的女孩子,她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发自内心的笑了。 奕雀皇伸手搭在她头顶揉了揉,她若能经常这般开心,自己倒是宁可为她做一切。 凌卓笑归笑,也自知理亏,主动上前来安慰奕雀皇,脸颊蹭着他柔软的狐裘毛领:“呐,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这样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奕雀皇点点头:“稍微好受一点点。但毕生之耻,这辈子也忘不掉了。” 凌卓心虚:“只有你知我知,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那般了。”说着立起手掌准备起誓。 奕雀皇握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语气暧昧:“不必了,晚上本君看你表现。” 凌卓腾地脸色涨红。 还未等她有所表示,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殿下,到了。”阿寿低沉的声音透过车帘传进来。 “奕雀皇,你小子怎么才来?!”车子刚停下一道略带张扬不羁的声音就传来,随即车帘被人从外面猛的打开,来人往车内一看,顿时立刻吓得关上帘子:“呀,这姑娘是谁?” 凌卓回头不满的拍了下奕雀皇,脸色更红了几分,刚刚他正凑在她耳边说话,那角度从车外往里看还以为他们正相拥着亲吻。 “都快是夫妻了,有什么好怕的。”奕雀皇捉住她的手顺势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凌卓皱着眉头一脸羞愤的眼神示意他外面还有人。 奕雀皇笑着先一步下车,回头伸手向凌卓。 凌卓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一瞬间的尴尬,走出车辇,嫌弃的白了某人一眼,拍了下他的手,径直自己轻盈的跳了下来。 奕雀皇也不气,上前握住凌卓的手,力道十足不许她挣脱开。 凌卓不好拂了他面子,便被他牵着手,走向湛楼门前等候的几人。 先前掀车帘的人此时亦在打量凌卓,他此时已经回过神来这是皇朝的次帝殿下。 奕雀皇的手很温暖,凌卓不反对被他牵着,反而因为有他在,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底气十足了。 “参见次帝殿下。”几人齐齐躬身一礼。 倒是引来周围人纷纷看来,但见几人是这天启城难得一见的王公世家公子,都对着一银发女子如此恭敬,都停下脚步围观。 凌卓点点头,面色柔和的笑着说:“各位免礼,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这是南阳侯赵南毅,是我们几人中的兄长,自小便带着我们玩耍,护着我们。”奕雀皇面色沉稳的介绍。 凌卓看着面前这身材比奕雀皇还略高一点的男子,他约二十七八的模样,面色不算很白,没有留胡子,面部线条刚毅若木雕石刻一般清晰,一身正气凛然。 这般威武的气势似乎有故人夙歌的影子。 “南毅兄长是否常年领兵?是统帅吗?”凌卓面带笑意的问。 赵南毅微讶:“殿下为何知道?” “很有气势。”凌卓笑起来。 赵南毅爽朗的大笑:“殿下好眼力,我如今任职南军主帅,领兵十多年,不免带了些兵痞的气息。” 凌卓淡淡摇头,面色沉静郑重:“阿卓最是佩服保家卫国的将士,若非有你们冲锋在前,顶起天地,又怎会有这万里河山的歌舞升平。” 赵南毅点点头,面色温和的拱手一礼。 凌卓微微颔首。 算是敬为君子。 奕雀皇对着一身形不算太高,但体型健硕容貌阳光帅气英朗的男子一扬下巴,为凌卓引荐:“这是云阳侯百里玄玉,在兵部任职,掌管飞翎卫,主司巡查探案。” 侯爷?瑞霖倒是有异姓封侯的,这百里玄玉比奕雀皇大概得大上两三岁的模样,与其职位习惯有关,他看人时眼眸犀利有着审视的味道。 凌卓对百里玄玉微微一笑点点头,百里玄玉略一欠身颔首。 “这便是叶字秋。”奕雀皇指着一面容清秀,皮肤略白的男子说道:“这湛楼便是他的产业。今年战北伯在京兆尹为他谋了份差事,如今是天启城外城府司的府尹。” 凌卓看着叶字秋,便想起奕雀皇提过他十多房妻妾,便好感度骤然降低。微微点了点头。 “那殿下,我们进去再说。”赵南毅伸手在前引路。 凌卓含笑随着跟上,而奕雀皇却是被叶字秋和百里玄玉拉住不得不松开她的手。 凌卓回头看他求救的眼神,做了个鬼脸立刻丢下他开溜。 第350章 找乐子会姑娘 奕雀皇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气结,刚刚还在说他去哪她就在哪,转眼就丢下他跑了。 “三殿下,你是怎么把女帝追到手的?”一脸圆滑世故的叶字秋挤眉弄眼的凑过来,和一旁掀车帘遇见尴尬一幕的百里玄玉一同揽住奕雀皇的肩头,二人把他夹在中间,不许他回避开溜。 奕雀皇深吸一口气,缄默不语。 “哎,刚刚我可看见…”百里玄玉话还未说出口,被奕雀皇捂住嘴。 “人多口杂,你慎言。”奕雀皇扫了一眼四周还有不少人假模假样的忙碌,时不时眼神往他们这边瞟。 “对对对,咱们找个没人地方慢慢聊。”百里玄玉和叶字秋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满是小心思,笑着拖着奕雀皇就往后方院落走。 “你们要去哪?”奕雀策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带着点沉闷,他是刚知道凌卓也随弟弟来了正心中不爽,兄弟们聚会,她一个女子掺和什么?! 眼看那两个臭小子正在准备向自己弟弟套话,刚进店的奕雀策沉着一张脸大步走过来把他们二人自弟弟身边拽开。 “厢房还不够你们闹腾的吗?走。”奕雀策说着,伸手揽住奕雀皇肩头:“远远看见你从礼部出来,喊你也听不见,原来是去接她,还没成婚,你小子能不能矜持点?” 奕雀策不满自己弟弟上赶着去接凌卓。 “阿卓是女帝,以后少不了与朝中打交道,南毅兄长与百里,字秋他们,还是提前认识下比较好。”奕雀皇自是看出奕雀策的不满是为什么,主动解释道。 见弟弟坦诚,奕雀策也是没了脾气,妥协:“好好好,认识认识也好,免得以后带你出来喝酒,还得看她脸色。” 奕雀皇闻言不禁脸上扬起笑意:“阿卓说了,以后我在哪,她就随我在哪。” 几人被他的自豪给噎的咳了几声,叶字秋上前来一脸古怪:“殿下,身为男人,你该不会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吧?” 奕雀皇蹙眉:“有何不好?”他巴不得凌卓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他心里才踏实。 “咱们男人……咳咳…总得有点属于自己的事…对吧?”叶字秋冲百里玄玉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搭话教一教三殿下这个即将成婚的新手。 百里玄玉接到暗示,立刻臂膀一伸勾了奕雀皇脖颈,凑到他耳边:“纵使女帝风华绝代,往后日夜相见也会有相看两相厌的时候,往往这个时候嘛……” 百里玄玉拉长了音调,挑了挑长眉。 “这个时候,就得出来和哥几个喝喝酒,聊聊天,找找乐子…会会姑娘…”叶字秋也压低声音凑过来,两人贼眉鼠眼说着说着便笑的不怀好意起来。 还没等奕雀皇有任何反应,奕雀策把他们都拨开:“行了你们,小弟还未成婚,就被你们带坏了,你们当心女帝杀了你们。” 他可还记得凌卓那冰冷的眼神,刀刃横在他脖颈间的狠绝。 奕雀皇倒是神色平淡:“原来你们所说的是这个意思,那以后再聚我怕是不便再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 “喝酒无妨,至于姑娘舞姬什么的,我不会碰,我劝你们也不要碰,瑞霖官场自上而下养成的弊病,以后会严改,我不希望抓到你们任何一个,从而影响我们兄弟情分。”没有凌卓在场,奕雀皇一如既往的神色清冷,言语间也严肃起来。 不过几人打小习惯了他的态度,听他语气低沉也不往心里去。 奕雀策上来把另外两人扒拉到一边,自己揽住弟弟肩膀,一脸得意的教训叶字秋和百里玄玉:“你们听见了吗?小弟要严管你们这些花丛浪子,以后你们要是谁犯事,本殿第一个拿鞭子抽你们,都回府对你们夫人好一点,别整天惦记着沾花惹草。” 叶字秋与百里玄玉对视一眼,齐齐抛给奕雀策一个白眼,叶字秋道:“我家小十六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才没工夫再纳新人进府,我爹说了,再纳新人就把我赶出战北伯府断了我的所有月例,我伺候那些美人都快分身乏术了。” 百里玄玉则是双手枕在脑后,一张帅脸上满是不在乎:“我父母双亡,有没有长辈看顾,没有成婚的打算,流连花丛也不碍事吧?” “你还真打算孤独终老呀?”叶字秋勒住他脖子,玩闹:“当心你老了没人送终。” “你那么多儿子,过继给我一个,我把云阳侯府给他继承,怎么样?”百里玄玉笑着去挠叶字秋的痒。 叶字秋为躲开只得松开他,抗议:“想要儿子送终自己生去,惦记别人儿子算怎么回事?小爷跟你不熟!” “那好,我随便收养个也不错。”百里玄玉得意:“三殿下,你未来可要为我做主啊,云阳侯府纵使就剩最后一任继承者,也还是得意思着传承一下的,至于以后没有爵位了,那就不属于我要操心的事了。” 他笑的没心没肺,奕雀皇倒是没含糊:“关于云阳侯府的继承你自己说的算。” 闻言百里玄玉唇角上扬:“那便好,你们可不许给我安排。” “我们懒得管你这闲事。”奕雀策揽着自己弟弟肩头就向往日小聚的厢房走。 待推门而入,便看到临窗位置正坐着一道玄色的女子身影,她一身宽袍上用赤色纹绣着红色的莲花,朵朵盛开,媚而不妖。 银色的长发仅用几支金钗松松散散固定在耳后,肤色若无瑕的白瓷清透中泛着微微的粉嫩,此时正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看着手中的卷册,时不时抬头对其对面坐着的赵南毅说着什么,言谈举止间气度不凡。 而她对面的赵南毅则是一张国字脸上满是郑重与沉稳,听着凌卓的讲解,眼中满是光芒。 “在聊什么?”奕雀皇上前自然的坐到凌卓身边,凑过去看她手中的卷册。 “兄长向我咨询皇朝北境一战中所用的火器是什么样的。”凌卓将手中卷册展开给奕雀皇看,指了一处,笑着调侃:“倒是连夙歌的手枪也记录了进来,看来本殿得好好整顿一下军中的瑞霖探子呀。” 见她提起夙歌,奕雀皇便凑过去仔细看了下卷册中记载的:皇朝夙侯独闯敌营,手持一从未所见过武器,此武器如若手掌大小,可发射弹丸,在触及对方皮肤后迅速灼烧…… 第351章 谈及云鹤 奕雀皇看向凌卓,也是十分意外:“你竟然研发出了手枪?” 凌卓得意的挑眉显摆:“厉害吧,不止手枪,还有火炮和地雷,若非如此,北境之战也不可能在凤家出了投敌的叛徒情况下还能迅速以碾压之势收回失地。当然,本殿只是提供了所能提供的热武器,但制敌关键还是在夙歌。” 凌卓收起卷册递还给赵南毅,看着他说:“瑞霖是否需要存在热武器,这个本殿做不了主。即便是本殿……嗯…即便是我,我如今也对热武器的存在产生质疑,这个时代相对来说发展进程还未到可以掌控热武器的阶段,若是一味投入发展,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奕雀皇宽慰的拍了拍她肩头:“没关系的,纵使发展进程不一,但始终掌控在极少数人手里,只要保持可控性,便不会太糟糕。