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万丈》 第一章 三次不第,孤身游历到江南 南城落缤镇,国都天下最南部的一个小城镇。 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天的雨,整个城镇充盈着一股潮湿之气。 这天天空逐渐变得阴暗,乌云又集聚到了一起,然后下起了蒙蒙细雨。 落缤镇西北郊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有一个穿着素白单衣的年轻人,双膝着地跪在两座土坟前,默然不语,任凭细雨打湿了衣裳。 年轻人名叫韩离墨,他跪的正是他九泉之下的爹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动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满是黑云的天空,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他的脸,他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半句话。一会儿之后,他两手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慢慢地站稳,然后拍了拍麻木的双腿。 经过又一次又一次的思想斗争,他鼓起勇气再做了一次抉择:“爹,娘,墨儿再去那京都一次!” …… 韩离墨家住南城的落缤镇,出身普通的农户家庭,家境贫寒。 时间大概是八年前,年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郎韩离墨经历了他一生当中最为痛苦的事,爹娘上山采草药不慎跌入山崖,双双离开了人世。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令年仅十二岁的少年郎方寸大乱,院子中央的少年郎韩离墨跪在两具村民费尽力气才运回来的遗体面前,哭到哑了嗓子。 少年郎爹娘的丧事是附近也同样是穷困潦倒的父老乡亲们看着他孤苦无依才合伙出钱买了两副棺材,请了道士草草地了事了丧事就抬到山上给埋了,就在落缤镇的西北坡,韩离墨脚下的这一片土地。 他爹娘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他能够考取功名,光大门楣,光耀这南城落缤镇的十里八乡。 少年郎打小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聪明才智和记忆力,所读诗书能够做到一目十行,看一遍就会背出来。 那时候不仅仅是他的爹娘,连附近的邻居们都赞叹,未来的十年里,他一定能够有一番作为,所以邻居们对待他也是格外地友好,因为韩离墨三个字,有可能会改变落缤镇贫穷落后的局面,促使一方富饶也不一定。 然而少年郎韩离墨的爹娘始终没有看到他参加科举考试,就发生意外双双离开了人世间。 同和四十二年,虽然国都天下实行的仍然是马上定乾坤的治国方略,然而科举文试依然是选拔人才的一种方式。一次偶然的际遇下,十四岁少年韩离墨遇到了南下考察的巡抚官,由于其惊人的才识,经巡抚官引荐被县里破格录取,得机会参加国都考试。 附近的父老乡亲们纷纷筹钱,送韩离墨进京赶考,那时候的韩离墨也是踌躇满志,还未入世的他心想着为了爹娘为了家乡父老,这一次,定能平步青云,食君之禄,谋落缤之利,谋天下百姓之利。 三个月后,皇榜贴出,少年韩离墨榜上无名,满怀期待的家乡父老也是同一时间获得了这一消息,一脸失望,希望种子胎死腹中。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有的邻居受不了,邻居们每次见到他除了劈头盖脸的谩骂,就是不停地羞辱,韩离墨也不敢回应,毕竟他们也有恩于自己,是自己让他们失望了,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才学,至于为什么不能高中状元,十四岁的他也想不明白。 少年郎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 无奈之下,孤苦无依的少年郎只好到县里找了个富贵人家去做下人,好在主人家宅心仁厚,念他可伶,就收留了他。 日子平平无奇,时间一晃就过了三年。 得到了足够多的盘缠,十七岁的韩离墨谢别了主人,第二次北上京都。 然而结果还是像第一次那样,无奈之下再一次回到了南城落缤,直到三年后的现在。 年轻人抬起手拭了拭双眸,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堆满了眼眶,眼睛微微地红了。 年轻人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落缤镇,回到家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囊,这一次他没有再向任何人道别,独自一个人连夜离开了南城落缤。 三个月后,一位衣衫褴褛、背着箱笼的素衣年轻人出现在了京都的城门口。 