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经志正道》 楔子 平地惊雷炸响,刀劈斧砍般的闪电,将远处的墨色一分为二。 墨色的深处,雾蒙蒙蔓延万里,黑漆漆似真似幻。 雾气的深处,隐有四角方正的建筑,飘飘荡荡,悬于半空。 建筑的深处,一方厚重殿门高悬,门后隐约有人声传出。 绕过殿门,一排排墓碑森然的伫立其中,没有贡品没有鲜花,唯有淡淡白烟袅袅不断,倒是使这墓园平添几分仙气。 蹬蹬几声,一道人影忽的从一块墓碑后闪身出来,却是个脸色白皙的壮汉,刚毅的剑眉不断抖动,差点与来人撞作一团。 “大哥,可有发现。”对面的是位青年,三十岁上下,清秀俊朗,如此关头言语也是不疾不徐,淡然儒雅。 “我还以为你被这墓园吞了。”壮汉嘴上开着玩笑同时打量着四下的布局。 青年见他动作,颓然叹道:“我刚才也看了一遍,周遭处处方正无余,除了墓碑之外处处都是死路。” 壮汉沉声道:“这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奇人,不差你我。” 青年眉头一耸,言语中满是痛惜,“可奇经终是未能问世,你我岂不是要成为天下的罪人。”他话音未落,眼前一处墙角忽的扭曲起来,片刻后竟是逐渐碎裂羽化,伸手不及之处,已是由实转虚,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见到如此诡异情景,壮汉断然道:“和你我二人之力,在融合的刹那,或可将奇经扔出去。”说完昂首凝眉,一个箭步冲进适才消失的墙角处,与此同时,左目之中精光一闪,随之一股绿芒,如火焰般笼罩全身,劈啪作响。 “拼了命也要一试。”青年紧随其后,右目霎时间无尽蔚蓝的光芒翻涌而出,也是附着与全身上下,凛冽无双。 二人对望一眼,共同发力,将周身劲芒汇于一处,宛如一蓝一绿两道蛟龙,扭曲滚动。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又一声惊雷炸立在天地之间。 ------------------------------------------------ 风雨渐消,恍如隔世,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顽强的探出头来。 房间中,并无太过华贵的装饰,一桌四椅,三两绿植,但家具用具无论是材质色泽还是摆放位置,均显露着沉稳风度,一位神色肃穆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最为醒目的是,他的双眉居然是浑然的白色,毫不沾染凡尘一般。 “胡一峰与安理明至今下落不明,恐怕已是不幸,付东流,参与寻找奇经之人,只剩你了。” 床上的人睁开眼睛,那双目中已是分不清眼白,尽是一片赤红。 “鬼知道奇经在哪。”付东流一字一顿,既是低语又是嘶吼。 老人如雪的白眉一颤,掀开腿上毛毯,他坐的椅子,赫然是一把轮椅。 “如今规划局已将你们三人定做滔天要犯,面向全世界通缉。”老人长叹道:“双眸同天奇经现,普渡阴阳渡流年;天灵地境存千古,难有正道在人间,不想我一句妄言竟惹得如此祸端。” 付东流决然道:“先生大可将我交出去,给规划局个交代。” “我已有了打算。”老人合掌叹道:“且说你与安理明是有我的授意,潜伏在胡一峰身边,以便行事。” “这岂不是将胡大哥至于不仁不义之地!”付东流断然怒道。 老人白眉紧锁,沉声道:“若不然呢,如今形势逼人,你难道想独裁基业毁于今朝。” 付东流闻言一滞,神情更是愤怒不甘。 “规划局仍是贼心不死,就不怕奇经现世改天换地?” “非是命理所归,我无法看破也不能说破。”白眉老者目光低垂,轻声说道:“我恐怕以时日无多,独裁的未来还望你谨慎拿捏。” 付东流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窗外,天气似乎又有所变化,阴云飘荡之间,雨滴簌簌而落,似是耳旁低语般,敲打着路面作响。 第一章 我的左眼见到鬼(一) 那场雨似乎下了很久,天空放晴的时候,已使得漫长的一十六年转瞬即逝。 街道远处,一个白皙少年踩着单车,回头急急的招呼着:“小胖,快点,要迟到了。” 他后面一个圆脸男孩加紧蹬了几步,喘息不停,“大早上的,你干嘛跟打了鸡血一样。” “我也不想,但这还憋着泡尿呢,不等你了,我先去学校方便一下,教室里碰头。”说完,白皙少年用力蹬出,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剩下那个圆脸少年急急的嚷着:“哎,胡非,等等我,我也想上厕所。” 绿荫环绕,景色倒也清爽,奈何膀胱丝丝络络,少年人根本无心观赏,只是一路飞也似得冲进校园,正所谓人有三急,开闸放水的痛快几乎没法用语言形容。 “哎呦,真他妈舒服。”打了个爽快的寒颤,胡非刚从厕所出来,却见到一群人围堵在墙角,那个圆脸男孩正在其中,被人推搡的左右摇摆。 “小胖!”胡非见状,高呼一声,就想挤进人群。 听到有人叫喊,一个瘦高个转过头来,略带威胁的说道:“胡非,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最好离远点。” “李心圣你有毛病啊。”胡非怒从心起,可是话还没说完,又被那群人堵在外面。 人群中心的圆脸男孩脸色有些发涨,语声细的比蚊子叫还轻:“求求你们了,让开吧,我想上厕所。” 李心圣一听,笑的更欢了,“上厕所?好说,刚刚开学,你书包里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大家分享一下,然后想去哪都行。” 圆脸男孩把头摇的飞快,再不肯多说,只是双手死死抓着背包。 马上就到了上课时间,李心圣也没空和他废话,忽然飞起一脚,正踹在他的肚子上。 圆脸男孩被这一踹,手上不禁一松。 那群人抓准机会,一把将书包抢了下来,将拉链拉开,欢闹着扔来扔去,使得包里的东西四散掉落一地。 圆脸男孩看着眼前被倒空的书包,竟是呆立在那,一动也不动。 众人他这个样子,纷纷骂道:“今天这傻子更傻了,一点不好玩。” “哎!这小子好像尿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出这么一句,立刻引得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圆脸男孩的下半身。 果然,一股淡黄色的液体顺着圆脸男孩的裤脚缓缓流下来,离之最近的李心圣当即跳开几米,嫌弃的撇嘴叫道:“我靠!真他妈恶心。” 众人也随着这声叫喊,哄笑着跑了开去。 没了人群的阻止,胡非这才能走上前来,嘴上愤然骂道:“别理这群人无聊的傻逼。”想了想,他一把抓起对方,反身跑进厕所。 圆脸男孩只是茫然被他拉着,直到胡非去拽他的裤子,他才有所反应。 “胡非,你要干嘛。” “别担心,我是直的。”胡非笑道:“你那裤子湿了,没法穿,把我这条给你。”说话间,他已经把自己的校服裤子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宽松的四角裤。 圆脸男孩还是不知所措的站着,又听胡非叫道:“快点吧,我穿不惯三角内裤,所以里面一直是运动款,这总比你穿这个湿哒哒的裤子要好。” 圆脸男孩感激的点了点头,换上了胡非的校服裤子。 等二人跑回教室,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任课老师是个年轻女人,见他们迟到,态度十分恶略的骂着,“你们俩个没长脑子,这可是高三下半学期的第一节课!” 正在骂着,忽然注意到胡非下身justdoit的标志,忙捂着眼睛叫道:“哎呀,你怎么没穿裤子。” 胡非无奈的挠了挠头,“老师,谁说短裤不是裤子,我又不是变态。” 女老师急忙摆手,“闭嘴,快回座位去。” 胡非这才笑了笑,招呼圆脸男孩,二人齐齐回去坐下。 终于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在众人各样的目光中度过了一个上午。 胡非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膝盖有些受凉,便起身说道:“小胖你先去吃饭,我回家换条裤子。” 圆脸男孩点了点头,小声说了一句,“你快点回来,我给你带饭。” 胡非点了点头,飞快的跑下楼去。 可等他换了裤子回到教室的时候,身边的座位却已是空空荡荡,圆脸男孩已不见了踪影。 胡非饿着肚子又颇觉担忧的度过了第一节课,给圆脸男孩打了通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的铃声,在穿过学校的路上,三两成群的年轻人叽喳个不停,所说的内容也清晰的传进了胡非的耳朵。 “知道么,学校出了个大新闻,有个叫胡非的,没穿裤子就来上课了。” “那算什么,我听说早上有个胖子居然当众尿裤子啦。” “是么是么,都高三了还有人管不住自己的鸟啊。” “听别人说,尿裤子的那个,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脑子好像有点不好呢。” “那应该是脑子不好,引发的男性器官瘫痪。哈哈哈。” 听到这里,胡非终于猜到了圆脸男孩为什么会提前逃课,他越听越是气愤,上前一步,厉声吼道:“都他妈谁告诉你们的,背后嚼人耳根,长舌妇投胎!” 那几个谈天的学生被他一吼,也止住了话头,奇怪的看着胡非,一边嘀咕着:“这人神经病么。”一边依次绕开,走的远了。 回到家里,胡非连饭也没吃,随手将书包往地上一撇,颓然的摊在床上。 “怎么了,小非,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病了?” 房间里的女人见到胡非的状态,关切的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胡非的脸色确实白的吓人,但还是勉强挤出个笑脸,“妈,我没事。你快去忙吧。” 说起来胡非的白,可能是遗传自父亲,为什么说可能,是因为胡非的母亲只是正常的肤色,而他从小并没有见过父亲,甚至是一张照片都没有。 而母亲只是孤身一人带着胡非,对于他那神秘的生父也绝口不提,久而久之,反倒使胡非对于父亲的神秘更加好奇。 单亲母子的生活总是拮据又辛劳,为了使日子别太过清贫,母亲晚上还要去做一份兼职。 “那好吧。”见胡非并没有发烧,母亲也放心下来,“记得一会吃饭。” 门被锁上,胡非再次从床上坐了起来,正想再给小胖打个电话,却忽被书包里的一件东西吸引了目光。 翠绿的一角安静的躺在地上,却是一本书。 书包里有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这本书的外面却还扎着一根彩带。 胡非翻身下床,提起彩带,下面还连着一封信。 ‘胡非,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特别为你准备了这份礼物。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你又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搭配。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你的朋友,吴海。’ 短短几句,圆脸男孩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胡非眼前,连母亲和自己都忘记了今天这个日子,亏得那小子居然还记得。 书的包装因为早上的掉落而沾染了泥污,胡非将之轻轻拂去,打开包装,里面是东野圭吾脍炙人口的著作--《白夜行》。 胡非看着崭新的封面,心头也泛出一丝暖意,自己平日里最是喜欢推理小说,小胖那孩子虽然脑子有点慢,不过挑选东西的品味着实不错。 细细品读着这本生日礼物,心中的担忧也逐渐消散了一些,一直到深夜,胡非方才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之间,胡非忽然觉得下半身传来丝丝的凉意,进而冰冷麻木的感觉逐渐爬上腰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身上。 勉强摇晃了下指尖,这感觉却是无比的清楚,和以往的梦境绝不相同,许久,意识才一点点聚拢回来。 “真他妈的见鬼了。”胡非心里暗骂一声,想要闭上眼睛再次入睡,可那份感觉也再次袭来,不过这次却更加汹涌,搞得胡非全身上下丝毫动弹不得。 “莫不是传说中的鬼压床?”胡非心中嘀咕,勉强将左眼眯开一道缝隙,偷眼看去。 这一看,却是立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见一个黑影正摇摇晃晃的坐在床边,呜呜咽咽、如泣似诉。 “卧槽!”碍于文化水平有限,胡非只得一声尖叫,无法动弹的手脚也恢复了感觉,咣当一声,滚下床去。 这么一闹,那黑影居然又再次消失不见,留下胡非一个人傻愣着站在原地,分不清刚刚的情景是梦境还是现实,唯有冷汗湿漉漉布满全身。 坐在床上缓了一缓,胡非仍对刚才的情景心有余悸,脑中念头仍没有转过来,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碰触自己的脚裸。 家里可是没有猫狗之类的宠物,胡非周身汗毛再一次根根直立,但所谓鬼怕恶人,平白无故的被吓成缩头乌龟可不是他的性格。 “去他奶奶的,什么玩意敢来招惹小爷!”拼着吼出一句给自己壮胆,胡非把着床边,垂头向下看去,正见一截黑黝黝的手腕飞速向床下缩回,这次借着月光,还真看清了黑影的样子。 “小胖!” 这一看之下,胡非猛地惊叫出声,原来那黑影的样貌并非旁人,正是自己要好的朋友,圆脸男孩吴海。 拼尽全力憋出两个字来,连番惊吓之余,胡非也随着这一声惊呼,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刺耳的闹铃照常响起。 日上三竿,屋子里的一切照旧。 已是筋疲力尽的胡非只好将昨晚的一切归于梦境,迷迷糊糊的抓起一瓶牛奶,跨上自行车,飞快的向学校蹬去。 难道是昨天小说看的太晚,导致精神比较亢奋?可为什么昨夜鬼压床的噩梦却是那样的真实。 到了学校,胡非停好了车子,飞速向教室跑去,但他并没注意到,吴海的自行车,仍然孤独的停在昨天的那个位置,一直未曾动过。 座位旁,仍是空荡荡的没人,胡非心里的不安也越发严重。 早读结束,再次掏出电话,想要问个清楚。 就在这时,班主任急匆匆的推门而入,“胡非,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胡非以为是要批评自己昨天穿短裤上学的事,只好悻悻的收起电话,跟了过去。 进到了办公室,却见到两个身着警服的警员。 “你就是胡非?” “啊!”胡非有些发懵。 “你是吴海的朋友?” “啊!”听到这个问题胡非心中莫名一紧,有警察找上门来,莫不是吴海出事了。 警察的语气有了一丝恻然,“今天早上,吴海的尸体被人在河边发现,经过我们初步判断,应该是自杀。我们这次来是想跟你核实一下昨天发生的事。” 不断传来声音明明就在耳边,但胡非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小胖死了?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胖死了? 明明昨天他还送了自己一本生日礼物。 是了,就是那该死的生日礼物,小胖不肯被人抢夺书包,所以才会导致他当众出丑。 也许他心里一直是不健全的,所以那些嘲笑被他听到的时候才会更加刺耳。 也许他对这个世界一直不抱有希望,所以当众失禁才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离开办公室,胡非的脑子仍然是浑浑噩噩,拖着沉重的步子,他返回的却不是自己的班级。 走进了隔壁教室,胡非径直来到了昨天带头的那个瘦高个,李心圣的面前。 全班同学都十分错愕,不知道胡非像个丧尸一般走过来是要干嘛。 “李心圣,你他妈个人渣!” 随着一声怒喝,李心圣高瘦的身子猛地被胡非一脚踹翻在地。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得呆了,几个与之交好的男同学甚至都不敢上前。 被踹倒的李心圣还不及起身,胡非又像疯了一样,跃过去骑在他身上,一拳拳凶狠的猛揍不止。 等边上的人反应过来时,李心圣本是清秀的面庞已经被打的像猪头一样。 离得最近的几个人忙过来将胡非架住,李心圣此时却像是怕的极了,向后蜷缩着爬去,嘴里还叫嚷着:“疯了,这小子疯了。” 听他说话,胡非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身旁的两人,指着李心圣的鼻子骂道:“你他妈个人渣,你知不知道吴海昨天自杀了!” 这个消息一出,场中霎时间肃静一片,这也许是年纪轻轻的学生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生命可以是那么脆弱。 胡非原本清晰的眼眸也因为这几个字再次变得浑浊,怒吼一声,再次奔到李心圣面前,拳脚雨点般的落下。 不过这次却没人敢上前阻拦,直到惊动了教务处,联合几个体育老师,才勉强将已经疯癫的胡非拉开。 此时的胡非也已经打得脱了力,任由几个老师拖拽的向教室外走去。 可他的眼光却仍死死的在李心圣等一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吴海的死,你们都他妈是凶手!” 第二章 我的左眼见到鬼(二) 心情的激荡加上体力的透支,使得胡非整个人已近乎于呆滞,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再次配合警察的调查,如实回答了事情的经过,警方几乎可以判断吴海正是因为不堪当众受辱,才走上了自杀的不归路。 放学的铃声响起,胡非独自一人拖着单车走在路上,没有吴海在旁胡吹海侃,他第一次觉得回家的道路是如此的漫长。 经过一个岔口,胡非低头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片阴影。 小巷里,足有二十几人排成两排,李心圣站在一侧,一直是校园里一霸的他,此时却压低了头颅,神情涣散,只有脸上的淤青看得分明。 为首的一个黄毛青年恶狠狠的叫道:“圣子,就是这小子,给你打成这样的?” 胡非的眼光原本有些疑惑,可撇见李心圣的时候却猛地凝聚起来,把单车就地一扔,一个健步奔着李心圣冲了过去。 那位黄毛青年原本还想再撂两句狠话,可万万没想到胡非单独一人居然半点不怕,红着眼的架势竟像是要拼命一样。 随着胡非虎入狼群,以一敌众的战事即刻爆发。 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刚冲进人群,胡非便以比来势更快的速度被踹飞出去,随后被对方打倒在地。 但纵然倒地的他仍然死命的拉着李心圣的裤脚不放,拳头够不到的地方,他居然张嘴就去咬。 混乱中,也不知是谁一脚踢在胡非的脸上,胡非只觉的眼前一黑,紧咬的牙齿也随之松开。 又不知挨了几多拳脚,胡非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脑海里反复出现的,却是吴海凄惨的死状。 正这样想着,周身压力却猛然一松,耳畔乒乒作响,惨呼哀嚎声四散响彻。 当胡非再次抬起头时,却见到小巷里的一众小流氓竟然全都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那黄毛青年正被一位中年人牢牢抓着,手腕已经弯成个诡异的弧度。 那中年人丰鼻薄唇,眉宇如刀锋一般整齐,英朗的面容偏配着一副冰冷的眼神,让人看得没来由的遍体生寒。 只见他将手一送,小青年受到大力回冲,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着握着手腕翻滚不已。 胡非有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短短十几秒,对方居然能将二十几个人全部撂倒,这身手不是神仙必定就是鬼怪。 那中年人却回看过来,声音有些低哑的说道:“他们刚才在打你?” 胡非心想‘你不是看到了’,仍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这次轮到中年人点头,他指了指黄毛的鼻子,“想不想打回去?” 胡非一愣,却听那中年人又问了一遍:“打回去。” 他的语气中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胡非的目光想远处的李心圣瞟了一眼,最终却是摇了摇头,“他们和我朋友的死无关,我不动手。” 中年人闻言也不多说,看了看那些倒地一片的人,沉声道:“你们可以走了。”说着,又一指地上已经瘫软的黄毛,“把他抬走。” 那群人这才如梦方醒,七手八脚将黄毛抱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出小巷。 中年人又转头看向胡非,“你怎么样。” 胡非费力的支起身子,龇牙咧嘴的活动着筋骨,低声说道:“大叔,谢谢你啊。” 中年人却没有答话,“你刚才说到朋友的死?” 听到这话,胡非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也不管中年人是不是愿意听,就将这两天的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叙述了一遍。 听完了胡非所说的经过,中年人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你觉得你那位朋友死的冤?” 胡非有些错愕,“难道不冤?” “被人欺凌,应该寻求反抗,而不是用死亡的方式逃避。”与中年人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胡非分明听得出对方说教的语气,“绝对的善恶并不是弱者的保护伞。” 胡非只觉得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吼道:“难道人善就应该被人欺?” 中年人颇有深意的看了胡非一眼,“那你还想怎样。” “这……”胡非额一时语塞,搬弄着脑门,不知说什么好。 原本表情森冷的中年人忽的勾出一抹笑容,“你这遇强则强的性子,和疯狗般的模样,很熟悉,很有趣。” 没头没脑的扔出这么一句,中年人便转身径直出了小巷。 胡非却是愣着,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拍打掉身上的尘土,快步向家里走去。 刚一进门,就听母亲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小非,去哪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话音未落,忽然看到胡非满是血痕的脸庞,惊叫一声,“哎呀,你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说着就忙转身找出纱布消毒水,给胡非处理伤口的同时,一边不断的担忧数落着。 看着母亲忙碌的样子,胡非心中不禁一暖,轻声说道:“妈,我没事,至少我还活着。” 母亲被他这个态度吓得不清,“你这孩子怎么竟说胡话,你不活着难道是鬼啊?” 胡非无奈的摇了摇头,催促着母亲动身去上班。 等房间里再次剩他一人,他又翻出吴海送给他的那本《白夜行》,摩挲着书的封面,轻声轻语的叹道:“小胖,你知道么,今天我遇到一位怪蜀黍,超级厉害的。” 入夜时分,乌云盘踞不散,遮住了漫天的星光。 房间里的胡非捧着那本小说和衣而卧。 睡梦中一阵熟悉的感觉再次悄然爬了上来,四肢再次僵住,一阵沉重的压力再次席卷到胡非全身。 迷迷糊糊的勉强把左眼撇开一道缝隙,胡非周身的汗毛陡然根根直立,那个模糊的黑影果然又一次蹲在胡非床边,前后晃动间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但是将左眼闭起来,用右眼去看的话这一切却又消失不见。 于昨天晚上相比,今夜的感觉来的更加的真实,直接使得胡非的身体完全动弹不得,但思维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如果说昨天夜里的鬼压床是梦境、是巧合的话,那么今天晚上的情况则绝对有迹可循,因为白天,胡非的的确确得到了小胖吴海的死讯! 可就算吴海此时已经变成了鬼,为什么偏偏要找到自己头上呢,他们二人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又过了片刻,胡非觉得的力气终于勉强集中起来,这才哑着嗓子低声问道:“小胖,你连续两天晚上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听到这句话,那黑影猛地止住了晃动,周身浓郁的黑色也渐渐化开,里面清晰露出的正是小胖吴海的样子。 只不过此时的吴海已不是那番乖乖仔的学生模样,脸色苍白中泛着一丝惨灰,湿漉漉的头发像是随时可以滴下水来,黑青的眼眶茫然的看着胡非的方向,许久,才缓缓的点头。 虽然吴海此时的样子全然就是个水鬼,但既然是朋友有求,无论是人是鬼,胡非断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一念至此,原来的恐惧瞬间化作满腔愤怒,不知如何,胡非猛地一跃而起,“草,小胖你别怕,有什么事我都替你办了就是!哎?我怎么能动了?” 此时胡非才意识到他的双脚已经踩在地面,不禁狐疑的站住,再晃晃手臂,这才发现那鬼压床的状态竟然被熊熊怒火冲散,已是可以活动自如。 谁知他刚一活动,吴海那原本清晰的模样瞬间又变的模糊起来,不过片刻,黑影已然消失不见。 胡非茫然的环顾四周,屋子里除了窗外的路灯之外,哪里还有吴海的影子。 这事实在是太过古怪,作为一个从小的无神论者,胡非只觉得世界观都在逐渐扭曲崩塌。 经过如此一闹,也没了睡觉的兴致,正巧母亲在值夜班,胡非索性起身出门,跨上单车飞速向前蹬去。 一路向西,四公里开外的地方,就是吴海自杀的河边,好在此时是深夜,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不多一会,胡非便来到了出事的位置。 日间警察划下的白线和围栏还在,胡非停好了单车,猫腰钻了进去。 其实胡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到河边,至于怎么才能把吴海死后冤魂不散,连续两天夜里跑到自己家里鬼压床的前后联系起来,更是一点思路也没有。 茫然的转了一圈,胡非心中似乎百般情绪混在一起难以表达,只想高声怒吼才能痛快。 “小胖,我来了,你出来见我一眼,有什么苦闷对我说,兄弟你死的不值啊!”喊了两句,胡非的喉咙已是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哼。”忽的,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非猛地回头,却见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蹲在后方的台阶上,身影像是依附在夜色之中,几乎真假难辨,致使刚才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 “老奶奶,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胡非向来对老年人尊敬有加,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被人瞧了个正着,脸色也有些红了。 谁知那老妇人见到胡非对她说话,竟然是明显的一愣,颇为差异的问道:“小娃娃,你又来这作甚?” 胡非心中一羞,哆嗦着答道:“老奶奶,我有个朋友,昨天在这投河自杀,您听说这事了么?” “朋友?”老妇咂了咂嘴,忽的扬了扬头,“是不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也就十六七岁年纪。” “没错!”胡非兴奋地几乎叫出声来,原本是随口一问,不成想还真遇对了人,“您是不是见到了些什么?” 老妇人干笑两声,“要说那个小胖子,来的时候还在抹眼泪呢。就在这里蹲了半天。”说着,她一指胡非所站在的地方,“只蹲到四处的行人都散了,他才有回家的意思,看的我很是无聊。” 回家?胡非脑中飞速的转过这个字眼,如果小胖是准备回家的话,那就说明他本来并没有投河自杀的打算,难道说小胖的死根本就不是自杀! “可就在他刚离开的时候,像是遇见了几个熟人,聊了几句,就跟他们走了。”没等胡非发问,老妇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子说了啥,等小胖子再出现已经是好半天之后的事了,就那么顺着桥上走了。” “熟人?什么熟人?”胡非一愣,“顺着桥走了?小胖的家是相反的方向,他上桥做什么?” 老妇人略有深意的说道:“一头栽下,横竖是死,哪里不算是归宿。” 听到这话,胡非惊怒交集,由此可见,吴海虽然受到欺凌,但原本没有寻死的打算。 “老奶奶,您还看到些什么请全都告诉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那小胖子死的冤啊。”老妇故意说得含糊,却是笑眯眯的看着胡非。 果然,吴海的死并非那么简单,而老妇明显是话中有话,只是胡非并没有翻案的证据,为今之计,只有回去通知警方,继续展开调查。 “谢谢奶奶。”胡非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诚心道谢,这些内容对于吴海的死亡真相可算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等我找了警察再来拜访您。” 谁知那老妇人却是叹息一声,“哎,遇见一个能陪我说话的很不容易,你是个好娃娃,过来一下。” 听得召唤,胡非疑惑的向前一步,“老奶奶,您还有事?” “没什么。”老妇本来微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旋即陡然升高,像是石子划过玻璃般尖锐,吼道:“你来看看我的脸!” 夜色中,老妇扣楼的身子猛地爆起,隐藏在黑暗中的模样也显现出来,借着悠远的路灯灯光,那老皱的脸上居然没有五官,鼻子眼睛已经全部凹陷进去,双唇外翻牙齿暴露在外,还在一滴滴的滴着血水,活脱脱的一个索命厉鬼! 随着凄厉的一声尖叫,胡非被眼前老妇的样子吓得瘫坐在地,眼前所见诡异真实,只觉得心脏也要跳出嗓子眼去,只能拼劲仅有的一丝气力不住向后爬。 老妇此时的嗓音已经变得更加刺耳,“小子,来了也就别走了,陪你奶奶多呆上一段日子,解解闷啊。” 说话间移步上前,骷髅一般的手掌缓缓伸了过来,其上还漂浮着层层黑气。 胡非眼见躲避不及,一口气没倒上来,双眼一翻,就此昏了过去。 第三章 竹简 昏迷是人类最初的一种自保行为,但往往并没有实际效用,因为之后的事情反而更加不受控制。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后方忽有一声暴喝传来:“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敢害人!” 老妇人眼看便要得手,却被这声音打断了动作,只见一个人影手上提着根锁链,正大步走来。 “哼,什么东西敢怀我的好事,等我连你一起收了。”老妇低声骂了一句,犹自继续向胡非而去。 哪知道她刚一动,那人影也随之而动,手上的锁链飞速卷起,密不透风的将胡非包裹了个严实。 老妇人的枯手还没来得及缩回,乍一碰触锁链,猛地刺啦一声,竟然生起一阵白烟,霎时尖叫着缩回手去。 那人影冷哼道:“你若是再执迷不悟,信不信我封河填土,把你沉在河底的物件找出来一把火烧了!” 老妇人闻言似乎极其惧怕,很不情愿的又看了胡非一眼,悠悠退后,愤愤哼了一声,进而消失在漆黑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胡非长长呼出口气,睁开双眼。 方见眼前那厉鬼老妇早已没了踪影,唯有一个如青松般笔直的身影站立在旁。 细细一看,那人剑眉星目,丰鼻薄唇,正是那天在胡同里遇到的中年人。 “大叔?你怎么会在这?”刚刚的惊恐使得胡非头脑昏沉,连语句都有些絮乱。 那中年人见他醒了,似是很无奈的问道:“你怎么样?” 一模一样的四个字,那日在胡同里中年人出手打退了一众小流氓,开口也是问的这样一句。 胡非从地上爬了起来,掸去身上的尘土,“大叔,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谢谢。” 中年人并未说话,不过目光却是看向远处,渐渐与街灯融为一体,刚毅的棱角变得也有些柔和。 “大叔?”胡非又在旁叫了两声。 “嗯。”中年人这才回过神来,摇头笑道:“想起一些往事。” 胡非仍有些惴惴的四下看看,“大叔,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你知道么?” 中年人略一侧头,“什么事?” “别骗我。”胡非痛苦的叫出声来:“刚才我晕过去,不是你救了我么?” 中年人略一摆手,嘱咐道:“你心神未定,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今晚六点,来市图书馆找我。” 胡非一头雾水的站在原地,虽有无数念头在脑子里闪过,但奈何对方来去匆匆,也只好仓促的问道:“大叔,怎么称呼?” 远处,黑暗中徐徐飘来两字,“冷冽。” 要是换做别人受了这般惊吓,恐怕很难继续正常的行为生活,但偏偏连续两天都没有休息好的胡非却很是亢奋,在学校里度秒如年的熬到了放学,他第一个就冲出班级,径直奔向市图书馆。 h市图书馆成立已久,现在早已经面对市民开放,藏书算不上丰富,但却标注着这座城市的变迁与风霜。 推开了充满年代感的大门,图书馆里安肃异常,少有几人各自占据一桌,管理员也在前台昏昏欲睡。 现在已经不是纸质书本的时代,就算是胡非,除了小说与教材之外,平时里也没有看书看报的习惯。 找了个角落坐下,胡非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仔细的从脑海中推演一遍:受到校园凌霸的吴海死于河边,却连续两晚以鬼压床的方式找到了自己,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缘由,却在河边遇到的那位厉鬼老妇,差点害自己丢了性命。 现如今发生的事情已经没办法用常理来解释,为什么能看到鬼的人偏偏是自己,这样下去难道在今后的日子里,吃饭睡觉上厕所都要和鬼魂共处一室?坐个公交、上个电梯都要和鬼魂挤来挤去,这样岂不是要吓尿了裤子。 想到这胡非不禁打了个寒噤,正巧这时,背后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胡非一个激灵,回头看去,却是那中年人冷冽。 安抚着自己那剧烈跳动的小心脏,胡非喘息道:“冷叔,人吓人吓死人的。” 中年人也不说话,在胡非身旁坐下,将手上提着的厚厚一沓图书放在桌上,又扔过来一份泛黄的报纸。 胡非不明所以的接过,仔仔细细的翻阅起来,最后在报纸角落的板块,被一则案件新闻吸引了目光。 案件的日期是三十年几前,当年的河边还没有投入建设,只是一段低洼的河套,一位市民在清早晨练的时候发现了一具老年女性的尸体,尸体面部受到重击,五官血肉模糊,想来应该是有人在上游沉尸,是河水将其冲到了这里。 由于情况紧急,警方即刻封锁现场,立案侦查。 虽然那个的时代通讯不甚发达,但消息仍是不胫而走,一时间,附近城区的居民人心惶惶,这些社会舆论再加上尸体的面部无法辨认,都使得案件的调查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系统调查过后,终没有结果,无奈之下警方只好选取大海捞针的方式,挨家挨户的排查,直到半年以后,最终锁定了一户城边的人家,这人家并不是本地住户,两年前才搬到h市,因为并没有将户口迁入,平时与人也很少交流,所以几乎没人能说清楚这家人的底细。 而警方注意到这里的理由也很巧合,据附近的邻居描述,这家人经常在夜间大吵大闹,随后男主人便会在门前哭泣,而持续的时间正好是半年左右。 有了这条线索,警方立刻对其展开了严格的盘问。 经过警方多方面核实,这对夫妇的老家人确有证实--当时随他们搬家的还有一位老妇人。 眼见事情在没办法抵赖,这家男主人终于痛哭着交代了罪行,这才使得案件真相大白。 原来那位老人生前患病在床,一直不能外出,所以就连邻居也没有见过她。 因为病重而行动无法自理,老人平日里便颇有些尖酸刻薄,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老人与儿媳在赡养过程中的间隙也就越积越深。 一日,老人寻事与儿媳发生争吵,激烈的争吵之间,枯瘦的老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居然撑着手臂爬下床来厮打儿媳,儿媳一怒便推了老人一把,万般不幸,正巧使老人撞在柜子上,当场气绝。 儿媳事后也惧也惊,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便残忍的用石块将老人的脸部砸烂,最后沉尸河底。 看到这里胡非的脊梁瞬间升起一层冷汗,“这么说,昨天河边那老妇人就是当年这起案件的受害人?” 冷冽缓缓点了点头。 “可是做鬼就了不起么?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 “因为你能看见她。”冷冽意味深长的凝视胡非。 “可是你也一样能看到她啊?为什么那鬼却不来害你,也对,她打不过你。”胡非颓然叹了一声,脸色愁的比苦瓜还绿,“冷叔,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那朋友的死不过是个契机,使你左眼觉醒的契机。” “为什么偏偏是我?”胡非不忿的叫了起来。 “你这样的人人虽然万中无一,但也非绝无仅有。”冷冽郑重的问道:“你可觉得世上芸芸众生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胡非搔了搔头,低声道:“高矮胖瘦,贫富贵贱,聪明愚钝,有正有邪。” 冷冽点了点头,“表面上确实像你所说,但其间各有不同,天赋之所以降临,也必有他的道理。” “等一等。”胡非迷茫的连连摆手,“我不明白。” “这些书你回去之后粗略的看上一遍,明天我再和你解释。” “冷叔,我能不要这见鬼的能力么?” “你也不要害怕。准确的说,是你的左眼,对能量的捕捉独一无二。”冷冽难得笑了笑,柔声说道:“我会陪你尽快便能掌握这种能力。” 胡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的脸上集结了万种情绪,喜、忧、惊、惧无一不全,喃喃道:“准确的说,还是见鬼了......” “目前你觉醒之初。”冷冽忽的变得很是严肃,“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过多承担能量所带来的负荷,也就是说你不再能随意使用你的左眼。” 胡非摆手说道:“不能见鬼这是好事,但我总不能整天闭着眼睛吧,搞不好过马路的时候会被撞死的。” 冷冽像是早知道他有此一问,从怀里掏出一件事物递了过来,“带上。” 胡非接过,却见那事物竟是个眼罩,“冷叔,我又没有沙眼,一定要带这个东西么?” 冷冽不容置疑的点了点头,“否则你会比撞死死的更早。” 听到这话,胡非只好无奈的将眼罩套在脸上,初始还真是特别不适应,想了一想,他忽然惊叫起来:“冷叔,可小胖的案子还没有调查清楚啊!” 安静的图书馆里被他这么一叫,引得许多人纷纷侧目过来。 冷冽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反问道:“不用左眼你就没办法调查你朋友的事了么?” 胡非被他的话噎的一愣,丧气的垂下头,“我只是想查清楚小胖的冤情,现在的我除了这见鬼的能力,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你只想着依靠能力,那何时才能驾驭它?” 胡非再次愣住,细细咀嚼着冷冽话里的意思。 “我再说一次,你的能力不是见鬼,世人将死去的亡人统称为鬼,但其实不过是能量的另一种凝聚。”毕竟刚刚吵到了旁人,说完这句话,冷冽已经站起身来,向图书馆门外走去。 胡非连忙捧起那一摞书,起身跟上。 且听冷冽继续说道:“灵魂能量在人们活着的时候固然可以依附在肉体上,但当人的肉体消亡之后,灵魂也像世上所有的能量一样,变成各样的粒子,逐渐消散。” 听到这话,胡非更加不解的问道:“可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和灵魂去交流?我又怎么样才能调查出小胖的死因?” 毕竟从小的学习与认知完全没办法解释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现在的胡非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茫然,像是个初生的婴儿一样,唯有将冷冽当成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觉得什么情况下灵魂才会彻底的消亡?”冷冽忽的止住步子,正色的看向胡非问道。 不知为何,胡非猛然间想到了自己那从未见过的父亲,认真的答道:“我觉得要从所有活着的人都彻底遗忘了这个灵魂开始。” 冷冽露出一丝孺子可教的微笑,“人畜草木,有人惦念便不算枉过此生。”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卷竹简,递了过来。 如今的年代居然还有人用竹简记录,胡非疑惑的接过,只见竹简外面满是各色的古怪纹路,有的甚至模糊难辨,想来必定是有些年月的东西。将之展开,里面的部分却是保管的十分完好。 粗略看了一下,却见竹简最前端用标准的简体字写着句话:左眸初现,可观不解之惑,可习修为法门,望后人牢记,即可销毁。记录人,胡一峰。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闪电般击中胡非的脑海,对于他神秘莫测的父亲,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一个名字:胡一峰。 “这是我爸的东西?”胡非只觉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只能勉强的问出这个问题。 冷冽点了点头,“这只是个开篇,其余的我会慢慢交给你。” “可为什么要用竹简?”胡非只觉得自己有满肚子的疑问无从问起,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用纸多方便啊,说不定还有张照片留给我。” 冷冽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几经变化,最终才微微叹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我现在不能对你讲清楚事情缘由。你也要答应我,在没有得到我许可之前,你不许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你的母亲,能不能做到?” 胡非虽然不解,但他真的太想知道关于父亲的一切,思忖片刻,默默的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不管怎么样,冷叔,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见胡非克制疑问的诚心道谢,冷冽目光中透有一抹欣慰,接着又从身上摸出一部老式手机递了过来,“这里面有我的号码,明天我会联络你。” 胡非接过那砖头一样的手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手感颇是不错,再抬头时,冷冽的身影已在夕阳中缓缓离去,那远去的刚毅背影也略微柔和了一些。 第四章 奇人 夕阳西下,远处道路尽头,一辆显黑色奔驰g500急速驶来,风驰电掣过后,在城区的一栋别墅前停住。 三层的建筑朴素典雅,宽阔的庭院满是珍奇娇艳的植株。 电动大门缓缓拉开,冷冽从车里出来,径直走进别墅。 别墅之中,家居摆设很是简单,但处处华贵而不失典雅,座椅、茶几、书柜、摆台,尽全都是正宗的名贵实木。 尤其是正中摆放的一套座椅,行云流水的墨色纹理,蕴含在一片暗金色之中,正前方一鼎香炉袅袅燃着,清幽温雅的香气淡淡升起。 冷冽找个位置坐下,手指在温和光滑的扶手上随意的敲着。 “冷冽,很久不见。”随着一声爽朗的问候,二楼楼上,一个高大挺拔的中年人现出身来。 在其身后,却还跟着一人,不过那人竟是完全隐藏在中年人身后,像是与其影子完全重合,几乎令人无法察觉。 冷冽对着来人略一点头,并未多话。 中年人也不在意,粗重的眉头一挑,“这次应该是见到了我那侄儿了吧?” 听到这话,冷冽敲打的手指猛地停下,沉声问道:“三爷,你在查我?” 中年人来到对面坐下,笑着答道:“我付东流想查谁还用得着当面问么?何况凭你的身手,寻常角色,谁能近身?” 对方话语说的中肯,冷冽这才缓缓道:“我的确是见到了胡非。” “毕竟作为长辈,我总是要适宜的给与一些关心。”付东流牵动嘴角,眼神忽的凝聚,“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之所以现身,定是我那侄儿的左眸已经觉醒了。” 啪的一声巨响,冷冽掌心的扶手猛地断裂开来,旋即喝到:“那又怎样,胡非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应付左眸的压力,你还想如何。” 付东流的语气也沉了下来,“冷冽,你要清楚你的身份,胡非是大哥的继承者,‘独裁’本该掌握其动向。” 冷冽轻哼一声,“除非是三爷你亲自出手,否则且多派些人来,不然在冷某手上,怕是讨不得什么好处。”这话说的是霸道无匹,委实让人不敢轻视。 付东流语声一顿,神色斗转间,轻声道:“这么多年交情,你还是这个脾气,我整套座椅少说也值个上千万,如今却是被你毁了。” 见冷冽依旧没多大反应,付东流随即又笑道:“对了,朱贵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冷冽只是摇了摇头,反问道:“三爷还有什么别的事?” 付东流长叹道:“哎,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来去匆匆,也不和我叙叙旧。” “我所记得的旧事不用和任何人说,三爷你惦记的旧事,我也不感兴趣。”随着话音刚落,冷冽已是起身,“这次行动之后,我需在胡非陪在身边,等到下次选拔的时候,胡非定能一举夺魁。”这话并不是请示,更像是告知,说完之后,也不管付东流是什么反应,便告辞离去。 待冷冽的身影离了别墅许久,付东流这才悠悠叹了一声,“老沙,你觉得如何。” 直到此时,身后影子中那人才缓缓现出身影,垂首道:“冷冽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三爷您见怪莫怪。” 付东流深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却听那人又道:“冷冽和朱贵这些年帮三爷处理独裁大小事务,但也不过是看在逝去的大爷与二爷面上。恕我直言,我与三爷是为主仆,如此最好;朱贵与二爷是为搭档,倒也还算能够控制;唯独冷冽与大爷,当年便是生死兄弟,这份牵绊最是难以揣测,从如今他对胡非少爷的重视更是可见一斑。” 付东流无奈的轻点着额头,徐徐叹道:“不知觉间,白眉先生已过世十年,而我也接手了独裁十年。这十年来,我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与财力,却仍没有半点线索。” 说着,他起身来到窗前,回忆着白眉的那句预言,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双眸同天奇经现,普渡阴阳渡流年,天灵地境存千古,难留正道在人间。” 夜幕便是这样悄然倾泻下来,漫天的黑蓝之中,偶有几颗星辰忽明忽暗。 书桌上,胡非的面前是铺开的一份份资料,可他的目光却是停留在父亲留下的竹简之上,那竹简片片之间密密相连,每一个缝隙间布满了蝇头小楷。 抚摸着父亲的事物,胡非心中不觉叹息,想不到这竹简竟成了他与父亲之间的唯一纽带,不过说来也怪,竹简中所记录的内容十分繁杂,但总有某句话可以明确的解释他目前的疑惑。 首先,见鬼的左眼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恐怖。 竹简中记载,并不是所有人死后的灵魂都无法消散,只有那些怨念、执念极深的人,在灵魂抽离肉体的刹那,才能凝聚起来,幻化成另一种形态存在于世间。 也就是说,胡非早先那吃饭、睡觉、上厕所、坐公交、上电梯都会和鬼魂共处一室的猜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而最重要的是,能量的再次凝聚需要以某件事物来替换肉体,依托在上面,由于分子结构不同,所以活动范围都不能离开那件事物太远。 比如那河边的老妇也应该是有什么物件沉在河底,所以自然也是无法离开河边危害人世。 想要将之消除的办法,就像冷冽所说,要封河填土,将能量寄居的事物一把火烧掉,那么能量也就无处安放,将会再度化成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有了这样的依据,胡非便开始了自己大胆的猜测,拿吴海作为例子,两次鬼压床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么小胖吴海的灵魂就一定寄居在房间里的某件东西上面。 有了以上解释,那作为二人之间纽带的东西也就并不难猜,目前唯一一件事物,定是那本吴海送给胡非做为生日礼物的小说--《白夜行》。 思虑的时候,却还是有一件事让胡非难以理解,为什么同样是灵魂,吴海和那老妇人的差距会那么大,吴海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而那老妇却能够想法害人! 翻找了一阵,果然在竹简的另一端有所揭示,原本世人往生的瞬间,就应该是灵魂能量消散的时候,而心有执念的人,死亡之后能量无法散去,只是不够强大的能量也就将止步于此。 但事情总有例外,比如那河边老妇当年的惨案在市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时至今日,仍然有些文案会提及此事,每一个了解这件事的人都难免生出恻隐之心,世间活跃的思维与神经都会产生微弱的磁场,这就像通过生物电释放的脑电波一样,无数的念通过思维飘散传递,再度凝聚在一起,天长日久,那老妇的灵魂因此得以不断壮大。 一念至此,胡非不禁想起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甚至吴海的父母,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如果死亡不是彻底的消逝,对于至亲至爱来说,世上没有鬼比有鬼更加恐怖的多。 第二天清晨五点,胡非按照与冷冽的约定,早早的带好了眼罩,来到了城边。 从左眼见鬼的那一刻起,胡非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将来需要面对的是什么,此刻少年人的心态有些恐惧,更有些兴奋。 冷冽来的更早,依旧如青松一般附手站在旁边,见到胡非过来,轻声说道:“昨天的书可都看完了?” 胡非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点头道:“大略都看了一遍。” 其实昨天冷冽拿给胡非的资料十分驳杂,其中包括了各国神话,宇宙起源,奇闻异事,甚至还有本是专门讲述吸血鬼猎人的故事。 “你可觉得世上芸芸众生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冷冽再次问了一遍昨天的问题。 这次胡非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等着冷冽的解释。 果然,冷冽继续说道:“与普通人相比,还有另一种异于常人却又存在于世间的群体。” 关于宇宙的形成,如今有着太多的说法,但大体都已奇点大爆炸作为根基。各国神话也都有所描写,天地之初,万物混沌不散,开天辟地之后,方才有了世间芸芸众生。 而上至浩瀚宇宙,下到每个星球,在形成的时候都有着过载的能量,这些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不断的离散聚合,最终形成了三块‘奇石’,分别为:控制着万物精神的‘灵’、代表着世界自然的‘境’、以及规划着时空规则的‘道’。 三块奇石有着摧毁宇宙、重建宇宙的能量,在千百万年间,偶尔也会有外泄的时候,而被能量侵蚀随后与之合二为一的人,被后世称之为‘奇人’。 我国古时,对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者便已有记载,这些人或建功立业或守卫一方,便都是有着通天彻地大神通的奇人。西方世界将这种天赋异禀的记载也多如繁星,如大天使、撒旦、拿非利人等等。 随着冷冽的不断讲述,胡非心里虽然有点难以接受,但脑子已经跟上了节奏,“这种本事,算是超能力?” “你可以这么理解。”冷冽道:“奇人的数量极其稀少,却个个有毁天灭地的本事,所以总要有人站出来维系这微妙平衡,这些人天生都是普通人类,但通过机缘巧合与自身苦修,最终比常人高出一线,他们的形成之初,是为了抵抗奇人,所以自称为‘猎奇者’。” “我先缓一缓。”胡非皱着眉,仔细咀嚼着冷冽交代的内容。 冷冽只好再度艰难措辞,尽量用最容易理解的词汇的解释给胡非听,“像你这种,生来便能俯瞰阴阳,融贯天地,只是尚未觉醒,一旦能力施用得法,境界不可限量的先天能力者,则称之为‘奇人’,而我能感知河边老妇的灵魂,是源自我多年的修行与经历,但尚不能清晰的看清楚对方样貌,只能获取个大概,我便是‘猎奇者’。” “好吧,我大约是明白了一些。”虽然胡非仍旧一副懵懵懂懂的痴呆模样,但心底还是明白了冷冽给出的定义。 “好了,现在把单车锁在这里,现在上学去吧。” “什么?”胡非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问了一句。 冷冽看他的样子,解释道:“用跑的,去上学。” 这次胡非绝没有听错,但错愕的神情却更严重了,“冷叔,这里离我学校至少十公里吧?” 冷冽点了点头,“十四公里,对了,单车我会给你送去学校。” “是不是有点远啊?”虽然相交不深,但胡非对于冷冽还是相当的尊重,此时不敢高声抗议,只好小声嘀咕着。 “想要应付你左眼带来的反噬,就需要强大的身体韧性。”冷冽耐着性子解释道:“身为奇人,超越普通人的极限并不是难事,你的时间有限,半点也不能耽搁。” 说到要超越人类极限,胡非真的是没有这份自信,所以他现在表现出的是从头到脚的拒绝。 不过冷冽的耐心貌似已经耗尽,“我有点事,今天就要动身离开,在我回来之前,你每天都要坚持这样的训练量,如果偷懒,我一定会知道。” 冷冽并没有说下去,但胡非也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只好不情不愿的迈开双腿,颠着步子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没跑出多远,冷冽又在后面说道:“对了,今天下午是你那位朋友定案的日子,你最好快一点解决这件事。” 听到这话,胡非脚下一个踉跄,但随后便咬紧牙关闷头向前冲去,就算是为了小胖,为了那不甘的冤魂,他便是拼了命,也要将左眼的能力融会贯通。 远在城市的尽头,初升的朝阳与地面合在一处,少年人奔跑的影子也被无限的延长,等待日出前的黑暗最是熬人,但却是必要的过程。 第五章 送别(一) 进入教室的时候,胡非已经感觉不到下肢的存在,一屁股摊在座位上,没等早读开始,就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直到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胡非方从梦中清醒过来,要不是五脏庙早已造反,他真的可能一直睡到晚上。 拖着双腿挪动到食堂,超负荷的运动换来了超负荷的食量。 “阿姨,蛋炒饭加蛋,麻辣面加面,两张牛肉馅饼,柠檬茶大杯。” 端着小山一样的餐盘,胡非风卷残云的吃相引得无数人侧目。 食堂打饭的阿姨看着他,低声感叹,“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真的是很能吃啊。” 话音未落,阿姨的眼睛忽又瞪的老圆,因为胡非居然再一次来到了窗口,手上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 “阿姨,刚才的所有东西,麻烦再来一份。”嘴里的食物还没完全咽下去,胡非含糊不清的说道。 食堂阿姨端着碗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和粮食有仇! 吃过中饭,胡非找了个机会,溜出校园。 由于早前配合过警方的调查,此时再次找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急匆匆的来到警局,恰巧见到那天询问笔录的警员正在门口。 胡非心中一喜,隐约记得对方姓张,大步上前叫道:“张警官。” “我姓王。”那位警员正在低头向一位中年人汇报什么,忽然见到戴着眼罩的胡非,奇道:“哎?你不是一中的学生么?怎么眼睛闹毛病了?” 中年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怎么回事?” “段局长,他是前几天那起自杀案的证人。”那位警员如实答道。 得知面前的中年人是位局长,胡非哪里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当下呼天喊地的叫了起来:“局长,我朋友的案子有问题,他不是自杀的。” 中年人眉头一挑,颇有好奇的问道:“小朋友,这话可不能乱说。” 想到吴海的案子马上就要定案,胡非急的抓耳挠腮,“局长,请你一定相信我!” 中年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那名警员道:“你去把案件的卷宗拿过来,小朋友,有什么事跟我去办公室说,我给你二十分钟,如果没有实际性证据,那你就乖乖回去上课。” 眼见事情所有转机,胡非忙不迭的点头,紧跟着中年人去到办公室之中。 “我是辖区的公安局局长段平。”双方坐下,中年人自我介绍道:“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 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胡非却是一时愣在那里,总不能说吴海的鬼魂来找过自己吧,那他倒是会被当成神经病关押起来。 许久,胡非终于挤出几个字:“我朋友吴海并不是自杀。” “你刚刚说过一遍了。”段平耐着性子翻阅着卷宗,半响将之轻轻的合上,叹息道:“校园霸凌的确令人痛心,但从这里的记录来看,你那朋友吴海完全符合自杀的情况。” 胡非又急又怒,“不是的,吴海在前一天还送给一份我生日礼物。”说着,他将随身携带的《白夜行》拿了出来。 “这又能证明什么?”段平有些无奈的看向胡非,对这位执拗的少年也很没有办法。 “法医怎么说?段局长,吴海的尸体法医解刨过么?”此时已是慌不择言的胡非强自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如果不能说服眼前这位局长,那么吴海的案子恐怕真的很难再翻过来。 段平再次看向卷宗,低声叹道:“法医只是做了初步的检查,但没有解刨,这也是家属的意思,中年丧子,死者的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死后还要遭受切肤之痛,这种心情我们警方也能理解。” 关键!这就是关键所在!想到这里,胡非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段局长,请你再多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哪怕将结案的时间延后一天,不要让人火化吴海的尸体。” 看着段平诧异的沉默,胡非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便又补充道:“求求您了,我只想以自己的方式送他最后一程!” 段平的眼神一暖,终是被少年人诚挚的感情所动,点头道:“好,我再给你一天时间。”然后递过一串号码,“这是我的电话,需要帮助的话立刻打给我。” “谢谢您,段局长。”胡非接过号码,重重道了声谢,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一路上,胡非默默推演着小胖自杀的过程,其中最为模糊的地方莫过于河边老妇的那句:遇见了几个熟人。 吴海哪来的所谓的‘熟’人,那些原本不应该在这件事里出现的‘熟’人,一定和吴海的死亡有着极大的关联。 思忖不停,胡非再次来到了吴海出事的河边,由于冷冽严厉禁止他在使用左眼,所以此时的他仍一直带着眼罩,招来了许多旁人的目光。 漫无目的的晃了几圈,从河边到桥上的距离只有十分钟不到,而那老妇曾说吴海离去之后,过了很久才又回到了桥上。 这段时间里吴海究竟做了什么,再次出现在桥上的时候,吴海究竟是有意寻死,还是失足落水? 一路前行,胡非猛地瞧见正前方的一座建筑。 那是在河边开设的一家宾馆,正对着桥头的位置,而宾馆前方的停车场上方,赫然架着一颗摄像探头。 这个发现使得胡非惊喜不已,当下快步走进宾馆,对前台漂亮的小姐姐挤出个微笑:“你好,我想看一看外面的监控录像。” 前台原以为是客人上门,可听到胡非的这个要求立刻礼貌的拒绝道:“小朋友,这可不行的,监控资料属于宾馆内部信息,我们没权利调给你看。” 听到二人的对话,一个貌似值班经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颇为不爽的道:“监控是随便给外人看的么,哪来的小孩。” 胡非心下着急,眼珠连转了几转,忽然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与我作对,难道全世界都要离我而去么?” 那值班经理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又怕胡非影响生意,正要挥手赶人。 却听胡非继续凄婉的说道:“我和我女朋友已经在一起一年了,可是就在那天,她却上了那人的车,我无凭无据,甚至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大哥,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你们来说真的很难办,但求你们让我看上一眼,就当是让我死心了吧。” 话音未落,值班经理猛地抬头,眼眶中已是有泪滴在打转,“小老弟,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几个人渣,你过来,我带你看监控。” 胡非也没料到收效如此之好,微微一愣,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诚恳的道了声谢。 来到监控室内,值班经理将吴海自杀那日下午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便带上房门转身离去,面对如此呵护自己隐私的举动,胡非当真觉得又是感激又是好笑。 半个小时过后,胡非激动的走出监控室,对着值班经理连声道谢。 直到他离去的背影远去,值班经理方回过头来,对前台说道:“你看,年轻人心结解开,果然就高兴了。” 当然,胡非的高兴并非是什么心结已解。 刚刚在监控室,连续快进着当日的视频不久,胡非果然看到了吴海的身影,只是监控录像并不清晰,远远看去,正是一群打扮另类的青年人拦住了吴海的去路,随后吴海便跟随他们离去。 由于视频角度正对着河边,后面的事情监控便拍不到了。 出了宾馆,胡非再次无处是从,虽然知道了吴海生前见过一群人,但茫茫人海,又该到哪里去找。 按照吴海当日的轨迹,再向前去便是h市的城边,四下荒无人烟,想找个问询的人都找不见。 心中的苦闷使得胡非脚步也越发沉重,眼见将到了日落时分,胡非颓然的抱着头,靠着桥洞蹲了下去。 就在这时,脚边一个黑影猛然一动,胡非定睛看去,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拾荒者正躺在一旁。 难得遇见一位活人,胡非当即上前问道:“你好,请问前天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胖胖的男孩从这经过?” 那拾荒者估计是美梦正酣,被胡非打扰了很不高兴,瞥了他一眼,翻个身继续睡去。 胡非见对方这个态度,也是讨了个好大没趣,悻悻然起身要走,但想了想,又从身上掏出一包牛奶,放在地上,他今天走得急,除了带着那本吴海送他的《白夜行》之外,身上只有这包牛奶。 正在他转身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拾荒者的声音,“小子,你找那小胖子干嘛?” “莫非你见过他?”胡非心中一喜,急忙追问道。 拾荒者将牛奶拿在手上,辨认了下生产日期,“我见过一个哭的很惨的胖子。” “那天他见过什么人?” “你问这干嘛?”拾荒者黝黑的脸色一沉,喃喃道:“那些人你惹不起的。” 胡非急道:“大叔,如果你看到了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拾荒者挠了挠头,无奈道:“我看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才劝你,那些人偶尔会来河边寻找猎物,可能你那朋友就是买了他们的货吧。” “货?”胡非略一沉吟,心中一阵惊怒,吴海的失足落水定是和所谓的‘货’脱不开干系,如此一来,事情便可以解释的通了。 “大叔,我应该去哪找那群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拾荒者连连摇头,不知是担忧胡非的安全,还是真的不知。 无奈之下,胡非只好道声谢,再次起身,向城边走去。 不知觉间,天边已经黑透,前方越发的荒芜,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走着走着,胡非又一次转到了吴海坠河之处,看这天空闪烁的星辰,一阵悲凉不禁从心底升起。 连自己要好朋友的冤屈都无法申诉,那这见鬼的能力莫不如让它见鬼去吧。 一念至此,胡非抬手将眼罩取下,轻轻说道:“老人家,我又来看你了。” 如此叫了两声,漆黑的水下隐约一阵涟漪荡起,那河边老妇的身影果然现出身来。 “还真是你小子。”老妇现身,四下打量一番,见冷冽并没有跟着,怪笑道:“小子胆子够肥,可是打算来陪奶奶一阵。” 今夜乌云压顶,月色几乎透不过来,胡非索性盘膝坐在地上,道:“您别开玩笑,我这次来是想问您几个问题。” 老妇依然阴恻恻的说道:“好啊,等你跳进河里,你想问什么奶奶都告诉你。” 胡非强撑着心中恐惧,高声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死因,的确让人同情,但毕竟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还出来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老妇被他说得恼怒,眼看便要翻脸。 胡非继续道:“我既然能见到你,说明咱俩有缘,以后每逢过年清明,我都会来河边拜祭,虽然这些凡尘门道没什么用,但也就算我一点心意,不至于让老奶奶您太过孤苦。” 老妇一听,果然有所动摇。 且听胡非又道:“但如果您今天害我,我那叔叔回头必定要填河封土,不止您老人家会彻底消散,我朋友的冤情也就将永无宁静之日了。” “什么冤情?”老妇听到这,上前几步,那凹陷滴血的五官现在胡非面前。 胡非被她吓得向后缩了缩,强撑着道:“我的朋友意外的过程您应该最是清楚,但如今警方却是要将案件定性为自杀。”说着,他将怀里的白夜行掏出来,将吴海受到霸凌,羞愤之下来河边失足的完整经过一五一十的对老妇人说了。 老妇人听罢,许久悠悠叹息一声,“我就说那小胖子没事来这哭啥,果然也是个可怜的娃娃,好,今天奶奶权且帮你一次,你想知道什么?” “卖给我朋友货的人在哪。”胡非正色说道,此刻距离结案的时间不过一晚,片刻也耽搁不可。 “你沿着河边一直走,直到快要出城,那里有一片破旧民房,会有几个流氓打扮的人在门前喝酒打屁,好辨认的很。”老妇徐徐说道,末了补上一句,“小子,你别死了,奶奶可还等你的贡品呢。” 就算人鬼殊途,但天地间总有善恶之别。 得到了老妇的指引,胡非起身对着老妇深鞠一躬,转身大步离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排民房,一群衣着另类,头发五颜六色的青年正拿着啤酒叼着烟,蹲在一旁。 果然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只有那常年呆在河底的老妇才能知道。 虽然心中惴惴,但面前的线索又怎能放过。 当下胡非暗中咬了咬牙,迎面走了过去,没走几步,故意一个踉跄,踩在其中一人的脚上。 第六章 送别(二) 胡非用足了力气,一脚下去,那小流氓立刻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草,小崽子你瞎啊。”被踩的黄毛看来是个头目,开口骂道:“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胡非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用平缓而又悲伤的语气答道:“几位大哥对不起,我被女朋友劈腿了,就在前面的宾馆,我没注意方向,这才溜达到这,实在是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套说辞刚刚对宾馆大堂经理说过,再说一次更加驾轻就熟。 那黄毛一听,呵呵笑了起来,回头和一众青年交流着,“看见没,是一个情场失意的小鬼。” 身边而有人随之符合,“不如咱救人出苦海吧。” “救你妈的头。”黄毛刚想答应,却忽的想起来什么似得,向着胡非摆手道:“你少在这碍眼,快滚。” 边上有人一听这话,急忙劝道:“大哥,在这两天风声紧,咱们可没什么钱了。” 黄毛斜着眼睛瞪了那人一眼,“就你多嘴,前几天那小胖子的事你忘了么?你自己想作死,我可不陪你!” “可是今晚是这小子主动找上门的。” 虽然对方的语声压得极低,但胡非还是听到了几句关键,不过他现在并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打草惊蛇,线索又会断掉。 当下胡非假装并不在意的摇摇头,无意的拍了拍上身的口袋,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样子看着十分厚重,几个青年霎时眼神都亮了起来。 只有胡非自己清楚,他那口袋里装的哪里是钱,不过是那本《白夜行》而已。 但这一动作还真起到了效果,本来已经打算走人的黄毛这时候也止住了步子,犹豫的看过来。 胡非心知时机恰好,决定再加一剂猛料,掏出电话随手打了一串号码,对着电话那头高声喊道:“那套全色系的口红你帮我退掉吧,还有香水,想送给谁都行了,这点小钱,算个屁啊。” 一旁的黄毛却是被这种粗浅的装逼伎俩唬住,脸色连番变了几变,终于下定决心的狠跺一脚,上前低声问道:“小子,你家里是干嘛的啊?” 胡非装作戒备的样子向后挪了几步,“你问这干嘛?” 黄毛赶忙换上一副自以为亲切的笑容,“闲聊天么,要是你有钱,哥我带你玩上点新玩意,保你什么烦恼都没有。” 上勾了,胡非心中暗喜,但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能有什么新玩意,少爷我什么没见过。” “嘿,今天是你运气好,平时我们都在场子里散货,这段时间抓的严,才有点剩余。”黄毛见他不在乎的样子,倒像是受了多大侮辱一般,“我这可是新玩意,h市只此一家,就是这价钱么...可是不便宜。” 说到这,黄毛的眼神从上到下,反反复复的打量了胡非几遍,虽然这小子的穿着打扮并不像什么富人家的小孩,但万一真的是条大鱼,总不能让他从眼前溜了。 虽然黄毛还有着很强的戒备心,可见胡非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这里路边早就没了监控,想要查询踪迹几乎不能。 殊不知垂钓者和鱼儿之间正在悄然变化,胡非眼见对方有意上钩,此时也不好再推拖下去,“听你说的玄乎,我倒真想试试,价钱不是问题。” “痛快!”黄毛僵硬的裂开嘴笑道:“哥哥带你去个地方,分手什么的算个屁啊。” 交易定下,胡非也便跟着黄毛等一群人离去,绕过几片胡同,来到一间民房附近。 黄毛上前打开门锁,笑着招呼胡非进来。 这一路,胡非一直在私下观察,大约从几百米外,附近连一处亮灯的人家都没有,若真是有冲突发生,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 不过眼前已经成骑虎难下之势,胡非硬着头皮走进屋子,四下打量一番,这屋子曾经是个饭馆,看得出来年代深远,无人问津许久,但刀锅碗盆等厨房用具还是一应俱全,想来是黄毛这些人偶尔也会在这里生火做饭。 黄毛见胡非眼神飘忽不定,于是解释道:“你放心,这是我们的秘密据点,几年前是家早餐店,这两年生意不好做,被我盘了下来了,方圆几公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胡非强自镇定的笑笑:“那就好,我就是怕遇到熟人。” “还真谨慎。”黄毛也随之大笑,露出了一口比毛发更黄的牙齿,同时吩咐下去,“喂,你们也别愣着,给小老弟烧水沏茶。” “不用麻烦,既然都到这了,大哥你们有什么藏货,是不是能跟我说说了。”胡非像随意的来到窗前,斜靠在案板上问道。 “有了我这宝贝,你想泡什么样的勾勾手指头就来了。”黄毛却是不急,吹嘘递了个眼色,他几个跟班会意,出门四散而去,将这房间把守了起来。 胡非见到这个情况,心头不住下坠,看这架势,自己今天实在有些鲁莽,如今上船容易,想要平安离去怕是再无可能。 “小老弟,你看。”一声叫嚷过后,黄毛手上捧着一个方盒从里屋转出来,盒子顶端是一道七彩弯曲的图案,里面放着的是几十颗色彩斑斓的药丸。 “这算什么。”胡非装作嗤之以鼻的样子,很是不屑。 现在煮熟的鸭子已经到了嘴边,黄毛反倒是不急,“老弟你好大的口气,这是今年才流入h市的新药,名叫彩虹。” “彩虹?早前的确没有听过。”胡非也不知道这种交易平时应该是什么样子,只好回忆电影中的情节,略带好奇的点了点头。 “这东西最厉害的就是它的提炼工艺。”黄毛就像是展示自己传家宝一样给胡非介绍了起来,“主要成分是提炼自罂粟和兴奋剂,所以对人体一点危害也没有,而且除非立刻尿检验血,要不然神仙也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胡非哼了一声,再度向窗口挪了一小步。 黄毛倒也没注意,犹自兴奋的说道:“你别小看这货,虽然成分常见,但是一小颗就能让你足足嗨上半天,都不用喝酒,用茶水送下去效果最好,你们来愣着干嘛,给小老弟看茶。” 胡非心中一凛,终于到了自己最担心的关口,只能继续推脱道:“老哥你还没说价钱啊?” “呦,你个大少爷还会关心价钱。”黄毛回头与跟班们调侃一句,“我看咱们有缘,今天收你个八折,一颗货三百八,你要是把我手上这些全包了,我收你一颗三百。” “这倒是不贵。”胡非一边点头,再次打量了四周的环境,一边深吸一口气,“不过我今天没带这么多现金。” 这话一出,黄毛果然眉头一皱,“小兄弟,没钱你折腾这么远,耍我呢?” “虚拟经济时代,用现金的地方很少的。”胡非淡然的笑笑,“要不然加个联系方式,过后我转账给你。” “放屁。”黄毛冷哼一声,“我这从不转账,只收现金。小子,你是不是怕了?” “那实在是不巧。”胡非一副可惜的样子,“我恐怕没什么兴趣。” “没关系。”黄毛却忽的一挥手,换上一副阴沉的笑容,“钱你可以先欠着,不过你要当着我的面把这些货全都吞了,事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还钱。” 胡非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要脱身恐怕是不能,但真要把这上百颗药丸当场吞进肚子,他也要当场玩完。 面对眼下进退两难的局面,胡非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环境,一边对黄毛笑而不语。 除去外面把守的几个人,现在屋子里连黄毛算在内一共是六个人,三个人在角落靠着,另外三个离得较近,大略估量一翻,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在心中推演一遍。 黄毛也被胡非的笑容弄得发毛,出声骂道:“草,你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他妈全给你灌进去!” “先别急。”胡非忽然打断了黄毛,“其实我还有件事,你记不记得几天前曾有个学生在河边吃了你们的东西,我今天就是带着他的冤魂来讨一个公道。” 黄毛听得这话,霎时间脸色大变,高声骂道:“小兔崽子,我早就看你不对了,兄弟们给我上。” 黄毛话刚出口,屋子里的其余几人尚且来不及反应,胡非却是动作更快,飞起一脚将适才烧开的水壶踢翻,距离最近的一个人躲避不及,被开水烫的惨叫着后退开去。 与此同时,胡非抄起手边的菜刀,挥手对着黄毛的脑袋劈下。 黄毛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学生居然忽的变成了疯狗,下手居然比他们这些流氓还要狠辣几分。 眼见菜刀就要落上脑门,黄毛急忙向后倒退。 哪知道胡非劈落的这一刀仅仅只是虚晃,一见黄毛躲避,菜刀去势丝毫不停,反手挥向窗户。 随着哗啦一声,玻璃窗四溅飞出,胡非已经纵身跳上案板。 这一系列动作早就胡非脑海中演变过无数个来回,踢水、拿刀、劈窗、起跳,完全是在瞬间完成,直到他跳上案板,屋子的所有人方才反应过来,最近的一个叫嚣着便冲向胡非。 眼见和来人近在咫尺,身在半空的胡非抡圆了手臂,菜刀夹着风声便飞了出去,同时抄起手边的一口平底锅,猫腰跳出窗去。 脚刚一落地,胡非便飞速的向前狂奔,前方一个在外把守的青年见状,知道事有不好,还没等近前,就被胡非一平底锅拍在脸上,顿时鼻血长流,应声倒地。 如此脱身而出,胡非正欲发足狂奔,但两步过后,忽听耳后风声骤起,随之一阵大力袭在后脑,顿时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摔在地上。 千算万算,却还是算差一招,虽然成功在小屋中脱困,但冲到外面,黑暗中的视野就成了胡非最大的劣势,全因为他的左眼此时还带着眼罩。 而正前方的看守虽然被他一平底锅拍倒在地,但左侧绕过来的那人却是一点也看不见的。 此时被人一棍打翻,眼冒金星中,胡非只感到脑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粘稠的感觉传来,后脑必定是已是鲜血长流。 然而意识还没清醒,胡非小腹又遭到一记重击,瞬间五脏六腑都扭曲了起来,只能像个虾米一样蜷在地上,不住的翻滚。 此时黄毛已经自屋子里冲了出来,高声怒骂着:“小王八羔子,今天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叫嚣声中,胡非眼角忽的瞥见一抹寒光,却是那黄毛手上提着的一把尖刀,顷刻间便到了眼前,当胸刺下。 混乱中胡非只能尽力侧身一躲,但胸口还是一阵刺痛传来,意识也渐渐的模糊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几声锐利的警笛声传来,紧跟着就是刹车声、呼喊声、脚步声,声声不绝于耳。 胡非蜷缩在地上,脑海中甚至生出一丝怨念,他早前河边随口胡诌的电话正是打给段平,对方听他云里雾绕的几句,也判断出这边情况之危急,但警力却还是在这么惊险的时分出现。 随着最后的怨念飘远,胡非心中叹息一句:来了总比没来好,之后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第七章 送别(三) 黑暗,无尽的黑暗。 黑暗的最边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亮光逐渐放大,由远及近,一切事物也随着清晰起来。 胡非感受着所有知觉一点点的回到身上,勉强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洁白,消毒水的气味冲进脑海,自己已经身在医院里面。 当然,现在的左眼眼罩已经被人摘了下去,视觉刚刚恢复,却见到了母亲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 “妈,对不起。”胡非费力的喘息着,第一句话便是跟母亲道歉:“让你担心了。” “呀,小非,你醒啦。”母亲的泪痕还没擦去,看到胡非醒过来立刻面露喜色,“医生,病人醒过来了。” “没事了。”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醒了,就是没有大碍。女士,能不能让我跟胡非单独聊几句?” 这声音也来自上方,胡非抬眼看去,那肃正憨厚的面孔正是辖区局长段平。 听段平这么说,母亲也就点了点头,出去将房门带上。 “段局长。”胡非勉强的打了声招呼。 “快别动。”段平急忙上前,轻轻拍了拍胡非的肩膀,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一个苹果熟练的削着。 他不说话,胡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久,方才想起什么,问道:“那些人都抓住了?” 段平原本低头削着苹果,忽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段平的笑容真挚,胡非心中也猜到了个大概,便也随之笑出声来,可刚一动,又抻到了伤口,疼的呲牙咧嘴不止。 “你小子没什么事。”段平看他这个样子,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拿着个平底锅端了人家一窝人的凶悍哪里去了?” 胡非灿然的嘀咕道:“我那不是没有办法么。” 段平手上动作不停,将苹果递了过来,“挨得那几下闷棍其实没什么,真正凶险的是你胸口的那一刀,不过你小子真的是有狗屎运,居然随身带着一本书,要不是那本书替你挡了一下,现在你就要在殡仪馆躺着了。” 听到段平的解释,胡非长长叹了口气,“段局长,那正是吴海送我的生日礼物。” 段平的神色也是黯然,“我没想到你居然顺藤摸瓜带出来这么件大案,那伙人已经将事情经过交代,我们有理由推断,吴海确实是因为服用了‘彩虹’,精神紊乱之下才失足落水的。” 胡非拿着苹果的手不住的颤抖,眼眶也有些微红,低声喃喃道:“太好了,小胖,你听到了么。” 段平也点头道:“贩卖毒品加上过失杀人,数罪并罚,那些人以后再也没机会危害社会。” 冤得以申诉,罪也被重罚,胡非的心情一时间也明亮了许多,这也是他从得知吴海死讯那时起,最为放松的一刻。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吴海不是自杀的呢?” “感觉吧。”看着段平犀利的目光,胡非只能推脱道:“段局长,你们下次行动能不能快一点,幸亏是我命大,不然真等不到你们的支援。” 段平斜了他一眼,“gps定位、调配警力等等行动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么?何况这样没头没脑的胡干一气,你难道还想有下次?” 胡非撇了撇嘴,“这可不好说,谁让我叫胡非,胡作非为。” “混小子。”段平笑着点了点胡非的脑门,随后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有你的帮忙我们才能一举捣毁那个彩虹的窝点,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胡非大度的挥了挥手,“为人民服务,都是我应该做的。” 段平没好气的笑骂道:“还有力气贫嘴,伤果然不重。不过这次行动仓促,警方没能全面封锁消息,你出院后要多加小心,警方对这个毒品组织知之甚少,仅知道彩虹的标志就是组织的代号,以防还有余党找你报复。” “哦。”胡非随意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打定主意,等冷冽回来以后,多学习点防身的手段就是。 “那眼罩也被医生摘下去了,你的左眼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带这个眼罩啊?”对于这件事,段平一直无法理解。 “额,我的眼罩。”胡非这才意识到左眼的眼罩已被人拿走,随口答道:“年轻人的潮流嘛,段局长麻烦还给我。” “这么丑的东西也算潮流?”段平轻笑一声,随后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休息。” 交代完毕,段平起身拿起外套,“对了,后天是你那朋友吴海出殡的日子。我已经和医院这边打好了招呼,你随时可以出院。” “谢谢你,段局长。”看着段平离开的背影,胡非低低的道了声谢,如果少年人的友谊不是遇到了这位给予理解的局长,那结果恐怕还要另说。 日升日落,又是二十四小时的轮回。 胡非在医院静养了两天之后,便不顾母亲的强烈反对,清晨便办理了出院手续,一路不停,出现在吴海的葬礼之上。 看着自己的好友从鲜活的生命,最后化作一捧飞灰,胡非也弄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 吴海的死究竟应该归结于何处?校园暴力的恃强凌弱?毒品交易的无视法律?也许人性的劣根总也无法杜绝,这是原罪也是衍生。 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白夜行》,如今这本替胡非当下一刀的小说已经七零八落,残破的就像是小胖那无处寄放的灵魂。 来到一处安静的角落,将书平整的放在地上,从头上扯下眼罩,胡非就这样坐了下来。 不过片刻,书本上就飘起了阵阵黑气,丝丝凝聚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影子,正是小胖吴海的样子。 “兄弟,你的案子翻过来了,那些害你失足的人也都被抓了。”胡非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真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可能是附着的书本此时也已经残破的关系,吴海的影子跟前几天比甚至又有些淡化,只是飘忽不定的盘踞在半空。 “竹简上说,只要将灵魂寄居的事物烧掉,能量将会再度化成粒子,慢慢消失。兄弟,以你现在残破的状态,怕是留你不住了。”话语虽在诉说,胡非的眼泪也已经落了下来,“何况尘归尘土归土,你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面前也不知是幻觉或是真实,吴海那原本半透明的样子忽的一闪,竟像是露出一丝微笑。 