皇朝如今皇权稳固自是不要紧,但瑞霖还需治理改革,暂且还不能让火器流通进来。” 他态度鲜明做了决定,凌卓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只有奕雀皇真正坐上那个位置,且大权在握才行。 赵南毅几人听着他们二人的话,似是听懂了,但又似有些不全懂,只是明白他们二人对瑞霖未来已有规划,不动声色之间,心有灵犀。 奕雀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好了,赶紧入席上座,我都饿了。好不容易聚一聚,聊什么公事。” “你敢说你不想听听什么手枪,什么火器是怎么回事?”百里玄玉嗤笑一声,自顾自先到自己常坐的位置坐下。 “那便都入座再聊吧。”赵南毅在几人中年龄最大,招呼众人入席。 几人按平日里常坐的位置坐下,凌卓则是在奕雀皇身边的空位坐下,另一侧则是奕雀策。 夹在兄弟二人中间,很难忽视奕雀策冷冰冰的气场几乎把空气都凝成了冰。 见众人都已就位,赵南毅则是主动开口:“欢迎次帝殿下前来瑞霖。” 他说着便举杯率先一饮而尽,豪爽恣意。 众人纷纷手执酒盏,见凌卓亦端起酒,奕雀皇便按下她的手,示意她饮茶便好。 凌卓也不推辞他的好意,便以茶代酒,与众人一起饮尽后放下杯盏。 赵南毅自是把奕雀皇的小动作收在眼底,笑着继续说道:“上次小聚,小弟还在皇朝,我们还奇怪你何时去的皇朝,千里迢迢去做什么?如今得见,原是为次帝殿下,这段时间朝堂都在为你们二人的婚事聊的热火朝天,反倒是你们当事人很是淡定。快给我们讲讲,究竟怎么回事?” 凌卓面上笑意未改,眸光意味深长的看向奕雀皇。 奕雀皇则是在桌下先握住她的手,而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年少时去皇朝见过阿卓便念念不忘,此次去皇朝也是想去看看她,但正逢她幕后之主凤云鹤离世,于是我在皇朝陪她一年,她才肯来瑞霖嫁我。” 如此半真半假的话,凌卓含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我曾听闻,次帝殿下与幕主大人恩爱非常,怎会一年就变心了?”奕雀策语气玩味的挑衅。 凌卓眸光如刀的扫向自己右手边的奕雀策,眼神在他脖颈上未消的刀痕上停留一瞬,令奕雀策忙捂住刀痕,冷哼一声。 在这么多奕雀皇的好友面前,凌卓深知不可能都如奕雀策一般打一架便得过且过糊弄过去。 而且既然要和奕雀皇开始新的路,那么必然不能将过去瞒着这些人,也没必要瞒着他们。 于是凌卓坦然说道:“我自到这个世界,哥哥忙于处理政务,无暇顾及我,便给我找了玩伴,就是凤云鹤。那时他是个文武俱佳又特别贪玩爱闹的男孩子。后来…” 凌卓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来北境逆党借他之手想杀掉我,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拿了他的生辰礼进宫和我分享。却不料打开后窜出一条黑蛇,那蛇冲着我而来,就在我眼前半寸被凤云鹤拽住了蛇尾,毒蛇一口咬在他脉门……自此我昏迷失忆,他身中蛇毒蚕食寿命,失去所有的一切苟活于世……” 凌卓垂眸手指转着杯盏,往事回忆起来,心便不可能不痛:“近十年没有再见,后来,他时日无多之际,想入主紫宸宫,利用朝廷和后宫多方势力压迫之下一步步逼着我答应。我年少气盛,纵使为了压制凤家收回兵权,但心里恨急了他,是他的出现迫使我不得不与夙歌提前分手,为此在去凤家迎亲时怒然许下自此紫宸宫只有他一个人,我本意是想把他困在宫里,不许他与凤家再有任何往来。” 凌卓无奈耸了耸肩:“对于只纳他一人的话,我倒是想不到有朝一日连你们瑞霖都传开了。当年…大婚第二日我去找夙歌,哥哥派人逼着我回宫,使我无意救下了准备自我了断的凤云鹤。那时我得知了年少时的真相,才知道自己欠了他一条命到底是因为什么。” “后来我利用龙脉之力为他化解蛇毒,几番经历生死,才护住他一命。看他痊愈后又可以若年少时那般阳光,我知道他为了救我错失了他的一生,不能继承凤家,不能拥有年少时理想的一生。他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也是与皇朝命脉相连背负龙脉的我,若非有他,我的一命尚且可以不计,但皇朝会因我死亡而再度风雨飘摇。” “我欠他的,皇朝也欠他的。因此我想竭尽全力的弥补他,我们至此才一点一点相爱。云鹤是个很好人,纵使身中蛇毒多年,也未因此自我放逐,一直心中温暖阳光,是我与他情深缘浅,在花城我们遇见危险之际.....他也是因为我才最终早逝.....” 凌卓闭上眼眸,掩住了想滚落的眼泪,这些事提起一次便心痛一次,回想起来都是戳进心里的刀子。 待忍住所有情绪,再睁开眼眸,凌卓释然一笑:“皇朝成婚要比瑞霖早,我不过二十岁,感觉自己已经活了半辈子似得,心态都老了。” 第352章 二哥为何肯让位 奕雀皇没有生气,也没有心中不悦,反倒很平静,伸手覆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像在宽慰一个小孩子:“还是第一次听你和凤云鹤的故事,终于知道为何你会对他念念不忘。” 他一直不想她提起后伤心,也怕她再借此心中想起凤云鹤拒绝自己。 但此时,他终于知道,凌卓对凤云鹤的感情,不是不提就可以忘怀的,只有她说出来,她能释怀,能放下,那段过去才真正变成过去。 几人面露不忍,任谁也想不到看着尊贵自持的女帝和她幕后之主之间的波折这般令人痛惜,连奕雀策都抿着唇角,握着酒盏愣神许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气氛有些僵,几人都把目光挪向奕雀皇,不由得目露同情,女帝与幕主如此深情,已是难以赢得过,更何况幕主已逝,与一个那般完美又身死的人争,那是真的争不过。 凌卓抬眸看向奕雀皇,眼中布满不解,这个霸道成性的凤皇今日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 奕雀皇看懂她的困惑,淡然一笑:“一世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听他如此说,凌卓无奈又释然的笑了起来:“你呀...” 若非他一直秉承这种态度,连书信里也没写清楚,也不至于和凤云鹤和离,而后又经历种种.... 凌卓沉默片刻,还是说道:“一世也好,一日也好,哪怕一刻,认真活过,就不后悔。” 奕雀皇愣住,忽然知道她为何没与离鹤上神离开,她自再见到离鹤上神后便解开了心结,从那时起便放下了,放下了与凤云鹤的这一世的痛惜和不舍。 所以,她自决定接受他开始,便是认真的在对自己与她的感情。 而以后也是在认真的打算与他携手与共。 凌卓收起心里的难过,狐疑的看着奕雀皇笑了起来:“你今日怎么这般开心?” 往常可是提也不能提来着。 “你只属于我了,我自然得开心。”奕雀皇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自顾自一饮而尽。 凌卓拦没拦住,只能看他放下酒盏后扬起唇角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三殿下竟然肯主动饮酒了?”坐在桌对面的百里玄玉与叶字秋靠在一起觉得不可思议。 凌卓垂眸看着他空空的杯盏,瞬间明白了离鹤上神到来那次,只怕凤皇他一早就察觉到了,所以才在离鹤上神走后质问自己为何不随离鹤上神走。 凌卓心中五味杂陈,也是那时他终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决定了放弃自己的道吧…… 若是她选择了随离鹤离去,那么凤皇…只怕会就此沉沦再不会相信任何感情…… “傻瓜…”凌卓低喃一声,为自己倒了一盏酒,碰了一下他的空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奕雀皇看着没有阻拦,他知道她明白了他的心思。 待辛辣的酒液顺着口腔滑进肚腹,如火如烧,凌卓大脑有一瞬间的晕眩,而后方稳住心神,看着一旁的酒坛子,凑过去嗅了嗅:“这是什么酒?口感这么差?” “这是梨花白呀,算是很好的酒了。”叶字秋听见自家酒被质疑,立刻辩解。 “这算好酒?”凌卓缓了缓被酒冲到的晕眩感:“这酒口感不好,还易上头,只怕睡一觉明日起来头都要痛了。” 叶字秋略尴尬的轻咳几声:“头痛不是正常么?谁饮酒不头痛?” 凌卓嫌弃的把酒坛推远了些,对门外侍候的阿寿说道:“真正的好酒醉人不自醉,派人去皇朝驻扎所,让潘非鱼把本殿赐他的子酿拿一坛出来,快马送来这里。哦,对了告诉他,不要太小气,本殿以后还会赏他。” 阿寿领命而去。 “既然叶兄不服气,那便让你尝尝子酿,便可知何为好酒。”凌卓给奕雀皇倒了盏茶:“解解酒。” 奕雀皇乖乖喝了,他在皇朝时与皇伊贤二人闲聊时,皇伊贤也提过阿卓酿的酒很不错,他当时没机会喝到,眼下大概可以喝到了。 “次帝殿下还会酿酒?”百里玄玉利落的将梨花白也倒在了一旁的空碗中,等着喝好酒,顺口问道。 “嗯,年少时向宫中的御厨学的,后来闲着无事便精进了些。”凌卓面色恬静的吃着奕雀皇夹给她的饭菜,语气轻松的答道。 “御厨?那还会做饭了?”叶字秋也奇怪的看着凌卓。 凌卓点点头:“年少时宫中饮食简单,做法单一,我便只能亲自动手了,开始时也是做的一塌糊涂,但哥哥不嫌弃,任我自由发挥,于是便逐渐好了很多。” 几人不由的感慨:“可见皇朝的陛下对殿下你是真的很好呀。” 帝王的饮食能随意交给她,足以见得是有多信任。 凌卓点点头,笑容自豪:“哥哥一直很宠我的。” 众人点头。 “我家小弟也是被宠着长大,殿下可不许欺负他。”奕雀策语气淡漠的开口泼冷水。 “二哥,我也是被哥哥宠到大,你家弟弟若是欺负我,我哥哥也不会放过他,不如你试试看,是你护得住弟弟,还是我哥哥护得住妹妹呢?”凌卓听见奕雀策说话下意识便是冷声回怼。 凌卓话说出口,觉得有点仗势欺人。略一思忖,摆出一副烈酒上头有点微醺的姿态,支着下巴,斜睨着奕雀策:“二哥,既然你这么疼爱弟弟,若是你在高位,自是不必忍让我这个皇朝的女帝。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何肯让位?” 她仗着酒桌之上都是他们兄弟,不会将今天的话说出去,因此便将心底疑问给问了出来,这个问题她得不到奕雀策的实话她是无法安心。 那可是皇位,他奕雀策已经做了多年的辅政皇子,虽然未立太子,但继承大统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突然就因为弟弟娶女帝要让位,难保不会自此埋下祸根。 这一点凌卓必须要挖个明白,奕雀皇可以不在意,那是他高位已久不在乎这些凡间的心思计较。 而她要做他的妻子,就必须为他们绑在一起的未来不出任何一点纰漏。 尤其是亲兄弟之间这种防不胜防的关系。 第353章 子酿后劲很大 奕雀策自是看懂她并非真醉,只是借酒说事,看了奕雀皇一眼,见他面色淡然,没阻止凌卓问话,便知得交个实底,他们二人才肯放心接掌高位。 奕雀策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慢轻啜:“没什么,我本身对那位置没什么想法,之所以忍着被父皇耳提面命那么多年也是为了不让这番罪落到小弟身上。