望着城门上京都两个大字,素衣年轻人咧着许久没水喝而显得干裂如沟壑的唇,笑了。 这位衣衫褴褛的素衣年轻人正是来自国都南城的韩离墨,进城之后,来到了京都大道,衣服破旧不堪的他显得与这繁荣富强的京都格格不入,一个人走在官道上,倒真像是个一路行乞的乞丐,饥渴难耐的他来到了一家客栈,想要进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顺便解解渴,结果刚进门还没有开口说话就被店小二给赶出了门,“去去去,叫花子,这里没吃的!” 韩离墨先是一愣,脸色逐渐阴沉,居然被当成乞丐了?他反驳了句:“我不是叫花子,我是来吃饭的!” 店小二一听就乐了,笑呵呵道:“废话,叫花子不是来吃饭,难道还想当掌柜的不成?瞧你这一身臭的,还不是叫花子,走走走!” 店小二一手捂住口鼻,一手赶他离开。 韩离墨低头看了看自身的衣着打扮,这三个月来一路奔波,也没有时间沐浴更衣,早已是逢头垢面,侧头,抬起手臂,闻了闻,一股浓重的酸臭味,连自己的脸上都写着一脸嫌弃四个大字,站在这京都大道上,路过的人都要绕道而行。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颠了颠手中的几十蚊钱,在附近找了个布料坊,买了两件素白单衣,再找了个地方沐浴。 殿试是在三天后,这几天他哪也没去,找了个没人居住的破房子,挑灯夜读了几个晚上。 到了殿试那天,他一如当年的满志踌躇,大步流星地踏进了考场,挥毫如雨。 考试过后又无事可做,于是韩离墨找了个书院的活,负责一些个学生的教学。 起初书院的院长见他衣着寒酸恐怕也没什么才学,不愿意要他,韩离墨告诉他自己才刚刚参加完这京都的考试,并表示自己非常有信心高中,院长思量再三,没准真出了个状元榜眼探花,我这书院岂不是也能沾沾福气,吸引更多的学生来我这里!权衡好了利弊,打着这门歪心思,留下了韩离墨。 又是三个月后。放榜那天,院长气冲冲来找他,远远地就吼着嗓子大怒道:“好啊你个韩离墨,你竟然敢骗我!” 韩离墨吓了一大跳,轻声问道:“院长,我韩离墨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三个月以来,我一直都在认真教学,你怎么…” 不说还好,一说院长更怒了,指着韩离墨气骂道:“什么高中状元,你且去看看刚贴的皇榜,根本就没有你韩离墨的名字,你个骗子!” 韩离墨先是一愣,后直接怔住了,又没有中? 这已经是第三次!为什么? 他身体在颤抖,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就像是一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胸口上。 三次不第,到底是为何,真的是因为自己比不上别人吗? 年轻人很颓然,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 院长见到他这幅样子,一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摇摇头,掏出了二两银子,塞到了韩离墨的手中,说道:“你走吧!” 韩离墨回过神来,缓缓放下放下手中的书卷,对院长行了个礼并且道了声谢谢院长三个月以来的照顾,然后拿着三个月的月钱离开了书院。 那天韩离墨去看了皇榜,确实没有他的名字。 皇榜旁边站着两位护榜的差爷。 韩离墨斗胆上前问了句,“官差大哥,皇榜上为何没有我的名字?” 一官大哥忍不住笑道:“皇榜上还没有我的名字呢!那我问谁去?” 周围的人顿时哄堂大笑,韩离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官大哥,草民韩离墨,今年参加了这国都考试!” 官差大哥委婉道:“这国都考试,看的就是实力,你要是有实力还怕榜上无名?” 韩离墨欲说还休,最后还是没有说,转身走了。 另一位没有开过口的官大哥看着韩离墨离去的背影,只说了两个字,“权、钱!” 官大哥低声提醒道:“兄弟你可别乱多嘴,小心传到上面的耳朵里!” 还未远去的年轻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皱起了眉头,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浑身颤抖。 他再回头看了一眼那皇榜,心里特别难受。 三次来到这里,都以落榜而告终,韩离墨最终还是失望了。 城门外,韩离墨一步三回头,然后攥着手里的那二两银子,背着箱笼,离开了。 天地之大,怎么没有我韩离墨的偏居一隅。 天地之大,只能四海为家,像迷途的大雁,随处而栖。 两个月后,姑城寒山寺外,一蓑衣渔人撒网捕鱼。 大江边上有一位素衣年轻人,高声呼喊道:“哎,船家,船家!” 声音传过水面,荡起清波,蓑衣渔人闻声转身看向岸边,见是一年轻男子在招手,朗声问道:“公子何事啊?” 年轻人双手合在嘴边,大声道:“渔家,下雨了,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躲一躲雨?”。 渔家朗声回道:“好,你等着,我这就接你!” 大江上,一名书生独自站在船头,头上的逍遥巾随风飘动。 