胡非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咬了咬牙,起身挥手将那本《白夜行》扔进燃烧的火盆之中,随着一阵黑烟升起,吴海的样子也越来越淡,终于在胡非的注视下彻底消散。 “兄弟你一路好走。”胡非喃喃的自语声未落,忽的左眼一阵晕眩,进而一阵剧痛从左侧太阳穴迅速蔓延到全身,巨大的痛苦之下,只好弯着腰,大口呕吐起来。 像是要将全身的血液都吐了干净,那剧痛才逐渐消退,胡非勉强直起腰来,剧烈的喘息,所谓奇人的能量反噬今天算是彻底领教,难怪冷冽千万嘱咐他不要滥用左眼。 不过既然是送小胖最后一程,这身体上的苦痛也多少能冲淡些心里的压抑。 片刻后,看着《白夜行》燃烧殆尽,胡非这才转身,向远处走去,世上从此少了一个冤魂,多了一缕青烟。 ‘魔鬼不停的在我身边蠢动,像摸不着的空气在周围荡漾,我把它吞下,胸膛里阵阵的痛,还充满了永恒的、罪恶的欲望。’ 不断呢喃着曾经难以理解的句子,原来彻底分别的感觉竟是这样。 清晨的街,安静像是世界还没有醒来。 不知不觉之间,胡非又逛到了河边。 北方的葬礼一般都在清晨,此时的天空也不过初才大亮。 “吱吱。” 不远处的一阵古怪的声响传进胡非的耳朵。 那时前方十几米的河边,一道瘦弱的身影所发出来的,胡非奇怪的看过去,却见那身影脚下却有着几只绒绒的小毛球正雀跃不已。 想来是哪家好心的孩子,正在这个清晨喂养着些流浪动物,胡非看到这一幕,感叹着世间仍是善意为多,心中不禁又有些暖意。 可这一念头稍纵之间,远处那身影却猛地晃了几晃,大头朝下直挺挺的栽进了河中。 这扑通一声简直就像是在胡非的耳边炸裂一般,此刻这荒远的河边除了胡非就没有别人,当下他来不及细想,两个健步冲了上去,纵身跃进河里。 虽已入夏,但北方的河水依旧刺骨,好在水位不深,胡非只是扑腾了几下,便够到了那坠河的人,双手用力,拖着那人奋力返回岸边。 此时胡非方才看清,那坠河的是个女孩,年纪应该和胡非相若,一头短发卷曲枯黄,此时贴在脸颊上不断地滴着水珠,瘦弱无比的脸颊上还架着一副巨大的眼镜,反差及其显著。 也幸亏的这女孩如此瘦弱,要是换个身宽体胖的壮汉,胡非现在应该也要在河底陪葬了。 这一番动作虽然并不算剧烈,但还是使得胡非刚刚结痂的伤口崩裂开来,鲜血随着水流容散,胸前一大片暗红,看上去十分恐怖。 看着那女孩铁青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胡非现在也没空理会自己的伤口,急忙运用自己有限的急救知识对其进行救治。 垫起了女孩的后背,几大口河水被吐了出来,但女孩依然昏厥不醒。 仅仅是呛了几口河水,按说不会昏厥这么长时间,胡非心中疑虑,动作上更加重几分,一边合掌按压,一边笨拙的去做人工呼吸。 女孩的衣襟本就不算厚重,现在被河水打湿,更是贴在身上,这就使得原本危机的情况变得有些含糊暧昧。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女孩的脸色终于稍有好转,双眼晃动几下,眼看着便要转醒。 胡非见人即将苏醒,仰头满满的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埋头去做人工呼吸。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女孩嘤嘤一声,终于睁开了双眼。 可就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险些就又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晕了过去。 这也不能怪谁,此时的胡非衣服和头发也被河水浸透,鼓着腮帮子,撅着嘴,胸口还带着一大片血迹。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看上去恐怖又猥琐的家伙的双手还按在某隐秘处,一切的一切冲进女孩脑海之中,随后化成一声尖叫。 尖锐的叫声传进胡非耳朵,随后化作一声脆响。 啪,胡非的脸上瞬间升起五个清晰的指印,女孩的喊声也在清晨传出很远;“色狼啊!” 第八章 相识 尖叫过后,女孩的意识逐渐清晰,大约记起了事情的始末,慌忙起身道谢,“谢谢,对不起啊。” 谢谢指的是胡非的救命之恩,对不起自然说的就是胡非脸上的巴掌印了。 假意轻咳了一声,胡非尴尬的收回双手,倒像真是做错了事一样,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 “不谢,没关系。” 两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对答,二人一时间也找不到新的话茬,又过了小一阵,女孩抽抽鼻子,阿丘一声,打了个喷嚏。 “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快回家吧,小心着凉。”胡非见状,出声提醒道。 女孩歉然的揉了揉鼻子,声音也变得有些嗡里嗡气,“谢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不用,不用。”胡非慌忙摆手,“我就不送你了,回家换身衣服还要去上课。” “可是...”女孩话说了一半。 又是被胡非打断道:“做好事不留名是我国的优良传统。” “不是。”女孩指了指胡非的脸颊,“你的眼罩,被我打偏了。” “哦?是么?”胡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罩刚刚被女孩一巴掌扇到了额头的位置,弄得像海盗一般,好不滑稽。 抓着那造型颇有些丑陋的眼罩,胡非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去。 可就在那一瞬间,一道轻微红色淡影闪进了目光之中。 虽然左眼觉醒的时间尚短,但仅仅是一撇之间,胡非周身感觉霎时一凉,莫非依附在女孩肩头那抹红色是道鬼影? 鬼影是否与女孩的落水有关?所以刚才女孩才一直昏迷不醒。 一念至此,胡非心中狂颤不已,毕竟灵魂想要影响普通人的举动需要极其深远的能量作为支撑,照这样推断,女孩身上的鬼影恐怕至少和那河边老妇是一个级别。 “那个,我叫胡非!”本来已和女孩作别,仓促间胡非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高声喊了这么一句。 “恩?”女孩似乎有些不明白,略略反映了一下才笑着答道:“我叫许晴。” “很高兴认识你,你明天还会来这里么?”胡非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来留住女孩,只好没头没脑的扔出一句邀约。 女孩被冻的铁青的脸色闪过一丝红晕,轻轻点了点头,“恩,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我会来的。” “那不见不散。”胡非心中本是惦记拿到鬼影,但又生怕对方误会,挥手道了声再见,转身大步跑了开去。 剩下女孩仍旧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许久过后才喃喃说道:“胡非?是那个胡非?” 有些滑稽而又匆忙的度过了这样一个早晨,胡非再次出现在课堂上的时候委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个中学生,凭一己之力,手持平底锅冲进毒贩老巢的故事早已经在校园间蔓延开来。 这倒也不难理解,在这个信息传播比病菌传播还要快速的时代,假的都能被传成真的。 更何况学生们的谈资本就十分有限,在无尽的花边和绯闻中,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位真实的少年英雄,这影响力可谓是海啸级别。 整整一天,胡非从教室到厕所,从厕所到食堂,关于自己的事迹至少听了有十个版本。 有的添油加醋,将胡非描绘成一个以一敌百的绝世高手; 有的着重于细节,说胡非本来就是警方的卧底,假借学生的身份打入敌人内部; 更有甚者,直接刻画出一位女性人物,来了一出胡非与黑帮大佬之女的风月佳话。 就这样毫无准备,但已经名声在外的胡非,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干脆找了顶帽子,压低了遮挡住头脸,一路跑步回家。 除了在医院留医的两天,胡非一直牢记着冷冽的告诫,每天坚持提高身体机能。 现在的他更加渴望左眼带来的能力,也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这见鬼的能力是真的有用。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学生,到大家口中的盖世英雄,胡非对这样的大起大落丝毫不感兴趣。 吴海的案情告一段落,可河边女孩许晴的身影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世界上不得释怀的灵魂太多太多,或许有朝一日,这一切责任都将落在胡非的肩上。 第二天清晨,胡非跑步来到河边,果然在远处正看到许晴的身影就像昨天一样,在与流浪猫狗玩耍,只不过今天似乎离河边更远了一些。 跑到近前,胡非喘着粗气打了声招呼。 许晴见他到来,也笑着挥了挥手。 清晨的微光中,女孩的笑颜很是明亮,但与之不符的却是她的脸色中并没有少女应有的明艳红晕,有的只是病态的枯黄。 胡非心中暗骂一声,更加笃定了自己昨天看到的景象,想必那道鬼影已经在女孩身旁有些时日,虽然女孩尚且没有生命危险,不过看上去和常年的病患也没什两样。 本是如花般的年纪,不曾绽放便已经逐渐凋零,一时间胡非更是有些同情这个善良的姑娘。 看胡非愣在原地,许晴倒是先开口笑道:“我每天都会来这,给它们带一点吃的。” 听到这话,胡非走上前来,一只看上去几个月大的小狗也不怕生,跑过来蹭着他的裤子。 胡非也轻笑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带回家养呢?” 许晴扁了下嘴唇,“我从小体弱多病,爸妈不许我养小动物。” 胡非心下一动,问道:“你这身体一直是这样?” 许晴点了点头,“昨天也是奇怪,我忽然就晕倒了,说起来真的是要谢谢你。”说起这事,女孩不禁想起二人那暧昧的场景,脸上又泛起一阵红晕。 胡非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不用放在心上,毕竟这种事换谁都会这么做的。” 许晴仍有些不好意思的偷瞄过来,“你的脸,没关系了?” “没事的,我只是长的比较白,所以看上去比较明显。”胡非说着凑上前来,“你看,巴掌印早就消退了。” “的确是消了,不过你带着眼罩的样子,真的有些奇怪。”许晴微笑着说道,眼底满是促狭。 年纪相仿的两人很快也就没了拘束,真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样熟络。 “你还说我,你逗弄小猫小狗的时候用的吱吱声,也很奇怪不是么。”胡非觉得自己被笑这件事很不公平,尝试着反击。 “那不然呢?”许晴反问道:“应该用什么声音?” “喵喵或者旺旺啊。” “什么?” “喵喵、旺旺。” “我学不会啊,你再说一遍。” “旺旺、旺旺。”看着许晴有些戏谑的表情胡非这才反应过来,“你存心的。” 许晴这才放肆的坏笑出声,但随着的却是几声剧烈的咳嗽。 原本欢愉的状态也被咳嗽声打破,救人要紧,胡非此时也顾不得冷冽的叮嘱,一把将眼罩摘下,凝眉沉目,仔细的看向许晴。 这目光在许晴眼里倒显得有些火辣,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遍之后,女孩脸上刚刚消退的红晕再次攀爬上来,却是比上次更甚,嗫嚅小声的问道:“你这样看我干嘛?” 此时专心致志的胡非并没有听到女孩的问话,半响过后,终还是沮丧的叹了口气,尽管他盯着许晴良久,却并没发现那红色淡影的出现。 莫非是那鬼魂藏身于什么异样的事物之中,并不死心的胡非忽的上前握住了许晴的手腕。 女孩的手腕纤细洁白,声音颤抖的轻声问道:“胡非,你在干吗?” “怎么和你解释呢。”胡非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刚才豁出去左眼反噬的后果,本以为可以将跟着许晴的鬼影找出来,但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昨天那道淡影一闪而过,加之今天看到了许晴的状态,完全符合胡非的假设。不过现在最为难的是,一不能跟许晴直说她身上跟着一只鬼魂,二又不能将人家衣服褪去细细查看,眼下这番情况确是让胡非好生挠头。 思索了片刻,胡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许晴,我会看病。” “啊?”要不是胡非昨天救了自己,许晴可能觉得眼前这人是个神经病。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所以偶尔也自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反正话已出口,胡非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你看我昨天救你的时候,手法多么熟练。” 许晴被他这么一说再次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所以我刚才是在给你号脉。”终于能自圆其说,胡非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对,就是号脉。” “急救是西医,号脉是中医吧?”许晴嗫嚅的问了一句。 “哦?是么?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胡非故作淡定继续话题,“这个,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没有?” “东西?”许晴很是奇怪的反问一句,“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无怪对方摸不着头脑,胡非问完这个问题自己都想抽自己个嘴巴,许晴的衣着打扮十分正常,女孩子么,发卡首饰什么的也都一应俱全,再加上随身携带的手机、钥匙、钱包等等,要想判断那鬼影藏身何处简直是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想借钱啊?”许晴见到胡非这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往羞于启齿的方向猜去,“我身上没有多少钱,不过你真的急用,我可以回家去取。” “哎呦。”胡非哀嚎一声,懊恼的蹲在地上,“我只是觉得你身子骨太差,像找个办法帮帮你。” 许晴忽然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豁达的笑了起来,“那你就直说咯,弄得这么神秘。”说着,也挨着胡非的位置坐了下来,轻声叹道:“其实我早就习惯了,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小病不断,吃过的药可能比你吃的盐都要多。” “这可不好说。”胡非故意梗着脖子,反驳道:“我口重。” 许晴也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很多年来,医生也查不出病因,只是叮嘱我静养,不能过度劳累,所以我每天除了上学放学,都只呆在家里,每天早上来这里转转就是我最大的消遣了。” 女孩柔嫩的脖颈在朝阳下形成个娇美的弧度,偏过头的侧颜平静而又祥和,久病缠身的她却连半点的怨天尤人也未曾表露。 面对如此坚强的少女,胡非只觉得肩上的胆子更重了些,愣愣的看着许晴的侧脸,同情中似乎有种异样的感觉渐渐升起,半晌,他一字一顿道:“那以后,我每天都来这陪你。” “恩?”许晴一愣,转瞬又莞尔笑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胡非也笑道:“我哪里怪了?你至少以后可以和我聊聊天,不用和猫猫狗狗吱吱了。” 许晴被他打趣也不气恼,佯装嗔怪的撇撇嘴,“我觉得你只是为了每天晨跑,恰好经过这里罢了。” ‘我是为了找到你身上的鬼影,还你一个健康平凡的生活。’胡非心中暗想,脸上却仍挂着一副不置可否的笑意。 半响过后,胡非忽的将声音提高了八度,“许晴你健健康康的也就算了,如果万一真有什么意外,那时候你就会了解,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的更多。” 许晴再一次被他弄了个迷糊,歪着头仔细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人若害我,我礼让三分,害我朋友,我掘他祖坟!”这话听起来有些中二,也有些吹牛,但胡非此时的表情却十分严肃,他这话自然是说给那道鬼影听的,“害人害己的家伙,都要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 看到他这个样子许晴反倒是掩口轻笑起来,“现在看来,我有些相信你真的是那个拿着平底锅的胡非了。” “啊?”刚刚还豪言壮语的胡非霎时间又被弄了个窘迫,“你怎么也知道这事?” “我听闺蜜提到过,一个戴着眼罩手拿平底锅的家伙,不是你还能是谁。”许晴笑着答道。 “可是这件事至少有十几个版本,偏偏你就记住了拿着平底锅的我。”胡非无奈的摇头了摇头,看着咯咯笑个不停的许晴,也随之笑了起来。 清早的阳光温暖的洒了下来,河边一对少年男女就这样笑弯了腰。 从那以后,胡非每天的晨跑路线就这样定了下来,每每路过河边的时候,都会驻足和许晴聊上一会,天南海北之余,也是为了每天都检查一下许晴的身体状况。 说来奇怪,那道淡影这段时间里倒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以至于胡非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总的说来,至少生活如常,没有坏消息就也算是好消息。 第九章 屌丝之怒 早高峰,飞速行驶的地铁上如往常般拥挤,一位青年人夹在人群中,正在愣愣的发呆。 悦耳的铃声传来,青年人费力的掏出手机。 “安言,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是个女声。 青年一手握住电话,一手松开了把手,低声道:“大姐,我坐地铁把手都不扶,就服你。你怎么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么?” 女声有些为难,“你能少说几句么,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那我可要恭喜你了。”青年的语调有些升高,引得周围的人阵阵侧目。“我们在一起四年,你和那男人在一起最多不过两个月吧。” 女声也随之高涨,在电话那头吼道:“你真的是傻瓜,没房没车,现在连工作也丢了,以后喝西北风去么。” 青年的脸上露出丝自嘲的笑意,“我没房没车,也没存款,但我有脸啊。昧着良心赚再多钱我也不稀罕,我所造成的损失也赔不起。” 地铁上越来越多的人偷偷瞄向这边,但青年却置若罔闻,继续说道:“按说我们分手以后,本应该期望对方更好,可我实在是没见过你爸这种厚颜无耻之人,我也没什么能送给你的,就送你一句祝福:祝你亲爱的爸爸早一点原地爆炸。” 说完,青年立刻挂断电话,快步挤出人群,奔向站台。 本是清秀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神采,有的只是被生活压榨的苦涩。 青年人名叫安言,本是在福利院长大,自苦寒门出贵子,从小安言便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路名列前茅直到考入名牌大学。 也正是在大学,安言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唐微微。 校园中的安言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星,德智体美处处过人,每年都是奖学金的钦定人选。而唐微微则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较好的容貌与优越的家世使得女孩能够自由的带着刺绽放。 最初的感情中,安言曾一度觉得自己上辈子拯救了世界对于唐微微他也付出了最好的时间与心态,直到二人毕业前夕,玫瑰的刺终于刺伤了这对爱人。 当安言第一次提着礼品区拜会未来的岳父时,唐微微的父亲却是无情的将之扫地出门。 原因无他,无非是安言一介穷苦孤儿,一无所有。 最初的唐微微仍坚持四年的感情,一哭二闹,使得其父亲万般挠头,无奈之下做出退让,替安言在自己的公司安排了一份工作。 按说安言本应该拿着高薪赢取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可没想这份工作却成了摧毁二人感情的最后一击。 在入职一段时间之后,安言因优秀的素质与头脑很快便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可一次账目核对中,他却无意中发现公司存在着大量的假账套现行为。 初出校园的少年彻底见识到了社会的阴暗,满腔热忱之下,居然向检控方提出了举报。 公司账目核算下来,暗中的违法交易也得以彻查,作为公司法人,也就是唐微微的父亲,为了躲避牢狱之灾,最终缴纳了巨额的滞纳金。 当然,安言也因此被扫地出门,成为了一名待业人员。 而唐微微则觉得安言是存心报复,碍于父亲的压力,选择了与其分手。 早就看安言不顺眼的唐微微的父亲为了缓和经济压力,顺势私下为女儿定下一门婚事,对方是某董事的公子。 事业情感双双受挫的安言本以为凭他的学识能力,再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是难事,但不想唐微微的父亲在h市能量不小,几句话下来,生生逼得多家同行企业不敢用他。 在历尽了万般阻难之后,安言终于在如今的公司谋求了一份实习生的职位,好在不至于饿死。 虽然他偶尔也会想起与唐微微曾经的美好爱恋,那段肆意享受与占有彼此最好年纪的岁月。 但只可惜曾经的爱人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却选择分手,转头与别人牵手共赴余生。 现在的安言并不后悔,他做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在如今的社会坚守对错,总要付出代价。 所以他一没有打滚放泼,二没有打击报复,能做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打卡上班。 “安言,我的咖啡呢!”办公室里,一声咆哮传来,震得玻璃窗都晃了几晃。 刚刚打卡进门的安言,忙套上工牌,一溜烟的跑进茶水室。两分钟后,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飞奔到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入,猫着腰把咖啡放在桌上。 宽大的老板椅上,一个大腹便便顶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接过咖啡,轻抿了一小口,却随即又都吐了回去,高声骂到:“跟你说了多少次,咖啡一定要用九十度的水冲泡,这杯用的绝对是沸水!” ‘沸水,你这不是废话么。老子刚刚进门,哪有空给你找九十度的水去?喝个速溶咖啡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安言心里嘀咕着,脸上却是柔和如春风一般,微笑着问道:“老板,那我再给您重新泡一杯。” “来不及了,一会有个重要客户要来谈合作,给我好好接待,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你明天也不用来上班了。”老板没好气的低头下去,仿佛眼前根本没他这个人一样。 安言忙不迭的点头,倒退出办公室,心中却是好不悲凉,等攒点积蓄后,大不了换个城市生活,何苦再受这份窝囊气。 推开门,门外迎来的是同事们一片同情的目光,他也只能尴尬的笑笑,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生活的窘迫往往迫使人忍气吞声,交了这个月房租,安言连明天的饭钱都变得没有着落,所以他真的缺少从这家名叫荣鼎金融的公司裸辞的勇气。 虽然现在整天的工作也就是对着那位中年危机的地中海陪笑脸,端茶倒水、打杂捶腿,但安言至少能够领取微薄的薪酬。 一阵闹铃声打断了安言的胡思乱想。 安言被震得一个激灵,叫了声:“糟了。客户到了。”便抓起手机飞奔下楼。 要说人走霉运的时候,真是吃糖饼都会烫着后脑勺。 急着下楼的安言好不容易挤进电梯,因超重所发的警报就刺耳的响了起来。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中,他只好无奈的退了出来。 看一眼时间,心急如焚之下也顾不上公司的位置在二十三楼,掉头就奔着楼梯间冲去。 狂奔着垮下无数的台阶,跑到一楼的安言已经满头大汗,还没站稳,就见到一辆金色商务轿车缓缓驶来。 勉强喘匀口气,安言弯腰将车门打开,“朱老板,您好,我是来接您的。” 那位朱老板是一位满脸的和气的微胖中年人,此时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安言,“怎么这幅样子,公司的空调坏了么?” 安言被问得好不尴尬,挠着头说:“是我没注意时间,从楼梯跑下来的。” 朱老板略带深意的看了安言一眼,轻声说:“年轻人要有时间观念,重要的事提前几分钟,总不是什么坏事。” 安言点头不止,“朱老板您说得对,这是个好习惯。” 闲谈间,安言带着客户进入电梯,在其身后半个身位站定,轻轻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回到公司,径直来到老板的办公室,安言敲了敲门,“老板,朱贵先生到了。” “快请进。”屋子里谄媚的声音未落,老板肥硕的肚子已经将门顶开了一道缝隙。 把朱贵让进屋中,又吩咐安言,“去给朱老板上茶,普洱、龙井、碧螺春、大红袍,每样都给我来上一壶。” 朱贵看上去是个很随和的人,摆手笑笑,“不用麻烦了,一杯白水就好。” 安言适时的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杯白水,另外还有两种市面上顶级的矿泉水,分别放在朱贵面前,打开,摆好。 “这位小兄弟很机灵。”朱贵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目光落在安言身上,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安言受到夸奖,只是腼腆的笑笑,垂着手站在一旁。 这时他那老板却插嘴说道:“朱老板您太会讲话了,这小子我刚招进公司,实习的时间就是熟悉熟悉业务,大学生么,你懂得,都没什么真本事,要是脑子再不灵活一些,以后怎么会有出路呢。” 这话说的可是不顾及情面,安言听着脸上一紧,但仍保持礼貌的点了点头,“老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干活了。” 他老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似乎对安言的眼力颇是不满。 将办公室的门牢牢关上,安言这才松了口气,虽不知道这位朱贵先生是来谈什么合作的,但看这架势,至少自己能偷闲一会。 谁知过了还没有两分钟,办公室的门却再次被人打开,老板怪叫道:“安言,过来带朱老板看看公司的情况,一定要把我们的精神面貌展现出来。” 安言一愣,只好再次换上一副职业性的微笑,迎着朱贵走去。 “朱老板,荣鼎投资公司是h市顶级的金融投资机构之一、资本密集型和智力密集型企业。我们的分析师团队由海内外金融学、经济学的研究生、博士构成,对于国内外经济有着较深的研究和分析,为客户设计精辟的理财策略;透过创新的金融资讯分析,超越时间地域的限制,提供优质增值服务。” 安言一边对着朱贵侃侃而谈,一边在心里暗喜自己前一晚做了些功课。 然而朱贵对公司的情况却远不及对安言个人的兴趣,似乎并没有在意他介绍的内容,反而笑问道:“刚刚毕业是么?” 安言点了点头,如实答道:“h市财经大学,金融学专业,辅修的是工商管理。” 朱贵的笑容更甚,“名校啊,为什么选择这间公司?” 安言也陪着笑脸,“想趁着脑子还算灵敏,多学习点知识。” 朱贵的眼光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实习生的工作还习惯么?” 安言被几个问题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看朱贵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谈合作的。 “朱老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略一沉吟,安言如实答道:“毕竟刚入行,现在还是以学习为主。” 朱贵的笑容一直不变,低声道:“那你这段时间学到了什么?” 被朱贵眼光一扫,安言竟然生出了某种无法遁形的感觉,低着头悄声说:“平时里没机会接触行业内部,大部分时间在打杂。” 朱贵笑的更是古怪,“是不是觉得浪费了青春?” 安言一愣,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思维却是不受控制的被带走了一样。 看他止步不前,朱贵也笑着回过头来,“好了,我看的差不多了,你跟我回办公室说几句。” 安言自然是不能忤逆大客户的意思,当下跟着朱贵回到了老板的办公室里。 一进屋,安言的老板又再次起身,“哎呦朱老板啊,想了解公司情况,应该我亲自给您介绍,你说你非要这个新人跟着你,我们可是展现的不够完全。” 朱贵却是并没有答话,只是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悠闲的说:“贵公司什么情况我在来之前已经摸得很清楚了。” 说着,他端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安言,你知道为什么你来公司这段时间,都没有接到像样的订单么?” 安言听话题忽然问到自己头上,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荣鼎金融现在早就剩下一具空壳,根本就没有新的客户留到你手上。甚至,连员工的薪酬都已经发不下来了,我说的对不对?” 想不到朱贵一开口,便把荣鼎金融的情况说的如此不堪,安言闻言一愣,疑问的看向自己的老板,却见老板此时的脸色也像是涂了一层猪血,红的发紫,可见对方所言不虚。 又听朱贵笑着对自己说道:“所以我觉得,你这种有前途的年轻人,实在不应该在这里浪费青春。” 安言还没答话,却听他老板在旁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公司的情况,还来这谈什么收购,诚心玩我?” 朱贵这时全把他当成了空气,只是注视着安言。 安言虽然不明就里,但一阵莫名的怒火却是悄然爬了上来。 自己又何尝没有猜到公司的情况,他辛辛苦苦在这里实习,无非是为了那点最基本的薪水,整天脏活累活没有半句怨言,可到头来,竟然被一间空头公司当作了猴耍。 亏得自己还在夹缝中苟延残喘,想起这些日子虚伪的拍出去的马屁,安言甚至有些作呕。 或许是察觉到安言此时激烈的内心活动,朱贵将笑意收敛了一些,拿起水杯,饶有兴致的靠在椅背上默不作声。 眼见自己窘态被下属看了个正着,地中海老板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一腔怒火不由的全都发泄在安言身上,“安言,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还傻站着干嘛,笨手笨脚的信不信我开了你!” 被人这样怒骂,安言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抄起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在手上掂了又掂,到底是纯水晶材质,入手十分的沉重。 当时买这东西的时候,安言差点跑断了腿,终于在一间定制商店找到了这个符合其老板要求的烟灰缸。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短短几天时间,那精美的工艺品此时却发挥出别样的功效。 老板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在椅子上高声喊道:“安言,你要干什么,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干了。” “不用你开我,老子自己辞职,这半个月的工钱就当是给你的医药费!”话音未落,安言抬手一烟灰缸挥去,正轮在地中海老板的头上。 第十章 冥婚 纯水晶与头颅哪个更硬一些,答案恐怕只有试过才会知道。 地中海老板被打的惨叫一声,双手捂着额头,指尖里也渗出了鲜血。 朱贵原本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时却摆手笑了起来,“好,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安言此时沉浸在报复的快感之中,也觉得朱贵的话很是中听。 朱贵又转对地中海老板说道:“放心,你这一下不会白挨,明天我会派人把收购合同送来,你只要在上面签个字,这公司以后就此易主。不过你要是有追究安言的打算,那对不起,这笔买卖就当从没有发生过。” 老板听说自己的脑袋换了一笔不菲的赔偿,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不顾指缝间的鲜血,连连点头道:“不敢追究,年轻人血气方刚,都能理解嘛。” 朱贵笑笑,再不多说,招呼安言转身离去。 直到再次见到刺眼的阳光,安言仿佛才从梦中惊醒,想想刚才自己的举动,心中难免有点后怕,“朱老板,我现在已经是个无业游民,收购的事我可能帮不上忙。” 朱贵笑着摆了摆手,“放心,我叫你出来和荣鼎金融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想问一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安言被他问的一愣,茫然的四顾一圈,只觉得天大地大竟是无他容身之处。 眼见安言这无助的模样,朱贵的笑容再度浮现上来,“不如我来帮你。” “您帮我?”虽然并不知道朱贵的具体来历,但几句话间就能将荣鼎收购的事宜定妥,可见对方的财力地位绝对不容小觑,只是让安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一个苦闷的屌丝,为什么能得到这位大人物的青睐。 朱贵知道他心中有所疑问,当下也不多说,随手指了指路边的茶室,“相关手续还需要点时间,两天之后,就这间茶室,我们不见不散。” 看朱贵的样子实在不是再开玩笑,安言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好,朱老板您诚心帮我,我要是再推辞倒显得虚伪了,我今年二十二岁,你要是不见外,我叫您一声叔,你看这样行么?” 朱贵笑着点了点头,“称呼随你,倒也不算差了辈分。”说完,吩咐下属拿过来一部老式电话,“这部电话你要时刻带在身上,我会再联系你。”说完转身上车,疾驰而去。 留下仍愣在原地的安言,仿佛身在云里梦中,身边的一切都十分的不真实,只有手上电话传来的质感,沉稳厚重。 接下来的两天,在出租屋吃掉了六盒泡面之后,安言终于敢大胆的猜测,自己是不是被朱贵耍了? 不过这念头也就是稍稍过了下脑子,随后又被推翻。 从朱贵表现出的能量来看,如此恶作剧的来戏耍他岂不是吃饱了撑的,单看朱贵的气度也不至于做这种事。 再说给老板的那一记烟灰缸,的的确确是爽的飞起,虽然这一下砸没了工作,但人生得此畅快,物超所值。 掂量着手里干瘪的钱包,安言有些无奈的笑笑,打开电脑,胡乱的海投了一番简历,也算是有备无患。 随着正午的阳光稍稍西落,安言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换上一身整洁的衣服,动身出门。 两天前朱贵的口头承诺能否兑现,一会碰了面自然就有了分晓。 此时已经临近下班时分,安眼看着路上神色匆匆的行人,灿然的收回了目光,毕竟人们的忙碌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拐过下个路口就是约定的茶室,安言低头前行,稍不注意,正巧与对面一个壮汉撞了个满怀。 安言急忙道歉:“对不起。” 那知道那壮汉也不回答,上下打量安言一眼,问道:“你叫安言?” 眼看那壮汉神色不善,安言心中一凛,但仍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疾步后退。 不过他一个文弱青年,步伐实在是与那铁塔般的汉子相差甚远,还没退出几步,就已经被壮汉赶上,一把抓住衣领给提了起来。 怕不是地中海老板来寻仇的?安言念头急速闪过,同时叫道:“光天化日,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却又感到后脑猛地遭受一记重击,拼着最后的一丝清醒,觉得自己被扔进一辆面包车内,便就此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安言才恢复了意识,将双眼眯开一道缝隙,偷偷打量着身处的环境。 四周尽是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的几盏烛光摇曳不定。 从身下传来略带潮湿之气,稍一活动手脚,发现手脚均已被牢牢绑住,想来这里应该是个地窖之类。 自己被绑架了?要钱肯定是没有了,劫色嘛自己倒也不见得不会献身,如此大费周折的阵仗难道只是为了寻仇?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远处的烛光却是忽的近了,一个中年人出现在眼前。 “安言,我们又见面了。”中年人的语气还算平静,但笼罩在地窖中却是无比的沙哑刺耳。 “是你?”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正是安言前女友的父亲--唐斌。 “我应该叫您一声叔叔吧。”安言心中惊疑不定,但仍旧像闲聊一样的问道:“叔叔您还记恨我举报公司账目的事情?” 安言着稀松平常的态度也使得唐斌有些错愕,颇有苦涩微微点头,“临危不乱,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你,让小微和你在一起也就不会有发生这样的事了。” 听到这个名字,安言心中又是一阵颤栗,“叔叔,我可是听说唐微微已经要结婚了,对方的人选还是你亲自定下的,在这大喜的档口你绑架我,就不怕冲了晦气?”安言顺着话头继续说下去,捎带着撇清自己,言外之意就是你女儿把我甩了追求幸福去了,你想寻仇也要等秋后再算。 “小微不会知道了。”唐斌那保养得当的脸上闪过浓厚的悲伤,瞬间竟像是苍老了许多,“小微她...她在昨天凌晨,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人世了。” “什么?”安言闻言不禁叫出声来,曾经的岁月仿佛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初听噩耗,实在是感触良多。 提及女儿的意外,唐斌的情绪变得有些癫狂,居然低声笑道:“两天前,小微和她未婚夫外出庆祝,夜里醉酒驾车,时速200,从桥上翻了下去,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因你而起。” 听着唐斌的话,安言的心也在不住的下沉,“对于小微的死我很遗憾,但你凭什么说这都与我有关。” “当时我本是好意,安排你进公司,谁知你居然狗咬吕洞宾,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替小微决定婚事?若没有这桩婚事,小微又怎么会发生意外?” “嘴长在你身上,随你怎么说。”尽管对于唐微微的遭遇无比悲痛,但此时安言仍觉得怒从心起,事分对错,唐斌如今全然是赖不着主乱咬一气。 “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虽然话这么说,但唐斌却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我找高人看过,小微她属于横死,魂魄不得安生,需要找个五行相符,疼她爱她的人操办一场冥婚,这样才能保她在那头不受苦难,早日轮回。” 唐斌口中的这种习俗自古便有,也称之为阴婚,甚至如今,这封建残留的民俗在某地仍然盛行。 有些地方,未婚而故的男女甚至都不能葬在祖坟,所以通常会有传言,称孤魂野鬼不得轮回,只有成双成对方能安家。 早些年间,为了配冥婚,盗尸贩尸的行当一度十分猖獗,直到近代,法制逐渐健全,这股歪风邪气才算是压制下来。 不过,像唐人这种想要用活人配冥婚的情况,着实丧心病狂。 安言一听,眼珠几乎都快瞪了出来,“小微那死鬼未婚夫不正是一起丧命的么,你绑架我就不怕我们仨在黄泉路上打起来。” “你命不好。”唐斌喃喃的说着,“你的生辰大仙算过,正是配取冥婚的合适人选,一切既然因你而起,这样也算是给小微一个交代。” “放你妈的屁。”原本的巨大悲痛彻底被怒火冲散,安言怒骂道:“我看你才是最合适的人,你自己怎么不下去陪你女儿?” 此时的唐斌几近疯癫,眼中甚至有些兴奋,“大仙算过的,你的八字与小微相合,而且你和小微生前还有一段姻缘,这简直就是天意,这样我的女儿在那头也有人照料。” “照你奶奶个大头鬼。”要不是现在手脚被缚,安言恨不得跳起来狠狠的在唐斌脑袋上跺几脚。 “你简直就是脑残,当时逼得唐微微与我分手,短短时间内另结新欢,结果出事了就将屎盆子都扣在我的头上?我警告你赶快把我放了,要不然等着坐牢吧。” 可不管安言怎么怒骂威胁,唐斌却丝毫不为所动,抬头看了看时间,“大仙差不多就要到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说给我,只要你在那头照顾好小微,多少钱我都会替你办到。” 安言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但怒火却是丝毫没有减退,“你不是最讲究门当户对的么?你女儿活着的时候你说我配不上她,现在她死了你却在这惺惺作态,真他妈猪狗不如。” 正在这骂声不绝的时候,地窖的门忽的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人影走了进来。 “洛虚大仙,您来了。”唐斌见到来人,恭敬的走上前去招呼。 那道人也注意到了地上绑着的安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事不宜迟,把烛火都点起来吧。” 随着火光的依次亮起,安言这才彻底看清室内的摆设,数十根蜡烛分别摆放,两件红彤彤的喜服挂起,熏香、金银锭、牛马蛇神一应俱全,正前方赫然是唐微微与安言的合照,墙角处还停着两口棺材。 “喂,鬼道士,你他妈的脑子被驴踢了,什么钱你都敢赚。”安言这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骂。 洛虚道人听他骂声,阴郁的目光斜斜扫是过来,那目光中满是戾气,使得人不寒而栗,“趁你现在还有力气,多说上几句无妨。”说完,就再不理会安言,径直走到烛火旁,细细观察。 昏黄的烛光绵延展开,宛如火龙一般盘恒交错,洛虚看了一遍,低声说道:“这七星阵是为了镇住死者的最后一缕魂魄,等冥婚结束后,方才能熄灭,再等七日之后,这小子魂魄归天,起棺将二人合葬便可。” 唐斌忙不迭的点头,却又问道:“那什么时间弄死这小子?” 安言眉头一挑,却听洛虚答道:“不急,子时阴气最盛,那时候结果他的性命才是最佳。订馆下葬的人手都准备好了么?” “都预备齐了,屋外至少有二十几人把守,随时听从大仙差遣。” 洛虚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仙放心。”唐斌点头应道:“他们只是道上混的,拿钱办事,不会节外生枝。” 随着两人的交谈,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时辰将近,唐斌在门上敲了三声,片刻后,两个壮汉进的屋中,一左一右的将安言夹了起来。 棺材之中,唐微微的尸体被烛光照耀的无比苍白,车祸留下的伤痕隐藏在白纱之中,女孩的相貌倒是完整,不过已经没有一丝生气,姣好的面容只能更加凸显出旁边那一口空馆的诡异非常。 安言四肢被绑着,任凭其如何挣扎也是于事无补,只好被一路拖行,重重的摔在棺材之中。 坚硬的棺木摔得安言眼冒金星,余光中见到那洛虚道人伸手拿出一串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这时唐斌也从身上取下来一条项链,那项链的材质非金非银,但打磨抛光的十分精细,颇为闪亮。 “小微直到临死前还带着这东西。”唐斌的神色再度黯淡下来,伸手将项链递了过去。 此时安言的目光却一直被那条项链吸引,那是他节衣缩食再加上几份兼职所送唐微微的第一份礼物,并不贵重,但是却代表着情窦初开的所有美好。 感到安言一直盯着这里的目光,洛虚悠悠笑道:“唐家小姐最后一丝魂魄正聚集在这上面,不用急,很快你们就能团聚了。” “先生,你是说我女儿的魂魄已经在这项链里了?”唐斌颤抖的问道,“那您能不能把这东西给我留下做个念想。” 道人也不答话,轻哼一声闭上双目,念珠在手,嘴上喃喃,且等灵魂会被他吸纳在念珠之中,这项链不过是个普通物件,再也没有任何价值。 “分明是道人打扮,却拿一串佛家念珠,装神弄鬼也有人信。”安言在旁讥讽道。 “你给我闭嘴。”唐斌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一会我给你换上喜服,带你和小微结成冥婚之后,就可以合葬入土了。” “入土可要把我埋得深一些!”安言此时倒也不在继续怒骂,反倒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并不知道世上有没有鬼,不过你最好祈祷没有,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便在这是,那洛虚道人猛地张开双眼,高喝一声:“废话少说,时辰已到。” 唐斌早存了亲手结果安言的心思,如今得了指令,抄起一把尖刀向安言刺来。 森然的刀光逼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本闭目等死的安言只感到脸旁一凉,尖刀已是贴着他的脸颊落在棺木之上。 第十一章 救援 下午时分,茶室窗前,朱贵叫了一壶绿茶,难得悠然的坐在椅背上静观窗外风景。 就像他教导安言的时间观念一样,重要的事一定要提前几分钟才好。 片刻后,安言的身影也从街角闪了出来,不过却是在视线中与人撞在一起。 朱贵的注意力不免被吸引过去,细看过去,见又有两人跟上,在后敲了安言一记闷棍,将之夹起来拖进一辆面包车中。 事发突然,朱贵急忙起身追了出去,但却只是看见了疾驰而去的尾灯,以及一闪而过的车牌。 若是寻常人等,恐怕仓促之间真的记不得车牌号码,但朱贵向来过目不忘,一撇之下那车牌已清晰的印在心中。 微风中树叶沙沙作响,朱贵虽不明白安言是被什么人忽然捉走,但所幸多年来所养成的处事章程,临危不乱,条理明确异常。 掏出手机,拨出几个电话,将看到的车牌交代下去。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得到答复: 调取周边的监控录像,对方的车牌归属、行迹路线,甚至混迹的地段派系,已是被调查的清楚明白。 得到消息的朱贵马不停蹄,立刻召集最信任的安保人员,飞速赶往现场,正就将对方堵了个正着。 只可惜此时对方已将安言转交别处,威逼利诱与拳脚并用之下,逼问出事情的大概,说什么道士法事,意外死亡之类,只是不知道安言此时的下落。 但这也不是难事,那部老式电话可以进行定位,不过朱贵双目微眯,对付绑匪他自认不在话下,可涉及到阴阳之事他恐怕这些人手也未必够。 为了稳妥起见,朱贵终于做出决断,沉吟片刻,却是挥手将下属全部驱散,拿出手机,一个牢记于心却不常联络的号码被他拨了出去。 “喂。”接通后,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回来了么?”朱贵的语气有些急促。 “还要半个小时。”对方答道。 朱贵在电话这头不禁摇头苦笑,“来不及了,你不在,恐怕只能让胡非出面。” “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人也是了解朱贵的作风,看来事态必定无比紧急。 “救人。”朱贵心知想要说动对方,就一定要如实相告,“冷冽,我知道胡非的左眼觉醒不久,现在还不能应付反噬的压力,但是这个人他一定要救,因为对方是安言。” 电话那头的人正是冷冽,得知这个消息,当下也抛开许多顾虑,应道:“好,我这就联络胡非,你把位置给我。我到了之后会立即赶过去。” 历经前后二十年,两代人的命运又将再次交织在一处。 朱贵挂断电话,无言的叹息一声。 森然的刀光逼近,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本已经准备闭目等死的安言也再度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已是大不相同,刚刚凶神恶煞的唐斌此时正翻倒在旁,手腕处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几道人影破门而入,为首的正是朱贵,其身后十数名配枪壮汉,其中还跟着一个白皙少年。 唐斌见状,心知门外的把手一定已经被对方解决,能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二十余人,果真是有备而来,当下强忍着剧痛站起,低声道:“洛虚大仙,现在可怎么办。” 洛虚道人侧了侧身,冷眼道:“来的都是带枪的,地位不低啊。” “都是我的保镖,每个人都有合法持枪证。”朱贵临危不乱,微微笑道:“如果你们现在放人,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虚道人眉头一挑,他的法器只要再填两只新的魂魄,便可以集大成圆满,人是断不能说放边放。 对峙之中,朱贵并不会认为洛虚会轻易放人,所以此时气势更不能弱,说道:“鱼死网破对你没有好处,否则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 洛虚又哪里是被人轻易哄骗的人物,冷笑一声,双手一张,一串晶莹如血的念珠展现出来。 朱贵早知对方厉害,手一挥,其后诸人纷纷拔枪射击。 枪声大作之间,唐斌急忙躲在一扇桌子后面,而安言更是只听到子弹撞击棺木之声,要不是棺材板厚,现在连他也要被射成筛子。 原来,洛虚命唐斌准备的数十根蜡烛颇有些门道,蜡烛本身都是融经血所铸,排放方位乃是按照阵法布局,原本是为了迷惑安言的魂魄以便收取,谁知在此时派上用场。 此阵名为七星迷魂阵,可混乱人心智,扰人耳目,所以朱贵带来的人此时早已是双目模糊一片,胡乱射击自然打不中目标。 一番交火之后,朱贵定睛看去,那洛虚道人竟是毫发无伤,反倒是自己身后的人混乱中互有负伤。 得此利好的洛虚更是得意,正想乘胜追击,一举将对面所有人击溃。 哪知对面忽有一个少年窜出头来,三步并作两步,一脚将燃烧的蜡烛踢倒一片,几根熊熊燃烧的蜡烛扑的一声就此熄灭。 后方的唐斌忽的凄厉叫了一声,“大仙!”,却是因为阵法乃是由他所部,他的心神早已与之捆绑一处,如今烛火一灭,唐斌也受到不小冲击,便双目一翻,昏了过去。 洛虚也不曾想对方居然有个小子可以破除迷魂阵,心下一横,掐诀念咒,手上念珠中的一颗噗的一闪,室内的空气也随之一凉。 那破除阵法的少年当然便是胡非,此时他在后看的十分清楚,随着念珠的闪动,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飘出,这东西似魂似鬼,定是股可以害人的能量。 眼见那黑影向着朱贵冲来,胡非来不及细想,高声提醒道:“左边。” 朱贵反应也是迅速,立刻向右一闪,使得那黑影飘悠悠扑了个空。 一击不中,黑影转个方向,悄然从后方袭来,胡非再度叫了一声,“右后。”但已是不及,只得伸手一拉,将朱贵拉倒在地,却是堪堪避开了黑影攻击。 “哪里来的臭小子。”洛虚见黑影连连扑空,怒道:“竟能见到我的手段,可是个奇人?” 朱贵在地眉头紧蹙,沉声道:“这人瞧破了你的身份,不能留他。” “笑话,奇人又能如何,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随着语声渐落,洛虚的嗓音忽然由高涨转为尖利,狞笑道:“等道爷把你们一一撕碎。” 话音未落,他猛地屈身后退,手上的念珠忽的递出,依次爆出噼啪响动,顷刻间屋子里温度骤降,阴风阵阵,哀嚎遍野,虽然别人尚且身在云里雾中,但胡非却是看的真切。 从刚才洛虚挥手递出念珠的刹那,十余道鬼魂黑影从中飞射出来,充斥在这间地窖之中,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说是地狱鬼刹也不为过,胡非虽能见到,却是没办法救援己方所有人。 电光石火间,已有人身躯倒地,虽然见不到明显的外伤,但却是哀嚎打滚,似是十分痛苦。 朱贵此时也慌了心神,脚底拌蒜,连连避让。 就在这无比混乱之时,洛虚猛地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看刀。” 急速转身之下,却见胡非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唐斌那把尖刀,偷偷摸到后方,正一刀劈下。 这一击貌似凶险,不过胡非却没有将他一刀毙命的心思,那一句‘看刀’看似怒喝,实则却是提醒,洛虚转身之时,正巧避开要害,尖刀正中肩头,霎时间鲜血汩汩的涌了出来。 居然被个毛头小子伤了自己,洛虚狂怒更甚,咬牙凄厉叫道:“别管其他人,给我弄死这小子。” 胡非心道一声不好,自己这一刀反而激起洛虚怒气,怕是要感受一遍万鬼穿心了。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猛地从门外现出,之间那人脚踏莲花,瞬息移步,墨色一闪,一根锁链横在胡非身前,将之牢牢护住。 “冷叔,你可来了。”胡非兴奋的叫道。 一旁的朱贵也长吁口气,“有救了。” 冷冽早已感受到这狭小空间里灵魂能量的波动,也不多话,扭身之间,手上锁链激射而出,正中一道鬼影面门,股股白烟升起,鬼影倒飞回去,身上的墨色竟也被打的淡了几分。 一旁的洛虚眼神闪烁不定,惊道:“昆仑后裔,难怪有这般雷霆手段。” 被对方看破了师承,冷冽依旧如常,冷冰冰的挤出两个字来:“放人。” 哪知洛虚却像是听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般,高声笑道:“阁下本事不小,口气更大。你们来人十几个,你有能力尽数救了?”他此时口舌不断,其实背地里正在指尖连动,悄然驱使鬼影,存了先将胡非这个异人废掉的心思。 但冷冽却是早有准备,手上锁链勃然而动,动作快到肉眼难见,翻卷的锁链如同巨浪一般自上而下,瞬间将两道鬼影笼罩其中,手上一紧,那两道鬼影竟是被他锁链绞碎,飘悠悠的退到远处,闪烁不定再不敢上前。 而其余的鬼影得令,也悄然掉转,奔着胡非而来。 冷冽离胡非还有段距离,当下将锁链掉转,又是伸长数倍,顶端的一头,还连着一颗锥心圆木,高声道:“胡非,接着。” 胡非伸手接过锁链,正巧一个鬼影扑倒近前,当下劈头盖脸的轮了出去。 那鬼影被锁链一阻,上面的圆木正中肩头,刺啦一声,鬼影嚎叫着翻滚倒退,肩上的位置已是模糊一片,再难聚集。 “哇塞,冷叔,你这兵器厉害啊。”胡非赞叹一句,余光中瞥见洛虚释放出的黑影此时已被冷冽打的破破烂烂,完整的不过十之二三。 洛虚眼见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灵魂此刻被打的零散不看,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要不是他急于求成,贪图唐微微与安言的灵魂,又怎么会遇到这个杀星一般的人物。 事到如今已成困兽之斗,唯有拼的一搏之力,当下洛虚口中呼啸一声,反手咬破食指,竟是以经血激起鬼魂凶性,再次驱使剩余的几道黑影袭来。 冷冽手中的锁链也随之而动,残影片片,形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大网,径直向洛虚的方向挥去。 原本肩膀负伤,洛虚此时又专注驱使黑影,正使得一旁的胡非得了机会,悄然过去,一脚踢在他手上。 洛虚紧握的念珠被历时踢飞,胡非紧跟着凌空向前一窜,顺势将念珠拿在手上。 这一切虽是在瞬息之间,但冷冽是什么人,如何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一个健步上前,屈指点在洛虚胸口,这双指的力道何止千斤,洛虚胸口中指,立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绵绵的倒在地上。 一场激斗,终于将其制服,冷冽却是并不高兴,瞪向胡非,像是在指责他不顾安危贸然出手。 胡非报以微笑,也不在意,走到棺材近前给安言松开了绑束。 安言经此大变,此时已是懵懂呆傻,根本不知早先发生的事情究竟该从何谈起。 半响过后,洛虚道人再度悠悠转醒。 此时冷冽在旁虎视眈眈,最重要的是胡非早就把那串念珠握在手上,两番没讨到半点好处,法器已经被人卸下,洛虚一看之下也存了退却的心思。 第十二章 修行 可还没等冷冽开口,一旁的胡非却率先叫了起来,“好个黑心道士,居然禁锢旁人灵魂。” 洛虚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被胡非一脚踏在胸口,使得他那原本就不轻的伤势更加重几分,只好讨饶道:“小爷爷饶命,我这就将他们全都散了。” 几声咒语过后,念珠中的黑影果然迭次飘出,像是没了束缚,游荡于地窖中闪烁不定。 “不对,还有一个。”胡非视线中却仍见到洛虚身旁尚有一道鬼影盘旋不散,不过不同的是,这鬼影出自念珠,只是在期期艾艾的向着棺材的方向看去。 “没了,小爷爷,真的没了。”洛虚苦着脸辩解道,话说了一半却又牵动伤势,吸了口凉气。 此时,一直懵懂的安言猛地醒悟过来,急促的喊道:“小薇?那鬼影是小微!” 胡非转过头调笑道:“说话了说话了,没被吓傻。” 身侧的冷冽与朱贵一同看过来,胡非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开玩笑,那另一口棺材里的尸体就是她吧。” 安言戚然的点了点头。 早就想到又是一个执念未了的主,胡非有些颓然的叹道:“看来她对你仍然不能释怀。” 安言指着自己苦笑道:“是临死也要拉我做垫背么?” 洛虚插嘴道:“没错,并非是我一定要害安小哥,实在是那女人的灵魂不肯配合,我不得已才要与他结为冥婚。” 安言心中一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虚不敢直视安言,低着头答道:“这些年来我假借阴阳先生之名收集不甘的亡魂,可上有规划局,下有独裁者,我从未敢谋害活人,今天实在是我第一次犯恶,谁知就遭了几位大爷的手段,这都因前天见那唐微微突遭意外,我本想着摄取她的魂魄,但她的灵魂却极不稳定,根本无法摘取。” “那是因为她有执念未了。”胡非思忖道:“所以灵魂的能量比寻常人大了一些。” 洛虚也点头道:“我原本以为是对她未婚夫不肯忘情,谁知那小子心志不坚,当场就已魂飞魄散,后来我才从唐斌口中得知唐微微还有一位前男友安言,我那念珠再需两颗便已集全,我这才存了贪念,想要谋害安小哥。” “我看未必。从我见到那鬼影开始,她就一直在关切着你。”说着,胡非将手上的项链捧起来,“这东西应该对你们俩有着不同的意义吧。” 安言将眼神避开,缓缓点了点头。 也许她也并不快乐,也许情感与物质总不能两全。 但总归是人鬼殊途,无论是死去的唐微微,还是曾经的自己,这份执念散了也就散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冷冽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收集魂魄?还能逃过规划局的追捕。” 洛虚神色大变,惊恐的连连摆手,“求求大爷别在逼问我了。” 冷冽回头看了朱贵一眼,意思便是问话这种事你比较擅长。 朱贵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上前两步道:“现在不怕死了?” “怕死,但我若是说了,那结果将更恐怖千倍百倍。”洛虚虽然语气颤抖,但话里却没有回转的余地。 朱贵耸了耸肩,向冷冽一摊手。 冷冽看他这态度,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一带而过。 朱贵倒是颇为坦然,招牌的微笑再次挂了出来,“那现在怎么办?” 冷冽并未答话,只是侧头看向胡非。 胡非缩了缩脖子,“念珠和项链当然是烧了干净,这些亡魂在世间也无处安放。” 朱贵点头道:“东西烧了,人也留不得。” 听得对方谈论,洛虚以为自己无活,当下翻身倒地,连连磕头,“求各位大爷放我一条生路。” “残害活人性命,令得亡魂不宁,你有可曾想过给别人一条生路。”冷冽语气平缓,言辞却掷地有声。 “冷叔说得对。”胡非看向洛虚和地上昏迷不醒的唐斌,“不过倒是不用弄死他们,我有个办法。”说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段局长么?我是胡非,我这现在又有了两个嫌疑人,什么罪名?杀人未遂啊,你带人来处理一下。好好,我给你把位置发过去。” 挂断电话,胡非轻松的拍了拍手,“搞定。” 洛虚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想不到对方居然网开一面,虽说刑罚也不会太轻,但至少还留得一条性命。 处理眼前这俩个罪大恶极之人,胡非又借着燃起的烛火,将念珠与项链一并烧掉,劈啪作响的烈火里面,几道亡魂闪转升腾,化为浓烟,彻底在世界上消失。 等待段平到来的时间,朱贵笑着将冷冽拉倒一旁。 “看胡非的状态,下次选拔应该赶得及。” 冷冽向这边看了一眼,微笑道:“安言似乎还没有觉醒的迹象。” “不急。”朱贵摆手道:“双眸本就不同路,三爷那边我会有所交代。” 冷冽应承一声,随后皱眉看向洛虚,“这人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居然能躲避规划局的抓捕。” “你觉得洛虚和那人有关?”朱贵也收起笑容。 “不知道,不过现在胡非的左眸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也对。”朱贵叹道,“你我追查那人十余年,仍然毫无所获,洛虚这种小角色又能起什么作用。” 另一边的两个小子呆着无聊,倒也相谈甚欢。 胡非拍着安言的肩膀,笑道:“我叫胡非,你比我第一次见鬼好多了。” “安言。”安言也报了名字,又解释道“我是看不到那些。” “啊?”胡非弄了好大没趣,只好改口道:“你和那女鬼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被抓来配冥婚?” 安言倒也不做隐瞒,将自己与唐微微相恋分手,举报假账等事一一讲来。 听到安言说唐微微与未婚夫相识不过一月便草草订婚的时候,胡非挠着头道:“我怎么觉得有一道绿光,如此的神奇。” 安言洒脱一笑,“男女之间,若没有亏欠辜负,又怎会被代代歌颂。” 他比胡非年长几岁,如今受人救命之恩,这份情谊又不知几时才能还上。 就在几人闲聊之际,段平终是带人赶到这里。 此时天色已有些透亮,段平见到胡非先是抱怨一通,大半夜的打扰人休息,哪来的什么案情。 可是当段平见到地窖里那些诡异的摆设和两口棺木时,震惊、惊恐等诸多情绪才全都写在了脸上。 吩咐手下带走洛虚和唐斌,段平只是默默的跟在众人身后,出了地窖。 远处夜空遮蔽的城市偶尔传来阵阵亮光,黑压压的天空尽头也吐出一丝白色的缝隙,里面的光芒又白又暖,那是朝阳即将升起的光芒。 安言上前两步,深深的鞠了一躬,“朱贵叔,这位高人,还有胡非小弟,谢谢你们,救命之恩我安言无以为报。” 朱贵与冷冽都未说话,倒是胡非偷偷在旁做了个鬼脸。 感受着轻松的气氛,安言也笑了起来,“这么偏僻的地方,我本以为定是无幸,没想到还能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不过朱贵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哦,对了,一定是这部电话。”说着,安言从身上将朱贵送过来的那部老式电话掏了出来,“这里面有追踪定位?” 见到安言拿出的这部老式电话,胡非目光霎时一紧,这和冷冽给他的那部,无论是型号款式完全一模一样,这难道意味着:冷冽对于自己,朱贵对于安言都有着相同的意义? 可这些疑问还没有开口,胡非忽然感到太阳穴一阵剧痛,上唇丝丝凉意传来,用手一摸,已是口鼻流血,紧跟着便脑中一空,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旁的段平见状,忙两步走上前来,他本也一肚子的疑问,只是碍于刚才几人叙旧,才没有插嘴。 冷冽已是护在胡非身前,但见段平一脸关切,才点头道:“段局长不必担心,胡非只是有些劳累过度,静养一阵也就无碍了。” 多年的警官生涯,段平早就练出一副火眼金睛,虽然只是初见,但也看出冷冽与朱贵二人气度不凡,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仍开口问道:“这位先生,不如将胡非送到医院,我还需要几位去局里做个笔录。” “不必了吧。”朱贵笑着说道:“所有经过嫌疑人自会说明。” 段平闻言一愣,也想不到对方竟是拒绝的如此干脆。 或是也不想对方难堪,朱贵继续道:“并不是我们不买段局长您的面子,只是这件事还需越少人知道才好,市里警厅我也有几个熟人,下次还请段局长带我向其问好。” 听到朱贵提及高层领导,段平也就不再多说,虽然他仍十分疑惑,但当年的事情过后,他早已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正午的阳光从窗口探出头来,一尘不染的墙壁更是显得洁白,胡非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随后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你醒了。”冷冽的声音在旁响起,“把这碗药喝了。” 胡非接过药碗,一股苦涩腥气扑鼻而来,“冷叔,这什么东西?” “少废话,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冷冽不容辩驳的命令道。 胡非捏着鼻子一气灌了下去,大口的喘息几下,舌头都有些发木,“冷叔,这里哪?我昏迷了多久?” “这是我的一处临时居所,你睡了六个小时。”冷冽看了眼时间。 “不好了,我今天没去河边。”胡非猛地坐了起来,今天可是错过了与许晴的约定。 “你给我躺下。”冷冽怒道:“什么河边?” “额...”胡非急忙住口,要是让冷冽知道还有个鬼影等着,自己可能会被冷叔活活打死。 见他不肯说,冷冽也懒得问,收起药碗,面对胡非正色道:“我接下教给你一套呼吸吐纳的方法,这算是我派中人的秘术,坚持下去会有些强身健体的效果。” 高深的境界往往基础最为关键,听说冷冽施教,胡非兴奋的眼神都射出两道光芒。 冷冽知他心思,解释道:“这些不过是普通人修行的基础,奇人的训练比这要难上几倍不止,你怕不怕。” “放心吧冷叔。”胡非咧开嘴笑道:“要是坚持不来,我就把左眼挖下来给你。” “放屁!”冷冽没好气的骂道:“不要乱开玩笑。” 窗外的微风卷动几片落叶,冷冽的声音徐徐传来:“所谓吐纳,是将自身气息与天地之间融为一体的一种方式,朝气上升浊气下降,循环交换,不升不息。同时,需要配合心境,世界本我,我本世界,也是一种循环。” 胡非翻了翻眼皮,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虽然冷冽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到一起怎么就不明白了呢。 冷冽没理会胡非的表现,继续说道:“将心境放平,将自己置身于天地之间,外放;再次将天地放置于内息,内收。这就是一呼一吸的法门。” 胡非学着冷冽的样子试了一试,可除了喘气比平时粗了一些,其他没发现什么不同。 “除此之外,聚、合、连、断,这是三呼三吸的法门,还有五呼十吸...” 冷冽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胡非打断,“冷叔,你先别急,我资质有限,还没弄明白啊。” “并不是资质的问题。”冷冽凝视过来,“这算是我派猎奇者独有修行,你暂时不懂也属正常,等你吃喝睡觉都能如常进行吐纳,才算有所小成。” “啊?”胡非有些绝望的咧了咧嘴,“睡觉也行?这要求有些过分。” 冷冽冷哼一声,“你以为对抗反噬很容易么。” 见胡非不再顶嘴,冷冽继续说道:“从今天起,每天的早晚,你除了吐纳,身体素质也要按照奇人的强度修行,否则你再用几次左眼,先死的一定是你。” 胡非急忙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对即将而来的修行反倒有些期待。 第十三章 填坑 旁晚,经过一阵短暂的热身,胡非正式开始了今天的第一项修行--折返跑。 有了前一段时间的跑步基础,胡非倒是很快适应了跑步的节奏,可就在他加速正欢的时候,冷冽忽的在旁一声低喝:“掉头。” 胡非被这样一叫差点摔在地上,急忙减速掉头,向着反方向而去。 不过几分钟过后,冷冽的指令再一次传来,就这样加速减速的几个来回,胡非已经是气喘吁吁,撑着膝盖连连摆手。 “第一天能达到这样的频率还算可以,不过十天之后,强度至少要提升三倍。”冷冽看着喘气如牛的胡非淡淡的说道。 “冷...冷叔,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么?”除了感觉缺氧,胡非的脑子有些迷糊,没反应过来冷冽话里的意思。 “这种难度不算什么。”冷冽更是笃定,“有抱怨的时间还不如再来一遍。” “不来了不来了。”胡非干脆耍赖,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样的训练有什么意义?” 冷冽仔细想了想,试着解释道:“对普通人的机能来说,大脑的反应和肉体的极限不在同一频率,比如连续起跳,或者同时轻重快慢,很多人都没办法完成。但奇人除了在某方面有特异的能力之外,身体的极限也是普通人没法企及的。” 说话间,冷冽上前一步,脚下一震,一颗石头飞起,右手一把握住,同时左手挥出,如闪电的动作过后,一片落叶从正中一分为二,摇曳飘落,冷冽的右手同时张开,那颗石头此时已是化作粉末。 虽然早就猜到冷冽身手不凡,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不凡到这种程度,这一手当场震得胡非张大了嘴,像雕塑一样愣在原地。 良久,胡非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颤抖的跑上前来握住冷冽的双手,激动不已的问道:“冷叔,我也能像你一样么?” “分心两用,刚柔并济,的确有些难度,不过只要你按照我教你方法修行。”冷冽如实的答道:“总有一天,你会超出我千倍百倍。” 霎时间,震天豪气在胡非胸中激荡,想为人所不能为,吃苦劳累又算得了什么,拼了就是。 看他这个样子,冷冽露出一丝微笑,“明天早上五点,仍是这里,继续。” “啊?”胡非刚刚激荡不已的心情瞬间又干瘪了下去,“早上的时间能不能推后一个小时?” 冷冽一愣,“为什么?” 毕竟不能实话实说,胡非灿然的挠了挠头,“我和别人订好了的事,爽约总是不好的。” 冷冽有些玩味的看了过来,“谈恋爱了?” “不是。”胡非慌忙否认,“不过有些事我觉得必须要去做。” “随你。”对于这件事冷冽的态度也不坚持,“只要是你觉得对的事。” “不过那个安言是怎么回事?”疑问早就在他脑海中盘踞,此时还是问了出来,“他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电话,而且看你和朱贵先生应该早就认识吧。” 冷冽也不避讳,“没错,我和朱贵相识已久,不过关于安言,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又来了。”胡非颓然的撇了撇嘴,“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你只要记住,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不会害你,那就是我。”冷冽的声音似乎有些飘忽,一如往事的飘忽。 “我知道的。”对于冷冽,胡非心中除了佩服就是尊敬,毕竟他曾经先后两次救过自己,想到当日的情景和这段时间的经历,胡非不由叹道:“冷叔,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鬼?” 冷冽却是轻笑一声,柔声道:“尽都是疑神疑鬼、装神弄鬼、心中有鬼,剩下的不过是些难以自处的灵魂。” 次日清晨河边,一抹纤细的身影徘徊在旁,偶尔驻足张望几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许晴。”远处,人还没到声音先到的胡非挥手打了个招呼。 听得这声呼唤,女孩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等到胡非跑到近前,在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拿出一方手帕,递了过来。 不想这年代还有人随身带着手帕,而且手帕上有着女孩独特的气息,胡非捧在手里,却不知如何是好。 “擦擦汗。”许晴掩口轻笑道。 胡非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胡乱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想要还回去却又觉得不妥,随即珍而重之的叠放起来。 “昨天你没来呢。”许晴随意的开口问道,但却也听的出来,语气中有些介怀。 “额...”胡非一时语塞,思忖片刻,笑着说道:“有些事耽搁了,不过我又抓住两名罪犯哦。” “胡说。”许晴皱了皱鼻子,“说谎也要找个靠谱的理由吧。” 毕竟牛皮已经吹了出去,胡非索性坐了下来,将自己见鬼的事情隐去,剩下的情况如实对许晴讲述了出来。 直到胡非说完,许晴的嘴巴已经张成了个大大的o型,“这么说,你有一位厉害的师傅?他带着你伸张正义?”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胡非点了点头。 谁知许晴却噗呲轻笑,“你的故事不错。” “是真的。”胡非故作难过的说道,“一会我还要去继续修行,每天的生活很是凄惨。” “好,大英雄,我等着你功成名就的那天。”也不知许晴是信或是不信,脸上依旧笑意盈盈。 胡非无奈的挠了挠头,“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时间差不多了,明天见吧。” “好的,明天不见不散,大英雄。”许晴故意加重的语气,戏谑的一字一顿。 对于顽皮的姑娘,男人一般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胡非也报以微笑,挥了挥手,跑步向远处而去。 不过刚刚迈开步子,一声闷响忽的从背后传来。 胡非回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刚刚还谈笑如常的许晴此时竟已昏倒在地。 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细想,胡非一个健步上前,用力按压着许晴的人中,但见她双目紧闭,呼吸十分的急促,胡非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恐怕绝不是他能够应付的。 大清早的,行人本就十分稀少,前面更是步行街道,根本没有车辆通行。 事不宜迟,既然没有车辆,胡非索性矮身将许晴背在背上,向着最近的医院方向,发足狂奔。 赶往医院的道路至少要八公里左右,虽然许晴十分瘦弱,但怎么也有个八九十斤。 也不知是冷冽非人的训练起了效果,还是胡非现在心志专注,脑海中只有一个救人的念头,此时的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极限,甚至不断刷新着、突破着。 一路飞也似的狂奔,胡非的双腿交叠间竟然带出一丝丝重影,前后不过用了七八分钟,就已经看到了医院了正门,就算是背了个女孩,他平均每公里的时速也是比专业运动员还要快上几分。 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冲进医院,胡非也来不及挂号,冲到诊室近前,一脚踹开房门,高声叫道:“医生,救人!” 这个时间,刚刚接手早班的医生被他吓了一跳,但见到背后面如金纸的女孩,立刻做出了反应,“你背她去楼上拐角最深处的急救室。” 胡非来不及多说,仓促的点点头,背着许晴又冲了出去。 急救室外,度秒如年的等了好一阵子,那位医生再度出来,胡非急忙跑上前去,“医生,她怎么样?” “病人怎么会晕倒的?” “不知道啊。”胡非一脸茫然,怎么来到了医院,这种问题还会问到自己头上。 “她平时有这种毛病么?” “不知道啊。”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检查之后才有结果么。 看着一问三不知的胡非,医生摇了摇头,“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朋友。”胡非简短洁说,“早上聊天时还好,但忽然就晕过去了。” 其实胡非此时心中已有猜测,可灵魂作祟这种事毕竟不能乱说,只好依靠先进的科技手段,期望着能否查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刚才对病人做了初步检查,除了心率较高,病人的血压情况正常,目前能够排出一些情况,不过确诊还需要作进一步的检查。”医生摘下口罩,嘱咐道:“接下来做个核磁,你过来把病人的电子金属物品保管一下。” 胡非答应一声,跟着进去,玻璃另一端,许晴仍是昏迷不醒,柔弱的胸口一起一伏,不知正在经历着怎样的病痛。 医生看到胡非这个表情,善意的提醒道:“还是要通知病人家属的,放心,你女朋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又被人误会的胡非瞬间造了个大红脸,收好许晴的东西,慌忙退了出去。 女孩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多,一部手机、一个可爱的钥匙扣、一条独特的吊坠。 拿起许晴的手机,胡非正想翻找通讯录联络其父母,手上忽然传来了一丝冰冷滑腻的触感,这种异样的感觉在这段时间不可谓不熟悉,当日遇到河边老妇,那本《白夜行》,以及安言的那次冥婚都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那是一根造型十分特殊的吊坠,颈链由许多细小的红色圆珠组成,吊坠处乃是一颗晶莹的红色石头,温润光滑中像是有着昏暗的气息流转。 “终于找到这玩意了。”胡非心中狂颤,咬牙切齿的自语道:“知不知道你把我朋友害的有多惨。” ------------------------------------------------ 直至阳光完全升起,安言方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先后辞职、冥婚、被救,短短两天的经历几乎透支了安言的神经,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方才从梦中醒来。 “活着真好。”安言伸了个懒腰,洗漱过后,出租屋的房门被人敲响,打开门,门外的正是满面笑容的朱贵。 “朱贵叔,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安言急忙将之让了进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屋子乱,叔你随便坐。” 朱贵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简单聊了几句,却是对冥婚一事只字不提。 安言也是聪明人,朱贵不说,他自然也就不问,知道的越多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 二人坐了一阵,朱贵从包里拿出一份公文,里面夹着一根金笔,递了过来。 看着文件上的内容,安言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连拿着笔的姿势都显得很是怪异。 “签字,荣鼎金融就是你的了。”朱贵的笑容一如既往,语气比买个外卖还要随意。 一个星期之前,安言还是在公司打杂的实习生,可现在,只要落笔写下名字,他就一跃成为了公司的法人,这上天入地的境遇使得安言的感觉更加不真实。 反复思量很久,却是把手中的笔轻轻放在桌上,“叔,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些什么,但你有钱人,有钱人的游戏我玩不起。” 事发惊人,安言居然还能保持冷静的思考,朱贵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怎么会觉得这是一场游戏?” “我想不明白。”安言诚实的说道。 “我说过会帮你,你想不想知道具体内容?” “想!” “那先把字签了。”朱贵神秘的一笑,随即又补充道:“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价,我有必要骗你么。” 自古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再惨不过要饭,不死终将出头,这么疑神疑鬼的确不够干脆。 想到这,安言索性抓起笔来,痛快的刷刷几下签上自己的大名,将文件递了过去。 朱贵伸手接过,轻笑道:“成了,你现在正式成为了荣鼎金融的法人,这间公司的命运也就交到了你的手上。” 安言却没有兴奋的意思,“叔,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 “截止到上个礼拜,荣鼎金融一共亏空了八十万元人民币,加上用来收购的数额三百万,也就是说共计成本是三百八十万。”朱贵眼皮一翻,爆出个这样的数字,“我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帮你,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你要将成本完完全全收回来才行。” 第十四章 填坑(二) “等等!”朱贵说的轻松,安言却敏锐的捕捉到一丝不详,“未来的三个月,我要赚三百八十万?” “是的。”朱贵点淡然答道:“你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一直被称为天才少年,提前以优异的成绩考入h市财经大学,连续获得一等奖学金直到毕业,金融学、工商管理的双料学位。” 听朱贵对自己的过往如数家珍,安言的脸色一红,倒不是因为腼腆,只不过这天才的名头顶的太久,时至今日仍然一无所成的他反倒觉得这名头变成了一种负担。 “从毕业到荣鼎金融工作的这段时间,郁郁不得志,所以我才给你提供这样一个机会。”朱贵笑着继续道:“只要你能把亏空的窟窿填补上,接下来的路自然容易许多。” 安言仿佛是听到了某个笑话一样连连摇头,“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用得着给别人打工?” 说着,他掏出了钱包,“朱贵叔你看我这还有三百八十块,你要是不嫌弃,就拿走吧,以后就当我们没见过,那什么法人也让他见鬼去吧。” 朱贵的笑意更甚,“字你签了,生意交在你手上,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连这点勇气也没有?何况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可以失去呢?” 这话倒是不假,如果畏惧失败,那成功就都是狗屁,安言有些懊恼的想着,“那可是三百八十万啊,你这不是叫我填坑,简直就是天坑,我哪来的这个能力?” 朱贵笑道:“身处不同的位置,自然有不同的办法,不过想办法是你的事,能不能办到要靠脑子。” 横竖不能更惨,安言索性点头答应,“好,我不敢保证,但可以试试。” “这才像样。”朱贵笑着又从身后拿出一件挂衣套,“这是我个人送你小礼物,既然是老板,总要有一身体面的行头。” 安言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套杰尼亚定制西装,看这精细的做功,价钱必定不菲。 “谢谢叔,穿这种衣服,去应付一间亏空的公司,可以说是有些浪费了。” 朱贵不置可否的笑笑,拍了拍安言的肩旁,“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三个月时间。”说完,起身离去。 出租屋里,安言独自一人捧着这套西装,从日出一直坐到日落,但是脑子里还是半点想法也没有。 对于自幼贫苦的他来讲,三百八十万就是个天文数字,目前手上一分钱都没有,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究竟要怎么才能创造出如此巨大的利润。 想来想去,安言甚至把主意打到了西装上,按说这套衣服怎么也值个五八万的吧,把它卖掉,这样亏空就会变成三百七十五万了。 一念至此,安言的脑中像是有颗流星飞速滑过,既然自己从小勤俭节约,那何不从自己最擅长的方向入手。 关键的第一步,就是钱应该怎么去赚,那么羊毛出在羊身上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一念至此,安言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将荣鼎金融公司的资料一本本一件件的翻出摊开,逐字逐句的看了下去。 不知时间流逝,直到天蒙蒙亮,安言才从中缓过神来,疲倦的抻了个懒腰,胡乱的吃了点东西,定了个闹钟,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两个钟头。 虽然睡眠时间严重不足,但再次醒来的时候,安言的精神却无比的矍铄,前路依然未知,不过有方向的感觉委实不错。 洗漱完毕,穿上朱贵送的高档西装,安言看着镜子里的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靠衣装马靠鞍,得体的剪裁显露出他修长的身形,使得原本就英朗潇洒的相貌顿时提升了一大截气质,哪里还是之前的苦逼业务员形象。 