其次我们长兄乃是故去的白氏之子,自小也不与我们兄弟亲近,这位置若是我不撑着,便被他得了去,那我与小弟二人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奕雀策神色坦荡:“如今小弟愿意主动接受那个位置,我便乐得自在,能当个闲散亲王,岂不是比什么都好。” 奕雀皇点点头,这一点,哥哥与他所想的一般无二。 凌卓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又问:“长兄?是白皇后之子?为何没听什么人提过。” 奕雀策轻咳两声摆出不想提这人的架势。 赵南毅则是开口道:“大皇子奕雀星比我还要大两三岁,为人比较孤僻,平日里多结交些修仙问道的方士,神神叨叨的,不爱插手朝政。而且与我们自小便不睦,小时候雀皇落水那次,我们便推测多少与他有关,只是没有证据,多年以来甚少与之走动。唉,玄玉,说起来我听闻上个月有案子与大皇子有关?” 百里玄玉正在挑鱼刺,长筷挑开鱼刺丢在一旁,放在口中吃着鱼肉,随口答道:“是,有人报官,说夜晚见大皇子府方向有异象,之后便接连数日有女子失踪。” “可曾查出眉目了?”叶字秋问。 “没,案子有些棘手,没有确切的线索。”百里玄玉说起公事就头疼,摆了摆手:“别提,提起来我就想起遇害人的惨状,这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好好好,不提。”赵南毅笑他瞬间白了脸,把平日最喜欢吃的鱼肉都推去一边。 他看向凌卓,继续问之前未聊完的话题:“次帝殿下…” “叫我阿卓就好。”凌卓打断他的尊称,微笑着说。 “阿卓,拙荆在参加皇后娘娘寿辰宴后回来说,你答应送福宁公主与御霄兰芳前往皇朝进学,那千阁学府也有军事院,不知我能不能有机会去军事院学习一番?”赵南毅满是期待的问。 凌卓很意外:“兄长也愿意去皇朝进学吗?” “如不嫌弃,自是愿意的。”赵南毅回答。 “自是不嫌弃,千阁学府本就志在引导天下人向学。只是,兄长家中和朝中该怎么办?再者军事院涉及皇朝部分军事机密,兄长即便是去,只怕也会被顾及身份而不能如愿获得关于火器的知识。”凌卓坦言分析。 赵南毅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瞒不过你阿卓,我还是对火器比较感兴趣。” “兄长放心,既然我已在瑞霖,必然也会竭力辅佐奕郎建设瑞霖,从教育到军事,我们逐一而行,不会操之过急,但也不会弃而不用。况且,对于火器,其实…我只是提供了一点理论上的支持,若是想更进一步,还需比我懂得更多的来推进。”凌卓说着看向奕雀皇。 看他因听她称呼他奕郎面色微红,而也看懂她眼中的含义,她是想说他看完了现世图书馆里所有书,自是比她一个高中生懂得更多。 奕雀皇点点头:“时机成熟必然会提上日程。” “但与皇朝交流学子之时倒是可以派遣军事院的优秀学子前来瑞霖进修,届时兄长若是感兴趣可以一同旁听。”凌卓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赵南毅不方便去皇朝,但皇朝学子可以趁学习的机会来瑞霖,到时互相交流一下,也是互相学习的途径。 赵南毅端起酒杯,笑着说道:“那便有劳阿卓安排了。” 凌卓也端了酒,还没来得及喝,阿寿在门外回话:“殿下,酒取来了。” 凌卓眼眸一亮,扬声道:“拿进来。” 随即她放下酒杯,对门外吩咐:“换碗。” 见她自己都一副酒虫上脑的样子,众人便很是期待起来。 待侍从给大家换了碗,抱着酒坛拍开封泥一瞬间,一股清冽醇厚的酒香便四溢开来。 待那酒液自黝黑的坛子中一一倒入大家碗里,闻着那甘醇的酒香,都不禁有了几分醉意。 凌卓满意的闻了一下:“我就知道老潘就算携家带口远渡重洋来到瑞霖,也必然不会忘了带我送他的子酿。只怕回去时必然会堵着我门口,非得让我还他十坛才肯罢休。” 叶字秋率先品了一口,立刻被入口柔和的气息所吸引,那股甘醇顺着口腔蔓延到肺腑,而后回味上来甘甜又清爽的火热起来,暖热四肢百骸,通体舒爽。 “好酒,真的是好酒。玉液琼浆也不为过。”叶字秋眼睛都瞪大了,连连赞叹。 其他人见品酒的行家叶字秋都说好,便纷纷尝了一口。 顿时便又忍不住接着饮了下去。 凌卓提醒:“不要喝的太急,子酿后劲很大…” 她话还未说完,叶字秋已经趴在桌案上昏睡了过去。 “他酒量这么浅吗?”凌卓哑然失笑,看他对酒甚为了解的样子还以为他多能喝呢。 “没错,不能喝但又爱喝说的便是他了。”奕雀皇摇了摇头,还是夸了一句:“确实是好酒,天上亦是难寻的好酒,也就只有你才能酿的出来这般滋味的酒。” 凌卓听他提及天界便瞬间了悟,他的意思是她是并蒂莲,因此酿酒属于隐藏的极品天赋技能。 待众人意犹未尽的享用完一坛酒,才宾主尽欢的结束了宴席。 凌卓想回皇朝驻扎所,但奕雀皇不肯让她走,借着酒劲抱着她撒娇硬是把她哄去了三皇子府。 待他们二人马车离去,赵南毅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刚刚雀皇那小子在跟女帝撒娇吗?我是喝多了还是老糊涂了?” 奕雀策也没少喝,靠在百里玄玉肩膀上,努力睁着眼皮:“啊?小弟会撒娇?天方夜谭…” 第354章 何止撒娇 百里玄玉不贪酒,算是稍微还有些理智的,订正他们的话:“何止是撒娇,三殿下大概是想真的醉了……” 只有他看得出来,奕雀皇七分醉意三分理智,他是真的爱那女帝,才肯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做自己。 待回到三皇子府。 凌卓扶着奕雀皇进了寝室,让侍从伺候他梳洗更换衣袍,她自己则是去一旁后厢房沐浴。 这点子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虽是久未喝酒是有点上头,但还不至于失去清醒。 待她梳洗后回到寝殿,便见奕雀皇一袭白色衣袍正坐在一旁床前等她。 “咦?你怎么起来了?”凌卓奇怪刚刚还醉酒躺床上的人还能爬起来。 奕雀皇却是起身走上前来,弯腰便把她公主抱似的拦腰抱起:“你的酒,醉不倒本君。” “怎么?刚刚都是装的?”凌卓听他自称本君便知他如今是凤皇的性子,便轻拍了下他胸口。 “没装,想要你也是真的。”奕雀皇说着便堵住凌卓的唇,大步走向床边,把她放下,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与她十指相扣。 凌卓被他忽如其来的亲密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还是遵从本心的伸手把他脖颈揽下来,让亲吻更深一些,纤细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滑至他肌肉紧实的肩膀。 感受到她的回应,奕雀皇的欲火瞬间被点燃,但又怕弄疼她,努力克制着,让动作尽量的温柔,轻轻的与她交融在一起。 凌卓察觉到他的举动,笑着亲着他的额心和脸颊,算是对他的赞赏。 奕雀皇眼眸微亮,便更是温柔缱绻一些。 他的容貌继承于温婉贤淑的安皇后,没有凤皇那般凌厉的气势时,俊美无双的容貌才和柔和的眼神匹配上,整个人若温润的玉石,透着无尽的浓情蜜意。 闻着彼此身上残存的酒气,十指相扣时似有着神魂的契合。 奕雀皇微微睁开眼眸,与凌卓对视,含住她的唇,将她拥进怀里,虽没有肆意的占有,但却感觉她的回应时身心愉悦。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般滋味…… 待凌卓昏昏沉沉的睡去,奕雀皇看着枕着自己肩膀的她的睡颜,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心,待那莲花印记流光般浮现,他伸出手指覆在莲花印记上,轻轻拂去印记上若隐若现的伤痕,便见凌卓一头银发缓缓化成青丝。 她因命悬一线而造成的凡人心魄受损,才露出神魂的一角,才令青丝化作了神魂所拥有的银发。 奕雀皇忍下术法反噬带来的气血上涌,将凌卓搂紧怀中,在她下意识抱住他时,方闭上眼眸沉沉睡去。 翌日,凌卓醒来时,奕雀皇已经去上朝了。 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昨夜凤皇都乖乖的,今日醒来倒是格外的神清气爽。 待唤了籽月梳洗,籽月与小侍女们手上忙碌不停,但目光一直惊讶的悄悄扫着凌卓,让她迷惑不解:“怎么了?” “殿下…您…您的头发…”籽月斟酌着开口:“一夜之间化作青丝了。” 凌卓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挑起一缕,乌黑的发丝在她指间丝丝缕缕落下:“咦?怎么回事?” “殿下许是心里有了我们三殿下,就不那么难过了。”籽月对凌卓这头银发的来历略有所知,于是手执了梳子上前来,笑着帮她梳理。 凌卓浅浅一笑,没拒绝这个解释。 青丝或银发,她都不太在意,至于为何一夜间恢复,大抵是凤皇做的。 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总归是一份心意。 凌卓未等到奕雀皇回府便先一步离开回了皇朝驻扎所处理政务。 潘非鱼袖着手正在正堂廊下溜达,一见凌卓便奇怪的问:“殿下这是要去哪,还将银发染成了黑色?” 凌卓倒是自然的回答:“没染。” “没染?那为何银发还能化成青丝?”潘非鱼更是奇怪凑近了点发现确实没染,那青丝一如曾经一般如缎似瀑。 “大概是心情好,就变回来了。”凌卓勉强找了个解释。 潘非鱼倒是很赞同:“这些日子殿下心情确实好了许多,自从云鹤兄离世,殿下纵使在笑都是勉强。看来,三殿下正慢慢走进殿下心里。” 凌卓闻言心中一动,忽然明白过来,是奕雀皇想让她彻底放下过去,放下凤云鹤,为她化回了青丝,让她重新开始。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如此一来,只怕他动用术法又遭到了反噬…… “老潘,召集各位臣公商议下两国交流方案的细节,另外,本殿有事与你单独商议。”凌卓暂且放下对奕雀皇的担心,以政务为重。 凌卓与众人在政事厅逐一审核敲定一些交流细节,她坐在上方正位,看着手中卷册,做总结:“昨日的几种方案梳理后,今日还需继续推敲一下利弊,将可能会发生的一切状况都要想到列出来。” “之前千阁学府初次开学迎新,便是准备工作和预案不够充分,导致真正实施起来会手忙脚乱。虽是都一一解决了,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本殿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因此还需各位多费心,这次是两国之间第一次文化思想的往来合作,不容有失。” 听凌卓语气沉稳严肃,众人便正色应答:“臣遵旨。” 凌卓点点头:“后日便是瑞霖的节假,本殿思量过,诸位臣公在瑞霖的公务安排是按皇朝的还是瑞霖的。” “皇朝日常休沐日每月四日,全年大小假期十三天。银饷这些年随着国库逐渐收支平衡到如今富裕,也是每年都在上调。” “各位臣公远离亲朋好友和故土,在瑞霖为皇朝做事,皇朝必然不能亏待大家,因此,自今日起,各位的银饷上调一倍,且节假日与瑞霖同期,以便在工作上往来方便。另外,之后会分配对接瑞霖和皇朝各项交流任务的专事小组,按能力需求在各小组任职,任务出众完成会有相应的封赏。这部分由本殿私库发放。还请各位臣公竭尽所能,发挥自己的能力。” “还有,在瑞霖驻扎的使节为方便工作安排,取消三年归乡的条例。但如果有希望回皇朝发展的可以提前一年向本殿申请调任。