第二章 告别老船家,店小二暖心相助 夜深人静,姑城外寒山寺守夜僧人三敲古钟,余音传到了远处江上,寒鸦鸣叫,秋江起雾,渔船内一盏油灯晃动,素衣书生手执书卷,忽的听到这夜半钟声,不禁悲从中来。 无望于仕途的韩离墨,自从离开京都后就一路往南走,到达姑城的时候,身上的银两早已花光用完了,现在的他可谓是两手空空,大袖揽清风。 一想到那些不堪的前尘往事,素衣书生的心里就像是被针扎过一样,闷声悲痛。他摇头低叹,唉了一声,刚好被才撒下渔网的老船家听到了,老船家撩开帘子进入船舱内,摘下斗笠脱去蓑衣,放到一边,随口关心了一句:“韩公子为何在叹气,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和老夫说说,老夫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都是过来人,人啊,总会看开的!” 韩离墨抬头看向老船家,眼神有些不易察觉的哀伤,强颜欢笑说道:“只是忽然听闻这夜半的寒山寺钟声,突然觉得有些悲凉,于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心里有些不愉快罢了!” 老船家拍拍身子,一屁股坐在这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对面,咧着嘴,脸上的肉挤在了一起,露出两排蜡黄又参次不齐的牙齿,含笑说道:“韩公子莫怪老夫不识情趣,这寒山寺的钟声我早已听闻了千遍万遍,可不曾听出有丝毫悲凉之感。” 韩离墨微微一笑,说道:“船家心无杂事,何来悲凉之感。” 老船家一生渡客打渔,虽然没有什么鸿鹄般青云之志,此生平平无奇,但也能用自己喜欢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 只是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追求又怎么会相同。 韩离墨不再说话,老船家也没有闲下来,缝补着被刮破的渔网。 夜已渐深,江边树上的寒鸦停住了叫声,闭上眼睛入了眠。整个世界也只剩大江之上的一艘渔船中还有一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老船家见时候也不早了,明儿个还得早起收网,便问道:“韩公子可否就寝了?”韩离墨点了点头,放下手中书卷,来到床边躺下。 船家吹灭了油灯,两人各睡一边,互不打扰。 大江之中,一叶扁舟,荡荡悠悠,飘至晨光熹微。 ...... 晨起读书,是韩离墨这二十年来必做之事,这是打小就形成的习惯,爹娘在世之时,他那对他极为严格的啊爹每日都会把他叫醒:“墨儿,起来读书了,一日之计在于晨,要好好的把握时间才是,万万不可偷懒!” 每当他想要睡懒觉的时候,他爹就会这样告诉他:“咱们家里穷,爹娘没什么本事,你可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不说为了爹娘,这也是为了自己的以后啊,可不能像你爹娘这般,只会做一些粗活!还不快点起床!” 小时候的韩离墨总会非常听话地爬起来,捧起书摇头晃脑地朗读诗词文章。 只可惜他那爹娘在他十二岁那年就撒手人间,还没看到他参加科举就双双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是如今,就算爹娘在世,也会对自己很失望吧! 爹娘的愿望也实现不了,自己也太没用了。 年轻人呼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不再想这些,过去的就让它先过去吧! 清晨的带着凉意的江风拂过水面,水面波光粼粼,荡漾开来。 韩离墨撩开帘子,来到渔船外,一阵清风吹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抱了抱身子。 老船家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了他,笑脸道:“韩公子起得可真是早咧!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韩离墨走出船舱,随口道:“习惯了。再睡也睡不着了!” 韩离墨坐下看着老船家杀鱼,老船家随口跟他聊了几句,然后支起了一口锅。 老船家对他说道:“今天早上收网,网了不少鱼,韩公子可能还没有吃过这姑城的大江鱼吧?” 韩离墨摇摇头,感慨道:“平生还是第一次来到姑城!” 老船家露出两排黄牙,笑着对他说:“姑城可是个好地方,来了你就不想走咯!” 韩离墨也冲他笑笑,然后站起身,看着这烟波缭绕的大江。 吃过老船家做的鱼肉汤之后,韩离墨回到船内收拾东西。 老船家已经留了他几天了,今天也该是时候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叨扰老船家。 临行前,韩离墨对老船家作揖行礼,说道:“这几天多有叨扰,给老船家带来诸多不便,还望老船家见谅!” 年轻人书生气十足,言谈举止有礼得当,待人和善恭敬,这也是老船家为什么会留下他的原因,只见他依旧是堆着个笑脸道:“韩公子莫要说这样的话,你初来乍到这姑城,老夫作为本地人,自然是要好生接待你的!