在这个靠脸吃饭的时代,这幅长相总是更加夺人眼球。 ‘人模狗样,真有点青年企业家的意思,就算失败了,说不准还能傍上个富婆呢。’安言对镜子里的自己嘲讽般的打了打气,夹起档案起身出门。 再次踏上荣鼎金融的地盘,几乎是大变活人的安言霎时间引来了同事们千奇百怪的目光。 安言当然也能理解,那天他轮了老板一烟灰缸,回头辞职可是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消失不见的这几天,想必一定会成为同事们的谈资。 然而忽然再次出现,高端大气的一副王小二进城般样子,同事们有所疑惑也是正常。 前台的美女自从安言出现,目光就一直盯在他身上不曾移开,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同事,之前却没发现安言居然有如此英气的一面。 感受到来自前台热辣辣的目光,安言也礼貌的对其报以微笑。 同样,以前的他根本不敢直视这位美女的眼神,就算明知对方是花瓶,就算想插花,人家也不是自己能插的到的那种。 走到公司正中,安言拍了拍手,“大家都把手头的工作停一下,我有几件事要宣布。” 霎时,公司上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安言身上,有奇怪、有疑惑,更有甚者抱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前台那位美女也索性离开了座位,靠在墙上,盯着安言。 “第一,这家公司的老板换人了,区区不才,正是小弟我。”安言笑着把手上的文件一一打开,“大家要是有什么不相信的,可以来看看。” 像是平静的水面扔下一颗**,公司里瞬间议论声四起,许多不可置信的人纷纷走上前来,传阅文件细细查看,这上面相关流程,合法盖章一应俱全,可见此事绝对无法造假。 一时间,公司上下哗然一片,有的人恨不得当日那烟灰缸是自己轮在老板脑袋上的。 看着这些人的反应,要说安言心里没有一丝暗爽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尽量低调的清了清嗓子,把议论声压服下去,高声说道:“第二,对不起诸位,公司现在不景气,需要裁员。而且是统统裁掉,一个不留。”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这一句话出口,公司上下再次炸开了锅,呼天呛地者有之,哀嚎惨叫者有之,怒骂指责者更是有之。 虽说安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毕竟也怕过于群情激奋,万一动起手来,打残了自己不要紧,要是把身上的衣服扯烂,那可就大大的不值了。 于是安言抢先一步,对一个戴眼镜的女孩说道:“小赵,你是公司的财务,这个情况你可以跟大家核对一下。” 女孩名叫赵子衿,也是刚毕业不久,荣鼎金融的上一任老板为了节省开支,才将其招进公司,负责掌握财务。 毕竟和安言的年纪相仿,小女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愣着点了点头,迟疑的对众人解释起来。 直到荣鼎的财务状况彻底透明的暴露出来,公司里的声音才逐渐消散下去,安言借机继续说道:“按照劳工合同,辞退时应该给大家十四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不过现在公司非但一分钱也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所以只能请诸位另谋高就了。我在这里,替荣鼎金融为大家道歉。”说着,深深的鞠了一躬,用无比真诚且带有一丝晶莹的眼神看向诸位同事。 在这样无声的压力之下,渐渐的有人开始认命,低头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当第一个人刚抬起屁股起身准备的时候,安言的声音再次传来,“做这个决定我本人也很痛心,如果大家谁有和我共度难关的想法,是可以留下来的。等我们将亏损补齐,拖欠大家的工资我会十倍奉上。”安言也不是傻子,商场之中孤木难支,能不能留下几个免费的帮手虽不好说,但首先表现的仁至义尽总是必要的功夫。 果然,有几个人明显露出了犹豫之意,可约莫一刻钟过后,还是有人率先离开了座位,凡事就怕有人牵头,这样一来,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的众人陆续离开了座位,三两成群的出门。 片刻之后,原本人声鼎沸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四个人,苍凉而又悲壮的四个人:元老张守望、财务赵子衿、前台美女白可,以及安言自己。 四个人八只眼睛互相看看,安言振奋的连连拍手,“很好,比我想象中剩下的多,不知三位是出于什么理由留下来的呢。” 那三人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以为这位新上任的老板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导致失心疯了,怎么这时候还在鼓掌。 张守望的脸色有些难看,“安...安总,荣鼎刚刚成立的时候我就在了,现在看到公司这个样子,我还是有点不舍得。” 在最没有用的时候表忠心,可见老张对公司真的是有些感情。 安言点了点头,“小赵,你呢?” 赵子衿推了推眼镜,“安总,上一任老板为了不让我乱说,已经拖欠我好几个月的薪水,要是现在走了,亏得有点多。” 安言不禁苦笑,这姑娘果然是财会专业,小算盘打的明白。 “那白可呢?” 听他说话,白可却是笑道:“安总,你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安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的工牌一直挂在胸前,我不过是无意间看到的。” 低头看了看挂在高耸位置上的工牌,白可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歪着头笑道:“叫名字多见外,叫我可儿姐姐就好。” 调戏,这明显是**裸的调戏。 何况还是当着旁人的面,安言赶忙轻咳了一声,“既然几位留下来和荣鼎生死与共,那我也就不好隐瞒了。之前荣鼎一共亏损了八十万,这其中有上一任老板的挥霍,自然也有人员的开销。” 张守望想了想说:“那想要公司照常运营,我们就要先将这八十万的亏空填上。” “不是。”安言有些无奈摊了摊手,“因为股东在收购公司的时候又支付出三百万,所以我们的任务是填上一共三百八十万的亏空,而且大股东给的期限是三个月。” “什么?”赵子衿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凭我们四个,要在三个月补上三百八十万?” 安言笑着点了点头,“关于这个情况,我已经有了个初步的计划。” 他这么一说,其余三人立刻都凑了上来。 安言见收效不错,故作深沉的说道:“这个第一步,就是关门大吉。” “哦,你要带着我们跑路。”白可笑着拍手道。 安言心中暗叹一句,上帝给予漂亮脸蛋的同时,一定会剥夺些什么,白可的脑子果然比较奇葩,解释道:“不是跑路,因为财政赤字,我们总要有第一笔启动资金。所以我打算把公司的办公地址租借出去,还剩下十个月的租期,按照市价,应该能租个五十万左右。” “可这还剩下三百多万的亏空,远远不够啊。”张守望盘算着,“按照分成30%来计算,我们至少要卖出去价值一千万的产品,而且每一笔都要签署正规合同,要是没了办公地点,一个空壳公司怎么取得客户的信任。” 安言灿然的笑笑,“这个...我还没想好。” 果然新官上任,决定真是随意,其余三人听了安言这话,差点闪了腰。 安言看着他们各个瞠目结舌的样子,倒是笑的更轻松了。 事已至此,留下来的人势必会跟着他加倍努力,虽然只有四个人,但这四个人却比早前的四十个人还要管用。 “现在的我们只能先从已有的客户入手,你们回头把所有客户的资料都整理出来,我会逐一筛选适合合作的人。” 安言的语气很是坚定,“几位既然选择留下,我全当是对我的信任,所以请大家陪我一起奋斗三个月,败了,荣鼎破产,大家解散;成了,我绝不会亏待大家,以后的富贵荣华,有我就有你们。” 看着其余三人或疑虑或不可置信的样子,安言无奈的笑笑:“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办公室租出去,有了钱之后,我才有谈判的资格。” 事已至此,总不能坐等天上掉下馅饼,几个人只好各自行动起来,张守望着手整理起客户资料,赵子衿则是挨家挨户的联系中介,商议房屋转让的事宜。 忙到日落时分,两人才抽身出来,和安言打了声招呼,依次离去。 安言也站起来活动着微酸的肩膀,却见到白可仍然坐在前台,笑盈盈的看向自己。 “怎么还没走?还有事么?” “安总,我手上有个客户,我觉得可以试试谈合作。”白可笑着说道。 安言也是一喜,“是么,那快把资料拿过来我看一下。” 白可却摇了摇头,“现在不行,资料被我放在家里,不如你和我回去一起研究研究?” 勾引,这明显是**裸的勾引。 安言尴尬的咳了一声,心中打鼓之余又不免有点鄙视自己,自己一个成年男子,怎么还会怕这种事? 白可哪里知道安言心里想的什么,只是浅浅一笑,拿起手包,摇曳生姿的出门去了。 第十五章 填坑(三) 美女大方邀约,安言在后面却是有些踟蹰,不断碎碎念着:“色是刮骨钢刀、色是刮骨钢刀。哎呀,去他奶奶的,钢刀就钢刀,刮死我算了!” 说完,动身锁门,快走几步,跟上白可的脚步。 白可所住的公寓,离公司并不算远。 俩人边走边聊,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打量着小区的建设,安言低声道:“白...白可姐姐,你租的这间公寓,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我一个女孩子,平时离上班的地方近一点,这样比较安全。”白可满眼的笑意,顺势抛过来一个媚眼,“你可不知道这世界上坏男人多着呢。” 安言闻言忙赔着笑:“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好人。啊呸,说错了,我绝不是什么坏人。” 白可看他的样子,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两道月牙,自顾掏出门卡,进入小区。 电梯里,安言只觉得脑子昏沉,眼神涣散,直到房门声响,才将他从不真实的感觉中抽离出来。 这还是安言第一次来到女孩子的香闺,果然,美女的房间都是香的。 整洁的陈设、俏皮的摆件、再加上女子特有的荷尔蒙味道,使得安言的头脑都再次变得混沌起来。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白可笑着将高跟鞋踢到一旁,活动着一对白皙的足踝,“穿了一天的恨天高,真是累死姐姐了。” 安言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的目光有点唐突,忙假意咳嗽一下,“那个,客户的资料在哪,我、我、我、我看一下。” “怎么还结巴了。”白可侧头瞄了他一眼,“不急,我先换件衣服,你随便坐。” 说完,她转身进到卧室,也不知有心还有无意,卧室的门还留了一道缝隙。 屋子里稀稀疏疏的换衣服声音响起,一副似有还无的画面也随之勾勒出来,安言拘谨的坐在沙发上,膝盖并拢,双手直挺挺的放在上面,大气也不敢喘。 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年纪,安言虽说在校园里也曾经花前月下,情海生波,但那毕竟也是建立在相当的感情基础之上才水到渠成的事情,对于眼前这种情况,安言真的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更何况,白可无论是身姿样貌,还是手段阅历,都不是前女友唐微微能够比拟的,就算白可真的打算活吃了安言,安言也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哈,你抽筋了么?”被一声轻咦打断了胡思乱想,换好衣服的白可已经从卧室出来,疑惑的盯着安言挺直的坐姿。 安言闻声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瞬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涨了个满脸通红。 此时的白可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轻薄的料子甚至有些透亮,柔美的双臂比澄黄的灯光更亮,浅笑盈盈,梨涡点点,如丝的脖颈下唯有一片耀眼的雪白。 时光静好,佳人在旁,暧昧的气氛并没有令安言舒服下来,反倒是额头冒起了一排密密的汗珠。 白可笑着凑上前来,握住安言的手,“你不会真的抽筋了吧,怎么这么硬邦邦的。” 二人此刻的脸脸相邻,距离不超过二十公分,安言甚至能感觉到女孩的吹兰吐气,当下心思也不知道飘到哪去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不止手硬邦邦的,还有其他地方也硬邦邦;白可的手真软,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这么软。 啪的一声,打断了安言有些龌龊的念头。 他回过神来,却是白可已经从身边翻出一叠档案,扔在茶几上,仰着头斜靠下去,“这就是那个客户的所有资料,叫什么金治感。” 正事要紧,听白可说及客户,安言的注意力也就完全收了回来,打开资料,刚看了一眼,就满头黑线的叹了一声,“姐姐,人家叫金冶惑,三个字你读错了俩,你的学历是胎教么?” 白可眉头一簇,嘟囔着:“是我看错了吗,无所谓啦。” 安言无奈的挠挠头,把这位‘金治感’的资料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疑惑道:“这人在公司买过一百万左右的理财产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白可却举起青葱玉指摇了摇,“特别的地方资料上当然看不出来,但姐姐我却是知道的。” 安言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又听白可说道:“姐姐我除了长得漂亮,其余没什么别的本事。” 安言随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但马上意识到不妥,猛地摇头不止。 白可也不在意,幽幽的说道:“不过,要说你们男人,我却是看的很准。” 安言有些不信,轻笑道:“那我们同事一场,你看出来我能成为什么人。” “商人!”白可简单的话语却无比坚定,“一个不会违背良心、彻头彻尾的商人,你的所有生活,都充满了盈亏,亏本的事。”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安言却是连连喊冤:“什么嘛,我初出校园,心思纯洁的很,你这是乱说。” 白可轻笑一声,“你上班的这段时间,谦虚礼貌,办事听话,可在得到公司没有前景的情况下时,又能果断选择辞职,还给了上任老板一记烟灰缸,这你怎么解释?” 安言一愣,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已经被同事们了解的这么彻底。 白可青葱般的手指点了点安言,“你啊,真是个小机灵鬼,要不然新任股东也不会放心将荣鼎全权交付在你手上。” 安言再次语塞,毕竟对于朱贵为什么会出钱出力的帮助自己,他也弄不明白。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白可也忽然变得正式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么?” 安言摇了摇头,发自内心的说道:“我猜不到,说实话,凭你的样貌,去到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间公司,都能胜任门面的工作,为什么会选择已经破败的荣鼎,我想不通。” “如果是别人,我一定是第一个拍屁股走人的。”白可的笑意中多了一丝直窥人心的锐利,“但这个人是你,我很好奇,同时又很放心。好奇的是,你经历了什么,从一个打工仔一跃成为了公司的法人,虽然公司正处在亏空期,但至少收购荣鼎的三百万可都是真金白银。放心的是,虽然你一副贼头贼脑的奸商底细,但你绝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 安言心底暗赞一声,无论是头脑还是眼光,白可绝不是仅仅表现出来的呆萌模样,于是他只好哭笑不得的叹道:“这评价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白可再次甜甜一笑,“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在h市彻底站稳脚跟,所以眼下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安言一愣,“为什么你一定要留在h市呢?照理说更大城市也许更适合你。” 白可闻言神色一黯,露出一丝这个年纪的女孩应有的无助,“我有个弟弟,很小的时候被人拐走,后来人贩子落网,交代了我弟弟被买到了h市,但具体在哪却一直没能找到。所以我这几年在h市漂泊,只是想尽我所能,等足够强大的某一天,就算把h市翻过来,我也要找到弟弟。” 想不到白可还有这样的过往,安言听得也是恻然唏嘘,良久,笨拙的岔开话题说道:“好吧,我们来说说这位金客户,你为什么觉得他是个合适的人选?” 提及陈年往事的白可也很快就收起了情绪,嘴角再度挂起媚笑,“姓金的在我手上,买了荣鼎一百万的产品,你知道为什么么?” 安言哪里知道,摊手示意白可不要卖关子了。 “只是因为我对他多笑了几次,他就稀里糊涂的把合同给签了。”谈及这事,白可的笑容中显出一丝无奈,“虽然只接触过几次,但这姓金的绝对是个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的主,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安言就接口道:“所以只要摸准他的喜好,一定会有机可乘。” “一点就透。”白可笑着点了点头。 “那好。”安言收起档案,“有位哲人曾经说过,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们接下来就重点招呼一下这位‘金治感’先生。” 白可打了个指响,紧跟着却颓软的伸上个懒腰,“姐姐困了,你可以退下了,要不要考虑留下来给姐姐侍寝?” “不了,我不打扰你休息。”安言闻言吓了一跳,忙连滚带爬的奔到门口,提上鞋子,却忽又转头过来,“白可。” “嗯?”白可眯着眼睛,不解的看了过来。 只见安言一脸的郑重,“只要有我在h市一天,这里就有你的位置。我一定会陪你找到弟弟的。”说完,转身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独留下白可愣愣的坐在沙发上,许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次的笑容终于变得温暖而又真诚。 第二天,安言一早就来到了公司。 曾经人头耸动的荣鼎金融公司如今连老板在内也就剩下四个人,这倒使得办公环境倒显得无比宽阔。 假装忙碌的早晨过后,安言终于收到了他任命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 赵子衿拿着草拟好的租借合同,告知他办公室转让的事情已经谈妥。 因为时间仓促,荣鼎所在地点为期十个月的租期以及所有的办公用品,以四十五万的价格正式成交。 毕竟是二手租赁,安言对这个价格也还算满意,接过合同大笔一挥,转让的事就此定了下来。 “大家都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收拾下东西,我们下午就把办公室给人家腾出来。”虽然只有三个听众,安言仍然提高了语调。 其余几人看了看四下的摆设,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说明知道现在公司的情况,但出租办公地点,仍然给人一种上阵打仗,却把枪卖给对手的感觉。 安言也想说点鸡汤画个大饼,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沉默。 虚伪的套路不必多说,因为他对于这三个人是有着很高的期望值,想要在三个月的期限里扭转盈亏,单靠他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做到的。 但假如真的填上了三百八十万的巨坑,那么张守望、赵子衿和白可绝对拥有非同一般的能力,这三个人也就是他接下来的基础班底,商海无情,这次的同甘共苦也会带来超强的凝聚力。 到了下午,一手交钱,一手让地,交接合同结束,几人也就各自回去等待安言的下一步通知。 临走之前,安言唯独叫住了白可,“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会会那个姓金的客户。” 白可点了点头,略有深意的看了安言一眼,“需要我准备什么?” 安言轻笑道:“投其所好,你出现就够了。” 白可略一迟疑,但仍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有了房租作为启动资金,接下来的行动也顺滑了许多。 次日清晨,安言租了一辆中端的大众轿跑,提前来到白可的小区。 几分钟后,白可婀娜的身姿徐徐从中走了出来。 略施粉黛却不冲突天生丽质,秀发飘飘也难掩身段姽婳,乳白色薄纱衬衫搭配黑色真丝短裙,使得胸前和腰肢的曲线傲人无比,修长白皙的双腿更是和黑色短裙形成一道鲜明的反差。 每走一步,女性的美就像是水波般荡开一分,只把安言的小心脏荡的摇摆不止。 “怎么穿了这么一身。”虽然大饱眼福,但安言还是有些不悦。 白可被他训斥的一愣,随之略带恼怒的说道:“明知故问啊。” 安言略一迟疑,随即恍悟,“粉黛红唇在前,蛇蝎心肠在后,你这是要吃人啊。” 白可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安言只好苦笑着说道:“你想错了,我没有让你牺牲色相的意思。” 这倒把白可弄的迷糊,“你不是说要投其所好,我们才能有机可乘么。” 安言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票,在白可面前晃了晃,“这是一场内衣走秀的票子,虽然是民间t台,但也都是个顶个的美女,而且穿的比你还要清凉。我说的投其所好,是指的这个。” 白可这才明白过来,感激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安言一眼。 “所以,姐姐你现在是不是可以把胸前那两个扣子扣上。”安言不自觉的偷瞄了一眼,“不然你坐在我旁边,我可能没办法专心开车。” 白可闻言脸色一红,低不可闻的小声说道:“这个...这个扣不上的。” “啊?”安言有点没听清楚。 “我说这个扣子扣不上。”白可羞恼的喊了一句,不忿的撅起了嘴巴。 安言这才明白过来,不怀好意的笑笑,“俗话说得好啊,我平胸,我骄傲,我给国家省布料。” 第十六章 填坑(四) 暧昧,是男女之间最好的润滑剂,一路上,虽然在安言尽量保证目不斜视,却还是不小心闯了个黄灯。 等到了目的地,二人下车,那位金冶惑果真如约前来,并且看上去已经在此等了一阵。 “不好意思啊,金老板。”把车钥匙递给了门童,安言老远就打起了招呼,“路上有点堵,没让金老板等太久吧。” 金冶惑有点不明所以的看向安言,但也就不过一眼,又被他身后的白可牢牢吸引了目光。 白可适时的走上前来,娇滴滴的解释道:“金老板,这是我们荣鼎金融新上任的ceo,安总。” “哦。”金冶惑的声音无限的拉长,“安总年少有为啊,幸会幸会。” 安言也陪上满脸的笑容,“金老板您客气了,我们荣鼎能有口饭吃,还都仗着金老板你们这些大客户的赏脸。饮水思源,这不,弄了几张票子,咱们同乐、同乐。” 金冶惑兴奋的直搓手,像是对这场内衣秀很是期待,“那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吧,别耽误了开场。” 真是色鬼投胎,安言和白可互看了一眼,心里骂了一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随着灯光亮起,满是春色的内衣秀正式拉开帷幕。 安言原本还想客套几句,但看到金冶惑目不转睛的样子,也只好把话又收回到肚子里去。 整场秀长达三个小时,这期间安言几次想主动搭话,但金冶惑简直像是痴了傻了,口水甚至都流了下来,完全把身边的安言当成了一个小透明。 直到结束,金冶惑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那个,安总,您刚才要说什么?” “哦,是这样。”安言正要开口。 却又听金冶惑摆手道:“不好意思,我要先去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一直没舍得离开座位,憋坏我了。”说完,匆匆挤出人群。 见过好色的,但没见过这么好色的。 安言翻了个白眼,小声的骂了一句,“三个小时硬生生能一动不动,也不怕憋炸了膀胱。” 白可无奈的笑了笑,与安言随着人群退出秀场。 在门外等了几分钟后,金冶惑才一脸意犹未尽的走了出来。 生意还是要谈,安言重整精神,上前说道:“金老板,到了饭时,我们不如找个地方边吃边谈?” 金冶惑拒绝的手势都已经摆了出来,但目光落在白可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转而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三个人便就近找了一家安静的会所,定了一间包间坐下。 可刚刚入座,金冶惑的电话却又响起。 “那个你们先点菜,我接个电话。”金冶惑一看屏幕上的号码,有些慌乱的起身说道。 “金老板请便。”安言笑着一挥手,把菜单推给了白可。 虽然包间是密闭的,但隔音效果委实一般,金冶惑故意压低的声音仍然清晰传了进来:“你小声一点,我真的是在陪客户,我怎么敢骗你。” 安言和白可对视一眼,看来这姓金的家里还有只母老虎,这种色痞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挂断了电话,金冶惑有些不好意思的推门进来,故作淡定的解释道:“贱内,在等我回家吃饭。” “嫂夫人可真是贤惠,金老板好福气。”安言笑着说道,但眼神却在仔细观察对方神情的变化。 寒暄一阵,客套两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终于也挨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金老板,这次约您出来,是因为有个好机会,想和您谈谈合作。”安言故作轻描淡写的说着。 谁知这话一说,金冶惑立刻变了脸色,“安总,这大好时候不要谈工作嘛,多让我们的白可小姐尴尬。” 安言心道:你刚才口若悬河,大声议论模特的罩杯,怎么就不怕白可尴尬了。 一旁的白可这时也浅笑着道:“谢谢金老板考虑的周全,不过这次的机会实在难得,您不妨先听听。” 有美女讲情,金冶惑这才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安言提高了几分语调,“目前荣鼎金融正在重组,之前所有的理财产品都有很大幅度的让利,如果购买金额达到百万以上,优惠力度会是有史以来最低的。而且目前实体经济越发收到冲击,利润远不比前几年,我们公司所承办的几款新产品,收益可以达到市面上的三倍以上,这么利好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金老板你。” 可任凭安言怎么侃侃而谈,金冶惑却只是百无聊赖的摆动着酒杯,除了偶尔偷瞄白可胸前的风景一眼,其余时候连头也没有抬过。 反复强调了四十几分钟,安言都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抿了口红酒,润了润喉咙,无奈问道:“金老板,我介绍了这么多,您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金冶惑这才换上一副凄惨的表情,“要说这机会实在是难得,从交情上来讲我也应该出手帮你们一把,但安总你不知道,老哥哥我现在的日子啊,太难过了。” 这两句话连消带打,配上金冶惑那实力派的表情,一时间安言被他弄得好不尴尬。 又听金冶惑继续说道:“现在我们公司的业务都开展的不是很顺利,我个人的钱款大多数都把持在我太太手里,所以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投给你们荣鼎。” 安言心下一紧,抛开这老色鬼**熏心的一面,一旦涉及到钱,果然还是块难啃的骨头。 “不过既然安总说了,我就算是看在白可小姐的面上,也不好回绝。这样吧,只要安总不嫌少,明天我就和你签署一份合同。” 忽听到还有转机,安言和白可都是一喜。 谁知,金冶惑紧跟着又叹道:“我个人出资,购买荣鼎十万元的产品,不能再多了。” 安言差点被红酒呛死,十万?真的当是打发要饭的么。 就算按照最高分红,十万的单子也只能产生三万的利润。 别说上午内衣秀的票子,就眼下这顿饭,开了三瓶原产酒庄红酒,这就花费了一万好几。 安言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当场掀了桌子的冲动,叹息一声,“既然金老板实在是为难,我也不好勉强。我先去个洗手间。” 说着,他咬着牙站起身来,在背后恨恨的瞪了金冶惑一眼,转身出了包间。 看着洗手间明亮的镜子,安言不免有些乏力的感觉。 商场交涉,一步一语都涉及利益往来,想要把别人的钱合法的拿在手里,每一分都存在着巨大的难度。 如今秀也看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白可还赔了一天的笑脸,但金冶惑这个铁公鸡还是摆明了一毛不拔的态度。 生意场的事,绝不是曾经以为的那么容易,要填补那三百多万的亏空,比想象的更加艰难。 片刻后,安言强自打起精神,洗了把脸,准备再回去做一次最后的努力。 可刚刚走到包间门口,里面激烈的对话声却清晰的传了过来。 “白可小姐,你就依了我吧。只要你肯点头,我所有的私房钱都是你的。” “金老板您请自重,我就当您喝多了,是在酒后乱说。” “白可,像你这么漂亮的人儿,平时里没人疼怎么能行,就说今天你穿的这件衣服,老哥哥的魂都被你钩上天了。” “放手,姓金的,你再这样我可要喊人了。” 不等白可真的呼喊出声,包间门一脚已被安言踢开,却见里面金冶惑正抓着白可的手腕,一张油乎乎的大脸正在向白可蹭去。 “安言。”白可见状轻呼一声,急忙甩开金冶惑的咸猪手,躲到安言身后。 安言已是气的浑身发抖,强自深呼吸了几下,沉声道:“金老板,这点酒水,不至于暴露你禽兽的本性吧。” 金冶惑原本被人撞破还有点羞愧,但听安言这话,却又换上一副混不吝的神色,“我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安总,不然凭你这种毛头小子,就刚才这句话,我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的安言也算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几声空话恐吓哪里能吓的到他,当下上前一步,随手抄起一个空酒瓶,“我也是看你一把年纪,不然凭你刚才那嘴脸,现在这酒瓶已经碎在你脑袋上了。” 金冶惑面色一紧,没等他所有反应,却见安言猛地调转手里的酒瓶,向他身后的墙面砸去。 啪的一声,玻璃碎飞溅,安言沉声喝道:“还他妈愣着干嘛,快滚。” 金冶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臭小子,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姓金的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弄不到手的。” 话音未落,又见到安言几欲喷火的眼神,剩下的狠话也没法再说出口,只好冷哼一声,急匆匆错身而过,头也不回的逃离了包间。 直到金冶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安言才愤愤的坐在椅子上,仍是气愤难平的大口喘气。 背后的白可感受到他的颤抖,轻声劝道:“别生气了,那种老狐狸本来就不容易对付。” 安言眉头一挑,语声不善的说道:“妈的,今天我们可算是血本无归了。” 白可失笑道:“你还在算计成本啊?” “废话,三张前排的票子,每张三千八,今天这顿饭还要两万左右,赔大发了。” 白可只是笑着摇头,将手放在安言背上,轻轻的摩挲。 看着白可手腕上那清晰的几道手印,安言的怒火再次熊熊升腾,“最重要的是,那老色鬼敢欺负你,用眼睛占你点便宜也就算了,居然还他妈敢上手。” 白可手上的动作为之一顿,语气也带出一丝无奈,“我一个人打拼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好在我也没有被他怎么样啊,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听她安慰,安言却更是无名火起,起身直视白可,郑重的说道:“以前你假意赔笑我管不着,但现在你是我的人,跟我出来办事才吃的这个亏,我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公司的事情已经让我们焦头烂额了,难道你还想去教训那姓金的?”白可见他这个态度,不免有些担忧的说道。 安言摇了摇头,“那种低端的手段只能用来对付高端的人,姓金的还不够格。”略一沉思,一个不成形的计划悄然在安言心中升起,“既然姓金的咸猪手在前,那也就别怪我用些下作手段。” 白可一听,担忧之色更甚,正要再劝,却听安言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和老张他们照常筛选资料,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络你。” “可是。”白可还想再说什么,安言却已是快步走出了房门,背对着白可挥了挥手。 初出茅庐,可以碰壁可以吃亏,但受人欺辱却是会从根本上动摇人心,深知这个道理的安言此时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金冶惑,你今天所有占的便宜,我一定会让你十倍百倍的给我吐出来。 第十七章 填坑(五)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言直接人间蒸发,打电话不接,留言不回,除了又一次问赵子衿拿过些钱之外,简直就是彻底消失在了荣鼎金融仅剩的三个人面前。 这可急坏了白可等人,他们甚至一度以为这位新上任的老总因为压力太大,最后选择了跑路。 直到白可再次接到安言电话的那天,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电话那边的安言语气很是洪亮,“你收拾一下,三十分钟后来商业街的电影院,我请你看戏。” 白可这边一肚子的焦急、疑惑,甚至还有些愤怒,但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安言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无奈之下,白可只好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电影院口。 不远处,身穿白色t恤的安言正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地面,见到白可,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你到底怎么回事,玩什么消失啊!”白可还没走近,就已经高喊出声,可接下来的话还没有出口,忽然看安言在暗中递过来一个眼色。 在他后面,却还跟着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 刚走到近前,安言就上来一把搂过白可,笑着介绍道:“红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我女朋友白可。” 那被他称呼红姐的女人一看,笑得好一通花枝乱颤,“哎呦,难怪弟弟你在瑜伽室的时候眼神都不飘一下,原来已经藏了这么个大美女在家里啊。” 安言笑着说道:“红姐你嘴真甜,可儿,快打招呼。”说话时,手上却偷偷按了一下白可的肩膀。 虽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白可的脑筋也是不慢,立刻堆起了笑容,“红姐,我要是有您一半漂亮就好了,我平时工作忙,安言要是有什么不老实的,还要您帮我勤盯着点呢。” 红姐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笑着瞥了安言一眼,“妹妹你放心吧,你男朋友可是个正人君子,连我都有些动心了呢。” 这话虽说像是玩笑,但红姐看着安言的眼神却是火辣辣的逼人,三人各怀心事的笑作一团,古怪的气氛至少看上去十分融洽。 “电影要开始了,可儿你先陪红姐进去,我去给买些零食。”安言微笑着对白可挑了挑眉。 白可当然明白他意思,挎着红姐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影院。 等安言拿着饮料、爆米花蹭到座位的时候,白可和红姐早已经打成一片,哪怕是两个陌生的女人凑在一起,也有着很多说不完话题。 荧幕上,俊男靓女正在卖力的表现苦逼的情节,各种五毛特效也闪的人眼花缭乱。 整场电影下来,虽然安言被情节雷的不轻,但偷偷看向红姐,似乎还很是入戏,面巾纸甚至都用光了两包。 当灯光再次亮起,都有些乏味的观众按照次序一一退场。 安言也疲倦的站起身来,大大的伸了懒腰,可就是这样一个随手的动作,手边的可乐却被他一个不小心打翻,冰凉的液体洒出来,那白色的t恤立刻被染上一大片水渍。 散去的观众,打翻的可乐,还有安言已经模糊一片的白色t恤。 “哎呀。”白可轻呼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安言也苦恼的摇头道:“本来还想带你和红姐去吃饭,不过现在只能先回家换衣服了。” 红姐见状也说道:“饭改天再吃,你先回去吧。” 三人出了电影院,安言走到路旁启动了车子,回头问道:“红姐,这时候堵车,你去哪里我送你。” 红姐看了一眼手表,“那我也回家吧。” 安言眼底闪过一丝无法察觉的笑意,“红姐你家住哪?我是准备回四季小区。” “这么巧?我家也在四季小区。”红姐有些兴奋说道。 “那正好了,上车把。”安言笑意更甚,把红姐让上了车。 随着车子一路飞驰,白可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安言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难道准备发展红姐作为客户?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红姐明显是对安言有点意思,安言把自己带出来应该也就是作为挡箭牌来用,难道这小子存了钓富婆的心思却不想失身? 就在心里胡乱的猜想着,车子已经来到了四季小区门口,随着门卡滴了一声,小区的护栏自动打开,看起来安言居然真的在这里弄了一套住宅。 绕过最前面的别墅区,安言却忽的一摸口袋,“糟糕了,可儿,你带钥匙了么?” 白可一愣,她怎么能知道那见鬼的钥匙在哪。 “这可怎么办啊,保姆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上班,一会约好了和张总打高尔夫的。”安言烦躁自言自语,焦急的拍打着方向盘。 “不如你们先去我家吧。”红姐再次看了眼时间,提议道:“清洗烘干,也不过十几分钟的事。” “这怎么好意思啊。”安言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手上却调转了方向,“那我先谢谢红姐了,你家在什么位置?” “第八栋。”红姐笑着说道:“总不能让你穿着件脏衣服去见客户吧。” “红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安言也附和的笑着,同时将车开得飞快。 三人一同来到红姐公寓,开门如今,凌乱异常的摆设映入眼帘。 毕竟都是女人,还是白可比较了解女人的习惯,“红姐,你平时一个人住么?” 红姐一愣,但随即还是点了点头。 这时安言却偷偷在下面碰了碰白可,“我先去洗衣服了,可儿,红姐最注意保养,你俩好好聊聊。” 白可一愣,但随即连连点头,“我也就平时就经常看一些美妆博主的直播,这方面倒有点心得。” 红姐一听,果然大感兴趣,拉着白可来到梳妆台前,打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与其大谈特谈。 见这两个女人自顾自的谈天,安言脸上的笑意逐渐消退,胡乱的将t恤扔进洗衣机,随手擦拭几把身子,就这样打着赤膊四下张望起来。 转了一圈,安言有意的看了一眼仍在说笑的两个女人,装作百无聊赖的样子随手将放在桌上的电脑打开。 开机画面闪过,接着出现的却是提示请输入密码。 安言嘴角一撇,轻轻的在键盘上敲打几个数字,屏幕一亮,电脑正式开启。 ‘人生四大傻,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安言在心中嘀咕了一句,悄无声息的点动着鼠标。 不多时,听两个女人的谈话时渐渐低落,安言急忙关机,来到洗衣机前抓起t恤套在身上,故意大声笑道:“红姐,你看多干净,时间差不多了,我俩也就不打扰你了。” 红姐再次看了一眼手表,“那好吧,我这还有事,今天和白可妹妹聊得很开心,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啊。” 白可甜甜的一笑,对着红姐说了声:“拜拜。”挎上安言的手臂,一同出了房门。 乘着电梯来到一楼,白可立刻甩开了安言的手臂,也不管这里是不是说话的地方,开口问道:“你消失了这么久干嘛去了,还有你让我在这位红姐面前唱的又是哪一出?” 安言也不说话,牵起白可的手,径直绕到楼梯间,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 等白可气鼓鼓的样子稍显消退,安言这才反问道:“我在电话里说请你看戏,你还记得不?” 白可一愣,“那电影难看的要死,我根本没记住情节。” “不是电影。”安言笑的更加的高深莫测,“真正的好戏即将开始,而最佳的地点,就是这里啦。” 云里雾里的扯了两句,白可更是弄不清楚安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杏目圆睁的瞪着安言,等待着他的解释。 “现在还有些时间,我这就跟你详细说说。你想先从哪里听起?” 看着安言贱兮兮的笑容,白可真想一高跟鞋拍在对方脸上,闷着声音答道:“你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连电话都不回。” 安言笑着挠了挠头,“我这段时间可没闲着,一直在苦心修炼瑜伽。” “瑜伽?”白可更是莫名其妙。 “对啊,要不然怎么能在瑜伽室认识的红姐。”安言像是回味般的咂了咂嘴,“瑜伽室里的美女真是不少啊。” “别扯了。”白可不耐烦的踢了安言一脚。 安言灵巧的躲开,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白可只好无奈的坐在他身边,而安言也终于不再卖关子,将他这七天来所做的一切,详细的讲述出来。 “那天我们和金冶惑不欢而散,随后我就在一直琢磨,从哪里下手才能最根本的解决问题,不知当时你注意到没有,姓金的那个老色鬼对他老婆貌似很是畏惧。” “你说那通电话?”白可点了点头,“我也听到了,他应该是个妻管严吧。” “不单单是这样。”安言笑着摇了摇手指,“姓金的说他的财政把控在他老婆手里,这话应该是不假,像那种老色鬼,除非是家里的母老虎拥有绝对财政权,否则一定早就离婚了。但毕竟狗改不了吃屎,姓金的真的能坚持住不偷腥么?” “所以你在跟踪他?”白可掩口问道,此时她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安言到底做了些什么。 “当然,我足足跟了他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妈的,困死老子了。”现在想来,安言仍不忿的骂骂咧咧,“谁知道这老东西在三天的时间里,一次那种地方都没去过,除了公司就直接回家。” “才三天而已。”白可翻了个白眼,“也许姓金的体力不中用呗。” 安言眼神中透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意思,“你真的觉得对于一个男人,一个好色的男人算正常么?” “我怎么知道。”白可红着脸啐了他一口,“谁知道你们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之后是个什么频率。” 安言微微一笑,“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不过直到我第三天装作送外卖的跟着他进到小区之后才终于发现,他回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家。” 白可闻言瞪大了眼睛,轻呼道:“金屋藏娇?而且还藏在同一个小区里?” “没错。这老东西真可算上色胆包天,居然在正室眼皮子底下包偏房。”安言笑着点头,“知道了这些之后,下一步当然就是要搜集证据,好在那女人每天都会去瑜伽馆上课,我才有了这么好的机会。” “红姐!”白可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现在她终于直到这位红姐的来历。 “对了,就是红姐。”安言笑着拍了拍白可的头,“我就说可儿你还是很聪明的嘛。” 白可撇了撇嘴,拨开他的手,“你继续说,那今天找我来又是为的什么。” “为我打掩护啊。”安言堂而皇之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其实好办,我也报名参加同一班的瑜伽课程,通过两节课的时间,认识了这位红姐,并且在今天约她出来看电影,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就是刚刚从瑜伽室出来。” “短短两天,就能哄骗的一个少妇带你回家,手腕很犀利嘛。”白可皱着鼻子轻哼一声,“那你为什么还要带上我?关键时刻要是想出卖色相,有我在场多不方便。” “你这是吃醋了?”安言轻点了白可脑门一下,“以后脑子里少想些乱七八糟的,谁说我一定要出卖色相了。按说这位红姐不是傻子,她也知道青春饭不能长远,我探过口风,关于这种事,红姐的态度是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保证以后能有谈判的筹码,甚至不惜留下些蛛丝马迹作为证据。” “这些话都骗出来了?”白可故作厌恶的白了安言一眼,“一看就是个情场老手。” 安言戏谑的歪着头,“你再这样冷嘲热讽,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白可脸色一红,转瞬正色道:“说正事,所以你让我把红姐引开,为的就是去找证据?可是这种资料一定有密码的吧。” 安言轻笑一声,“这年代,有钱好办事,想要查到对一个人的敏感数字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请瑜伽馆前台买了几杯奶茶,很容易就问到了红姐的身份证信息,像你们这种女人,一般都会把生日之类的作为密码,因为其他的数字你们根本记不住。” “哈,又骗了一个瑜伽前台。”白可嗤笑道,但随即有所反应,“我们这种女人?你说谁呢?” “你别误会,共同点不多,只有两点。”安言笑着指了指白可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说我胸大无脑!”白可怒道,“但这只是一点啊。” “你在仔细数数,到底是一点还是两点?”安言的笑容更坏,这种口头上的便宜当然是随口就来。 “好你个小坏蛋。”白可脸蛋一鼓一鼓,也是反应了过来,张着手臂就要扑向安言。 安言笑着躲了开去,告饶道:“好了,我以后不敢了,快别闹了。” 白可这才止住动作,“那你成功了么。” 安言双眉一挑,摇了摇手上的手机。 “那我们还等在这干嘛。”白可兴奋的说道:“这就去找姓金的算账吧。” 安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急,那姓金的老色鬼每周的一三五都会来找红姐。”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时间刚刚好。” 第十八章 收网 指针滴答滴啊走过,几分钟后,单元门再次打开,金冶惑的身影微微一探,从后冒了出来。 刚一进门,却是正和安言、白可打了个照面,金冶惑脸上闪过一色惊疑,但立刻又镇定下来,冷着脸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安言笑着起身,“我到要问问,金老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回家!”金冶惑高声辩解。 “回家?”安言轻哼一声,“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金老板的家应该是在隔壁那栋吧。” “那我来找个朋友不行么。”金冶惑仍然嘴硬的说道。 “这么巧,我也来找个朋友。”安言迈开步子,径直走到金冶惑面前,“我那位朋友叫李红,不知道金老板你认不认识。” 金冶惑闻言脸色一变,转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恨声道:“你找人查我?” 安言连连摆手道:“我可没找人,查你的过程,都是我亲自跑腿,够给面子了吧。” “这个小区有二十四小时安保,你是怎么进来的。”金冶惑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我就有气,为了跟踪你,我还特意在这间小区租了间房子,六十平米,租金要了我六万,什么鬼地方。” “穷鬼一辈子都是穷鬼。”金冶惑冷笑一声,“就算你租了房子又能怎么样,空口无凭谁会信你。” 安言笑着打开手机,“信息时代,只说空话见效的确太慢,但是我要是给嫂夫人看点真材实料,不知道嫂夫人会是什么反应。”说着,他将手机在金冶惑面前一晃,两个白花花的身影赫然清晰的出现在屏幕上面。 虽然只是慌乱中的一瞥,但金冶惑仍然认得屏幕上那肥硕的身躯,急忙中伸手去抢,却是被安言灵巧的闪开,扑了个空。 “金老板你是脑子被门夹了么?抢我的手机有什么用,你没听过云端么?你这么不配合,信不信我把这些都传到网站上,也许你还能借这个机会火一把。” 眼见争夺无望的金冶惑终于败下阵来,连忙摆手道:“别别别,安总,大家有话好说嘛。” 安言见对方被自己死死拿住,倒也不再着急,翻看了几眼手机上的图片,咋舌道:“想不到金老板你一把年纪,还挺与时俱进,花样真是不少啊。算了,我不看了,这种东西看多了会长针眼。” 金冶惑勉强堆出一副笑容,“有什么话安总不妨直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把东西还给金某。” “好说好说。”几个字一出,安言的笑意在一瞬间猛地收敛,忽然间抬手,对着金冶惑狠狠地劈下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金冶惑脸上立刻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脸颊也随之高高肿起。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蒙,好半天金冶惑才回过神来,杀猪般的嚎叫道:“臭小子你敢打我?” 安言晃了晃手腕,“我就是打了,你想让嫂夫人接到惊喜么?”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一盆冷水霎时浇灭了金冶惑的气焰,他整个人也颓软下来,似乎有些畏惧的看着安言。 “在家里,嫂夫人应该是强势的一方吧,金老板如果涉及到离婚,很可能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我有没有说错?”安言嘴角含笑,但眼神却凌厉无比。 “别拐弯抹角,你到底想怎么样。”事已至此,金冶惑也不没办法再争辩些什么,开门见山的问道。 见他这个态度,安言笑着说道:“无非还是想和金老板谈谈合作,我们公司的产品可还都给您留着呢。” “多少钱,多少钱能堵住你的嘴。”金冶惑咬牙切齿的问道。 “也不多。”安言笑着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万,你买我们公司五百万的理财产品,我保证嫂夫人会继续被蒙在鼓里。” “你这是勒索!”金冶惑咬的牙根咯咯作响,“信不信我告你。” “我来给你普及一个法律常识。”安言笑着说道:“勒索,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被害人使用威胁或要挟的方法,强行索要公私财物的行为。我们公司的产品都是合法经营,推销给你,是为你做财产规划,最后盈利的还是金老板你。当然,如果金老板不信,你大可以去告我,只不过那时恐怕要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婚姻法怎么对待长期婚内出轨的一方,相信我就不必普及了吧。” 金冶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变了几变,沉声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五百万太多了,我手上只有三百万。” “不够就去给我借!去骗!去抢!”安言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几分,“我管你是要饭还是卖肾,少一分也不行。” 思虑了好一阵,金冶惑终于下定决心,“好,五百万就五百万,明天我们就签合同,但你要保证把东西彻底删除。”说完,正举步要走。 却听安言在后面忽又叫住了他,“慢着,我改主意了。” 金冶惑闻言转身,怒视过来,“已经谈妥了,你还要坐地起价?” “不是起价,是降价。”安言把身后的白可拉了过来,“既然暂时你手上没钱,我总不能太过为难你不是,三百万就三百万吧。” 金冶惑闻言一喜,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安言会忽然转性。 却听安言接着说道:“剩下的两百万,算我付给你的,我要买你十个耳光,让白可动手,她每打一次,你就要对她说一声‘对不起’,二十万一个耳光,你看这买卖可还划算?” 这话一说,不只是金冶惑,就是连白可也楞在当场。 毕竟涉及到真金白银,几秒钟后,金冶惑狠狠的一跺脚,“好,成交。” 安言见状,在背后推了白可一把,“去吧,要使出你吃奶的力气。” 白可站在原地,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金冶惑那张油腻腻的大脸,又想起当天在包间里的情景,不免一阵恶心,恨意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劈头盖脸的将耳光甩了出去。 啪、“对不起。” 啪、“对不起。” 随着十组声音有节奏的依次响完,金冶惑的右脸已经肿的比馒头还高。 安言在一旁看的十分有趣,直到结束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早知道一开始就说二十个耳光好了。 只可惜现在打也打了,谈也谈了,安言只好笑着挥了挥手,“明天我会派人把合同送到金老板手上,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金冶惑因为脸颊红肿,话也说的有些不清不楚,“那东西呢?” “东西我自然会删掉的。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金老板你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我。” “好好,走着瞧。”金冶惑嘟囔了两句,缩着脖子灰溜溜的逃离了现场,生怕安言有什么气不顺的地方,再弄出什么别的幺蛾子来。 看着金冶惑狼狈的背影,安言也算是出了口恶气,牵起白可的手,径直走进小区。 绕了五分钟后,白可才想起来揉揉自己手腕,一边揉一边看着安言,安言也回看过去,二人四目相对,一秒钟后,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足足笑了好一阵子,致使俩人一个揉着肚子,一个抹着眼泪。 “怎么样?”安言好容易喘匀了气息,问道。 “爽。”白可只是说了一个字,就又继续咯咯的笑着,等到终于能完整的说出句话,这才问道:“你明天打算让谁来签合同?” 安言想了想,“你我都不适合出面,让老张来吧。” 白可随即又有些担心,“那你就不怕姓金的找后账么?” “他上哪找去?”安言答道,“去荣鼎么?现在那里已经租给了别的公司,我们连个场地都没有。” “也是哦。”白可点了点头,“现在你带我在小区里转悠什么?”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安言解释道,“为了跟踪姓金的,我在四季小区也租了间房,这租金不能白花,明天事后,我们都来这里碰头,这以后就算是我们暂时的据点了。” “嘿呦喂,你还真是一点冤枉钱也不肯放过。”白可无奈的笑道。 “小本生意。”安言把手一摊,“精打细算才能发家。” 好一句轻描淡写的精打细算,白可心中想着,随着接触的加深,现在的她也有些看不透安言,这个男人将所有意外因素都掌握在手里,对付无赖他更加无赖,真不知道这样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将来会混成什么样子。 看破也没必要说破,安言敏锐的捕捉到了白可亮晶晶的眼神,“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白可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但是也觉得跟着你似乎没错。” 安言一拍胸脯,“那是当然啊,以后我驰骋沙场,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我要是做了皇帝,就封你为太子,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少来占我便宜。”白可撇了撇嘴,但弯弯的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第二天,四季小区的公寓里,荣鼎金融仅剩的四个人齐聚一堂。 安言翻了翻合同,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的第一笔买卖,就算是谈成了。” 张守望很是钦佩的说道:“安总,你可真是有本事,短短一个礼拜,居然谈下来一单这么大的生意。” 毕竟安言的资历尚浅,原本张守望对这位年轻的ceo还不是十分信任,不过虽然不知道安言用了什么方法,但这笔巨额订单拿在手上之后,那一丝的不信任也就此彻底打消。 白可在一旁笑道:“我也是因为这次和金老板‘谈’生意,才知道了些安总的手段。” 安言笑着摆摆手,“对了老张,签合同的时候,金老板没说什么吧。” 老张摇了摇头,“流程都很正常,不过金老板的脸色似乎比往常红润。” 当然红润了,安言在心底笑着,任何人前一天晚上挨了十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第二天必定红的发紫。 “还有件事。”安言笑着挥了挥手,“这间屋子,就是接下来我们暂时的办公场所了,大家平时除了跑业务之外,有什么事都可以回到这里商量。” 虽然这是间普通民宅,屋里的陈设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毕竟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是好事。 赵子衿闻言拍了拍手,笑道:“太好了,我平时需要计算账目,那间书房就归我了。” 白可歪了歪头,慵懒的说道:“我要里面那间卧室,反正现在也没有客户需要接待,我比较喜欢清静。” 张守望挠了挠头,“那我就选客厅吧,资料看累了,还能在茶几上泡壶茶喝。” 这三个人倒是不和安言见外,一人一个,抢先挑好了房间。 “你们下手这么黑啊。”安言苦笑着说道:“一共六十平米,全被你们挑走了,我就只剩下卫生间了。让我一个堂堂ceo坐在马桶上签合同啊,这样不太合适吧。” 白可咯咯笑着,“你就应该多出去跑跑,现在没你的地方,等明年赚到了钱,再给你弄一间气派的屋子。” 安言摇头苦笑,“好好好,你们都是公司的栋梁,都听你们的安排。”说着,他站起身来,“既然今天赚到了第一桶金,栋梁们也都饿了吧,我带大家出去,用公款请你们吃大餐。” 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拍手称好,当下预定了h市一间红火的会所,一同出门而去。 吃饭的地方选择一个中高档的场地,虽说不算顶级,但至少气派上绝对足够。欧式装修的色彩十分明亮,硕大的水晶吊灯映照的每一个角落都金碧辉煌。 赵子衿等人均是第一次来到这间会所,一时间都是侧目不已。 入席不过一会,菜品酒水便依次上桌。 安言端起酒杯,清了清喉咙,“虽然只是几天时间,但我还是要对大家说一声辛苦,创业阶段,难免会有点清贫,但大家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不多说了,我敬大家一杯。”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守望随即又为他将酒杯满上,诚恳的说道:“安总,这次我是真心佩服你的,不过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赵子衿在旁推了推眼镜,轻声细语的说着:“是啊,虽然拿到一笔三百万的订单,可我们至多能提九十万的利润,距离三百八十万的亏空,还差得很远。” 这话一出,桌上四人的脸色也都变得不那么好看。 赵子衿明知自己话头起的不对,但还是坚持的说道:“就算是补上了三百八十万的亏空,明年的房租、水电,人员招募,这些都需要钱,压力还是很大。” 安言拍了拍赵子衿的肩膀,“要是压力不大,我哪看得出来谁是能同甘共苦的伙伴呢。” 张守望认同的点了点头,偷偷看了安言一眼,终于开口问道“安总,有句话我一直想问。” “问。”安言笑着一摊手。 “你究竟是怎么坐上荣鼎ceo的位置的,这三个月的期限又是从哪来的?” 安言摸了摸下巴,笑容中满是无奈,“我只是遇到了为贵人相助,想成为荣鼎的ceo,前提是三个月内扭转亏损,不过至于为什么,我并不知道。”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纷纷表示不能理解这像是儿戏般的理由。 也安言自己心中清楚,朱贵的忽然出现,以及冷冽与胡非,他们的背后一定都有着难以言明的理由。 既然眼下不是追问的最好时机,那就权且等待,等待自己弄清楚原委的那一天,或许那个叫胡非的少年也有着相同的心思吧。 第十九章 不欢而散 阴云密布,细雨绵绵,藏起来的朝阳几次想要探头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只能再一次躲进乌云后面。 河边,胡非呆立在那,任由雨水淋洒全身,数着一个个河面上层出不穷的涟漪。 这样雾气蒙蒙的天气,也许她不会来了吧。 胡非这样想着,脚下的水洼越积越深。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算起来许晴一定已经出院了,但是这几天来,女孩的身影却并没有出现在河边,唯有几只已经熟络的流浪猫狗偶尔会来这里观望一阵,但见没有食物,不多一会也就散了。 ‘也许她不要你们了呢。’胡非心底轻声叨念,‘不会的,她又怎么舍得怪你们呢,也许她不要的只是我罢了。’ 胸口,吊坠传来异样的温度,似冷还温,每每感受到这丝异样,胡非心头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老实一点。” 一个星期前的那个清晨,胡非将昏迷的许晴送往医院,在许晴检查的档口,这条非比寻常的吊坠终于被找了出来。 无意间的发现使得胡非兴奋异常,初次见面时,他就曾看到许晴身上似乎跟着个鬼影,如今女孩体弱的根本原因终于有了彻查的机会。 用许晴的手机找到其父母亲的联系方式,将医院的位置和目前的情况通知过去,随后胡非便一直守在诊室外,等待着医生的消息。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一对颇有贵态的中年男女赶到了医院。女人的双眼通红,可见来时的路上刚刚哭过。 相比之下中年男子还算镇定,看到胡非在门外守着,上前轻声道:“你是胡非?” 看来这俩人应该就是许晴的父母,胡非起身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挤出一个微笑:“我是许晴的父亲,谢谢你送晴儿过来。” 果然猜得不错,胡非也有礼貌的回了一句,“叔叔好。” “你好。”中年男子礼貌的回了一句,神色担忧的坐了下来。 又等了一阵,诊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一身雪白大褂的医生从中走了出来,胡非等人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女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你们是病人父母?”医生看了一眼女子,“病人的情况有些奇怪,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身体没有病变,只不过目前相当的虚弱,所以才一直昏迷不醒。” 其实胡非心中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鬼影作怪,就算再先进的仪器也当然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女子的眼泪此时再次掉落,抽泣着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男子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别哭了,这样的情况我们也经历了几次,晴儿现在更需要我们的作为支柱。” 胡非在旁本要劝几句,但想了想却还是闭起了嘴巴,只是在心底暗自打定主意,如果导致许晴多灾多难的罪魁祸首真的是这吊坠上的鬼影,那自己绝不会轻易放过它。 正想着,诊室里一位护士探出头来,“病人醒了,家属可以进来了,但是要安静一点。” 中年男女兴奋的对视一眼,急忙走进诊室,胡非嗫嚅了一阵,也迈步跟上,但却只是走进门口,轻靠在门旁,给他们一家人留下一点独处的空间。 “爸爸妈妈?”许晴虚弱的声音低不可闻。 “晴儿,你怎么样了?”女人的声音,但还没说完,又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晴儿这不是醒了么,当着她的面你就别哭了。”男人的声音劝慰道,“晴儿,你想吃点什么?爸爸这就去给你买。” “没胃口。”许晴轻声拒绝着,“对了爸爸,送我来的那人呢?” “你说胡非啊。”男人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一直在门外守着呢,看来很紧张你啊。” 听到里面谈及自己,胡非也不好继续躲在门旁,当下迈步走进,红着脸对许晴笑笑。 被父亲打趣的许晴此时也羞红了脸,见到胡非进来却强撑着仰起了脸,露出一抹微笑,“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胡非挠了挠头,“你要是能答应我以后不再随便晕过去,应该就没有第三次了。” 许晴父亲这时在旁惊奇道:“晴儿,上次你落水的时候,救你的也是这位胡非小朋友?” 许晴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谢谢。”许晴母亲抬起婆娑的泪眼,对胡非重重的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成了两个简单的谢字。 胡非连连摆手道:“没什么的阿姨,我和许晴是好朋友嘛。”说着,偷偷对许晴挤了挤眼睛,一脸的搞怪。 许晴父亲这时也站起身,走到胡非近前伸出手,正式的说道:“小朋友,我是许晴的父亲--许向华,很高兴认识你。” 胡非也急忙伸出手出与之握在一起,再次说了句:“叔叔您好。” “我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谢意。”许向华一脸真诚的说着,“但是小朋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叔叔开口,能满足你的我绝不含糊。” “是啊。”许晴母亲也轻声附和道:“胡非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承你这么大的情,叔叔阿姨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你。” 夫妻俩人一唱一和,全然没发现许晴此时的表情已经黯淡下来,对于父母的言辞十分不以为然。 然而毕竟爸爸妈妈也是出自善意,许晴一时也没办法发作,只好气鼓鼓的嘟着嘴巴默不作声。 感受着杂乱的谢意与热情,胡非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位置,居然头脑一热,接口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如果真的想表达谢意的话,我倒是真的有个要求。” 病床上的许晴不免一愣,以她对胡非的了解,这话根本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可许晴的父母听到这却都兴奋的点头不已,“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胡非不敢直视许晴那错愕的目光,尽量侧过头去,从身后抓出一根吊坠,“我想要这根吊坠。” “什么?”许向华闻言立刻面露难色,尴尬的笑了笑,“小朋友,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胡非现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但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只好装出一副无赖的样子,硬撑着道:“我喜欢。” 许向华和妻子面面相觑,面对胡非这样的态度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胡非,你别开玩笑。”许晴虚弱的说道:“这吊坠是女孩子饰物,你要它干嘛。” 胡非的头皮几乎都要挠破了,但还是不肯放弃,“我就喜欢,许晴,你就答应把它送给我吧。” 许向华在旁看女儿尴尬,只得在旁轻声解释道:“照常理既然你开口,我们的确不应该拒绝。不过,这条吊坠却是晴儿爷爷送给她的最后一样礼物。晴儿从小就体弱多病,这吊坠是我父亲当年为她求来的护身符,这么多年晴儿一直随身带着,所以胡非你看,能不能换个要求?” 这哪里是护身符,如今带在许晴身上,赫然已经变成了一道催命符,但这些话胡非也只有在心里说说而已,想要解释则是清楚绝无可能。 万般无奈之下,胡非只好将目光递到许晴身上,妄图希望对方能够理解自己。 许向华也只好看向女儿,怎么说这都是女儿的东西,应该由她自己做主。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等着许晴来做最后的决定。 许久,许晴的话语悠悠传来,“胡非,你想要这吊坠?” “是。”胡非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什么?” “我喜欢。” “那好。”几句简单的问答却耗费了许晴很多精力,“爸爸,我决定把这吊坠送给胡非。” 既然女儿已经答应了人家,许向华再怎么不解不愿,现在也是无话可说,只好无奈的摇头叹息。 许晴得到了父亲的许可,也轻松了口气,闭上眼睛斜靠在床边,低喃了一句:“我累了。” 胡非见状哪里还能继续呆在这里,从身上摸出了许晴的电话与钥匙,悻悻的放在一旁,低头说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随后便在许晴父母一脸‘看错了人’的眼神中,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说不上不欢,但也因此而散,就这样此后的每天清晨,胡非晨跑路过河边的时候,依然会驻足等上一会,可一连七天过去,他却再也没看到许晴的身影。 这种心中有苦却无法言说的滋味委实不好受,不过当肉体过度劳累的时候,也就没空去理会这些烦心的事了。 幸运的是现在的胡非每天都累得向死狗一样,冷冽修行仍在继续,并又加大了几倍的强度。 离开医院的当天晚上,胡非照常在树林约见冷冽。 不过刚一碰面,冷冽训斥的声音便冲进了耳朵,“今天早上你干什么去了?” 话音未落,冷冽的表情陡然凝重起来,凝神死死的盯着胡非,“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果然还是没法瞒过冷冽,胡非无奈的叹息一声,将勃颈上带着的吊坠掏了出来,跟着将如何遇到落水的许晴、见到鬼影,直到在医院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对冷冽讲诉了出来。 直到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冷冽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放松,只是看向胡非手上的吊坠,徐徐说道:“这里面的能量非同小可。” 这还是胡非第一次看到冷冽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就算是上次遇到那驱鬼的道人,冷冽也不曾像今天这样紧张。 “那怎么办?”胡非也被带动的紧张无比,“干脆我把这玩意烧了吧。” “哦?”冷冽轻哼一声,“烧了的话你怎么和那女孩交代。” 胡非一时语塞,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冷冽却又继续说道:“而且这吊住的材质十分稀有,非金非石又似玉似石,普通火焰的温度根本奈何不了。” “啊?”胡非这下彻底愣住,自己一不小心居然弄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放在脖子上,“要不然我把它埋起来吧。” 冷冽哪里会不知道胡非现在打的什么算盘,当下否决道:“不行,既然你接纳了这件东西,那就要牢牢看住它,否则一旦其中的能量飞散,所造成的后果无法估量。” 烧也烧不坏,扔又扔不得,胡非不禁颓然的坐倒在地上,捧着手上的吊坠,哀嚎不止。 “要不然你考虑还回去?”冷冽忽的在旁说道。 “那怎么行。”虽然知道冷冽是在拿他打趣,但胡非依旧断然拒绝,“我朋友已经被这东西弄得只剩半条命了。” “可你就不怕赔上自己的性命?”冷冽略带深意的问道。 “不怕。妈的,我就不信。”胡非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根破链子而已,我会斗不过它?” 冷冽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别婆婆妈妈,要快点强大起来。” “冷叔,今天又要练什么?”趁着豪气,胡非开口问道。 冷冽缓缓说道:“既然你决定带着这根吊坠,那么身体上的修行就更加刻不容缓,而且除此之外,我还要再教你些其他的事情。” 胡非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睛。 “你现在可以见到灵魂,但仅是见到远远不够,接下来我要交给你的,就是抓鬼驱鬼的本事。”冷冽声音虽不高亢,却在幽静的树林中传出很远。 “太好了。”胡非兴奋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冷叔,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冷冽扯了扯嘴角,轻笑道:“如此最好,只希望你到时别哭喊求饶。” 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胡非躲藏在树后,用这天然的屏障隐匿着自己的身影。 咯吱,那是脚步踩在树叶上的响动。 近了,响动声片刻已经到了耳边。 一声断喝,胡非猛地从树后绕出,双手提起,直奔冷冽面门。 突然遭袭,冷冽却是不慌不忙,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脚下已是噔噔噔连退三步,同时反手抓向胡非的肩膀。 这一招来势快如闪电,胡非完全来不及反应,唯有凭着本能尽力向后栽倒,这样一来虽然肩头避开了冷冽的攻势,但双手却是暂时停在了空中。 冷冽是什么手段,当下屈指如钩,一把扣住了胡非的脉门。 胡非只觉得手腕一酸,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力量顺势席卷而来,天地方向瞬间倒转,轰的一声,被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的力道十分惊人,甚至树叶也随之震落。 胡非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卷曲着身体抗议道:“冷叔,你不是说好不还手的么?” 冷冽平静的答道:“我没有还手,这都是你刚才俯冲的力道。” “借力打力就不算还手么?”胡非叫道:“冷叔你赖皮,别以为我不知道,四两拨千斤可是很高明的功夫。” 冷冽也懒得和他争辩,探手一把将胡非拉了起来,“你连自己的力道都不能控制,怎么去扭转别人的攻势呢?” 胡非挠了挠头,仍是一脸的不忿。 “如果周围的一切都在你的反应控制范围内,那样任凭对方怎么千变万化,你都能应对自如。”冷冽耐着性子解释道。 “可这些和捉鬼有什么关系?”胡非不满的揉着后背,刚才的阵痛仍没有彻底消除。 “你现在的身手,捉鬼什么的就别想了。”冷冽手腕一翻,将那根锁链递了过来,继续道:“灵魂的动作比普通人更加敏捷,如果不能预料到对方的各种变化,一味的见招拆招必定会陷入苦战。” 第二十章 方飘飘 第一次近距离把玩冷冽的锁链,胡非好奇的伸手去抓,却感到上面凹凸不平满是纹理,贴近眼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锁链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篆文。 “冷叔,兵器上刻的是什么?” 冷冽答道:“这我派嫡传的太虚咒,我早前和你讲过,鬼就是灵魂能量的另一种说法,能量需要无数磁场的叠加才能壮大,而无论是哪种宗教,信仰的人都不在少数,诸如太虚咒、大悲咒这些被人广为传颂的经文提供的是一种反向磁场,所以对灵魂凝聚的能量有着克制的效果。” 胡非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身,“比如阿弥陀佛本不是咒语,念得人多了也就成了咒语。” “差不太多。”冷冽点了点头。 “那这块木头又是什么?”胡非将锁链一头的圆木握在手里,入手却十分的沉重,“哇,好重啊。” 冷冽道:“逢春槐木,国槐枯木逢春之时,恰遇雷击,在其根部摘取雕琢而成。”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胡非被这繁琐的条件弄得有些头晕。 “世间万物都有着独特的结构,人与动物、草木亦然,我国自古便有槐树镇宅一说,久而久之,槐树与灵魂能量相生相克,所以老槐树的枯木逢春,生命力是超越常伦的,再因为逢春之际,经由天雷地火淬炼,生死交替,已正乾坤,所以此物特有的结构恰能克制灵魂凝聚。” “难怪那天洛虚的鬼影被打中之后,短时间内居然没办法再次凝聚。”胡非瞪大了眼睛,赞叹道:“我虽然听不懂,不过冷叔,你这锁链简直就是驱鬼的神器啊,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招式?” 冷冽看着他这一脸垂涎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略略吐纳,忽的掌心一翻,一递一送,对面的一刻树枝猛然炸裂开来。 “我靠!***啊!”一旁的胡非不由的惊叫出声,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聚集天地之气,配合我教给你吐纳方法,吸收外送。”冷冽眯着眼,语气有些低沉,“这是一位奇人传授与我的,也不知他现在已到了什么地步。” 胡非不清楚冷冽说的是谁,只是沉浸在冷冽刚刚那一招的威力之中,这一手不仅能打鬼,要是用在人身上,破坏力势必更加惊人。 “还愣着干嘛?”冷冽在后不满的咳了一声,“继续吧。” 胡非一脸的苦相,“冷叔,我这脆弱小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了,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 “也好。”冷冽今天倒十分容易讲情,“跑步回家吧。” 虽然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胡非仍旧哀叹一声,和冷冽打了个招呼,拖着双腿缓缓的跑了开去,踢踏的步子渐行渐远,吁吁的气喘也渐渐沉重。 日落西山,母亲照常去值夜班,家里只剩下胡非一人,感受着日益增加的身体负荷,身体似乎真的在悄然之间发生着变化。 唯有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曾经在河边女孩的倩影,也不知道许晴这几天来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出院,没了吊坠在旁,身体情况有没有好转。 左右思虑,辗转反侧,一时间也无法入眠。 胡非索性下床,将那条吊坠翻找出来,脱去左眼眼罩,认真的盯着吊坠看了起来。 灯光下,吊坠上的红色石块正散发着晶莹的光芒,不过在此时胡非看来,这光芒却是透着一份诡异。 “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么多天居然也没冒出来过。”胡非自言自语的叨念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到这东西的来历。” 一念至此,胡非打开电脑,拍下来吊坠完整的图案,再投在网络上进行搜索。 不一会,许多相似的图片显示了出来,胡非一一进行对比,却都是一些八成相似的饰品而已。 正当胡非对搜索结果感到失望的时候,网页最低端的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需要翻墙的网址,胡非顺着链接点进去,缓冲了一阵,屏幕上的内容彻底震惊了他:‘古董艺术品惊现拍卖会,以一千七百万的天价被私人买家拍下。’ 再次确认一下那串数字后面具体有几个零,胡非傻愣愣的摊在电脑前半响没能动弹。 他现在终于知道许晴的父母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光看向自己了,在他们眼里,自己一定是个施恩图报,财迷心窍的家伙,而且一张口就价值千万。 要是早知道这吊坠居然贵重到如此程度,胡非怎么也不敢提出那不要脸的要求,只不过现在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整条吊坠由四十九颗鸽血石组成,内里被一根丝线贯穿,丝线编制的手法乃是古时特有的工艺,现已失传,最重要的是,正中央最大最为光亮的那颗,由内而外的裂开层层纹理,正面看上去,竟像是有个女子正端坐其中。 单凭这一点,恐怕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颗,所以造假自然也就绝无可能。 将手上的吊坠与网上的信息又反复对比了几次,确认二者是同一件东西无疑,胡非颓然的垂下了头,那饱满而强烈的光芒仍然在一闪一闪,像是在宣告着独一无二绝无仿制的身份。 这样一件宝贝是怎么流落到许晴手上的呢?胡非百思不解,只好继续查阅着资料。 有了具体的指向,并非凡品的吊坠来历倒也容易寻查。 吊坠名为月里嫦娥,最早的记载,来自于番邦史册,乃是盛唐时期进贡的宝物之一,得此美轮美奂的至宝,很是能证明大唐盛威,皇帝龙颜大悦,将之赐予最疼爱的妃嫔,后来直至盛唐沦陷,此物也几经易主,直到明末清初,又再次被皇室收入囊中,封存在深宫别院。 再后,异变又生,这月里嫦娥竟是流到了晚清末年的名妓方飘飘手上,那方飘飘本也是权贵子弟,后因家道中落,才流落风尘,不只诗词歌赋精通,也是天下大义了然。 野史传闻,当时有一位八旗子弟为了博美人欢心,竟然将这条吊坠从皇宫偷了出去,私自送于方飘飘,不过那时已是时局动荡,列强轮番的侵略,半殖民地社会的统治者早已经无暇顾及其他,虽然宝物丢失,但也全当做睁只眼闭只眼,如此方飘飘才逃过了本要株连九族的责罚。 不久之后,闭关锁国的清**彻底走下历史舞台,而方飘飘那时虽已沦落风尘,但却深明大义,竟然决定将月里嫦娥公开拍卖,为革命力量筹集资金。 然而就在拍卖的前一天,方飘飘在一场与外敌的斗争中惨遭牵连,不幸遇难,而月里嫦娥也就此不知所踪。 网上记载的那次拍卖会,则是月里嫦娥最近一次出现在人们视野之中,那是由一处境外公立组织所举行的义卖,被某位不知名的买家买走,成交价格一千七百万。 一口气将这些过往统统查阅完毕,时间已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 从屏幕前抬起头来,胡非简直觉得现在脑子里一半是水,一般是面,微微一晃,就是满脑子的浆糊。 “这也太他妈夸张了吧。”胡非懊恼的地骂了一句,“许晴你带着一件国宝在身上,你爸妈知道么。” 听许晴的父亲所说,这吊坠是许晴爷爷为她求来的护身符,虽然猜不到他们是否知道月里嫦娥的具体价值,但许晴的家世一定深厚的难以想象。 无奈的敲打着吊坠上那颗独一无二的宝石,胡非自言自语的叹道:“什么月里嫦娥,我看分明是块烫手山芋。” 也许胡非敲击的力道稍稍大了一点,那宝石内里的纹路竟是微微有些晃动。 