如无申请,便默认在瑞霖一直驻守。还望各位臣公理解,此次两国邦交文化交流是百年大计,并非一朝一夕可完成,希望各位臣公能能踏实在瑞霖协助本殿,如无意外情况,年过四十五者方可申请回返皇朝告老还乡。” 第355章 夫妻秘事 “皇朝会为各位臣公重新分配安排住宅,如有需要和特殊情况,可以向潘大人申请和告知。” 凌卓缓缓起身,面带笑意:“今日便到这里,后日便是瑞霖的祥冬节,各位可以休沐,自行安排,各位臣公节日愉快。” 听罢次帝井井有条的安排,众人起身齐齐躬身一礼,心潮澎湃,脸上难掩喜色。 殿下今日所言这可是对大家实打实的恩赏和实惠,谁人出门在外不是为了挣些辛苦钱,纵使以国为先的称呼是光荣,但如此给到踏实贴心的回报,更是让人心中妥帖。 自此写信回家中也是一份难得的殊荣,这可比在皇朝境内为官还有盼头了,以后回返皇朝,有跟随次帝实现两国文化邦交的这份经历做保障,那么日后也是前途无量。 若是一直追随殿下留在瑞霖,以殿下的脾气和做事风格,也必然不会亏待大家。 众人心中充满干劲,纷纷喜笑颜开的讨论着散去做事。 凌卓则是坐下来喝了盏茶,看向留下来等着议事的潘非鱼,略作踌躇便开口道:“老潘,本殿想让你家娘子重新出山,为本殿发展发展商业。” “啊?”潘非鱼没料到女帝留他是为了明月,面带惊讶。 看他表情,凌卓便知明月根本没和他说她们二人的盘算。 心念一动,于是便问:“你们夫妻二人最近有什么矛盾吗?” 潘非鱼被猜中心思,本是平静的面容立刻苦了几分:“臣自到瑞霖便在独守书房。” “嗯?”凌卓没明白是何含义。 “明月不许臣接近她和孩子。”潘非鱼苦恼的扶额。 “为什么?”凌卓很奇怪,两个人孩子都一岁多了怎么还分居了。 潘非鱼面色难看起来,支支吾吾许久才说:之前……在海湾城时,我们参加城主的宴饮…后面安排了些舞姬斟茶倒酒…” 凌卓闻言脸色阴沉下来:“你与那些舞姬…” “臣…臣喝多了…所以…”潘非鱼面色涨红嗫嚅道,他确实喝的有些多,等醒来才发现自己留宿在城主府厢房,身边还有个浑身赤裸的女子。 凌卓听罢,怒不可遏,指着潘非鱼,气的手直抖,拍案而起:“潘非鱼,我将明月交给你,便是看你心悦于她,想你能好好待她,我知道你们这个世界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可…辰颐才一岁,你就…怎么着?是不是准备以后也纳上几房妾室才能全了你这使臣首领的威风!” 潘非鱼大气不敢出,凌卓平日里为人亲和,没什么架子,但生起气来那也是气势逼人的很,尤其是他潘非鱼有错在先。 说起来潘非鱼觉得自己也委屈,明月自成婚以来一直便是说一不二,待有孕后便更是不愿与他多亲近。 他是忍得住寂寞,扛得住诱惑,但在海湾城那次,他是真的喝的有点多,虽然还有一丝清明,知道那是个舞姬不该有何意想,但他在那城主的言语诱惑调侃下愣是没能保住这最后防线。 “明月是如何得知的?”凌卓冷声质问,这种事他在城主府做了也就做了,怎么还能捅到明月那里。 “……城主第二日将人送到了臣与明月的住所,说臣既然喜欢就送给臣为妾…所以…”所以明月才知道了,也因此他们开始面和心不和,明月彻底把他撵出了卧房。 凌卓追问:“那舞姬人呢?” “臣只是一时糊涂,但哪敢把人留下让明月糟心,直接回绝了那城主让其把人带了回去。”潘非鱼欲哭无泪,他是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凌卓坐下来冷静许多,蹙眉回想起即便是瑞霖宫宴,也会在后半段有些舞姬和衣衫轻薄的女子随侍那些官员身旁伺候酒水,而那些官员也多半碍着君王面前才略显规矩,但若是非宫宴的私下宴饮,只怕这种行为已经是酒桌上的常态。 “以往皇朝朝堂纪律严明,自凤家与夙家为例都是谨守君子之礼,对这些嗤之以鼻,才能保证官场风气一直是守礼守规。如今进了瑞霖这趟浑水,自上而下都是如此奢靡腐败的作风,难免便会被腐化。” “老潘,你也好,下方官员也好。此前种种,本殿不与你们计较,自今日起,若是与瑞霖官方交流时有腐败,收受贿赂和有伤风化之事,便斩首示众。别怪本殿不顾念旧情,瑞霖自会有瑞霖的人去肃清,但本殿的人,必须在泥潭之中也能做个君子,清清白白,本殿可以为你们提供丰厚的恩赏,但绝对不允许你们堕落,失去了身着这一身官服的资格。”凌卓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气。 “至于明月,她何时愿意原谅你全看她自己,你何做自然如何表现才能挽回她,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凌卓看着垂着头听训的潘非鱼:“你官路一直都很顺畅,本殿与陛下都宠着你顺着你,让你在与瑞霖官场交流时连这点警醒都没了。老潘,你最好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自己为官的初心!” 凌卓站起身:“今日便到这吧,本想聊聊明月为官之事,如今看来也不必与你商议,明月的事便该由她自己做主。你还是好好反思自己吧。” 凌卓说罢便抬脚离开。 潘非鱼被她训导后,羞愧难当。之前因这次事情,他与明月争吵数次,一直心中憋着一股气,觉得明月管的太多,占有欲太强,在明月那里自己始终抬不起头似的。 他无父无母,明月家却是家大业大,虽是考了状元娶了她,可总觉得自己矮她一头,这些年觉得被说被管都是憋屈。 这也是他那借着醉酒接受了城主安排的舞姬的根本原因,他就想看看自己在明月心里是否还重要,是否还有位置。 可这么多天以来,明月在人前装作与他如往常一般说话相处,但私下却是对他冷脸以对。 而凌卓今日一番话算是彻底给了他当头一棒,把他敲醒了,他考状元为官不就是为了娶明月吗? 如今明月到手了,他就开始被自己的官名官威所迷失了心,在明月面前也逐渐开始显摆自己,想让明月崇拜他,依赖他。 潘非鱼支着发痛的额头,明月嫁他那日,解开盖头时的娇美面容宛如还在眼前,怀孕时的辛苦和生产时的痛呼…… 潘非鱼心潮翻涌,骤然起身,大步向驻扎所门外走去,有官员行礼询问他也不理,逐渐小跑起来,而后奔出驻扎所大门,奔向潘府。 第356章 你这是做什么 凌卓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叹了口气,在这物欲横流的瑞霖,又有几人能扛得住诱惑,为自己所爱坚守己身呢? 连老潘这么傲气的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更何况一直在沉浸在瑞霖的奕雀皇。 凌卓想起他们几个好友相聚时,看着还算规矩,但难保不是因为她在场而不方便而已。 只是奕雀皇是因她强制索要才知道了男女情事,虽然是他第一次,但在这之前是否和人亲密过也无从可知。 而潘非鱼身着皇朝官服,玄色赤红的宽袍大袖一路跑回潘府,在这冬季,愣是跑的满头大汗,看见后院带着儿子晒太阳的明月,便眼神一亮。 明月背着身,经侍女提醒后方回身看向这出门去驻扎所却突然跑回来的人,蹙起秀眉正想问他发生何事。 潘非鱼大步走过来,弯腰半蹲,而后一把将明月扛在肩上,转身就向卧房走,任明月回过神来一阵拳打脚踢,他不管不顾的向侍女甩下看好小公子的话,而后便一路扛着明月进了卧房。 一进门,潘非鱼用脚带上门,一只手解下官帽丢在一边,而后褪去宽大的外袍,仅剩窄袖束腰的长衫。 将明月放在床上而后便利落的上床,没有强制行事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跪在明月面前。 本是一脸愤怒准备拼命抵抗的明月被他举动弄到一愣,愕然的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能这么轻易跪她这个妻子? 潘非鱼虽是跪着,但身形笔直,两手放在膝盖上,神色认真郑重:“西贝明月,是我潘非鱼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任你处罚。我考取状元,入朝为官娶你为妻,是我的初心。幸得你看重,我达成所愿。是我飘飘然,在为官路上越走越远,忘了自己的初心,对你颐指气使,是我对不住你。” 他说着便拜了下去,明月立刻跳下床避开,咬着嘴唇没吱声。 潘非鱼却没起身,而是挪向她的方向,抬首与她四目相对,立掌起誓:“我,潘非鱼,往后余生身心唯西贝明月一人。绝不会为官场沉溺所污染心智。自此立誓,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明月上前按住他的手,面色复杂的责怪:“立这种毒誓做什么?你不得好死不还是得我和辰颐替你收尸。” 潘非鱼却是面带恳求,上前拽着她衣袖摇了摇:“我知自己错了,真的。再给一次机会吧?” 明月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强忍了许久才说道:“看你表现。” 潘非鱼终是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翻身倒在床上,呈大字型躺着:“久违了,床兄,小弟睡了好久软榻,腰都快断了。” 明月见他一瞬间便没了正形,哭笑不得,嫌弃的拍他:“赶紧下去,身上衣袍都没换,脏死了!” “好好好,那我晚上再来和床兄叙旧,只是,娘子你…”他伸手一拽,把明月拽进怀中,吻着她,语气低沉:“我好想你…” 明月闻言心软下来,这些时日一直冷战,她也是身心皆受折磨,对潘非鱼,她嫁之前一直觉得感情不那么深刻,远比不上阿卓与夙歌那般刻骨铭心。 可随着日渐相处,她便慢慢习惯了潘非鱼的人前正经人后没个正形的油嘴滑舌又小意温存,没事便爱腻在她身边,赶也赶不走。 直到他慢慢为官事务繁忙,经常在外应酬,而明月身怀有孕,又生产带孩子,没有婆母的帮助,自己难免辛苦许多,如此一来二人的争吵开始慢慢频繁,逐渐心中有了隔阂。 再到瑞霖这次事件,算是二人彻底闹掰的引子。 明月身为皇朝女子,夫君三妻四妾乃是自小默认的寻常事,对此她也见惯了自己父亲和哥哥家中那些妻妾都共存的生活状态。 潘非鱼若真是提议纳妾,明月自问也是可以接受,毕竟这也是她自小生活环境中的正常事。 但潘非鱼一直没有纳妾的意思,明月已经习惯了被他宠着惯着,气势上也压着他,没想过也没有太过关心他的感情,尤其是身怀有孕开始更是精力不济,待生产后便更是一门心思都在儿子身上,把潘非鱼推的远远的。 这次被钻了空子,虽然明月不愿意承认,但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对潘非鱼太不上心,也太不关心。比起潘非鱼对她的感情,她觉得自己对他更多的是习惯。 只是这个习惯在这次事件后让明月真正看清自己其实已经爱上潘非鱼,她得知他与别的女子发生关系心如刀绞,但也因此她更加无法原谅他。 可如今,他认错了,也承诺此生只有她。 明月虽不如凌卓当年因夙歌的狐裘被人碰就嫌脏不要的洁癖心理,但到底是觉得心里还是不舒服。 只是儿子都有了,和离这种事也就凌卓敢说敢做,放在她身上,还是只能忍下,毕竟在这个世界,这是男人出门应酬的常事,往日没有,那也是因为在皇朝礼教森严。 但在瑞霖…… “明月,今日是殿下留我说话,我没办法才让她知道了…你放心,殿下已经下旨,此后皇朝官员在瑞霖必须克己复礼,不许腐败同流合污,否则无乱官职大小斩首示众。有阿卓在,你放心。我潘非鱼说到做到是绝对不会再越雷池半步。”潘非鱼低头见明月神色复杂不肯松口,便说出了凌卓的旨意来安她的心。 闻言,明月终是忍不住长叹,还是得阿卓出面,才能彻底断绝这种风气,让她们这些官员家眷把心放回肚子里。 