老话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天你要走,老夫便不留你了,韩公子保重,咱们他日再相见!” 韩离墨再次拱手作了个揖,拜别了老船家。 辞别了老船家后,在通往姑城的大道上,有一道素白单衣背影,背着箱笼踏步往东走去。 姑城是整个国都天下最大的、位于江南的一座繁华古城,历史悠久长远,自古便是繁荣昌盛之地。姑城街道纵横交错,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全国各地的商贾巨富都会来这里做生意,是国都天下除了京都之外最大的商业贸易集聚地。 现在已经是傍晚,街上的行人仍然是络绎不绝,有卖小玩意儿吆喝的,有走街串巷叫卖糖葫芦的,也有围成团看别人舞刀弄枪的,茶楼饭馆里更是座无虚席,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惬意的笑容。 韩离墨站在官道中央,看着眼前的繁荣景象,心中不由得感慨,这姑城似乎比那京都还要繁华热闹! 闻着酒肆里传出来的饭菜香味,韩离墨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他摸了摸肚子。 自打早上告别老船家之后,他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身上又没有半分值钱的东西,除了脖子上的一块玉佩,也不知道能值几个钱。 总不能当了这块玉佩吧?他从胸口掏出一枚玉佩,内心犹豫不定。 这玉佩已经陪伴了他十余载了,从他八岁开始,就一直戴着身上,记得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就告诫过他,这是保命用的,不能摘下来。 他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却一直戴在脖子上。 韩离墨从小就体弱多病,爹娘曾为他四处寻医问药,而这枚玉佩,正是他阿爹啊娘在途中为他所求得到的,至于来历,爹娘却从未说过,只是叫他带在身边,不要轻易取下便好。 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留着为好,一来万一真的是保命用的,当给了别人自己不就命不久矣,二来这也算是爹娘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哪能轻易舍掉。 路过一家客栈,里面饭菜的香气飘到了大街上,看着客栈里面大鱼大肉的人们,饥饿难耐的韩离墨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除了一个空空的钱袋,什么也没有,不禁皱起了眉头,想我韩离墨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吃一口饭的钱都没有! 韩离墨走着走着,突然脑子灵光一现,早就听闻这姑城自古以来就是个重文轻武的地方,所以私塾肯定多,倒不如做回老本行,去做一个教书先生。 于是他向路人问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私塾。 私塾大门前,他想了想,还是走了上前,敲门问道:“有人吗?” “谁啊?”学院里传出一道沙哑嗓音。 “我…我一名路人,路过这里,想讨口饭吃。”韩离墨说道。 “你来错地方了,要饭得去酒肆客栈,这里是书院,没有饭给你。”书院里一男子回答道。 “不是,我的意思是想在这里教书谋口饭吃!”韩离墨急忙开口解释。 “这里不缺教书的先生,您请回吧!”男子一口回绝,再没有了话语。 这偌大的姑城,竟没有我韩离墨的藏身之所。 街上的行人渐渐地走光了,回家吃饭的,赶集路过的,茶馆喝茶的,客栈住宿的,街道慢慢地安静下来了。 夜深人静,韩离墨坐在一家客栈门前的台阶上,显得有些落魄。 风起,吹起凉意,素衣年轻人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体。 店小二正要从里面锁上店门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店小二好奇地打开了门,韩离墨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店小二走了出来。 他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店小二问他:“客官你是要住店?” “要是住店敲门就可以了。不过不好意思,咱们店今天满员了,住不下了!你得去其他地方。” 韩离墨摇摇头,说道:“不是住店的。” 店小二对他说道:“这黑灯瞎火的,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韩离墨摇摇头,苦笑道:“韩某第一次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我坐一会儿就走!” 店小二有点同情他,对他说:“哎哟,那你可得小心点,这三更半夜的,多容易出事!” 咕咕咕… 突然传来肚子叫唤的声音。韩离墨又摸摸肚子,吞了吞口水。 