胡非也是随着心念一动,急忙将吊坠放在桌上,果然不过一会,丝缕光芒徐徐展开,一道影子缓缓显现了出来。 与之前所见到的所有景象均不相同,吴海的灵魂只有飘忽不定的灰色,河边老妇的灵魂全是凄厉的黑色,那道人手上的十余条魂魄都是惨白,而眼前吊坠中显现出来的,却是无边无垠的彩色,斑斓绚丽的光芒蜿蜒飘忽,缓慢的、甚至优雅的汇成一道人影。 如果说之前胡非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鬼影,那眼前这道就简直不能称之为是鬼影,长发如丝,肌肤似锦,明眸柳眉,皓齿朱唇,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像是可以伸出手去环抱,真实的像是可以张开唇去碰触。 就这样看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出落在自己眼前,胡非一时已是愣住。 而那道倩影也感受到了胡非直视而来的目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即掩口轻忽一声,“你能看见我?鬼啊!” 贼喊捉贼的见过,鬼喊捉鬼的还是第一次见,胡非颇为无奈的收回目光,主要还是因为眼前的鬼影,穿的实在是有些清凉。 一如诗词中所提到的千秋绝色,倾国倾城亦或是祸国殃民都别有另一番风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单凭想象,谁又知道回眸一笑能令得万千粉黛无颜色会是一种怎样的娇媚。 只不过现在胡非却是不能静静观赏这份悦目,因为眼前鬼影的穿着实在是让人无法直视。 上着一件贴身的胸衣,只能勉强遮挡住绵延的景色,下身更是只有一件长不过膝的轻薄纱裙,纤腰楚楚,盈盈一握,凝脂也似的肌肤晃得胡非头晕目眩。 假意轻咳了一声,胡非尽力管控着目光,“这位美女,你穿的有点少,冷不冷?” 鬼影一愣,旋即轻笑道:“我一直做这样的打扮,反正有没人能看得见我。” 胡非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人啊?” 鬼影撇嘴道:“哪有正常人能看得见鬼?” 胡非被她噎的没话,只好低声问道:“我找了这么久,你终于露头了。” 谁知鬼影却是打了个哈哈,“算上生死已经过了一百余年,竟然还有个人在等我?” 满清覆灭,距今正是一百多年的历史,一念至此,胡非惊奇道:“你就是方飘飘?” 听他疑问,鬼影蹙起秀眉,警惕的问道:“你在找我却不知我性命?早前那个女孩呢?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先后两次被她恶人先告状,胡非也不禁有了几分火气,“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害我朋友。”想到许晴几度险些丧命,他的语气自然也变得凌厉起来。 谁知被他喝问,方飘飘竟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垂着眼帘,低声道:“我从来没有害过人的。” “狡辩。”胡非回视过去,直直盯着对方双眼,“上次许晴的昏迷,还有上上次坠河,你敢说这些和你没关系。” “可是这的确不能怪我。”方飘飘皱了皱鼻子,几乎要落下泪来,“那女孩本就体弱,再加上吊坠一直不曾离身,积年累月,什么人都顶不住的。” 胡非有些错愕的看着方飘飘,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自己错怪了对方。 其实方飘飘所说倒也不假,以她此时所具备的的能量,想要害死许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那种三番两次的戏弄完全没有必要。 要怪只能怪许晴体质实在太过虚弱,而附着着方飘飘的月里嫦娥又是十分霸道的能量,常年佩戴在身上,精神衰弱根本是必然的结果,再加上现代医学对许晴的身体完全查不出任何问题,如此恶性循环,所以才造成了那严重的后果。 方飘飘看胡非仍是面带不善,歪着头叹息道:“这一百多年,你是第一个能够看到我的人,既然你认定我害人,那打算怎么处置我?” 其实胡非要是知道怎么才能处置这根该死的吊坠,早就动手了,只不过冷冽一早就告诉他这吊坠的材质寻常火焰根本起不了作用,至于其他的手段,一来是胡非还没学到精髓,二来方飘飘这样的强大能量,如果真逼得紧了,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击谁也无法预料。 “我不知道。”念头几转,胡非仍是实话实说,“我想着暂时将你带在身边。” 方飘飘微微错愕,压着声音闷闷的说道:“你带着我干嘛。” 胡非眉头一皱,高声道:“难不成我还把你送回去啊,再过几天,许晴非被你弄死不可。” “你真紧张许晴呢。”方飘飘眼神一亮,娇笑道:“还是个情深意重的小情郎呢。” 被这样一个衣着清凉的佳人打趣,胡非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作恼,这清丽面容在浅笑顾盼间几乎能让人忘记眼前佳人却是个女鬼。 “不过你能看到我,肯定不是普通人吧,你是奇人?”方飘飘眼角却又闪过一丝笑意,随意问道。 “你也知道奇人?” “活着的时候听过,却没见过,也没想过死后还能见到一个像你这样的。” “我虽有见鬼的能力,但是却没和鬼魂相处过。”胡非微有讷讷的说道:“你是怎么死掉的?” 方飘飘的鼻尖立刻皱了起来,“你不是不会和鬼魂相处,根本就是不会和女孩相处。有这么直接问的么?” “哦。”胡非也觉得有些唐突,所以换了种说法,“那你死掉时痛不痛苦?” 第二十一章 大事件 胡非的问题再次换来方飘飘一个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对于面前这个愣头青也就此彻底无奈,想当年自己在世的时候,这种不解风情的家伙定是连看也不看一眼,可一百多年过去,忽然有个傻小子能陪自己说话,能够解解闷也是好的。 半响,方飘飘悠悠叹息一声,“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忘了当时的感觉。我是在睡梦中被人杀害,所以只穿了这么点衣物,幸好现在也不会觉得冷呢。”说话间,方飘飘晃动着白玉皓腕,晃的胡非又是一阵眼晕。 “资料上说你是死于与外敌的争斗,是真的么?” “什么外敌争斗。”方飘飘不屑的叱道:“当年我有意变卖身价来支援革命,结果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说什么月里嫦娥本是大清至宝,如何能卖给外贼,竟是用上了杀人越货的手段。”方飘飘的眼神再次落在月里嫦娥上面,一生荣华却死于富贵,这复杂的经历不免让人好生心痛。 胡非也在旁怒道:“糊涂啊,不能驱除外贼,国之不国,这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方飘飘略带感激的看了胡非一眼,无奈的笑道:“那时国人思想陈旧,一心想要复辟的疯子更是病入膏肓,实在是没道理可讲。” 转瞬,方飘飘的情绪又恢复过来,颇有自豪的说道:“不过后人也已经为我正名,现在我的家乡还有专门供奉我的庙宇,香火很是兴旺呢。” 原来如此,听到这胡非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庙宇香火,一百年的积累,难怪方飘飘此时能量如此磅礴,而与这样精纯的能量体常年共处,别说许晴一个柔弱女孩,就是正值壮年的汉子也怕是抵御不住。 “难道你死后还曾经回到过故乡?” “当然,这百余年来,山川湖海基本我都走过。”或是想起怡人景色,方飘飘嘴角萌生出一丝笑意,“月里嫦娥先后易主六次,直到十年前才戴在了那女孩身上。” 胡非对月里嫦娥的前几任主人没什么兴趣,只是问道:“究竟是什么人将其送给许晴的?” 方飘飘略略想了一下,“当时拍下这件东西的是个中年商人,似乎和那女孩的祖辈有些交情,因为女孩体弱多病,他祖父便将月里嫦娥求来,作为护身符为其庇佑,其实这东西哪有什么稀奇,还不是因为我在其中。”说到这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几次差点害的许晴丧命,居然还有心思笑?”胡非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嘀咕道。 方飘飘并不以为意,戏谑的说道:“你只知道关心你那小女朋友。” “这段时间,我要带着月里嫦娥。”胡非见对方这般态度,只得再次重申道:“我虽能力有限,但也是奇人,所以你还是老实点好。” “随你。”方飘飘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肩膀,“反正我平日里只是在月里嫦娥中安眠,乐得清静。” 摊上这么一位打骂不得的主,胡非除了吹起瞪眼之外也是别无他法。 “小子,姐姐我虽然生前阅人无数,但死后可是很久没人能陪我聊天了。”或许是很喜欢胡非看不惯她却干不掉她的样子,方飘飘捻起一丝秀发,媚眼弯出一道动人的弧度,“如果你傻愣愣的丢了性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人陪我解闷。” 胡非一愣,正要辩驳几句,却见方飘飘那青葱般白嫩的手指忽然伸来,想要躲避已是不及,霎时间,胡非的鼻尖真的传来一丝柔滑的触感。 “记得保护好自己呦,姐姐很高兴有你为伴。”轻点胡非的鼻尖,方飘飘娇柔的抻了抻肩膀,“以后若有谁欺负你,记得报我的名字。”笑吟吟的丢下这么一句,方飘飘纤腰一扭,身影忽的淡去,再次回到那月里嫦娥之中。 刚才的触感仍然停在心头,胡非不由得大惊,寻常灵魂都是纯粹的能量体,但方飘飘刚才那一手绝非幻觉,难道这女子竟然已经能够将能量幻化为实体不成? 思量许久,胡非仍是心境难平,也不知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鬼还是一个戏谑天下男子的妖精。 随着闷热的气息再一次从地底冒出,盛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人们身旁。 次日清晨,一如青松般挺直的冷冽正借着树木下的阴凉在闭目养神。 片刻后,树叶无风自动,胡非的身影由远渐进,转瞬间已来到近前,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喘息不止。 日复一日的超负荷训练,使得胡非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飞逝,如今一晃已是过去两个多月。 回想起这段时间各种非人的修行,胡非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除了每天固定的负重奔跑,与冷冽过招之外,连仅有的一点空闲时间也被冷冽统统利用起来,平常的运动早已经不在话下,负重超负荷训练更是家常便饭,卧推、深蹲、硬拉如今都已经达到了四倍体重以上。 期间,方飘飘也曾偶尔探出头来瞧瞧胡非在做些什么,但两次之后就对这种枯燥的修行表示没有兴趣,回到月里嫦娥中再度安眠。 对于方飘飘的存在,就连冷冽也摸不到头绪,这种强大的能量体他也没有见过,所幸现在相安无事,如此下去,也不会难以控制。 随着修行的不断继续,曾经生不如死的反噬的确得到了缓解,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一丝头晕,但口鼻流血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抛开内在的变化,每一滴汗水所铸就的外在效果也很是显著,原本只是中等身材的胡非,短短两个月竟是又长高了一些,全身上下的肌肉也是块块分明,虽然维度不算夸张,但力量与爆发力都有了一番质的飞跃,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白皙的肤色,活脱脱一个白面筋肉人。 感受着清新的空气一丝丝的钻进胸膛,胡非渐渐平复了喘息,“冷叔,这几天的训练能不能停一下啊。” “恩?”冷冽仍旧闭着双眼。 “后天就开始高考了。”胡非无奈的解释道,要不是班主任每天在讲台上的口沫横飞,他自己也几乎忘记了这重要的日子,相比于每天都饱受肉体的折磨,神圣的高考反倒并没有带来太大的压力。 “恩。”冷冽徐徐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冷叔,你说我念个什么专业比较好?”左右无事,胡非闲聊起来。 “这我不懂。”冷冽无奈的摊了摊手,似乎有些心事,半晌,方开口道:“有些事我觉得可以告诉你了。” “啊?”胡非心下一颤,预感到冷冽接下来的内容必定非同小可。 “是关于你父亲的。” 骄阳似火,微风徐来。 机场外,人流匆匆,段平翘首向前望去,正在等着什么人。 “老段,好久不见。”招呼声传来,一个高大的中年人快步走近,没等段平反应,上来便是个熊抱。 “何亮,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段平故作不快的锤了对方一拳,语气中到没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 何亮神情一黯,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回来能停多久。”二人一边向停车场走去,段平一边问道。 “三两天吧。”何亮笑着答道:“路过h市,想来见你一面。” “神秘兮兮的。”段平无奈的叹了一句,自从多年前的一件事之后,何亮忽然举家搬迁,消失在工作岗位,与过去彻底断了联系。 要不是偶尔段平还收到对方的email,他真的会以为自己这位朋友已经不在人世。 不过既然老友重逢,他也懒得多问,“我已经定好了地方,给你接风。” “别太奢侈。”何亮笑着打趣道:“怎么好叫段局长破费。” “滚。”段平没好气的笑骂,“奢靡浪费可不是我的作风。” 谈话间,二人钻进车中,疾驰而去。 话虽如此,可段平还是驱车来到了h市的一家高级会所,单间里,菜品酒水备好,环境优雅凉爽,以便多年不见的二人细细详谈。 “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事?”段平随意的开口问道。 何亮颇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段平早就知道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说着,替老友将酒杯斟满,“幸好我手上的案子刚刚交接。” “什么案子,说来听听。”何亮倒是很有兴趣。 “那件案子确实有些古怪。”段平说着抿了抿酒,将那日经由胡非举报抓到洛虚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讲述一遍,末了问道:“我反复确认了二人的口供,难道冥婚之类的事情都是真的?” 谁知听完了段平的话,何亮的脸色反复变了几遍,喃喃道:“冥婚?道人?” 段平不解的看向老友,他本来也不过是闲谈,只不想老友居然如此郑重。 “这件事我需要向上级汇报,那洛虚道人怕是不简单。” 段平疑问更甚,“那装神弄鬼的洛虚道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装神未必是真,弄鬼却是真的。”何亮笑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劲上涌,脸色也变得涨红。 “老段,要不是十六年前你将所有事一并承担,就没有我何亮的今天,你也不会仅仅屈尊在一方辖区做你的局长。” “才一杯酒就多了?”听得何亮的话,段平的思绪也不禁飘远,只是他不明白何亮为什么忽然又提起那些往事。 “其实当年你我见到的都是真的。”何亮低着头,喃喃说道。 语气虽轻,可段平却听得周身一颤,杯中酒也差点散了出来。 十六年前,h市警队的新人搭档,接到了上级指派的一份抓捕通知。 6月15日凌晨,h市‘听潮公馆’7、8、9楼,发生重大火灾,经由消防人员抢救,灾情虽得到控制,但造成12人死亡,31人受伤。 调查发现,受害人的弟弟因长期赌博欠下高额债务,事发当天,去姐姐家中借钱,遭到拒绝,愤恨之下用打火机威胁对方,才导致了滔天大火。 随后警方立刻将嫌疑人逮捕,出警的正是何亮与段平。 然而在审问的过程中,嫌疑人对自己点燃打火机等行为供认不讳,但却辩解称他所造成的火势很快便得到了控制,根本不会造成三楼连片的滔天大火。 一连几天的调查过后,段平也发现了重重疑点:第一,当时气候潮湿,仅凭打火机的火焰不应该导致火势无法控制;第二,从监控上看,嫌疑人到达的时间是凌晨5点10分,而火势在5点25分时就蔓延到了7楼,就算是干柴也不应该有这么快的燃烧速度;第三,‘听潮公馆’的消防工作做得十分到位,火灾发生时,一共使用了十只灭火器,但却没起到半点效果。 将自己的分析统统告诉了何亮,二人均是觉得这件事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着手再一次调查时,却被省级领导指示,将纵火案全权交由相关部门处理。 初出茅庐的段、何二人不敢忤逆领导的意思,只好将所有线索疑点统统转交给一名年轻的干事人员。 可就在他们将案件交出去的第三天,嫌疑人已纵火、危害他人生命等罪名被判处死刑,上诉无效。 得到消息的段平震怒非常,这件牵扯多人生命的案子就这样草草结案,谁知道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何亮与他的看法一致,所以便决定二人夜访火灾现场。 当天夜里,二人来到‘听潮公馆’,在事发地仔细排查却一无所获,当他们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忽然见到了那天那位年轻干事,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被厚重锁链捆绑的小女孩。 段平一见之下,立刻掏枪喝问,谁知那命年轻干事根本不做解释。 就在几人争吵的时候,女孩忽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指尖由暗转亮,一道火光从中激射出来。 年轻干事反应十分迅速,飞身而起将何亮扑倒,可距离最近的段平就没那么好运,一股爆炸声过后,段平被炸飞出去,便就此没了知觉。 直到段平再次从医院中醒来,已是四天之后,警方因擅自携带配枪,恐吓寻常居民等罪名,将段平调任到边远的县城工作。 而何亮也只剩下一纸调令,随后不知所踪。 后来的日子,每每段平想到那天夜里女孩身上的枷锁和指尖冒出的火光,都觉得当年的事情有太多难以解释的地方,但任凭他苦苦追查,却没有任何收获。 一十六年过去,那个热血警探已经变成了如今世故的辖区局长,这件事也就在他心中一直埋藏下去,若不是今天当年的另一位当事人、老友何亮重提旧事,段平恐怕会将这份记忆一直带入到坟墓中。 第二十二章 大事件(二) 胡非心下一颤,预感到冷冽接下来的内容必定非同小可。 “是关于你父亲的。”果然冷冽语出惊人,目光悠悠飘向远处,“万物初成,天地间化有三块奇石,受奇石影响,具有超凡能力的人被称为奇人,你的父亲胡一峰也是奇人。” 这些内容胡非一早便听过,如今只是默默点头。 “奇人自古便有,但一直分散游荡于世间,直到一个组织的出现--独裁者。” 胡非嘟囔着这三个字,独裁者,好霸道的名字,好明显的意图。 冷冽似乎是看穿他心中所想,解释道:“独裁并非专横独断,而是取自主独行,裁决本真之意。” 远处天边,有一卷红云飘过,仿佛映照着千百年的风霜与变更。 “奇人传承久远,几乎可以追溯到人类文明形成之初,但归根结底,也无非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奇人’,另一个就是普通人。” “非我族类,势必水火不容吧。”胡非想了想,咋舌道。 “没错。”冷冽言语里透过一丝痛惜,“种群之争本没有正邪之分,奇人人数毕竟太少,多年来死伤凋零无数。直到独裁者成立,奇人方才有了真正的依靠。” “这么说来独裁者可算是奇人的庇护伞。”胡非缩了缩脖子,奇人与人类的争斗虽然一语带过,但必定也血性非常。 “两方共处一室,人类对奇人会完全没有察觉么?”冷冽自嘲的笑笑,“其实不然,在数以万计的人类中忽然冒出一个神鬼莫测的奇人,人们是震惊的,也是不理解的,最初人类将奇人当成了神,但奇人也有好坏,有的神毫无悲天悯人之心却做倒行逆施之事,所以人类变得恐惧,变得畏缩,进而选择了无视。芸芸众生,他们悲哀的一生已经不起任何意外,只有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自欺欺人的生存下去。” 听着听着,胡非的冷汗已岑岑而出,生灵何来高低,唯有强大与渺小。 “当然人类中也有极少数勇于反抗,自强不息的‘猎奇者’,几百年前,一个由人类对抗奇人的组织也应运而生,名为‘时空规划局’。从那时起,奇人出现的许多大大小小的组织,都被规划局剿灭,直到独裁者走上历史舞台,奇人与人类双方才正式分庭对垒。” 胡非倒吸了口凉气,这两个组织之间没有对错,但居然纠结缠斗数百年之久。 “独裁者之所以能传承久远,正是广纳天下的胸怀,历经演变,组织设有四个分部,名为:龙狮蝙鹰,黑红方草。分部责任人老k的身边都要配备一名猎奇者,猎奇者不与所跟随的奇人一起行动,以防奇人或有意外,还可将能力传承下去,如此生生不息,正是独裁者立足的根本。者字代表的正是猎奇者。” 随着冷冽每一个低沉的字眼传入耳朵,胡非逐渐将心中的影子一一对应。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冷冽的目光一暖,“你父亲胡一峰原为独裁者龙部黑桃ki g,追随他的猎奇者便是我冷冽。” ------------------------------------------------ 十六年前,段平一人承担了所有责罚,而好友何亮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h市。 如今何亮旧事重提,并说当年他们所见到的事情全都是真的。 这让段平如何不惊,当年他苦苦追寻的谜底现在终于从老友口中得到了解答。 奇人、独裁者、时空规划局,这一切的一切从老友口中说来,使得段平不得不信。 听完了何亮的讲述,段平将满杯酒一口喝干,长吁口气,“当年那名年轻干事就是时空规划局的人?” 何亮正色点头。 “这些年你也在规划局?” 何亮苦笑道:“当年所有事情经过我都看在眼里,按道理应该是开颅将记忆中枢的颞叶切除,万幸十六年前发生了一起史无前例的大事件,规划局损兵折将,这才将我破格收入其中。” 今天听到的内容简直摧毁了段平前四十几年的人生观,手抬起又放下,发下又抬起倒满了酒杯,猛喝一口,骂道:“你老小子没安好心,跟我说这些,是想把我也切了是么?” 何亮摆手笑道:“按规矩,这些内容我不该和你讲,但最近我有些动摇。还记得十六年前抓捕的那个小女孩么?” 段平当然记得,那个指尖冒火,差点被自己当成妖怪的女孩。 “那孩子名叫戚芳芳,现在已经长成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说到这,何亮神色缓露笑意,“现在的她对火焰已是得心应手,两岁时不受控制引发滔天的大火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 自从十六年前何亮被迫加入规划局之后,戚芳芳就成为了他唯一的熟人,对于那名小女孩,何亮又是同情又是好奇,所以这些年来,他对戚芳芳照料有加,与之关系越发亲近。 “我这次来,是被委派作为评委,参与奇人组织独裁者两年一度的招人大选。”何亮摩挲着额头,“芳芳也是候选者之一。” “什么形式的招人?”段平自然不懂奇人组织的流程,只是对戚芳芳的未来感到疑问。 “原本独裁者成立之初,每个分部负责人身边都有一名猎奇者跟随,这样既平衡了人类与奇人的关系,同时又能保证奇人的能力不至于快速流失。但十六年前大事件过后,其中一名猎奇者心生异变,以一己之力覆灭规划局整个团队,至今仍逍遥法外。从那之后,规划局每次必然插手独裁大选,每个候选者必要经过规划局的筛查,并要度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期。当然如果能顺利进入独裁,整个组织的财力人力都会为你所用,别说富贵荣华,就算想成为未开化之地的一国之君也不无可能。” “你说什么?”段平在意的并非独裁者的选人方式,“这样戚芳芳岂不是又重获自由?那当年的嫌疑人岂不是平白背了黑锅。”在他的理解中,戚芳芳是极度危险的奇人,又身背纵火案的多条人命,按道理本应该终身监禁起来才对。 何亮苦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发时,芳芳才不到三岁,这些年来规划局对她苦心培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打入独裁内部,成为安插在奇人身边的一枚钉子。” “既然你觉得这种事无伤大雅,还动摇个屁。”段平心中有气,言语自然不留情面。 “我当然也不是完全认可规划局的作风,但为了掩人耳目,总要有人成为替罪羊。”何亮了解段平脾气,也不与他争辩,“芳芳本人并不喜欢被人左右,刨除是火神化身,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何亮如今也年过不惑,却一直膝下无子,简直就将戚芳芳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段平长叹一声,“你和我说这些,难道想带着戚芳芳跑路。” 何亮摇了摇头,“规划局手眼通天,没人能逃开他们,我只是希望尽可能的保护芳芳多一点时间,而你刚刚案子里提到的胡非,他也是这次独裁大选的候选人之一。” “你说胡非也是奇人?”段平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早就觉得胡非颇为不同寻常,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连人类都算不上。 “老段,他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叫冷冽的人跟着。” “你怎么知道。”段平奇道,他适才讲述案情的时候,可没提起冷冽。 “因为胡非正是十六年前大事件最重要的参与者,胡一峰的儿子。” ------------------------------------------------ “你的父亲胡一峰,原为龙部黑桃ki g,是独裁者最高战力,在十六年前,他参与查找奇经下落,却在紧要关头,擅自脱离组织,勇闯奇人冢,再也没有回来。” 胡非长大了嘴巴,总觉得有许多话要问,但却全都堵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的左眼传承自你父亲的能力,对能量的感知超乎寻常,而独裁者上一任奇人首领,白眉先生曾有过预言:双眸同天奇经现,普渡阴阳渡流年;天灵地境存千古,难有正道在人间。双眸所指便是胡大哥可观阴阳的左眼,所以奇经的调查自然落在了胡大哥身上。” “奇经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事关父亲生平,胡非总要弄清楚他们究竟在找什么。 “奇经是奇人的一本至高宝典,上面记录了所有现世奇人的能力以及各大派系历史由来,最重要的是奇经是找到奇石的唯一途径。” “三大奇石?”胡非心头一惊,冷冽曾说过,三大奇石灵、境、道具有摧毁重建宇宙的能量,难怪无论总有人对奇石趋之若鹜。 “要想找到奇经的准确下落,仅仅依靠胡大哥的左眼尚不能成事,还需要有一个能超越时间法则,观晓古今的人物的右眼,这人也是胡大哥最好的兄弟,安理明。” “安理明?”胡非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的凭空跳了起来,“安言?” “不错。”冷冽正色道:“安理明正是安言的父亲,原狮部红心ki g。” “这么说安言也是奇人。” “安言是奇人,朱贵是猎奇者。”冷冽徐徐说道:“当年胡大哥与安二哥携手,参与规划局、独裁者联合找寻奇经的计划,但却在最后关头,提供了虚假的情报,将大部队引到错误地点,二人悄然离去,进入奇人冢。” “安言的爸爸也一起消失了?”胡非挠着头,“等一下,奇人冢又是什么?” “自古流传,圣战之后,奇人冢里葬着百余位至高境界的奇人,乃是个包含无数至宝的宝藏,但因飘忽不定,游荡在天地之间,没人知道确切的位置。”冷冽低声叹道:“千百年来,无数人觊觎里面的宝藏,但从没有任何一人活着将里面的东西带出来,所以奇人冢究竟什么样,恐怕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胡非颓然坐倒,神色大是不甘。 “当年参与寻找奇经,独裁者一共派出了四个人,分别是:龙部黑桃k胡一峰、狮部红心k安理明、鹰部付东流、以及当时独裁负责人,鹰部方块k白眉的协同猎奇者,莫可来。” 再度提及往事,冷冽语气越发的低沉,控制不住的怒气层层上涌。 “事发当时,胡大哥与安二哥为了摆脱大部队的纠缠,故意提供了错误情报,将大部队与外界的联系彻底切断,殊不知猎奇者莫可来居然有心猎取魂魄能量,借用天时地利,将当时所有参与人员一举诛杀,唯有付东流勉强逃了出来。如此一来,规划局以为胡大哥是有心引人入瓮,将独裁者三位奇人全数定罪,但随后独裁者发布了声明,指出胡大哥早就心怀不轨,想要配合莫可来将奇经据为己有,白眉察觉之后,虚与委蛇,安插安理明等两人在他身边,伺机行事。” “放屁!”胡非也是怒道:“我不相信我爸爸会是那种人。知情人不是还有莫可来和付东流?” 听到胡非准确捕捉到了重点,冷冽赞许道:“如今十六年前的大事件已经尘封,莫可来经那一役之后也彻底失踪,再也没有出现,而至于付东流,他也算是胡大哥的兄弟,如今已是独裁者话事人,成为了鹰部草花ki g。” 胡非深吸一口气,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底,此人必将是他追查父亲生平至关重要的一环。 “可是安言的爸爸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为什么背锅的只有我父亲一人?” 冷冽摇头道:“这些问题我无从知晓,但安二哥为人磊落正直,更是与胡大哥一同赴死,所以白眉给出的解释我绝不相信。一个月后,便是独裁者两年一度的大选之日,无论多难,我要你成功加入独裁,明察也好,暗访也罢,一定要将当年的大事件调查清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 胡非只觉得心中无比激荡,豪气干云道:“冷叔放心,就算独裁等着我的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要去看个究竟。” 第二十三章 重逢 6月的7、8两天,对全国人民来讲都是个**神圣的日子。 无数学子经历了十余年的寒窗苦读,终于迎来了阶段性的背水一战。 高考必高温、运动会必下雨、以及体育老师到底在忙什么,并称为我国高校的三大未解之谜。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顶着高挂的朝阳,胡非带着母亲的期望,踏上了那没有硝烟的战场。 每临重要考试,胡非往往信心充足,一副稳如狗的模样。 因为他的成绩从来就是不上不下的水平,要名列前茅没有实力,要名落孙山也没后退的空间。 如果没有左眼的觉醒与冷冽的出现,胡非恐怕要选一所中游大学混迹几年,前路也几乎没有变数,但如今一切都已成空话,心头惦记着独裁者大选,高考仿佛更加云淡风轻了些。 坦然的经过了语、数、综合的考试,只要再将最后一科英语搞定,这场全民狂欢的盛事也就算告一段落。 从铃声打响的那一刻起,诸多学子立刻低头奋笔疾书,毕竟是涉及到今后命运的重大事件,一时间考场中只有写字的沙沙声,与呼吸声交叠成宣誓的序曲,悠扬又激荡。 指针滴答滴答旋转不停,终于监考老师出声提醒:“还有最后十分钟,同学们还没有涂卡的抓紧时间了啊。” 此时的胡非正叼着笔,晃悠着脑袋做沉思状。 一些有把握的答案胡非早已经填好涂完,唯有剩下的一些,只能选择去相信命运。 人生的选择往往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连仅有abcd四个选项,也很难找到正确答案。 正想着用抓阄还是转笔的方式,胡非忽然觉得胸口传来一阵起伏,当他意识到这股能量波动的时候,方飘飘那道俏丽的倩影已是出现在眼前。 “你出来干嘛?”胡非尽量用蚊蝇般的声音挤出了这么一句。 方飘飘却是甜甜一笑,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转悠了起来。 片刻后,再回到胡非身边,“你在应试?” 胡非咧着嘴巴,点了点头。 “你这里还有很多空着的地方啊。”方飘飘一指胡非的卷面,“哎呦,还是洋文,姐姐我曾经留过洋的,认识一些。” 胡非几乎被她气的冒烟,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不要多嘴。 方飘飘看他连番的鬼脸不禁娇笑起来。 胡非只好指了指胸口,几乎用恳求的目光,希望方飘飘能回到月里嫦娥中去。 然而,对着空气挤眉弄眼并没有打动方飘飘,反而引起了监考老师的注意,老师皱着眉头走到近前,敲了敲胡非的桌子,“这位同学,如果你答完了也请不要影响其他人。”说着,低头看了一眼胡非的卷子,转头低声说道:“还空着这么多题,张牙舞爪的有什么用。” 这语气虽是不高,但正在一旁的方飘飘却是听得十分清楚,当下有些愤怒的扁起嘴巴,“这人瞧不起你,等姐姐去扇他个大耳刮子。” 胡非挤出一丝苦笑,连连摇头,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位姑奶奶老实一点。 谁知方飘飘秀目转了几转,忽的去往前方,这一下胡非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生怕她弄出什么乱子。 万幸,方飘飘真的只是转了一圈,又再次回到胡非身边,指了指卷面上一道空着的选择题,轻轻说出一句,“b。” 胡非一脸愕然的看向方飘飘,难道她竟然是给自己看了一圈答案? “还愣着干嘛。”方飘飘看着胡非呆呆的模样再次怒道:“好多人都选的这个,我没有看错。” 胡非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摊开答题卡,涂了上去。 而就在这时,监考老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马上交卷了,请各位同学停笔。” 此时的胡非哪里还有空理会旁人说了什么,按照方飘飘的指示,手上飞速动作,终于在铃声响起的前一秒钟,将空白的地方统统涂满。 直到出了考场,胡非仍如梦未醒一般,早知道这样,前一天就把方飘飘叫出来帮忙岂不更好,那样说不定清北高校的大门也能摸上一摸。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看着身边一群陷入狂欢的学子,胡非微笑着摇了摇头,无论怎样,也算是人生一大重要的阶段告一段落。 看了看微沉的天色,胡非心中也有一丝轻松,在漫天飘扬的纸张中,转身出了校门。 其后的日子,为了准备独裁者大选,修行难度提升了数倍。 每每二人过招的时候,冷冽的手段都变得更加凌厉,经常一天下来,胡非全身多处青紫,皮外小伤几乎从不间断。 如此奋不顾身的度过了一段时间,终于来到了高考成绩发布的时刻。 这份成绩单牵扯着数百万家庭的喜怒哀乐,毕竟这将决定了学子们能否走否理想的学府,也代表着十年寒窗是否能一跃成龙。 而胡非也在母亲的催促中,提早登录查询地址,输入了相关信息之后静静等待。 整点报时的钟声响起,查询网址霎时拥挤卡顿,等缓冲结束,出现在荧幕上的分数赫然将胡非震了个呆愣。 屏幕上这真的是自己的分数?为什么与预估的成绩高了那么多? 接下来便是母子二人拥抱欢呼,虽然母亲是激动,胡非更多的是疑惑。 当母亲上班离去之后,胡非也想清楚了事情原委,将脖颈上的月里嫦娥取了下来,也不管方飘飘能否听见,低声说道:“谢谢你,女鬼姐姐。” 成绩揭晓之后,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填报志愿。 志愿的选择,决定着学子们未来的方向,同时也决定着今后在哪一所城市,与什么人一起玩游戏。 次日清晨,学生们自发的集体返校,与诸位老师进行专业的探讨。 胡非也跟着凑了个热闹,但在激烈的讨论中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这一点他其实早也料到,老师们的时间十分宝贵,最关注的除了家世过硬就是成绩过硬的学生,像他这种二者都不沾边的,就只是给出个最基本的建议。 有些无聊的打了哈欠,胡非挠着头走出门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赶去修行。 刚刚出门,却见一道清丽脱俗的倩影正向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淡粉衣衫盖不住涌动的风情,牛仔短裙更突显出笔直的长腿,脚踝处银色的饰物叮咚作响,更是映衬出女孩如花般的笑颜。 似乎是天地间所有的美好都能在女孩身上找到,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中,与胡非擦肩而过。 胡非也多做理会,正要举步前行,却见刚刚错身的女孩又倒了回来,目光直直的盯在自己身上。 “你就是胡非?”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俏皮的深意。 胡非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拿平底锅的胡非?”女孩的笑意再也藏不住,渐渐荡漾开来。 想不到这件事居然还有人记得,胡非有些脸红,再次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八点,我办了场个人的毕业典礼,有很多好朋友参加,你也一起来吧。”女孩热情的招呼。 胡非还是一脸的错愕,女孩这次换上一副礼貌的笑意,“对了,你还不认识我。” 胡非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你,但不认识。” 女孩再次甜甜一笑,“我叫段清蔓。” 胡非报以微笑,因为在h市第一中学,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段清蔓,校花级美女兼超级学霸。 据传其父母都是h市高官,虽然自幼被当成掌上明珠的她,却是因勤奋聪颖,待人友善而被人所熟知。 长得甜美、家境富足、谦和有礼、名列前茅,拥有任何一种优点都已经十分难得,偏偏这些都在段清蔓身上集合了起来,所以她自然也获得了万千宠爱,这种女孩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璀璨的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野有蔓草,清扬婉兮。很好的名字。”胡非礼貌的笑着,“不过我们不熟,毕业典礼我就不去了吧。” “慢慢的熟悉了啊。”段清蔓摇着手腕轻笑道:“平底锅同学,我爸爸是段平。” “哦?”胡非这才恍然,想不到居然段清蔓居然是段平局长的女儿,难怪对自己的事情了解的这般清楚,想必也是段平曾对她说起过自己。 既然有这层关系,胡非也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就当是去看望段平一眼吧。 段清蔓见他答应,再次露出个如花般的笑颜,“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佳人有约,修行自然要延后一些,当晚,胡非捏着时间来到了约定的场地。 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从很远处就能看到屋外停靠的长龙般的豪车。 富家子弟的生活果然不是自己能够想象的,胡非自嘲的笑了笑,迈步走上门前。 门铃声响,段清蔓的俏脸从中探了出来,见是胡非,热情将其让了进。 “就这么空着手来的。”段清蔓一脸的笑意。 胡非有些窘迫,低声道:“你没说过还要带礼物啊。” 段清蔓知道他是会错了意,笑着指了指胡非的手臂,“我是说,你标志性的平底锅呢,那样大家就都会知道你是谁了。” 感受着女孩青春的气息,胡非尴尬的挠了挠头,打趣道:“平底锅的侠名不是很酷,改天我会找机会把家里的平底锅扔掉。” 正说话间,背后一股忽觉大力传来,要不是胡非身体异于常人,定要给撞飞出去。 颇为不爽的回头看去,却见一个消瘦的青年正冷眼看着自己。 青年一身得体的西装,洁白的衬衫领口还扎着一枚领结,新潮发型与其俊朗五官的搭配也算恰到好处。 但偏偏这人给胡非的感觉很不愉快,五官之中总是透着一丝戾气,此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带有着几分的敌意,几分不屑。 “小蔓,这人谁啊?”虽然撞了胡非一下,但青年的目光根本没看向这边。 还没等段清蔓回答,胡非却抢先摇了摇头,“同学而已。”说着他转对段清蔓微微一笑,“你先忙,我自己转转。” 面对这些不知道来历的二世祖,胡非并没有耐心与他们聒噪,在不触碰底线的情况下,容人大度总能省去很多麻烦。 百无聊赖的转了几圈,胡非越发觉得自己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随手拿起一瓶冰啤酒,一抬头,却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高瘦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正是李心圣。 其实李心圣出现在这里本不是怪事,毕竟一中的学生里,家世不错的一共就那么几个,所以李心圣出现在段清蔓的邀请之列也不意外。 与此同时,李心圣也看到了胡非,转瞬间露出副奇怪复杂的表情,或许是奇怪胡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毕竟之前从没有听过胡非和段清蔓有什么交集。 四目相对,二人尴尬的互相点了点头,谁也没有说话,就此错身而过。 自从吴海发生意外之后,胡非和李心圣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 当日胡非在教室暴走,把李心圣狠揍了一顿,事后又被人堵住,得亏冷冽的忽然出现,那场战役才不了了之。 所以此时虽然在这里遇上,二人也依旧没什么话说。 委实受不住屋子里的喧闹,胡非找了个机会偷偷摸出了门口。 出得门外,呼吸了几口夜间的雾霾,胡非感叹着家乡霾的正宗,心情轻松了很多。 正打算去见见段平,聊上几句,忽然听到身边有阵簌簌的响动传来。 屋外的一角,几点亮光在黑夜中显得分明,一个女孩正背对着这里,拿着从带出来的零食,喂给手边的几只流浪小猫。 “许晴。”胡非认出了女孩纤弱的背影,心中激荡之下,不由轻呼出声。 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居然是多日不见的许晴。 此时她也听到这声轻呼,转身一看,却见灯光下的人影正是胡非,脸色一变,随之一片羞红漫了上来。 好在月色朦胧,羞红的脸色使人看不真切,二人就这样相顾无言,良久,许晴才轻笑出声,“好久不见,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了?” 不知所措的胡非再次见到熟悉的笑颜,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讷讷的向前几步,轻声说道:“好久不见。” 许晴被他的样子逗得有些想笑,但却故意板起脸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知道就好,还愣在那干嘛。” 胡非闻言挪着步子走到近前,轻轻的在许晴身边坐下去。 今天的女孩并没有带着那副厚重的眼镜,使得温柔的眼眸在夜空下秀美而又明亮,没有了方飘飘在身边的干扰,女孩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脸颊处笼罩了一丝温婉的光泽,全然没有了曾经病怏怏的样子。 看着胡非一脸痴痴的望向自己,许晴噗嗤轻笑出声,“怎么,看我干吗?” “好像胖了点。”胡非露出一丝微笑,挤了挤眼睛。 “你还是这么不会聊天啊。”许晴故作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看向胡非t恤下的匀称结实,“你也壮了很多啊。” “仍然在坚持跑步。”胡非嘿嘿笑了一声,但随后声音又低矮了下去,“不过却没在河边见到你。” 听胡非说他曾找过自己,许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倒是也去过河边呢,只不过有的人不守信用哦。” 第二十四章 大闹会场 那日许晴落水,差点抢救不及,所以出院之后,其父母便严厉禁止她出门,甚至连课程都是把请老师回到家里进行补习。 直到静养了好一段时间,许晴终于得到了清晨出门散步的许可,但当她再次来到河边的时候,却再也没见到胡非的身影。 那时,许晴方才意识到,虽然看上去两人有着许多的纠葛与过往,但真正的交集也许只是清晨河边的几句闲聊,擦肩而过之后,想要再见却是没有任何理由。 “你也去过河边?”胡非愕然的看向月光下的女孩,但见她诚恳的模样也随即恍然道:“是了,等了一个月没见到你,就此错过了。” “为什么不再找我?”许晴的问题有些直接,似乎还有一点点的愤怒。 “我怕你会生气。”胡非指了指胸口的月里嫦娥,同时心中叹息,‘当然也怕触景生情。’ 许晴这才注意到这根吊坠原来一直被胡非戴在身上,脸上不觉露出一抹笑意,“我气你真是块木头。” 胡非灿然一笑,“我知道这东西对你意义非凡,但真不知道它这么贵重。” “是么?”许晴扬了扬眉毛,“这是当年爷爷为我求来的,很值钱么?” 胡非吸了口冷气,暗骂自己多嘴,既然许晴不知道具体的金额,自己何必节外生枝。 或许是看出胡非的忐忑,许晴郑重的说道:“胡非,不管我父母是怎么看你,但是对于我,你依然是救了我两次的朋友。” 胡非心中感动,这么长时间的担忧此刻也都烟消云散。 “不过。”许晴话锋一转,胡非立刻又苦起脸来。 “我知道你绝不是见利忘义的人,所以关于这吊坠,你一定没有对我说实话。” 好精明的丫头,胡非心中暗叹一句,自己撒谎的本事在对方眼里居然这么低端。 “算了。”看着胡非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许晴也不觉好笑,“不过这东西是我爷爷的遗物,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恩!”胡非点了点头,郑重的承诺,“许晴,总有一天,我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一时间,屋子里的喧闹和身边的宁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借着月光,胡非的眼神再次飘到许晴身上,竟是看的有些痴了。 “许晴,你在这啊。”一声召唤打破了宁静,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小蔓要讲话了。” 胡非一愣,这才想起许晴并不是一中的学生,为什么会出现在段清蔓的毕业典礼上呢。 “小蔓就是我说的闺蜜。”许晴看他样子,笑着解释道:“你平底锅的事迹我就是从她那听到的。” 胡非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当下又跟着许晴再次回到屋中。 屋子里,段清蔓站在一阶高台上,本就在人群中无比璀璨的她现在更是中心的中心。 敲了敲手中的香槟杯,段清蔓婉转的声音响起:“谢谢大家的到来,虽然以后,我们都将走进不同的学府,但是与同学们情谊,我会牢记一辈子。” 此话一出,下面一阵叫好,几个男生甚至还吹起了口哨,仿佛能够和段清蔓拥有一份‘友情’,是一件无比自豪的事。 一段长长的场面话过后,屋子的众人也各自把酒,再次雀跃喧闹起来。 段清蔓从高台上下来,却是径直向这边走了过来,来到许晴面前,亲密的环住对方,轻笑道:“你们认识了?” 许晴早就习惯了她那亲昵的动作,微笑道:“我上次昏迷,就是胡非背我去的医院。” “哦?”段清蔓大大的惊呼了一声,想必是也听许晴提到过这事,伸手拍了拍胡非肩膀,“原来平底锅和长跑健将都是你啊,我真应该敬见义勇为的胡非同学一杯。” 感受着美女的热络,胡非再一次被弄得十分尴尬,挠了挠头,“不过是跑的快了一点,没什么的。” 而就在这时,背后一个阴沉的声音忽然传来,“跑得快很了不起么,我家的狗也跑的很快。” 说话的,正是早先在门口撞到胡非的那个青年,此时正在几人身旁,目光不善的盯着这边。 胡非闻言心下一怒,第一次挑衅他忍了,但对方这样不依不饶,还真以为他是任人揉捏不成。 可还没等他动作,段清蔓却抢在他面前,不悦的说道:“元泽,胡非是我朋友,你说话客气点。” 元泽挑了挑眉毛,“你朋友?他什么身份?” 段清蔓正欲再说,胡非却是再也忍不住怒气,学着元泽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这位倒是了解狗的习性,狗眼看人甚至不会说人话。” “你他妈说什么!”元泽的脸色一变,怒目看向胡非。 胡非见他动怒,反倒变得轻松下来,问道:“你刚刚说家里有狗,那你有没有观察过狗的形态?” 元泽被他问得一愣。 又见胡非摇头继续道:“你刚刚对着段清蔓摇尾乞怜的样子,比狗还不如啊。” “草。”元泽怒骂一声,从身边抄起一把餐刀便要上前。 眼看争斗便起,段清蔓忽的上前一步,隔在二人之中,“元泽、胡非,你们要吵出去吵,今天是我的毕业聚会,我看谁敢惹事。”此时的她俏目含怒,还真有几分巾帼女将的风采。 许晴也在旁拉着胡非的衣角,不想他与人争斗。 那个元泽却很是在意段清蔓的态度,看向胡非沉声道:“躲在女人背后,算你他妈运气好。”又转头低声劝向段清蔓,“小蔓,你别生气。” 段清蔓轻哼一声,也转身问胡非道:“你呢?” 胡非一摊手,“这事本来也不是我挑起的。” 这倒不是说谎,胡非还是一开始的观点,面对这些不知道来历的二世祖,还是选择能避就避。 原本事情到这也就算暂时收住,可就在几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元泽忽又低声对嘀咕了一句,“许晴也是瞎了眼,和这种人走在一起。” 他这话声音不算太大,但恰好被许晴听个清楚。 许晴的脸色变得几变,段清蔓见状好生心疼,正要替好闺蜜出头,却见人影一晃,胡非已是快步走到近前。 “你刚才说什么?”胡非刚才明明也听得清楚,但仍是笑眯眯的看着元泽。 “你管我说什么!”元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群竟也安静下来。 而这一幕,也恰好被不远处的李心圣看个正着,别人不了解,他可是有些非常清楚胡非的套路,一旦这家伙有了动手的打算,那疯狗一样的气势必定是不计后果。 果然,元泽的话音未落,胡非忽然一个健步冲上近前,扑的一拳,正中元泽脸颊。 这一拳势大生风,只把元泽直挺挺的鼻梁也打得歪到一边,霎时鼻血混着口水、眼泪,流淌不止。 如此惊变,场中立刻一片哗然。 今天跟在元泽身边的簇拥本就不少,此时见他遭袭,便也纷纷呼喊着冲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胡非两个月的修行立刻显出了效果,无论是反应、力道、速度,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以一敌众,不到两分钟,这些常年缺乏锻炼的公子哥便一个个都被打倒在地。 反观胡非,更是得势不饶人,生龙活虎的上前一脚踩在元泽胸口,指着他已经歪掉的鼻子,“你现在是不是该祈祷我躲在女人身后啊。”说着脚下加重几分力道,“你骂我几句我还能忍,但你嘴里不清不楚的说在许晴头上就是不行,给我朋友道歉。” 元泽被他牢牢踩着,一边嚎叫,一边吼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他妈...” 一句话还没说完,胡非便又是一拳落下,这一拳正中元泽下颚,把他还没说完的半句硬是给打碎在嘴里。 “我让你道歉。”胡非还是这句话,同时手又提了起来。 “道你妈的歉。”因为下颚松动,元泽吐字也不是十分清晰。 胡非见他还是嘴硬,脸上又露出一丝笑意,“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说完,挥拳便要又落下。 正在这时,一声断喝陡然从楼上传来,“都给我住手!” 胡非一看,今天这面子怕是必须要给,因为来人正是曾自己的老交情段平。 换上一副无所谓的微笑,胡非收起拳脚,那元泽脱去压力,也一股脑爬了起来。 场中的杂乱之声也逐渐安静下去,段平走到近前,沉声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聚众闹事!”说话间,眼神瞥向元泽,“回去问问家里的长辈,什么背景的我没抓过。” 他这话明里是在训斥,但暗中却是将话头直指元泽,胡非一没有聚众,二没有背景,当然是不会对号入座了。 元泽哪里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只不过碍着段平的身份,总也不能再度发作,当下硬撑头皮,缓缓说道:“这里的确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小子,你给我等着。”话没说完,下颚又是一阵剧痛,免不得又是呲牙咧嘴一番。 段平目光不善的盯着元泽,却听胡非在旁笑道:“段清蔓,扰乱了你的聚会,对不起啊。” 这出手伤人的家伙现在却装上了好人,抢先一步溜溜的道歉,元泽瞬间在心里又骂了胡非祖宗三十六辈不止。 闹剧已经发生,总是要有个收尾的过场,在段清蔓下达令逐客后,众人也纷纷散去,元泽歪掉的鼻子仍在丝丝的流血,恨恨的瞪了胡非一眼,也转身离开。 等屋子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段清蔓也无奈的摆了摆手,“闹腾这么一出,真是扫兴,晴儿,我送你回家。” 许晴目光落在胡非身上,正想再说些什么,胡非却是对她微微一笑,“回头我再找你。” 得到对方的承诺,许晴这才不情愿的跟着段清蔓走出房间。 看着许晴离去的背影,段平忽的在背后轻咳一声,“你跟我过来,我有事。” 胡非一听,撇了撇嘴,笑眯眯的跟着段平走了上去。 二人来到了书房坐下,段平伸手斟上一杯热茶,仍是没好气的看了过来。 胡非挠了挠头,咧嘴笑道:“段局长,你别用审讯犯人的眼光看我行不?” 段平被他这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无奈叹道:“你小子知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胡非却摆手道:“我管他什么人,得罪我朋友,一样要揍。” “真是个混不吝的傻小子。”段平骂了一句,自从见面起,他便在一直揣测着是否要点明胡非奇人的身份,但一来何亮曾严肃告知这件事不许外谈,二来胡非至今仍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反倒是帮了自己两次。 思量许久,段平索性装作毫不知情,随意的问道:“成绩出来了吧?” 胡非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分数还不低,蹭着重本的分数线。” “志愿还没填?”段平问道。 “对啊,还不知道报哪里呢。”胡非脸色也有些苦恼。 “短时间内,连续破获两起重案,你一个学生是怎么做到的?”段平似是无意,但眼色却瞟向胡非。 虽不知道段平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但胡非也不是傻子,坐在局长的位子,要是连这点嗅觉都没有的话,那才真是奇怪的事了。 “段局长,如果我说只是碰巧,你信不信?” 段平一脸的‘少拿我开刷’的神色,点到为止,不在深说。 “不过我找你来,是想推荐给你一所学校。”说着,段平从桌前拿出一叠档案,推了过来,“h市警法学院,以你的成绩,录取问题不大,学院上下我都相熟,多少能帮一些忙。” 胡非接过档案,大概扫了一圈,却又退了回去,“段局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间学校的学费太高,我家里的收入负担不起。” “哦?”这倒是不在段平的考虑范围之内,琢磨了一阵,又徐徐开口道:“凭你前两次的立功表现,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破格收取你作为警法学院的学生,学费全免。” “真的么?”胡非眼前一亮,兴奋的看向段平。 “当然。”段平笑着点了点头,“你回去再和家人商量一下,订妥之后告诉我。” “不用商量。”胡非笑着摆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段平笑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能够帮助到胡非他自然也是十分愉快,何况将这个奇人**绑在身边,总归是放心一些。 “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胡非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的说道,现在只想把这个消息快点告诉给母亲知道。 “恩。”段平简短的回答了一句,临别前,却又叫住胡非,叮嘱道:“如果元泽再找你麻烦,第一时间通知我,不能硬拼,知道么。” 胡非本已经走到门前,听到段平的叮嘱心中不免一阵感动,转身深深鞠了一躬,“段局长,谢谢!” 离开了段平家,胡非大踏步的走在夜色之中,情绪仍是兴奋难平,甚至想高声呼喊来一抒胸臆。 在黑夜中饶了两圈,胡非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快步向家中的方向走去。 然而刚刚拐入下一个路口,前方巷子正中,却有一众黑压压的人影堵死了去路。 第二十五章 心结 前路密密麻麻堵满了人,胡非心中暗一声,“好快!” 他猜也能猜到这群人一定是受元泽指使,来找回刚才被痛殴的场子,不过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对方居然弄出了这么多人堵在路上。 此时的巷子通直,前方没有去路,胡非只好挪移着脚步向后退去,可刚退到巷口,却见左右又有两拨人出现,正杀气腾腾的聚拢过来。 “妈的!”胡非骂了一句,不过是打架而已,犯得上三方围堵嘛,不过既然眼下躲避不开,那也只好横冲直撞一番。 一念至此,胡非脚下一错,猛地向左侧人群冲了过去。 屈指擒拿,直奔来人关节要害,最前方的几个敌人瞬间就被胡非撂倒在地,但昏暗之中对方人数太多,胡非的身上也不免挨了几下,身上的疼痛不减,忽又感觉背后有一阵劲风扫来。 电光石火之间,胡非腰腹发力,猛地将身子错开几寸,一道寒光贴着他的鼻尖而过,竟然是一把明晃晃的砍刀,随后更多的人纷纷掏出了家伙。。 “操,玩真的啊!”胡非怒喝一声,脚下不禁一个踉跄,要知道平日里与他对打的可是冷冽,就算对方人数再多,胡非也自信可以抽身而退。 只不过刀剑无眼,他不想如今不想伤人已是绝无可能。 黑夜中的寒光很是刺眼,迎面而来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果今晚自己失手干掉几个,势必会影响独裁者大选。 正自思量间,背后忽有道刺眼的光束传来,一个声音高喊道:“胡非,上车!” 乍闻这话,胡非连反应的时间也省了,凭着感觉向后一跃,掉头就跑。 原本对方已成三面合围,唯有一条退路,当下也呼喊着追了过来,可胡非那超专业的田径水平哪里是他们能追的上的。 眼见双方距离越拉越远,胡非终于一个健步跳上了巷口的摩托车,随着一阵轰鸣,车子立时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劲风呼啸,也不知飙出去了多远,摩托车终于彻底甩开了追兵,这才缓缓停靠在路旁。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施工地点,因为开发商临时撤资,荒废已久,所以几乎没有人经过。 而在为难中救胡非脱险的那人,一身黑衣黑裤,脑袋上带着个黑色头盔,整个人捂得十分严实,虽然一点样子也看不到,但此时却喘息不止,像是比胡非还要紧张。 “谢啦!”胡非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想不到我居然被你给救了。” 那人闻言一震,哑着嗓子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好好说话。就你那大高个子,锯掉一截我或许认不出来。” 那人听到这话,这才将头盔摘了下来,赫然竟是李心圣。 刚才的殴斗虽然看似凶险,但胡非却是毫发无伤,他一边晃动着肩膀,一边问道:“你这机车价格不便宜吧。” “宝马s1000,二十多万。”李心圣答道。 “难怪飚起来跟飞似的。”胡非打了个哈哈。 李心圣见他这样子也有点无奈,“你得罪了元泽,真的就一点也不怕?” 胡非抬眼看向李心圣,“我是无知者无畏,不过那小子究竟什么来头?当街砍人,没有王法了?” 李心圣叹了一声,“元泽是h市南区道上的第一公子,不过却也是段清蔓的第一花痴。” h市位处北方,民风彪悍可以说是自古以来的传统。 而最初以运输起家的元家,更是彪悍中的代表。 许多年前,我国的运输业并没有像现今这么发达,因为一条路线打的头破血流的事情时有发生。 当时雄踞一方的元家就是在那时候积攒了丰厚的家底。 随着近年来的物流业兴起,财大气粗的元家更是掌握了h市大半的运输路线,不管是南来的北往的,跑船的走镖的,几乎一半的商家都曾被元家的打手欺负,剩下的一半则是与元家站在一条线上,宁可少赚一点,也要保全家太平。 而二十出头的元泽,正是元家这一代的二公子,也是h市纨绔子弟中,最欺行霸市的一位。 可能是作孽,元家有一人曾经被段平逮捕过,为了疏通关系,举办了一场豪华晚宴中,便是那是,元泽遇到了年华正茂的段清蔓,第一次见面,元泽就被这位精致的姑娘牢牢的吸引,只是碍于段清蔓什么身份,用钱砸女孩根本瞧不起,强娶无赖元泽又实在没那份胆量。 虽然一直对段清蔓猛烈追求,可直到现在也没能得到佳人芳心,所以他见段清蔓和别的男人说话就妒火攻心,这才导致了刚才聚会上发生的一切。 听完了李心圣的介绍,胡非挠了挠头,“这他妈的怕是还要生出很多麻烦。” “麻烦?根本就是危险啊。”李心圣想看着外星人一样看着胡非,“元泽小心眼是出了名的,今天你当众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敢来就让他试试。”胡非不屑的说道,心中还带着一句:正好拿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练手。 “我说,你真的不怕?”夜色中,一旁的李心圣好奇的问了一句。 “当然怕。”胡非点了点头,“都是俩眼睛一鼻子,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那你还这个态度?”李心圣有点不太明白胡非的脑回路。 “怕归怕,但是有的事总要有人去做。”胡非低声说了一句,就像是面对满屋的毒贩,或者驱鬼的道人,害怕并不能成为阻力。 “我真是服了你了。”李心圣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又为什么会来救我?” 李心圣被他问的一愣,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胡非也站起身来,直视李心圣的双眼。 沉默,静止一样的沉默。 李心圣的眼神终于不在闪躲,颓然的坐在马路旁,低声说道:“胡非,我没想过害死吴海的。如果可以,就算是当众出丑的人是我又能怎么样,至少吴海现在还能活着。” 胡非一愣,直到此刻终于明白,原来小胖的死已经变成了李心圣的一道心结。 纵然李心圣平时在校园里嚣张作恶,但他毕竟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面对内心的谴责,也许他远不像外表所表露出来的那样强悍。 “我不知道该和谁去说,你是吴海唯一的朋友。”说到这里,李心圣早已是泪流满面,眼泪鼻涕挂在脸上,他的头也不断的在下沉,直到将头重重的抵在地上,这才嘶哑着声音说道:“胡非,对不起。吴海,对不起。” 当心结真正说出来的一刻,似乎所有的情绪也都在慢慢的消散。 逝者已矣,就仿佛凌霸的校园里敲响的警钟。 “算了,你起来吧。”胡非拍了拍李心圣的肩膀,上前把他拉了起来。 见李心圣仍然在小声的呜咽,胡非劝道:“小胖的死也不能完全怪你,罪魁祸首也已经正法。”说到这,他不禁想起冷冽的话,‘绝对的善恶并不是弱者的保护伞’,也许生活真的没空去顾及每一个人。 很久之后,李心圣才从阴郁中摆脱出来,抹了一把眼泪,有些嗫嚅的说了一句,“非哥,我想跟你混。” “你叫我什么?”胡非有点没反应过来。 “非哥。”李心圣又重复了一遍,“你是我遇到的最磊落的爷们,你让我跟着你吧。” “少看点电影吧。”胡非仿佛听到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摆手笑道:“我不是大哥,也不收小弟,你跟着我能混出个屁来。” 李心圣又做出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敬佩你的为人,跟定你了。” “随便你吧。”胡非叹息一声,“凭你的家庭,给你混一所大所上上肯定不是难事,咱们山水有相逢。” 说完,他飞也似的撒丫子就跑,扔下李心圣一人站在夜色之中,急促的喊着:“非哥,这里离市区有二十公里啊。” 其后的日子,胡非并没有像高考结束后全天下学子那样狂欢放纵,不论风吹雨淋,修行从不间断。 现在的他逐渐适应了这种强度的修行,每天的呼吸吐纳也像模像样了起来。 半个月后,他终于接到了通知书的消息。 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般都是通过用ems发放,可当胡非兴冲冲的跑去取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邮件已经被人取走。 当满头雾水的胡非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冷冽的身影却出现在他面前,手上还拿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 眼珠一转,胡非已经大概明白了发生的事,“冷叔,一个录取通知书而已,还麻烦你跑一趟。”胡非笑嘻嘻的扑了过去,“快给我看看。” 可没等他碰到包裹,冷冽却是一个侧身,胡非收势不住,向前窜出两步,差点摔倒。 “冷叔,你这是干嘛。”胡非疑惑的问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冷冽晃了晃手上的包裹,“从我这,把这东西抢回去。” “啊?”胡非像是没听懂冷冽话里的意思,“我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我抢它干嘛?” 冷冽淡然一笑,“这是你大选前的最后一道修行,从我手里,拿走一件东西。” “别闹了。”胡非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冷冽倒也不多说,只是默默的跟在胡非身后。 可往前没有两步,胡非却猛地一个转身,飞扑向冷冽。 事发突然,胡非又是运足了力气,这一下宛如饿虎扑食,寻常人还真是反应不及。 可冷冽哪里是寻常人等,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来这么一手,只是微微一侧肩,分毫之间正巧避开了胡非的身子,与此同时,脚下伸出,位置正正好好隔在了胡非落点之前。 巨大的惯性加上突如其来的脚绊,胡非立刻以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飞了出去,直摔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校园里,很多学生也均是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趴在地上哼哼了两声,胡非觉得很没有面子,一咕噜爬起来,叫道:“冷叔,你怎么闹着玩下死手啊,万一给我摔断了手脚,可怎么参加大选。” 冷冽脸上还是不见任何喜怒,但语气却有些严厉起来,“暗中偷袭,是对外人用的,下次你再对我做这种不光彩的事,你会摔得更惨。” 胡非有些无趣的挠了挠头,“好好。我记住了。”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悻悻的向前走去,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嘀咕,“都是四肢健全,我就不信我抢不下来。” 冷冽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抱怨,只是无言的举步跟在他身后。 校门外,一辆黑色商务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下一线。 元泽阴郁的脸上带着个固定的套子,将他那有点歪的鼻子牢牢压住,瓮着声音说道:“堂哥,就是那个小子,终于找到他了。” 车子里,一个面色阴郁的青年人看向胡非的背影,沉声问道:“你想怎么办。” “我要弄死他!”元泽咬牙切齿的说道,“弄死之后剁碎了喂狗。” 看着堂弟这不共戴天的表情,青年人叹息一声,说道:“元泽,你这性格须要改一改,真要涉及人命总是会费些力气。” “我不管!”元泽咆哮起来,“那个小子把我打成这样,还他妈的跟小蔓眉来眼去,我一定要他死。” 午后时分,微风混杂着热气层层卷起,全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盯上的胡非,现在正一副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 冷冽也附手站在他身边,眼观鼻、鼻观口,似乎胡非的一脸伤势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冷叔,你下手太黑了。”胡非揉着有点松动的牙齿,赌气的说道:“是你让我抢东西的,还真把我当成贼了啊?就算是贼也是有人权的,不能照死里打啊。” 这次关于通知书抢夺,看上去与早前的过招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冷冽终于出手。 虽然知道以冷冽的身手,如果认真起来,胡非至少已经死过十次八次的了,但就算是明显的留手,他依然没有半点可乘之机,大半天下来,只有全身的伤势更加严重,根本连通知书的边也没有摸到。 “谁让你死性不改。”冷冽眼睛都没转动一下,“这些下作的手段对高手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谁说的!”胡非不忿的叫道:“韦小宝要不是熟练掌握插眼睛、撩阴腿等技能,能活的到最后么。” “哦。”冷冽随意的答应一声,继续入定。 胡非瞥了撇嘴,嘀咕道:“照这么下去,我就算有命抢到通知书,怕是也没命去念大学了。” 接下来的几天,任凭胡非鬼点子用尽,但冷冽却总是能在瞬间有所应对。 想着指东打西,冷冽早已经等在那里。 胡非由南转北,遇到的却是冷冽的拳头。 任凭他怎么变化,都依然在对方的掌握之中,随着和冷冽的交手次数增多,胡非心里的惊讶也越来越深,也逐渐对真正的高手有所了解。 有时胡非明明只差一秒就能够到冷冽手上的包裹,但这一秒却变得极为漫长。 有时胡非明明觉得自己比前一天快了一秒,但冷冽却总能更快,致使胡非和包裹仍然差一秒的距离,随后这一秒再次变得极为漫长。 在经历无数次挫败之后,胡非终于开始慢慢琢磨起冷冽的套路。 把脑子都想得差点脱发了,胡非终于做出了一个判断:力如金刚,形如鬼魅,随心而动,制敌为先。 基于以上结论,想在一个这样的人手上,夺取一件东西,或许只有用上迷魂香之类的才能办到。 第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新一天的晨曦破晓而出,人们忙碌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城市之中。 胡非躺成一个大字,瘫在河边,手指都懒得挪动。 不过两个小时,身体素质超群的胡非彻底被冷冽遛成了死狗。 而冷冽却饶有兴致的俯身下来,盯着胡非半天,蹦出一句,“有进步,能沾到我的衣服了。” 要不是现在胡非一点力气也没有,真的会跳起来破口大骂。 但他现在实在是跳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破口大喊:“冷叔,跟你过招绝不是人类能够完成的,你就当我不是人,咱换一个行不。” 冷冽根本不在意他的愤怒,淡淡道:“奇人本来也不能算人类。” 抗议无效,胡非只好气鼓鼓的躺在地上,继续大口的喘着粗气,片刻后竟是已恢复了七八分气力,这种恢复速度使得他也十分惊讶。 “这哪是奇人,分明是把我超级赛亚人。”喃喃嘀咕了一句,胡非脑海中却猛然划过一道闪电。 在漫画故事里,悟空为了找到打败桃白白的方法,爬上加林塔,抢夺传说中的圣水,因为圣水一直被猫仙人挂在手杖之上,悟空只能二十四小时里模仿猫仙人的动作,最后终于完成了修行。 漫画故事中,悟空和猫仙人的实力有着巨大差距,想要正面打败对方抢夺圣水根本是不可能,但当连同吃饭睡觉都达到一致的频率之后,捕捉对方行动也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想到这,胡非拍手笑道:“是了,我有办法了。” 冷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其后的时间,胡非真的就像是影子一样,一直贴在冷冽身边,无论吃饭睡觉,走路上厕所,无时无刻都在模仿着冷冽的动作。 次日清晨,二人照例来到河边。 冷冽刚一拿出包裹握在手上,胡非便已飞扑过来。 他一近身,冷冽随即向后错出一步,二人距离不变,轻松的躲开了胡非的动作。 可胡非这次也不心急,像是早就料到了冷冽会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身子一晃,再次逼近。 见到胡非的身法,冷冽轻咦了一声,但脚下不慌不乱,后手一伸,通知书又是堪堪避开迎面而来的胡非。 冷冽退,则胡非退。 冷冽探手,则胡非探手。 就这样借着清晨的日光,二人一直拼斗到正午。 一人抢夺,一人躲避,虽然每每近身,冷冽都能恰如其分的躲开一个身位,但还真的没有再把胡非彻底甩开。 保持了几个小时,冷冽也渐渐摸清楚了对方的套路,每每应对起来更加自如。 反过来再看胡非,则是气息越来越沉,动作也有些迟缓下来。 眼看体力不支,胡非心中絮乱,忽然间脚底下一绊,猛地一个飞扑倒了下去。 要说平时,就算胡非把满口牙齿摔的一颗不剩,冷冽也绝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但这段时间胡非无时无刻都在跟着他的动作,所以冷冽也变得逐渐变得习惯。 真正的高手,能一招制敌就绝不会多用半分力气,所以冷冽也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不肯多退一步。 怪就怪在胡非忽然摔倒,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然也完全打乱冷冽的判断,所以躺倒的那一刻,他的手正巧贴着冷冽手上的包裹滑落。 事发突然,冷冽瞬间变招,包裹从左手交到右手,前后不过半秒。 眼看又要再一次和录取通知书失之交臂,模仿的益处恰在此时显露出来。 胡非虽然身子不受控制,但冷冽所有的动作他几乎都已经了然于胸。就像做梦一样,虽然身体不受控制,但脑子里所有的画面都是可以清晰的预料出来。 早在身体摔向半空的时候,胡非就已经笃定冷冽会把包裹交到右手。 如果同一时间出手,他甚至看不清冷冽是如何完成的动作,但现在,提前有了预判,自然也就可以抢得一步先机。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错身而过,胡非手一撑地,一个空翻站在地上,同时手上已经多出个包裹。 冷冽笑着点了点头,欣慰的说道:“很好。你完成了我教给你的最后的试炼,回去好好休息,三天后我们动身。” 胡非的脸恨不得笑成一朵菊花,拼命的苦修终于使得自己更进一步。 翌日,朝阳投射进屋子里的时候,胡非已经换上了一身稍显正式的打扮,对着镜子照了几照,急匆匆的跑出门去。 忙中偷闲,少年当然要**做的事。 约好了许晴在河边碰面,胡非也有些忐忑不安,这种形式的见面和约会也差不多了,撇开喧闹的聊上几句,偶尔见到姑娘的笑容,想想真也还不错。 微风轻扰的河面荡起阵阵涟漪,碧波连绵中,更是映衬出花朵的粉嫩。 不远处,许晴迈着步子缓缓走进胡非的视线,挥手向面前摆动着。 胡非也咧嘴笑笑,不过瞬间这笑容又停滞在脸上,因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婀娜妙曼的倩影,正是段清蔓。 “喂,你这什么表情。”未及走近,段清蔓已是微皱起眉,略有埋怨的说道:“嫌我这电灯泡碍眼么?” 胡非心中很是认同,但表面上却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哪敢有这种心思。” 许晴也在旁轻拍了段清蔓一下,“小蔓你别胡说,你每天都会来公园画画,大家一起不是更热闹。” 听她这么一说,胡非方才注意到,段清蔓背后真的背着一个硕大的画板,“你还会画画?” 段清蔓翻个白眼,“我的本事多着呢。” 胡非灿然的挠挠头,“那您请先,大艺术家。”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也就顺着道路前行而去。 到得公园里面,果然已经有些路人在其中晨练遛弯,路旁,偶有几个小贩沿街叫卖,瓜果点心早餐等一应俱全。 段清蔓支开画板,落笔如飞莎莎不停,胡非也乐得清闲,和许晴四下闲逛,说些听来的趣事。 时间过得一阵,胡非偶然间一撇,段清蔓的画纸上各色景物竟已是栩栩如生。 绿荫高挂,水波粼粼,三两行人跃然纸上,最角落的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却正是自己与许晴二人。 “可以啊。”胡非笑着说道:“这种水平可以开画展了吧。” 段清蔓稍有得色的耸了耸肩膀,继续为湖边的一个人物上色。 待得仔细看去,却觉得画上那人十分熟悉,微微端详,胡非不禁惊呼出声。 许晴在旁一愣,疑惑道:“怎么了?” 胡非也不及解释,“你们先逛,我遇见个熟人,回头电话联系。”说完,径直奔向湖边跑去。 一路向前飞奔,沿途细细搜寻之下,终于在门口将那熟悉的身影堵了个正着,“安言。”未及走近,胡非已是高声再后喊了起来。 听得背后有人召唤自己,安言略有疑惑的回过头来,见是胡非,便也展露笑颜,“这么巧啊。” 胡非乐呵呵的来到他面前,却见安言身边还跟着一位俏丽高挑的美女,微笑着招呼道:“这位莫不是嫂子。” 安言笑道:“别乱说,这位是我同事,白可,可儿,这位是胡非,我的...好朋友。”二人间的纠葛自是不为外人道,所以也就简单介绍而过。 白可也报以礼貌微笑:“胡非弟弟,你好啊。” 道了声你好,胡非犹自有些兴奋,“我早就想找你了,不过这段日子被冷叔盯得太紧。” 安言一挑眉,对于那位面如寒冰,手段高深的冷冽他自然是印象极深。 既然今天有幸撞见,胡非眼珠一转,问道:“那你们还有事么?” “来找一位客户,喏,练太极的那个。”安言有些沉闷的答道。 胡非顺着安言的目光,果然见到一位衣着锦缎的老者正在举手画圆。 “不过现在没事了。”安言耸了耸肩,转对白可说道:“可儿,你先回公司去吧。” 白可顺从的点了点头,又对胡非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走吧,吃饭去。”安言一拍胡非的肩膀,“有些事我们早就应该聊聊。” 胡非早有此意,当然是应承下来。 二人驱车来到附近的一间早餐店,坐定之后,不过一会,包子烧饼、稀粥小菜便纷纷上桌。 边吃边聊之间,胡非笑着问道:“车子不错啊,发达了?” 安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车子、房子都是租的,我现在除了光棍一条,还背着一屁股外债。” “不会吧?”胡非将一个小笼包扔进嘴里,语句含糊不清,“那位朱贵老板不是顶有本是的么?” 其实这问题,胡非属于没话找话,自从他知道了安言的身世,便觉得安言与日后查访父亲生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很多话根本没办法明说。 何况他也答应过冷冽,在没得到许可之前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有关奇人的一切,要不是今天凑巧碰见,胡非也不会冒失的找安言吃饭闲聊。 奈何对面坐的安言却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敏锐的察觉到胡非话中含义,似有所悟的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难道你和朱贵叔很熟?” “我也说不清楚。”胡非端起粥碗喝了一口,但随即被烫的抓耳挠腮。 “说不清楚但不是不知道?”安言揣测着说道,目光无比狡黠。 胡非并没有回答,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放在桌上。 安言眼神一凛,片刻后,掏出一部一模一样的老式手机。 “说说你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吧。”胡非微笑着问道。 安言深知相处之道诚信为先,所以徐徐说起了被胡非与冷冽所救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从朱贵买下亏损的荣鼎金融送给自己,到为了还债敲诈了金冶惑第一笔资金,当下事无巨细,一一讲述出来。 当日,在那个好色的金老板身上成功的敲到第一笔订单之后,荣鼎金融的流动资金瞬间充盈了许多。 借由有限的资本,安言率领张守望、赵子衿、白可三人在h市也算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极短的时间内,荣鼎金融在安言管理下成功的订单足有十几笔。 背水一战,仅剩的四个人几乎都是用玩命的努力,而安言在其中的分派调度更是起着决定性作用。 无论是从哪一种渠道所联系的客户,在正式接触之前都要开展一番彻底的侦查与分析。 如果对方是多年混迹金融行业的老油条,那就派张守望去用资历和经验与之周旋。 如果对方是利益为先的稳健派,那就用赵子衿的专业知识和专业术语去抬高身价。 如果对方是个风月老手,那就只能出动白可的美貌,分析优势略势的同时,尽可能将其迷惑的神魂颠倒。 如果真的遇到那种油盐不进的对手,再有安言自己出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国际形势扯到赡养子女、孝顺爹娘,不惜以声泪俱下去打动对方。 所以经过了几十天的打拼,荣鼎金融已经从当日人人避之不及的亏空公司,一跃成为了h市较为知名的金融圈新贵。 然而就算看上去一路红火,买卖不断,可所谈成的订单几乎都是不大不小的尴尬额度。 统筹所有红利,按照最高分成计算,拿到手里的利润不过一百九十万上下。 所以在别人眼中小有所成的安言,心里却是比谁都清楚,距离三百八十万的测试结果,还生生差着一半的距离。 偏偏现在的h市金融行业几乎达到了饱和,有钱人不屑与其合作,穷人又掏不起钱,想要在剩余的时间里获取那般高额的利润,除非发生奇迹。 “所以我今天早上才会来公园找人谈合作,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碰了一鼻子灰。”安言愤愤的咬了口煎蛋,发泄一般的用力嚼着。 看着安言愁眉苦脸的表情,胡非也不知如何才能帮上些忙,生意上的事,他这种门外汉一窍不通。 良久,安言才又苦笑道:“以前对于我来讲,一百万和一万没有任何差别,因为我都没有。可是现在,正是有了一定的基础,我还是没能达到要求,所以我很不甘心。” 的确,现在的安言并没有畏缩,也没有挫败,最大的感受其实正是不甘心。 他不甘心明明有了跳板却还是没能完成目标。 更不甘心等一切结束之后,连跳板也失去的他又将重新奋斗。 等到那时,这段时间简直就像南柯一梦,如果朱贵收回去他荣鼎金融的法人身份,那时的自己又将是一无所有,又一次需要从头开始。 甚至到那时,与白可等人的情谊,也都将变得松散而不可靠。 或许是察觉自己的负面情绪过多,安言抬头笑道:“轮到你了。” 听得问及自己,胡非挠了挠头,“就是些非正常人的训练吧。” 安言眉头一簇,察觉胡非所言不尽不实,便随口应道:“你能见鬼,本来也不算正常人吧。” 面对世上仅有的几个知道自己能见鬼的知情人之一,胡非却不能将所有事情严明,这可真憋坏了他,只能不停的往嘴里扔着包子,生怕一个堵不住,就会有什么关键信息溜达出去。 一顿早饭功夫,胡非足足吃了四屉小笼包,差点撑得翻了白眼。 从早餐店出来,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安言走到车子旁边问道:“你去哪?我送你。” 胡非看了看天色,料想段清蔓和许晴应该早就离开了公园。 “我准备回家。” “那上车吧。”安言笑着招呼道:“趁现在车子的租期没过,我还有几天的使用权。” 盛情在前,胡非也不推辞,跟着安言打开了车门。 感受着真皮座椅的柔软与舒适,胡非长长吁出口气,“要不说有钱真好。” 安言无奈一笑,随着转动钥匙,发动机响亮的轰鸣声响起,然而就在这时,胡非心中猛地一簇,一阵怪异且不详的感觉忽然传来。 与其同时,汽车后座上,悄无声息的闪出两个人影,伸手分别对胡非与安言袭来。 第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二) 事发突然,安言根本来不及反应,口鼻已被人捂住,片刻间已是不省人事。 然而胡非毕竟是有着修行基础,虽然也被捂住口鼻,但临危间暂时封住了呼吸。饶是如此,仍有一丝气息流入,瞬间脑海中一片混沌。 “好霸道的药。”胡非心中念头闪过,临在昏迷之前,隐约听到有人低声说道:“怎么多了一个,幸好埋伏的早。” “谁他妈知道,大清早的,赶快把人送出去。” 似有似无间感受到车辆的颠簸,胡非在朦胧中逐渐恢复了一丝意识,想要有所动作,却发觉手脚已被人牢牢绑住,一旁的安言也是被五花大绑,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随着车子猛地一个急弯,继而在不远处停住。 胡非被惯性甩了个半圆,忽觉眼前一亮,急忙闭上眼睛。 黑暗之中,只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走不几步,又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拼命咬牙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或许是这一下摔得重了,原本仍在昏迷的安言也哎呦一声,随之缓缓醒了过来。 着眼看去,四下一片空旷,除了远处那光秃秃的墙壁,整个空间再无他物,看上去似乎是个荒废已久的厂房。 “这里是哪?你们是什么人?”