明月终是松口:“此事到此为止,你我二人重新来过,愿你能谨守誓言,否则我必然也给你一道和离书。” 潘非鱼心中大定,而后又是欲哭无泪,明月可真的是凌卓的好闺蜜,连给和离书这事,也是一样的干脆就摆出了态度。 “好好好,夫人能原谅就是再好不过了。”潘非鱼感激涕零的起身把明月搂进怀里。 明月推了一把没推开,便只得由他又吻下来,许久未亲近,二人便抑制不住心底的思念,情不自禁的陷入了情欲之中。 第357章 银发化青丝 皇朝驻扎所。 凌卓回到自己的别院,自从到达天启城,她在别院就没住过两日,都被奕雀皇连哄带劝的骗去三皇子府。 今日她因着潘非鱼的事,迁怒于瑞霖官场腐败不堪,连奕雀皇也不想见,继而直接回了别院,告诉籽月,这几日她哪也不去,闭门谢客。 籽月见她神色沉郁,便悄悄传话给籽阳,让他想办法给三殿下提个醒,女帝生气了。 奕雀皇自宫中当值回府,没见到凌卓,便知她回去了,于是便去礼部又与官员商议了下皇朝的初步方案,只是礼部主事不在,下方官员也一知半解,只会阿谀奉承,给了两日时间倒是毫无进展。虽然面色如常的淡然但他心中是烦闷不已。 继而又听籽阳传话说次帝殿下心情不好,在自己别院闭门谢客,便知她也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于是奕雀皇没有去打扰凌卓,彼此安静了两日,直到祥冬节一早,才来了凌卓的别院,在垂花厅等了许久,凌卓裹着狐裘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上前牵着她的手,不免皱眉:“怎么这么凉?” “天气冷。”凌卓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觉得身上也暖和许多,人也有了些许精神。 奕雀皇把她两只手都握在手心里,帮她捂着,语气温和的商量:“之前与你约好了去别院来着,今日特意来接你。本想叫上二哥他们,但前两日听说你心情不好,那便不让他们一起了。还是我们两人去,好不好?” 凌卓回想到自己心情不好的缘由,念及这两日潘非鱼正经许多,看来明月已经与他重归于好,因此也不便打扰他们,趁着休沐,他们一家三口大抵也是能好好团聚下。 于是点点头:“嗯,好。” 奕雀皇见她答应,便笑了起来,伸手拂开她脸颊上的发丝:“还是青丝看着人亲和一些,那般银发总是疏离的很。” 凌卓这才回想起来大概是他又用了术法为她将银发化为青丝,一时间心潮翻涌,上前扑进他怀中,抱着他的腰:“不过是银发,我已经习惯了,你何至于再承受反噬…” 奕雀皇被她扑进怀里,微怔一下便抱紧她:“我想和你一起到白头,总归得起点一致才好。” 凌卓收紧手臂,她猜想的没错,他是想让她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许久,凌卓终是开口:“我接到了哥哥的信,允许瑞霖遣使至盛都,递交婚书,结两国鸿蒙之约。” 其实,收到信已经好几日了,她都在踌躇问自己瑞霖这个烂摊子这么难搞,自己到底要不要嫁给他。 成婚之事关联两国,她必须慎之又慎。 今日她终于明白,自己在他身边才能真正踏实。于是便不再躲避,勇敢面对。 奕雀皇唇角勾起笑意,他与皇朝帝王谋划之内的事,如今终于可以开始正式步入流程。 之前立誓三年为期,如今剩下不到一年半,还需再快点了。 南山别院。 奕雀皇屏退左右,牵着凌卓缓走在落满积雪的红梅树下,看着温泉池水蒸腾的雾气。 被雪压弯枝头的红梅支撑不住重量向下一弯,便落下层层积雪混着碎散开的红梅花瓣落进温泉水中,积雪瞬间化作虚无,仅留红艳的花瓣顺流而去。 奕雀皇握紧凌卓的手询问:“前两日听说你心情不好,怎么了?遇见何事?” 凌卓抱着奕雀皇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边,依偎而行,将潘非鱼与明月之事粗略讲了一二。 奕雀皇闻言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凌卓抬头看他神色:“瑞霖官场一直如此,连你也认为正常吗?” 奕雀皇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披风把她包起来:“自我到瑞霖所见所闻确实如此。之前我认为这是人之常情,但到皇朝后发觉皇朝并没有,我才认识到原来是瑞霖官场腐败。” “那么你?…”凌卓想问你有没有与他们一样,但还是没明说。 她虽没说,但奕雀皇心知肚明她这两天都在烦闷什么,于是说道:“自是曾有官员安排,但嫌烦,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在我面前这般。海湾城那次宴饮,你离席后,我便跟了出去,所以那城主才…原是我不对,若是我能提前严令禁止,潘非鱼大抵……” 凌卓伸手放在他唇上止住他自责:“这与你无关,个人心智不坚才会被蛊惑。老潘经此一事必然能成长起来,也因此我们才要把瑞霖官场整治好,从根源上断绝这些不良风气。还有…我闭门谢客不是对你不满,只是心中憋闷而已。” 奕雀皇握住她的手,把她抱进怀里:“这些时日与朝中打交道,我才知道瑞霖官场到底有多陈腐。见你与皇朝官员上令下达都是井井有条,我还曾想瑞霖比不过这般通畅但也不会太闭塞,直到真正见识过才知道,他们多是四处推诿责任不干实事,又打压年轻人,导致官场一片乌烟瘴气。” 凌卓闻着他身上的岩草味道,宽慰:“早些年皇朝也是如此,被多方势力把持。哥哥也是用了许久才能真正彻底掌控朝野。不要与底层官员计较,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不如从掌控他们各个阵营的世家下手。说起来,如果我们用火器压制,倒是可以解决如今困境,只是强制手段不能化解根本问题,瑞霖如今派系众多,分不清敌我之前只能先隐忍一些。” 奕雀皇点点头:“火器确实可以碾压当前政局,但也因此不能用,若是导致他们结成同盟合力对抗我们,那么伤亡太大。一切只能缓缓图之。待你我成婚后,那些世家女眷之间的往来还是得交给你烦心了。” 凌卓想起那魏国公夫人,和受委屈的安皇后,不禁叹气后无奈一笑:“这后宅妇人只怕处理起来远比前朝更麻烦,只不过我不是在瑞霖长大,又有个女帝的身份,料她们不敢造次就是了。” 奕雀皇吻了下她额头:“你尽管放手去做,前朝有我。” 第358章 太多黑历史 凌卓头靠在他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便踏实下来。抬头看向奕雀皇:“有机会我们去海上捕猎海妖好不好?我看书中描述瑞霖海岸的海妖要比皇朝的丰富许多,还有海龙。” 奕雀皇闻言眼眸中都盛满笑意:“就知道你早晚会有此意,此处临近博洋港,我备好了猎妖船,待到四五月气温暖和一些,我们便可以前去。” “真哒?那海妖们会不会察觉到我们就开溜了呀?”凌卓想起来瑞霖时,航线上可是一帆风顺的很。 “高阶的会察觉到我们,低阶的不会,没关系,用宫铃遮蔽下神魂之力便好。”奕雀皇说道。 他略一思忖又说到:“你可还记得我们与二哥他们宴饮时,百里玄玉提到的最近的案子。” “嗯?”凌卓不解他为何忽然提起:“是与大皇子府异象以及外城女子失踪的案子吗?” 奕雀皇点点头:“我动用神力时无意察觉到有人在天启城在修炼邪术。” 凌卓立刻紧张起来,眉头蹙起:“是与之前御霄家的神秘人有关吗?” 自那日皇后生辰宴后,御霄家竟然还没有任何动静,虽然御霄兰芳被皇后认作义女确实足以让御霄家有了风光,但他们的目的可是奕雀皇,没有达成目的,总是会重新筹谋。 奕雀皇摇了摇头,亦是神色冷了几分:“是两波势力,御霄家那神秘人带着不属于十二重天的气息。而天启城这支则是有些棘手,这是十二重天消失了三千年的邪术气息。若非本君为你修复凡人心魄之际,正好遇上那一丝邪术的波动,否则都无法察觉到。” 凌卓伸手覆在他脸颊上,捂着他微凉的脸颊:“凤皇,凡间瑞霖也好,神界十二重天和上三界也罢,如今连妖魔也想来掺合,这次历劫随着我们在一起好像难度加深了不少呀?” 奕雀皇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已经是地狱级难度了。” 凌卓眉毛一挑,而后笑起来:“你不要告诉我,你在现世还打游戏。” 奕雀皇凑到她耳边:“那你猜猜,君度是谁?” 凌卓一愣,惊讶的看向他,温暖的唇擦过他的脸颊,不禁都红了脸,带着不可置信的问:“我的游戏好友君度哥哥是你?” 奕雀皇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她额发:“乖。” 凌卓倒吸一口冷气,怯生生的问:“那……我…逃学打游戏……” “我一直跟着你。”奕雀皇弹了下她额头:“包括你被罚站。” 凌卓撩起他的大氅,把自己藏了进去,妈呀,自己在现世那些年都干了什么? 这家伙竟然都知道。 奕雀皇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把自己从头到脚裹成粽子,像极了她小时候犯错就把自己裹在窗帘里,这般藏法与掩耳盗铃无异。 “好啦,出来吧,我都习惯了。”奕雀皇把凌卓从大氅里放出来。 “你怎么能都知道呀?!我在你这一点形象也没有了!”凌卓泪眼汪汪的控诉。 “别担心,你在皇朝这么多年真的成长许多,不是那时贪玩爱闹的小孩子了,如今你能独当一面,远比我想象中做得更好。”奕雀皇难得的夸奖。 “真的?”凌卓被他拉进怀里,依旧有些没底气:“你知道我太多黑历史了。” “所以我不嫌弃你,是真的不嫌弃。”奕雀皇唇角勾起笑意。 凌卓委屈巴巴的吐槽:“我宁可你都忘了,只记得我光辉形象。” 奕雀皇想了想:“可以考虑。” “嗯?你还真的想忘了?那可不行,你如果把我忘了,我在瑞霖还有什么意义。”凌卓郁闷得很,不满的嘟着嘴。 她自己都没发觉开始在他面前会忍不住下意识就撒娇。 “怎么可能忘掉你,在现世那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在你身边。”奕雀皇难得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还记得你父母不在家,而家里又停电的时候吗?” 凌卓回忆起自己独自一人在家,那天正好下了大雨,电闪雷鸣,因为害怕的把灯全打开,但却因为电卡没费突然停电,被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独自哭哭唧唧的情景。 “我记得,那时正好是夏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雷声特别响,因为停电,房间里很快便热了起来,我找不到蜡烛,也没有手电筒,手机的电也不多,一个人在床上缩着,怕的要死,又不敢一个人出门去住酒店。”凌卓回忆起自己初中时那段深刻的记忆。 “那时我就在你楼下,听见你念叨着各路神明保佑小女子之类的话,后来便开始天马行空嘀咕,如果有个白马王子突然出现就好了,长得帅的可以考虑以身相许。”奕雀皇眸光清浅的笑意,说着往事打趣她。 凌卓顿时面色大囧:“你也在?你都听到了?” “是啊,本君看你实在可怜,便到你身边,怕吓到你没敢现身,只是用结界隔开雷雨声,让温度凉爽一些,等你睡着了才离开。”奕雀皇笑着说道。 “呀,难怪,当时我说怎么忽然间就没有了雷雨声,房间也凉快许多,我不知不觉蒙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凌卓恍悟:“原来是你。如果我早知道身边有个你,是不是能省很多麻烦?” 