店小二也穿得少,本想着插上门睡觉的,没想到就看到了他。他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突然听到一声咕咕叫,他问道:“晚上没有吃饭呐?” 韩离墨点点头。 店小二缩了缩身子,看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客栈里面,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说道:“这样,你等我一下,我那还剩下一块大馒头,我去给你拿!” 店小二说完就进了客栈,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块大馒头出来,递给了韩离墨。 韩离墨看着他,没有接过。 店小二又往前递了递,说道:“别客气,剩下的,我也吃不了,你要不吃就浪费了!” 韩离墨这才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谢,店小二摆摆手说不用。 韩离墨慢慢地吃了起来。 吹来一阵风,店小二冻得直哆嗦。 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觉得也挺可怜的,于是给他指了条明路。 “这位兄弟,太冷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你要是没有地方去,我告诉你个地方,你去广安街,那里有个叫夜阑听风雨的雅苑,广纳天下宾客,你不防去那看看!” 店小二说完直接进了客栈,插上了门。 他咽下了最后一口馒头,对着大门说了声谢谢。 雅苑前,韩离墨刚想要敲门,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来。此时已经过了三更,主人家恐怕早已睡着了,于是转身走了。 第三章 天地作床被,入住夜阑听风雨 此刻的姑城一扫白日的喧嚣与繁华,除了偶尔能够听到的几声巷子里的犬吠,以及天上那一轮不能说话的冷月,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 韩离墨独自走在举目无人的官道上,背着箱笼往城外走去,一袭素衣被月色拉长了影子,显得孤单落寞。 姑城西郊外有一间破茅草屋,这是他进城时发现的一所无人居住的破木房子,年久失修,横梁断裂,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瓦砾,蛛网罗布,韩离墨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将其打落,再找了个较为干净的角落,铺上一些干草,就成了简易的床铺,放下箱笼,直接躺在干草上面睡了。 深秋的月格外的寂静寒清,月光透过由于房顶破烂而形成的天窗,打在一人一箱笼上,破木房子四壁皆是门,寒窗纸破,屋外时而吹进来一股寒风,睡梦中的韩离墨本能地抱紧了身体,蜷缩在角落里。 第二天早上。 韩离墨被冻醒了,把天地充作床被的他得了小小的风寒。 他背起箱笼进了城,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把自己温饱的问题给解决了。 街边茶楼客栈已经开门做生意,街边小贩也买起了早点,路过一家包子摊铺,韩离墨走上前,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吞了吞口水。 “客官,早了您嘞,要几个包子?我这儿的包子可是出了名的好吃,您瞧,刚一开张就剩这最后三屉了!” 只见那小贩老板随口问了他一句,抓了两个包子给其他客人,然后乐呵呵地看着他。 韩离墨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口,里面空无一物,手半天才抽出来。 有话说穷得叮当响,这两袖空空的怎么也响不起来,站那半天,始终没敢开口,转身走了。 小贩老板眼尖,原来是个没钱的书生,冷不丁地发出一声讥笑,冷哼道:“没钱瞎凑什么热闹,挡我生意,穷酸书生,连个包子都吃不起,赶紧走!” 还未走远的韩离墨突然脸色通红到脖子,低头看着手里的空钱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毕竟,真的没钱,就是这么现实。 思来想去,韩离墨决定还是先找一份活干,他去了昨夜的那家客栈,店小二认出了他,但是运气不好的是,店里并需要什么帮手,再说读书人的那一套东西也不适合用来打杂,店小二委婉地拒绝了他。 北镇华安街,有一间同文客栈,里面座无虚席,坐满了形形**的人,店小二看到有客人进来,赃抹布往肩上这么一搭,笑脸相迎,问:“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韩离墨拱手作揖,回答道:“小生韩离墨,今日前来贵店想要找一份活干,不知道你们这缺不缺人?” 店小二见不是来吃饭住宿的主,笑容渐失,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身的穷酸气,店小二心生鄙夷,但还是问了句:“你都做过什么?” 