安言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已经是自己两个月来第二次被绑架了。 远处,一个壮汉抬起头来,狰狞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拿钱办事。” 安言道:“对方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哎呦,还是个有钱的主。”壮汉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安言,“你能出多少?” “你要多少。”安言虽然两手被绑,但神色豪不慌乱,“说个价。” 壮汉干笑两声,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么。”安言心中盘算,表面却应道:“没问题。” “不只是钱。”壮汉摇了摇头,“我是说放你们一个人,本来买家只安排我跟踪那个小子,我看他下车,就埋伏在车上准备下手,谁知道绑一个还送了一个,你要是肯出钱,我可以放你走。” “不行。”安言回答的斩钉截铁,“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给你钱你放他走。” 一旁装作昏迷的胡非听得清楚,原来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无奈连累的安言,不过他心中也不禁对安言刮目相看,按说二人相交尚浅,难得他如此重情重义,委实难得。 正在此时,厂房的大门轰然大开,又有几道人影钻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尖嘴方鼻,翻唇鼠眼,简直像个丑陋猥琐的瘦猴。 “是你!”安言不禁惊叫起来,“你怎么出来的。” 他这话是对着后面那人而说,因为为首那个安言并不认识,但在后面跟着的那人,却正是当日假借冥婚手段,差点害了他的那位洛虚道人。 洛虚见到地上的安言与胡非,立刻面露喜色,“好,没想到这小子也被一起抓来了,这倒是省了道爷许多功夫。” 那壮汉眉头一挑,听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歪打正着,多绑了一位正主,当下眼珠一转,伸手拦住洛虚的步子,“哎,咱们这刀尖上的买卖最是讲究诚信,另一个人是什么价最好说在前头。” 这么一打岔,为首那瘦猴也笑了起来,“怎么,洛虚道长也认识旁边那个?” 洛虚闻言笑道:“那小子就是你家公子说的胡非,我本想抓他还要费些手段,借由安言来要挟对方,想不到如今一石二鸟。” 瘦猴一听,也是喜形于色,“竟然有这种好事,这两个人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壮汉笑嘻嘻的一指地上的安言,“这小子刚才给我出了一百万一人,你们作为买家总不能太小气吧。” “哦?”瘦猴咦了一声,斜着眼问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事有先后,既然你先找到的我,给你打个折,一百八十万怎么样。”壮汉丝毫没觉出对方的不快,仍旧掰着手指算到。 “这个价钱可是九折。”瘦猴嬉笑着应承,同时双手再后悄然做了个手势。 身后有人递出一个箱子,瘦猴笑眯眯的将之打开,声音却陡然一变,“就怕你没命去花。” 话音未落,猛地抽出双手,手上却是拿着一把黝黑的****。 壮汉脸色大变,急忙弯腰躲避,但只听枪声炸响,肩膀处轰然蹦出一团血雾。 “草!兄弟们给我上。”壮汉凄厉的叫喊一声,忍着剧痛向后跑去。 干这种营生的人,最怕遇见黑吃黑的情况,所以每个团体都要养着一批打手虽随时准备拼命。 果然,随着壮汉的一声令下,数十个精壮汉子从厂房四处窜出,均是手持砍刀铁管,呼喊着杀将过来。 那瘦猴脸色如常,连开几枪将前面几人逼退,而其身后所跟随的几人也纷纷亮开家伙,与之战到一处。 壮汉那边人数占优,可瘦猴手上有枪,也算抹平了双方差距。 顷刻之间,两面均已是互有死伤,安言在旁看的心惊肉跳,生怕流弹飞刀会伤及自己与胡非,只得拼命蜷着身体,挡在胡非身前。 而一直跟在后方洛虚道人此时也没有出手,唯独目光一直注意着胡非的举动。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场下搏斗的人影也都逐渐力竭,所剩不多几人撑着一口气互相怒视,倒在地上的更是足有二十几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至少没了再战的能力。 壮汉此时也提着一把砍刀冲在前面,提着垂下去的肩膀狞笑道:“嘿嘿,没子弹了吧,敢来我的场子找事,老子这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瘦猴面有不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敢敲到我们元家头上的人还有活着的么?”说着,斜眼看向洛虚道人,“道长有没有兴致露一手?” 洛虚摇了摇头,“我盯着那两个小子。” 瘦猴无所谓的回过头来,双手一拍,竟是再有十数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元家?什么元家?我与你们有什么仇怨?”却是安言在旁疑问出声,他见到洛虚道人出面原本是以为唐斌在狱中使了什么手段,但听对方提及的元家,脑子里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瘦猴干笑两声,“这就要怪你那朋友胡非了,偏偏瞎了眼得罪了我家少爷。” 安言一愣,却仍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洛虚道人会和胡非的仇家走在一起。 正自说话间,忽有刀光一闪,原来是那壮汉心知今天的场子必定是凶多吉少,打定要先发制人,一刀向着那瘦猴劈了过来。 临危之间,瘦猴身手竟是十分迅捷,反身一脚横踢,正中壮汉的手腕,那把明晃晃的砍刀也就此飞了出去,同时手心竟是多出一把军刺,正中壮汉胸口,鲜血喷涌之间,那壮汉轰然倒地,眼看无活。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都被这变故吸引过去的时候,一道身影陡然从地上窜起,正是一直假装昏迷不醒的胡非。 其实胡非适才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此时终于寻得个缝隙,当机立断,双手对准飞舞的砍刀猛地一冲,手腕上的束缚迎着刀刃轰然断开,同时身在半空,握住砍刀顺势一劈,再将脚上绳索砍断,一个翻身,落在安言身旁。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这种变故,瘦猴在旁微微眯眼,“果然身手不错。” 寒光一甩,胡非手上的砍刀正中安言的绳索,又将砍刀递了过去,“你先靠后躲一躲。”进而转身高声骂道:“阴魂不散的元泽,兜个大圈也不嫌累么?” 瘦猴冷笑道:“你和道长结仇,我们元家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 洛虚也在旁道:“放心,你们把我弄出来,无非是想撇清关系,这两个小子的命我要了。” “都他妈吃大蒜长大的,好大的口气。”话音未落,胡非的身影竟猛地消失在原地,再一闪已是出现在瘦猴面前,凛冽的拳风直奔瘦猴面上袭来。 胡非不傻,毕竟此时势单力薄,安言虽在,但和孤身奋战也没什么两样,所以一上来就存有擒贼擒王的想法,出手之间毫无保留。 可那瘦猴也不是寻常人等,敌对经验十分丰富,几乎是在瞬间猛地折腰一躲,堪堪避开胡非攻势,跟着叫道:“给我上。” 这话自然是说给身后那些人听,众人此时得令,立时直奔胡非而来。 以一敌众的事胡非并不是第一次干,当下章法不乱,屈膝横踹,最前一人立刻背其带翻在地,同时双腿交互一扫,正中那人头颅。 紧接着一跃起身,十指犹如钢爪,直奔最近一人头顶,一击得中,再又握拳,将那人横空举起扔了出去,复又砸中两人,势大力沉之下,三人霎时也都倒地不起。 这一番招式如疾风骤雨毫不停歇,甚至连胡非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平日里修行只有跟冷冽一人过招,种种手段在冷冽看来和小孩子打闹并无两样,可如今真的与人敌对,速度力量上竟是占尽绝对上风,对冲出险境的信心不免又多了几分。 前后不过十几秒钟,胡非已放倒了四人,瘦猴的脸色此时终于大变,惊呼道:“道长,救你出狱可不是让你看热闹的。” 洛虚道人此时也想上前助拳,不过奈何胡非变招实在太快,全然不及反应。 此时胡非哪里还肯容得他出手,双足一顿,来势凛冽的直奔洛虚而去。 洛虚急忙躲避,谁知胡非那一下却是虚招,早已料定洛虚会躲,空中腰身一转,又向那瘦猴冲了过来。 半空中,胡非双手疾探向前,瘦猴只见到一道残影,胸口猛然一紧,却是被一把抓了个正着。 早先只以为胡非不过是个寻常学生,哪成想身手竟是鬼魅也似,就算是平时刀口舔血的这些道上人物,竟然也在其手上走不过两招,直到瘦猴此时被擒,也只能是心下无奈而已。 然而随着胡非落地,目光中却见角落里的安言也被刀刃比在脖颈之上。 瘦猴嘿嘿笑了两声,“你朋友的命你不管了么?” 探手捏在瘦猴的胸口,只要双手发力,胡非完全有把握将其一击震死,但看安言被擒,只得怒道:“少废话,把我朋友放了。” 瘦猴干笑两声,“我们混迹多年,杀人越货早就习惯了,你一个小小学生真的有胆量杀我?” “你大可以试试。”胡非眼神中陡然迸出两道寒光,“今天我二人没事也就算了,你要真敢伤我朋友,我一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瘦猴再不说话,保定胡非不敢如何,竟是如此对峙下去。 眼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胡非沉声道:“你们元家就算权势通天,但犯下这些案子,难道就不怕么?” 瘦猴道:“出手绑架你们的这些人,各个身背要案,谁会管他们死活。” 胡非怒道:“这一地死伤就没人管了?” “偶有火拼都是常事,真是个毛头小子。”瘦猴轻蔑的说道:“就连这位洛虚道长,我们也是走合法程序保外就医,只要你今天放了我,谁也查不到我家头上。” 思忖片刻,胡非只好无奈道:“好,你先放了安言,我保证说话算话。” 计谋得逞,瘦猴笑道:“今天的场子是我栽了,可以收手。”只见他两手一拍,那边夹着安言的两人果然收手。 安言一得自由,立刻向胡非奔来。 胡非也是说话算话,手上一松,将那瘦猴推向远处。 瘦猴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襟,却听胡非又道:“回去告诉元泽,再弄这些手段,小心我锤爆他的脑袋。” 瘦猴也不答话,只是招呼众人向厂房外退去,恰在离开之际,忽又低声道:“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说完,看向洛虚道人,“道长,你我有约,别让这小子活着离开。” 胡非一愣,却见瘦猴已经带人出了厂房,正要向外追去,洛虚却已横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狗道士你还不知死活,给我让开。” 谁知洛虚道人却是一笑,“那位混元派的高手不在,这次两位怕是要交出命了。” 胡非心中一凛,那瘦猴将洛虚留下作为后手,可见二人之间早有商议,洛虚怕也有十分把握留下他们。 和普通人对上,胡非自问并非难事,但洛虚那一手操控鬼魂的邪门法术恐怕还要另说。 “你的法器已经被我烧了。”胡非按下心中不安,侥幸道。 “还敢提道爷痛处。”洛虚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害得我没法交差,不过今天这里的冤魂也不再少数,我们冤家路窄,好好算一算。” 胡非只道洛虚要施用邪法,当即后退一步,拦在安言身前。 却听洛虚又自高声道:“师兄,现身吧。” 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三) 随着洛虚一声呼喊,厂房外陡然传来几声干笑,那笑声沙哑刺耳,说是鬼怪夜哭也不为过。 安言不禁一阵毛骨悚然,竖起耳朵正要寻找声音的来处,陡然间感到背后一阵阴风,竟是有人在他后方勃颈处吹了口气。 霎时,安言四肢均已僵硬,喉咙里想喊也没能发出声。 电光石火之间,胡非猛地探手将安言拉了过来,同时垫步拧腰,一脚飞踢过去,正中一道残影。 那人影噔噔噔倒退几步,站定身子轻咦了一声。 来人约有五十多岁年纪,吊梢眉,三角眼,两撇八字胡稀疏的挂在嘴上,长袍短髻,束带青靴,却也是一副道人打扮,不过脸上枯黄干瘦,没有半点血色与人气。 被胡非一脚踢开,来人也不免重新审视对手,略有疑惑的说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却真是有些手段。” 洛虚在旁道:“师兄切不可轻敌,这小子正是当日那混元派高手的弟子。” 听得对方揣测自己的身份,胡非暗中挺直了腰板,至少不能丢了冷叔的面子。 那道人闻言略略点了点头,却是换上一副无害的样子,笑着说道:“小友师从混元,我们也算半个同道,老夫乃是湘西散人,道号太清。” 虽然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但其实胡非也想说几句道上的黑话,如果真买了对方一个面子,不战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但奈何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对对方的师承派系也完全没有概念,所以只能干咳了一声,回道:“既然都是道家弟子,何必要拼个不死不休呢。” 太清闻言轻笑一声,“小友说的不错,只是我这位师弟辛苦炼化的法器可是被小友一把火烧了,是否应该找个赔偿的法子?” 要说这太清道人与那洛虚哪是什么同门师兄弟关系,不过是些败类余党自发结成的派系而已,并且太清也没这么好心,不过现在见到胡非身手心中没有必胜把握,所以才虚与委蛇,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 如果此时真的换一个江湖老手,也许还真就要被太清这幅样子给骗了,但胡非却是与一般人大不相同,他虽然经验不足,却最是嫉恶如仇,一旦头脑一热,什么客套都是无用。 现在的胡非头脑便有些发热,当日洛虚手上的十几道冤魂如今还历历在目,听得太清提起,怒火更是徐徐升腾起来。 “拿人灵魂取为己用,这种阴毒的勾当还敢说赔偿。”胡非语气低沉,竟真有些不怒自威,“如果你们肯就此收手,今天倒可以这么算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介意替天道收了两位。” 太清被他一番话说得好是吹胡子瞪眼,他自以为屈尊与胡非套套近乎,谁知道对方不领情不说,竟然反倒教训起自己,当下冷哼一声,“好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子,你怕是不知道爷爷的手段。” 洛虚适时在旁道:“师兄你何必跟这小子废话,此处荒无人烟,还怕谁人找来不成。” 太清撵着八字胡略微点头,如果能将胡非的魂魄拿下,一个奇人魂魄的能量势必可以交差。 谁知太清这厢正在思索,胡非却没有再耗下去的兴致,如今情况危机,他一心要保护安言的周全,打定主意先发制人,当下长啸一声,势若疾风直冲向前。 洛虚也跨出一步,抬手迎了上去,口中高声道:“师兄快快与我联手对敌。” 太清听的召唤,出指如钩直奔胡非面门。 胡非口中大喝,“来得好。”同时运足了力气,抬手直劈下来。 太清双手与之在空中一触,霎时间只觉得像是撞上一块巨石,双臂几欲折断,痛彻心扉。 洛虚早就知道胡非绝非寻常之辈,正要与太清合力围攻,却见胡非反手一掌已是袭至近前,慌忙中弯身去躲,却觉到下盘一阵剧痛,正是被胡非一脚踢倒,滚出好远方才停下。 正面敌对,一合之间,二人各自吃了个小亏。 反看胡非,腰身挺直,宛如金刚太岁一般,气势更有冲天之意。 “妈的,这小子怎么练的。”太清骂了一句。 洛虚在旁急道:“师兄,不能单论拳脚。” 太清环顾一圈,沉声道:“也好,你还有几分力气。” 洛虚道:“驱使屋中这些,尚且无妨。” 二人在这嘀咕一阵,胡非自然是听不明白,正想追击,将那两人彻底制服,却忽听太清口中发出一阵低鸣。 那种鸣叫似乎不是发自人类的口中,转折起呈十分古怪,如泣如诉竟还有几分诡异的节奏。 随着这声低鸣,进而越来越多的窸窣声也随之传来,胡非与安言四下一看,周身的血液都霎时凝固起来。 厂房四周,刚刚拼杀丧命的许多尸体,此时竟是纷纷站起身来。 “赶尸!”胡非怒骂一声。 关于赶尸一道,竹简之上早有记载,想不到今天在这,居然遇到了这传说中的邪术。 赶尸之术属于楚巫术的一种,也是赫赫有名的邪术之一。 起源已不可考证,但却有着许久的历史,究其因由,不过是为了使得客死异乡的人能够归乡入土,所以在湘西当地,更多的将之称之为移灵。 介于古时交通不便,想要运送尸体自然是没有飞机火车之类的方便,更多的却是用船。 可问题是,船只在路程之中所遇风险太多,暗流暗礁都是无法计算,一旦出事,一定是整船活人死人一起沉入河底。 这也是赶尸之术能够兴起的主要原因之一,运用法术或秘术,能够让尸体重新站立,如在生一般行走,甚至能停靠在街边义庄休憩。 然而封建时期的刑罚十分残酷,身首分家的、五马分尸的、残缺不全的都十分常见,这就导致惨死的灵魂怨念丛生,原本只能行走的尸体甚至可以拥有一丝意识。 赶尸人的手段自然也随之升级,抛撒纸钱引路,敲锣念咒镇魂,将尸体的意识彻底封存,直到落叶归根,钉入棺椁之中。 可万亩之林总有枯败之木,赶尸人中当然也有不少的败类,借由尸体意识尚存,有的坐地起价,胡言一气骗取钱财;更有的,运用尸体为自己牟利,图害了许多无故性命。 久而久之,原本替他人还愿归乡的秘法,竟然就此变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邪术。 那洛虚借由冥婚搜取灵魂,太清驱赶尸体行不法之事,都是些连死人也不放过的肮脏手段。 此时厂房中的尸体已经全部站了起来,不过全都是垂着脑袋,双眼无神的盯着地上。 太清口中鸣叫不停,却是向洛虚使了个眼色。 洛虚见状也捏起指法,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不多时,安言只觉得厂房中的空气逐渐变低,再看向胡非,更是一脸的严肃。 因为此时胡非分明可以看见,厂房中缓缓有十几道黑影漂浮不散,萦绕片刻,竟像是随着洛虚的牵引,进入到一具具尸体之中。 那些本来毫无生气的尸体一经灵魂的注入,立时间像是找到了方向,纷纷看向胡非与安言这边,虽然双眸之中依旧一片死气,但却拖着脚步缓缓向这边靠拢而来。 再次亲眼见到这暗黑邪术,胡非不禁怒从心起,当下飞起一脚,正中前面一具尸体的胸膛,谁知这一脚却像是踢中一块铁板,虽震得胡非足底发麻,那尸体只是晃了几晃,丝毫不受影响。 “真他妈邪门。”胡非怒骂一声,反手拉着安言跳开尸体的包围圈去。 还好这些尸体此时已有些尸僵,所以行动并不算快,打不动的话暂时躲避还是不成问题。 不过这自然也被太清与洛虚看在眼里,哪能任凭胡非就此逃了,当下二人口中语速加急,太清更是从身上掏出一对铜锣,连连敲击。 那些尸体被其驱动,再次以合围之势聚拢过来,不过更有层次套路,竟然像是某种阵法一般,将胡安二人的去路彻底堵死。 眼见无路可退,胡非只好硬着头皮,猛地窜入尸群,安言被他这个举动惊得低呼一声。 谁知呼声未消,胡非已矮身来到一具尸体后面,将全身力量运在一处,一拳直捣尸体后心。 这一拳结合了胡非所有气力,自问就算是山石在前,也定能被轰成粉末。 那尸体虽说已渐僵硬,但仍是血肉骨骼所组成,果然被一击贯穿,轰然倒在地上。 一击得手,胡非去势不停,一跃至半空,抬脚踢中另一具尸体面门。 那尸体五官立刻塌陷下去,头与肩膀拧成直角,缓缓晃了几下,也就此倒地。 这般前后腾挪之间,胡非击倒两具尸体,合围的阵势也便就此破除,当下他片刻不敢耽搁,抓起仍愣在当场的安言,纵身便要向厂房门口跃去。 谁知双足刚一发力,猛觉得脚下一绊,立刻站立不稳向后栽倒。 目光一撇之间,竟是刚刚被一脚踢断了脖子的那具尸体,此时在地上握紧胡非的脚踝。 而一具倒地的尸体此时也挥舞着双臂站了起来,胸前巨大的窟窿仍在丝丝流血。 惊惧之中,胡非反应也不禁慢了片刻,尚未站稳,耳旁风声又自穿来,慌忙间抬手去挡,与之对撞之下,只觉得左肩一阵剧痛,至少是脱臼的结果,身子也一个趔趄飞了出去。 双脚刚一着地,又有无数利爪从四面八方袭来,胡非急忙挥手而出,连躲带挡的挣开一道缝隙,然而不等稍作喘息,又是一道暗影直冲胸口。 仿佛是一记重锤击在胸口,一口鲜血立刻喷了出来,胡非也不知胸前肋骨断了几根,挣扎着想要起身再战,却再也不能。 见胡非没了再战之力,洛虚与太清二人也纷纷止主了动作。 洛虚狞笑道:“还以为你小子多大的本事,不也被我师兄弟拿下了。”他与太清二人联手驱用邪术对付胡非,如今不以为耻反倒有些沾沾自喜。 太清却是颇有痛惜,“这些尸体取之过度,应该就此废了。” 洛虚道:“师兄不必介怀,有了一枚奇人的魂魄,你我定然无恙。” 安言又一次听到洛虚提及奇人,尚且不明白所指何物,但今天怕是肯定出不去了。 对面得势的太清笑道:“小子,拿命来。” 胡非眼珠一转,似有无奈的叹道:“两位道长且慢,你们就不想知道混元正宗的修行秘术么?” 太清闻言大喜,急匆匆走到近前,“快快说来,切不可落下半句。” 胡非见对方上前,低声道:“别说没有,就算是有,又岂能给予你们害人。” 他这说话声音极低,太清完全听不清楚,只好再次上前几步,“小子你说的清楚一点。” “说的清楚一点?”胡非猛地拔高了语调,“我去你奶奶的腿的。” 话音未落,胡非竟然从地上一跃而起,飞起一脚直奔太清而去。 太清慌忙间唯有侧头躲避,却仍是正中肩膀,只听咔嚓一声,太清的肩头立刻塌陷下去,肩膀骨骼定是已经粉碎。 痛呼之中,太清连连向后爬去,同时高声喝道:“师弟,快弄死这个小子。” 洛虚见状也深知不能再给胡非留下喘息机会,急忙念咒不止,那些尸体又再次冲向胡安二人。 生死大祸迫在眉睫,胡非不禁暗叹一声,只叹连累了安言也要一起送死。 就在他正要闭目等死之际,忽然感到胸口微有一丝起伏,七彩光芒陡然炸裂开来,一道娇媚的身影随之出现在眼前。 方飘飘双手叉在腰间,秀眉微蹙,“谁他妈活的不耐烦了。” 第二十九章 出手就找方飘飘 胸衣纱裙从天而降,俏目含怒柳眉紧蹙,此时方飘飘全然另一番风情,却是一样的不可方物。 原本准备等死的胡非却立刻多了一份担忧,这几具行尸各个皮糙肉厚且力大无穷,完全是打不死的活死人,虽说方飘飘有着近百年的道行,但能否与之敌对,谁人也说不准。 方飘飘此时见他半躺在地上,分明受伤不轻,双眸更是直欲喷出火来,熊熊怒火将秋水般的目光也灼烧变色。 “被他们伤的?”方飘飘语气平和,只是冷冷看向太清二人。 胡非并未回答,只是摆手道:“姐姐你快别添乱了,那些行尸不好对付,何况你穿成这样,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 听他还有心情贫嘴,方飘飘眼底略微闪过一丝笑意,“放屁,别人也看不见我,只有你才能占我便宜。” 胡非心中苦笑,更是急道:“快回月里嫦娥里去。” 方飘飘冷哼一声,“看不见可不代表感受不到。”说话间她微微向前一步,霎时间整个厂房里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此刻胡非方才注意到,自从方飘飘出现的那时起,那些尸体竟然全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而太清与洛虚两人只觉得室内压力陡增,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念咒也是不能,唯有不住的哆嗦。 略略看向四周,方飘飘已是弄清楚了大概情况,轻声道:“不过是趋灵赶尸,也敢伤你,真是找死。” 胡非心下一松,知道方飘飘这个语气,定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果然,方飘飘莲步微移,双手平摊开来,“已是亡魂何苦还要受人指使,尽数散了吧。”话音未落,数道暗影纷纷从尸体中激射而出,环绕半空一阵,进而悉数落入方飘飘掌心,却见她柔荑盈盈一握,暗影便已尽皆消散,化在空中。 随之方飘飘十指连弹,在每一具尸体眉心处都牵出一条微光般的丝线,将这些所有丝线绕成一团小小光球,随手一扔,那光球竟是如流星飞过,正中太清道人胸口。 太清只觉胸口处陡然一痛,一口鲜血噗的喷射出来。 看到这一切的洛虚脸色大变,高声道:“师兄,我的法力也被破了。” 片刻过后,太清方含糊不清的叹道:“难道有半神在场?” 胡非叹道:“别猜了,凭你俩这点手段,真的不够看的。” 方飘飘仍旧怒气未消,正要继续上前,却听胡非又在旁道:“姐姐,算了吧。” “你什么意思。”听他劝阻,方飘飘疑惑的回过头来,“以为我杀不了这两个孽障?” “不不不。”胡非连忙否认,单看刚才她对付灵魂与赶尸的手段,他一点也不怀疑方飘飘有将人打到魂飞魄散的能力,但眼下他仍是劝阻道:“他二人虽然驱使逝者危害人间,但毕竟没有法律规定该如何判处,便再饶他们一次。” 太清与洛虚虽然不知道胡非在和谁讲话,但一听之下,均是喜上眉梢,作揖不止。 “不过,如果你们仍死性不改,在若被我知道,不论天涯海角,我一定亲手毙了你们。”胡非此时也几乎力竭,强撑着一股信念说道。 “小兄弟放心,我们再也不敢了。”洛虚连连点头,得了大赦一般,又向胡非深揖一礼,这才搀着太清,急忙退出了厂房。 方飘飘却仍是气不过,“你被人伤成这样,还要放了这俩个混账?” 胡非摇头苦笑道:“我没有生杀的权利,何况我还有急事,弄死这俩人实在太过麻烦。” 方飘飘翻了个白眼,正欲再说,却听胡非又轻声道:“姐姐,你快回来吧,我有些支撑不住了。”说着,向着不远处的安言招了招手。 事情已经了结,安言原也从呆立间回过神来,不过他知道虽然看上去胡非在自言自语,但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存在在与其聊天,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此时见到胡非招呼自己,他才急忙跑到胡非身边,上环住胡非。 胡非看到安言毫发无伤,心中也是颇感欣慰,指了指兜里的手机,断断续续的说道:“打给段平,报警。”勉强说完这句,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直到再次睁开眼来,那洁白的墙壁胡非已是有些熟悉,强烈的消毒水的味道再次冲进鼻端,使得胡非的头脑也清醒了些。 还没等说话,一脸怒气的段平已是凑上前来,胡非也只好报以灿然一笑。 “这是第二次了吧。”段平的教训声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怎么你小子走到哪都有事情发生,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 胡非无奈的撇了撇嘴,“段局长,这次不能怪我,我是被人绑架的。” 段平闻言也是沉默,似乎对事情的原委也了解一二。 “元家,绑了我和我一位朋友。” 话音未落,安言的声音自一旁传来,“胡非,你可算是醒了。” 早先胡非昏迷的时候安言与段平已经见过,此时见他过来段平也略微点头示意。 “我昏迷了多久啊?”胡非没有概念,只是担忧这次免不了又要惹姨妈担心了。 “三个小时。”段平在旁答道:“肩膀脱臼,肋骨断了两根,再加上严重的脱力,倒是死不了。” “当然是死不了的。”胡非轻笑着,但却因为牵动了胸前的伤势,又咧了咧嘴。 段平却是在旁皱紧了眉头,“你说这次是元泽绑架的你们?” “对。”胡非点头道:“厂房里那些人怎么处理了?” 段平无奈的说道:“死了的由家属认领,有几个没死的也都关起来了,但却是一问三不知。” 胡非懊恼的握紧了双拳,沉声道:“这么说真的拿元家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猜到势必引起胡非的不满,但段平仍是点了点头。 “早前抓进去的那个道人也跑了。”胡非语气有些急促。 “刚刚安言和我提起过。”段平用力的揉了揉脸,“按说你与洛虚结仇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元家又是怎么和那鬼道人混在一起的。” “邪门!”胡非一拳锤在床头,只能借由死物来发泄心中的恶气。 “你别想做什么蠢事。”段平担忧道,“你小子命再大也不能主动去找死。” 胡非正想争辩,却感到安言在旁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疑惑的与其四目相对,却听安言在旁道:“段局长,谢谢你出面按住了这件事,我会好好劝他。” 段平虽然与安言交流不多,但也能看出来这个青年人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当下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那个洛虚有点邪门,你知不知道他跑到哪去了?” 胡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知道,不过不必担心,要是他再有什么动作,我一定捏死那臭老道!” 段平见他如此决绝,倒也没有多劝,无奈的又坐了片刻,也就起身离去,留下胡非二人一时间不胜唏嘘。 二人出院之前,安言交给胡非一处地址,并叮嘱他第二天一定尽快来找他。 回到家中,母亲果然已经上班,胡非独自一人拿出月里嫦娥,郑重的放在桌上轻轻敲响。 许久过后,方飘飘的身影再次伴着华光显露出来,瞟向胡非的眼神有些惺忪与慵懒,神容也是一副似笑非笑。 直面方飘飘,胡非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半晌方才挤出一句,“谢谢。” 方飘飘瞥了瞥下唇,“没诚意。” 胡非被她噎的无语,嗫嚅一阵,终于轻声说道:“姐姐,谢谢你。” “这才乖嘛。”方飘飘展颜笑道:“别人欺负弟弟,姐姐替你出头,天经地义,以后还要出手就找我方飘飘。” 胡非脸色胀了个通红,也不知该不该接受方飘飘的美意。 看他这个神情,方飘飘忽又伤感起来,秀眉微蹙,幽怨的说道:“难道你嫌弃我是个已死之人,不愿意与我作伴?” 虽说只是以灵魂的方式存在,但方飘飘的神情变化之快,应对场合之恰当,就算是当世名媛也要自愧不如。 胡非自问绝非这绝色祸水的对手,只能咳了一声,问道:“姐,你这本事是怎么修来的,灵魂能量有这么大威力。” 方飘飘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为了救你,别人的事我才懒得管。庙宇之中我的所有香火供奉都能为我所用,三魂七魄你可不能小看,聚少成多,威力无穷。反之,浸淫此道的人驱使怨念当然也害人不浅。” 个中道理本是一种能量的正反两面,夙愿祷告能够成就方飘飘如今磅礴的能量,反推回去,执着于冤屈怨念的人自然也有控制能量的法门。 间胡非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方飘飘又道:“不过歪门邪道,经年累月势必会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邪术便是这般。” 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虽然同样是修习秘法的猎奇者,冷冽便是一身浩然正气,洛虚与太清二人则是从骨子里 “姐,你上次说你知道奇人,能不能和我说说说?” “可我也仅仅是听过而已。”方飘飘脸颊皱起一道柔美的纹路,像是在极力回想,“奇人的能力各有不同,并且会随着本体的不断修行而强化。” 这种理论胡非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的瞪大了眼睛,洗耳细听。 “一般来讲,能力具有一定的传承性,至亲之间拥有类似或者相同能力的较为常见,不过也会偶有特例。” 胡非点头道:“我是遗传我爸爸。” 方飘飘眨着眼睛,微笑道:“小弟,你织过毛衣么?” 胡非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问,诧异的摇了摇头。 “你的左眼仅仅是毛线的一端,当你顺着线头摸索下去,总有一天会见到一个无比巨大的线团,只有摸到线团的奇人才有通天的本事。” 宁静的夜色之下,一人一鬼谈到许久,方飘飘又露出了丝丝倦意,摆了摆手便回到月里嫦娥之中再度沉睡。 胡非也躺在床边,思忖着即将临近的大选之日,迷迷糊糊地渐渐睡去。 次日清晨,起床简单吃了些早饭,胡非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到了安言交给他的地址。 车子一路行驶到四季小区,胡非按照门牌号找去,房门却是敞开着。 屋子里,安言一如往常的翻阅着各项计划,仿佛对昨日的凶险根本不曾发生过。 “老张,资料都整理好了么?” 张守望从挎包里掏出一沓厚重的资料,“安总,所有资料都在这,不过我们哪还有时间管其他的事。” 见对方一脸的不解与担忧,安言宽慰道:“不用担心,填补亏空的期限我记得,接下来也有了个初步的打算。” 虽然画大饼并不能真的充饥,但既然安言这么说了,张守望自然也就不好再问。 正说话间,咚咚的敲门声传来,安言抬头见是胡非,不由笑着将其让了进来,“怎么样,伤势没问题了。” 胡非晃了晃肩膀,“不再动手就没问题。” 既然正主都已经到齐,安言也就将门锁上,示意大家各自坐下,又分别介绍道:“胡非,白可你见过的,这两位也是我的同事,张守望、赵子衿。” 胡非与之一一点头示意。 又听安言继续说道:“如今的情况胡非并不清楚,老张你来介绍一下。” 介于胡非本是个生人,张守望有些欲言又止,无奈是安言的吩咐,也只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在之前两个月里,我们把所有客户都翻一遍,所产生的利润刚刚填补上亏空的一半,h市目前的状况来看,市场几乎已经饱和,再想从中获利只有慢慢的找机会,可距离股东交代的期限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听了张守望的分析,胡非也逐渐了解个大概,距离朱贵提出的期限还有两天的时间,安言这边还有巨大的亏空需要填补,而自己两天后也要动身才加独裁者大选,所以胡非更不知道安言急着找自己过来是要做什么。 “那就没有什么快速盈利的法子么?” 安言却是打了个指响,“说到点子上了,想要快速、有效、合法的吸金,两天时间根本来不及,不过只要还没有结束,我就还没有放弃希望。” 其余四人一阵沉默,话虽如此,但眼看测试的日期已到,到底应该如何完成这一百多万的利润。 感受着压抑的气氛,赵子衿在旁轻声算了一下:“我们现在手上有一百九十万的纯利,股东要求填补三百八十万的亏空,还有一半的差距,也就是说我们还要谈成一笔五百七十万的订单。” 白可听得连连摇头,“五百万的订单,以h市现在的市场,除非出现奇迹。” “虽然荣鼎一直做的是金融行业,但现在仅仅依靠订单的我们是活不下去的。”安言的目光落在胡非身上,“所以我才想把主意打到其他行业头上,比如--物流。” 胡非一愣,脑海中闪过个荒诞的念头,安言这人的确是个天生的商贾,若是别的方面吃亏,怕是要在钱上找回点弥补。 第三十章 虎口拔牙(一) 看着胡非若有所思的样子,安言眼神一亮,微笑着将手上的资料摊开,招呼着几人凑上前去。 资料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偶尔夹杂着几张照片清晰的将路线分别标注出来,路线横跨几个省之间,不过汇聚在中心的源头却有着几个大字--h市元家。 胡非早先就听李心圣说起过,元家掌握着h市一半的运输路线,被他们欺压的商家更是不咋少数,将资料看过一遍,适才的念头也逐渐清晰,“你想动元家的生意?” “得罪我们兄弟的人总不能让他好过,怎么样?敢不敢?”安言笑着看向胡非。 胡非笑道:“有什么不敢,要不是没有证据,我早就打上门了,你说怎么玩吧。”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是一愣,都是在h市混迹多年,对于身为物流道上龙头的元家自然也都多少了解一些。 白可低声劝道:“安言,你可要想好了,得罪了元家,很有可能把荣鼎一起拖下水。” 安言笑着摇了摇头,“火柴没头光棍一根,我怕什么!几个月前,我连被拖下水的资格都没有,大不了一切归零,这次无论成败,结果都由我一人承担,不会有人找到你们头上。” 胡非却拍着胸脯叫道:“那可不行,出了事咱们一起扛着,那些人渣想要动我也没那么容易。” 见胡非一个外人都这样信心十足,荣鼎几人也不好再劝,当下齐声表态:“安总,我们信得过你的,大不了从头开始。” “谢谢你们的信任。”安言露出一抹笑意,“大家齐心协力,争取一举扭转荣鼎的颓势,也来个枯木逢春、铁树开花、老来得子、寡妇再嫁。” 听他越说越没谱,白可赶忙打断了他的话头,“元家在h市的物流行业早就成型,无论人脉还是经验都不是我们能比的,想要动手恐怕没这么简单。” 安言笑道:“其实我野心不大,不过是想分一杯羹而已。”说着,他指了指资料上的一条路线,“这条线的源头是s市一家公司所开发的贵金属,投放到这里进行加工成工艺品,再进行贩卖。元家垄断了三个省的运输渠道,利润相当可观。” 张守望一听,不住的摇头道:“安总,s市给元家的代理已经成型,我们不可能抢的过来。” 安言眨了眨眼,神秘的说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条线么?” 白可几人均是不解的看向安言。 “因为这条线路根本不赚钱。”安言自问自答,“长期合作的垄断现象,不可能没有利润跟着,那么钱都去哪了?当然是到了元家手里。” 胡非听得有些迷糊,“什么意思?不赚钱的买卖元家为什么要做。” “傻小子。”安言笑着拍了拍胡非的肩膀,“隐藏的利润才是真正的肥缺。”说着,他又从资料里拿出一份档案,打开来念道:“开发贵金属的运输用s市五洲集团每年都会投入一笔不菲的费用,而加工厂同时也负担百分之三十,两笔投入加在一起,几乎达到了市面运输费用的十倍,但元家的账目上的数字一直十分尴尬,每每收支平衡之后,就再也没有利润跟上。” “偷税!”赵子衿惊呼一声,“所有的投入都被元家抹去了。” “不只是这样。”安言的手指敲打着桌面,“一个并不能赚钱的运输商却能长时间独霸代理,其中联络的人员恐怕是没少吃回扣。” 胡非眉头一皱,骂道:“处处都有猫腻,真不要脸。” 张守望在旁思忖道:“安总,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听到的,靠谱么?” 安言无奈的竖起两根手指,“这点信息,花了我十二万。” 这话一出,场中一阵沉寂,不过既然钱已经花出去了,那总要看到回报才行,赵子衿轻声问道:“那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安言笑了笑,将众人聚拢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半响过后,白可睁大了眼睛,秀口微张,“安言,真不知道你是天才还是白痴。” “既然现在h市的市场没办法打开局面,那拼了一搏之力,鬼知道会不会有一线生机。”当下安言起身拍了拍手,高声说道:“我们马上飞去s市,胡非这里就交给你了。” 胡非搓着手笑道:“放心吧,只要赶在两天之内解决,我保证完成任务,等出了这口恶气,我们再好好喝上一次。” 决议已定,话不多说,安言四人争分夺秒的登上去往s市的飞机。 五个小时之后,四人落地,迎接他们的,便是s市无尽的繁华。 与h市不同,s市一早的定位就是全国性经济中心和国际化城市,在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纵观世界形势,s市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基于此,很多国际金融公司都能在s市找到踪影,比之当年华尔街的盛况,恐怕也不遑多让。 一路来到了s市的中心商业区,寸土寸金的奢华还真是给予了安言一点小震撼。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迈进全国的金融圈子,但没有梦想的少年和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纸醉金迷并不是没个人都向往的生活,但安言心里对穷苦的排斥却是真实存在。 “热死个人了。”张守望苦着脸,伸手遮住额头,“安总,连面都没照过,你打算怎么去和人家谈合作?” 安言摆了摆手,“在这散了吧,我自己进去。你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记得我嘱咐的事情。”说完,快步走开。 剩下白可三人面面相觑,随后也以此离开。 来到一栋高档写字楼前,安言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建筑,心中对五洲集团的财力再次有了一番重新的估量。 写字楼内部的设施一样的奢华鎏金,装饰朴素中带有非常的贵气,可见这种财团性质的上市公司想要给客户一种低调踏实却又有赚头的第一印象。 一个客户经理模样的人便招呼了上来,“您好,请问有预约么?” 安言却是大咧咧的一摊手,“没有,我来找五洲集团的负责人,想与之谈谈合作。” 那经理被他说得一愣,但能胜任这种职位的人眼光自然毒辣,安言看上去年少气盛,不过那一身贵气的杰尼亚定制西装可是货真价实,这种打扮使得他一时弄不清楚安言的身价究竟如何。 略一沉吟,经理笑着伸手一让,“既然没有预约,先请随我来吧。”说着,带着安言来到前台,问道:“betsy,吴总今天还有时间么?” 说话间,安言却见到经理的眼神有意无意的一闪,那前台像是会意一般,假意翻看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吴总今天的行程已经满了。” 经理闻言笑着看向安言,“不好意思,要不您留下个联系方式,或者等明天再来?” 这些无非是种惯用的手段,不知道对方底牌的情况下,先不能把话说死,暂时向后推脱一番。 要是安言就此答应,那大约能猜到对方的级别。 要是安言真的表现的十分硬气,则顺势上报给老总知道,这样也不会得罪人。 可安言之所以直闯大门,为的就是不走寻常路。 一步步的预约、见面、谈判,别说他现在等不了,就算是能等,对方势必也不会重视他这个毛头小子。 只见安言一摆手,十分严肃的说道:“这可不行,耽误一天,造成的损失谁来负责。”说着,他又转对前台的那位美女,“betsy,你们吴总现在在哪?” 那美女被他问的一愣,几乎本能的说道:“吴总马上要去参加一场典礼。” 说话间,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个精瘦干练的中年人从中走了出来。 那中年人与资料上提供的照片一模一样,而且从随行人等的表现上也能猜到个大概,这人一定就是五洲集团的执行总裁--吴木全。 安言当下大步走上前去,直挺挺的拦在中年人身前,微笑着招呼道:“吴总。” 吴木全有些错愕的看向一旁的经理。 经理忙躬身上前,“吴总,这位是...”说到这却卡住了,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安言究竟是什么来头。 安言却笑着伸出了手,说道:“h市荣鼎金融ceo,安言。” 吴木全并没有和安言握手,只是是眉头一挑,疑惑道:“荣鼎金融?” “没听过不要紧,我这次来是想和吴总谈一谈有关贵金属在h市附近运输的问题。”安言开门见山的就将来意说明。 吴木全一听却是摇头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说完,起身要走。 安言却抢上一步再次拦在他身前,“吴总,我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保证你绝不会后悔。” 吴总略有不耐烦的挥手制止了想要上前的保镖,看了眼手表低声道:“我要去参加一场颁奖典礼,你喜欢的话就在后面跟着吧。” 怕的就是没有说话的机会,安言一听立时喜上眉梢,但忽又一副为难的表情,“吴总,我刚下飞机,没有租车。” 吴木全无奈的笑笑,扔下一句:“上我的车。”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霓虹争先亮起的时候,颁奖礼也逐渐进入尾声,安言保持着固定的姿势,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上,安静的坐在吴木全身后。 台上主持人的声音清脆高昂,终于来到了今晚的压轴项目,年度最佳设计奖。 故作悬念的控制了一番节奏,奖项终于揭晓,远销海内外的贵金属工艺品成功夺魁,最佳设计花落五洲集团。 这也就是吴木全今天到这的主要目的,掌声雷动之中,五洲集团的设计团队上台领奖,吴木全却是站起身来,整理好西装,漫步走了出去。 安言也急忙跟在后面,出了展厅,吴木全转过身来,抽出一支细杆雪茄点上,随手扔给安言一支。 淡蓝色的烟雾升腾消散,尼古丁刺着感官都更加敏锐。 安言意有所指的问道:“获奖的就是那运往h市周边的工艺品吧。” 吴木全点了点头,目光随着街灯远远递了出去。 “赚钱么?”安言也像闲聊一样的问道。 “当然。” “可这种紧俏的工艺运输成本有些太高了点,其中有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呢?五洲集团继续对其放任不管,就不怕有朝一日项目流产么?” 烟雾后,吴木全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许久,却是露出一丝笑容,“金属加工地需建立在市区二十公里之外,所以只有北方的几个省市才有,你冒冒失失的跑来,不会是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这些功课安言早已烂熟于胸,“不过路途遥远并不是增加成本的根本原因。” 吴木全用力吐出口烟,徐徐说道:“我没记错的话,负责运输的应该是h市元家。” 安言点头,正要细说。却听吴木全又道:“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跑来找我的人么?” 安言一愣,看起来元家在运输过程中的猫腻吴木全心中已有所了解,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一个新兴的项目不只需要创新的手段进行推广,更重要的是维护各层关系。”吴木全悠悠叹了一声,“五洲集团是不会放弃贵金属工艺的,运输工程中的那些开销与这项目所产生的利润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这样的态度的确出乎了安言最初的意料,但转念一想,事情也许未必像吴木全说的那般轻松,于是他也换上一副笑容,“吴总您要是真的不在意,今天也就不会带我来这,多费唇舌了吧。” 吴木全笑意逐渐加深,目光也直视过来。 “如鲠在喉的滋味没人觉得舒服,如今我就是这个能为吴总拔刺的人。” “你也从h市过来,元家的势力你比我更了解。”吴木全此时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也有了几分好感,所以委婉的劝道:“你这翻动作并不是拔刺而是拔牙,是从虎口里拔牙。” 安言自是知道吴木全本是好意,笑了笑说道:“如果只看结果,那么世上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计划都会夭折,既然决定做了,我会有承担后果的准备。” 吴木全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却听安言又在旁低声道:“不过,我需要吴总配合我演一出戏。” “哦?”吴木全轻咦一声,听安言讲了片刻,点头应道:“今天下午两点,来公司找我。” 安言微笑着道了声谢,随即轻快的转身消失在人海之中。 第三十一章 虎口拔牙(二) 回到宾馆房间里,时间已过半日,紧锣密鼓的筹备工作必不可少,反复确认了资料中没有任何疏漏,安言这才挨个屋子拨通了电话。 几分钟后,白可几人纷纷聚集在安言的房间。 “辛苦大家了。”安言堆起笑脸,“各自汇报一下成果。” 早在安言跟着吴木全参加颁奖礼的时候,白可几人也在分别处理着其他的事情。 分工不同,赵子衿先伸手道:“我先说吧,我带着假的学校证明,去到了他们的财务部门假冒实习生,偷偷翻到一些不算什么机密的资料。关于贵金属工艺品的项目,的确是属于五洲集团独立开发,项目成立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目前h市元家是全权的运输代理,元家代表每个季度都会来五洲总部调配款项,而且运输款已经在股东内部引起了一定的注意。”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运输款没必要亲自跑过来交接的。”安言点了点头,又看向白可,“白可你呢?” 听到安言问及自己,白可浅浅的一笑,回答道:“我被五洲的财政总监约出去吃饭,所以才刚回来。大体情况和小赵了解的差不多,这两年来,五洲一共在贵金属工艺的运输上投入了将近四千万,但对于工艺品火爆的销售市场来说,四千万的确不算什么。而最早制定这个项目的人,正是那位吴木全,所以他对于这个项目的评估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安言无声的抿了下嘴角,“老张,人都找好了么?” 张守望点了点头,“我联系了几个在s市的朋友,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和胡非那边联系。” 安言摸着下巴,感受着细密胡茬带来的坚硬,胡茬的硬度使得安言的头脑更加清晰,完成了他在s市的任务之后,剩下的就要全部交给胡非去办了。“吴木全约我下午去五洲谈判,成败在此一举。” 当日下午两点,安言准时出现在五洲集团,跟着秘书来到会议室,吴木全也一早就在此等候,见安言进来,略一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屋子里除了吴木全之外,还有着几个集团的高层,不过这些人都是一脸的迷惑,不明白为什么会召开这项紧急会议。 安言也不怯场,拿出u盘,播放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演示文稿,有条不紊的开始讲述起来。 那是一份关于贵金属工艺投入与收支的演示文稿,从采购原材到深度加工,从市场推广到对买家的宣传,前后说了半个小时,其中各种表格与数据纷飞,对贵金属工艺的项目竟然有着全方位的认知与独到的见解。 直等到安言结束,吴木全才轻咳了一声,悠悠说道:“看来安总对贵金属工艺这个项目的确有所关注,要点十足。”一般商家采用这样的开场白,说明下面一定还有转折。果然,又听他继续说道:“但是,你所提及的这些,我们公司内部也都了解,并且两年前都已经做好了规划,现在再说一遍也没什么新意。” 安言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笑着回答道:“因为这份报表是给外人看的,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五洲内部还有着另一份截然不同的预算报表。”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均是一愣,纷纷交头接耳,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什么门路。 吴木全有些不悦的说道:“这种事要讲证据的,安总你如果肆意诽谤我们的工作人员,就别怪我逐客了。” 安言摇晃着手里的u盘,不疾不徐的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内部预算的报表我早已经掌握了,但我要求吴总你召开股东大会时才能播放出来。” 吴木全闻言冷笑一声,“安总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单凭你一面之词,股东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 安言恰好适时的表现出一副热血青年的样子,高声说道:“吴总,我年轻,有干劲,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可以证明给你看。” 吴木全不耐烦的挥手道:“把高涨的热情收一收,我还有事,几天就谈到这里吧。”说完,示意秘书送客。 安言仍想争辩,但却被两个保安夹着越拖越远,只能在远处仰着头叫道:“吴总,我有证据,明天还会来找你的。” 吴木全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低垂,无声的喝了口茶水。 直到安言走得远了,吴木全才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低喝道:“都愣着干嘛,干活去吧。” 场中的人这才纷纷起身,各自散了开去。 五洲集团的大厅之中,安言虽在拼命挣扎,带还是没能扭过两个铁塔一样的保安,最终被人扔了出去。 在门前破口大骂了好一阵子,安言这才整理好略有凌乱的衣衫,愤愤的回头走去。 并没有叫车的安言走不多远,忽的转身走进一条小巷,钻进了巷口处停着的一辆银灰色面包车。 “怎么样。”安言刚一进来,便急匆匆的问道。 “还没有发现动静。”张守望仅仅的盯着车子里的屏幕,低头答道。 “不应该啊。”安言皱眉说道:“我亲眼见到散会的那些人出来才离开的,几乎都快骂没辞了。” 白可在一旁笑着递过一瓶水,安言接过刚要去喝,却忽的盯紧了电脑屏幕,“这个人,就是他。” 白可和赵子衿也凑上前去,屏幕上果然有一道人影,像是无意般走到适才安言的位置,假装蹲下去系鞋带,起身时,却已经攥紧了手心。 “这个人,不就是五洲的财务总监么。”刚刚还和对方吃过饭,白可当然记得他的模样。 张守望一听,立刻翻找着档案,不多时递给安言一份厚厚的文件,“安总,这人名叫李权,在s市也算小有名气,其个人名下资产有三栋别墅、十余辆豪车,贵金属工艺这个项目所有资金都要经过他手再进行调配。” “应该就是这个人没错了。”安言略有放松的揉着脸颊,“果然漏洞自己找上门了。” 白可却仍是满脸担忧之色,“你那u盘不会被人破解了吧,那里面可是什么都没有,一旦被人看见就全都露陷了。” 安言笑着看向赵子衿,“小赵为我设计了八位三级保护密码,没那么容易被人破解。” 赵子衿点了点头,“最少也要十几个小时才能解开,安总说这段时间足够了。” 关于登门被驱逐种种,其实是安言和吴木全导演的一出戏,在与贵金属工艺这个项目相关人员的面前,表达出自己手握关键性证据,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而在五洲门前故意叫骂的一阵,则是给开会的人员提供一个来到大堂的时间。 当看到会议室里有人出现之后,安言又假借整理衣服的动作,悄然将u盘掉落出来,果然,不过十几分钟,那个心中有鬼的财务总监彻底上钩。 将所有资料系统归纳妥当,立刻马不停蹄的给胡非传了过去,几人也就此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张守望下车抽烟,赵子衿轻轻的咬着手指,白可一会翻翻资料,一会看看屏幕,就是不肯安稳的坐下。 安言看着几个人毛躁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也不能把控整个计划,不过事到如今,一搏之心还是有的。 而且说来也怪,对于胡非,安言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二人的脾气秉性似乎能很好的互补的起来,所以此时的等待,安言反倒没有那么紧张与不安。 而此时此刻,远在h市的胡非,正在快餐店里狼吞虎咽,堆积如山的饰食物后面坐着的那人,居然是多日没有打交道的李心圣。 李心圣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胡非的胃口可以这么好,米饭就着面条一起吃也不怕噎着么。 “你怎么不吃啊。”胡非的嘴已被塞满,只能含糊的问道。 李心圣挤出一个比苦瓜还苦的表情,“非哥,我不饿。” “靠。”胡非骂了一句,咽下一大口食物,“平时那股嚣张哪去了,多大点事啊,怕个毛。” 李心圣急道:“非哥,那可是元家啊,很要是逼急了,会出人命的。” 胡非一拍桌子,怒道:“咱们有凭有据,依法办事,谁逼的了?邪不胜正听过没?”正说话间,桌上的手机忽的响了起来,胡非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就来了。” 在h市留守的胡非当然也在一步步推进着计划,由于能够信任的人不多,不得已才把主意打到了李心圣头上。 从安言离开时起,胡非便带着李心圣挨家挨户的走访,那些都是曾与元家争夺运输路线的商家,不过碍于元家的种种手段,最终败下阵来。 其中有的人完全被元家的势力吓破了胆,一听说胡非的来意,立刻关门不见,任凭怎么劝说也是没用。 当然其中更有些人一直在憋着口气,元家的肮脏手段虽然可怖,但却更是可恨可耻,这些人被逼无奈不得不改行另谋营生,但同时也都有着卷土重来的想法,如今听说胡非带头重新争夺路线,纷纷积极响应。 振臂一呼之下,真的有十几户小型物流的老板加入到了运输队伍中来,如此下来,人手方面必是足够了。 李心圣原本是不知道胡非有着怎么样的打算,只是被叫出来跟着办事倒也十分乐意,但走访了几家之后,就彻底听明白了胡非的计划,万想不到胡非竟然是想将元家的生意割裂出一块据为己有! 这可的的确确吓坏了李心圣,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他恨不得把嘴皮子磨碎一般不断的劝说着胡非。 而胡非的耳朵也差点被磨出了一层老茧,要不是这小子尽心尽力的帮忙,他真恨不得一脚踢飞了对方来换取片刻的安宁。 得到了安言传过来的消息,胡非也便起身结账,随后抓起李心圣的肩膀,二人一起出了快餐店门口。 “商业罪案归什么部门管啊?”站在接口,胡非方才茫然的问道:“你认不认识这方面的人?” 事到临头才想起琢磨套路,李心圣不禁有些头大的回道:“非哥,你还用的着问我么?” 胡非瞪眼道:“你这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道啊。h市检查委员会会长兼反贪贿赂局局长名叫许向华。”李心圣翻了个白眼,等着看胡非的反应。 “许向华。”胡非喃喃的说着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片刻后猛地跳了起来,“许向华!许晴她爸?” “貌似许晴只有这一个爸爸。”李心圣戏谑的看着胡非,等着看他和未来丈人打交道时的样子。 “不行不行。”胡非急忙摆手,“我不能去找他。”早前因为月里嫦娥的事情,胡非曾经和许氏夫妇闹得十分尴尬,如今要他怎么能厚着脸皮再去求人帮忙。 李心圣摊了摊手,“那就只能去拜托嫂子了,这事如果由她出面一定十拿九稳。” “不行不行。”胡非又是拒绝道:“如果元家以后追查起来,许晴可能会有危险的。” “靠!”李心圣骂了一句,“重色轻友啊,你怎么不担心我会有危险呢。” 胡非挠着头豪气的一笑,“我会保护你的。” 玩笑归玩笑,事情当然还要继续,最后二人决定由李心圣去检察院报案,随时等待胡非的信号。 当下二人就此分开,胡非回到家中,换上安言送给自己的高仿定制西装,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元家运输公司的总部。 三节洋楼,双开正门,立柱耸立间颇有几分巍峨的气势,金灿灿的匾额之上,四个红色楷书大字--归元物流。 第三十二章 虎口拔牙(三) 确认了地点没错,胡非迈步走了进去,刚进门,一个安保人员就迎了过来,“你找谁?”晓是见胡非年纪太轻,所以对方的口气比较强硬。 胡非报以礼貌的一笑,介绍道:“你好,我是s市五洲集团的职员。”说着,递过去一张早已印好的名片,“这次我代表五洲集团来商讨关于贵金属工艺的运输问题,请您帮我通知一下该项目的负责人。” 保安疑惑的看了看胡非,又低头确认了一下名片上的字样,这才应道:“那你等一会,我去通知一下。” “哎,这位大哥。”胡非却又叫住了对方,“记得提一句,我这次是受李权先生的特别指派而来。” 保安呆了片刻,自然是弄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转身上楼去了。 等了一刻钟左右,保安又急匆匆的跑了下里,这次却是一脸的笑意,“您好,我们经理请您上去。” “好的。”胡非故作淡定的挺了挺腰板,迈着四方步随之走了上去。 来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门口的牌子上写着经理室三个大字。 胡非推门进去,见到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端坐在老板椅后面,微笑着对他点头。 胡非也点了点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发一言。 中年人略有疑惑的陪着他沉默了片刻,这才伸过手来,自我介绍道:“你好,归元物流经理--元德凯。” 胡非却并没有与之握手,仍是一脸淡定的看向对方,同时在桌下的手机上悄悄打下一行小字:元德凯,金丝眼镜。发给了安言。 ------------------------------------------------ s市,赵子衿正在快速的翻阅着资料上的信息,“没错,就是这个人。” 安言拿过资料粗略看了一眼,这个名叫元德凯的,正是五洲贵金属工艺品运输的负责人,作为代表,曾先后几次来到过s市会见李权。 “胡非已经行动了。”安言快速的给胡非回复了一条信息,“老张,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安总。”张守望站起身来,核对了一下时间,夹起公文包起身出了面包车,直奔五洲集团总部而去。 ------------------------------------------------ 前后不过几秒钟,回复的信息传了过来:核实,没错。 “小兄弟很忙啊。”元德凯有些不悦,冒失上门的胡非一见面却只顾低头看手机,实在无礼,只是在没搞清对方来意之前也不能冒然发作。 得到了安言的确认,胡非这才搓着手,略有无奈的说道:“元先生,五洲那边出事了啊。” 元德凯脸色一变,但随即又恢复如常,笑着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胡非早已打好草稿,语带不悦的说道:“元先生不用这么警惕,我这次是听从李总监的指使偷偷过来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元德凯表情仍是如常,只是假装闲步一般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带上,随后靠在门边,笑道:“李总监可还好么?” 胡非摇了摇头,十分遗憾的叹道:“有人找到五洲头上去了,而且还掌握着关键性证据。” 几个字一出,却如炸雷般震响,元德凯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沉声道:“什么证据,小兄弟的话我还是不明白。”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却是李心圣发来的消息:人已在楼下,随时可以上去。 胡非怅然叹息了一声,信步起身推开了窗,探头向外望去。 楼下的李心圣一直紧盯着上面的情况,忽见胡非的影子在窗口一闪,立刻回身招呼道:“大家上去吧。” 看着一队检察人员随之整齐的进入了大楼,胡非这才回过头来,“元先生,恐怕这里也有人查过来了。” 元德凯还没明白胡非什么意思,却见办公室的大门忽的被人撞开,正是那带路保安,只听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元总,检察院的人来了。” “来就来,慌个屁。”元德凯怒骂一句,转身看向胡非的目光中,疑惑之色明显缓解了一些。 “我只是来报信的。”胡非摊了摊手,“现在元先生还不信我?” 元德凯打了个哈哈,起身招呼道:“让这些人查去吧,谁也查不出半点纰漏。”说着,上前拍了拍胡非的肩膀,“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胡非自然是不会推拒,当下微笑着起身跟上。 一路直到顶楼,元德凯自顾打开一间房间,里面满满的都是卷柜,上面落满灰尘,应该是很久也没人来过。 来到左手边第五个卷柜门前,元德凯拉开柜门,里面竟然仍是一扇上锁的大门,打开门锁,后方隐藏的房间才暴露出来。 竟然在公司内部安装了一间密室,胡非甚至有些佩服这黑暗的手段,隐藏好自己的惊讶,跟着走进密室之中,低声道:“元先生果然谨慎。” “所以李总监才会选择与我合作。”元德凯笑着坐下,“说说吧,五洲那边是什么人在搞鬼。” 胡非松了松袖口,借此看了一眼时间,时候未到,当下继续拖延道:“并不知道,我只是个传话的人,要不是李总监在s市被盯得太紧,本来是应该由他亲自过来。” 元德凯挥了挥手,眼神猛地一沉,“这倒无妨,不过我却不能理解,证据是从哪泄露出去的。” 胡非脑中念头急转,立刻回视过去,“这也是李总监的疑问,证据和您有没有关系。” 二人就此沉默,良久,元德凯的视线方才缓和了一些,沉声道:“我来给李权打个电话。” 胡非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终于到了约定的时刻,当下急忙说道:“元先生稍安,这时候李总不会贸然接听您的电话的,不如这样,用我的手机。” 说着,胡非抬手拨出去一个号码,佯装着点了点头,随后讲递给元德凯。 见到一个陌生号码,元德凯也并未起疑,就这样接过了电话,只不过他却是怎么也不会猜到,胡非拨通的,根本就是安言的号码。 ------------------------------------------------ s市,五洲集团,张守望盯着眼前的杯子一言不发。 对面的李权极其烦躁敲打着桌面,反复打量着这位冒然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 “李总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张守望按照安言教给他的套路,逐渐试探的说道:“不过h市检察院已经盯上了元家,经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李权却仍是嘴硬,“检察院要查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 “h市那边我们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不过请李总监仔细想一想,你手上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证据。”张守望悄然加了一把火候。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忽然传来,张守望看了一眼号码,笑道:“李总监不信我没关系,直接与经理谈吧。”说着,将电话递了过来。 李权疑惑的结果电话,却听那头真的传来了元德凯的声音,“李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这边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却被对方先质问了一通,李权当下不爽的答道:“我还想问元经理你呢,为什么会有人带着证据找到五洲这来。” “证据?什么证据。”元德凯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却十分的肯定,“不可能是我这里出现的问题。” “元经理的意思是我走漏了风声?对方口口声声说有着清晰的影像资料,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李权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几乎吼了起来。 “影像资料?”元德凯的声音再次变得扭曲,“我会查清楚的,距离上次我们在咖啡店的交易已经过去半年,怎么才有人找上门?” 李权闷哼一声,“等你查清,大家只能等死了,万幸对方的u盘现在在我手上,只是我还没有破解。” 听说李权拿到了对方的证据,元德凯在电话那头却是笑了起来,“李总监不用担心,对方是什么来头,只要能找的到人,我一定有办法摆平。” “是h市的一家金融公司,法人叫...喂!喂。”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却忽的被人挂断,李权急着问道:“怎么回事。” 张守望一摊手,“可能是那边除了点意外,没关系,我这就回去通知通知经理。” 李权点了点头,“告诉元德凯动作快一点,不然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张守望连连称是,“李总监稍安,尽量少些动作,以免打草惊蛇。”说完便转身离去。 快步走回面包车上,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却见安言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地图,半响过后,在地图上标注下几个红圈。 “以五洲集团为中心,附近的咖啡店大约不到十家,我们分头行动,一有消息立刻集合。” 白可等人答应下来,纷纷下车分头而去。 安言也推开车门,伸了个懒腰,喃喃道:“老天保佑,应该是成了。” 一步一算,步步紧逼,整个计划也终于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 从最初安言几人抵达s市开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到元家行贿受贿的直接证据。 唯有吴木全对于这其中的勾当早就知道这点,委实出乎了安言的预料,不过既然挑明了态度,事情倒也开门见山。 相互配合着在五洲集团演了出戏,就是希望将五洲内部的受贿人员揪出来,可叹李权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果真中了u盘的圈套。 有了李权的身份作为依仗,胡非也在h市有所动作,去到元家物流假意报信,同时让李心圣带着检察院的人员随时突袭,都是要博取元德凯的信任,而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胡非拨打的那通电话。 电话这边打给的人当然不是李权,而是在面包车里的安言,接到电话的同时,安言立刻联系张守望,这样就造成了李权与元德凯直接对话的假象。 而在两个免提电话旁边的安言,当然能够将对话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所以才有了寻找咖啡屋的关键性线索。 整个计划,需要所有人的配合丝毫不乱,对时间的把控更是精准到了分秒之间,当然能够顺利得到线索,其中的运气成分必不可少,所以在那天安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白可才会质疑他究竟是天才或白痴。 随着电话的挂断,元德凯再次警惕的看向胡非,胡非心知此时在对方地盘,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慌乱。 于是胡非挤出个微笑,低声说道:“可能是那边有了什么突发状况,元先生别急,我回去之后立刻将对方的信息整理发送过来。” “只怕等到那时已经来不及了吧。”元德凯眉头紧锁,“李总监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胡非现在只想快点脱身,当下胡诌一气,“是这样的,s市检控方已经将李总监监听了起来,只有我能与他秘密联系。” 思度许久,元德凯终于叹了口气,左右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先按照胡非所说的去办。 出了归元物流的大厦,胡非只觉得后背上升起了一拍细密的汗珠,刚一转身,正见到李心圣躲在墙角偷偷向这边招手。 来到近前,李心圣将胡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换上一点轻松的表情。 “不至于吧。”胡非见他如此紧张,到感觉有些好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李心圣苦着脸道:“非哥,你能走出来真的是运气好,我可就倒霉了,检察院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查到,现在有可能警告我虚假报案呢。” 胡非笑着摇了摇手指,“放心,只要我们掌握了证据,马上就去检察院撤销你的警告。” 李心圣一脸的不信,“找证据哪有那么容易啊。” 目光飘向天边的夕阳,胡非的笑容里透过些许玩味,“那个人的计划,没问题的。” 第三十三章 虎口拔牙(四) s市,距离几人四散开去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街灯下,安言的身影被无限的拉长,有些兴奋的接起了电话,“我的白可姐姐,希望你那有好消息。” 白可的声音俏皮的传了过来,“你猜对了,我们按照你的吩咐,把写字楼方圆几公里的咖啡厅挨家问了个遍,终于有一家咖啡厅的老板记得元德凯的照片,印象中和李权叫了两杯咖啡,只是谈上几句,就匆匆离开了,要不是俩人都开着豪车,那老板绝对没有印象。” 听到这话,安言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重重的说道:“干的不错,调查的信息也差不多明显了。” 白可也娇笑起来,她今天跑遍了半个s市,终于找到了那间咖啡厅,谎称自己在几个月前来到s市,丢了十分重要的证件,想要咖啡厅老板调出那段时间的监控让她瞧瞧。 按理说这种情况换谁也不会答应,但耐不住白可这么一位大美女的温声软语,咖啡厅老板终于妥协,把前后两个月的监控录像丢给了她,让她自己寻找。 几个月前的监控录像,如今都被封存起来,要从多达几百份文件里准确找到证据,无疑是大海捞针。 就算是又大约半年前的时间线作为佐证,从后向前看也着实够白可忙乎一阵。 当下白可不敢马虎大意,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每一帧细节都不肯放过。 直到刚才,终于在六个月前的监控里,发现了元德凯与李权的身影:二人有意无意的闲聊一阵,直聊到分别前夕,元德凯方从箱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包裹,推到李权面前。 白可见状赶忙把监控视频录制了下来,传给了安言。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安言一拍脑门,感叹白可运气的同时,也恍悟过来,暗中的利益交易一定会采用现金,用以抹去财政记录的情况。 有了这份至关重要的证据,安言马不停蹄的赶回到五洲总部,吴木全其实也一直在等着他,见到他安言如约而来,欣慰的一笑,转头通知秘书紧急召开股东大会。 一会功夫,五洲集团的许多股东连同吴木全、财务总监李权等高管纷纷聚集在会议室之中。 等人到齐,吴总凝目沉声道:“诸位,这么晚了叫大家过来是有一项重要的决议要通知下来,安言,希望你好好把握。” 长桌的正前方,安言笑眯眯的等着议论声消散,才徐徐打开u盘。 可还没等他开口,李权便不耐的打断道:“安总,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么,这份资料下午已经播放过了。” 安言笑着点了点头,“李总监别急,我是想让您温故而知新。” 说着,安言来到李权的面前,微笑着道:“关于贵金属工艺运输的费用,想必李总监最清楚不过。” 李权表情一滞,但碍于许多股东都在场,只得点了点头。 “很好。”安言的笑意更深,指着投影上的资料讲道:“这也称不上商业机密,贵金属工艺这个项目的各项收入支出都是严格计算的,但这其中唯独运往加工厂的费用十分模糊。” 李权这时插嘴道:“我们投放多少资金,是五洲内部决定对,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安言笑着摆了摆手,“我虽然是个外人,但这个数字大约也能估算个大概,五洲为了确保运输妥善进行,前后出资大约有四千万左右。” 李权此时已是冒出一拍汗珠,喘着粗气看向安言。 安言哪还能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道:“贵金属工艺品远销内外,盈利十分可观,所以才让人忽视了运输费用为什么会如此昂贵。” 这时一个股东在旁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这是不是说明了运输代理有什么问题?”安言将手抵在桌子上,环视一周,众生反应尽收眼底,“这其中是否有着不为人知的猫腻。” 李权此时终于按耐不住,怒喝一声,“小子,你没凭没据的,少在这胡说。” 安言微微一笑,“诸位别急,继续看下去。” 随着投影上资料的缓缓播放,一段视频文件忽的出现在幕布上。 幽静的咖啡厅里,昏暗醉人的灯光下,两个人影正坐在角落闲聊着什么,虽然像素不是高清,但依稀能辨认出那两个人正是运输方代理元德凯和财务总监李权。 李权见到这幅画面,急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可能的,那u盘明明在我手里。” “哦!”安言故意拉长了语调,“你说我丢下的那个u盘?哪里不过是些爱情动作片,李总监喜欢我大可以送你。” 李权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怒骂道:“你他妈阴我。” “给我闭嘴。”却是吴木全在旁声色厉荏的吼了一声。 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半响,仍是安言打破了沉默,“吴总,各位股东,相信大家也看的很清楚,贵金属工艺的运输费用并没有那么昂贵,原因不过是有人从中过手谋取私利。” 现在的吴木全,脸色黑如浓墨,许久才叹息一声,“用人不淑。” 一句用人不淑,在场所有人都能听的出来这四个字所带来的压力。 李权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辩解道:“吴总,我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么,这个小子分明是在诬陷我。” 吴木全痛惜道:“我错用了你这种败类,已经给公司带来了很大损失,现在证据确凿,难道你还想抵赖。” 一旁的安言也适时说道:“按照刑法第163条规定,李总监的这种行为要按受贿罪论处。” 吴木全神色一变,沉声道:“念在大家同事一场,我给你一个月时间,把所有吞下去的款项统统给我吐出来,不然,你就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 李权闻言悲呼一声,终于无言的低下了头,灰溜溜跑出了会议室。 等到人声再次安静下去,吴木全又看向在座的各位股东,“安总果然年少有为,我提议,把贵金属工艺在北方三省的运输代理,交给荣鼎金融全权负责。” 这话一出,场中又是一片哗然,不免有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安言其实也能理解股东们的疑虑,毕竟荣鼎只是个在金融行业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物流运输更是从没碰触过的领域,要怎么去运作如此巨大的运输链的确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过这时却轮不到安言发声,只见吴木全站起身来,从秘书手里接过一打资料分发下去,“这里有h市十余家远输公司联名签署的协议,在保证运输路线不变的情况下,项目产品的交货时间不会有任何变动,而联合负责人,正是我们眼前这位年轻人。” 听到了吴木全的解释,也看到了手上货真价实的资料,所有人都是微微点头。 此时,安言也补充道:“大家可以考察我一段时间,接下来的一个季度,我保证项目照常进行,而且运输成本至少缩减一半,如有食言,我引咎辞职。” 这番话说的光明磊落,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均是听得暗暗佩服。 “好了。”吴木全拍手示意,“既然如此,我们先签署三个月的合同。” 门外,秘书拿着早已影印妥当的合同走了进来,双手一握,大笔一挥,一式两份的运输合同就这样盖章定论。 荣鼎金融的年轻ceo安言,正是成为了五洲集团贵金属工艺这个项目的运输总代理。 合作达成,吴木全原本有意留安言在s市多住两天,但安言却是另有打算,所以只能推脱下次。 径直回到安顿的宾馆,安言的心脏仍然在扑通通跳个不停。 白可等人见他回来,均是上前询问具体情况如何。 安言也不多话,只是兴奋的在合同上用力一拍,把所有情绪都化作了拍手的力气,震的他双手也**吃痛。 兴奋过后,安言稳了稳心神,说道:“白可,订机票,我们马上回去。” 白可一愣,但随即想到距离朱贵设定的日期已是迫在眉睫,当下不再耽搁,四人披星戴月,连夜返程。 随着耳边轰鸣渐起,安言将身体深深的埋在座位之中,看向窗外无尽的夜色,复杂难言的情绪也再度攀升起来。 短短是三个月的时间,先后经历了两次死里逃生,留下了胡非白可等真心相交的朋友,也树立了金冶惑元德凯这样的敌手,虽然只是在后方谋算调度,但安然所感受的压力却真的是从未有过的严峻。 白手起家本就艰难,何况是从负债开始,有多少人都败在了第一次从无到有的过程之中。 想着想着,倦意悄然爬上来,安言靠在椅背上打了个盹,再醒来时已听到飞机滚滚抓地的声音。 雨后的清晨,潮湿的空气渐渐汇聚成一颗露珠,晶莹的悬挂在树叶上摇摇欲坠。 安言走下飞机,大口呼吸着h市的空气,困倦的感觉稍显缓解。 嘱咐白可等人先回四季小区等着,安言随后联系胡非,二人在反贪贿赂局门前碰头。 归元物流的假账虽然仍没有调查清楚,但拥有元德凯行贿的影像证据,再加上吴木全所提供的五洲集团运输费用的支出证明,归元物流偷税行贿的事实基本已经属实。 递交上掌握的证据,又签署了一系列保密协议之后,这场斗智斗勇之战终于暂时告一段落。 正要从反贪贿赂局离开,胡非却是被人从身后叫住,回头一看,后面的却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许向华。 “叔叔。”略有尴尬的叫了一声,胡非便准备要逃,谁知又被许向华一把拉住,低声训斥道:“你跟我过来。” 安言虽不认识许向华是谁,但看胡非的态度明显是遇见了长辈,当下懂事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在门口等着。 胡非对安言此时不讲义气的行为好生痛恨,但仍是无奈的跟着许向华来到了办公室之中。 关上办公室的房门,许向华立刻沉下脸来,“你小子究竟知不知道捅了多大的篓子。” 胡非本来还有些不知怎么面对对方,但听许向华这样说来,还是梗着脖子答道:“叔叔,伸张正义为民除害,我有什么错。” “糊涂啊。”许向华叹息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老段都和我说了,你和元泽有过节,也不过是些年轻人之间的小事,但你动到归元物流头上,可以说得罪了半个h市的黑道,这后果你想过么?” 虽然不知道段平这个大嘴巴将事情说成什么样子,但元家因为年轻人的小事已经实施绑架,再大的篓子又算个什么。胡非在心里嘀咕着,表面上却仍是沉默。 许向华见他不说话,以为胡非被吓到了,毕竟对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做事不计后果也在所难免,良久,许向华才叹息一声,“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第一时间通知我和老段,听到了么?” “恩。”胡非顺从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叔叔,这件案子会有怎么样的判罚?” “案子的恶略程度已经触犯了刑法,但以元家的手段,应该不会使元德凯坐牢,只是补缴税款与滞纳金,等结果出来后再缴纳一大笔罚款也就是了。”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啊。”胡非不以为然的说道。 “最重要的是你切断了归元物流一条重要的运输路线,造成的损失难以估计。”许向华见胡非这个态度,不禁再次提醒道:“元德凯是元家目前的二号人物,和他的手段比起来,元泽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二世祖。” “我也是这么觉得。”胡非嘿嘿一笑,“叔叔你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老段曾说过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许向华无奈的叹息一声,忽然换了话风,“你和晴儿相处的还好么?” 胡非心中一颤,霎时间红了脸颊,磕巴着回答道:“许晴,很好。” 许向华淡然一笑,“上次关于那吊坠的事大家可能有些误会。”只见他走上前来,颇为亲昵的拍了拍胡非的肩膀,“晴儿最近心情不错,身子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你的恩情我们一直记得,那些身外之物本不应该放在心上。” 得到准丈人的宽恕,胡非感动的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灿然陪着笑脸。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便多问,不过。”许向华话锋一转,“出于对晴儿的安全考虑,这段时间你最好和她保持点距离。”这才是许向华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胡非脸色一变,许向华的意思十分明确,你自己不要命,去和元家硬碰硬,但我女儿金枝玉叶,总不好和你一起犯险。 想来也是,许晴身体本就孱弱,现在刚有起色,如果真的知道了胡非的所作所为,就算元家碍于许向华势力,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许晴怎么样,但就怕事有万一,斗争许久,胡非郑重的点了点头,“叔叔放心,在将所有事情处理妥当之前,我会和许晴保持距离。” 第三十四章 虎口拔牙(五) 从反贪贿赂局出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的安言正在等着他,看到胡非丢了魂一样的表情,奇怪的上前问道:“怎么了?那人谁啊?” 胡非苦笑着并没有回答,安言也只好不再细问,揽着胡非的肩膀笑道:“走吧。” 本来也没有目的的胡非就这样被安言拽上了车,跟着来到四季小区,却见白可、张守望、赵子衿几人早就在屋子里等着。 拉过一把椅子将胡非按在上面,安言在抽屉里拿出一份合约递了过来。 胡非不明所以的看向合约,不解安言什么意思。 “别看了,签字吧。”安言笑着拍了胡非的肩膀,“从今以后,每年贵金属运输纯利润的百分之十都是你的。” 胡非连忙把合约退了回去,“这可不行,做生意我不懂的。” 安言笑道:“不需要你懂,这次能够在元家嘴里分一杯羹,你可是帮了大忙。