奕雀皇无奈摇头:“不要想让本君帮你考试作弊。” 凌卓立刻无语:“你还真是了解我。” “这是必然。”奕雀皇松开她,牵着她的手向两人居住的院落走,边走边说:“自从到瑞霖,你也没吃过几顿合胃口的饭菜吧?曾经陪你时,我见过你爸爸妈妈做饭,如今正好有机会做给你吃。” 凌卓闻言,心中感动,曾经没有觉察过的一切,都被凤皇悄悄记在心中,如今自然流露而出就想对她好,想让她开心,这份心意,真是纯净又细腻,让她无法拒绝。 待吃到久违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糖醋排骨,辣炒土豆丝,清蒸鱼,蛋花汤。 凌卓简直要泪流满面,异世这么多年,都是她在向周围的人一遍一遍做自己喜欢的菜,告诉他们这是现世的味道,也是想让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那个世界。 但从未想过,有在这个世界长大的人,有一日他会为自己亲手做出一桌子饭菜,和爸爸妈妈所做的饭菜一样的味道。 第359章 这是双修 “怎么样?味道一样吗?”奕雀皇问。 小厨房只有他们二人,他着了一身天青色长袍,为做饭方便用攀膊将宽袖笼起,整个人温润又干练,拿了棉帕擦了擦手,理了理衣袍,方坐到凌卓身边,看她闷头吃饭,:“本君没有尝过,不知道味道像不像你爸爸妈妈做的……” “不像…”凌卓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鼻音,努力吃着饭,也不顾什么形象。 奕雀皇叹息一声:“果然,还是差一些…” 还未等他说完,凌卓放下碗上前来抱着他脖颈:“你做的是你的味道,不像任何人,是属于你给我的味道。” 奕雀皇微怔后抱住她,眉眼弯弯:“你喜欢就好。” “嗯,我喜欢。并且还想以后经常能吃到你做的饭好不好?”凌卓趁势坐在他怀中撒娇。 “好。”奕雀皇温香软玉入怀,见她开心,便也十分欣喜,爽快的答应。 “那你还会做什么,是现世才有的?真的好久好久没有人和我分享有关现世的事了。”凌卓吻了下他唇瓣,抬眸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期待。 “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奕雀皇唇角上扬,颇为自信的环住她的腰肢。 “比如说呢?”凌卓好奇。 “比如画画,比如打篮球…”奕雀皇如数家珍。 “等等,打篮球?”凌卓灵光一闪,眼神一亮:“是你?!我是不是见过你?就在…就在我家小区的篮球场?我从那里路过,被球砸到了头,是你把我送到医务室的。凤皇是银色长发,你当时跑过来查看我伤情时是黑色短发,穿着蓝色球衣,导致我在梦中见你时压根没多想。” 奕雀皇闻言不禁有些脸红:“本君…我…我只是…只是想出现一下,控制好了力度…应该不会伤到你。” 凌卓眯起眼,打量着奕雀皇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不看她,捧着他脸颊:“说吧,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对我心里有点想法?” 奕雀皇否定:“没有,只是……本君也不知道,只是看你路过,就想…就想让你看见我。仅此而已。” 好嘛,他这是完全不懂自己想法呀。 “唉,好可惜,亏我当时还在心里感叹这么帅的男孩子就只见过一面,后来怎么也遇不到了,后悔没留个微信来着。”凌卓颇为惆怅的调侃。 便见奕雀皇唇角抑制不住的微笑,被夸了很高兴。 他是怎么做到又纯情又霸道的? 凌卓啼笑皆非,上前搂着奕雀皇,下巴搁在他肩头:“原来在现世,你也早就在我生命中了。” 奕雀皇把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别院的卧房,边走边说道:“后悔了,没有早些面对自己的心,才如此一波三折。” 凌卓双手环着他脖颈,看着他英俊的脸颊:“如今也不晚,你我都还在。” 说罢,主动凑上去吻住他的唇,与他唇瓣辗转缠绵。 奕雀皇在男女之事上的霸道肆虐源自于凌卓第一次的不良影响,但自凌卓示弱扳正后,便越发温柔起来。 在被他轻柔的放在床上后,凌卓伸手与他十指相扣,眼神中带着几分痴迷眷恋:“凤皇…” 她伸手揽下他脖颈,与他唇齿相依。 奕雀皇察觉到她的爱意,心中热血沸腾起来,加深了吻,伸手褪下了衣袍。 整个别院位于温泉之上,因此室内温度适宜,褪下衣袍反而少了燥热感,两人肌肤相亲,缠绵悱恻。 “什么时候才学会说爱我?”凌卓喘息之余,打趣奕雀皇。 奕雀皇挺身而上,在她耳边语气低沉带着喘息:“现在…我爱你。” 凌卓搂住他脖颈,抑制不住的娇喘:“凤皇,我喜欢你说爱我。” “我爱你,每天都说给你听。”奕雀皇抱紧她,索取着与她一同跃上云端释放对彼此的爱。 奕雀皇起身把凌卓抱起来走进后殿的温泉池中,不想再放开她,吻住她的唇一同沉浸在水中。 凌卓在水下微微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他认真的闭着眼睛亲吻逐渐热烈,但并没有感到呼吸困难,凌卓隐约看到在他们二人身上浮现起一白色的光芒,似一层羽翼将二人围拢起来,明明并无实质,却似如影随形。 凌卓好奇的伸手触碰,手指却被光芒包裹,没有任何触觉。 奕雀皇见她分心,便轻轻咬了下她嘴唇,知她觉得神奇,于是眯起眼眸,白光落进他眼眸中,他伸手一划,白光凝结成了实质的凤羽,在水中随着水波漾开,丝丝缕缕的莹白色环绕着凌卓,将她体内的并蒂莲牵引而出,红色流光的并蒂莲在水中被凤羽包裹起来,相映生辉。 “为何没有被术法反噬?”凌卓伸手去触摸那流光溢彩的凤羽。 奕雀皇凑到她耳边,语气柔和低语:“这是双修,不算使用术法,是提升自身神魂修为之举。” 双修?凌卓瞬间脸颊滚烫,他们二人此时在水里未着寸缕,身体相互依偎在一起,与他们相互环绕的神魂一般。 “此前你我都因术法反噬多少受了些伤,如今在一起双修便能弥补,精进一些修为。”奕雀皇神色温柔,把凌卓揽进怀中。 凌卓背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寒冬之中如若暖阳,将身心熨烫的妥帖舒服,身体深处的酷寒被一点点驱离。 奕雀皇化作了凤皇的模样,伸手点在凌卓额心,让她也化出神魂的本体,那是曾在凌卓噬魂时出现过一次的本体。 凌卓在他触碰额心时便只觉得四肢百骸如若入定一般再不能动弹,但瞬息之后,再睁开眼帘,便似身心轻盈许多,而那一头青丝又化成银发,在水中与凤皇的银发丝丝缕缕交缠。 凌卓看着自己手心,那里有着淡淡的荧光,随着凤羽与并蒂莲交融,在她手心也缓缓旋转而出一朵莲花,很小,但是浅蓝色略有些透明。 “这是什么?”凌卓欣喜的将掌心莲花托浮给凤皇看。 第360章 神魂吸引 凤皇垂眸看着她粉嫩的掌心托着的莲花,优美而舒展,有一瞬间的困惑,而后说道:“看起来约是冰晶水莲,水系冰灵根。今日你第一次使用神魂修炼,灵根初现,以后万万年,都是它陪伴你,进阶成长。” 奕雀皇说着也在他掌心浮起一团银蓝色火焰,火焰之中一只凤凰盘飞而上,那火焰宛若实质,熊熊燃烧,却没有灼热的温度。 “这是我的,炽焰神凰灵根。”奕雀皇说着便将他的灵根附着在凌卓的莲花之上。 一瞬间莲花被火焰包围,凌卓只觉得浑身忽然被一种无法言语的灼热所包裹起来,刚刚蹙起眉头,凤皇已经上前来吻住了她的唇,伸手与她十指相扣,那股灼热顺着两人相扣的掌心蔓延在他们二人周身,令环绕莲花的凤羽也开始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凌卓终于知道他为何带着她沉浸在水底,这般光芒若是被人看去,只怕又要引起异象的传闻。 只是此时她也无暇多想,凤皇现出本体,凌卓也是十分意外,上次见他还是在梦境之中,连花城一战,他也是用的奕雀皇的样貌。 凌卓伸手捧住他脸颊,认真观瞧着他,是他,是那个曾在篮球场砸中她的少年。 为何之前在梦境中都没认出来,大概便是这头银发和那身银色的长袍,将他整个人都似一团雾气笼罩,没能看的真切。 如今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凌卓忽然觉得与他心脉相连一般,能与他心跳合拍。 相握着未肯分开的手心依旧能感触到对方的感情,凌卓清晰的能感受到凤皇心底的所思所想,能在额心相抵时深刻认知到对方的心。 “你已经有些喜欢我了。”凤皇眸光深沉,清朗的语气中微微有些喜悦。 凌卓则是还在发愣,她从不知道自己在凤皇心里已经这么深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凤皇的心正被她所占据。 比起他来,自己的感情只是还在萌芽状态。 凌卓主动吻上他的嘴唇,轻轻碰触一下便离开,感受了下彼此感情的状态,自己的似乎有一点增长的痕迹。 凌卓又吻了一下,动作轻缓,浅尝辄止。 而后又感应一下,又涨了一点。 凌卓心跳起来,就像得到答案的考生,勾起微笑,抱着凤皇,与他唇齿相依,在他亦沉沦时,凌卓主动引着他身心交融。 凤皇眼眸中微微露出笑意,与凌卓一般,他也感受到了她的爱,哪怕只有在眼下,于是温柔的回应着她的试探和辗转缠绵。 在二人想融合之时,并蒂莲散开所有花瓣将他们围拢其中,凤羽环绕在外,将情至深处的他们交缠的身形层层包裹其中。 绚烂的光芒令温泉池水发出璀璨的光芒。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凌卓苏醒时,发觉已经回到了床上,身旁是依旧沉睡的凤皇,他并未化作奕雀皇。 凌卓凑过去,认真看着他的面容,正如他的性格,面容俊朗帅气,下颌线条犀利,眉若刀裁,漂亮的瑞凤眼,眼眸微长眼尾上调,沉睡时被长而浓密的睫毛掩着显得安静纯澈若初生的婴孩般干净无暇。 这双眼眸真的很吸引人,每每看向她时,都能令她心脏悸动。 但这双眸子与他神体的面容相得益彰,无时不透着不易靠近的理智清冷。之前所见即便是奕雀皇的外表,在他不笑时也是眼神冷峻威严,无波无澜,似将人心神迷惑的旋涡沉溺了无边的夜色。 凌卓伸出手指划过他的鼻梁,停在他唇瓣上,这抹粉珊瑚色的薄唇,平日里连笑容都那般吝啬,纵使眼眸神色温柔下来,唇角都不会轻易上扬。 他借奕雀皇之身在瑞霖长大,也是奕雀皇本身的机缘造化,样貌气质有差别乃是正常。 出神间,凌卓的手忽然被凤皇握住,在她有些紧张时,凤皇缓缓睁开眼眸,看着眼前的凌卓。 她因掉落现世轮回上千年,神魂被禁锢,掉落皇朝时,也因着是自身的肉体凡胎,因此保留了现世时的样貌,如今突破禁制显露本身的原貌,与她凡人之身的样貌很相似,但又多了些精致和空灵之美,若通透无暇的莲花一般出尘。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彼此,看进对方的心灵深处。 凤皇眼底深处是炽热毫不保留的深爱。 凌卓眼中则是心动神往的眷恋。 凤皇垂眸一吻落在她额心,二人化作了凡人之身的模样。 凌卓伸手揽住他脖颈,脸颊埋在他颈间,带着对凤皇的不舍。 奕雀皇揽住她的腰肢,拥进怀里,与她肌肤相亲。 “你似乎更喜欢凤皇多一点?”他凑在凌卓耳边问。 凌卓点点头承认:“明明知道都是你,但看到凤皇时心就控制不住的跳动。但奕雀皇时便冷静多了。” 奕雀皇点点头:“大概是神魂所吸引的原因。今日想带你去出去走走。” 凌卓一听便来了精神,支起身子:“好啊,我到瑞霖后还没时间逛一逛天启城。” “那我们收拾下便出发。”奕雀皇亲了一下凌卓的脸颊,知道她必然会喜欢。 大雪过后,朝阳初升,气温虽然依旧冷冽,但空气很好。