虽然我们分工合作,但你承担的风险比我要大得多,所以兄弟分你百分之十,你不要嫌少才是。” “我只个学生,要钱来干嘛。”胡非苦着脸推脱到,这倒不是假话,就读于警法学院本就学费全免,而且从许向华的态度来看,以后谈恋爱的花销可能都不需要了,所以胡非对钱确实没什么概念。 而安言却直视胡非,诚恳的说道:“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你对我的意义已经无法用金钱去衡量,如果你看得起我,就把字签了,交我这个朋友。” 白可等人听得云里雾里,甚至觉得这俩人之间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基情,但胡非却是明白安言所指,两次死里逃生,对于胡非来说,安言也早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意义。 在推脱下去倒也显得虚假,胡非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之人,当下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给了安言一个大大的熊抱。 事情终于谈妥,屋子中也响起一阵欣慰。 欢喜过后,张守望率先叹道:“安总,这次的行动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你啊。” 安言笑着摆手道:“运气好而已。” “可是安总,你怎么知道李权一定会上当的呢?”赵子衿不解的问道:“如果他没有出现去捡u盘怎么办?” “我并不知道。”安言耸了耸肩膀,“如果u盘没有被人捡走,那就需要吴木全出面了,他会拿着所谓的‘证据’回到五洲集团,等待鱼儿上钩。” “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白可问道:“万一李权或是元德凯在电话里说漏了嘴,那胡非他们的行动不是很危险?” “李权和元德凯的行为没办法计算。”安言答道:“我安排检察院的人同时行动就是为了保护胡非的安全,伪造的检察官身份一早交到了胡非手上,如果被人识破,那就走硬碰硬的路子,只要在h市闹大了动静,吴木全也就有理由调查李权。” 白可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胡非,胡非也点了点头,从身上摸出一份证件,检察官的身份足可以以假乱真。 “安总步步为营,对方走到哪都是死胡同。”张守望满脸的佩服,叹息着说道。 “不过说真的,你们怎么应对元家接下来的行动?”这才是胡非最担心的地方,以他现在的身手,元家想要动他倒也不甚容易,但安言等人可就没有保障了。 见对方一脸担忧之色,安言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放心吧,五洲那边已经放出话去了,只要我们的运输链有任何问题,矛头一定会直指归元物流,相信元德凯不会用如此巨大的生意份额来赌。” 房间众人不免一片赞叹,良久,胡非才摇头叹道:“幸亏我是你的朋友。” 安言也笑着道:“而我绝不会算计朋友。” 从接手荣鼎金融那一天开始,安言的谋划无时无刻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最初算计金冶惑的阴损,不过是小试牛刀,到争夺运输代理时已经有了周全的摆兵布阵,这种雷厉风行的果断,加之无所不用的算计,真可算得上是天生的奸商。 众人谈笑了一阵,胡非便起身告辞。 安言也没挽留,送他出门时才说道:“今晚我要去找朱贵叔,等我安排妥当,再找你喝酒。” 胡非笑着摆了摆手,“我也要离开h市几天,相信你一定成功通过考验,如果连你安言都不能在h市商海占据一席之地,那就真的是没有天理了。 送走了胡非,安言又折回到屋子之中,将接下来的打算安排下去,自己便要出门。 “安总。”临行前,却是白可跟了出来。 “怎么?有事?” “没什么,你是要去见背后的股东对么?”白可眯起眼睛,似是无意的问道。 她有这个想法也不足为奇,虽然几人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但毕竟时间还短,仍不能答道百分百的信任,所以安言戏谑的看了白可一眼,笑道:“你放心,这次之后,最多半年,成,大家一起荣华富贵。败,我则一分不拿,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是的。”白可却是略有扭捏的牵动起衣角,“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哪位神秘的股东。” “哦?”这倒是安言会错了意,要说这种神秘感也不是非要保持下去,只不过带着白可又算是什么身份。 白可见他为难,急忙说道:“我可以在旁不说话的,只不过我想见见这位神秘的大人物,也许对找我弟弟会有帮助。” “原来是这样。”安言恍悟过来,是啊,白可一直在h市打拼,为的就是找到她失踪多年的弟弟,这么多年苦无门路,眼下已经将安言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踢踏着脚下的树叶,安言看着白可一汪秋水的眼眸,终于下定决心,“那好吧,你跟我一起。” 白可见他答应,兴奋的坐上了车,乖乖的系好安全带,像只等待主人的小猫。 ‘创业阶段,怎么就让我遇到了这么一位磨人的妖精。’安言有些无奈的在心中叹息一声,随后笑道:“别人要是问起你什么身份,就说是我的秘书,能‘干’的那种。” 听到这个拥有引申义的重音,白可佯怒的啐了一口,“就会在口头上占便宜,到了关键时候怂的不行。” 安言被噎了一句,不禁好是窘迫,装作愤恨的轻咳一声,低头启动了车子。 路旁的街灯飞驰后退,距离朱贵定下的最后时限也越来越近。 而此时的朱贵正在平缓的端着茶杯,淡然的像是等待子女放学的家长一般。 “安言还没有消息么?”一个声音响起,竟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朱贵身边。 “老沙,我年纪大了,会被你会吓到的。”嘴上这么说,朱贵却仍是笑眯眯的喝着茶,完全没有任何被吓到的意思。 来人悄无声息,倒像是与黑暗融在一处,正是跟随付东流的猎奇者:沙天仇。 “安言是我带的人,三爷觉得不放心?” 沙天仇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你设定的期限,这些测试真的能启发他觉醒右眼么?” 朱贵放下茶杯,缓缓说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这次独裁者大选,我本来也没像让安言参加。” 时间也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桌上的茶水渐渐冰冷。 随着墙上的挂钟指针来到了正上方,咚咚的报时声立刻响起,而同时别墅的大门也被人一把推开。 透过茶杯升腾的热气,安言四下打量着别墅中的摆设,最后目光落在对面木椅中端坐的朱贵身上,“叔,就你一个人住?” 朱贵轻品香茗,淡然抬头道:“这不是我家,不过是暂时歇脚的地方。” “啊?朱老板真是豪气。”一旁的白可笑着凑过头去,神色间颇有讨好之嫌。 朱贵目光扫来,仔细打量着白可,像是在揣测安言为什么会将她带来。 “恩。”安言紧了紧嗓子,“这位是白可,我的同事。” 白可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急忙报以微笑,再不做声。 虽然朱贵一直不问,但安言一路风尘仆仆为的就是赶在时限之前证明自己,自然没有更多废话,拿出一张金卡放在茶几上面,“这是三个月来荣鼎金融创造的利润,有一百八十万,用于填补之前亏损的业绩,叔您可以查验一下。” 朱贵却是并没有看向那张金卡,只是挥手道:“仍然不够。” 安言自然知道不够,身手接过白可递过来的一叠厚重的文件一一摊开,“里面是五洲集团的运输合约,荣鼎金融正式成为北方三省的运输总代理,相关条款和法律文书也都在里面,等第一批工艺品派发出去,至少能拿到几百万利润。” 朱贵拿过文件略略看了一遍,随即点头道:“虽然还没到手,不过也算是抹平了亏空。” “这么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听朱贵这么一说,安言也在暗中松了口气,终于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测试。 朱贵笑眯眯的点了点了头,说道:“荣鼎接下来就彻底是你一个人的了,股东ceo都只有你,你想分干股红利也是随便。” 谁知安言耸了耸肩膀,平静说道:“荣鼎金融在朱贵叔您眼里自然是不在乎,但您设下考验,为的是什么?” 朱贵对他这个态度也不觉惊讶,淡然一笑,小口喝着茶。 “平白无故得贵人相助,我岂不是成了贱人。”安言开笑道。 “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朱贵轻叹道:“如果接下来还有挑战,你敢接着么?” 安言眉头一挑,笑道:“我若是完成了,是不是就能告诉我真相?” 朱贵并未答应,但也不再拐外抹角,“那我们再定下一项测试,三个月后,我要你接下来跻身于h市商业联合会,并占据一席之地,拥有完整一票的权利。” 白可一听,霎时间变了脸色,要知道h市商业联合会,成立已十年有余,是由民政部注册登记的法人联合组成,隶属于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的特设机构。 内里成员行业包罗万象,采用**与商家通力合作的管理模式,想要进驻其中倒也不算难事,不过任何举措方针的票数最多不超过三十,也就是说想要拥有完整一票的职权,至少要成为h市前十几位的豪绅。 要拥有怎样数额的资产作为后盾,才能拥有这种社会影响力,安言根本是难以想象。 总的来说,以安言现在的财力绝无可能完成。 于是她嗫嚅的低声劝道:“朱老板,h市暗里富豪不在少数,这条件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 朱贵并没有在意白可的话,目光仍旧停在安言脸上。 而此时的安言轻抿着嘴角,面沉似水,一语不发。 二人面上沉默,实则却是在暗中博弈,朱贵等着对方开口讨饶,安言也在分析着诸多可能性。 交锋良久,安言不急不慌,气定神闲。 朱贵见他状态也暗暗点头,方才继续说道:“其实整件事你还是稳赚不亏,成了,你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败了,你还做你的小老板,跟我毫无瓜葛。” 世上哪有这许多稳赚不赔的买卖,看着朱贵老狐狸一样的笑容,安言抬手蹭着下巴上的胡茬,心中不断盘算着。 半晌,他将身体窝在沙发里面,“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毫无根基。” 既然涉及商场博弈,二人间的讨价还价自然是少不了的。 朱贵眉头有些微微上挑,“也好,既然是测试,那我不妨再加一条规则,你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问我借一笔钱,数额由你自己定夺,我刚刚已经想好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作为钱数上限,就此不变,当你真的开口那时,一旦超过钱数上限,这测试就算你败了,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我一个字也不会跟你多说,听明白了么?” 白可在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看上去的便利条件简直就是胡扯,除非安言有窥探人心的本事,否则怎么可能猜得到钱数上限。 谁知安言却是噗的笑出声来,想要算计朱贵果然没有那么容易,“狮子大张口是不可能了,但要是借的太少却又起不到什么作用,叔你这一手玩的真是漂亮。” 朱贵也笑道:“想要对方为你所用,必先揣测对方的心思,你要是拿不准,不来借钱就是。” “有便宜不占大笨蛋。”安言却是一口答应下来。 一丝笑意在朱贵脸上荡漾开来,态度模糊的笑道:“好小子,我看你还能夸耀到什么时候。” 朱贵出招,安言接招,三言两语,便平添了h市商圈又一名新贵。 “叔,还有件事。”安言道:“我想拜托您找个人,白可的弟弟。” 朱贵微微一愣,随即安言将白可弟弟幼年被人拐骗,留荡于此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茫茫人海,不好办啊。”朱贵皱眉说道:“不过有个人或许能帮到你。” “谁?” “胡非。”朱贵眼含笑意,“不过不是现在,要等这小子再一次超越极限。” “超越极限?”安言不解的问道,他与胡非曾有过短暂的交谈,但对方态度也十分含糊,似乎有许多话难以言明。 “所以你也要不断地超越你的极限,可别被他落下了。”朱贵似有所指,不动声色的提点道。 安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黄白身外物,却使得千万好汉为财奴,所以才有创业难守业更难的道理。 如此谋而后定,定而后安,也许这样的经历才来的痛快,也许这样活着才真的算不枉此生。 第三十五章 大选 不知觉间时候已经是深夜,别墅里再次恢复寂静,良久,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那影子一般的沙天仇也现身出来,上前恭声说道:“三爷。” 肩上披着外套的男子略一点头,随后在朱贵面前坐下。 靠在椅背上的朱贵眯起双眼,“三爷,喝杯茶么?” 付东流摆了摆手,“算了,上了年纪的人,喝茶影响休息。” 朱贵也不多说,再次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怎么,冷冽和你说了些什么?”付东流态度谦和,举目看了过来。 “都是些无关轻重的小事。”朱贵轻声答道。 付东流眉头一紧,“他对胡非这次大选很有信心。” “冷冽恐怕还不知道胡非初试经历什么,假借洛虚与太清之手,差点弄死胡非跟安言,三爷你好手段。”朱贵的语气猛地提高了几分,“难道胡非不是三爷你钦定的人选么?” 付东流笑着拿过茶壶,将朱贵面前的空杯蓄满。 “不敢劳烦三爷。”朱贵冷哼一声。 “鹰部第一顺位的确是胡非。”付东流不疾不徐的说道:“初试虽险,但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参加独裁者角斗,只是连累的安言是我没有想到的。要说胡非自从左眸觉醒以来,斗洛虚死里逃生,惹元家虎口拔牙,甚至连他身上的月里嫦娥,都证明了他那激进冒失的性子,我只是密切关注着,怕稍有不慎,他会重蹈大哥的覆辙。” 短短几句,付东流竟是将胡非的所作所为悉数讲来,甚至连月里嫦娥也都了如指掌,一时间,屋子里谁人也没有做声,唯有空气越发的压抑。 半响,他才又低声叹道:“白眉先生曾说过我们三人的命格,胡马依风,安身立命,付之东流,我如今身为独裁话事人,很多事不能替他们考虑周全。” 一旁的沙天仇低声道:“如果这次胡非当选,必定能成为独裁的中流砥柱。” “安言的智谋明显更胜一筹,下次大选他一定一举夺魁。”朱贵却是不服气的说道,谈及自己所带之人,竟是一句也不肯相让。 “你说不急便不急吧。”付东流的声音明显带有一丝疲惫,“我在他们身上就像是看到了大哥二哥的影子,有时多瞧一眼也是好的。” “我相信三爷早有打算,不过若是波及他二人的安危,我和冷冽绝不会坐视不理。”朱贵将情绪安稳下去,说完这句便闭口不言。 “你和冷冽都是上一代猎奇者,不过你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最好还是不要和独裁者正面相抗。”付东流也缓缓闭起双眼,悠长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漫天乌云悄无声息的滚动,车子飞速的消散在一片漆黑之中,轰鸣的声音里,付东流的声音悄然自语:“双眸同天,奇经现,奇经啊奇经。” 乌云总有散去的时候,当日出挤出一线光耀,胡非已经登上了离开h市的班机。 来往的旅客尚未安顿妥当,胡非双腿蜷缩起来,尽力腾出一丝空隙。 “冷叔,为什么不买个头等舱。” “我没什么钱。”冷冽依旧如老僧入定,无悲无喜的答道:“你要是有钱可以升舱,记得带我一起。” 胡非弄了个好大没趣,按说凭冷冽的本事,世上荣华富贵绝对是唾手可得,只可惜他平日里生活朴素,对任何事都毫无兴趣的样子。 随着地平线逐渐低远,冷冽干脆闭上了眼睛。 胡非百无聊赖的翻了翻杂志,也靠在椅背上打起盹来。 七个小时后,飞机抵达目的地,冷冽停在机场门口,却将身上的背包递了过来。 胡非不明所以的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黑色袋子,再将袋子剥去,那背包里赫然出现一根锁链。 锁链大约拇指粗细,长度足有三米,密密麻麻的经文附着在上,正前方的逢春槐木已是被雕琢成一把巴掌大小的镰刀。 不知道冷冽是怎么通过的安检,或许是那黑色袋子内有玄机,此时胡非手上握紧与冷冽并无二致的驱鬼神器,心中又增添了几分豪气,“谢谢你冷叔。”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冷冽不露声色的说道,眼神中却是透过一丝惦念。 胡非满腔豪气立刻卸了一半,“你要走啊?” “独裁大选怎么会让外人旁观。”冷冽自嘲的摇了摇头,要知道他十几年前,还是独裁者四大核心的亲信,如今却已成了外人,其中境遇不免让人唏嘘。 “也好。”胡非不想过于伤感,故作轻松道:“冷叔你等我好消息。” “我会在h市等你。”冷冽低声道:“万事小心。” 与冷冽分别之后,胡非将锁链缠在腰间,大步走出。 机场外,一辆黑色商务轿车停靠在旁,胡非看了眼车牌,大咧咧的坐了上去。 司机也不多话,一脚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一路上七拐八绕,足足开来近两个钟头,这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胡非推门下车,却见对面是个空旷的厂房,大门敞开,院子中光溜溜的无花无木,无车无狗,甚至连个人影也没有。 “弄得跟个鬼宅似的。”胡非低估了一句,扛着背包迈步走进厂房大门。 吱嘎一声,铁门斑驳生锈,开门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 门内却是人数不少,别有一番景象。 “哼,又来一个。” 一个声音从脚下传来,胡非差点没踩到对方。 低头一看,说话那人是个胖子,满身肥肉稀溜溜的挂着,手里还抱着一只烧鸡,就这么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啃着。 胡非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略一点头。 没等收回目光,对面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堆着笑走了过来,“是来参加大选的选手么?” “嗯。”胡非答应一声,“我叫胡非。” “你好,请先录入一下信息。”女人的声音娇柔造作,像是捏着嗓子的猫,“多大年纪?家住哪里?” “17岁,h市人。”胡非有些厌恶女人的语气,但毕竟独裁者是奇人组织,可能接待人员就是如此古怪也说不定。 “有什么特殊能力?”女人的表情更加扭曲,上下打量着胡非,“还是个小帅哥,谈恋爱了没?” “参加大选还需要知道这个么?”胡非疑惑的看向对方。 “红娘,你又在搞什么。”恰在这时,一个壮汉从厂房后走过,高声道:“信不信我取消你的资格。” 女子一撇嘴,“不过是和新人聊聊,这么紧张干什么。” 壮汉瞪她一眼,径直走向胡非,“你是胡非?” 胡非在旁也看明白了,感情那名叫红娘的女子并不是独裁者接待,可能也是个参加大选的选手,自己差点被人套了话去。 壮汉见他没有反应,继续道:“你真是胡非?” 胡非挠了挠头,无奈道:“这名字很多人用么?” “我是独裁者鹰部成员秦龙象,也是这次大选的督导。”壮汉眼底透过一丝异样,点头道:“既然是来参赛的,先在一边等一会,人到齐了就要开始了。” 说是大选,却处处搞得如此神秘,胡非不禁摇头苦笑,走到厂房角落,自顾坐了下来。 正自把玩着冷冽赠与他的锁链,忽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胡非一回头,见是个娃娃脸的少年,正在对他挤眉弄眼。 “你好,我叫陶喜。”娃娃脸或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一句自我介绍后,便挨着胡非坐了下去,只把胡非挤了个好歹。 “你好。”胡非不动声色的向一旁挪了挪,略一点头。 “你真是胡非?”陶喜的样子很讨喜,一副话痨癌晚期的状态。 “怎么我很有名?”胡非眼神一凛,身子也挺直了几分。 陶喜像是发现了巨大宝藏,兴奋间又将声音压得极低。 “别紧张。我也是这次大选的参赛人员,我叔叔是独裁者蝠部成员。” “哦?”听得陶喜的介绍,胡非不禁有些诧异,原来自己这种祖辈相传的能力并非仅有,独裁者中可能有大把类似的情况。 或许是猜到胡非的想法,陶喜介绍道:“独裁大选说是面对全世界奇人,但都需要人引荐,不只是我,刚才接待你的那个秦龙象,他的儿子们也是这次的参选人。” 顺着陶喜手指的方向,胡非果然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壮硕青年,靠在墙边低声谈论着什么,眼神有意无意间向这里飘来。 “秦龙象,是这几年鹰部的红人,能力源自奇石境,据说身负龙象之力,皮糙肉厚的很。”陶喜颇为得意的介绍道:“而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是境系能力者,一个叫秦狮虎,一个叫秦虎狮,也都是力大无穷蛮汉。” 果然,像陶喜介绍的一样,那秦家两兄弟就像狮虎兽一样,哥哥秦狮虎身躯高大,神色倒是温和;弟弟秦虎狮相对偏矮,目光十分狠辣。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对参赛人员如此熟悉,胡非听来也觉得颇有意思。 “还有你刚进门时那红娘。”又听陶喜继续说道:“那女人是灵系奇人,据说最能蛊惑人心,你刚才和她多说几句,说不定就被她骗上床了。” 胡非没理会陶喜低俗的笑话,反问道:“那你呢?你的能力是什么?” 陶喜笑嘻嘻的将双手伸开,道:“家传手艺人,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说话间,只见陶喜掏出一枚硬币,十指连连晃动,空气似乎都被带动出层层旋涡,片刻后,那枚硬币居然就这样在胡非眼前变成了一把钥匙。 凭空一翻,钥匙已消失在陶喜掌心,他转而做了个江湖手势,抱拳正色施礼。 眼见这奇迹一般的景象发生在眼前,胡非心中也是一惊,看来独裁大选竞争比之自己的预想还要残酷,当下也一拱手,还礼的同时问道:“你说的某某系是什么意思。” “这你都不知道?”陶喜一礼过后,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眯眯的道:“奇人的能力来自三大奇石,像我和秦家兄弟,人或动物都是自然界的变化,也就是来能奇石‘境’,所以叫做境系奇人;像你和红娘,思维精神源自于奇石‘灵’,所以叫灵系奇人;当然还有比较稀缺的道系奇人。” 原来关于奇人奇石还有这样的派系之分,胡非点头称道:“受教了。” “道系十分稀缺,一旦掌控了时空规则,那些家伙都很变态,不过也不用担心,这次参赛人员中貌似没有,听说有个道系奇人,却是死在了初试,你说这算个什么事。” “初试?”胡非心下一动,不解的看向陶喜。 “你连初试都没参加?”陶喜奇道:“不可能啊,能来这的都是成功经过初试的选手。” 见胡非仍是一脸茫然,陶喜便又启发道:“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忽然出现的敌人或者挑战?” 莫不是洛虚他们,胡非心下一动,当日他和安言忽遭绑架,他本以为是元家寻仇,还和安言生生翘了元家一条生意路线,如今看来这件事幕后还另有隐情。 陶喜见他的样子知道定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解释道:“独裁者大选的形式是这几年定下来的,每两年一次,所有经过引荐的奇人都会将资料递交上去,由四部分别进行选择,由于没有任何相关佐证,所以选人只能靠蒙,我可是听说,你胡非是鹰部草花ki g钦点的状元人选。” 胡非曾听冷冽说过,鹰部草花ki g付东流,如今独裁者话事人,乃是当年与他父亲胡一峰共同追查奇经下落的重要参与人。 如今对方掌管如此庞大的奇人组织,想要靠近他调查事件,恐怕定会有诸多阻碍。 见胡非沉思不语,陶喜只以为他正在震惊当中,于是笑道:“受宠若惊也属正常,我是直到最后才被鹰部选中的,差点没资格参与初试。” “没选中的就这么算了?”胡非倒很是诧异,要知道天下奇人本就少的可以,如此草率的决定就不怕人才流失么。 “那就要等两年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次参选,没办法,这是规划局的决定。”陶喜似乎很是懊恼,但却没什么办法的叹道:“龙狮蝠鹰,分工不同,龙部负责武装力量,也是独裁者的战斗力中心;狮部主要负责组织各项收入支出,掌握财政大权;蝠部负责一些见不得人勾当,劫人越货,暗杀行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所以蝠部的人大部分都阴阳古怪,我叔叔就是那样;至于鹰部,主要负责国际大事,与时空规划局的交涉则是最为重要的,我早有心加入鹰部,一改独裁者外交方面的颓势。每次大选,各部都会因为分工来挑选不同的人才,至于你为什么会被鹰部挑走,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怕还是因为付东流与父亲之间的过往吧,胡非心中暗自道。 这时,厂房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一个中年人昂首走进,身后还跟着个瘦弱的女孩。 秦龙象急忙上前,与之攀谈几句,随后高声道:“规划局评委已到,参赛选手就位,复试即将开始。” 第三十六章 大选(二) 复试即将开始,场中所有人霎时肃静下来,但片刻之后,再次恢复如常,看来所有参选之人,对接下来的流程都大体了解。 这可苦了胡非,他冒失来到此处,除了参加大选之外,什么事也不知道。 “别担心,你可是鹰部的状元啊。” “什么意思?”胡非真的是不明白,只能低声问道。 见他满是迷茫不似作伪,陶喜解释道:“独裁大选,分为初复角终四关,初试往往就会刷下去一大部分,拿今年来说,经由引荐的奇人一共有一百个左右,但你看现在,只剩下不到二十。” 想到自己也在太清和洛虚的联手夹击之中差点丧命,胡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而复试就没有那么凶险了。”陶喜继续道:“时空规划局的人会对所有参加复试的人选做一份评估,从能力、人品、心智等各方面进行考察,这次复试还要pass掉一半的人,不过这时候你的状元身份就变得十分重要了,由四部分别选出的状元,只需要进行评估,不会进行的考察,刚才最后进来的女孩,名叫戚芳芳,是今年蝠部的状元,也就是说,你们能直接进入第三关。” 想不到一个瘦弱的姑娘居然是阴森的蝠部钦点的状元,果然奇人不可貌相,但知道自己可以少过一关,胡非心中也大大的松了口气,“那第三关又是什么?” “角斗。”陶喜眼神闪过一丝寒光,正色道:“也是最凶险的一关,所有通过复试的人选共同进入八角笼进行决斗,最后取四人过关。” “决斗?”胡非肩头一颤,难怪冷冽反复叮嘱他要万般小心,与一群奇人合围决斗,听上去便是凶险万分。 陶喜此时又换上了那笑嘻嘻的模样,“如果我也能成功通过复试,还希望状元郎手下留情啊。” 胡非不置可否的笑笑,问道:“那最后呢?” “最后才是终极决选,四进一。” “搞这么大阵仗,最后只选一个人?” “没错。只有一人能成功进入独裁者,要知道独裁者势力遍布天下,其财力能量根本无法想象,成功进入独裁,你这一生已经再无挑战可言,没有独裁者解决不了的问题,没有独裁者弄不垮的人物,当然规划局除外。”陶喜打了个哈哈,又深处三根手指,“当然走到第四关的人实属不易,所以剩下的三个可以直接参加两年之后的角斗,也算是保留了一丝晋级的可能。” 得知独裁者大选的完整流程,胡非心中也七上八下,眼前困难重重,想要突围而出难度只比登天。 “所有参赛者准备,复试正式开始。” 就在胡非思虑之时,秦龙象再次出现,一声宣告过后,独裁大选,正式拉开帷幕。 所有参选者一次领取号牌,分别走进属于各自的房间。 远处的胡非看不清其他人手上的号码牌内容,只等到秦龙象走进,递给他一张镀金纸片,上面印着的是扑克牌草花k。 看起来,龙狮蝠鹰四部所挑选的第一顺位应该拿到的都是老k。 跟着秦龙象,来到一间房屋之中,门内空旷无余,别无任何摆设,仅有几人坐在对面,想来应该是这次复试的评委。 最后进门的那个中年人也在其中,手上拿着一叠资料,微微蹙眉道:“鹰部第一顺位,胡非?” 胡非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草花k亮出来展示一圈。 中年人微笑道:“我也曾是h市人。” 眼前这位中年人自然就是何亮,有着与段平的一层关系,所以何亮是真心希望胡非不要太紧张。 胡非虽并不知其身份,但总没有天真到以为复试真的只是闲唠家常,所以仍旧一言不发,静静等待。 果然,不多一会,又有四人出列,分别位于前后左右,将胡非围在正中,每个人手腕处都佩戴一件罗盘一样的仪器,对准胡非坐在的位置熠熠闪过,像是拿着显微镜观测小白鼠一般。 胡非被弄得十分不爽,但又不敢贸然发作,只好硬着头皮呆立当中。 好在片刻之后,几人收了仪器,商议之后,有人报出一个结果:“威压,十七。” 短短四个字却是引来一片哗然。 胡非不明所以的看向众人,不解十七这个数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半晌,何亮说道:“孩子,你可能是有史以来威压最低的第一顺位人选。” 胡非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问道:“威压是什么?” 何亮耐着性子解释道:“那四个罗盘凑在一起名叫异方阵,是效仿代表天地万物时空法则的三大奇石所制,奇人与人类不同,所处空间的能量会产生质变,而质变的指数便称之为威压。奇人能力越强,能量越是扭曲,随之威压数值越高。” 胡非对面前这位细心解释的大叔颇有好感,恰巧二人又同出自h市,当下道谢:“谢谢您啊,那我的威压数值就是十七咯。” 何亮颇为不忍,只好出言提醒道:“孩子,独裁者大选已经持续十余年,每次四部状元威压全数破百。你知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角斗中,你要面对什么样的对手?” “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胡非笑着挠头,“安全第一。” 简单的测试过后,胡非便从房间中退了出去,回到厂房,却见四下无人,之前也挺陶喜提过,四部状元只需参加评估,不需考察,看来自己应该是最初完成复试的人之一。 正想着,远处人影一闪,却是陶喜笑嘻嘻的探出头来,一见胡非当下兴冲冲的招呼。 “顺利通过复试了?” 在这大选之地,胡非谁也不认识,和陶喜交谈过后已经算比较熟络。 “勉强过关。”陶喜挤了挤眼睛,“你怎么样,是不是震撼全场?” 胡非自嘲一笑,“也算吧,威压低的震撼全场。” “不会吧。”陶喜不可置信的斜了斜身子,“你可是鹰部的第一人选。” 胡非一耸肩,无奈道:“骗你干嘛,我的威压是十七。” 陶喜不禁瞪大了眼睛,表情颇为复杂,似乎觉得胡非的威压数值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呢?”胡非不想继续这丢人的数值,便反问道。 陶喜挠了挠头,还没有答话,又有一人从门内走出,却是刚刚跟着何亮的瘦弱女孩。 陶喜眯着眼睛,轻声嘀咕道:“又一个状元之才。” 戚芳芳也看到了这边的两人,但眼神只一撇,便再无兴致,找了个地方静候养神。 不觉时光飞逝,两个小时之后,才又有开门声响起。 几个黑衣壮汉,合力架着一个红发男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那红发男子个子不高,被人一路拖行,双脚几乎离地,不住地蹬踹踢打,嘴上还嗷嗷叫着:“这不可能,我要加入独裁者,我是奇人,你们放开我。” 陶喜见状,低声叹息道:“看来又逼疯了一个。” 他话音未落,只见那红发男子猛地尖叫一声,挣脱黑衣人的束缚,凌空一翻,蜷俯在地上,此时他头上发丝长了数倍不止,十指指甲也尖锐伸长,刺啦啦挠在水泥石板上,声音刺耳无比。 他下落的位置正好临近陶喜,陶喜也被惊得不轻,想要逃窜却是脚下一滑,正巧与红发男撞在一起。 场中立刻陷入混乱,胡非警惕着要想出手,人群中却有一声轻笑传来,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斜跨三步,从黑衣人群中脱身而出,栖身至于红发男面前,一把将陶喜拽了出来。 红发男此时已心智混乱,不分敌我见人便伤。 哪知他一动,人影也动,双方一个来回,砰砰两声,红发男已倒飞出去,双臂悬挂在肩头,悠悠荡荡晃动不止,口中也不住凄厉的大叫。 此时众人方才看清,转瞬间卸掉红发男两条臂膀之人,也穿着一身黑衣,但剪裁与独裁者并不相同,头顶个白花花的脑袋,居然一根头发也没有。 “好快。”胡非赞叹一声。 脱离险境的陶喜在旁心有余悸的说道:“早就听说规划局来了个高手,名叫方怀,看来定是此人无疑。” “规划局?”胡非不可置信的侧目过去,这人居然不是奇人。 此时,秦龙象也终于赶至现场,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让外人笑话么。” 他一声令下,一众黑衣人方才如梦初醒,急忙将红发男五花大绑,扭送至门外。 胡非好奇道:“这红头发会怎么处置?” “大选肯定是别想了。”陶喜不屑的从鼻子里嗤出一声,“老老实实的还能苟且过完下半辈子。” 他这明显话说一半,胡非不由抛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陶喜一摊手,说道:“对于这种不如管束的奇人,没了独裁者的庇护,势必会遭到规划局的追杀,至死方休。” 闻言,胡非倒吸一口凉气,心中也觉得规划局手段过于残忍霸道。 经过这一短暂插曲,场中再度恢复寂静。 胡非百无聊赖,索性靠在墙边,沉沉睡去。 黄粱一梦,最是憨甜,当胡非醒来,天空已是再次露白。 经过一夜,复试的人选也陆陆续续的定夺出来。 本次大选所剩下的只有胡非、陶喜、秦家兄弟、红娘、那瘦弱的女孩戚芳芳,以及刚才在门口吃着烧鸡的胖子,一共七人,再加上上次终极决选所淘汰的三人,共计十人进入下一关--角斗。 据陶喜所说,本次大选引荐奇人有一百人之多,但初试复试之后,仅仅剩下七个,这种晋级比例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稍有不慎,定是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晨曦,凝结的露珠滴落,古寺的钟声伴着初生的朝阳穿过密茂的松林。 林中,曲径通幽之处,偶有几声鸟儿鸣叫,应和着潭水倒影出鲜花摇曳。 禅房的门向外敞开,透过盘旋的香火,一个高大的背影盘膝而坐。 门外脚步声传来,沙天仇快步走进,低声道了一句,“三爷。” 付东流徐徐转过身,双目张开,隐有两道金光从中爆出,约有半柱香功夫,方轻吐一口浊气,周遭的空气也随之一颤。 “三爷,大选已进入角斗阶段。”沙天仇等他吐纳已毕,方才汇报道。 “嗯。”付东流应了一声,“规划局来的是什么人?” “时空规划局派出两位干事,何亮、方怀,名叫何亮那人曾参与过奇人案件,而这次狮部的第一顺位正是他所带领的戚芳芳。”沙天仇将所知的情报一一汇报。 付东流轻掸了下身上的袍子,站起身来,“两个人,不带一兵一卒,居然敢深入独裁者,有点意思。” “名叫方怀那人,早前是某组织的高手,因为触犯条规被开除军籍,被破格收入规划局,曾斩杀过至少五个有威胁的奇人。何况这次大选还有规划局的人。”沙天仇说道,对来人竟是早已调查的一清二楚。 “就是龙部没抢到的那个戚芳芳?”付东流转动着手指,思忖道:“龙部雷惊鸿越来越不服管束,怕是已经有了与我扎根对垒的心思。” 沙天仇补充道:“雷惊鸿此人深不可测,我觉得三爷应该今早提防。” “都是麻烦。”付东流紧缩双眉,沉声道:“叫冷冽回来吧。” 沙天仇明显一愣,“三爷,胡非少爷大选结果未知,现在召回冷冽是不是为时过早。” “那人的下落才是冷冽最关心的。”付东流淡然的说道:“他便是不放心胡非也是别无他法” “是。”沙天仇简单回答一句,已是明白了付东流话里所指。 “这事不急,陪我吃个早饭。”付东流迈步走出禅房,笑道:“这里的素斋向来有名,你还没有尝过。” 沙天仇默默的点了点头,在付东流背后两步,紧紧跟随。 “对了,前几天争执的那家人怎么处理了?”对于这些琐事,付东流向来不甚关心,有沙天仇在,自然是可以处理妥当,只是二人此时无话,便随意闲聊几句。 沙天仇低声道:“一场意外,主事人当场身亡,直系亲属统统死于仇家追杀。” “一大家十几条人命,老沙你要低调一些。”话虽这么说,但付东流却是没有任何不悦,为自己添了一碗汤,食欲也没收半点影响。 沙天仇在其下手旁坐下,低声道:“涉及到资产划分,若非如此,恐怕不好插手。” 付东流轻轻吹了吹汤碗上的热气,“事已至此,狮部应该不会插手了,去和朱贵商量一下,这是个难得的契机,安言的右眸可以得好很好的锻炼。” “是。”沙天仇低声应道,恭敬的态度丝毫不影响他那杀神手段。 暗流涌动,当然也不会影响独裁大选,片刻后经人出面指引,胡非等人跟着对方来到一间门房之内,复试时的那位中年人何亮已一早等候在此。 秦龙象上前几步,将窗口的一幅巨大幕布放下来,幕布上绘有层叠立体的一张地图,所标注的要点密密麻麻,种类繁多,使得屋子里也暗了几分。 “恭喜各位成功进入到第三关,角斗的场地就在厂房的后山,你们仔细看好地图,八角笼内生死有命,结果如何且看各位的造化。” 秦龙象简单几句,却将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地图之上。 从正面看去,后山面积足有上万平米,尽头处不知是人为改造还是自然落成,每一边都是倾斜的直线,八条直线各自相连,竟是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八角笼屏障。 至此胡非方才明白,为什么要将复试定在这样一处荒远偏僻的厂房,原来第三关角斗的场地正是在这厂房的后山之上。 借由有限的时间,胡非只能尽力多记几处地图上标注的重要地点,可惜几分钟后,秦龙象再次由门外而入,他身后还跟着三个神态各异的青年。 陶喜在旁碰了碰胡非的肩膀,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有人讲所有参选人员分别带走。 双脚踏出门外,角鸣鼓震,高亢凌厉之声震耳欲聋。 寒风起,飞沙走,云卷云舒,独裁大选最为凶险的角斗已张开了獠牙。 第三十七章 大选(三) 疾风不知从何而来,只是引得一阵鸟鸣叶落。 胡非背靠一棵参天古树,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融入丛林之中。 角斗开始,十大奇人进入八角笼内,宛如十只嗜血的野兽,稍有不慎,只有被撕碎的下场。 眼下形势,冒然突进绝非良策,毕竟孤军奋战凶多吉少,如果能成功结交几人,合力之下,突围的希望也会大上许多。 所以分析参赛者微妙的态度,才是眼下最为要紧之事。 十人中,最后加入的三人是上一任大选的淘汰者,这三人间必定比较熟悉,且实力不容小觑。 其余人中,胡非和陶喜还算熟悉,剩下的都只算是一面之缘。 至少要拉一个打一个吧,胡非心中想到。 正捉摸着如何按兵不动,远处忽有人生怒喝,胡非躬身猫腰,悄然溜过去。 附身与树后,方见正是陶喜与秦家兄弟,三人脚下还趴着一只棕熊,看上去应该已经断气。 思量着要不要上前去招呼结盟,却见又有两个人影从远处寻声而来。 来人却是红娘与早先门口的胖子,几人乍见之下,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动手,只得互相盯着对方,以静制动。 过了半晌,众人里秦虎狮最先耐不住烦闷,一声呼和,提着斗大的拳头,奔着红娘极冲去。 暗处的胡非一惊,红娘虽是行为造作,但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女子,哪里能经得住秦虎狮一拳。 但不想红娘却是不慌不忙,眼见秦虎狮冲到近前,双唇一抿,口中蓦的发出声尖叫,那叫声凄厉渗人,也直冲心扉,秦虎狮动作不由一缓,一记重拳击在空处。 红姐身旁的胖子见秦虎狮身法陷入缓慢,也是上前一步,拇指向下一扣,脚下土地竟是凭空生出两道旋涡,直奔秦虎狮脚下而去。 后方的秦狮虎虽不如弟弟那般急躁,但二人乃是血亲,岂能坐视弟弟被二人合攻,脚下一顿,巨大的身躯高高跃起,一脚踏在胖子所聚旋涡当中,霎时间天地为之一震,旋涡附近的泥土也碎裂开来。 几人瞬息交手一翻,可谓半斤八两,但却苦了躲在树上的胡非,适才他只顾场中憨斗,冷不防被秦狮虎一震,竟是抓牢不稳,闪出大半个身影。 想要继续潜伏已是不能,还不如就此现身,卖个人情。 一念至此,胡非纵身从树上跃下,落地之处,正巧拦在几人中间,地面上被胖子汇聚的沟渠仍在,秦狮虎跺地的余震也是未消,胡非贸然踩在上面,竟是一下趔趄,差点摔个定墩儿。 几人初见胡非出现也都纷纷做警惕状,但转瞬又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一时场中气氛也轻松许多。 “够了。”后方的陶喜适时喝出一句,“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也没什么意义。” 胡非点头道:“陶喜说得对,十位奇人里挑选四个,咱们在这同归于尽,外面正好剩下四个。” 几人一听也都纷纷点头,觉得陶喜与胡非所言颇有道理。 既然纷争已去,接下来自然要商议联手的事。 陶喜走到近前,悄然站在胡非身侧,低声道:“现在我们这里有六个人,外面还剩四个,六对四,怎么看我们的赢面也要大一些。” “不错。”胡非也道:“何况余下四人中,有三个是上一任的终极选手,一定很难对付。” 红娘媚眼微眯,娇笑道:“两位弟弟与我想到一起了,合力先将那三个人剔除倒也是个法子。” “还有那瘦不拉几的女孩。”胖子不在意的撇嘴道。 “这位兄弟可不能小看人家。”陶喜再次挂上满面笑容,“人家可是一部状元,火神在世。” “哦?”红娘颇有兴致的看向陶喜,“小兄弟你倒是知道不少,上届的三人都是什么能力。” “姐姐你问对了人。”陶喜的性格便是如此,红娘与他打趣,他也乐得与对方姐弟相称,笑嘻嘻说道:“不过既然要联手,大家也应该坦诚相见不是。” 红娘知他话里含义,但却仍是面露迟疑,不肯率先表态。 陶喜见状,笑道:“那我先君子后小人。”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号牌,“红心3,陶喜,上到名家字画,下到开门压索,都是小弟的本事,手艺人一个。” 胖子点了点头,也掏出自己的号牌,上面是张黑桃9,“程垚,威压六十九,境系奇人,土地公。”刚才他驱动泥土形成漩涡,几人也都看到,知他所言不假。 秦狮虎也上前一步,拿着两张号牌,“方块8秦狮虎,那是我弟弟方块7秦虎狮,我们的威压都是五十,境系奇人,狮虎兽。” 既然大家纷纷表态,红娘也不再躲闪,展示出号牌,“草花q,红娘,威压九十,灵系奇人,擅长乱人心智。” 所有人都将表明号牌,果然顺位高低与威压成正比,可见独裁者的调查十分准确。 胡非挠着脑袋,颇为不好意思的笑笑,“草花k,胡非,灵系奇人,能看到鬼,威压嘛,十七。” 此话一出,几人均是将不信挂在了脸上,尤其是红娘,眼前这位压过自己一头,成为鹰部第一顺位的选手,居然威压仅有十七,的确让人好生疑惑。 胡非无奈的拿着号牌,尴尬的说道:“威压数值我说的实话,至于为什么我能拿到草花k,恐怕只有鹰部付东流能够解释了。” 程垚在旁笑道:“从你刚才落地那一下看,我信你威压不高,恐怕这次鹰部走了眼了。” 陶喜道:“既然大家已经坦诚相见,那我们就来研究一下怎么把上届那三个棘手的家伙踢出去吧。” 说着,他让众人围在一圈,压低声音道:“上届三人,分别为贲龙、历刹、霍许震,其中贲龙是上次龙部钦点的状元,据说是境系远古兽类,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武力值最强。” 胡非侧耳听着,奇道:“八角笼里,怎么才算胜负。” 陶喜道:“直到有人无力再战,或身死为止。” “什么?”胡非虽知角斗凶险,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惊道:“那你说贲龙刀枪不入,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秦狮虎在旁道:“胡非你好歹也是一部状元,怎么说话这么没有底气。” 陶喜也笑道:“是啊,不用长他人志气,贲龙既然上届遭到淘汰,就说明一定有对付他的法子。” 红娘点头道:“陶喜弟弟说得对,还有两个又是什么来路。” “历刹,灵系奇人,擅长转嫁情感,说起来倒和红娘姐你的套路有些类似。” 红娘不解的蹙着眉头,转嫁情感算是什么本事。 陶喜见她神情轻蔑,正色道:“试想,如果秦狮虎你的弟弟被杀,你会是什么反应。” 秦狮虎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怒道:“我一定将对方撕碎。” “这就是了。”陶喜搓着手道:“假如凶手明明是贲龙,历刹却将这份仇恨转嫁到我的身上,那我岂不是平白背了黑锅。” 胡非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情感受人驱使,定将无法分辨是敌是友,看来历刹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程垚也心有同感,低声道:“又是个打不得的主。” “至于霍许震,这人比较神秘,境系奇人,能和飞鸟走兽、花花草草交流,但没听说攻击性怎么样,据说上次大选角斗,这人一直躲到最后,其余人根本没发现他的踪迹。” 的确,山林之中,鸟兽草木都能为他所用,想要找到对方踪迹,简直是大海捞针。 “靠!”秦虎狮骂了一句,“感情那三个人一个打不动,一个打不得,还他妈有一个找不着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也纷纷苦笑摇头,对接下来的角斗均是信心衰减不少。 “事无绝对,至少我们现在做到了知己知彼,六对四,我们的联合那四人并不知晓,这是我们的优势。” 见气氛低沉,胡非只得出言劝道。 “胡非说的没错。”陶喜道:“还有一个戚芳芳,她是状元之才,也可以作为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坐收渔人之利?”胡非颇有不忍,无论戚芳芳所传如何,但也只是个瘦弱女孩,让她去与三个怪物一样的奇人搏命,胡非怎么也下不得狠心。 陶喜却是不以为然,笑嘻嘻道:“强者和强者打,弱者和弱者玩,我们六个要是能将他们淘汰,六进四的希望可要大得多了。” 胡非不置可否,但见其他人均无异议,只好选择默不作声。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干等吧。”秦虎狮声如洪钟,性急的他多等一刻也觉得是种煎熬。 “你给我小声点。”陶喜不悦的骂了一句,“长个大脑袋,就知道蛮干。” 红娘怕二人起了争执,立刻调和道:“看来陶喜弟弟已经有了法子。” 面对红娘,陶喜立刻笑容满面,“姐姐你玩过小兵追鬼的游戏没有?” 红娘一愣,侧着头面露不解。 小兵捉鬼,是一个孩童间玩耍的名目,要选出一个孩子当‘鬼’,一个孩子当‘贼’,剩下的人是小兵。 游戏开始,大家都躲藏起来,贼负责勾引鬼,如果鬼被贼成功引入包围圈,则小兵获胜,反之如果贼被鬼捉住,就会成为第二只鬼,剩下的小兵里再选出一个人做贼。 规则很是简单,胡非略想之下已是明白了陶喜的意思。 “这是要引君入瓮?” “正是。”陶喜抚掌笑道:“做一个局。” 用程垚改造土地作为堡垒,秦家兄弟埋伏于两侧,红娘正面应敌,一旦有人踏入包围圈,立刻乱其心志,陶喜再上,以鬼魅手法断其后路。 众人他解释之后,也都觉得此法可行。 “只不过。”陶喜话锋一转,“做鬼的人选,怕只有胡非兄弟你来了。” 按说整个计划,最为凶险的也就是鬼的位置,如果不能将对方引入埋伏,或者干脆遇到两人或两人以上,那胡非必定是凶多吉少。 “没问题。”不想胡非一口答应,使得几人对他胆识颇为刮目相看。 计议已定,当下众人选取地点,各自埋伏。 蔓延千里的密林另一处尽头,凶险无匹的战事已经爆发。 戚芳芳冷眼看着对面三人,身后焦土一片。 那个身背巨大迷彩包裹的汉子乃是霍许震,他低声道:“这小姑娘好大的煞气。” “江山代有才人出,新一届的状元果然有两下子。”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几乎快要成为正方形的汉子,正是贲龙。 在侧一个眉眼阴郁的青年便是历刹,此时他身上已有几处焦黑,也顾不得风度,厉声斥道:“你们俩若是上来帮我,和三人之力还会对付不了这丫头片子。” 贲龙笑道:“人家一个小女孩,你还要三人合力,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放屁!”历刹陡然怒道:“我威压九十八,却差点被她打成烧鸡,这姑娘的威压至少一百二十以上。” 霍许震道:“贲龙兄不用和他多说,一旦狗急跳墙,历刹怕是会迁怒与你我二人。” 适才,几人乍一相逢,原本霍许震他们还有笼络戚芳芳的心思,但戚芳芳却不言不语,上来便是一阵天火。 上一届的三人虽然相识,但也绝非铁板一块,戚芳芳并非傻子,交手下来自然也发现了几人各藏心思,所以便抓准历刹猛攻,只求速战速决,解决一个是一个,至于为什么会挑选历刹,可能是因为他的长相天生阴邪之故。 殊不知戚芳芳这一举动正中三人软肋,贲龙和霍许震本就对历刹有所提防,因为他灵系的能力乃是转嫁仇怒,如今除了场中四人,想要将戚芳芳转嫁出去,就只有拿他们俩人开刀。 当下贲龙高声笑道:“霍许震说得对,历刹你单对单输了也不算丢人,联手之事我们就不奉陪了。”说着,与霍许震转身便走。 历刹怒道:“两个反复小人!看我先毙了你们两个。” 谁知他身形动,戚芳芳立刻一颗火球扔了过来,将把他再次逼到死路,只能眼看着那二人离去。 戚芳芳此时倒是不悲不喜,对方散去对她只有好处,单对单来讲,她有把握将历刹毙于掌下。 可惜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历刹一个奇人高手,既然戚芳芳手下毫不留情,自然也要拼了一斗。 “小姑娘,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与我合作。” 戚芳芳斜眼看过来,那眼神与看白痴没什么两样。 “凭你的身手,再加上我的能力,你我一举灭了其余八人也不是不可能。”历刹尽力堆出笑脸,“对了,你知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 “我没兴趣。”戚芳芳皱着眉,似乎对他已耗尽了耐心。 历刹眼底寒光一闪,道:“不是抬举,那你也只能埋在这密林深处了。” 他适才交谈,乃是假意拉拢,实则拖延时间,此时双手摸着两棵巨树,灵系能力已是悄无声息的展开。 戚芳芳心头一颤,双手一张,两条火舌噼啪显出。 但火舌尚未出手,历刹猛地一个箭步上前,抬手拍中戚芳芳肩头。 戚芳芳只觉脑中蓦的一颤,眼前的历刹仿佛只是一颗树木,是生是死再与她无关,反倒是一旁的两颗树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直欲将之焚烧殆尽方才痛快。 一念之间,戚芳芳火舌激射而出,可惜两颗古木无端遭受烈火之焚,顷刻间熊熊烧起。 哪知这一下过后,身边无数草木均是扭曲怪异起来,仿佛一张张嘲弄的人脸,可憎可恨。 “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一个放火的妖怪。” “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害死了多少人啊。” 一声声质问嘲笑不断传入,戚芳芳努力的将耳朵捂住,但声音却更清晰的传入脑海。 魔音入耳,乱象纷纷,戚芳芳只觉得脑袋快要炸开一样,已是空门大开毫无防备。 历刹岂能错过这天赐良机,当下纵身上前,一掌拍向戚芳芳面门。 第三十八章 大选(四) 生死攸关,势必搏命。 历刹拼尽全力一击,直奔戚芳芳而来。 眼见便要得手,哪知斜次里忽的飞出一人,双臂环住戚芳芳,就势一滚,躲了开去。 历刹未曾发觉还有人在场,举目看去,见对方是个白皙少年,也是本次大选的参赛人之一。 出现这人当然就是胡非,他身为诱饵,自然是向着有响动之处而来,尚在远处便见到戚芳芳状态疯癫的对草木又砸又打,心知定是受到历刹蛊惑所致,当下来不及细想,直冲过来将戚芳芳救下。 戚芳芳被他大力一冲,也恢复了神智,回想适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冷汗层层,果然奇人手段怪异,断不能丝毫轻敌。 当下与胡非并肩而立,无需多话,自然是需将眼前的历刹打倒再说。 反观历刹见有人出现,不惧反笑,“戚芳芳,刚才的滋味可还好受?” 戚芳芳经他言语撩拨,怒气直冲头顶,源自她婴孩时期的往事,乃是她最不愿想起的过往,如今被历刹能力所蛊惑,居然重新经历于眼前,当下一声怒斥,飞身直袭过来。 胡非虽是最后来的,但听陶喜介绍过其余三人的能力,眼前这个贼眉鼠眼阴恻恻的家伙,一定就是能转嫁仇恨的历刹无疑。 只可惜戚芳芳身手太快,他想要制止已是不急。 如此一来,正是走进了历刹的圈套。 灵系奇人历刹,他的能力是转换他人喜怒哀乐,敌人的情绪自然是要转嫁到人身上最好,刚刚贲龙与霍许震临时倒戈,脚底抹油,他苦于没有对象之下,只得将戚芳芳情绪引入树木之上,但花草树木终究没办法对戚芳芳造成伤害。 如今可好,虽不清楚眼前这白皙小子的实力如何,但至少也是参选奇人之一,只要让他与戚芳芳二者相斗,自己便可做黄雀静候螳螂。 深吸提气,历刹双手掐诀送出,动作快捷如电,一指点在戚芳芳手腕,另一指正中胡非面门。 戚芳芳原本迅疾的身影猛地一震,转头向胡非扑去。 于此同时,历刹转头便跑,只等胡戚二人两败俱伤,他再出面收拾残局。 可是,就在他刚一转身的刹那,只觉双脚猛地一绊,头重脚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历刹回神一看,正见到一张笑眯眯的白脸,却是胡非正牢牢抓着自己的双脚,一个翻身而起,挥拳打来。 历刹一惊,急忙抬手格挡,可只觉一阵大力传来,身子滚出好远,好在胡非此时也被戚芳芳的火球阻住去路,一时脱身不得。 “不可能!你明明中了我的蛊惑,为什么没有反应。”自从历刹能力觉醒以来,从没有过今天这般失手的时候。 胡非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可以不受影响,历刹的能力应该十分熟练才对。 其实这还要感谢冷冽对胡非的非人训练: 体能上,胡非超越超人,挑战极限; 招式上,胡非精妙绝伦,制敌为先; 精神上,胡非吐纳修炼,早已坚韧不拔,仅仅凭历刹的能力,还真奈何不了胡非的心智。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只可惜如今戚芳芳敌我不分,追着胡非一通火球火箭。 胡非只能尽力躲避,尽可能靠近历刹,一顿拳脚招呼。 唯独历刹,在三人中他谁也不敢打,唯有仓皇躲避胡非的攻势,同时还要提防着戚芳芳偶尔乱飞的火球,一时间好不狼狈。 三人便这样,在丛林深处你追我赶,不知觉已是过了许久,历刹越跑越是焦躁,距离他转嫁仇恨的时限也越来越近,一旦那时,和戚芳芳与胡非二人之力,他绝无半点抵抗的可能。 果不然,奔跑中的戚芳芳眼神已愈发清明,动作无意间也慢了下来。 历刹心中焦躁,也顾不得奔逃,转身捏诀,向戚芳芳指去。 胡非已经遭了他一道,如今怎会让历刹再有可乘之机,情急之下,飞脚踢起脚边一块石块,正拦在历刹手指与戚芳芳之间。 历刹铆足力气的一指,正中石块,只觉得指尖一阵剧痛穿来,不得不又缩了回去。 转头一看胡非,却是在追逐过程中消失了身影。 ‘莫不是那小子会遁地之术。’历刹念头一闪,忽觉头上劲风炸响,一片阴影猛的落下。 此时旁有一棵岑天古树,胡非踢飞石块后便是躲在上面,眼见历刹来到,纵身一跃,直扑对方。 那古树高十数米,胡非飞身跃下,力道何止千斤,历刹躲闪不及,被他一脚踹在肩头,一口鲜血狂喷,双目一翻,就此昏了过去。 历刹昏厥,戚芳芳的蛊惑自然也便解了。 她环顾四周,见到躺在地上的历刹,和满身焦黑的胡非,眼神一撇再无多话。 胡非本以为自己被她一番烧烤,戚芳芳就算不道歉也要有点愧疚之色,哪成想这姑娘就跟没发生过一样,淡然沉默。 只是如今情况也无从计较,毕竟此时二人也是竞争者的关系。 胡非道:“好在是完事了,你只碰到历刹一人么?” 戚芳芳摇头道:“还有俩个,不过开打之前就已经逃了。” 那二人应该便是贲龙与霍许震了,胡非思忖道:“那两个人向哪去了?” 戚芳芳抬手一指,正是胡非过来的方向。 胡非心下一惊,道一声:“这么巧么。” 丛林另一边,等着的是埋伏好的五人,贲龙与霍许震二人去往埋伏圈,胜负恐怕还要另说。 “我要去那边看看。”毕竟与人结盟,胡非总不能做缩头乌龟,“你呢?” 戚芳芳柳眉拧成个小小的疙瘩,低声道:“我也去看看。” 这姑娘少言寡语,也不肯表明敌我,但至少没趁胡非落单便落井下石。 胡非点点头,“回去的路程可不近,我们动身吧。” 密林深处,贲龙负手而立,身边的霍许震伏在地上,半晌,抬头道:“前面有人。” “几个?” “只看到一个。”霍许震将耳朵贴在树上,仿佛树木真的可以与他交流。 “我们上?”贲龙低声问道,对面一人,最好能尽早除掉。 霍许震敲打着树面,笑道:“可以,看上去只是个寻常货色。” 前行几百米,果真见到一个耸起的土包,后方一个肥硕的身影,想要藏匿却也露出半个脑袋。 贲龙高声长笑,脚下猛然发力。 但尚未到达近前,耳边又有响动,余光一撇,两块巨石自左右而来。 亏得贲龙身手矫捷,刹那间顿住身形,巨石擦身而过,轰然撞在一起。 才退一步,又是一声轻啸,贲龙只觉眼前一黑,目不视物,紧跟着胸膛一阵钻心疼痛,似有雷霆炸开,轰的将其震倒。 包围圈一经发力,攻势便如潮水一般,程垚躲在土堡之后,贲龙一现身他便已经知晓,随后秦家兄弟持巨石撞击,红娘自上空鸣音扰乱,最后由陶喜给出致命一击。 如来人没有贲龙一样的强悍体格,这一番下来定是会送命于此。 就算是贲龙号称刀枪不入,此时也被打了个眼冒金星,起身不得。 几人得手,也纷纷现出身来,程垚双拳一握,足下土壤便再度卷起,端是要乘胜追击。 “霍许震,你不出来,咱俩就都交代这了。”贲龙一声大喝,从地上爬起。 陶喜等人原以为只有贲龙一人,此时也是颇感震惊。 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中,一阵绿色晃动,霍许震拉开拉链,从迷彩包中走了出来。 “还有一个!”秦狮虎低声道:“能不能打。” 陶喜眯着眼,冷冷道:“就算我们不打,对面也不肯罢手。” 而另一边的贲龙此时也心有余悸,埋怨道:“你刚明明说只有一个,怎么冒出来这么多。” 霍许震道:“人家刻意隐藏,关门打狗,我又怎会发觉。” “你说谁是狗。”贲龙骂了一句,但转念一想,霍许震也把他自己带了进去,只好又闭口不言。 “局势不妙啊。”霍许震低声道:“对面五人,有一个极强的高手。” 贲龙冷哼一声,“要是四个一般货色,还有的玩,剩下那个再高又能高过玩火的姑娘不成。” 霍许震也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上吧。” 两边已有打算,便就对垒相搏。 秦虎狮性子暴躁,最先冲了出来。 秦狮虎见弟弟出手,自然也顺之而来。 秦家兄弟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绝不是头脑简单的傻子,贲龙刚刚所表现出的强悍已证明了那刀枪不入的传说,恰能克制他二人刚猛的路子,当下合力向霍许震冲去。 被人合攻的霍许震脚下轻飘飘不着力的躲避,像是无根野草,混不受强风所扰。 程垚也不甘人后,凝成两个土钉,直刺贲龙。 贲龙叫一声来得好,挥拳正中土钉顶端,那尖锐的泥土立刻被击的粉碎。 红娘在旁,尖哨连连出口,只扰的贲龙烦躁不安。 此时陶喜已绕到战地后方,屈指直戳贲龙后心。 贲龙被三人合围却是并不慌乱,将程垚的土钉打碎,反手将土块掷出,正中红娘双脚,红娘一声呼痛,口哨也没法继续。 与此同时,贲龙回臂转腕,一拳与陶喜对去。 陶喜见状大惊,急忙化指为掌,与贲龙拳头碰在一起,只震得半边身子**,蹬蹬倒退几步。 双方交手几合,看起来是个难分高低的局面,贲龙晃动这手腕,嗤道:“今年参选之人,不过就这点本事。” 霍许震也道:“想要留手怕是不能了。” 贲龙道:“如果在此脱力,那玩火的丫头怎么办。” 霍许震答道:“这里面有个高手,加上你我二人,再加玩火的丫头,正好四人,先进到第四关再说。” 他二人对答全不避讳,对面几人也是听得清楚,红娘思忖着:五人中威压最高的正是她红娘,莫非他们所说的高手指的是自己? 她这思量间,忽见陶喜脱离战团,转向霍许震而去。 秦家兄弟合斗正酣,却听陶喜道:“你们不是这人对手,去拖住贲龙,霍许震交给我。” 霍许震见敌手换人,双目猛然一聚,说道:“在下境系奇人霍许震,威压一百,阁下什么来路。” 陶喜眯眼道:“若能按照威压排序,倒能省去很多麻烦,只可惜八角笼内,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说着,纵身挥手,漫天手影飘然而落。 霍许震心头一惊,只觉得所立之处皆被笼罩,遁形无处。当下将自身能力挥发到极致,如野草一般,向后飘去。 陶喜哪能容他退走,手上章法不变,速度更快几倍,一拳正中霍许震面门。 谁知霍许震神色呆滞,猛地从中一折唯二,待观瞧清楚,原来陶喜所击打的却是一棵巨树,而霍许震此时已荡开好远。 “境系能力,与树木移形换影。有点意思。”陶喜嘴角带笑,指尖晃动,噼啪作响,“但这能力总要有个范围吧,看你如何躲我接下来这招。” 再说秦家兄弟,二人加入贲龙战团,如此一来,便是和程垚、红娘,四人合攻贲龙。 以一敌四,贲龙倒也不慌不忙,眼看秦家兄弟二人来袭,反手双掌退出,轰然一声巨响,三人各自分开。 贲龙双足微动,但仍如金刚立地。 反观秦家兄弟,二人落地之后,蹬蹬倒退不止,最终摔倒在地。 三人都是境系奇人,能力也都仿自凶兽,如果说秦家兄弟的狮虎之力有五分威力,那么贲龙的远古生物之力则比十分还多。 能力本就有相生相克之别,各人本事更有高下之分。 眼见秦家兄弟败退,程垚立刻化土壤为堡垒,将二人挡住,但程垚的威压与贲龙也是相差甚远。 聚成一个堡垒,贲龙便上前一脚踏碎,瞬息间,程垚凝聚的速度已经赶不上贲龙破坏的速度。 红娘在旁也尖哨连连,但收效甚微,仅仅是阻碍贲龙片刻。 “我差点忘了,这还有个灵系的。”贲龙注意被红娘的攻击吸引过来,“叫喳喳的讨人嫌,我先解决了你。”说罢宛如大鹏入云,展翅直奔红娘。 红娘适才被贲龙击中双腿,此时行动已是不便,正在闭目等死之际,却是程垚又将土壤聚合,仿佛一张巨大摇篮,托着红娘滚滚而逃。 “哪里逃。”贲龙呼啸一声,速度再提几分。 一旁秦家兄弟也呼喊上前,确实被贲龙一拳一个,再度击飞回去。 秦狮虎的左臂扭曲,秦虎狮更是被半边身子也塌陷下去,眼看已没了再战之力。 此方混战,四人可谓被贲龙一举溃败,程垚只能拖着红娘边战边逃,不知觉间已是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一旁飞沙走石,贲龙越逼越近,一掌奋力挥出,正中程垚胸膛。 程垚喷出一口鲜血,那土摇篮也历时停了下来。 贲龙另一手不停,一拳将土块击碎。 红娘此时还在上面,身影不稳之下,尖叫一声,径直跌落悬崖。 第三十九章 大选(五) 身边花草摇曳,足下尘土飞荡,陶喜化出千百万道手影,将霍许震层层围绕其中。 霍许震想寻得空隙躲避已是不能,纵然衣袖飘然身法妙绝混不受力,但也中了陶喜许多拳脚,狼狈与潇洒并存。 再拖下去,只要身边无草无木,霍许震势必会被陶喜一招震死。 可就在这时,贲龙从天而降,双臂一震,却是将陶喜的手影全数震荡散开。 陶喜见贲龙现身,心中暗道不好,只怕是己方四人已经全遭不测。 果然,贲龙高声道:“那兄弟俩人被我打的骨断筋折,玩泥巴的也昏过去了,至于灵系的娘们,已掉落悬崖,怎么样,你还要斗下去么。” 在绝对人数优势下居然一败涂地,陶喜暗骂一句废物,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来两位哥哥有提携我的心思?” 霍许震道:“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一个玩火的丫头,正好四人。” “错了。”陶喜摇着手指道:“还剩一个灵系。” 话音未落,只听上空一个声音盘旋而出:‘历刹,出局。’ “历刹果然不是那丫头的对手。”贲龙斜眼看向霍许震,对于他们将历刹丢下一事,竟是毫无愧疚之意。 “怎么,要不要联手。”霍许震直视陶喜,问道:“以一敌二,你可没什么胜算。” 陶喜正犹豫间,目光尽头忽有两道人影由远及近。 不用说,当然胡非与戚芳芳赶到。 适才半空声响,场中众人都听得清楚,历刹早就败在胡非和戚芳芳手上,如今约是过了半个钟头,才宣布他出局的消息。 胡非在远处看到三人人影,已是大体猜到这边的情况。 与陶喜对立的二人,一定便是贲龙与霍许震。 来到陶喜身侧,胡非低声道:“败了?” 陶喜笑道:“其他人都败了。”他说其他人败北,但却没提自己,言下之意,他陶喜还有一战之力。 戚芳芳也站在胡非身边,冷眼旁观,此时局势,最是与她的态度息息相关。 霍许震道:“眼前这位兄弟就是剩下的那个灵系参赛者了吧。” 贲龙悄声问道:“什么水平。” 霍许震摇头道:“不清楚。” 这时,陶喜笑嘻嘻道:“别猜了,这位是今年鹰部的状元,不过威压低了些,只有十七。” 胡非眉头一皱,虽然自己威压低是事实,可还没动手,便暴露出去,乃是对敌大忌。 又听陶喜道:“角斗场十进四,如今只剩咱们五人,再淘汰一人,便可成功进入第四关。” 贲龙笑道:“还费什么话,霍许震威压一百,我威压一百六十五,该淘汰谁,大家心知肚明。” 陶喜退后一步,叹道:“贲龙兄弟倒是算的清楚。”说话间,他眼神猛地一凛,扭身反手,直击胡非胸膛。 二人离得本就不远,如今陶喜在身后忽然发难,按说胡非定是避无可避。 可偏偏胡非却像是脑后长眼,猛地向前窜去,正巧躲开陶喜暗中的偷袭。 陶喜轻咦出声,万没想到胡非居然早有防备。 与几人分别保持一定距离,胡非方道:“终于还是藏不住了。” 他这话自然是说向陶喜,陶喜却是没有任何愧疚之意,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胡非道:“从一开始你对我那么热络我就觉得不对,但只是有些怀疑,等复试时,状元无需考核,所以会最早出来,你我前后出来不过差了几分钟,甚至戚芳芳还要慢你一步,那时起,我就怀疑你陶喜可能也是一部状元。进入角斗,秦家兄弟又对你言听计从,我更觉得你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陶喜轻轻颔首,“原来如此,是我大意了。” “角斗一开始,大家决定联手,你提议每个人都亮出号牌,报出自己的威压,之所以选在那时,是因为戚芳芳不在。”胡非继续推断道:“你之前曾说,戚芳芳是这次蝠部的状元,但这路上曾我问过她,她自称是狮部第一人选,那么你们二人中一定有一个在说谎。” “可你怎么就怀疑是我在骗你。”陶喜道:“我手上的红心3可是货真价实。” 胡非摇了摇头,徐徐道:“我记得之前有一个发疯的红发男,你当时假装慌乱,与他撞了一下,这张红心3应该就是你在他身上偷取的号牌,你一双手巧夺天工,偷张号牌实在不算难事。” “还是没能瞒过你。”陶喜此时倒是大方承认。 “错就错在你偷得牌实在太小。”胡非叹道:“草花q、黑桃9、方块7、8,所有人都惨败,唯独你一张红心3却能逃过一劫,说不过去。” 陶喜弯着眼睛,看了看胡非,又看了看戚芳芳。 “你假借红桃3,却谎称戚芳芳为蝠部状元,那么解释只有一个。”胡非站到陶喜对面,将他的视线阻断,“就是你才是蝠部状元,方块k。” “好!”陶喜忽然抚掌大笑,“全中,不过又能如何。你虽然拿到了草花k,但也就是个威压十七的垃圾,在场中人,随便谁都能碾死你。” 话音未落,陶喜猛地奔出,化指为剑,带出一阵破空风声。 胡非身子微侧,毫厘间避开陶喜指劲,大喝一声,宛如凭空一声霹雳,将陶喜身形震的一顿,同时撩出一脚,正中陶喜手腕。 陶喜只觉得巨大的力道传来,急忙散去招式,衣袖也片片碎裂,化作蝴蝶乱舞,悠然落下。 “这不可能!”陶喜大惊失色,他曾暗中找叔叔确认过胡非的威压,确实只有十七,可是一个威压十七的奇人,又怎么能抵抗的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一招得手,胡非也不冒进,昂首道:“你们习惯了用威压来衡量奇人的强弱,但我不同,我所学所练,都无关奇人能力,唯有生死相搏的本事。” “我倒是真的小看你了。”陶喜站直身子,双手再一抱拳,宛如二人初见时所行之礼,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境系奇人,蝠部方块k,威压一百九十三,人称鬼手.陶喜。” 一语出,满场皆惊,连戚芳芳也不禁看了过来,她是红心k,威压一百八十五,本以为乃是这次大选最高之人,不想陶喜居然比她更高。 贲龙心下也是狂颤,霍许震早就说过这边有一个绝对的高手,只是没料到居然有如此威压,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子。 胡非叹道:“好一个鬼手,好一个手艺人。” 此时霍许震道:“既然都已挑明,我们何不合力剔除一人,余下四人共赴下一关,岂不妙哉。” 他这话无疑是说与戚芳芳听,眼下除了胡非,其余四人威压尽数过百,和四人之力,就算胡非长了翅膀也是飞不出去。 可戚芳芳却是不解风情,细长柔美的眼角一撇,低声道:“我不喜欢这个人。”说着,她与胡非并肩站在一处,用手指着贲龙二人,“你们俩也很讨厌。” 胡非在旁听得大跌眼镜,这丫头当真实在,简单两句话已经是将自己与另外三人对立开去。 贲龙在旁脸色涨的通红,气道:“好,这丫头不是抬举,就一道灭了吧。” 霍许震看向陶喜,示意让他先表态。 陶喜眯着眼,心中不断分析如今形势,半晌,微笑着说道:“若是能将戚芳芳一道除去,第四关也会轻松许多。” 贲龙闻言大喜,他和霍许震就在等陶喜这句话,要知道就算能成功晋级,第四关终极决选比例也仅仅是四比一,最好的结果自然是在角斗场便将戚芳芳铲除。 反观另一边,戚芳芳则是毫无顾忌,低声问道:“你选一个吧。” 胡非一愣,随即指着陶喜道:“就他吧。” 戚芳芳见他直接将威压最高的陶喜挑为对手,也是颇为钦佩,低声道:“等我解决那俩个,就来帮你。” 胡非哑然失笑,这姑娘此时还有空惦记自己,也算是患难之交了。 “你我换个地方。”陶喜扔下这么一句,一闪之间,纵身便走。 胡非看了看戚芳芳,低声道了句小心,也虽陶喜而去。 另一边的贲龙刚要动作,却被霍许震一把拉住,向另一边的戚芳芳看去。 却听戚芳芳道:“你们俩个,一起上吧。” 贲龙怒从心起,虽说戚芳芳实力不俗,但一个柔弱姑娘居然如此目中无人,便也是动了真火,与霍许震交换一个眼神,双双扑上。 戚芳芳却不急,手中火光一闪,叹道:“只可惜了这美丽的地方。” 最后一个字出口,贲龙二人已是来到近前,戚芳芳转手一个火球抛出,却是砸向旁处。 火球蓦的一闪,霍许震嚎叫一声,居然从一旁现出身来,而刚刚扑过来的人影,也变成一截枯木。 五行之中木可生火,戚芳芳乃境系火神,天生便是霍许震的克星。 就算霍许震能够与树木移形换影,可戚芳芳根本无需费力去找,随便一颗火球扔出去,霍许震势必被摧枯拉朽的火势逼得现身。 “这丫头属实克我。”霍许震怒喝一声。 见同伴吃亏,贲龙瞅准空隙,一招双拳惯耳,打向戚芳芳。 贲龙这招也有门道,双拳各带有两股远古生物之力,左拳力道千斤,右拳却十倍不止。 若以同等力道接住左拳,那右拳便将敌人一举震碎。 戚芳芳手上包裹一层火焰,与之一对,只觉两股力道纷至沓来,立刻吃了点暗亏,身子被轰飞出去,但转瞬脚下又燃起一圈火焰,热气流拖着她纤细的身子,悠然落下。 面对两大高手合围,戚芳芳只能心无旁骛,无暇去管胡非那边的情况,身边猛地温度骤起,整个人都包裹在一团火球之中,一步步向那二人逼近。 每向前一步,火球中便射出一道火焰,那火焰细如钢针,长如红枪,所到之处,焦土遍地,生生将霍许震逼退。 如此霍许震草木能力便废去一半,贲龙只好依靠自己皮糙肉厚,苦苦支撑。 但随着戚芳芳火枪温度渐渐升高,贲龙也越发觉得燥热难忍。 三人一旦交手,便都是骑虎难下。 想要留手全无可能,唯有各自本领运用到极致。 霍许震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挥手出去,距离他百米开外的位置,竟是凭空提起一个参天巨树,那树木足有五人环抱,此时被他抓着竟是举重若轻,带着无数枝丫树叶,轰然挥向戚芳芳。 树木可以燃烧,可总归有极限速度,戚芳芳就算火势凶猛万分,想要将那巨树一举燃尽也是不能。 贲龙见霍许震此时脸上已是绿油油一片,鼻孔更是隐有血迹,心知此等能力运用,霍许震无法支撑太久,当下躬身屈膝,骨骼皮肤咯咯乱响,身子凭空变大一倍有余,上身衣服也被撑得条条碎裂,双手回缩,头颅硕大,活脱脱一只暴龙在世。 戚芳芳从火团里见到贲龙猛地便了模样,也知道他二人均是拼了老命,心念急转间,也将周身火焰再次放大,宛如一只浴火凤凰,凛冽炙热。 另一头的胡非,此时也陷入了苦战。 陶喜人称鬼手,手法招式快如鬼魅,寻常人根本看不清楚。 胡非左右兼顾,方才勉强抵抗一阵。 如此久攻不下,实在是出乎陶喜预料,原本他以为胡非威压不过十七,以他的实力,一定会赢得易如反掌,可打斗下来,胡非虽然初始应顾不暇,但渐渐的竟是跟上了陶喜的速度,凭空拆解无数回合。 二人快捷如闪电般对打百余来回,陶喜陡然怒喝声起,漫天手影再次纷纷而落。 这一招他曾对霍许震用过,就算霍许震能与树木无缝隙交换,但也被陶喜打中数次,可见乃是十足的杀招。 可胡非左眼非同小可,若天底下对于能量感知胡非自认第二,怕是无人敢说第一。 纵然手影如雪花般密集而落,但在胡非眼中却是越落越少,逐渐收回到一只手掌之中。 看清对方路数,胡非猛地从腰间解下冷冽赠与的那条锁链,奋力甩去。 锁链乃是精钢所制,锤炼万千,坚固无比,顶端挂着老槐雷击木,更是分金断铁。 手影与锁链交接,竟是发出金属撞击之声,霎时间漫天手影消失不见,唯有陶喜与胡非各抓着锁链一头。 自己拿手绝技居然被轻易化解,陶喜不禁一愣。 胡非等的便是这个机会,手腕一抖,锁链将陶喜牢牢绑住,脚下炸开一团尘土,直踢陶喜面门。 此时陶喜鬼手之威再现,分秒不到,已将锁链解开,身形向后倒去,却仍躲避不及,被胡非一脚正中胸口,倒退两步,嘴角挂出一丝鲜血。 “好家伙,我真是小看了你。”陶喜一抹嘴角,咬牙切齿的说道。 胡非手上锁链厚重,心中也踏实几分,端立于前,正色道:“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 那不正经的样子只是用于伪装自己,陶喜此时也没了笑容,恨声道:“对了,你便是传说中的左眸,难怪能看破我的手段。” 胡非心下一惊,“你知道些什么?” “罪人胡一峰之子。”陶喜嘿嘿笑道:“老一辈的事,我叔叔还是了解一些的。等你死了,我再慢慢和你讲来。” 听到陶喜对父亲言辞侮辱,胡非怒火熊熊而起,双目中闪过一道厉芒,“那来试试。” 便在这时,上空又有声响传来:‘程垚出局、秦狮虎、秦虎狮出局。’ 胡非嘴角含笑,嘲弄的看向陶喜。 陶喜等了许久,却没听到声响继续。 “怎么没有红娘出局的消息。” “这就对了。”胡非轻笑一声,“戚芳芳那边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第四十章 大选(六) 夕阳下,两场角斗均是到了最凶险的时候。 戚芳芳宛如傲天凤凰,每一下击出,都是带着层层热浪,直欲将天地洞穿。 贲龙远古巨兽附体,所到之处地碎林折,飞石扑面,就像挠痒痒一般无关痛痒。 霍许震手持巨木,刚猛轻盈二者得兼,一沾既走,如穿花蝴蝶,错落身影蹁跹不定。 三人搏杀,面积越扩越大,身边逐渐已没了遮挡之物。 便在这时,忽有一声哨响,如鸟鸣,如流水,婉转曲折,直入几人脑海。 贲龙一听,巨大的头颅晃了几晃,闷声道:“莫不是那娘们来了,不可能啊。” 再看霍许震,动作已是明显慢了下来。 他将巨木拔起之后,一直是刚柔并济,以巨木护体,方能阻挡戚芳芳火箭。 此时飘逸身法一旦缓慢,戚芳芳立刻有了可趁之机,双手绕出个圆环,内里火光充盈,一道火舌直冲出去,竟是将那直径十余米的巨木一举洞穿,火舌去势不停,砰然装上霍许震胸口。 霍许震立刻被烧了个焦黑似碳,如断线风筝般飞起跌落。 贲龙又惊又怒,那哨声在他听得,分明是先前的灵系奇人红娘,只是红娘已被他击落悬崖,如今又怎会在此出现。 且说半个钟头以前,胡非与戚芳芳急匆匆赶往此处,恰逢路过贲龙等人的战场,却是见到悬崖峭壁处一个人影正倒在那里。 胡非目力非凡,看清那人影正是红娘。 虽然胡非对她的印象不算太好,但毕竟几人有同盟之约,那档口便也不顾戚芳芳阻拦,飞身跃下,将红娘救起。 红娘得他相助之后,便将几人立战贲龙、霍许震的事情说了,而贲龙将她击落悬崖之际,她假借尖叫,乱去贲龙心智,使得贲龙误以为红娘已经葬身崖底,这才逃过一劫。 得知陶喜独斗霍许震并游刃有余,胡非能加笃定自己的推断,恰在此时,天空中传来了历刹出局的消息。 至此胡非大胆推断,从选手落败,到公布消息,中间大约有三十分钟的空白,这段时间却是可以好好利用。 于是便有了红娘潜伏在旁,伺机乱敌心智,戚芳芳得她相助,一举击溃霍许震的后来一切。 而胡非之所以答应陶喜换个场地,便是怕陶喜无意间发现躲藏的红娘。 如此一来,贲龙独斗戚芳芳本就负多胜少,再加上一个在旁虎视眈眈的灵系奇人,断可为九死一生。 思虑到这,贲龙在拼死一搏与就此收手之间,已是心有退意。 红娘察言观色,笃定贲龙此时心智不坚,又是一声哨声出口。 贲龙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没力气再行抵抗。 戚芳芳又岂能错过如此良机,立刻将周身火焰汇聚一处,全力施为,四条火龙咆哮飞出。 正中贲龙下颚、胸膛、小腹,足下。 一击过后,任凭贲龙再怎么刀枪不入,也是抵抗不住火龙来袭,巨大的身躯晃了几晃,轰然倒地,怪异的样貌也缓缓恢复如常。 另观胡非那厢,陶喜得知红娘居然没死,反而埋伏与另一边战场,已是心知戚芳芳势必会赢下战局。 如此一来,所剩下的人就是红娘、胡非、以及戚芳芳,自己孤军奋战,无论是角斗还是终极选择,绝对他们三人的对手。 此时最好的结果,唯有拼命将胡非剔除,到时无论加上贲龙还是霍许震,二对二,还有一搏之力。 一念至此,陶喜眼中杀意毕现,手上虚影重新散开,攻势再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胡非也没想过陶喜会就此罢手,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惕,见陶喜此番发难,更有疯癫之意,只得尽力与其周旋,腾挪躲闪不定。 二人翻滚之间,又是交手数十回合,陶喜心思诡秘,时常虚实交替,胡非又对敌经验尚浅,几次险些中招,好在临危之时,左眼总能看出一线生机,及时化解。 狂风呼啸,二人上下翻飞,不知时间过去多久。 陶喜的招式虽然花哨,但也极其耗费体力,逐渐的,重影已是越来越少,心中焦急,下手愈发狠辣。 而胡非也发现了陶喜此时乃是困兽之斗,找准空隙,折身一记重脚踢出。 哪知陶喜此时已有两败俱伤的想法,不退反进,瞬息,千手万手汇聚一处,只剩指尖一点耀眼光芒,直刺胡非肩头。 噗的一身闷响,胡非只感到肩头一阵火辣辣的酸胀,进而便是剧痛穿来,肩膀上蓦的爆出一团血花,已是被洞穿出个巨大的血窟窿。 陶喜也被胡非一脚踢重小腹,开山碎石之力尽数归于一点,腰下噼啪一阵,肋骨已断数根,仰天而倒,站立不起。 二人一触即分,各自受了不轻的伤,此时谁若能率先站起,补上一击,定能将对方毙于掌下。 歇息了一分多钟,陶喜咬着牙缓缓爬起,狞笑着一步步向胡非逼近。 胡非想要动弹,但肩膀伤势实在太多严重,只能微微蜷缩着身子不住倒退。 便在此时,半空雷鸣鼓点传来,那声音夹在其中:‘贲龙、霍许震出局,胜者戚芳芳、红娘、胡非、陶喜,角斗结束。’ 胡非长吁口气,远处红娘与戚芳芳的身影也向这边奔来。 陶喜本还想再有动作,但也见到有人过来,只得闷哼一声,倒地喘息不止。 大梦不觉,窗外的阳光悄然扫过,衬出点点斑驳。 胡非迷糊着抻了个懒腰,却被肩头的伤势痛的倒吸一口冷气。 凶险万分的角斗就在昨天,使得成功晋级的四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推门出去,狭长的走廊整洁明亮,一股淡淡的清香充斥其中。 独裁者安排的环境委实不错,不愧为有史以来最牛的奇人组织。 顶楼的会议室中,已有人在那等候多时。 胡非找了个地方坐下,前方的红娘也转过头来,对他报以微笑。 胡非也对其点了点头,余光飘见斜上方陶喜也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想来应该是肋骨的伤势导致他脊背无法挺直。 门又被推开,仍是满脸淡漠的戚芳芳走了进来,四下打量一番,挨着胡非坐了下。 不言不语,但近距离而坐,已经是这位姑娘能表达的最大善意了。 胡非暗笑着对其眨了眨眼,戚芳芳眼角一动,却是没做理会。 见所有人均已到齐,何亮走上前去,负手道:“恭喜四位成功赢下角斗,进入到第四关。规矩不用多说,四选一,希望诸位能够把握住这次机会,接下来发布第四关任务。” 他说完,秦龙象则起身上台。 秦龙象的两位儿子虽然也都进入角斗,但却被贲龙打到几近残废,所以此时他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终极决选,带回x的人,获胜。”短短一句后,秦龙象转身便走。 x是什么,到哪去找,找什么人,这些问题统统不交代,果然是独裁者一贯的作风。 “神秘兮兮。”红娘嘀咕一句,对独裁者这种故作神秘的安排十分不满。 胡非自然也满脸疑惑,侧头看了看戚芳芳,却见她的目光一直盯着何亮。 而台前正中央坐着的何亮,以旁人不可见的弧度微微颔首,示意戚芳芳稍安勿躁。 各自回到自己房间,胡非仍在云里雾中,如此草率的安排任务,倒显得终极决选颇有些荒诞。 斜靠在床沿,胡非目光猛然聚集,床头柜子上,一张铂金纸片正安静的躺在上面。 胡非分明记得,自己出门之前,柜子上面什么也没有,那么纸片上的内容毫无疑问,自然与终极决选有关。 经过了初试、复试、角斗之后,无论独裁者做出什么诡异的安排胡非都不会觉得奇怪。 薄如蝉翼的纸张,简单扼要的内容:m市华理制药厂,始建于七十年代,历经多次转型,先后收购周边四家原国有制药集团,近年来将精力主要投放在新型药物的研制上,成功攻克多项业界难题,净利润长时间位列全国同行业前三甲,先进人才以及专利不计其数,药品远销海内外,如今已成为东部地区最有代表性的综合型制药企业。 胡非从上到下反复看了几遍,忽然觉得手上的触感有些不同。 将纸张翻过来,果然最下方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过程必须保密,时限,48小时。 “靠,差点就没发现。”胡非在心里问候了制定规则的人祖宗十八代,随即陷入了沉思。 一家药厂,一家致力于研制新型药物的药厂。 那么决定胜负的x又是什么。 既然自己能够拿到铂金纸,那么其他三人一定也有。 既然暗中送过来,那么其他三张纸上的内容必定不同。 每个人拿到的线索不一样,调查的方向也就不一样。 如果第三关角斗考究的是武力高低,第四关终极决选考究的应该就是脑力博弈。 一念至此,胡非打定主意,先去找人交换一下线索再说。 可刚一起身,门铃却被按响。 胡非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正是陶喜。 陶喜仍旧佝偻着身子,神色间倒是看不出异样。 “没想到是我?” “确实没想到。”胡非苦笑道,实在不解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陶喜仿佛看穿了胡非所想,更加厚颜无耻的走进房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之发出销魂的哎呦一声。 胡非不觉好笑,指着自己的肩膀说道:“我被你弄了个血窟窿,你断了半边肋骨。” 陶喜点头道:“大家也算扯平了。” 胡非嗤鼻道:“谁跟你扯平了,我不习惯直接原谅算计我的人。” “不是没算计成么。”陶喜笑眯眯的说道:“何况我也不奢求原谅,这次来是想找你合作。” 说着,他用没有受伤的手臂从身上拿出一张金箔纸,“为表诚意,你可以先看我的内容。” 胡非眉头紧锁,伸手将金箔纸接过。 果然,每张内容都不相同。 陶喜的纸上,写着的是几个人名:钟涛、徐天、董豆豆、吕友光。 四个人名,还不如胡非的内容细致,简直更加无从下手,难怪陶喜急忙忙找人核对信息。 “恩。”胡非讲金箔纸递了回去。 “完了?”陶喜一直作等待状,十分尴尬的张着双臂。 “还想怎么样?” “你的纸片呢?” 胡非笑着回答道:“我说过和你交换信息了么?” “靠!”陶喜苦着脸道:“哥们你这太不仗义了。” 胡非笑道:“你高风亮节,分享了你的信息。本来呢,我的确不应该占人便宜,但角斗时的事一直如鲠在喉,除非...” 听他话里仍有余地,陶喜忙问道:“除非什么?” “你告诉我你曾听过的关于我父亲的一切。”胡非正色道:“说实话,否则,合作的事你去找别人吧。” 陶喜脸色明显一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胡非倒是一愣,不想对方居然答应的如此轻松。 “按说当年的事确是独裁者秘闻,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参与者都死差不多干净了。”陶喜调整个姿势,尽量不让受伤的地方吃力。 “事件发生以前,规划局曾与独裁者有过一段时间的明争暗斗,双方均有死伤,所以当时独裁者话事人白眉先生便有意讲和。”陶喜眯着眼,将自己所听所知徐徐讲来,“恰逢当时规划局执政的首脑乃是莫如去。” 胡非喃喃着这个略有熟悉的名字,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 “而追随白眉先生的猎奇者莫可来,正是莫如去的弟弟。”陶喜接下来的话便做出了解释,“规划局本一直坚信通过奇经便能找到奇石,所以便出言要白眉先生测算奇经下落。” 胡非皱眉沉思道:“白眉先生,是道系奇人。” “正是。”陶喜道:“世人悲苦,天下命途,都在白眉先生胸襟之中,可以说是一位比肩诸葛刘基的人物。” 胡非点点头,“你继续。” “而白眉先生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批言,正是关于奇经的:双眸同天奇经现,普渡阴阳渡流年;天灵地境存千古,难有正道在人间。” 这句预言胡非曾听冷冽提过,如今再一一对号入座,第一句的双眸便是父亲的左眼与安理明的右眼,第二句解释的是两位奇人各自的能力,而第三四句说的应该是三大奇石,灵、境、道,至于什么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陶喜不知胡非所想,只继续道:“在与规划局达成协议之后,独裁者当时派出四个人,分别是龙部黑桃ki g胡一峰、狮部红心ki g安理明、猎奇者莫可来、以及当时如日中天的鹰部红人付东流。这四个人当时代表着独裁者最高战力和未来,派他们与规划局合作,可谓是诚意十足。” 当日冷冽也介绍过这些情况,只可惜当年参与者中四去其三,唯独能找到一个付东流,但人家已是独裁者话事人。 “就这样当世两大至高组织合力查找奇经,起初胡一峰等人定期向组织汇报进展,但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胡非愣登的听着,等了许久,陶喜的讲述也戛然而止。 “怎么不继续?” “没了。”陶喜摊开手,“独裁的记载就到这里,就这些还是因为我叔叔管理档案,我偷偷看来的。” 难怪陶喜如此轻易的答应了胡非的要求,关于大事件他所知的还不如胡非多。 “当年出事之前,我父亲传回来的汇报在哪能看到?” “就连我叔叔也仅仅在记录里了解些只言片语,最机密的汇报恐怕独裁者核心圈子有权看。