二人没有乘坐马车,趁着蒙蒙亮的天光骑了千里骢漫步而行。 待离天启城还有一段距离时,便远远看见官道旁的野草中忽然跌出来一妇人,她身后的两三个妇人接二连三的惊叫着连续跑了出来。 不等她们站起身接着逃,后面已经有数名蒙面的黑衣大汉提刀把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还能逃到哪去!”大汉说着便举刀向离得近的妇人劈了下去。 凌卓刚想阻拦,但被奕雀皇按住。他们身处拐角被草丛遮掩了身形,并未被对方发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快要被砍的妇人哭嚎着抱住了大汉的小腿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眼看这年轻妇人虽是脸上沾染了泥灰,但被泪水冲刷后露出雪白的肌肤,小腹虽然微微隆起,但线条却还玲珑有致。 第361章 逼良为娼 那黑衣大汉收住刀,冷笑一声,蹲下身去用刀面拍了拍妇人的脸颊:“没想到,你这妇人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反正大爷我们也是来灭口的。” 他伸手捏了下那妇人的脸颊,捻了捻指尖,觉得细腻滑嫩,不禁心痒难耐起来:“灭口之前,能爷们几个再享受享受也是不让你们白活一场。” 他说着便和其他几个黑衣人一扬下巴使了个眼色:“哥几个,照着死里干。” 他说着便肆意的狂笑出声,伸手去解着裤腰。 凌卓看的眉头打结,今日他们为了低调易容出门,连阿寿他们也没带,眼下看着这些手无寸铁的妇人被人欺凌,她自是坐不住。 但奕雀皇却是按住她肩头,摇了摇头。 凌卓被他一再阻拦心里有了几分愤然,正想问他什么意思? 但就在此时,那被为首的大汉压住的妇人就在那大汉被淫欲熏心之际,一把抓住大汉另一只手中的刀,使出全身力气就势一划,竟然将那大汉刚露出的某处径直砍断。 一切发生的又快又出乎意料,那大汉前一秒还在想着奸淫,后一秒便看到自己的作案工具飞了出去,彭起一大片血雾。 其他正欲行事和已在行事的大汉都纷纷被这突发情况震惊到下巴都快掉了。 眼看那大汉瞬间脸色苍白如纸,而后剧痛的直接捂着伤口倒地抽搐,瞪着那妇人,话都不成调:“贱……贱人…贱…” 那被欺凌的娇弱妇人,双手握紧了刀,震惊恐惧的看着倒地的大汉,大口喘着气,汗水打湿了她的鬓发粘在脸颊上,她恐惧到极点反而迅速冷静下来,将刀刃抵在倒地的大汉脖颈间,看向其他人,语气凌厉中带着颤音:“放开她们!” 那些大汉彼此对视一眼并没动,直到妇人咬牙将刀刃又往倒地大汉脖颈皮肤上逼近了些,血液顺着破损的皮肤沿着刀刃滑了下来,那大汉瞪圆了眼睛哀嚎:“没听见吗?!你们都放开!” 那些压住妇人的黑衣人这才纷纷站起身,松开被压的妇人,退后几步,与那些妇人她们分开两处。 “你们快逃。”那握着刀的妇人紧盯着那些黑衣人,对那些妇人说道。 “桃娘,我们走了你怎么办?”一个灰布衣衫的妇人哭着说道。 “你们走。你们走了我才能想办法逃。”那被叫做桃娘的妇人的手被寒冷的风吹的通红,她衣料单薄,此时浑身上下冷汗浸透衣衫,四肢都已经僵硬麻木起来。 见那群妇人依旧不走只能喊道:“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桃娘眼看那群黑衣人想动作,便又将手中刀在大汉脖颈深入些许,直逼的大汉疼痛的蜷缩成团。 黑衣人们这才又止住脚步。 那些妇人眼看如此,便只能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转身跑远,直奔天启城而去。 桃娘眼看着那群人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努力握紧了手中刀,在那群黑衣人正一步步逼近想把她包围时,直接一刀割断了那受伤大汉的喉咙,而后在众人眼前一刀又刺进那大汉胸口,尤自不解恨,将刀拔了出来又插了进去,直到那大汉一声都未发出的断了气。 桃娘抽泣着哭着了结了想对她行不轨之事的大汉的命,发了疯一般的用刀砍着尸体,直到那大汉浑身血肉模糊,而她筋疲力竭。 就在她将最后一丝力气举起刀横在自己脖颈间准备了结生命时,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活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桃娘的手顿住,刀被一颗斜刺里飞来的石子击落,她目光空洞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便看到一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缓步走来,在那些大汉想对桃娘挥刀时。 那女子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眼前,下一秒已经一一在那些大汉身前掠过,一柄流露寒光的匕首划过那些黑衣人的咽喉,下一秒血雾喷溅,那女子身上依旧干净整齐的回到桃娘身前。 甩了下匕首上的血珠,女子随手将匕首一转收回鞘内塞回袖中,弯腰扶起桃娘,柔声问:“你还好吗?” 桃娘呆呆的看着眼前样貌普通,但气质卓然的女子,嗫嚅道:“还…还好…” 来人正是凌卓,她眼看桃娘要自绝当场,便几个起跃到她身前截杀了那些黑衣人。 凌卓视线落在她肚腹间问:“几个月了?” 桃娘一怔,而后下意识伸手护住肚腹:“四月有余。” 凌卓语气柔和的宽慰:“娘子别怕,我既救了你,便说明我们有缘,我路过此处,眼看你们被人追杀,到底所为何事?” 桃娘依旧惊魂未定,看着满地的尸首,心知眼前这姑娘身手不凡必然能助她,于是立刻又捧着肚子跪了下去,凌卓想扶起她,她却执拗不肯起身,哭着说道:“姑娘,救命,求姑娘救救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子。” 凌卓蹲身为她擦泪:“娘子,不管你有什么冤屈,都别怕,有本…有我在,我会为你做主。” 桃娘跪拜在地,泣不成声,努力稳住情绪:“姑娘,桃娘是天启城外城姚家的新妇,娘家在天启城外二十里的庄子里,姓陈。是本分的老实人。桃娘嫁入姚家后,姚家借口说我是乡下出身不懂礼节,便送我入了一个庄子里学教养。” “自进那庄子里我才发现,那里都是与桃娘我差不多的女子,事到这里这也没什么,我想着必然都是来学礼节的姐们,直到那些庄子里的人他们严格的看管我们不许我们外出,还派了些楼子里的女子来教我们房中术。我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但想逃已经晚了。” “那些人逼着我们学习那些床上的事,然后就在我们饮食中下了媚药,在我们药性发作时,送到一些从未见过的人房中去,让我们与那些男子欢好。”桃娘似是想起痛苦绝望的回忆,掩面而泣。 凌卓眉头越皱越紧,这瑞霖竟然逼良为娼,还是聚集起来形成了组织规模。 第362章 刷新认知 桃娘哭了一会缓和下情绪继续说道:“原到这里也算是毁了身子名节,可他们并没打算放过我们,有意让我们一次次接待那些男子,怀上那些不知名的人的孩子。然后…然后在孩子足月时剖腹取子…” 桃娘浑身颤栗,那场面血腥可怖,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经历产痛的女子被人当场剥开肚子,孩子被取走,而那肚腹被开膛的女子就那般如被宰杀是羔羊一样流血而死,被人拖着腿烂草席子一裹丢在木板车上扔去乱葬岗。 那血痕刺眼更刺心,灼痛了桃娘的心,让她在一次次逃跑被抓回后熄灭的心再次重燃起来。 这一次她和几个姐妹趁着黎明前最黑暗守卫最松懈的时候跑了出来。 也是她时运好,遇上了正好此时进城闲逛的凌卓。 凌卓攥紧了拳头,回头看向奕雀皇:“瑞霖可真是一次次刷新本殿的认知啊!” 语气中还带着些迁怒。 奕雀皇牵着千里骢走近,他也听见了桃娘的话,剑眉紧蹙,问道:“你可还记得关押你的庄子的大致方位?” 桃娘没想到还有一男子,立刻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凌卓立刻上前抱住她宽慰:“别怕,别怕,这是我夫君,他是好人。” 奕雀皇第一次听她唤夫君,虽然有些不适时宜,但还是很心悦,看着桃娘肯定的重复:“嗯,我是她夫君,你不用害怕。” 凌卓心思全在桃娘身上也无暇顾及他,对桃娘解释:“我夫君在瑞霖朝中也认识些人的,若是知道庄子的位置,就可以带了官兵去救人。” 她本想安桃娘的心,却不料桃娘一听与朝堂中人认识,便更是摇着头不愿意说。 凌卓看出桃娘的忌讳,于是安抚:“没关系,你必然是受尽了惊吓,如今这般情形,你那夫家肯定是靠不住的。若你愿意,可以先去我家小住,待你有了打算随时可以离开。” 桃娘这才放下心来,满眼含泪的叩首:“谢姑娘,谢姑娘收留。” 凌卓点点头,回头看着奕雀皇,眼神询问该如何安排。 奕雀皇心中好笑,都已经邀请人回家,话都说出去了才想起来问他的意思。 但自己夫人就得自己宠着,奕雀皇面色虽是平淡,但却是柔和的对凌卓说:“夫人,城内出入都需要查照身帖,还是先安置在城外别院中吧。” 凌卓赞同,扶起桃娘:“既然对方派人来追捕你们,必然不会只有一波人,咱们还需快些离开这里。” 桃娘没意见,随后凌卓上了千里骢后伸手拉了桃娘,两人共乘一骑,奕雀皇自己独乘,三人调转方向返回别院。 待将桃娘送至别院安顿好,二人又按着原计划进城,此时一番折腾后已经日上三竿。 再路过清晨时发生追杀事件的地段时,那些黑衣人的尸首已经不见了,现场也被处理的很干净。 凌卓与奕雀皇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必然有后续的人马来了,对方看到现场景象,也肯定猜出他们追杀的人被其他人救了。 如此一来,二人面前的众多挑战中便又多了一道隐藏的关卡不知通往何处。 凌卓叹息,这般陪凤皇历劫真的是越来越精彩了。 奕雀皇知她在想什么,只有他们二人,于是语带哀怨:“你答应陪本君的。” 凌卓抗议:“不许听我在想什么。” “本君看出来的,你脸上都写满了想摆烂。”奕雀皇淡淡瞥了她一眼拆穿她想法。 凌卓扶额:“来瑞霖前你曾说会是平静安稳的余生来着,是可以随我当米虫的来着?怎么回事?怎么还能变成如今这般……” “你神魂已成,因此便不会如之前一般简单。再者,也是你我志向在于改变瑞霖,在其位必然谋其政。若非如此,大可以视而不见。只是以你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做到真的视而不见。”奕雀皇笑着打趣凌卓。 凌卓叹气:“生来便是劳碌命。这辈子最无忧无虑的反而是被皇凌夜劫持后住在小村子里那几天。知道自己也逃不掉,打不过他,就只能老实的待着。不用处理政务也不用操心学府,吃饱了睡,睡醒了晒太阳。” “那我努力让你少分担点,只要有时间,便带你散散心。”奕雀皇安抚凌卓。 虽知此话希望渺茫,但他肯说,便说明心里有她。 凌卓点点头,脸上扬起笑意:“好,那你可说话算数。” “必然不会让你失望。”奕雀皇打马上前与她并肩。 待二人到达天启城一路闲逛,凌卓感叹天启城的外城中城内城可真的是各有千秋。 即便是平民居住生活往来的外城,主街道也是十分开阔,且街道两侧没有摊贩,都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那规模和装潢一个比一个豪华大气。 在不少店铺门口还有着产自海妖的七色琉璃宝珠,那些宝珠被一只只用玉石雕刻造型可爱的海妖叼在口中,映照着一个个店铺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那是什么珠子?真好看。”凌卓指着宝珠问。 奕雀皇被她问了一路,依旧神色风轻云淡且有十足耐心的回答:“那是吞云兽的妖珠,瑞霖沿岸海域的吞云兽是低阶海妖,因此这珠子最大的用处便是能将光转换成流彩之色,被有心的商人发掘用在牌匾上,于是引得不少人争相效仿。” 凌卓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看到有茶铺,便牵了奕雀皇的手进了铺子,点了壶云香茶,二人坐到二层沿街的位置,边喝茶边看着来往的人群。 凌卓品了口茶水,茶质一般,口感微涩。但铺子中人却不少,可见客流量很好,在这样千金难求的位置,必然是成本低,赚得多。 奕雀皇略尝一口便放下不再碰,他自到瑞霖都是在宫中府中活动,还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茶。 凌卓见他不喜欢也不勉强,又点了两样茶点,奕雀皇都略尝了一点,觉得其中的梅子苏还不错,便多吃了两块。 凌卓看他喜欢略酸甜一点的,便记下了他的口味。 第363章 未来二嫂 日近正午时,奕雀皇带她到了外城有名的一品阁用餐。 一进门便见到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柳眉倒竖的拿着手中鞭子抽打着一衣着灰扑扑的男子,直将那人抽打的哀嚎不断翻滚着却躲不开。 而周围人都在看热闹,没人肯上前制止。 女子边打边骂着:“贱民,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不长眼的就往姑奶奶身上撞。看本姑奶奶今日不打死你这个贱骨头。” 她说着便力气更大了些,那男人衣衫都被抽烂了露出翻卷的皮肉。 “小姐,咱们略作惩戒就行了,这里人太多了,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一旁蓝衣的丫鬟上前扯着她衣袖劝道。 她是不敢不劝,若是老爷知道小姐在待嫁前就在这外城殴打百姓,被人认出来的话,必然会有失体面,而她这个丫鬟必然会被责罚。 只是她肯劝,但那黄衣女子可不打算听,直接回手给了她一鞭子,骂了句:“怎么着,你还敢给他求情,连你也吃里扒外是不是?” “不是,小姐,不是的。”丫鬟紧忙捂着被鞭子抽破的胳膊,哭着颤声说。 “不是就滚一边去,少管闲事。”黄衣女子横眉冷眼斥责一声,而后鞭子又继续去抽打地上哀嚎的男人。 凌卓察觉到自己的手被奕雀皇握的更紧了几分,抬头看向他,发现他平淡的神色有些深沉,眸光深邃充满探究的看着黄衣女子。 今日他俩都易容出行,自是不怕遇见熟人,奕雀皇看着黄衣女子张扬跋扈的模样,见她越打越狰狞的狂笑起来,与那曾在宫中看到的温婉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等凌卓问,要不要去管一管。 而奕雀皇牵着她的手转身走出了一品阁,去了对面的观山景。 凌卓见他神色平静,但似有心事,便没追问,既然是瑞霖之事,他不愿多管,凌卓也不好插手。 待二人坐在包厢里,小二上好饭菜。 凌卓兀自吃着饭菜,时不时给他夹一点。 奕雀皇才开口:“那是我们未过门的二嫂。” 凌卓一愣,筷子上夹的肉丝便掉了下去,惊讶的看着他:“是与奕雀策定下婚约的那位叶家小姐?” 奕雀皇眉头紧蹙的点点头:“你也知道了?” “下面官员汇报过瑞霖目前皇室及朝堂的基本信息。”凌卓坦言。 对此奕雀皇也并不意外,于是继续说道:“叶家是战北伯府的分支,当年因为些继承的条件没谈拢便分了家。如今叶家家主叶青是平定南部叛乱的功臣,任平南将军,手握瑞霖八万兵马。而叶小姐也是娴熟温婉的名头在外,我也曾在二哥订婚宴上远远见过,当时于今日判若两人。” “那叶小姐可曾见过奕雀策?”凌卓凑近了问。 奕雀皇点点头:“瑞霖礼教虽是从皇朝学了不少,但还是保留了很多本国特色,如你我一般虽未成婚但时常见面并不会被礼教口诛笔伐,便是因为瑞霖民风相对开放。因此,二哥在定下婚约前也是与叶小姐见过的。” 凌卓若有所思,难怪她与奕雀皇走得近,甚至住在三皇子府,那些瑞霖言官御史也都没什么动作,原来是民风便是如此。 凌卓恍然想起了历史上的大唐盛世,便觉得瑞霖虽比不上贞观之治的政令通达,但也还算有唐朝中期的国家底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它繁华强盛,虽是朝堂法制一言难尽,但还算国泰民安。 只有这样百姓能够衣食不愁的地方,才能有富裕的时间和精力,去享受生活和情感。 但想到刚刚抽打平民的女子,凌卓还是蹙眉,那被打的百姓不过冲撞了她,便被打的死去活来,可见叶小姐私下里并不好相处,于是问:“既然奕雀策见过,为何还应允了婚约?” “为了兵权,为了稳定平南将军。”奕雀皇也不瞒她,这厢房有他们二人在便有天然的结界,不用怕被人听墙角。 凌卓眉头皱的更紧了,二哥竟与她当年为收回凤家兵权娶了凤云鹤一般为了叶家兵权,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 只是凌卓纳凤云鹤乃是两人自小的羁绊和亏欠才能相敬如宾。 奕雀策与这刁蛮任性的叶小姐可就不见得会能相处和睦了。 凌卓想到奕雀策那不长脑子的火爆脾气,不禁心里翻白眼,这家伙与叶小姐以后或许是针尖对麦芒也不过如此了。 “要断了这桩婚约。”奕雀皇毫不犹豫的下了决断。 凌卓神色微愕的看着他:“嗯?你要让奕雀策悔婚?” 奕雀皇拿了茶盏,垂眸看着茶水中的叶片起伏,语气淡然冷冽:“二哥日后后宅不宁,也必然无法安心朝政。况且二哥对叶小姐并无感情。” 他对奕雀策亦是有多年兄弟之情,不愿看他被拖累。 凌卓思忖片刻方说到:“此乃瑞霖皇室之事,你该先与陛下及奕雀策商议。” 她于情于理都不便插手未来二哥的婚事。 奕雀皇抬眸看向凌卓,伸手握住她的手,宽慰:“放心,我已有了打算。本想带你过休息一下,让你高兴些,却总是遇上这些烦心事。” 凌卓反握住他的手叹气:“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烦心事只会越来越多,这才是你我历劫的开始。” 奕雀皇见她无瑕的肌肤在光照下泛着晕光,忍不住探身亲了下她脸颊,眸光深邃的看着凌卓:“怕吗?” 凌卓冷不防被他柔软的唇瓣碰了一下,心跳快了几拍,长睫颤了颤,稳住心神方说道:“尽人事听天命,没什么好怕的。” 奕雀皇察觉到她的心因他的举动一瞬间的慌乱,便恍悟凌卓对这种亲昵毫无抵抗力,便主动伸手牵她过来揽坐在他腿上。 见凌卓靠近他怀中,头搁在他肩膀,奕雀皇一手扶着她后脑勺,一手捧着她脸颊,垂眸吻上她的唇。 这还是在酒楼包厢,凌卓被他忽然的亲近有些意外,努力挣开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忽然觉得夫人很美。”奕雀皇目光灼灼。 凌卓哑然失笑:“我易容了唉。” “在我看来无论什么外表,都是你。”奕雀皇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情话。 凌卓则是忽然心被触动,是啊,就算外表是奕雀皇,可凤皇始终是凤皇,他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性格和喜好。 她为何要去苦恼自己喜欢的是奕雀皇还是凤皇,明明都是他呀。 凌卓想清楚后,自嘲被自己的幼稚和打败,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亏我还一直自负是自己让你在感情上开窍了,如今看来,你却是远比我看的透彻明白。” 奕雀皇被夸,脸上浮起笑意,凑在她耳畔轻声问:“那夫人,心里可有为夫了?” 凌卓揽住他脖颈:“不管你外貌如何变化,你都是我的凤皇。” 奕雀皇抱紧她的腰肢,原来是想到了这个,收紧了手臂:”只要你需要,我一直都在。” 凌卓头搁在他肩头,感受着他的温度,忽然对未来不再仿徨和畏惧,跟随他走便好了,尽人事听天命,她的凤皇可是主宰,没什么好怕的。 二人在外城闲逛至夜幕降临才沿了来路回到别院。 第364章 我想退婚 刚到别院,还没进门,便和打马前来的奕雀策撞个正着。 他的别院也在附近,听闻弟弟在此,便来寻他喝酒。 凌卓与奕雀皇对视一眼,得他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说道:“奕郎与二殿下一起用膳吧,本殿今日有些乏了,就不奉陪了。” 奕雀皇心中温暖,看来她也觉得正好是个和二哥闲话家常的好机会,不知不觉与她逐渐有了属于两个人的默契。 于是淡淡一笑,叮嘱凌卓:“想吃什么吩咐小厨房去做。” “好。”凌卓应着,看向奕雀策莞尔一笑:“二殿下也吃好喝好。” 奕雀策先看着自己弟弟,他是凭着身形和气质认弟弟的,易容也是视若无物。 只是这女帝,易容后倒是当真认不出,面容平淡无奇,连银发也化作青丝,打眼看过去就是个普通的少女,连眼神都敛去了犀利。 但奕雀策无意探究凌卓,他来找弟弟喝闷酒也是心中有事,女帝不在更是符合他心意,于是随意的拱手一礼,算是打过了招呼。 凌卓走后,奕雀策方上前来揽住自己弟弟的肩头:“走,陪哥哥喝几杯。” 奕雀皇点点头,示意籽阳去准备酒席。 待屏退所有人,兄弟二人酒过三巡,奕雀皇饮的少尚且还很清醒,而奕雀策则是支着额角,垂眸看着酒盏中的酒水发呆。 奕雀皇平日就不爱说话,凌卓不在,便更是沉默许多,眼见奕雀策有心事,他也只是陪着倒酒,没有主动询问的意思。 “我想退婚。”奕雀策似是下定决心,酒盏搁置在桌案上,语气坚定的说道。 奕雀皇抬眸看向奕雀策,没料到他所纠结踌躇之事是退婚。 看自己弟弟脸上也有着意外的表情,奕雀策眉头皱起来,又打退堂鼓:“嗯…当然,若是你不放心叶青手中的兵权,我不退也可…” 奕雀皇立刻郑重神色,斩钉截铁的说:“既然哥哥想退婚,那必然是要退的。兵权与哥哥你的幸福之间必然是你最重要。” 奕雀策愣愣的看向奕雀皇,他还是第一次被弟弟如此直白的说二哥最重要这样的话。 心里如同被浇上温热的水,从上而下的温暖舒服。 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努力清醒理智些:“如今我虽是手握二十万黑麟卫,但并不能完全压制瑞霖所有势力,且不说御霄氏上百年来豢养私兵死士我们至今都未能摸清有多少,单说叶青手中就有八万兵力,南军虽然一直在南阳侯赵南毅的手中,也是属于我们的一方,但南军不过十万兵马,且都在镇守南界根本不能抽调。因此叶青的兵权很重要。” “之前打算成婚拉拢叶氏,许以未来皇后之位。而如今虽是因你的计划而打乱,但叶氏依旧抱着二皇子妃的目标进行婚约。若是我主动退婚,必然会让其失望,进而投靠他人。这对局势很不利。”奕雀策苦恼的抱着脑袋。 奕雀策的顾虑,奕雀皇也早有心理准备。 他伸手拍了拍奕雀策肩膀,宽慰:“二哥,既然这条路交给了我,你便无须顾虑太多,你不喜欢叶氏,对她无感,我也不想自己哥哥一辈子被后宅所困扰。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子成婚。” 奕雀策又自斟自饮一杯,叹了口气:“如今御霄氏的态度敌我不明始终是个隐患,若是再解了叶家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