哎,你是不是要耍赖。”见胡非明显不满意的样子,陶喜叫了起来。 “一件事,起因你说了,经过你没说,参与人和结果我知道,这算什么。”胡非气愤道。 “我不管,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陶喜耍起了无赖。 胡非拗不过他,将金箔纸递了出去,但同时脑中已经有了调查终极决选事件的大概方向。 第四十一章 大选(七) “华理制药厂。”陶喜喃喃念着,也是对接下来的调查毫无头绪。 胡非却是不耐的催他起身,“看完了吧,不送。” “别啊。一起研究下。”陶喜嘴上在说个不停,仍是被胡非推出门去。 关于胡一峰的往事,陶喜几乎没说出半点有用的信息,但胡非仍然从中受到了些启发。 就像这次终极决选,一件完整的事,必定有时间、地点、人物和发生了什么,以及结果如何。 时间自然就是眼下的48小时,而胡非的金箔纸上表达就是地点,陶喜纸上的是人物。照这样推断,还缺少的是事件的始末。 时间有限,胡非当即准备出门,临行前,他将月里嫦娥再次带在身上。 复试那时,因为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对手,怕有人会对方飘飘产生威胁,所以胡非一直将月里嫦娥放在行李之中,如今角斗已过,自然还是要随身携带。 来到戚芳芳住处敲敲门,里面却没人应答。 晓是对方应该也已出门,胡非也不做多等,如果几人的线索指向一处,那么定会有相遇的时候。 华理制药厂门前,西装笔挺的胡非,自信的仿佛整条街最靓的仔。 只可惜,还是被保安拦住了去路。 “你找谁?” “市里药监局,来你们协助调查。”胡非随口撤了句。 哪知保安一副戒备神色,问道:“药监局来调查什么?有证件么?” “走得急,忘记带了。”胡非故作叹息,侧着身子想钻进大门。 “站住,没带证件不能证明身份,不得入内。”保安暴躁的喊道,吓得胡非一个激灵。 就算一个厂家戒备森严,但保安这样的态度多少有些过激,胡非更加坚定了华理药厂中有不可告人之谜。 既然正门走不得,换个旁门就是。 华理药厂的办公大楼设在市区中心,此处是药厂的制药集中地,所以选址还算偏。 佯装散步般走到药厂后身,找准个无人注意的时候,胡非双膝微曲,一跃窜上两人高的栏杆,探手握住栏杆顶头,脚下借力,纵身翻了进去。 立足未稳,忽听远处有脚步声穿来,胡非急忙躲在一棵树上,直到周遭全无声音,方才从树上跳下。 刚要前进探查一翻,可空中猛然警报声骤响,胡非抬头一看,前方不足百米,正有个摄像头盯着自己。 华理药厂,安保居然如此密不透风。 暗骂一句,胡非掉头便跑,只不过他奔向的是相反的方向。 身后的人群也发现了他,正呼喊着追逐而来。 前来的人仅仅是些安保人员,胡非有自信可以甩开他们,脚下不停,左右观察厂里环境。 不过七八分钟,占地面积几千平米的药厂已被胡非看了个大概,不断从四面八方围堵过来的人群也都聚集到一起,气喘吁吁连声怒骂。 眼前的药厂大门越来越近,刚刚那拦住胡非的保安也从里面探出头。 胡非速度不减,冲刺到近前,纵身一跳,翻越过两米高的大门,在众人一片惊呼之声中,消失不见。 一路回到住所,胡非才松了口气。 本想着立刻调查华理药厂,可却被抓了个正着,光天化日,他总不能将所有保安都胖揍一顿,为今之计,只有等到夜间才好方便行动。 正想着,门铃再度响起。 胡非起身开门,见到戚芳芳、红娘、陶喜三个全都站在外面。 四个人八只眼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此情此景很是好笑。 “我还想去找你们呢。”胡非笑着将门带上,“正巧饿了,大家边吃边聊。” 四人协同来到一间饭馆,胡非也不客气,指着菜单道:“炒半本,再来一碗拉面,刚拉的那种。” 戚芳芳被他恶俗的笑话弄得嘴角抽搐。 又见胡非指着陶喜道:“这顿你买单。” 陶喜苦着脸道:“你想让我赔罪可以,但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胡非摆手道:“放心,我能全部吃光,一会可能还要再点一份宵夜。” 不多一会,桌上堆满了各种吃食。 胡非捧着拉面,稀溜溜吃的香甜。 红娘却是没什么胃口,低声道:“已经过去了半天,你们有什么收获?” 陶喜与戚芳芳互望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他们三个的调查都不太顺利,仅仅依靠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很难拼凑出完整的事件,更是不知道x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大家应该共享信息。”戚芳芳话不多,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表达出来。 胡非道:“陶喜与我已经互相交换过了。”说着,他将金箔纸放在桌上。 有了他的表态,陶喜等人也拿出自己的纸片。 四张金箔纸,胡非的内容是华理制药厂;陶喜上的是几个人名;戚芳芳的内容是m市一处地段--东郊;红娘的内容与陶喜类似,是三个名字:刘强、赵子仁、杨卓。 几人互相交换纸片,所有内容都摆在桌上,但还是没有调查的头绪。 胡非将最后一根面吸进嘴里,又抄起一根鸡腿,含糊着说道:“两个地点,七个人,这些零碎的信息一定可以拼出一件完整的事。” 陶喜眯着眼,“我也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但要怎么去查?” 红娘颓然的所在椅子上,“就是,仅仅是几个名字,能代表什么。” 胡非想了想,将鸡腿整个吞下去,拿着跟光溜溜的鸡骨头,指着几人分别道:“独裁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有深意的。” 几人一听,立刻都打起精神,就连戚芳芳也好奇的看向胡非。 “胡非你有什么高见,别卖关子。” “如果拿到名单的人是我或戚芳芳,那么我俩才是真的没办法了。”胡非用鸡骨头一指红娘,“身为灵系奇人,蛊惑旁人查取资料还不简单。” 红娘眼神一亮,明白了胡非话里所指。 “就算资料是保密文件,咱还有个开门撬锁的陶喜不是。” 陶喜听到这也缓缓点头,如果将自己与红娘的能力配合起来,那么调查这些名字应该不难。 “至于两个地方嘛,就要采取点笨方法了。”胡非笑着看向戚芳芳,“下午我陪你去东郊一趟,至于我的华理药厂,白天安保实在太严,所以咱们晚上再登门,明天一早回住处碰头。” 陶喜默默在旁说道:“我们可还是竞争关系,将调查内容共享,就不怕有人暗地里捷足先登。” “我没有那么阴险的打算。”戚芳芳不屑道,这姑娘的脾气,应该是调查清楚之后,各凭本事,能抢的决不讨要。 “首先总要弄清楚x是什么啊。”红娘低声道,现在谈论胜负为时尚早。 “红娘说的没错。”胡非擦了擦手,又端过一盘麻辣鸭头,“明天早晨之后,剩下的24小时大家各凭本事,谁赢谁输,我都绝无怨言。” 简单几句,四人所有行动调度妥当,而戚芳芳等人,虽然都比胡非威压要高,但却全部听从了胡非的指示,均是没有异议。 如此,留下陶喜买单,胡非擦着嘴巴与戚芳芳直奔东郊而去。 m市东郊,是个十分奇怪的所在。 虽然和市区仅有一条街道之隔,但与市区却是天差地别。 脏乱差的环境、岌岌可危的住房、频发的犯罪活动、已经四处流窜的病毒,笼罩在整个东郊上空,几乎便是m市的贫民窟所在。 耳闻不如眼见,直到胡非双脚踏在东郊的土地上,才算真正领略到这郊字的含义,垃圾堆积如山、恶臭冲天,行人眼神涣散,如行尸走肉,虽然还没黄昏,但暧昧的霓虹已纷纷亮起,招摇着吸引顾客来博取鱼水之欢。 戚芳芳也不断的四下打量,简直不相信现今文明社会,居然有如此破败不堪的所在。 “你打算从哪下手。”戚芳芳毕竟是女孩,喜好洁净,在这里多呆一秒也觉得是种煎熬。 胡非咋舌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环境,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就从最容易获取信息的地方下手吧。” 说着,就在路边抬手招呼起来。 片刻,一辆出租车停在二人面前。 胡非拉着戚芳芳在后排坐下,故意报了个很是偏远的地名。 要知道,普天下的出租车师傅基本只有两类,一种是全程沉默,只管上车拉客,下车付钱,多一个字都不肯说的;还有一种就是只要乘客上车,dj歌曲一放,全程嘴就不闲着,天南海北国际形势,随便什么都能侃上半天。 幸好胡非遇到的是第二类,要问什么几乎不用自己开口,只需负责起个头就好了。 “哎,东郊这里环境好差啊。” 轻飘飘的一句感叹,仿佛触动了出租师傅的开关,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就此开始。 “听口音两位不是本地人。” “对啊,所以有些好奇。” “小哥你是不知道,十几年前,这曾经是m市最高档的地方,那时候m市重建,就是从东向西开始的,不过后来市长下马,重建就给耽搁了。” “哦。” “本来新市长上任之后,对东郊并没有放弃,但是那时候东郊的人都牛着呢,有几个大佬坚决反对拆迁,弄得很不愉快。” “哦?” “要不说自作孽不可活,**哪管你那些,东边不亮西边亮,重建计划改成了由西向东,很多外来人口在西边租不起房,渐渐的就都挤到东郊来了。” 听着满嘴顺口溜的出租车师傅口沫横飞,戚芳芳也觉得十分有趣,抿着嘴笑了起来。 出租师傅一见姑娘乐了,便更加有表达的欲望。 “这几年,m市越来越富,可东西差距也就越来越大,想要彻底重建投资又太大,关于东郊是每年一个新政策,每年都没能实施,老百姓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也都绝望了,只要不停水停电,上哪去找三百块房租的房子啊。” “嗯。” “小哥,我看你们俩条件都不错,来这地方干嘛啊?” 胡非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做着捧哏,忽听对方问及自己,心念一动,答道:“我们是华理药厂的。” “华理啊。”师傅一拍大腿,方向盘也随之一抖,“好人啊,华理药厂这些年可没少帮助东郊的老百姓,每年都有免费的药品发过来,而且听说你们药厂想在东郊投资个试验点,多少也能改变这的居住环境。” “试验点?”戚芳芳眉头一皱,问道:“做什么试验?” “你们不是华理的人么,怎么还问我啊。”出租师傅被问得一愣。 好在胡非反应机敏,笑道:“我俩刚入职,对厂里很多事情还不清楚。”说着他佯装埋怨的样子,对戚芳芳道:“你怎么能跟外人打听厂里内幕,传出去多丢人。” “小哥你别瞧不起我。”出租师傅却是被他激起了不服输的劲头,“别的事咱不说,就东郊这块,你们知道的真未必有我多。” “是么?”胡非心下暗喜,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这个试验点要从一年前说起,那时候东郊有很多人忽然得了一种怪病,连续高烧不退,据说还死了几个人呢。”司机师傅提及此事,仍是一副心有余悸之色,“后来经过多方核实,应该是一种畜类流感,这病一旦传染,一开始和正常人一样,可等到高烧起来,基本就没救了。” 胡非与戚芳芳互看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恍然之意。 司机师傅继续道:“还得是人家华理药厂,最先研究出来一种新药,能成功控制流感,这可是当时那些患者的福音啊。” “控制但不是治愈?”戚芳芳注意到两个词的不同,奇怪的问道。 “治愈了还需要试验点干嘛。”司机说道:“试验点之所以建立是因为前不久在西边也发生几例畜流感病例,西边的人可都有钱,惜命的很,所以华理药厂的新药一下就火了。” 两张纸片的内容终于联系了起来,华理制药与东郊这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地,却是因为畜流感事件有了交集。 “但是那药是真他妈贵。”司机师傅骂了脏话,“我小舅子他二姨去年得过这个病,吃了不到俩月,棺材本都搭进去了。” “难道就这么等死?”戚芳芳心中悲凉,穷苦人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么。 “没有。”司机笑着道:“华理制药的老总是大善人,那些有病的人都被接到药厂去了,人家免费给你用药,同时也能观察药效,但得病的人太多了,后来厂子搁不下了,这才要建立试验点嘛。” 难怪华理制药长戒备森严,凭胡非的身手也没法进入,原来里面还关着一群传染病人。 “按理说调查病源,研制新药,也算是说得通。”胡非思忖道。 戚芳芳道:“x有没有可能是新药的配方。” “有这个可能。”胡非缓缓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已是临近日落,“师傅,麻烦将我们在前面路口放下吧。” 司机一愣,此时还没到地方,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呢。 戚芳芳看着有趣,扔下一张钞票,说了声不用找了,便和胡非起身下车。 “接下来怎么办。”站在路旁,戚芳芳先问起了胡非的意见。 胡非看向西边,目光中隐有些凛然。 “去华理。” “你觉得华理有问题?” “说不清楚。”胡非喃喃道:“不过白天我经过的时候,总觉得那里阴气环绕,对了,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么?” 戚芳芳倒是被他问住,角斗时,胡非表现出的全都是传统体术搏击,她还真的不知道胡非是什么能力的奇人。 “灵系奇人,左眼能见鬼。”胡非笑笑,不禁想起了白眉十六年前的那句批言,“或许有一天,也能普渡阴阳。” 第四十二章 大选(八) 城市的夜晚,是安静与喧嚣交叠。 星光叶影里,一袭黑衣的胡非与戚芳芳悄然来到华理药厂后身。 看着头顶足有三米多高的围栏,戚芳芳面落难色。 胡非身手过来,低声道:“我抱你上去。” 戚芳芳断然摇头拒绝,脸色却是微红,好在夜幕中看不真切。 绕到角落,戚芳芳指尖一闪,一股炙热烈火斜长而出,火焰与栏杆接触的地方,仿佛快刀斩纸,片刻便融化出一个半人高的窟窿。 这丫头还是个万事不求人的性格,胡非在旁不觉好笑,便诚恳赞叹道:“你这控火的本事委实厉害。” 戚芳芳淡然道:“不是控火,我本就是火。” 胡非一愣,不明白有什么区别。 “控火需要有明火为基础,而我则是烈火之躯,所以我能力越强,释放火焰的温度也就越高。” “原来如此。”胡非恍然道,虽然两人已经携手走过两**选,但对于彼此的了解都不完全。 说话间,二人躬身进入药厂,头顶偶有镭射光柱扫过,将四下照耀的一片通明。 戚芳芳不解道:“一间制药厂而言,安保有些过分严密。” “白天的时候我简单看了一遍。”胡非低声道:“不足一百米必有监控探头,整个药厂几乎没有死角,加上巡逻的队伍,外人极容易暴露身份。” “万一被发现了,就打出去吧。”戚芳芳霸道十足的说道。 “你别这么暴力。”胡非无奈道:“跟着我走。” 冷冽曾教导过:左眼见鬼本是奇人特有的能力,但若是完全被眼前事物所迷惑,则会反受其乱,难以辨别本真。 所以胡非的修行,无论呼吸吐纳或见招拆招,千锤百炼的本领都是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成功通过独裁初试、角斗之后,胡非的一身本领也在悄然增进,对能量的感知可谓更加的精准纯属。 双目紧闭,一呼一吸之间,风本是风,光本是光; 两呼两吸,风不是风,光也不是光; 三呼三吸,风光是我,我本风光。 感受着周遭事物能量传来的微弱变化,胡非拉起戚芳芳,向前走去,一、二、三、四、五步之后,猛然转身站在墙边。 远处脚步声也随之传来,一队巡逻人员拿着手电,缓缓经过。 戚芳芳颇为惊奇,连被胡非抓着的手也忘记抽回。 这般一路走走停停,躲躲闪闪,果真避开了所有摄像头与安保人员,来到了一处厂房门前。 “就是这了。”胡非低声道,他白天经过这里是,便觉得阴气笼罩上空,虽然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但这间厂房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说是厂房,倒更像是个铁皮盒子,墙壁大门都被铁皮封死,在漆黑夜色中,反射出诡异的白光。 戚芳芳轻轻敲了敲墙壁,发出一阵急促短暂的闷响,“墙是钢筋混凝土,至少有两米厚。” 胡非为难道:“我们要怎么进去呢,若是陶喜在这就好了。” 戚芳芳四下打量一番,问道:“你确定这间屋子有问题?” 胡非正色道:“晚上的感觉更加强烈,再说这地方牢牢锁死,没有猫腻谁信啊。” 戚芳芳点了点头,再不多话,她本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习惯直来直去。 “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进去就好。”戚芳芳扔出这么一句,双手火光再现,凭空捏揉一阵,竟是将火光压缩成极其细小的一颗光点。 胡非尚且没理解戚芳芳什么意思。 又听她低声道:“我这个开门的法子什么都好,就是动静大了点。” 话音未落,戚芳芳指尖光点猛地射出,直入墙壁,随之一声巨响,将地上炸出个大坑。 场中警报声立时四起,戚芳芳一颗火球扔出,又是一声爆炸,同时回头笑道:“去吧,明早回来碰头。” 这还是戚芳芳第一次对胡非展露笑容,胡非也不禁愣在当场,任凭平素里姑娘瘦弱的肩膀消失在视线之中。 钻进厂房,胡非掸去身上的泥土,四下黑暗一片,凭借他过人的目力才勉强看清,厂房里到处是隔断的房间,每个面积不到三米,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马桶以外,再别无他物。 想要向前,忽听耳畔方飘飘说道:“好大的煞气。” 胡非这才见到方飘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月里嫦娥中苏醒,此时正附在自己背后,照旧清凉的只穿一个肚兜,莲藕般粉嫩的手臂环在自己脖颈之上。 “姐,你想吓死我么。”胡非一个激灵,故作惊吓状。 “少贫嘴。”方飘飘神色凝重,“这屋子里充满了无数冤魂,究竟是什么地方。” “应该是个隔离病人的地方。”胡非简单将东郊爆发畜流感,华理药厂为了研制新药将病人关押此地的种种简单向方飘飘说了。 方飘飘越听越是糊涂,斥道:“不可能,仅仅是病死的人,绝不会有这般煞气。” 胡非也觉得此地异常阴森,但却看不见灵魂鬼怪,也说不清究竟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妥。 方飘飘道:“弟弟你虽是奇人,能够见鬼,但要说对鬼的了解,你不如我。” 胡非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大部分死去的人灵魂也都会随之飘散,但那些冤死横死之人,生前会留下一丝怨念。”方飘飘所说的内容,竹简上也有记载。 胡非道:“可是一个人生前的执念怨念不是需要盘踞在其他事物上才能继续存在么?” “常理确实如此。”方飘飘道:“但有一种情况,就是许多人先后死在一处,那么事发地点就会锁住许多人的魂魄。就像是许多地方盛传的凶宅鬼宅,都是因为有许多人在一处横死所成。而生老病死,是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怨念。” 胡非惊道:“难道此地的患者都不是自然病死?” 方飘飘目光看向远处,“你再向前几步。” 胡非依她所说,不断前行,此地是个长方形结构,两侧小房间一览无余,但胡非却越走越是压抑,只觉得闷的喘不过气来。 即将走到尽头,胡非忽觉眼角一动。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黑影晃了一晃。 胡非心下骤然一紧,快步上前。 那黑影见装急忙向后飘去,但碰触到墙壁之时,却不能穿过,只是斜靠着墙壁哆嗦不止。 一直被鬼吓,没想过有天也能吓鬼,胡非尽量缓和语气,柔声道:“你别怕,我不是来抓你的。” 那黑影听他言语温柔,好半天才转过头来。 此时方才看清,对面的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小手小脸上满是暗疮,有的已经溃烂出血洞,从中冒着丝丝黑气。 “我不要治病了。”孩子的声音依旧奶声奶气,与恐怖的外表形成极大反差。 胡非勉力挤出一丝微笑,“我不是来给你治病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豆豆。”孩子嗫嚅的细声答道:“妈妈说我生病了,我想找爸爸妈妈。” 胡非心中一痛,看来豆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只好搪塞道:“那我帮你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话音未落,忽觉脑后阵阵凉气袭来,胡非周身寒毛根根耸立,错身看去,却见又是几个黑影冒出,足有十几人之多。 只不过后出现的黑影却比豆豆淡了许多,飘动不散无法凝聚成型。 “看来这几个都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方飘飘在后低声道,她身上的七彩光芒充斥室内,璀璨的让人无法直视。 那群黑影见到方飘飘风姿,有的更是低声抽泣起来,但都早已是鬼魂,哪里还有眼泪。 胡非思忖道:“姐,你和他们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飘飘四下环顾一周,柳眉紧紧拧在一起,“这些人的灵魂尽数千疮百孔,恐怕我也问不出来。” “妈的!”胡非愤然骂了一句,“就算是病人也是含冤而死。” 这厢话未说完,头顶灯光忽然亮起。 豆豆凄厉叫道:“治病的来了。” 随之,周遭黑影纷纷逃窜,个个再度钻入泥土之中。 方飘飘怒道:“死了还如此恐惧,可料想他们生前遭受了多少折磨。” 胡非双目赤红,吼道:“来得正好,我正想毁了这黑心药厂,问个清楚!” 方飘飘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你忘了还有试验点了?” 被她这么一说,胡非也冷静了下来,如果华理药厂的试验点建成,还不知有多少人会惨遭毒手。 “好,我就再多留它一天。”胡非愤然一跺脚,将衣领高高竖起,挡住半边容貌。 此时大门已开,无数人冲了进来。 胡非正有一腔怒火无从发泄,怒喝一声,直奔人群冲去。 照面的瞬间,几声闷哼同时发出,最前两人一个断了小腿,一个折了手腕,嚎叫着瘫倒在地。 胡非如下山猛虎,手下不留情面,顷刻间十余人重伤致残,直到冲出门外,脚下高高跃起,翻出围栏,消失不见。 清晨,朝阳如火,将所有不平之事都照耀分明。 回到住处,胡非一脚将房门踢开,屋子里戚芳芳、陶喜、红娘都在,他也没空理会,愤闷的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怎么回事?”戚芳芳回来时已将下午在东郊的调查与陶喜红娘说过,大家对后半夜胡非所知的内容也很是关心。 陶喜见胡非仍不言不语,打着圆场道:“我和红娘昨天调查了所有名单,大家看一下。” 红娘拿过一份纸质材料,同时介绍道:“刘强,44岁,m市科技处处长,华理制药厂的许多专利项目都是经他手调查,审批下来的,这次在东郊设立试验点也是通过刘强申请的。” 陶喜接着说道:“赵子仁,53岁,远大集团董事长;杨卓,35岁,依法特集团太子爷,这俩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大约十天前,消失在了大众视野,对外接说法是出国考察,但我们走访得到的内部消息是这俩人都得了一种怪病。” “畜流感?”戚芳芳沉思道。 陶喜一摊手,表示不知,继续道:“钟涛,51岁,华理制药厂的执行总裁,也是这次试验点全权负责人;吕友光47岁,m市化工学院教授,同时也是华理药厂名誉顾问,畜流感事件,吕友光也一直全程跟进。” 如此一说,以上所有人员几乎都与华理制药长这次的畜流感事件有所交集。 红娘指着资料道:“不过上面还空着两个名字没查到来历,分别是徐天和董豆豆。” “东郊外来人口繁多,确实很难查到。”胡非低声道:“董豆豆应该是位畜流感患者,现在已经死了。” 戚芳芳等人均是一愣,胡非便将在华理药厂封闭治疗基地见到多人死亡的情况讲述出来。 “死了这多人,华理就没有责任么。”红娘掩面惊呼。 “不如我一把火把厂子烧了吧。”戚芳芳神情如常,但颤抖的肩膀也证明她绝非表现的那般平静。 “烧了华理制药,你还能平安离开m市么。”陶喜道:“诸位别忘了此行目的,现在我们仍不知道x是什么。” 胡非沉声道:“终极决选还剩一天的时间,你想去查x我不管,但我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红娘道:“也许这两件事本就不冲突呢。” 戚芳芳看了看几人,无声的走到胡非床边坐下,虽未言语,但明显是偏向胡非的意思。 陶喜道:“胡非你别急着划清界限,独裁要求我们的调查过程必须保密,硬来的路子肯定走不通了,你需要我和红娘的能力。” 胡非心知他所言不虚,就算自己与戚芳芳能打穿华理药厂,但也未必就能阻止接下来事情的发生。 思忖片刻,胡非低声道:“也好,我们可以再进行一次汇总。” 红娘松了口气,笑道:“这才对嘛。”她虽有心去找x,但若是与陶喜同路,就算找到x也不是陶喜的对手,所以只能拉上胡非二人,也许混乱之中或有可乘之机。 陶喜也一直在思量厉害关系,虽然看上去戚芳芳与胡非对x兴趣不大,但谁知道他们在最后关头会不会联手将自己踢出去。 戚芳芳眯眼看着几人,似乎对这些小心思都很是不屑。 如果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那还不如各自单独行动。 胡非颇为无奈的说道:“既然我们所图不同,那就分头行动吧。” “你有什么想法?”陶喜回望过来。 “先从几个相关人员入手。”胡非郑重说道:“你可以相信我,哪怕拿不到x,我也要将华理暗藏的古怪找出来,拨乱反正!” 第四十三章 大选(九) “从相关人员开始调查。”胡非将资料平放在桌上,“每人挑一个。” 戚芳芳率先拿出一份资料,说道:“我偏要与华理制药过不去,就选钟涛。” 红娘停顿片刻,也抽出一份,“身为m市科技处处长,一定会知道许多内幕,我选刘强。” 陶喜想了想,低声道:“吕友光就交给我了,化工学院教授,知识分子。” 胡非看了看桌上剩余的资料,苦笑道:“剩下四个人,徐天没查到信息、董豆豆已经死了、赵子仁和杨卓下落不明,你们倒是把苦差事都留给我了。” 三人也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均是面露笑意。 “也好。”胡非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各司其职,下午两点在华理制药汇合,如果仍没进展,就打穿那鬼地方。” “这样最好。”戚芳芳冷哼一声,起身便走。 日上三竿,温度越攀越高,斜着看过去,马路上甚至有丝丝络络升腾的热气。 华理制药厂门前,戚芳芳靠在树上,藏身于阴凉之中,动也不动,只是偶尔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 华理制药长的执行总裁钟涛,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每天中午午休的时间,他都会出门做一次头部保健,以保持清醒的头脑。 资料上的信息不可谓不细,所以戚芳芳才选择守株待兔的方式,时间一到,若是见不到对方,再采取些暴力手段,稍作迂回,已经是这位姑娘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不多会,药厂大门果然准时打开,一辆棕色商务轿车缓缓驶出,车窗里一位中年人正在闭目养神。 戚芳芳比对了一下照片,拿出一顶鸭舌帽带上,低头走上前去。 车子正要加速的刹那,左后轮忽然冒出一股黑烟,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道路中央。 钟涛眉头紧蹙的从车上下来,高声怒斥下属办事不利,两个随从人员一边低头挨训,一边手忙脚乱的更换备胎。 骂了一阵,钟涛似也累了,背着手走开,来到一处岔路,忽见眼前出现个瘦弱身影。 钟涛向左,那人也向左,向右,那人便也向右。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钟涛在记忆中所搜一阵,自问没见过眼前这个女孩。 那女孩侧着头,揣测了一阵,低声道:“华理制药的试验点,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记者?”钟涛神色一凛,含怒掏出电话,想要叫人。 谁知,那女孩手指一晃,电话屏幕咔嚓一声,瞬间漆黑碎裂,只剩一股浓烟与焦味。 “别人问你话时,打电话很没礼貌。”女孩也不做恼,上前一步,抓起钟涛的脖颈,任凭他如何喊叫踢打,像提着一只鸵鸟一样,消失在路口。 ------------------------------------------------ m市科技处,造型简洁且科技感十足。 红娘侧着头,比了个心,咔嚓留下一张自拍。 “哎,这里不许拍照。”一个保安在门卫伸出头,高声训斥着。 红娘双眼笑成两道月牙,三步两步跑到门卫窗下。 保安看着她笑颜动人,也换了个语气,“美女,你别让我们难办。” 红娘踮起脚尖,朱唇凑到保安耳边,轻声道:“我是刘处长的朋友,让我进去。” 保安初始神情还算正常,不过一秒钟后,双眼猛地呆滞下去,喃喃道:“刘处长的朋友,进去、进去。” 电动大门缓缓打开,红娘露出丝笑意,缓步走了进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保安眼中神采方渐渐恢复,看了看外面已经没人,不解的摇了摇头,坐下偷偷拿起手机。 科技处整栋大楼共有九层一百多间房间,红娘走在迷宫一样的楼里,又不能四下张望,只好故作镇定的一步步向前。 拐角处,两个青年人迎面过来,红娘目力所及,心生一计。 与之错身的刹那,红娘忽的叫住二人,“请问刘处长在几楼?” 青年人互相看了看,疑惑道:“六楼处长室,你找他做什么?” 红娘笑而不答,猛的一声尖锐哨声出口,“他睡了你老婆。” 两个青年人均是一愣,几秒钟后,都眼中带怒,叫嚷着厮打起来。 远处几人听到哨声也向这边看来,竟是见到平日里关系极好的二人正在玩命互捶,急忙上前拉架。 而红娘则是娇躯一闪,走进电梯。 处长室,敲门声咚咚响起。 刘强揉着额头,说了声进来。 红娘扭着杨柳碎步,笑眯眯的来到近前,“刘处长。” 刘强看着眼前这位风韵妖娆却陌生的女子,脸上满是戒备之色。 “市里最近畜流感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科技处有什么应对的方法没有?” 红娘直视刘强双眼,弄得他很不自在。 “你是什么人?我叫保安了!” 红娘一副柔弱模样,手指点着额头,魔幻之音再度出口,“你怎么舍得,我是你最重要的人,无论什么秘密你都会告诉我的。” ------------------------------------------------ m市化工学院,陶喜拿出一副眼镜带在脸上,立刻换上一副书卷学生气。 信步走进,书本与绿植的气息充斥整个校园,男女同学三两成群,玩笑打闹徐徐而走,委实一幅朝气蓬勃的画卷。 “同学,请问吕教授今天有没有课?” 被他拦住的女同学脸色一红,低头细声道:“吕教授正在三楼实验室。我也是他的学生,真巧。” 过了一阵,抬头一看,陶喜已经消失在人群。 “原来不是要我微信的。”女孩嘀咕一句,转头走掉。 来到三楼尽头,实验室的门牌赫然在前。 陶喜佯装迟到,悄然走到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吕友光正在埋头专心做试验,根本没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个人。 试验进行到关键步骤,吕友光找上两名同学进行实操。 可是这两个同学貌似前一天宿醉未醒,连续试了两次,总是不能做到精准的调配药剂。 眼见吕友光脸色越来越沉,此时忽有一个声音说道:“吕老师,我来试试。” 说话那人自然是陶喜,只见他走上讲台,按照黑板内容,准确的抓起两瓶药剂,举到半空中,手腕一抖,药剂落入试管,一毫升不多,一毫升不少。 无论是吕友光还是台下的同学都被他这一手震住,更是有人叫起好来。 吕友光换上一副笑容,说道:“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级的?” “我不是您的学生。”陶喜笑着答道:“只是来看看吕教授您的风采。” 一句马屁十分管用,吕友光笑意更甚,点头道:“一会下课,你帮我那些东西。” 这背后的意思自然是老师很欣赏你,有些内容要到办公室再谈。 下课铃声响起,陶喜在一片羡慕声中,拿着试验器材,跟着吕友光走出教室。 来到办公室,吕友光安排陶喜先坐,拿着本节课的科研结果,转身走进内屋。 透过槅门,内屋墙角立着一个巨大的保险柜,吕友光埋头拨弄一阵,才将柜门打开。 想来应该是许多重要文件都被锁在里面,想到此处,陶喜不禁眼神一亮,就算是十二道连锁的柜门,他想破开,也不过是片刻的事。 看着吕友光回来,陶喜轻声道:“教授,刚才有个学生过来,好像说校长找你。” 吕友光一愣,说道:“没说是哪个校长么?算了,你先坐,我去看一眼。” 陶喜含笑点头,如此正中自己下怀。 ------------------------------------------------ 先前两次来到华理制药,胡非心知已是打草惊蛇,但不管怎么样,董豆豆的死亡是事实,华理内部必定有不足外人道的诡异。 而赵子仁和杨卓所传言的病情,极有可能也是畜流感。 东郊的出租师傅曾说过,不久前在西边也发生几例畜流感,治疗的药物正是华理药厂提供,而且价值不菲。 当然赵杨两位豪商是不在乎治疗费用的,所以病患与药商之间,一定存在着巨大的经济往来。 有了大胆的猜测,那么接下来便是要小心求证,胡非随即开始排查m市各大顶级医院。 按照常理,以赵杨二人的财力,自然是选择医疗条件最好的私利医院,而需要华理直接提供新型药剂,所在范围一定还在m市周边,基于以上推断,才将巨大的工作量减少一部分。 连续跑了三家私利医院之后,胡非将目标锁定在一家名叫永康的私人医疗会所。 这里有m市最顶级的医疗条件,同时地理位置离华理制药很近。 最重要的是,网上有信息指出永康私人医疗会所,有华理制药的大额参股。 于是胡非按照之前的套路,买了顶最贵的果篮,佯装看望病人。 接待区,年轻貌美的小护士正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胡非上前做出个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你好。” 小护士回过神来,疑惑的打量着胡非,但能来这里住院的人非富即贵,她也不好直接得罪。 “我是来看望病人的。”胡非压低声音,凑过去一点,“参与华理药厂治疗的,赵子仁先生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脸色一变,急道:“我们医院没这个人。” 连记录本都不用看,上来就直接否认。 胡非更加笃定赵子仁和杨卓应该在这里就医。 “美女,你说谎的本事可不怎么样。”胡非笑着便要向里面走。 小护士立刻急了,高声呼喊叫人。 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很快从后冲出,拦住了胡非的去路。 胡非立刻做出一副投降的架势,将果篮放在地上,缓缓退了出去。 仅仅停了几分钟,但胡非已经准确的捕捉到:一楼接待区赶来的人不过是少数,更多的人第一时间却是跑向三楼,虽然能量微乎其微,可对于胡非天下独一无二的左眼来说,这丝能量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出来晃了一圈,胡非再次绕到永康医院的墙角,手脚并用,很快爬了上去。 从卫生间的窗口翻身而入,三楼整个走廊果然空空荡荡,唯有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前站着几个黑衣男人,不断扫视着周围环境。 胡非看看了身边,一脚将垃圾桶踢翻,巨大的声响果然引起一阵骚动,几个黑衣人急匆匆向这边赶来。 胡非再次越出窗外,两个起落跳到最里边的病房,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 房间之中,一张病床上正躺着个眍?的中年人,双腮眼神浑浊,见胡非从窗口跳下,急的一阵剧烈的咳嗽。 胡非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此时房门却已被人打开。 黑衣人看清楚屋里没有别人,立刻急匆匆关门出去。 胡非赌的便是这点,一个身患传染绝症的病房,没有人想在这里多呆。 从床下爬出来,胡非悄悄凑近病患,但却发现这人的样子和资料照片对不上号。 “你是赵子仁还是杨卓?” 病患剧烈的喘气,挣扎着抬起一只手臂,“我叫徐天,救救我。” “你是徐天?”胡非这倒是愣住了,他自信满满的推断,结果却是歪打正着,碰见了一直无从查询的徐天。 “今天晚上,他们要送我回华理药厂,检测我有没有畜流感抗体,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会死的。” “你慢慢说。”胡非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或许是胡非的安抚齐了作用,徐天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我只是东郊的一名牙医,几个月前,我忽然高烧不退,后来经他们说,是得了畜流感,必须马上隔离。” 徐天的话语与早前调查的内容并没有太大差别,胡非点头问道:“和你一起的有没有一个叫董豆豆的孩子,他现在已经死了。” “是有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徐天眼神闪过一丝恐惧,身子也不断颤抖起来,“华理制药根本就是地狱,后来我才知道,畜流感根本不死人的。” “你说什么?”胡非这一惊非同小可,人们谈虎色变的凶悍传染病居然不会死人? 徐天颤抖的更加严重,眼角缓缓流出两行浊泪,“华理制药厂,要的是变异病毒,传染、致命,有好多人,好多人都被他们害死了。” 第四十四章 大选(十) 下午两点,日照倾斜,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阴影,宛如交织着世间正邪的纽带。 四人先后到达华理制药厂门前,神色各异但都心事重重。 将每个人调查的信息尽数拼凑起来,畜流感事件终于有了较为完整的脉络。 “我先说吧,蛊惑刘强之后,他交代了事件的起因。”红娘率先说道:“一年前,m市东郊爆发了畜流感病症,这种具有高传染性的新型传染病毒立刻造成了群众恐慌,随即m市科技处投入对育苗的研发。很快畜流感便成功得到控制,可时隔几个月后,病毒再次以变异形态席卷而来。身为科技处处长的刘强立刻做出判断,将曾经的病患彻底隔离。经过反复调查,畜流感病毒有着极强生存能力,能够不断变异抵抗育苗。面对这种新型病毒,科技处决定聘请拥有最顶级的研发人员与设备的华理制药携手研发抵抗育苗。” 戚芳芳接口道:“我也逼问出点东西,钟涛对畜流感本就有着很大兴趣,当然接受了邀请,但他的主要目的不是救人而是赚钱。” 她语气轻缓,一语带过,但胡非等人都能料想出戚芳芳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寒颤。 戚芳芳继续说道:“有了华理制药的参与,畜流感病毒得到了更权威的测算,已知药剂虽然可以对病情起到很好的控制,但没有办法根除,如果停药,病情会加重几倍。这却是钟涛最想见到的结果,药不能停,钱自然也就源源不断。” “研发过程起初遭受到吕友光的反对。”陶喜道:“身为科研人员,还是以治病救人为主,只可惜他这人实在迂腐,被钟涛设计留下了接受贿赂的证据,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只好与其同流合污。吕友光收受的金卡也锁在保险柜里,我顺手拿出来了。” 说着,陶喜手上凭空多出一张金卡,便是钟涛与吕友光暗中交易的重要证据,“在经过无数次的试验之后,以吕友光为首的科研团队终于成功开发出一款特效药,代号x18。” “x是育苗。”红娘闻言眼中露出一丝狂喜。 “不是育苗。”胡非冷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我来说吧。从畜流感爆发开始,华理制药就在规划一场丧心病狂的阴谋。在东郊隔离的病人,原本都想要治病,可华理制药每天换着法子对其进行试验,为的是将他们彻底医死,因为畜流感病毒并不致命。” “拿活人试药?”戚芳芳怒不可遏,两鬓秀发无风飘荡。 “没错,因为东郊的群众太过贫穷,从他们身上赚钱来的太慢。”胡非牙根都快咬出血来,“只有将畜流感彻底刺激成为致命的病毒,再想办法让西区的富人感染,华理制药才能在其中谋取最大的利润。” “赵子仁和杨卓就是最早的西区感染者?”陶喜立刻联想到消失的两位富商。 “这仅仅是个开始。”胡非道:“最早一批的病人已经死去大半,但仅仅使畜流感致命还远远不够,华理制药必须同时拥有可以彻底攻克畜流感的育苗。不久前,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活着的抗体携带者--徐天。” “徐天?是那个没查到的人。”红娘惊道。 “徐天是东郊的一名牙医,也是近期感染畜流感的病人,他和董豆豆等一行三十人,共同参与了华理制药的研制计划,正是被关在了药厂的铁皮房子里。”胡非想到昨晚见到董豆豆的凄惨模样,不禁悲从中来,“华理根本没把病人当人,为了及时测算数据,病人身上长时间连着各种药管,直到董豆豆仅剩下最后一丝生命力,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先后十八名患者不经摧残惨死,华理制药也连续研制出不断升级的药物,代号为x18。” 陶喜与红娘互望一眼,想不到背后还有这等隐情。 “所以x18根本就是一款改造畜流感至死的病毒。” “可独裁要这病毒做什么?”戚芳芳眼角闪过一丝寒光,此事动辄牵扯无数人生命,切不可糊里糊涂。 “独裁者自然有他们的打算。”红娘小声说道:“我们只管取得x就好。” “华理在东郊投放大量资金建立试验点,为的是测试徐天的抗体能否对抗x18,一旦试验成功,x18必定大范围推广,死伤难以计算。”胡非冷笑道:“所以x18我拿定了,但是要作为捣毁华理的证据。” 陶喜将手指晃动的噼啪作响,“终于走到了各凭本事的一步。” 戚芳芳看了看红娘,心知此时又变成了二对二的局面。她与胡非想要披露不平之事,陶喜与红娘则只为x而来。 “今晚八点,徐天将被送回华理制药,进行最后一次活体实验。我会准时来这里救人。”胡非并未隐瞒,将自己的打算明说。 “我也不想暴露行踪。”陶喜道:“但又不能慢你太多。” “我会来的。”戚芳芳看向胡非,“先救人,后取x。” 红娘低声叹息道:“那我们最后一次君子协定,晚上八点,是敌非友。” 说着,她将伸出手去,四人先后搭在上面,就此合作结束,谁能脱颖而出,各凭本事。 夜间八点,皓月当空,稀疏的星辰与地面灯火遥相呼应,白昼的阴影已是暴露无遗。 胡非一身黑色运动装,用快方巾遮住口鼻,悄然摸到华理制药。 戚芳芳尾随其后,打扮并无两样,但内心却是焦虑异常,“为什么要搞这许多麻烦,直接冲进去就好了。” 胡非蹲在门卫室窗下,轻轻敲了敲门,一个保安探出头来。 胡非快如闪电,擒住保安手腕,反手一击肘击,保安立刻软绵绵瘫在地上,此时他才压低声音回答道:“如果闹出太大动静,x18极有可能会被转移,那时再要去哪追查。” 戚芳芳略有所悟,道:“只要找到x18在哪,提前截住就好了。” 胡非认可她的说法,正欲点头,却见戚芳芳拍了拍自己肩膀,率先溜了进去。 不明所以的跟在她身后,绕开监控安保,最终来到了一间门前。 戚芳芳在唇边竖起手指,轻轻推向大门,嘎吱一声,门居然没锁。 二人闪身进入,里面时间废弃已久的仓库,拨开几个药箱,墙角处,居然蹲着个人。 “钟涛?”胡非不免诧异非常,墙角处,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家伙,正是华理制药的总裁钟涛。 戚芳芳难得的腼腆一笑,中午她将钟涛带走的时候,苦于无处可去,索性选择了最危险的地方--华理制药厂内部仓库,将钟涛关押了许多小时,还真没人发现。 胡非也大体猜到了前后因由,惊奇之余不免好笑,也就是戚芳芳那万事不在乎的性格才会选择这么个地方,正常思维,总裁失踪,没人会先翻找自家仓库,更何况万一有人发现了钟涛,戚芳芳也可以两条火龙开道,直冲出去便是。 此时的钟涛已如惊弓之鸟,嘴里塞着块脏臭的抹布,身下的位置还明显有一摊水渍,不知是被戚芳芳吓得,还是太久没能起身方便,控制不住。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不许喊叫。”戚芳芳上前一步,将那块黝黑的抹布除去。 钟涛立刻剧烈咳嗽起来,但应该是怕极了戚芳芳,咳嗽也不敢大声,慢慢的变成了呜呜闷哼。 “x18号在哪?”戚芳芳自然不会体恤他内心活动,上来便直接问道。 钟涛此时见到戚芳芳的样貌,无异于见到索命厉鬼一般,一边后退一边告饶道:“我可以给你们钱,求求你放了我吧。” 戚芳芳柳眉倒竖,怒道:“听不懂话!我问你x18在哪?”说话间,她掌心火焰升腾,那抹布瞬间焚烧殆尽,只剩一团黑色灰烬,散发着阵阵恶臭。 “在试验楼。”性命攸关,钟涛再不敢耍花样,只好实话实说。 “试验楼是哪?”胡非琢磨一下,“那个铁皮房子?” 钟涛连连点头。 “撒谎!那里我去过,除了空屋什么都没有。” “我说的是真的。”钟涛匍匐在地,不断颤抖,“试验楼还有地下三层,地上只是为了应付外人的说法,育苗在第二层,患者都在最底层。” 难怪那建筑煞气十足,原来地下还另有玄机。 胡非与戚芳芳交换了个眼色,正要离去,却又转身将袜子脱了下来,团成一团,再次塞进钟涛嘴里。 “如果我们今天没能揭发华理的罪行,你就在这仓库里等死吧。” 再次摸到试验楼附近,铁皮房子依旧白光渗人,前夜被炸出的大洞已经填好。 戚芳芳活动一下手腕,正想故技重施。 胡非却拦住了她,猛地一脚踹向大门。 并没有巨大响动发生,大门就这样被胡非踢开。 “不好,陶喜他们已经来了。”胡非惊呼一声。 戚芳芳也大感不妙,此时方才意识到,虽然四人都是八点准时来到华理药厂,但红娘的蛊惑之术加上陶喜无有不入的本事,的确更容易找到x。 至此,二人也不敢耽搁,冲进试验楼,直奔走廊尽头。 远处,一个小小黑影依旧在轻微晃动,胡非止住步子,轻声道:“豆豆,我又回来了。” 那黑影便是董豆豆的鬼魂,见到胡非倒是露出一丝笑意,奶声道:“大哥哥,你找到我爸爸妈妈了么?” 胡非心中叹息,脸上却保持着微笑,“你爸爸妈妈也生病了么?” “是啊。”豆豆小脸上竟然看得出一丝悲伤,“爸爸妈妈都在床上治病,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董豆豆说他父母还在床上治病,那便证明他死亡的时候,其父母还活着。 一念至此,胡非也悲也怒,激荡于胸中好生烦闷,“豆豆,你放心,我一定救他们出来,到那时你也不必牵挂,上路去吧。” 说完这句,胡非只觉鼻尖一酸,咬牙道:“芳芳,炸门。” 戚芳芳早就等着此刻,双手火光一闪,没入地底,片刻后,巨响轰然,地面上多了个大洞。 胡非纵身跃下,周遭尽是些古怪仪器,滴滴答答仍在工作。 “再炸!”见并无人影,胡非断然下令。 戚芳芳手段不停,几颗火球射出,此番巨响更加强烈,开的窟窿也大了几分。 跳到地下二层,却是吵闹一片,足有几百平米的广阔面积,数十人正眼神呆滞,凶狠互殴,想来定是中了红娘的蛊惑。 越过人群,胡非立刻发现陶喜正一手抱着个盒子,一手不断挥舞,向外面冲去。 “给我站住!”胡非怒喝一声,宛如雄鹰展翅,腾空跃起。 陶喜自也看到胡非,反手一指,带出锐利破空之声,直点胡非胸前。 胡非心知这一指更甚刀剑子弹,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同时撩起一脚,正中陶喜抱着的盒子。 二人一触及分,都在半空之时,忽听耳边一声尖锐怪响,身形都顿了一顿,红娘猛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接住盒子,转身便逃。 “哪里走!”戚芳芳娇叱一声,手上一道火箭急速射出,尾随红娘而去。 陶喜在远处看得分明,急忙叫道:“住手!” 可却也阻止不及,火箭擦着红娘肩膀,正打在门前一个巨大的气压罐之上。 刹那间,时空仿佛静止一般,气压罐扭曲膨胀,终是一声巨响,轰然炸开。 整个地下二层,霎时如火焰熔炉一般,一片炙热火海。 几人急忙寻找掩体,胡非一脚将桌子踢翻,藏身其后,却见陶喜也在不远处的仪器之下。 “快走,这里就要爆炸了!” 巨响过后,胡非只见陶喜不断张嘴,却是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片刻后,耳鸣渐渐消退,才听见陶喜喊得内容。 “一层有更多的易燃易爆品,氢气、乙烷不计其数,等火势蔓延上去,咱么都得死在这。” 话未说完,陶喜已率先逃去。 胡非心下一惊,如真如陶喜所说,地下三层的所有病患必然无一幸免。 眼下火势爆发,就算不管x,胡非自保尚且不及,更要如何带人出去,如今这般危急,唯有火神化身的戚芳芳,才能在漫天火海开辟出一条道路。 一念至此,胡非深吸口气,看向戚芳芳,缓缓吐出两个字:“救人!” 第四十五章 大选(十一) 千钧一发,戚芳芳迟疑不足半秒,“x你追,救人我来。” 胡非爽朗一笑,纵身跃上。 人群慌乱之中,敏锐捕捉到陶喜与红娘正一追一逃,不断远去。 胡非几步奔到近前,一把拉住陶喜。 陶喜此时只记挂x的归属,自是不肯恋战,挣脱胡非,抬手几只袖箭射出。 真是角斗时生死相搏,他这袖箭几乎毫无用处,但此时周遭吵闹环境掩盖了袖箭风声,疲于奔命的红娘痛呼一声,正中小腿。 那装着x18的盒子也摔在地上,滑出很远。 胡非目力所及,直冲过去,他距离最远,但速度最快。 陶喜也不肯就此罢手,一声怒喝,奔向盒子。 红娘虽距离最近,但小腿受伤拖慢了脚步。 三人几乎同时奔近,却是胡非最先到达,他一把将盒子抄起,两个起落,翻身靠在墙边。 陶喜和红娘也随后赶到,三人互成犄角之势。 “胡非,你已经无路可走,把x交出来。” 胡非冷声道:“交出x,让你回独裁领功?那再有人因此丧命,我能否算在你头上?” 陶喜勃然怒道:“你这人固执的跟头驴一样,有人丧命与你何干?” 胡非也怒发冲冠,喝道:“天下不平,冤魂无路,我偏要管。” 陶喜怒极反笑,“好,看你能管到几时,面对我与红娘,你有几分把握?” 胡非心下一凛,当日角斗八角笼内,他看似与陶喜两败俱伤,但再打下去,必定无力抵抗,何况如今还有个红娘在旁虎视眈眈。 陶喜见他神色变化,笑意更甚,“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妇人之仁,将戚芳芳支开,否则x的归属还要另说。” “戚芳芳毫不犹豫的救人,境界比你们不知要高出多少。”胡非此时已逐渐平静,如果一定要在诸多情况下选择一种,那他宁愿选择玉石俱焚。 “独裁设定的终极决选简直扯淡,如果让你们这样自私自利之人进入独裁,岂不会成为更大的败类。”缓缓说完最后一字,胡非猛地挥手将盒子向墙面砸去。 不过一个普通铁盒,如何能经得住胡非全力冲击,咔嚓一声,盒子瞬间压扁,里面的玻璃碎裂,药剂洒出,就连墙面也龟裂出几道细纹。 陶喜与红娘齐声惊呼,怎么也没想到胡非居然会选择砸碎x药剂,如此一来,终极决选岂不是没有赢家。 “我杀了你!” 陶喜怒喝着俯冲过来,便在此时,身后试验楼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冲天而起,热浪直扑几人。 胡非定睛看去,铁皮门外,一个人影缓缓站起身来,不是戚芳芳又会是谁。 她的身边还扶着另一无法站立的人影,却是那徐天。 随后,更多人渐渐站起,虽都是形容枯槁,但至少也都留的一条命在。 “太好了!”胡非欢呼一声,似乎觉得陶喜也没那么讨厌了。 但此时陶喜看他却更是恨怒交加,漫天手影再度展开,切向胡非脖颈。 间不容发之际,又有一人斜次里窜出,将陶喜杀招接下,漫天手影也纷纷消失不见。 戚芳芳也扶着徐天走到近前,但见来人沉稳肃穆,气度不凡,一时也不知该不该动手。 趁着背后火光,陶喜惊呼道:“严开!” 来人环视一周,放开陶喜,正色道:“诸位,终极决选,就此完结。” 胡非心中叹息一声,x18已经被他毁去,再争下去也毫无意义。 “我是上一任大选获胜者,严开。” 他这话一出,胡非等人均是颇感震惊,难怪陶喜立刻老实,看来是心知不敌之故。 严开见几人均是被他震住,继续道:“两年前,我也经历过终极决选,但可没你们闹得这么大。” 胡非看了看仍在熊熊燃烧的试验楼,陪着苦笑。 “华理制药会被彻底查封,所有涉案人员也将得到惩处。”严开看向远处,像是专门对胡非解释道:“畜流感的病人也将由独裁暗中医治,直到痊愈为止。” 胡非闻言大快,与戚芳芳对视一眼,均是见到了对方如释重负的笑容。 “接着我们就要说一说终极决选的深层意义了。” 看似荒谬的终极决选居然还有深意,就连戚芳芳也不禁凑了过来。 严开看着几人,正色道:“你们每个人拿到信息各有不同,想要快速查明真相,只有相互交换,所以第一层,考究的是合作。” 四人闻言均是默默点头,若没有最早的交换信息,绝没有可能48小时内查明真相。 “要你们隐藏踪迹,是因为奇人的生存环境注定不能曝光,所以第二层考究的是隐忍。” 戚芳芳脸色一红,她曾经多次想要以暴力解决问题,还是胡非提醒帮助才能忍住。 “而第三层考究的是是非,在得之真相之后,红娘与陶喜仍然一心抢夺x18,将多人生死至于不顾,这一层,你们二人已经淘汰。” “是独裁指示拿到x的人获胜,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没有赢家,题目如此儿戏么?”陶喜很是不服,高声叫道。 严开瞥了他一眼,不屑道:“谁说没有赢家,谁说x又一定是x18。” 胡非此时也不禁愣在当场,感情九死一生之后,目标居然弄错了? “第四次考究的是判断,x18是进阶病毒,足有一盒之多,如果你们每人拿一支,那胜负怎么判断。” 这倒是几人之前没有考虑过的情况,但经严开提醒,胡非已经有些明白过来。 “想要攻克病毒,唯一的抗体便是携带者徐天,所以x指的正是徐天。”严开一指正托着徐天的戚芳芳,说道:“如大家所见,本次终极决选的胜者是戚芳芳!” 云烟过眼,成败已定,大起大落无奈何,当话说从头。 独裁者正殿,鎏金璀璨,富丽堂皇,四把极奢座椅位列当中。 两人人从后方走出,分别坐下,为首的两把椅子尚且空着。 “既然三爷今天不来,流程过后就散了吧。”说话的是个瘦弱老人,一撮山羊胡翘的老高,双眼眯着像是没睡醒一般。 秦狮虎上前低声道:“陶部,令孙陶喜此次进入终极决选,却没能夺魁。” 老者乃是蝠部方块k陶不失,也正是陶喜的爷爷。 闻言陶不失轻叹一声,“虽也没想那小子能够获胜,但可以走到第四关,也不算丢人,只可惜我们蝠部已经四年没进新人了。” 另一把座椅上的中年女子轻声道:“胜者是我们狮部的状元,还要多谢几位承让。”她语声轻柔,但却明显带着挑衅之意,此女子,便是狮部红心k,道系奇人,穆愁。 陶不失半眯双目,徐徐道:“几个新人都还不错,恭喜狮部。” 穆愁含笑点头,末了疑惑道:“雷惊鸿那家伙又跑到哪去了?” ------------------------------------------------ m市,胡非收拾好行李,准备返程。 推门出去,却是被吓了一跳。 一个铁塔般壮汉站在门外,此人身高至少两米,肩宽体厚,周身肌肉几乎要爆开衣物的束缚,满脸胡茬,一头乱发随意披散,看不清样貌。 胡非等了片刻,对方却毫无反应,反而听到了丝丝鼾声。 “这位先生,你找谁?” 壮汉打了个激灵,揉着眼睛喃喃道:“靠,居然睡着了。”此时他方注意到身下站着的胡非,将乱发拨开,定睛细看,良久,忽的发出一串豪迈笑声。 胡非一生之中,从没听过如此中气十足的笑声,只觉得震得房屋都在簌簌发抖,甚至有回音游荡。 良久,壮汉才止住笑意,朗声道:“胡非是吧,我是龙部雷惊鸿。” 胡非一惊,万想不到眼前之人竟是素有独裁者最高战力之称的龙部黑桃k雷惊鸿。 “这次我本看好那个叫戚芳芳的小姑娘,奈何狮部那娘们不开眼,把她抢去了。”说话间,雷惊鸿低头进屋,大咧咧的坐了下去。 胡非颇有不解道:“大家各凭本事,狮部如何抢人?” 雷惊鸿闻言一挥巴掌,威风凛凛的气势展露无遗,“凭个锤子本事,最后还不是付东流和规划局定夺,我懒得与他们计较。” “您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我一会还要赶飞机。”胡非嗫嚅道,生怕误了班机。 雷惊鸿鼻孔哼出一声,气息也比别人更重,“两年后,有没有信心冲到最后?” 不知为何,胡非被他一看,心中竟是激荡难平,仿佛天下难事也都不在为难,当下高声应道:“有信心!” “好!”雷惊鸿美髯一颤,抚掌大笑,“虎父无犬子,有你这句便足够了。” 胡非心下一动,听他话中意思,定是父亲的旧识。 正想多问几句,雷惊鸿已是甩手离去,只是在错身间,偷偷与胡非眨了眨眼。 飞机落地,胡非马不停蹄的奔向冷冽,独裁大选,虽短短几天,却如南柯一梦起伏跌宕,此刻他有一肚子的问题相与冷冽倾诉。 来到冷冽住所,里里外外却没有半个人影,那部老实电话也没法拨通。 正思量间,胡非忽见桌上有张信笺,苍劲笔体上书:胡非亲启。 许是冷冽有话无法当面直言,所以才选择书信这古老内敛的方式。 ‘胡非,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切记要坚持吐纳修行,奇人反噬不容小觑。独裁大选虽未取胜,但至少仍有晋级希望。’ 胡非心头一酸,冷冽果然已经知道了大选结果,可惜自己辜负了他的期望,当下只好重整心神,继续向下看去。 ‘芸芸众生,注定生而彷徨,每天碌碌无为,无需多久,便会怀疑曾经那个充满希望的人还是不是自己。在看到世界上所有的不公不平之事,便会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去改变。直到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冲到前面,所有过往情愫方能淋漓尽致,只是那时,辛辛苦苦维系的平静生活,又会彻底打乱。奇人能力通天彻地,所以更要坚持正道,才能无愧于心。’ 这段话冷冽说的毫无重点,胡非只觉得怪异非常,完全不像是冷冽平时的作风。 ‘卧室窗下,有间暗格,里面装着的是你父亲当年留下的竹简,另外一箱,是我多年来的修行法门,虽有些枯燥,但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牢记之后,务必毁去。’ 看到这,胡非起身打开暗格,里面果然存放一个巨大皮箱,皮箱中卷卷竹简整齐码放。旁边还有满满一箱,各式册子,摘录有冷冽的修行法门,以及古老体术功法,广为流传的少林长拳、太极剑法等也在其中,不过目前为人所知的招式又有不同,大有我国古代体术不分高低杀人技的特点。 再下一层,上面记载冷冽多年纵横天下的奇闻见闻,与功法保存一处,均是无比珍贵。 虽只有短短一封信笺,但冷冽所写真的是十分奇怪,通篇大道理之余,竟有几分托孤的意思。 按下心中强烈的不安,胡非起身关门,回家去了。 奇人也好,独裁者也好,毕竟明天的自己仍是个普通学生。 远在另一座城市,高楼耸立,人们依旧如常。 前方是一栋废弃的建筑,残破的窗口偶有几缕黑烟飘过。 冷冽目光中满是萧索,那根锁链也层层缠绕在手上。 “冷先生,确定不需要休息一会?”在他旁边一个青年轻声问道。 冷冽默然的摇了摇头。 青年也不再多劝,继续道:“里面有许多先进的重型武器,还望冷先生多加小心。” “有奇人么。” “至少三个。”青年徐徐说道:“其中还有一位高手。” “高手也因人而异。”冷冽丢下一句,径直走了进去。 青年微微一愣,但随即一挥手,身后忽有数十人如鬼魅般冒了出来,悄然进入建筑之中。 不过一刻钟前后,冷冽的身影又再度从建筑中走了出来,“不过如此。” “早就听闻先生的大名,如今一见,传闻果然不虚。”青年人抚掌笑道:“以先生的身手,恐怕猎奇者中无人能出其右。” 冷冽很讨厌青年的客套,只是淡淡回问:“问出莫可来的消息没有?” 青年道:“并没有,莫可来此人生性狡诈,藏身地点不下百处。” 冷冽点头示意了解。 青年道:“先生何不借助独裁者的力量?” 冷冽侧过头去,决绝的摇了摇头,“胡大哥被独裁者定为要犯,我不想与之有太多瓜葛。” 青年劝道:“先生执拗于此,就算找到莫可来又能如何。” 冷冽沉默向前,唯有心中默叹一句,“至少,能换胡非个平凡的人生。” 第四十六章 入学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哼着热门歌曲的小调,胡非乘着校车来到了h市警法学院的门口。 十年寒窗,迈进最终的学府,无数学子就像是展翅的鸟儿,准备在大学校园里肆意飞翔,所以每年开学报到的日子往往是大学校园里最热闹的一天。 学长们殷勤的穿梭在学妹们中间,想着借机要到个联系方式,进而联络感情。 学姐们昂首挺胸的游荡在校园之中,偶尔停下来对某一位新生的穿着打扮评头论足一番。 心情大好的胡非就这样拖着行李走进警法学院,一副愣头青的样子,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h市警法学院,是北方最知名的国家军兵种院校。 这所国家统招的大学建校已有七十年历史,占地面积150万平方米,建筑面积20万平方米。 除了大学校园里必备的教学楼、图书馆、宿舍、实验室等建筑之外,更设有标准田径场、障碍训练场、体能训练馆、射击馆、以及刑侦技术和战术训练馆等独有的各种设施。 开设的专业也是目前所有警署院校里面,最权威最广泛的,像胡非报考的刑事培训专业,将来的主要方向是侦查管理以及战术与指挥,所以学费也是高出一般院校好几倍。 但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警大知名的原因,警大的名声之所以在社会上广为流传,或者说是恶名昭著,主要是因为这所大学最大的特点--杂。 人杂,事更杂。 这其中的人大体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警法学院是国家统招的军兵种院校,所以很多的军人后辈都选择了这里,子承父业,军方警方的背景可以统称为第一类。 第二类,警法学院的性质比较特殊,所以不少的官方子弟也选择来这里就读,毕业之后得到个头衔,以方便跻身官场,未来也算得上一片光明,官方子弟便是第二类。 至于第三类,是因为警法学院的录取分数线比较高,但分差可以通过学费来弥补,这就导致了很多有钱人家的子女可以通过高额学费来换取进入学院镀金的机会,所以富家子女可以规划到第三类。 当然胡非,不属于这三类的任何一种,他是段平特别引荐的技术型人才。 说完了人,还要再说说事。 如果说大学是浓缩的社会,那么警法学院,则是浓缩了大部分的社会阴暗面。 由于就读的学生来自于各个层面,所以校园附近的人员更是鱼龙混杂。 日常的娱乐设施、餐饮行业自不必说,许多藏于暗处的勾当更是被各式各样的地头蛇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这些暗中的勾当其实获利不菲,所以其背后的主事人往往都有着通天的本事,手眼遍布黑白两道,资金的调配也及时干净,甚至警方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虽然早就听说警法学院大染缸的赫赫威名,但胡非的心智也远比普通少年更加成熟,冷冽的特训、独裁大选,等等经历又其实寻常人可比。 跟着人流报道、领取了相关物品,胡非被分到了男生一号宿舍楼二楼的一间寝室。推开寝室的门,屋子里两个少年正在里面高声争论着什么。 见到胡非进来,其中一胖胖男孩率先叫道:“正好,你让他来评评理,明明我分到的是下铺,凭什么被你给占了。” 第一次见面,胡非就被弄了个莫名其妙,于是看向另一个稍显瘦弱的男孩问道:“怎么回事?” 那瘦弱男孩苦着脸说道:“兄弟,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你找茬,但我有恐高症,睡在上面会失眠的。” 胖男孩也叫道:“放屁,上下铺不超过一米,恐个鬼高症。我还比你多几十斤肉呢,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住在下铺。” 听了两句对话,胡非也弄明白了两人争吵的大概,便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好办,我分到的也是下铺,你我换一下就好了。” 胖男孩一听,对着胡非竖起个大拇指,“你看看,人家才叫仗义。” 瘦弱男孩也凑上前道谢,“谢谢啊,我叫侯胜,朋友们都叫我猴子。”他倒是真的一副精瘦模样,跟猴子也差不太多,这个外号想来也已跟随了他不短的时间。 胡非随手将行李扔在了上铺,笑着说道:“你好,我叫胡非。胡作的胡,非为的非。” “哇塞,哥们你可以啊。”胡非话音未落,那胖男孩就高声叫了出来,“一捆行李至少有个二十几斤吧,你居然一个手就能仍上去。” 不经意间稍显身手,胡非也不便多说,只是笑着挥了挥手腕。 “你好。胡非是吧,我叫潘林海,你叫我大潘就行。”说着,胖男孩伸出手去与胡非一握。 因为结识了两个新的室友,所以安放行李的时候胡非选择了走梯子上去,虽然屈膝一跳最为方便,不过那样恐怕又要引来潘林海大惊小怪的呼喊。 四人的房间不算开阔,但也绝不拥挤,由于警法学院是半军事化管理,所以几人的床位是上下分布,这也就是一开始侯胜和潘林海争执的原因。 在与之相对的另一张床铺上面,那里的行李已经铺好,物品也整齐的摆放在一旁,却是还没有人。 胡非疑惑的指了指对铺的位置,“怎么,那位已经到了?” 潘林海抢着说道:“是啊,那小子叫张亚维,家不在本地,来的比咱们早了两天,不过总是神出鬼没的,我根本就没见他几面。” 胡非点头记下张亚维的名字,却听侯胜低声说道:“你们知道么,那个张亚维之所以不宿舍呆着,是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宿舍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进来是个壮硕青年,想来正是那最后一位室友张亚维。 这种校园宿舍隔音效果素来就不是很好,也不知刚才侯胜的话张亚维听到没有。 胡非原本想着对他打个招呼,却见张亚维全然像没看见一样,一头扎进柜子里,翻找了一会,手上握着一件东西,又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一脚迈出门外,张亚维忽又转过身来,死死的瞪着侯胜,“我警告你,别把我的事乱说,不然有你好看的。”说完,重重关上宿舍的门,疾步走开。 胡非被弄得一头雾水,和潘林海的眼光都不由的向侯胜看去。 而侯胜却是被张亚维刚刚的恐吓吓住,转过头去,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短暂的插曲转瞬便翻了过去,几个年轻人乍见之下都很是兴奋。 当天晚上,潘林海执意做东,胡非和侯胜也不好推辞,三人便一道出了寝室,在学院附近找了间餐馆,小酌几杯。 酒足饭饱之后,结伴而回,途中经过一间游戏厅门前,胡非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老式投币的游戏厅,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潘林海也颇有兴致,正要答应,却见侯胜不住的摇头,“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寝室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领教材,迟到了就不好了。” 胡非狐疑的看着侯胜,但见他确实为难,便也不好勉强。 等三人回到寝室,另一位室友张亚维仍是没有回来。 胡非虽有些好奇,但毕竟是别人的事,自己总不便多问。 洗漱已毕,三人躺在各自的床上,开始了男生宿舍独有的夜间座谈会模式。 闲谈中,胡非得知,潘林海的父亲就职于h市**部门,对于平头百姓来讲,也算是个不小的官员,让潘林海来警法学院的目的也十分明确,毕业之后就近为他安排个工作,日后虽无法平步青云,但也能衣食无忧。 至于侯胜,高考的成绩可是说一一塌糊涂,按理说以他的成绩应该就读一所专职院校,但他双亲都是生意人,家底还算殷实,所以通过缴纳高额学费的办法,让侯胜来警法学院读书。 等轮到胡非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却是真的没什么好说,又不能跟人直说自己是因为屡破要案,才被段平塞到警法学院的,所以只是简单介绍下段平的身份,解释了学费全免的情况。 毕竟初识,能说的情况不算太多,等到侯胜侃侃谈及今天所见的几位美女之后,困意逐渐席卷上来,三人互道了声晚安,先后沉沉睡去。 深夜中,宿舍的门被人打开,胡非的听力视力此时已远超旁人,隐约见到是室友张亚维回来,见侯胜与潘林海依旧沉睡,他便也并没有多想。 可等到第二天清晨,张亚维的床上的被褥却丝毫没动,胡非不免再生疑惑,但也只道是对方可能去网吧打游戏而已。 下铺的侯胜和潘林海依然睡得跟死过去一样,养成早起习惯的胡非便简单洗漱一番,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 角斗时陶喜留下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围绕着校园跑了几圈,感觉身体越发的轻盈,胡非满意的点了点头。 路过主楼,胡非顺手将教材取了回去,四个人的整套教材书本,足足有将近四十斤。 一只手轻松的提起,胡非转向食堂,买好了几个人的早饭,这才动身回去。 来到寝室门口,一手教材一手早饭的胡非正苦于没法掏钥匙,房门却忽的从里面打开。 却是张亚维从中探出头来,看到胡非提着的早饭教材,也是一愣。 终于再一次见到这位室友,胡非微笑着点头示意,“把你的教材一起取回来了,放在桌上?” 张亚维这才恍然,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别客气。”胡非走进寝室,“早点也买些回来,一起吧。” 张亚维却是摇了摇头,“不了,你们吃,我还有事。”说完,又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要不要这么忙啊,神神秘秘。’胡非暗自嘀咕了一声,随后提高了八个分贝高声嚷了起来:“都起床了,不然早饭凉了。” 床上的侯胜和潘林海这才从睡梦中醒来,随之下床觅食,根本不知道张亚维曾几次进出寝室。 男生寝室的情感几乎都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天南海北的几个人,要在接下来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处,互助互利自然就成了相处的第一原则。 由于今天没有课程,三人吃过了早饭,便决定结伴熟悉一下学校的环境。 大学校园里,永远不会缺少的就是青春气息,夏末秋初,女孩子们的穿着最是多样绚丽,前卫的衣裙百花争艳,长腿粉颈更是随处可见。 几人迈着四方步,一路走走看看,侯胜全然是个话唠,时常对某个女生的长相垂涎一番,妙语连珠之下引发几声略带猥琐的笑声。 一路来到了主楼前,胡非再次打量着校园里的标志性建筑,却听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达轰鸣的声音,一辆鲜红的法拉利随之冲进视野,潇洒的甩尾之后,停在了主楼前的空地上面。 “好家伙。”侯胜赞叹一声,“488!” 胡非却不像侯胜那样见多识广,对于这些豪车他只是大概认识个牌子,于是问道:“这车多少钱?” “三百多万吧。”侯胜戏虐的自嘲道,“我这辈子应该是买不起的。” 潘林海也在旁感叹道:“警法学院果然卧虎藏龙,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高调。” 正说话间,车门打开,一个身着红色机车服的女孩从中走了下来,红衣之中,黑色的连衣短裙衬托着女孩盈盈一握的腰肢,过膝长靴,包裹着笔挺的双腿,更使一截肌肤更是白的耀眼。 单看女孩下半神情颇有些冷傲,嘴角也轻薄的抿成一条直线,相貌气质都足以让人过目难忘。 潘林海一句话噎在肚子里,瞬间变成一声口哨,“豪车陪美女,这姑娘什么来头。” 侯胜缩了缩脖子,“不是富二代就是哪位的二奶,总之和二脱不开关系。” 第四十七章 意外 纵然眼前美女如画如诗,但胡非是什么人,倾国倾城的方飘飘也常于其为伴,眼下当然不至失态。 不过身边那俩人已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痴痴呆呆的站在原地。 胡非只好上前摆了摆手,“你们先把口水擦一下好吧,如果给这位‘二’姐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可就太丢人了。” 潘林海忙在嘴边抹了一把,但没发现水渍,不快道:“小非非你又调皮,吓我一跳。” 看着这一对活宝一样的室友,胡非只得无奈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参观完主楼的基本设施,潘林海又吵着肚子饿,于是又溜到食堂,每人买了个超大号鸡腿。 啃着热腾腾的鸡腿,胡非觉得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十分美好,毕竟没有奇人也没有独裁者。 美好总是短暂既逝,潘林海三口两口便吃光了鸡腿,目光不怀好意的瞥向胡非和侯胜。 感到了这份炙热的目光,侯胜又攥紧鸡腿几分,快走几步跑了开去。 潘林海只好把主意打到胡非头上,讪笑着说道:“小非非,刚吃过早饭,你的鸡腿吃的完么?” 胡非也是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校园里总是会有这样的人,总是觉得别人手里的食物更香,非要尝过之后才肯罢休。 见胡非并未吭声,潘林海眼珠一转,将手上的骨头强行塞给他,“不是白吃你的,我和你换。” 拿鸡骨头换鸡腿的买卖恐怕白痴都不会答应,胡非笑骂道:“滚一边去。”说着,将手上的鸡骨头用力向潘林海头上扔去。 潘林海笑嘻嘻的一躲,鸡骨头偏巧落在后方。 后方却是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肌肤,上面还有着一块新鲜的油渍,正是拜胡非扔出去的骨头所赐。 “哎呦,对不起啊。”本是无心的打闹,却弄脏了旁人,胡非急忙连声说着抱歉,可当他看清那人的样子的时候,却又忽的愣住,不自主的叫出一声:“二姐?” 原来面前中了一记‘飞腿’的人,正是那位开法拉利的红衣女孩。 无缘无故的被弄上一块油渍,对让居然还攀上了‘亲戚’,就算涵养再好,女孩也不禁勃然怒道:“你神经病啊,谁是你二姐。” “不是的。”胡非想要解释,但那闲聊时给人起的外号又不能只说,所以只好红着脸低下头去。 要说人家白皙洁净的姑娘没来由的蹭上一大块油渍,这事错本在他,不知如何弥补的胡非只好从身上拿出一张纸巾,尴尬的递了过去。 天地为证,胡非本意只是想让女孩将身上的油渍擦去,只不过那油渍乃是在女孩裸露的大腿处,所以这一举动看上去,绝对不像是抹油,倒更像实要揩油。 眼见胡非的咸猪手就要递过来,女孩双目中几欲喷出火来,忽的向后一步,猛地抬腿踢向胡非。 这一记事发突然,错身踢腿一气呵成,高度恰好、力度颇强、速度更是极快。 可惜对于经过生死角斗的胡非而言,这招更像是婴儿打闹。 女孩来招快,他变招更快,二人极短的距离下,只见他抬手一挡,隔住势大力沉的一记侧踢,身子一扭,瞬间又滑出一段距离。 女孩见他身手如此灵敏,也是轻咦了一声,随后又无比愤怒的骂道:“好个色狼,果然有点手段,看我今天好好教训教训你。”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什么不妥,这又被扣上个色狼的帽子胡非心里也是有气,回嘴道:“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我不过是飞了你个鸡腿,你却要还我一记人腿,你能和鸡一样么?普通人要是被你刚才那下踢实了,非脑震荡不可。” “什么鸡腿、人腿。”女孩更是怒极,“你还敢拐外抹角的骂人。” 胡非也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是鸡。” 眼下他不解释还好,一开口便是越描越黑,女孩再也忍不住怒气,一声娇叱,纵身上前。 胡非不想伤人,只的神色狼狈的避了过去,嘴上告饶道:“这位姐姐你先冷静点,咱们有话好好说。” “谁是你姐姐。” “那这位妹妹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妹。”女孩话音出口,一记横踢已直扫到面前,胡非又是侧身躲过,女孩的横踢也随之转为下劈,变招迅捷无比,竟然还真是个练家子。 莫名其妙的连遭袭击,就算是木头也难免生出一丝火气,当下胡非顾不得许多,顺势一把将其脚踝擒住。 柔弱无骨的手感传来,女孩脸色一红,想要挣脱却觉像是被铁钳牢牢掐住,完全无法动弹。 胡非也觉得这个姿势破不雅观,急忙松开手去,苦着脸道:“我已经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孩平日里哪曾受过这样的唐突,连续攻击无果,只好嘴上狠狠骂道:“你个满嘴污言秽语的色狼,想道歉回家跟你妈说去吧。” 胡非自幼没见过父亲,只与母亲相依为命,平生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辱及父母,当下瞬间沉下脸来,“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可要代你父母教训教训你了。” 那女孩见他身手灵活,其实心中也有点重视,但听他这么一说,争胜之心更甚,娇斥道:“那就来试试,打残废了我可不管。” 胡非哈哈干笑两声,“好,我给你五分钟,五分钟里,只要你能碰到我的任何部位,就算我输,我任你处置。” 女孩从小到大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轻视,怒极反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可我还没说完。”胡非又道:“要是你输了,今天这事咱们就完全翻篇,以后大家还是相亲相爱的校友。” “鬼才跟你相亲相爱!”女孩对自己的身手很是自信,断然一句,便冲了上来。 “这话说的没错啊。”胡非嘀咕了一句,谁让他有见鬼的本事,天下的鬼魂的确与他相亲相爱。 其实这女孩的身手也算难得,若没有十余年的苦练绝达不到如今这个水平。 但要怪就怪她今天遇到的人是胡非,单凭拳脚,就算威压近二百的陶喜都不能讨的好去。 眼见女孩极冲过来,胡非早已经提前站位,双脚微微一动,所有笼罩的攻击全都扑了个空,前踢、侧踢、下劈、横踢,任凭女孩的动作如花蝴蝶一般如何灵动淋漓,但偏偏就是离胡非总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五分钟的时间眼见便要走尽,女孩呼吸不再平稳,深情也变得焦躁起来,有章法的动作逐渐变成了胡乱抓挠,手脚并用的简直像是要把胡非生吞活剥了一般。 看对方生气的样子倒真有些可爱,胡非轻松的想着,早知如此,莫不如将赌约定在十分钟更好,这样还能多看一会。 也感觉到自己争胜无望,女孩的动作渐渐迟缓下来,双眼中竟然蒙上一阵水汽,也不知道是累的、气的、还是那双眼睛实在太大,自然带着水灵灵的效果。 如此一个争强好胜的姑娘,居然变得梨花带雨,胡非没来由的心中一软。 这件事本是他唐突在先,惹的人家发怒也是应该,自己何苦跟这位小姑娘过不去呢。 一念至此,胡非暗自叹息一声,原本躲避的步法生生逆转,上前一步,肩膀正巧挨在女孩手上。 “我输了。”胡非微笑着站在原地,“愿赌服输,要打要罚你看着办。” 女孩根本没想过自己真的能碰到胡非衣角,忽然被这么一闹,反而手足无错起来,但也就短短几秒,她脸上再次显出一副怒容,“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让我?” 胡非的笑容也变得苦涩,“大姐,你这么做人有点太绝对了吧,非要杀了我你才满意?” 女孩扁起嘴巴,哼了一声,“我不需要你让,输了就是输了,这件事就算一笔勾销,但你以后也别惹到我,不然...”说到这,女孩语声一滞,似乎想到她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是胡非的对手,后半句狠话也就憋了回去,怒目看了胡非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胡非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见侯胜和潘林海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上前喊道:“喂,你们俩傻了,刚才哥们被人这么欺负,你们就不能打个圆场么?” 二人这才缓过神来,侯胜伸出大拇指,“非哥,你屌爆了。” 胡非低头看了看,笑骂道:“别瞎说,我的挺好,你的才爆了呢。” 潘林海也叹道:“看不出来,小非非你还是个高手。” 胡非摇头道:“什么高手,不过是身体反应稍微快一些罢了。” “你就别谦虚了。”潘林海挥手打断了胡非的话头,“我有一位叔叔练了很多年,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 胡非闻言笑道:“我也有位叔叔,也练了很多年,你要是能见到他,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高手。” 经过了短暂的插曲,几人也没了闲逛下去的兴致,当下准备回寝室休息,可刚刚动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胡非看向屏幕上的显示,正是段平的来电。 “喂。”笑嘻嘻的接通电话,胡非正想着跟段平报以平安。 可电话那头段平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严肃,“胡非,你在哪?” 胡非一愣,如实道:“我已经开学了。” “哦。”段平的声音顿了一顿,“这样吧,学校那边我替你处理,你马上来找我一趟。” 要不是有事发生,段平绝不会做这样的安排,当下胡非闪过丝不详的预感,急道:“出了什么事?” 段平的语气似有些悲伤,“是小蔓,h市附属医院,我们见面细说。” 果然是有古怪,胡非暗骂了一句,只是他不理解,段清蔓究竟出了怎么样的意外,而为什么段平又会找到自己头上。 但现在不是乱猜的时候,胡非对潘林海和侯胜说了句有事先走,便转身飞奔出校门,拦了一辆的士一路飞也似的赶到了附属医院。 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住院部,门外段平的身影正焦急的来回踱步,而旁边一个屈膝坐着的女孩却正是许晴。 在这里再次见到许晴,胡非瞬间又变成了什么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木头人,好在现在并不是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段平上前几步,低声道:“小蔓在里面,你进去看看?” 胡非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许晴一眼,迈步走进病房。 医院的房间,总是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洁白的病床上,那双目紧闭的人正是段清蔓。 曾经那红润光洁的脸色此时却是一片苍白,双颊甚至有些微微凹陷,全然像是个久病未愈的患者。 “怎么会这样?”胡非惊道,他和段清蔓也不过十几天未见,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外能将一个如花少女变成这个样子。 “醒着的时候不能讲话,只是缩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刚刚睡着了。”段平语气很轻,生怕吵到刚刚入睡的女儿,“能做的检查都已经做了,不过没有查到病因。” 胡非似有所悟,轻声道:“可你为什么会想到我?” “我怀疑小蔓中了邪术。”段平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只是怀疑。毕竟前段时间跑了个神叨叨的洛虚道人。” 见段平言辞闪烁,胡非也不再继续追问,摇头否认道:“不是洛虚,他没这个本事。” 其中道理很好判断,洛虚擅长夺取亡魂,太清则是驱使尸体,这二人都要用到死人才行,如今的段清蔓虽然虚弱,但至少还活着。段清蔓的状态,更像是许晴被月里嫦娥侵蚀之后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段局长,把你掌握的情况一个不落的告诉我。” 段平微微迟疑,片刻后决绝道:“那好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小蔓情况稳定一些,我带你回去。” 胡非点了点头,无言的走出病房将门带上,刚出了房门,正见到将头埋在双膝之间的许晴。 听到门响,许晴也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胡非见到,又是窘迫又是心疼,好半晌,方才挪了过来,在许晴身边坐下。 “你不躲着我了?”许晴语气种明显带有一丝恼怒,但更多的是悲伤,仿佛在等着胡非的解释。 从见到许晴的第一眼起,胡非便有对她说明真相的冲动,少年心之所属,又怎么会刻意去躲她。 只不过那天他曾对许向华做出承诺,胡非实在不忍连累许晴安危。要怪只能怪自己做事不计后果,一切苦果也该由自己承担,这点委屈与许晴的安全比起来,倒也真的不算什么。 见胡非闷着头并不答话,许晴本已经止住泪水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哎呦,你别哭了。”胡非这下彻底慌了手脚,扎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 半响之后,许晴渐渐止住抽泣,轻声说道:“你明明什么事都不肯与我说,可我却仍然生不起怪你的心思,我是不是很没用。” 幽怨的话语听得胡非心中一痛,只能侧过头去,不忍再看。 看着胡非愣登的样子,许晴心中暗叹,也不明白怎么自己就喜欢上了一块木头。 “你不和我说话,我却是要和你说的,我很担心小蔓。” “你知道段清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许晴点了点头,但随后又否定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小蔓昨天曾与我说过要去学校调查什么事情,如果那时我能劝的住她,后来这些也就都不会发生。” “一定事发突然,谁也没法预料,你别自责了。”胡非劝道。 “小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还有一幅画。”说着,许晴从身上掏出一张画纸展开。 “画?”胡非不解的接过画纸,上面却是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披散的乱发之中,一对血红的双目仿佛是要透过画纸将一切吞噬。 第四十八章 追凶(一) 将画纸拿给胡非,许晴无声的向后靠了靠,这种鬼怪乱神的事情明显是将女孩吓得不轻。 胡非倒是忘记了段清蔓还有这种作画的本事,霎时间心中狂跳,如此一来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打开,段平从中走了出来,见到胡非手上的画纸也是一愣,随即无奈叹道:“看来许晴已经跟你说了,所以我猜小蔓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 病房里那如花般娇艳的女孩的生命力正在缓缓流逝,胡非心知事态万般紧急,当下起身说道:“段局长,立刻告诉我事情的事情经过,任何细节也不能落下。” 早先二人已经说定,段平立刻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许晴见二人动身,本也有想要跟上的意思。 胡非却是转头过来,正色道:“你先回家去吧,这种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许晴止住步子,乖巧的点了点头,“我在这里陪小蔓一会。” 如此恬淡的姑娘实属难得,胡非心头柔软,对她挤出个自以为灿烂的微笑,便转身随段平而去。 二人一开车来到警局,虽已是下班时间,但仍有许多警员在其中忙碌,见段平带着一个年轻人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段平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工作,带着胡非走进了办公室。 将办公室的门紧紧关上,段平绕到桌后,掏出一叠厚厚的卷宗,推到胡非面前,随后掏出一支烟点上,沉声道:“两天前,我市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胡非拿过卷宗,也不忙打开,只是静静的等着段平的下文。 “案发地点就是小蔓报考的h市科技大学。” 胡非一愣,作为地道的h市人,当然不会没听过重点学府科技大学,只是并没有听说关于凶案的新闻。 段平也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由于影响恶劣,警方决定暂时封锁消息,最早出现的几篇帖子也都查封,知情人很少。” 解释了一下目前的形式,段平也就将整件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讲了出来。 科技大学属于h市乃至全省的知名院校,每年都会面向全国招收各地的考生,所以一般在开学的前几天会有许多外地学子提早去报到。 段清蔓虽然家在本地,但也提前了两天去到学校熟悉环境,可就在开学的前一天,校园里发生一起耸人听闻的恶性事件。 最早的目击者是一位环卫工人,时逢初秋,杨柳飞絮总是不间断的飘落,为了保证市容市貌,清理街道的工作必须要在很早的时间完成。 原本落叶无根,扫动起来不用花多大力气,但那天却是有几片叶子牢牢的粘在地上,工人只好用手去捡,谁知拿起一看,树叶上竟然有几处浓重的暗红,不明情况的工人抬头看去,却见上方的教学楼中一扇窗户开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半吊在上面,而那暗红竟是滴滴下落的鲜血。 环卫工人当即吓得摊坐在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报警。 当警方赶到现场,破开教室正门,里面如修罗地狱一般的场景着实将众人吓得不轻,甚至有些久经阵仗的老警员都控制不住的哆嗦。 教室里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墙壁、桌椅之上,统统被鲜血染成一片暗红,甚至天花板上都有凝结的血液,浓稠的几乎快滴落下来。 得知情况的段平当机立断,下令封锁消息,随后将有关人员一一带回警局详细询问。 死者杜伟是一名新入学的学生,并非h市人,事发当晚,本应该在寝室休息的他彻夜未归。 经过法医验尸,证实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但整个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的足迹指纹,这算是疑点之一。 死者的全身上下伤口不计其数,致命伤来自于动脉,从伤口的形状与血液喷溅推断,应该是十分锋利的物体所致,而想要将整个教室变成一片血海,一个人的出血量是远远不够的,这算是疑点之二。 作为案发现场的教室位于九楼,原本是一间闲置已久的空房,多年来一直锁着,连教务人员都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的钥匙,直到警方进入之前,门锁依然完好无比,在绝对的密室情况下,死者究竟是如何进入现场的,则成为疑点之三。 调取教学楼内部的监控发现,死者是在当天夜里十二点钟独自来到大楼之中,动作机械的晃了几圈,随后在一处死角消失不见,是什么原因使得死者在半夜来到教室之中,疑点之四。 按照办案流程,警方将所有疑似相关人员统统调查了一圈,却仍是没有任何收获,以上的几个疑点根本无从调查,案件也就此毫无进展的停滞下来。 直到九月一日,也就是可是开学报到的日子,段平的亲生女儿段清蔓忽然从中横插一道。 身为辖区局长的女儿,段清蔓见过的各种奇案也不在少数,虽然段平曾严厉禁止过女儿碰触这类事情,但依然没法阻止年轻女孩猎奇的心态。 对于发生在校园里的这件诡异案件,段清蔓当然也不会放过。 利用自己科技大学新生的身份,段清蔓也秘密开展了属于自己的调查,说是调查,其实就是与略微知情的几人套话而已,所以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段平也就随她去了,毕竟想要在闲聊中发现关键线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就因为这样含糊的态度,差点造成了段平的终身遗憾。 昨天夜里,段清蔓曾打电话给许晴,因为知道父亲不允许自己插手警方的调查,所以只能将进展与好闺蜜分享。 据许晴所说,段清蔓在电话里说起死者当日曾去过校园实验楼,问题是死者所学的专业和实验室根本沾不上边,而且在并没有开学的日子里无关人等是不可以随意进出实验楼的,所以段清蔓决定在夜间偷偷跑去实验楼查看一番。 许晴在得知段清蔓的打算之后曾极力劝阻过她,但是这位局长千金偏偏遗传了父亲的耿直倔强,任凭许晴怎么劝说也是无用。 焦急不安的等了一夜之后,许晴依然没有接到段清蔓的消息,心急如焚之下,立即动身来到了科技大学。 那时不过清晨四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许晴本想壮起胆子去实验楼里找人,却是在途径操场的时候,发现了已然昏厥的段清蔓。 见到气若游丝的好友,许晴几乎忘记了恐惧,当场拨打急救车辆,呼喊人帮忙将段清蔓送往医院,随后联系段平,将所有情况如实告知对方。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胡非也陷入了沉思,案件本身疑点重重,段清蔓的情况则使得眼下更加扑朔迷离。 或许是想到自己身在医院的女儿,段平沉重的吐出一口烟雾,一拳砸在桌上。 桌上厚重的卷宗也随之一颤,胡非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顿了几秒,忽然无比惊惧的叫道:“不对啊,死了一个人而已,一份卷宗就够了,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话未说完,段平已沉重的点头道:“没错,科技大学每隔几年便会有一起命案发生,时至今日,一共七名死者,六份卷宗。” 胡非倒吸了一口凉气,情况比他所预料的更加棘手,如果七人的冤魂都化作了厉鬼,那无论是调查或是拼斗都将难度激增。 第一份卷宗,时间是零零年的初夏,一封遗书如投石入水一般,打破了科技大学的宁静。 死者姜尚,是一名文史学院的学生,家境殷实,学业顺利,曾连续两年获得国家一等奖学金,可就是这样一位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却在某个清晨,从文史楼九楼的窗口一跃而下,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 事后警方曾对这件事件展开过严密的调查,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他杀,并且遗书也的确是死者亲笔所写,所以警方推断死者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重度抑郁方才导致的自杀。 第二份卷宗,零一年,在一场由学生会举办的演讲比赛之中,现场天花板竟是无缘无故的剧烈晃动,组织人员撤离的过程中,一位参赛人员忽然休克,后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不治。 经过调查,死者肖磊其实一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事发当日因为现场太过拥挤,药物遗失在混乱的人群中,所以才会发生这种遗憾的意外。 事后科技大学校方为了抵抗社会舆论,为死者家属提供了相当丰厚的经济补偿,事件的影响也就逐渐平息下来。 第三份,零二年的冬季,又是一起自杀案件。男,宋玉堂,女,于玲,这二人本是一对即将毕业的情侣,却在某个清晨,携手一跃而下,共赴黄泉。 这件事造曾在社会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那俩人都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而这种明显带有殉情意味的死亡方式,更是再一次将科技大学推上了风舆论顶峰。 校方虽然依旧大力配合调查工作,可几个月下来仍然没有任何指向性证据,最终警方只能再次定性为自杀,而连续三年的意外使得科技大学上空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难以言明的阴影,当时的h市,传闻越传越邪,甚至导致科技大学接下来的招生比例都有所下滑。 第四份,发生在在平静了四年之后的零六年夏天,受害人是音乐系的一位女学生,名叫程媛媛,当日曾因违反校规受到处罚,心情不佳之下,赌气外出彻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凌晨,一名清洁工人在校园附近发现了受害人的尸体,死者衣衫完整,财物俱在,所以可以排除谋财劫色,对死者的社会关系反复排查之后,警方再次排出了仇杀情杀等一系列可能,唯有推断是社会上的流窜人员激情作案。 遗憾的是,凶手至今也未能落网,案件也就成了一起无头悬案。 第五份,一零年,科技大学的学生杀害同寝室友的恶性案件,死者名叫张明,与凶手同在一处屋檐下,二人很早之前曾发生过严重口角,可谓是一场积压许久的仇杀。 事发当晚,凶手为了泄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尖刀连续刺出十数刀,刀刀正中死者要害,张明失血过多,命丧当场。 这案子造成的影响虽然极其恶略,但情况相对比较明朗,警方也对凶手进行了精神评估,证明凶手的确有着精神不正常的病态,按照立法,判处刑罚的同时也对其进行治疗。 第六份,自然就是刚刚发生的那起血教室案,可谓是无嫌疑人,无动机,甚至无法揣测杀人手法的三无悬案。 将所有卷宗一一看过,六起案件,七位死者,前后跨越十几年,若说是统统人为,胡非倒却有些不信,而想要把无关的讯息剔除出去,第一步就是要找到共通的地方。 “这些案子有的是意外,有的是凶杀,难道其中有什么联系?” 既然段平将六份卷宗归拢到一起,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案子都发生在科技大学这么简单。 段平眼中一亮,将手中的烟蒂掐灭,又重新点燃了一支,“你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仅从刑侦的角度出发,确实不足以并案侦查。” 说着,他拿出第一、二、三份卷宗拿过来展开,“零零年的这起意外,地点是文史楼九楼的一间教室;零一年的那场辩论赛,场地也是那间教室;零二年的情侣自杀案,依然是文史楼九楼的那间教室。” 胡非面色一凛,喃喃道:“两天前的密室杀人也是九楼。” 段平点了点头,“没错,历经了三起意外之后,那间教室已经被科技大学封闭,后又经过翻新,最早的那栋文史楼已经变成了如今的主教学楼,你猜的没错,两天前案发那间上锁的教室,根本就是同一地点。” 第四十九章 追凶(二) 猜想已然验证,胡非站起身来,将卷宗推了回去, “段局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找我?” 段平颓然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毕竟只有你与洛虚打过交道。” 胡非苦笑一声,宽慰道:“你曾有恩与我,段清蔓的事我一定会管,但也请段局长你直话直说。” 段平迟疑一下,目光中透过一丝决绝,“你可见过何亮?” “何亮?”胡非乍有些恍惚,但转瞬又记起,“独裁大选时那个评委?” 段平道:“不错,他曾是我的搭档,后调入规划局。” “你连规划局都知道?”胡非奇道:“那也知道独裁者的存在咯?” “当然也知道你是奇人。”段平直视胡非,正色道:“我曾答应何亮不与任何人提及此事,但为了小蔓,没法顾忌许多。” “我明白的。”胡非也不想段平太过为难,“明天一早,我去科技大学走一圈,不过您还要帮我几个忙。” “你说。” “第一,将所有卷宗影印一份,明早送到我家里。” “没问题。” “第二,我需要警局出示一份证明,提供个身份为我开路。” “好,你本是警法学院的学生,当个特别调查员也顺理成章。” “第三。”胡非压低声音,“警方要全力配合我的行动,但我不能做出解释。” 段平面露难色,第三个条件已经超出了警署力量的范畴。可毕竟事关女儿的性命,他也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好,我都可以答应你。” 一夜之间,段平的神色竟已有些苍老,身为人父,无奈无力的状态实在是莫大的打击。 胡非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声,“等我消息。”便转身离去。 母亲依旧夜班,所以胡非并未选择回家,而是去往了冷冽的临时居所。 连夜翻找竹简,查询信息,胡非基本可以断定段清蔓的样子应该是被其他事物汲取了生命力所致。 若想恢复如初,便要将被汲取的生命力再夺回来,其方式有很多种,但唯独不能按照以往焚烧事物的方法,因为灵魂聚集的事物一旦被毁,生命力也将随之消失,一辈子无法恢复。 不知觉间,天色便要透亮,胡非倒在床上,借有限的时间休息一会。 将身心放空,按照吐纳法门,一呼一吸,调理状态。 恍惚间,胡非真的感觉到自身与天地之间融为一体,朝气升浊气降,交换之间逐渐变成一种循环。 就这样躺了三个小时,起身下床时竟是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矍铄。 不多一会,段平也派人将资料与身份证明一起送了过来。 胡非将之放入背包,整理心神,动身直奔科技大学。 踏入科技大学九楼转角,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胡非转头看看身后的实习生,此时对方已是面色苍白,双腿不住的颤抖。 “我自己过去就好,您去忙吧。”胡非体谅着说了一句,那实习生立刻如获大赦,招呼也不打一声逃也似的离开。 一刻钟之前,胡非带着特别调查员的身份来到科技大学,自然受到了校方的全面重视,上茶看座,可谓是礼让有加。 不过讲明调查现场的来意之后,这群礼貌备至的家伙却有的说家中急事,有的说腹中疼痛,全都缩到了后面。 唯有一个准备留校的实习生,实在不敢违抗领导的命令,这才苦着脸带着胡非一路来到了这里。 对于实习生的态度,胡非倒是不以为意,眼下将那人支开,无人打扰倒也不是坏事。 教室门口,严禁进入的封条赫然在上,胡非抬手将封条扯去,推门而入。 本就是封闭多年的空间,陈旧腐败的气息混杂着血液的腥气着实让人难受。 胡非屏住呼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是被眼前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不曾见过这么多的红色聚集在一处空间里,吊顶、地板、窗口、墙角,无处不是暗沉的红色,混着灰尘,流淌出诡异的痕迹。 除了这满眼的血红,教室里只有些整齐摆放的桌椅和依旧悬挂在前的黑板。 没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胡非来到教室正中,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无声的凝视了一阵,却是没发现这间教室又任何古怪的地方,胡非略微想了想,索性搬了把椅子下来,端坐在上面闭起了眼睛。 不知觉时间过了多久,猛然间,胡非眉心一抖,一股及其隐匿的能量质感悄然出现,但转瞬间一闪而逝。 陡然睁开双眼,教室中仍是满眼血红,时间却已是日上三竿。 “好聪明的家伙,竟然能隐匿气息。”胡非喃喃一句,转身离开了教室。 独裁大选之后,胡非对左眸见鬼的能力也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无论是灵魂还是鬼怪,只要存在便会遵循能量守恒,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痕迹,都难逃胡非的左眼。 将感觉外放侦查,十分消耗体力,此时的胡非早已饥肠辘辘。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满为患,胡非看似随意的溜达到校外,走进一间小餐馆。 内里叫卖声此起彼伏,别是一番独有的热闹。 胡非端了份午饭,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可刚夹了一块蔬菜送到嘴里,就立刻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连续喝了几口水方才缓解一些。 看他这个样子,隔壁座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扑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新生么?这家的饭菜是出了名的咸,你运气不好。”男孩笑着说道。 胡非端着餐盒对那男孩报以惨惨的一笑。 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牛肉面好了。” 说话的是个清秀少女,应该是这间小店的传菜员,模样白皙可人,脖颈处还带着一把十字架,可能是教会成员。 “我的。”胡非看女孩走过来,急忙接过牛肉,又递出一张钞票,“麻烦两瓶可乐。” 女孩拿过钱,又急匆匆的忙碌去了。 可乐送上,胡非推了一瓶过去,笑着对眼镜男说道:“学长,饭做得这么咸,生意却还不错。” 眼镜男孩急忙将手边的书挪开,生怕可乐弄脏了书本,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解释道:“来的都是熟客,这家前段时间发生了火灾,老板换了人,前天刚装修完开张。” 胡非乐笑呵呵的陪着笑脸,“真不平静啊,我之前就听说过一些传闻。” 男孩推推眼镜,“你说的是什么传闻,礼堂钢琴?还是灵异底片?” 胡非暗中一惊,科技大学的古怪果然不少。 正要说话,却见刚刚的女孩又一次走出,“酸辣粉好了。” “我的。”胡非稀溜溜吃完牛肉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酸辣粉又坐了回来。 “食量真好。”眼镜男孩瞪大了眼睛,那表情比见鬼也不遑多让。“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上学校论坛看看,我就是灵异板块的版主。” 原来是在为自己拉拢人气,胡非从热气笼罩中抬起头来,笑着点点头。 “卤肉饭好了。”小姑娘又一次出现的时候,眼神也明显带有不可置信,“同学,你要打包么?” “不会还是你的吧?”眼镜男孩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胡非。 “还真是。”胡非挠了挠了头,“不打包,我吃得下。” “我下午还有课。”男孩急忙起身,陪这样一个大胃王聊天,简直是在浪费粮食,“登论坛的时候记得给我点赞。” 胡非对男孩竖起了大拇指,端着卤肉饭又是一顿狂塞。 整个下午,胡非将科技大学论坛灵异板块的所有帖子尽数翻了一遍,其中各色事件真假难辨,讨论最为广泛的倒真是眼镜男孩提及的那两件事。 其一,礼堂钢琴。 十多年前,科技大学曾有一间老式礼堂,礼堂正中有一架年代久远的钢琴,方便音乐系的学生白天去练琴表演。有段时间每到夜里,总能在礼堂里面听到有人弹钢琴的声音,吵得住在旁边寝室的学生没法休息,校方接到投诉之后,严格指定每天必须将礼堂上锁,可就算这样,连续几个晚上还是会有弹琴声。宿舍里的几个胆大男生决定亲自去抓住这个制造噪音的家伙,当天夜里,他们来到礼堂楼前,却发现大门已经在外面牢牢锁住,几个人翻墙跳入,却发现礼堂里黑漆漆一片,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只有钢琴声还是不断的悠悠传来,吓得几个人当场又翻墙跑了,第二天学校里闹鬼的传闻就这样传开,校方没有办法,在同年下半年将礼堂拆掉改成了宿舍,那钢琴也被拖走拍卖,这件事才这样不了了之。 其二,灵异底片。 事件发生在几年前,科技大学历史悠久,所以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都会选择在校园里合影留念,当年据说有一栋古朴的建筑,很有年代感,那栋楼本身已废弃,一直上锁。恰巧有一位新生跑到那栋古楼前拍了张照片,当时用的是胶卷相机,本来照片没有任何问题,但那名学生是一位摄影爱好者,有自己印洗照片的习惯,就在一次他冲洗这张照片底片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底片上有不对的地方,本来是他和古楼的合影,但是透过树杈的窗户中,居然还有一张人脸,虽说胶卷底片像素不高,但另一张脸的五官却十分清晰。这可吓坏了那位学生,回到宿舍的第二天就办理了休学手续,据说回家大病了一场,再也没来上过学。 随着夕阳西落,校园里的嘈杂也再度恢复了宁静。 胡非从走出阅览室,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借着星光月色,正前方是科技大学主楼的案发现场,左手是操场,操场后便是实验楼。 现在首先要弄清楚,段清蔓那晚究竟有没有去到过实验楼,如果去了,发现了什么,是什么东西使得她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想到这,胡非摒除一切杂念,提着锁链,再次来到案发现场的九楼教室。 白天时候,他曾感受到一丝能量波动,所以这次调查的范围不再局限于教室之中,随着精神力不断延伸,距离不断变长,居然真的感觉到了周遭环境中的变化。 微风拂过树梢,一片落叶悄然飘落; 秋蝉鼓动着双翅,发出阵阵清脆的鸣叫。 寝室里几个男孩打着赤膊,叫嚷的游戏的胜败; 路旁一辆出租车停在校门前,打扮妖艳的女孩正匆匆跑向寝室。 一幅幅清晰的画面汇聚出来,似乎一切景象已经不再受光学的拘束,透过可见阴阳的左眼,映射在心里脑中。 就在千丝万缕的能量之中,胡非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略有熟悉的气息突地一闪,能量的波动与白天毫无二致。 谁知那能量也似乎有所察觉,一晃之下竟是悄然隐去。 如此紧急情况当然无暇顾及其他,眼见窗口打开,胡非也不多想,一个纵身竟然从窗口跳了出去。 普通人要是从九楼的高度一跃而下,恐怕只有摔得粉碎这一种结果,但奇人胡非又哪里是普通人等。 耳畔风声不断,胡非在空中猛地折腰,双手用力抱住下层的一棵大树,树木乃是一棵成年青松,粗细也有两人环抱左右。 用力抱紧之下,胡非顺着树木的摩擦,双足猛地向后一蹬,借着惯性临空翻落到三楼的阳台之上。 膝盖猛然弯曲,噔噔噔在阳台上踏出几步,再次腾空而起,翻身落在地上。 滚了两圈,将巨大的冲击力就此卸下,胡非去势片刻不停,起身便向前追去。 不知不觉间,能量竟已是带着胡非飞奔出很远,可距离却越拉越近。 飞速前进中,那股能量猛地一个转折,万幸胡非早就联系过急起急停的本事,能量一转,他转的更快,几步之后,隐隐看清了那团黑影的形状,果然正是个人形。 “哪里走!”胡非暴喝一声,双脚生风,眼看便要抓住对方。 便在此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形黑影就此一闪,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胡非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阵凉意徐徐的升腾起来。 猛地回头一看,空旷的操场一览无余,可背后的凉意却又加重了几分。 “妈的,好大的胆子。”胡非怒骂一声,心中也是猜到大概,再次横移一步,余光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孔陡然出现在他肩膀之上。 第五十章 追凶(三) 鬼魂不过是执念未散的能量体,只是有的死法千奇百怪,有的死象恐怖难言,各中凶险万千,一不小心,便有出师未捷的可能。 肩上忽然出现个狰狞凄惨的鬼脸,胡非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脚踩七星,步伐连变,瞬息间滑出一段距离,就此甩开与那女鬼甩开一段距离。 “想要害我,找错人了。”胡非一声断喝出口,手腕一抖,锁链已激飞射出,直奔女鬼而去。 那女鬼不知锁链威力,竟是不躲不避,径直向前,刺啦一声,女鬼的影子立时淡了几分,不过纵使痛楚万分,仍然张牙舞爪奔着胡非而来。 胡非脚下动作不乱,边退边打,同时生出一丝疑惑,脑中思索,手上锁链也稍有控制不当,竟是被女鬼错开些距离,正中边上一棵环抱树木。 此时胡非手劲可谓超凡,锁链虽不锋利,但却是坚硬无比,只听铿锵一声,锁链正打在一颗树木之上,没入好一段距离,拔也拔不出来。 原本他与女鬼的距离相去甚远,可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已是来到近前。 胡非被树木阻碍,锁链也无法脱手,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见那女鬼竟是在他眼前停了下来,喉咙间发出一丝莎莎啦啦的呼喊,在这空旷宁静的操场上传出甚远。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那女鬼四散的头发之下,一道极深的伤口印在脸上,外翻的皮肉深可见骨,除此之外,那苍白的面容仍然能想象得到生前的学生模样。 前后不过十余秒钟,女鬼无神的双眼竟然渐渐流出两道血水,宛如道道鲜红的血泪,可血泪尚未滑过脸颊,左边眼珠竟也随之掉落,滴溜溜的滚落到胡非脚下。 “你并不是想杀我,而有什么冤情想对我说?”胡非心下一动,不禁开口问道。 女鬼此时仅剩一只眼球,闻言竟是眨了一眨,但不待多有动作,又猛然嚎叫一声,身影急速翻滚倒退,霎时间隐没在夜色之中。 适才的情景委实太过古怪,胡非一时间也忘了去追,只是茫然不解的愣在原地。 拨通了段平了电话,得知对方也并没有休息,刚刚从医院出来。 不多时,辖区警局局长的办公室,胡非推门而入。 “有什么进展?”不等坐稳,段平便询问道,事关爱女生死,对一位父亲而言,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 “算是有了一点眉目。”胡非并没有正面作答,反问道:“这段时间,h市可还有其他的案件发生?” 段平疑惑道:“当然。” 要知道h市下辖9区10县,人口上千万,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案件发生。 “或者说,围绕科技大学的范围,有没有命案。” 段平想了想,拨通了下属的电话。 几分钟后,一位年轻警员送过来一叠卷宗。 胡非与之将所有卷宗一一摊在桌上,左边是科技大学十几年来的陈年旧案,右侧是以科技大学为中心,近期案件的卷宗。 仔细比对,胡非边看着边摇头,忽的激动着指着一份卷宗里的照片,“这人我刚刚见过。” 段平脸色大变,差点从沙发上跌落。 胡非也意识到自己措辞不当,改口道:“这鬼我刚刚见过,死者于玲。” 02年冬季的那起自杀案,死者本是情侣,男的叫宋玉堂,女的叫于玲,二人在即将毕业的时候携手跳楼自杀,这件事本就诡异,如今看来,恐怕只有怪力乱神这一种解释。 段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下不断升起,直冲的头顶也有些晕眩,“真的有鬼?” 胡非挠了挠头,简单解释道:“算是精神力的另一种存在形式,这种情况极其偶然。”说着,刚才与女鬼短暂交手的情形讲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于玲并非是要害你,可能是有求于你。” “没错,因为在她身上,我见到了另一股扭曲怪异的能量。”胡非点头道:“这股能量绝不仅是死去亡魂,而且四散在科技大学周围。” “所以你觉得科技大学周围的案子也可能与鬼魂有关?”段平无法理解胡非所说的能量是怎么回事,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胡非并未回答,从新发生的案件中抽出一份,“这人是谁?” 段平看了看,道:“高云海,科技大学讲师,他的妻子前段时间突发意外。” “巧了,办公处在试验楼。”胡非喃喃道,心中重复推断着自己的想法,但却一直找不到头绪。 良久,胡非揉着发酸的眼角,低声道:“今晚先到这里吧。” 段平也苦于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点头应允。 次日清晨,胡非来到科技大学,但这次他并没有去到案发现场,而是起身直奔试验楼而去。 敲开房门,内里装饰简单大方,桌面一尘不染,唯有两本图书与一个图案质朴的笔筒。 屋中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疑惑的看着他,“你找谁?” “高云海先生,安康保险。”胡非随口扯了个谎,在其面前坐下,“关于您妻子苏洁的案件,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高云海态度明显不悦,“投保的时候说的好听,理赔的时候却百般搪塞,到底要调查几次?” 胡非笑道:“高先生,都是必要的程序,希望您能够配合。苏洁女士的意外,再请您详实的表达一次。” 妻子意外身亡,高云海丝毫看不出任何悲伤之意,只是推了推眼镜,说道:“半个月前,我妻子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失足从窗口摔下,当场不治,还有什么好说的。” “打扫的是你们的住所?” “学校给员工的福利房产,你们保险员都不做功课的么?” “是了。”胡非翻找着资料,笑道:“不过就算是福利房,买这种单元也需要不少贷款吧。” “你管我贷多少钱,不如去看看理赔金额。”高云海勃然怒道。 胡非看着对方恼羞成怒的样子,略带深意的说道:“苏洁女士也是成年人,高空清洁难道没做保护措施么?” “我妻子有眩晕症,而恰巧绑在身上的绳子断了。”高云海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我那时正在上课,几十双眼睛盯着我。”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妻子的死,高云海有着清楚的不在场证明。 一翻最基本的对答之后,胡非起身离开,脑中种种线索像是无从下手的线头,团团系成了死结。 正午时分,苦于不知下一步作何打算的胡非,却在正门见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 “许晴?你怎么来了?” 许晴也看到了胡非,换上一抹甜甜的笑容,“我来找你啊。” “胡闹。”胡非板起脸来,“我不是说过这种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么。” 许晴也不在意,上前挽起胡非的手臂,“就当陪我吃个饭吧,看着小蔓的样子,我也想要散散心。” 女孩忽然的亲密举动,使得胡非心头一颤,柔声道:“那好,吃过饭你就回去,这里交给我,我一定能将段清蔓救回来。” “我相信你。”明媚的阳光下,许晴低低的说了一句,“因为你是我的英雄。” 胡非带着许晴再次选择了昨日吃饭的小餐馆,那位传菜员小妹看到昨天的大胃王又一次出现,倒是更加热络招呼。 简单吃过便饭,二人一路闲聊,漫步在校园周边。 倒不是胡非不解风情,只是碍于和许向华的承诺再加上段清蔓的情况,他此时真的没办法妥善的陪伴许晴。 许晴倒并不是很在意,二人沉默并肩,见胡非神色压抑,便寻找话题的说道:“我刚刚看了一个笑话,讲给你听?” 树影婆娑,将刺眼的阳光打的斑驳,女孩柔媚的脸颊竟也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胡非毕竟也非圣贤,纵然铁石心肠也抵不过此时情动,上前牵起了许晴的手,柔声道:“好啊。” 见胡非的情绪终于有所舒缓,许晴也就这样让胡非牵着自己的手,笑眯眯的说道:“话说有一天,有个地瓜在街上散步,遇到了一颗土豆,土豆很凶的说,‘瞧你长个瓜样,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去。’地瓜吓得跑回了家,躲了一个星期才敢出门。结果刚上街,又遇到了土豆,土豆更凶了,‘下次我一定把你丢到海里。’地瓜吓坏了,躲到家里一个月才敢出来,可是又碰到了土豆,土豆这次真的把地瓜扔到海里了。” “呃...”胡非不知该说些什么,如果冷笑话最冷的是十级,那许晴的这个笑话至少有一百级。 许晴看他如此表情,扁着嘴道:“不好笑么?那我再讲一个吧,从前有一对恋人,十分恩爱,但是男生应召入伍,要离开五年的时间。离别前,男生将女生约到沙滩上,单膝跪地,‘等我五年之后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结婚。’五年之后,男生回到沙滩上,等了很久,女生却没有来,他伤心欲绝,将准备好的钻戒仍进了大海。” “这不是个笑话吧。”胡非挑眉看向许晴,“听着像是个悲情爱情故事。” “继续听下去啊。”许晴微笑着说道:“因为这片沙滩有着恋人最后的记忆,所以男生就在附近盖了一栋房子,捕鱼为生,一晃很多年过去,这一天,他抓到一条大鱼,将鱼腹剖开的时候,却在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钻戒吧。”胡非猜测道。 许晴白了他一眼,“笨噢,当然是地瓜啦。哈哈哈哈哈。” 胡非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跟着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中,猛然觉得脑中一根扭曲的线条忽然绷直,略有明悟道:“地瓜和钻戒本来没有关系,但却是能够联系在一起。” 许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胡非为什么对个笑话较真。 “我明白了一些事,许晴,你帮了大忙。” 虽是不明白胡非为何如此激动,但女孩被牵起的手也随之微微颤抖,僵硬中带着一丝柔软,眼波中的温柔也几乎荡漾出去。 送走了许晴,胡非立刻联系段平,这场贯穿十几年,囊括多条人命的惨剧,终于有了侦破的可能。 来到警局,段平一脸的询问。 昨天夜里摊开的所有卷宗依然摆放在桌上,正好可以用来加以解释。 胡非简单洁说,“首先声明,我只是从卷宗里得出了犯罪过程,目前还没有证据。” 眼前案件的所有线索段平早已经烂熟于胸,听胡非说他仅仅依靠卷宗便推断出犯罪过程,心中本是大大的不信。 胡非也不加理会,在桌上比划出一条空挡,“左边的卷宗是科技大学近十几年的旧案,一共七名死者,其中包括了血教室案。” 段平不解的拿起卷宗,上面详细的记录着死者信息:杜伟,男,科技大学新生,c省人,来h市读书,没有亲属在本地。 “所有事发地点在科技大学的案件,都与九楼的那间教室有关,这似乎是唯一的联系。”胡非思忖着看向右侧的卷宗,“而右边的案子,都是围绕着科技大学最近发生的,要说其中的联系,似乎也就是杜伟的血教室案。” 段平有些迷茫,如此草率的将多起案件合并侦查,乃是刑侦人员的大忌。 “我猜不到这些案子之间的联系,但却能看到一股黑暗能量的纽带。”胡非凝眉沉思道:“所以,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还需要亲身经历一遭。” “你什么意思?”段平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追魂!”果然,胡非语不惊人死不休,淡淡的扔出两个字来。 “是一种法事?”段平尽量往好的方向去猜,“你以前是否做过这种举动?” “特别熟练。”胡非神色不变,“我一天不追魂,浑身难受。” 但见段平仍是一脸的不信与担忧,胡非才挠挠头,直说道:“好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段平心下一惊,急道:“那是不是会有危险。” 胡非砸着嘴巴,低声道:“危险还是有的,轻则像段清蔓那样生死未知,重则直接一命呜呼,从此霍乱人间。” 他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通过这两天翻阅竹简所知,追魂之法的确属于非常凶险的一招。 顾名思义,追魂是要通过自己的精神力去追寻枉死的魂魄。 胡非身为奇人,左眼能够看破阴阳,也只有他能看到那一丝黑暗能量。 而能量守恒不变,无论是任何一起案件,只要能量所过之处,必留下痕迹。 大选之后,胡非的能力可以进化,已经体会到灵台四散,万般景象尽收眼底的状态,如今只需要剔出一部分精神力出窍,与参与实物合一,就可以重新经历陈年往事,从中窥探过程。 至于能够盘踞十数年,镇压亡魂无数的能量,必定强大无比,当胡非精神力抽出体外,遇到什么情况谁也不能控制,稍有不慎,更会被其吞噬,这也就是为什么说追魂之法十分凶险的原因。 段平听完了解释,断然拒绝道:“不行,我虽不明白具体怎么实施,但决不能让你冒险。” 胡非深知段平脾气,便劝道:“大丈夫立于天地,有所为有所不为,背负奇人的能力,绝不是让我作缩头乌龟的。” 第五十一章 追凶(四) 世间执念万千,对于有的人,坚持比生命更加重要。 现在段清蔓生命垂危,所有案情错综复杂,如果用些正规的排查手段,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为今之计,只有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胡非那普渡阴阳的能力之上。 见段平不再相劝,胡非低声道:“段局长,我需要桌上所有案件中最直接的证物。” 段平愕然道:“那些东西保存在证物科,没有批文是拿不出来的。” 胡非一摊手,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段平沉思片刻,转身离去。大约半个小时后,捧着一堆证物袋走了回来。 胡非将证物一一摊开,其中都是些寻常事物,手机,钥匙,被鲜血侵透的钱包,眼镜,以及样式普通的水果刀等等。 呼吸之间,胡非五感再一次传递出去,从中提出一丝丝感觉,附着在证物之上。 片刻后,周围的一切事物竟然纷纷暗淡,脑海中若有若无的景象渐渐清晰。 ------------------------------------------------ 零零年的初夏,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站在九楼窗前,将一纸遗书扔了出去。 遗书随风飘荡,无根无痕,更加刺激了少年的心事。 少年名叫姜尚,是文史学院的学生,家境殷实,学业顺利,老师同学均对其赞赏有加。 只可惜七情六欲不由道理,姜尚的女朋友于玲早在暗中劈腿已久,与一个名叫宋玉堂的人打得火热。 得知此事的姜尚深受打击,一直是天之骄子的他几时受过这般委屈。 终于在某天清晨,他受不住内心煎熬,来到文史楼九楼教室,一跃而下。 少年姜尚的身体,宛如遗书一般,飘荡片刻,轰然落在操场正中。 这一跳,惊动了盘踞在科技大学上百年的一股黑暗能量,从此开始了科技大学近二十年来,六宗案件,七个死者的连环悲剧。 ------------------------------------------------ 随着眼前一闪,胡非又来到了零一年。 在一场辩论赛中,姜尚的前女友于玲与曾经的第三者宋玉堂都是参赛人员。 而比赛地点,正是姜尚自杀的九楼教室。 于玲和宋玉堂本就有些惧怕,但碍于脸面,没办法在师生面前脱逃,只能硬着头皮参加比赛。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天花板顶端,已经死去的姜尚,正拿着一双赤红的双眼盯着那对害死自己的年轻男女,无比的怨恨中,缥缈无形的灵魂仿佛有了实体,一点点晃动着本就松动的天花板。 咯吱一声,巨大的墙体陡然掉落,只可惜于玲与宋玉堂却逃过一劫,墙体正中坐在下方的参赛者肖磊。 在送往医院的途中,肖磊就此身亡。 其实肖磊的死可以算得上意外,他本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多种原因巧合之下,才造成了如此惨剧。 肖磊虽是枉死,但怨念不深,原本灵魂应该消逝在天地之间,只不过姜尚彼时在侧,恰巧将肖磊的灵魂缓缓吞噬,使得黑暗能量日益庞博。 ------------------------------------------------ 隔年零二年冬天,已将肖磊彻底吞噬,具有更强大的力量的姜尚成功侵入了宋玉堂与于玲的思维,驱使二人携手跳楼送命,这种荒诞的报复方式,结束了三个人感情的闹剧。 科技大学连续三年发生命案,就此画上一个短暂的句号。 此事后,科技大学平静了四年的时年,因为姜尚的灵魂怨念已消,就算黑暗能量将其完全吞噬,也没能达到曾经那般强大。 ------------------------------------------------ 画面闪动间,胡非又来到了零六年夏天,一名叫做程媛媛的女生,因违反校规受到处罚,当晚赌气外出,在酒吧玩闹到深夜,不行在赶回学校的途中,惨遭杀害。 尾随程媛媛的人乃是个流窜游民,身背命案却得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只是程媛媛的死亡地点离科技大学操场并不算远,无形之中,沉睡了四年的黑暗能量再次觉醒,逐渐吞噬了程媛媛不甘的灵魂。 由于吞噬的过程十分漫长,生前主修音乐系的程媛媛曾在老式礼堂奏响钢琴,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惜灵魂的举动没能传达到人间,最终礼堂重建,钢琴变卖,只成为了科技大学一件广为流传的灵异事件。 ------------------------------------------------ 时间来到一零年,新生入学,有一个名叫张明的学生,因压力过大,在某天深夜,独自闲逛于校园操场。 彼时已蓬勃无匹的黑暗能量岂能错过这大好良机,当下悄然进入了张明的思维。 有黑暗能量的不断潜移默化,张明本就有些狭隘的精神变得更加紧绷,在一次与室友发生口角之后,当晚举刀相向,将室友捅死。 如此,又一个冤魂被黑暗能量镇压,恰在在这过程中,一位新生在科技大学合影留念,拍到了死者尚未被吞噬完全的影子,这便是后来的灵异底片事件。 先后闪回五次,科技大学从零零年开始的所有案件几乎都捋顺下来,唯独缺少了最近发生的这起血教室案。 正要继续窥探之时,胡非猛地听到耳畔一声冷哼传来。 紧接着,四下旋涡磅礴而起,眼看着便要将胡非的精神力吸附吞噬。 情急之下,胡非断然松开证物,精神力瞬间回收,临别之际,眼角无数哭嚎着的人影不断涌上,张牙舞爪,凄厉非常。 轰然一声,白光闪动,精神力的虚幻与眼前的实景一分为二,胡非猛地睁开眼来,颓然瘫倒。 段平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了?” 胡非喘着粗气,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适才那人间地狱般的惨状犹在眼前,可以料想那股邪恶的黑暗能量十几年来,镇压了无数生命力与无数冤魂。 “段局长,将所有人调集起来,图书馆、记录、县志哪怕传闻野史都要翻找一遍,务必弄清楚是什么东西在科技大学作乱。” 段平尚有不解之意,但闻言二话不说,传令下去,霎时警局上下忙碌纷纷。 借由这个时机,胡非将所感受的一切关联,讲给段平。 听完了跨越十几年的错综案情,段平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茫然道:“原来世间真的有鬼神。” “并不绝对。”胡非有些恼怒道:“这种情况十分罕见,只是那东西机缘巧合不断壮大,才造成了连环惨剧。” 两个小时后,一位年轻的警员将整理出的资料送到段平手上。 关于科技大学的传闻很是杂乱,将之全部看了一遍,时间已是临近深夜。 胡非捧着一本杂闻,心中已经大体确定了黑暗能量的来源,低声说道:“原来眼前的一切,也都是当年残忍的往事所铸成的后果。” 三十年代初期,适逢战火初燃,举国动荡,位于我国北方的h市,那时也是硝烟四起,尸骸遍野。 因为解放的脚步尚未迈进北方,多方势力混杂之下,百姓民不聊生,许多人为了果腹,漫山遍野的树根草皮都可以啃食干净,不被记载熟知的情况下,甚至于易子而食。 就是在那样的大环境之中,新出生的婴儿存在着大概率的夭折现象,而我国北方又素来有着迷信的传统,许多人家的孩子夭折之后,火葬少之又少,无数的人家还是会选择土葬。 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古传承,土葬便是被许多人接受的一种入殓方式,不过各地之间对于土葬的地点风俗却也有着不同的说法,只是奈何当年时局不稳,生人尚且没有活路,哪有棺椁之类的能提供给死去亡魂,所以选择的地点其实是众人商议之下,潦草做出的决定。 而那时许多江湖术士,大仙大神之类,更是打着看运识命的旗号,在混乱的年代混迹一口饭吃。 当年的h市,其中便有着一位大仙,名号一时很是显赫,甚至有许多达官贵人都曾对其礼尚有佳。 这人名叫黄一权,本是一介封建残留下的读书人,可惜一直未能考取半点功名,仗着自己度过几年圣贤书,粗通风水看相,便借由战火,接上大仙的旗号,做起了半人半鬼的生意。 如果单凭口头说说,倒也无伤大局,只不过这黄一权还真的懂一些风水观气之道,对周遭百姓也是打的一手好生意经,只要给钱,没有他不能看的。 这便惊动了那时的许多大人物,在h市有一位知名的军阀,这位大帅虽然战功显赫,但却最怕些神鬼之事,在听闻黄一权的名号之后,平日里便将其请在大帅府上,待以上宾之礼。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在一次惨烈的反击战过后,大帅深怕自己罪孽深重,提出要将战场上马革裹尸的死者统统厚葬。 而黄一权本着对客户尽职尽责的心思,挑了一处凝聚风水煞气的宝地,并且安排所有死者,成环状就此埋葬,将那聚集风水的穴眼笼罩起来,借天地之灵气,保大帅官运亨通。 可谁人也不曾想过,正是黄一权这无心的举动,对后世造成了难以估计的影响。 那些战死之人如果统统焚烧火葬,不过多久灵魂必然消散,不过当日黄一权所挑选的地方,的确是一块风水穴眼,但却不是什么宝地,而是早些年附近村落集体埋葬夭折婴孩的天坑。 在那个年代,医疗设施极不发达,人们根本无法分辨婴儿的死亡是源自于病害还是人为疏忽,只是为了避免瘟疫,便将所有附近村落夭折的婴孩统统汇聚一处,平日里无论是种庄家还是打井,全都绕开这里便是。 在这么一处本就充满了阴煞之气的所在,那黄一权居然又让人填补上无数尸体,层层环绕之下,所有执念怨念不得散去,统统汇聚在此,想要脱离都没有办法。 可能许多事早已命中注定,在大帅听从了黄一权的劝告之后,接连吃了几个败仗,不过两年光景,便身死与外地。 而黄一权没了庇护,晚年也落得个朝不保夕的下场,据说最后活活饿死在家里,只剩下当年那埋下了巨大祸根的安排于世。 随着抗战之火不断燎原,几年之后,h市所在的北方省份终于解放,逐渐的恢复了生机,国人痛并思痛,开展了一系列改革建设,其中科技大学,也随之成立。 玄乎其玄的传说或真或假,如今也没办法考证,黄一权曾经选址于此之事,也就被简单记载于一本杂闻之中。 当年建造科技大学的选址也不知怎么,便将那处天坑给囊括了进去,虽说在兴土木打地基的时候,曾在地下发现过几具骸骨,但战火之后,这种事情本也常见,根本没人太当做一回事。 如此便又过了许多年光景,h市的建设日新月异,科技大学也随之兴盛不已,脚下的那块凝聚了无数灵魂能量的阴煞之地自然就此滋养生息。 其实原本聚集阴煞的场所并不会对世人造成什么影响,因为每每灵魂离体的时候,偶然飘散的一缕生命力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但偏偏十几年前,姜尚在文史楼九楼的纵身一跃,正正落在阴煞的穴眼之中,一个完整的带有怨念的灵魂在其中得以释放,使得近百年岁月的地点得到了刺激,紧接着,肖磊、宋玉堂、于玲、程媛媛以及张明的室友统统被其蛊惑吞噬,竟然使得地穴准建变成了如今的地煞。 听完胡非的推断,段平只觉得自己人生的前几十年都有些恍惚,疑惑道:“你说的地煞就是前后几起命案的始作俑者?” 胡非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地煞已经可以脱离地穴,附在其他人身上,杜伟的血教室案便是最好证明。” “可又怎么判断地煞附在什么人身上呢?” “说白了,还是要找到凶手。”胡非脑中不断推演,虽然杜伟的案子没有任何证物留下,但在调查过程中,胡非明确的感受到一丝丝黑暗能量缠绕。 段平原本鼓足的气概立刻卸了几分,现在对于血教室案的凶手几乎一无所知,又该到哪里去找。 胡非知他心中所想,低头刷刷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道:“段局长,这几个人,立刻提审。” 段平疑惑的看着名单,奇道:“这几人我早就查过,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笔录上都记得很清楚。” 胡非笑道:“我就是看过笔录才想通了其中关节,你只管下令就是。” 第五十二章 追凶(五) 血教室案的死者杜伟并非h市本地人,人际关系十分容易排查。 案发开始的二十四小时内,有关血教室案的相关人员全都被审讯个遍,但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甚至几乎没有作案动机,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只好按照程序将嫌疑人释放。 直到胡非直言推断出作案手法,案情方才有明了的可能。 审讯室外,段平按照胡非的指示,将所有涉案人员统统提审。 “一会我进去的时候,务必关掉监控设备。”胡非正色道:“我的一切谈话和举动都不足为外人道。” 段平点头道:“我还需要做些什么?” “启动车子,在门前等我。”胡非想了个最坏的结果,起身走向第一间审讯室。 相连的审讯室里,分别关押着杜伟案件的五位嫌疑人,五个已经被警方排除嫌疑,但却被胡非再次提审的嫌疑人。 第一间审讯室里,坐着的是杜伟的前女友李芸,二人是高中校友,现在都在h市读大学。 说是前女友,其实在案发前,杜伟与李芸已经分手。 案发当天,李芸还来到过科技大学,是为了彻底斩断与杜伟的情感纠葛。 重要的是,当天回到学校寝室后,李芸再没有出去过,几个室友都能够证明,况且一个瘦弱的女孩,想要做出这么耸人听闻的凶杀,可能性也是不高。 胡非之所以将李芸放在第一间审讯室,是因为这位女孩与凶杀案只有关联,没有关系,所以也将是一切谜团的突破口。 推开第一间审讯室的门,女孩已表现的十分焦虑,胡非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像模像样的翻动着笔录,“李芸?” 女孩点了点头,面带疑惑的看着胡非,眼前这人的年纪实在年轻,年轻的根本不像是办案人员。 “杜伟是你男朋友?” “前男友。”李芸急于撇清二人的关系,“警官,他的死跟我没有关系,那天晚上我就没离开过寝室。” “别紧张。”胡非撇了撇嘴,“就当是闲聊几句,你有新男朋友了没?” 李芸沉默半响,方才承认,“是的,我不想再和杜伟继续下去。” “你们来自一个地方,又是高中同学,感情很好的吧,为什么忽然提出分手呢?”胡非果真用着闲聊的语气,不经意的问道。 “性格不合。” 任谁也能看出来,性格不合只是搪塞的借口,胡非自然不会相信,略带深意的看了李云一眼,“钱朝阳可什么都说了。” 李芸的表情仍还算镇定,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没能逃过胡非的眼睛,但他却并没有急于追问下去,而是平静的端起茶杯,轻轻吹动着杯上的热气。 便在此时,敲门声传来,段平将一份资料交在胡非手上,暗中向他点了点头。 粗略的翻阅着资料,胡非的心也在不断下沉。 “李芸,以优异的成绩考入h市医科大学,老家是c省人,和杜伟是同乡兼同学。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引起你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先要说一声对不起。”胡非正眼也没看李芸一眼,将资料合上,诚恳的直视对方。 李芸焦急的搅动着手指,身子不断颤抖。 “三年前,你老家曾经发生过一起案件,有个流窜犯案的疯子在校园附近遇害,你有没有印象?” 李芸的表情骤然一紧,疯狂的摇头,“我不记得。” “那时候你在读高一。”胡非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沉重,“那名遇害的疯子其实是个强奸犯。” 李芸眼中闪过一抹惧色,再也无法强壮镇定,泪水扑簌簌滚落,“求求你,不要逼我。” 胡非叹息一声,他又何尝希望刺痛旁人心底的苦楚,只是在真相面前,所有痛惜与无奈都是必要的手段。 审讯室外一片肃静,玻璃窗前,段平许久无言。 片刻后,胡非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已恢复一片坚定。 “动机已经明确了。” “可是嫌疑人还有不在场证明。”段平凝眉道。 胡非道:“很好解释,因为这几人的目标都已交换出去。” “交换杀人?”段平蓦然惊道,如此的确能解释的通。 “其实很多推理小说中都有类似的桥段。”胡非向隔壁审讯室走去,回头道:“等我消息。” 第二间审讯室,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正双眼空洞的发呆。 “学长,我们又见面了?” 眼镜男恍惚间回过神来,“是你?” 这人正是胡非当日在小餐馆见过的科技大学论坛版主,二人曾短暂交流过。 “学长好记性。”胡非笑着坐下,“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警大的学生,也是辖区警局特别调查员,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协助调查。” 眼镜男略有惊慌之意,嘴硬道:“什么调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胡非目光如电,直视对方道:“你继父的死,和你没有关系?” 眼镜男虽不承认,但语气已不如之前那样强硬,“警察已经调查过了,证明那是一场意外。” “一场人为的意外。”胡非暗自叹息一声,“也是蓄意的仇杀。” 眼镜男不敢再与他对视,目光低低的垂了下去。 “你自幼丧父,七岁那年你母亲带着你改嫁,嫁给了一个凭手艺生活的电业工人。”胡非徐徐说道:“你继父虽然忙碌,但赚钱不少,完全可以支付你们母子的生活,而你也算争气,考入了科技大学,只不过在和谐的表面之下,你继父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家暴狂。” 眼镜男面露一丝狠辣,咬牙道:“他就是个疯子,只要稍有不顺就对我母亲拳打脚踢,这些年来我无时不刻都想着杀了他。” 胡非心头翻涌,但仍保持着冷静的语气,“所以在你考入大学以后,有了独立的经济条件,你终于能够摆脱继父的阴影,将其杀之而后快。” “警官,我想你搞错了。”整了整眼镜,男孩轻笑道:“电工触电,很平常的,我当时正在外校做交换生,没这个时间。” 胡非道:“你确实不在,因为替你动手的是校外餐馆的女服务员。” 这话一出,眼镜男立时惶恐不已。 “你在外出之前,将外接设备做了手脚,通过谎称餐馆电路出现问题,在你继父检查的时候,服务员将电闸打开,外接设备暴露的情况下,你继父被当场电死。事后警方无论怎么调查,只能认定是设备老化所导致的意外,而你又远在外地,当然便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我和那位服务员根本不认识,人家凭什么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眼镜男此时倒恢复了一丝镇定。 “因为你们互有交换。”胡非沉声道:“而你负责的对象,是高云海的妻子。” 推开第三间审讯室的房门,女孩无助的仿佛受惊小鸟。 “对不起。”胡非开门见山,对所有人的遭遇报以最诚挚的同情。 女孩抓着胸前的十字架,企图真主可以提供最后的庇佑。 “在小餐馆打工,赚不了几个钱吧。”胡非眉间满是伤感,低声说道:“你给哥哥还债的钱是从老板那里借的?” 女孩并没答话,只是将身体蜷缩近椅子。 “你老板当然不会那么好心,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 内里许多话无需说明,那些猥琐恶心的记忆早已深深烙印在女孩心底。 胡非故意不看对方,继续道:“你们餐馆前段时间发生了一场大火,是因为有人将煤气管切开,可能有些微醺的老板睡醒后点燃一支烟,轰的一声,火海蔓延,人死的不能再透。” 听到这,女孩忽的笑了起来,“我忍着恶心陪他喝酒,就是为了让他闻不到煤气的气味,就算烧成干尸,那张脸也比趴在我身上的时候顺眼。” 胡非痛惜道:“而你的责任,是再早前谎报餐馆电路故障,电死了维修的工人,这些你认不认?” “我为什么要认?”女孩忽的变得癫狂,将十字架高举到头顶,“真主会保佑我们,我已看到了天堂的大门。” 并未理会女孩的疯言疯语,胡非转身走进第四间审讯室。 桌前,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十指并拢,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门声响动,才缓缓睁开双眼,竟是对着胡非点了点头。 胡非也微笑着坐了下来,将手里的档案轻轻合上,直视回去,“钱朝阳。” 钱朝阳也笑了起来,“用这种开场白,而且年纪这么轻,看来你并不是警员。” “是的。”胡非淡然承认,“我只是过来讲个故事,得到谜底之后就走。” “哦。”钱朝阳答应了一声,“在这坐了几个小时,我也无聊,有人说说故事倒也不错。” 胡非双眉轻蹙,眼前的人气度不凡、从容淡定,不愧科技大学化工学院高材生的身份。 一个刻苦钻研的学生,同时背负多年的血案如常生活,单凭这一点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事。 “你是c省人,和杜伟李芸都是同乡?” “我是c省人。”钱朝阳点头道:“但你说的那两人我不熟悉。” 胡非敲打着桌面,忽然问道:“是你切断了餐馆的煤气管道吧?” 钱朝阳毫无反应,反问道:“什么餐馆?什么煤气?” 胡非笑着摇了摇头,“不承认没关系,咱们来说说很多年前的一起案子。” 钱朝阳也微笑道:“好,说说你知道的故事。” “故事的开始,要从三年前说起,c省的某所高中旁边,一个为人不齿的罪犯借着月色,对一位刚刚放学的女孩施以强奸。这个开头有些压抑啊?”胡非低沉的问了一句。 钱朝阳倒是无谓的耸了耸肩,“悲剧喜剧都没所谓,我在听着。” “恩。”胡非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事发当时,有位高三的学生正巧经过,从小经受过优良教育的他当即出手,在地上找了根木板拍在犯人的脑后,但可惜黑夜中没有发现木板上钉着的长钉,这一下却是要了犯人的命。” 钱朝阳眉头一挑,轻声道:“干得好。” 胡非心思越发的沉了下去,直到此时钱朝阳仍然如此镇定,也真算是个厉害的人物。 “学生也没想到会将犯人打死,于是与被欺负的女孩约定谁也不提此事,二人将凶器木板折断烧掉,抹除指纹,正巧,当天晚上下起了倾盆大雨,二人的足迹也被冲刷干净,所以当隔天犯人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线索能够调查下去,这件事也就此不了了之。如果故事仅仅发生到这里,那这个悲剧貌似还有回转的余地。” “那种人渣死了又没人在意,不过我不喜欢听没有结局的故事。”钱朝阳双手合十,歪着头看向胡非。 “我也不喜欢只说一半。”胡非叹息着点了点头,“但是谁也不曾想到的是,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被一个从远处经过的男生看到了全过程。小县城里城建较差,偏僻的地方更是光线不足,所以那男生只是看到了过程,却没能认出对面两人是谁。直到一年之后,男生居然和被欺负的女孩成为了男女朋友,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那天女孩穿着的那双鲜艳的鞋子,逼问之下,顺着知道了那位失手杀人的学生身份,不过此时那名学生已经身在h市读书,这倒是激发了男生的斗志,高考之后,居然也考入了同一所大学。” “有点啰嗦。”钱朝阳简单的点评了一句,“这样绕圈子容易让听众弄不清楚人物关系。” 胡非哑然失笑,大费周折的手段倒显得自己不够磊落,于是也就不再卖关子,“故事里的女孩当然就是李芸,而他的男友就是你那位学弟--死者杜伟。” “这么说来,那个失手杀人的学生就是我咯?”钱朝阳十分做作的掩口轻呼。 胡非再次怅然叹息,“其实杜伟的心里也十分扭曲,对李芸曾被强奸的过去耿耿于怀,随着时间推移居然变成了对你的攀比与憎恨,所以李芸提出分手之后,他连续多次对你进行敲诈,勒索了不少钱财。” 钱朝阳轻轻摇了摇头,“我一个苦学生,哪有什么钱。” 见对方的态度,胡非索性简短洁说,“杜伟只收取现金,所以没有转账记录,但你所参与的项目奖金这几个月可是在不断减少。” “我喜欢花天酒地不可以么?” 胡非此时也不再理会钱朝阳说了什么,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恐怕那时你已起了杀心,所以借助科技大学闹鬼的传说,故意设计凶杀。” “这起案子我也知道个大概。”钱朝阳虽然语气如常,但目光已是冷了下来,“案子疑点重重,将嫌疑定在我这种有着不在场证明的人头上,是不是有点草率。” “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根本没任何用处。”胡非道:“你替服务员杀害餐馆老板,而高云海替你弄死了杜伟。” “什么跟什么。”钱朝阳眼神凌厉,“我根本不认识这群人。” “还要狡辩。”胡非猛地上前,一把将钱朝阳衬衣扯开,里面赫然露出了个与女服务员一模一样的十字架,“你们四个都是基督教互助会的成员,其余三人的杀人计划也都是你替他们策划完成的!” 第五十三章 追凶(六) 能够感知到黑暗能量在上空萦绕,所以胡非去到小餐馆用餐并非偶然,但在其中遇到眼镜男则是完全的意外事件。 大部分人经历过小心谋划之后,都会有一窥结果的心思。 怪只怪眼镜男沉不住气,意图与女服务员再次碰头,所以才被胡非堵了个正着。 将停留在表面的线索拨开,模糊的场景下,一条条逐渐编制成一张大网:女服务员带着的十字架项链、眼镜男手边的书是一本圣经、高云海笔筒上的图案代表着那是教会的纪念品、加上眼前的钱朝阳。 四个人都是虔诚的教徒,也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苦痛经历,眼镜男继父的家暴、女服务员老板的猥亵、钱朝阳苦于杜伟的敲诈、以及高云海对妻子的不满,一切的一切只能在互助会里相互倾诉,但却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所以你伙同高云海等四人,想要真正解决你们的痛苦。”胡非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你们都是苦命人,但那时你已被地煞蛊惑,虔诚的基督教徒早已变成了杀人恶魔。” “地煞?”钱朝阳神情忽的闪躲起来,“不可能的,真主告诉我要勇敢,我不是恶魔,那些人才是!” 胡非无奈叹息一声,钱朝阳设计的连环凶杀十分精妙,尤其是杜伟的血教室案,层层迷雾加上科技大学的古怪传说,真相差点就此石沉大海。 径直来到最后一间审讯室,胡非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所料不差,地煞此时正附在高云海身上,能不能救下段清蔓,在此一举。 高云海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见胡非进来,奇道:“你不是那买保险的么?” 胡非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话,反而拿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高云海看着胡非,“你多大年纪?吸烟不好的。” 胡非灿然一笑,“为人师表,这时候还不忘说教。” 高云海一愣,反应过来彼此间的身份,接过烟点上,沉重的呼出一口烟雾。 胡非倒是心中一松,至少说明高云海人性尚未被地煞完全占据,仍有一搏的可能。 “高老师,您和妻子这么多年没有子女。”胡非诚恳的看向对方,“ed症状很难启齿吧。” ed,男性功能**障碍,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阳痿性无能。 高云海呼出口烟,毫不避讳的道:“怎么,警察连这种事都要管?” 胡非透过烟雾,目光低沉,“你们交换杀人的情况我们都已查明,你还要狡辩么?” 高云海神色一变,但片刻后又转为正常,“我在某方面确是不能算个男人,所以我妻子生前一直与别人有染,而且暗中转移了我的财产。” “所以你替妻子买了巨额保险,通过交换杀人,伪造妻子意外坠楼,大仇得报,还能所获不菲。”胡非顺着话头继续道。 “可是我没有杀人。”高云海越来越自如的诡辩道。 “杜伟的死,是你动手的吧。” “杜伟?”高云海佯装思考,“是那个九楼血教室的死者,我不认识他。” 胡非不耐的摆了摆手,“钱朝阳已经交代了犯案过程。” “死亡时间可是不会骗人的。”高云海摊了摊手,“何况我也没有那间教室的钥匙。” “那间传说中闹鬼的教室根本就不需要钥匙,因为窗户一直可以打开。”胡非回想起早前在教室里的情景,正色说道。 “那可是九楼,谁能爬窗进去,蜘蛛侠么?”高云海觉得十分好笑,斜着眼看着胡非。 “八楼拐角处的教室是你存放试验器材的地方,那间教室的窗口对大树,顺着梯子上去,完全有通过一个人的空间,当然,你要将杜伟迷昏,在杜伟身上布下伤口,这样看上去更像是闹鬼。” “很好,但是屋子里没有我的脚印和指纹,这你又怎么解释。” “所以说钱朝阳真的是个犯罪的天才,你根本不需要进到教室里面,而是将杜伟的血液借由雾化机喷到教室中,这也能更好的造成教室里血液飞溅的假象。” “那死亡时间怎么解释?我可是一晚上都在实验室。” “杜伟迷昏之后,通过雾化机在凶案现场喷洒血迹,这些都是早前完成的事,而后你将杜伟靠在窗前,在窗边竖起一把手术刀,固定在杜伟脖颈动脉的位置,这也就是致命伤来自于动脉的原因。半夜,只要杜伟醒来,首先会想要挣扎,但手脚麻醉之下,他必定会晃动头部,而锋利的手术刀只需要微微一划,动脉的伤口就足够流干杜伟的鲜血,当他失血过多之后,会顺势倒下,撞开窗口,此时绑好的手术刀也会随之掉落,现在窗边和树上的痕迹应该依然还在。” “很好。”高云海满脸笑意,甚至要鼓起掌来。 胡非一见之下,心知不妙,厉声喝道:“高云海,不能再执迷不悟,地煞早晚会将你们一并吞噬。” “来不及了。”高云海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完全不是一开始的语调,“这些人心智不坚,何必留在世上。” “地煞!”胡非猛然站起,此时地煞已经完全占据高云海思想,也是到了最为凶险的时候。 高云海眉头紧缩,似乎很是痛苦,但眼神中一丝黑气缓缓升起,双手插在头发里面,不住的颤抖。 “世间生死不由人,杜伟是死者也是恶人,钱朝阳是受害者也是凶手,对错又该如何定夺?” 胡非紧蹙眉头,时刻注意着高云海的反应,“你本是冤魂所化,我也不知错该在谁,可吞噬他人灵魂助长自身,这便是对了?” “怎么不对?”高云海嘴角含笑,不过却如行尸走肉一般,“钱朝阳等人早就心智不坚,我出现的时候一个个都将我是位救世真主,我何尝又不是做了件正义之事。” “如果还有机会,我希望这份正义能够换一种方式。”一语了,胡非再无废话,起身上前,喝道:“我来问你,几天之前,你可曾镇压了一个女孩的生命力?” 高云海神色越发的呆滞,连语气也变得十分迟缓,“我身边的怨杂之气太多,并不知道你说的女孩是谁。” “混账。”胡非勃然动怒,探手将腰间锁链取出,举起逢春槐木,砸向高云海面门。 审讯室外的段平一见大惊,生怕胡非一时冲动将高云海就此打死。 岂不知逢春槐木落下,高云海脸颊竟是冒出滚滚黑气,伤痕更像是被烧灼后的痕迹。 雨点般的重击落在高云海身上,黑气也越来越浓,不过片刻功夫,竟是穿墙而出,只剩一个早已昏迷的高云海摊在椅子上。 “老段,走!”胡非的身影也从审讯室冲出,拉着段平冲出警局。 警局门外,发动好的车子早已等候,段平挥手将司机赶下去,轰鸣一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后视镜里,段平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胡非,许久方才骂了一句,“草。” 胡非哭笑不得的回道:“段局长,我刚刚破获了多起要案,你不夸我也就算了,骂我是几个意思。” 段平仍旧情绪难平,“我算见识了奇人的本事,咱们这是去哪?” 胡非摆弄着手指,沉声道:“自然是回科技大学,聚阴之地,也是地煞的根。” “小蔓会得救么?”毕竟女儿的安危仍是压在段平心底的一块巨石。 “除非我被地煞弄死!”胡非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已是存了与地煞生死相搏的心思。 室外,华灯初上,月明星稀,段清蔓有限的生命力仍在慢慢流逝。 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也为科技大学的夜空带来了一份光亮。 入夜的露水混杂在空气中,胡非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将全身隐藏在夜色里,全然不带有半点烟火生气。 一旁的段平也屏住呼吸,悄然跟在身后。 胡非见他如此谨慎,苦笑着劝道:“老段,这事你帮不上忙。” 段平并未言语,但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胡非见状也不多说,再次将五感投放出去,远处陡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 操场正中,似乎有处月光无法照耀的地点。 黑暗里,一个巨大的黑影扭曲的升腾出现,乱发披散,张牙舞爪,血红的双目宛若碗口一般,有手有脚却不似人形,与段清蔓所画下的那副图案一模一样。 巨大黑影自然便是地煞,那日段清蔓被其吸取大量生命力,所以才看清了地煞的本来面目。 若是精气神十足的普通人,就像此时的段平,根本就看不见地煞所在。 只是他见胡非神情严肃,也知前方必有情况发生,悄悄将腰上的手枪拔了出来,解开保险。 胡非却是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低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露面。”话音未落,他双足一顿,猛地窜了出去。 地煞似乎也感受到一丝不妥,竟是抢先一步看来,凄厉的发出一声怪吼,巨大的身躯直奔胡非而来,速度竟是奇快无比。 胡非半点不敢托大,电光石火之间,就势向后一翻,凌空倒退几米,堪堪与地煞再次拉开一段距离。 地煞见胡非身手如此灵活,也颇感诧异,片刻不肯停歇,巨大的十指闪着寒光,当头劈下。 阵阵寒风扑面,胡非临危不乱,脚下蹬蹬倒退几步,手中锁链已急速射出,锁链尽头逢春槐木所做成的镰刀凭空一转,正中地煞掌心,只听兹拉一声闷响,地煞猛地尖叫一声,叫声似人似兽,非男非女,无比的难听刺耳。 双方对峙,地煞不禁再次重新审视胡非,沙哑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本以为你只是个江湖术士,不想居然能看得见我。” “妖魔邪祟总要有人看得见,治得了!”胡非拉开架势,高声道:“快将段清蔓生命力放了。” 地煞从喉咙之低压的挤出一句:“离体的生命力,我身上何止百千,哪知你说的是谁。” 说完地煞巨大的身躯扭动起来,片刻之间,数道完整的鬼影便从中一一脱离,借由月光,每个鬼影的样貌竟也依稀可见,正是科技大学前后二十年来,十余位死者。 在完整的鬼影身边,还有着许多丝丝缕缕黑线,便是地煞镇压的生命力,千百道黑线与之相连,数目之多一时难辨。 胡非一时间竟百感交集,愤恨痛惜全都堵在胸口,许久方才指着一个个鬼影,“姜尚、肖磊于玲、宋玉堂...” 一一点过去,直到最后一个身死的血教室杜伟,每个鬼影听到胡非指名道姓都是一颤,但之后再无反应。 唯独那日曾找到胡非的于玲,像是想要脱离地煞的束缚,可晃动几下,终是没有摆脱的力量。 胡非心中凄凉,果然如他所料,地煞最初的形成源自于姜尚死亡的地点乃是聚阴之地的正中,但姜尚一直不能对于玲彻底忘情,所以那晚于玲的鬼魂才能忽然出现,想要对他传递信息。 眼前情景凄厉,胡非怒从心起,愤然道:“你且回头看看,连在你体内的灵魂,都是些鲜活的生命,他们或是意外,或是谋杀,试问哪个和你没有关系,如今所有灵魂被你镇压在体内,不得消散,不得安生,这是何等残忍之事。” “残忍?”地煞的脑袋不住的晃动,“地穴之眼四处都是尸体,我被困其中上百年之久,那才是残忍。” “所以要你迷途知返,别再受这阴煞之地的蛊惑,将吸收的生命力统统散去,消散于世间去吧。”胡非心中恻然,真心劝告道。 “散去?我苦苦谋划百年,你说散去便要散去?”晓是想到地狱般的过往,地煞周身的黑气瞬时翻涌回去,身边的灵魂再次被其吸附,喉咙间传来几声沙哑刺耳的笑声,“我是不会再回去的!” 不过片刻,地煞又恢复了巨大可怖的状态,一对赤红双目缓缓张开,“得阴煞之地滋养,我本生长于此,你又能奈我和?” “混账!”胡非怒骂一声,屈膝发力,一个箭步窜上前去。 第五十四章 追凶(七) 性命攸关,唯有一搏矣。 地煞狞笑一声,迎着胡非便是一记重拳。 胡非当然不敢硬接,凭空腰身一扭,避过落点,同时手中锁链翻滚射出。 地煞早前一直以为所有玄机都在头前的逢春槐木之上,于是伸手去抓锁链,可刚一碰触,黑夜之中,锁链上面所附着的经文似乎升腾起万丈金光,地煞立刻像是被烈火焚烧,嚎叫着到退回去。 “让你见识见识我人世间的经文!”胡非一击奏效,呼喊以助声势。 地煞吃了个暗亏,此时也知道锁链与镰刀具是有能量依附之物,当然不肯再去碰触,只一味地向胡非攻去。它虽然看上去身躯庞大,行动间却是敏捷异常,动作每每带到之处,也刮得树摇石颤,若是以血肉之躯硬抗,只怕非要骨断筋折不可。 在月色之中,双方一旦交手便再难停下,斗的难分难解,交替翻飞。 越是耗时下去,胡非心中的越是惊骇,地煞的动作竟然逐渐跟上了自己的手段,行动间有着十分迅速的学习能力。 如此再要缠斗一阵,自己的手段必定要被看个透彻,那样的话还打个毛了,只当坐地等死便是。 一念至此,胡非也存了搏命的心思,锁链于半空中缠绕在右臂之上,佯装屈膝向后,却暗地里双拳一握,一折转身,呼的一声批下。 地煞毕竟身躯太过庞大,瞬息间躲避不及,嚎叫一声,正中肩头。 胡非这一拳虽然只是寻常动作,可手上缠绕的锁链却在此时终于展露威严,那货真价实的经文饱含着千百万人虔诚的诵读,正是所有亡魂能量的克星,如此结实的挨了一记,地煞肩膀处立刻冒出一丝黑烟,浓重的黑雾也淡去许多。 眼见得手,胡非大喜过望,将再次纵身上前,拳势如奔雷入海,大有滔天灭地之威。 拳拳命中,每次均是带出一抹浓黑的墨色,地煞连遭重击,不断地凄厉惨嚎不止,终是在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喊之后,轰然倒地。 虽然击溃对方,但胡非丝毫不敢大意,屏息上前,死盯着倒地的黑影。 地煞此时只剩个寻常人大小,周身的浓雾已经散去,样貌竟也是露了出来,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几岁年纪,但也说不上是姜尚或是其他人的样子,五官虽然俱在,但脸上却到处是扭曲的疤痕,有的已经与鼻眼长在一起,双目赤红,嘴唇外翻,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相貌十分的诡异。 “我的样子可还顺眼?”地煞的声音像是石子划过玻璃般沙沙刺耳,听得人寒毛耸立,“你可知道,这一身伤痕都是来自于地下的亡魂,每一道伤痕里面都有着无尽的冤屈,想要将我打散,先要把脚下之地翻过来!” 胡非心中一惊,听地煞话里意思,居然是仰仗着聚阴之地。 “要知道黑雾并不是隐藏的手段,只是压抑我凶残的方式!”果然,话音未落,地煞猛然一滚,赫然从地面上消失。 胡非暗叫一声不好,未及反应,忽觉背后一阵巨大的冲击袭来,被打的凌空飞了出去。 半空中连续变换几次身法,双脚刚一落地,足下便隐有一阵刺痛传来,低头一看,地煞怪异恐怖的脸正在地面上对他狞笑。 临危之际,仅靠足尖一点,胡非再次向后跃开几米,可呼吸尚未喘匀,一双血红的眼睛猛地出现在眼前,打个照面,进而胸口一痛,像是被千斤重锤死死地砸了一击,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喷勃而出。 拼着一丝气力勉强半跪在地上,胡非只觉得眼前满目金星,天旋地转之下,几乎站不起身。 眼下局势,只要胡非再中一击,必无生路。 地煞狞笑一声,再次消失于眼前。 胡非心下一沉,轰然一声巨响,却并没有痛感,定睛观瞧,却见那白皙纤细的身影正立于眼前,粉嫩如藕的双臂正接住黑影的双拳。 黑暗中的搏杀继续,科技大学南门的一角,明亮的光线一闪即逝,两个瘦弱的影子悄然迈近,转眼又随着光亮消失。 “大邱,别拿我的镜子。哎呦。”一个女声柔柔的叫了一句,前行中不知撞到了什么,揉着脑袋呼痛。 “你小声点,小心被人发现。”那被称呼为大邱的男孩将镜子递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午夜的这个时间,镜子是可以照到鬼的。” “乱说。”女孩被吓了一跳,噘着嘴巴嘀咕道:“还不是因为他们都不敢来了,你才抓我过来,还拿人家的镜子。” 大邱郑重的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小涵,你比男生还要勇敢,我决定,任命你成为捉鬼小分队的副队长。” 小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吭声的继续先前走去。 没走多远,眼前的栅栏处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小的窟窿,小涵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密道?” 大邱兴奋的点着头。 小涵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那兴致勃勃的脸上,“这明显是个狗洞吧。” “做大事的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大邱倒是真的不在意,猫腰向着狗洞就挤了进去,“这段时间科技大学的传闻太有料了,说不定今晚真能看到些什么。” 小涵在背后骂了句白痴,虽然喜好洁净但仍然跟着钻进了狗洞。 进入科技大学校园,没有路灯照射的区域更加的昏暗阴森。 二人蹑手蹑脚的绕过前方主楼,正要进入操场,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人影在操场正中闪转腾挪,不断变化着身形,而在其对面,赫然是一团浓重的雾气,也是飘忽不定。 随着人影的动作,那黑雾被不断地拉扯撕裂,逐渐分割成一片一片,像是有生命一样闪烁嘶吼,看不真切。 “我靠!”大邱骂了一句,“跳大神啊,今天来对了。” “既然看到了,就快走吧。”小涵明显有些恐惧,脚步也在悄然间倒退。 “不行。”大邱却是拒绝,“就这么走了,他们不会相信我的,找个机会录视频先。”说着,悄悄拿出手机,闪光灯轻闪,咔嚓拍了张照。 “哪来的小鬼?” 低沉的声音传来,在黑夜中显得震耳欲聋。 大邱与小涵一同惊叫,但转眼又被人捂上了嘴巴。 眼前是个穿警服的中年人,表情焦急惊恐。 警务人员在孩子们心中有着最高的地位,大邱最先冷静了下来。 “警察叔叔,我们是来抓鬼的。” “抓你的大头鬼啊!”段平恨不得把这俩熊孩子踢出去,没好气的骂道:“马上给我滚回家去!” 再说操场正中,生死定数不过一线之间,胡非眼见黑影袭来,却是被方飘飘牢牢拦下。 地煞见方飘飘现身,竟是止住动作,侧着头思忖着什么。 而方飘飘当然也感受到面前能量巨大,埋怨道:“小弟,你怎么惹上这么个怨气丛生的地煞!” 胡非叹道:“说来话长,姐,你知道地煞的成因?” 方飘飘回看胡非一眼,知他受伤虽重,但暂时没有没有危险,说道:“万事万物均有灵性,此地曾埋葬千百尸身,每一缕怨念虽不强大,可集结一处便助长了好些凶煞之气,再加上十几年前,有人新死于此,以万缕怨念为基,初丧冤魂为媒,方才变化出这凶残制至极的地煞。你早先遇到的洛虚所用的追魂、摄魂之法也是源自于地煞七十二术之一,这玩意一旦有了完整的灵魂注入,则也就有了自己神识,非妖非鬼,却能以实体害人,非常他妈的不好对付。” 简短言语,便将地煞成因说的半分不差,胡非喜道:“那有没有把握干掉它?” 方飘飘欲言又止,“若是平常对付一个地煞还不算难事。” 地煞本来一直在旁静静的听着,忽的反问方飘飘道:“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要你管!”方飘飘眉头紧蹙,不断扫视着对方的弱点。 哪知地煞不怒反喜,狰狞的说道:“你现在十分虚弱,不如进到我身体历来,我会保护你的。” “放屁!”方飘飘娇叱一声,双手临空挥舞,生出点点金色火光,嘴上低吟,进而光芒暴涨,飞射出去。 由于近百年来,方飘飘受万人敬仰,采集的能量可以说是所有邪祟的克星,如今她用真火化煞,威力着实惊人。 化煞一说风水早有,其道理本是通过调节环境场能来改变能量场,进而达到改善人事吉凶的目的。 地煞脚下能量源源不断,单靠胡非拳脚,怕是累死也无功,而方飘飘真火出手,便如一道利刃,所到之处,黑暗能量一碰即断,彻底斩断了地煞的能量来源。 果然手段一出,地煞已知对方非凡,翻卷着身体躲避真火,但仍有几处中了正着,真火立刻透体而入,地煞的嚎叫声紧跟着传来,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穿出极远。 见方飘飘出手,胡非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将速度提升至极端,猛地窜到地上后方,手上锁链激射出去,将地煞层层环住,经文再次现出缕缕金光。 随着锁链越缩越紧,地煞凄惨的叫声也渐渐低沉,胡非眼见脚下黑气越缩越小,高喊道:“姐,打它脚下!” 便是胡非不说,方飘飘真火早已出手,蹭蹭蹭三道火符之后,地煞与地面的连接仅剩一丝。 遭受练手夹击的地煞此时再难支撑,忽然间发出一声大吼,吼声震耳欲聋,直击人心魄,巨大的黑影甩脱胡非的束缚,于半空中一闪,竟是消失不见。 方飘飘见对方忽然消失,目光四下寻找间,猛地看到远处的人影,当下叫道“不可让地煞再吸魂魄。” 此时胡非也已心力交瘁,但听方飘飘的声音,也历时看到场外多了两个小小身影,脚下发力,向那里冲去,嘴上高喊道:“老段,小心!” 适才远方的两个孩子虽被段平叫住,但也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情景。 只是他们看不见方飘飘与地煞的样子,唯有黑雾散去之后,见到不真切的人影对着空气不断晃动,身旁偶尔闪出火光、金光,隐约间似乎还能听到怒喝嚎叫。 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自称捉鬼小分队,但在远处一幕幕有违常识的情景连番冲击之下,甚至连录视频的事都早已忘了个干净。 半晌,小涵有些回过神来,碰了碰一旁的大邱,“喂,我好怕啊。” 大邱也是在强撑,听到小涵的话,急忙借坡下驴,“既然你害怕的话那就听警察叔叔的话,我们走吧。” 可话音未落,眼前猛地一黑,适才消失的地煞,已来到三人头前,十指如钩,带起丝丝血光,当头抓下。 段平得胡非提醒,虽然看不真切,但仍凭借本能,起身拦住那团黑气,连续射击。 地煞一隐一现之间,可谓是电光石火,唯独见段平上前,速度居然慢了下来。 古话有云,鬼怕恶人。 万事万物皆有灵,像是屠户、警员之类的职业,经历太多生死之事,这种人身上的气场最是与灵魂能量相悖。 而段平此时一身警服,满脸正气,真的将地煞挡了一挡。 加上胡非提前反应,全力冲来,堪堪在地煞十指下落之时赶到。 危机关头,根本没有分秒的考虑时间,胡非索性眼睛一闭,冲在三人前面。 霎时左肩巨痛,地煞五指正中肩头,当日战陶喜所受的伤刚有好转,如今又是被打了个洞穿,不过身后的两个孩子的性命,也算是救了下来。 远处的方飘飘看不真切,见胡非遭受重击,以为他势必无活,历时目眦尽裂,口中娇叱道:“孽障,今天姑奶奶定要打你个魂飞魄散。” 手式连番变化之间,无尽金光暴涨,若是细看,金光闪动之中,竟是幻化出无数道繁体经文,四散爆开,宛如巨龙出水,奔腾向着地煞而去。 地煞没了与地面的联系,早已是强弩之末,再中方飘飘真火符咒,接连惨嚎之中,渐渐换化作一团黑雾。 胡非虽然伤势严重,但方飘飘狂怒之威却是看得清楚,拼的剩下一条完整的手臂,套起锁链,一拳将黑影击落。 一记重拳,就连地煞也被彻底打蒙,它韬光养晦的几十年,根本不曾料到竟然会被这种无赖流氓的方式撂倒。 “我让你害人!”胡非片刻也不停顿,一拳下去紧跟着一拳,只把地煞打的连连嚎叫,在地上翻滚不止。 在胡非不知疲累的、机械的、拼尽全力的招式之下,终于地煞的身影猛地一闪,一道灵魂破壳而出,正是当年被其蛊惑跳楼的于玲。 于玲的灵魂此时并不想最初那般清晰,漂浮于夜空中,仿佛对着胡非微微一笑,片刻后飘散与空中,再也瞧不见了。 胡非也心知是自己将地煞所震慑的灵魂打了出来,当下更不停歇,拳拳到底,经文所占摄的威力透骨而发。 紧跟着,肖磊、宋玉堂、程媛媛、杜伟,所有人的灵魂一一飘散而出,或是游荡片刻,或是不断腾空,均是消散于夜色之中。 直到最后,又一个面容清秀的鬼魂飘出,赫然是十七年前,自杀的姜尚。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姜尚的眼底分明流过一丝释然,轻声叨念了句:“谢谢。”便辗转于空中,逐渐淡化而去。 而此刻地煞正在不断冒出缕缕青烟,那成百上千的青烟破体而出之后,再也没了半点动静,缓缓变成了一团污泥。 “成了,那东西百年来所汲取的生命力统统被你揍出来了。”方飘飘在远处轻叹一声,仰面瘫倒。 胡非见状大惊,连跑带爬来到方飘飘近前,环住她的肩膀问道:“姐,你怎么了?” 方飘飘拼尽全力最后一击,仿佛用尽毕生道行,此刻七彩光芒不在,身影几乎透明,硬撑着挥了挥手,悄然回到月里嫦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