韩离墨想了想,除了当过下人就是教书先生了,但是哪家客栈会需要什么教书的,于是说道:“曾做过几年下人!” 店小二再次问道:“那你可会算账?” 韩离墨回答得很直接,也很谦虚。 “不会算账,但是我愿意学习。” “那可不成,没功夫教你,都忙着嘞!”店小二直接拒绝了他。 “那劈柴挑粪的活能不能做,这已经是最容易最不费脑子的事了。”店小二撇撇嘴,最后再问一次。 韩离墨断然回绝道:“不做!” 宁愿饿死于闹市,也不能做个挑粪夫。不是我韩离墨看不起挑粪的,读书人自然要有读书人的气节,腹有诗书,丹青在手,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做一个挑粪的活! 韩离墨说了句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韩离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身后却响起了店小二的冷嘲热讽,“嘿,我说你这穷酸书生,还真是自命清高,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想干,还想着谋口饭吃,光会读书写字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去中个状元啊,来这装什么狗屁清高,我呸,告诉你,在我这分文不值,还不如厨房里的伙夫呢!还不挑粪,就你这文弱书生,挑得动吗?” 韩离墨忍气吞声,大步径直走出了客栈。 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商旅客人络绎不绝。韩离墨无意间又经过了夜阑听风雨的门前,想起昨晚店小二说过这里的主人家是一位广纳天下宾客的文人雅士,不如进去拜访一下! 韩离墨走上台阶,来到门前,叩了下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两颊肉嘟嘟的小男孩露了个脑袋出来,打量着这个背着箱笼的年轻人,问道:“请问公子你找谁?” 韩离墨作揖行礼,微笑道:“外乡人韩离墨,初来乍到此地,听闻这里的主人是位高雅之士,喜交好友,特意前来拜访!” 小男孩眨巴眼,犹豫了会儿,然后把门推开,对韩离墨说道:“那你进来吧!” 韩离墨跟着小男孩,一边走一边观察,雅苑并不算很大,却有亭台楼阁,假山假水,最值得注意的,是走廊两道的水墨丹青,以及行笔轻盈、字形多变的行楷题字。 看样子这里的主人还真的是位品位高雅之人,韩离墨心想。 韩离墨跟着小男孩来到了一处小别院,他远远地看见花园亭台处,高朋满座,宾客如云。 小男孩转身对他说道:“这位公子请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韩离墨微微点头。 只见小男孩走到亭台处,对着一位年轻的华服男子附耳说了几句话,然后该华服男子扭头看向背着箱笼的韩离墨。 华服男子对众位宾客说了两句话,然后站起身,朝韩离墨走来。 韩离墨还是第一次见到生得这么俊俏的男人,颜如舜华,明眉秀目,着一身华衣,当真如书上所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华服男子拱手作揖,不卑不亢,举止有礼,面露微笑道:“朋友光临夜阑听风雨,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不知道公子该如何称呼?” 韩离墨作揖回礼,也同样微笑答道:“在下韩离墨,冒然打扰公子的雅兴,还望不要怪罪!” 华服男子轻笑洋溢,回答道:“在下苏扶游,韩公子哪里的话,有幸结识公子,也是我的福分!” 苏扶游前面带路,“韩公子请随我来!” 韩离墨跟着他来到了亭台处。 众宾客齐齐看向韩离墨,于是苏扶游向在座的宾客介绍道:“各位仁兄,这是新来的朋友,韩离墨韩公子!” 韩离墨拱手作揖,客气道:“韩某见过诸位!” 苏扶游对那个带领韩离墨进来的小男孩说道:“啊元,给客人看茶。” 阿元冲苏扶游吐了吐舌头,然后给韩离墨倒了一杯茶,并说道:“韩公子请用茶!” 韩离墨点头致谢,阿元冲他笑笑。 在座的一位年轻宾客举起杯敬韩离墨,他问道:“不知道韩公子是哪里人?” 韩离墨也是举杯回道:“南城落缤人!” 在座的另一位宾客满脸吃惊,不可思议道:“南城距离咱们姑城少说也有千里之远,韩公子大老远来到此地,是何缘故?” 韩离墨楞了一下,哑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苏扶游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以为他有什么顾忌不方便说出来,于是帮他解围道:“无妨,不方便的话不说也可以!今天来到这里,只管高兴就是!” 韩离墨看了众人一眼,虽然他们也不在意,但是他也不想扫兴,于是就解释道:“说来实在是惭愧,今年参加了国都考试,没能考中前三甲,落榜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一路南下,就来到了这里!” 一宾客惋惜道:“那还真是令人惋惜,不过,韩公子不必气馁,今年不中,日后还可以再考!” 苏扶游也安慰韩离墨道:“韩公子不必气馁,一时的失利不代表永恒,马兄说得对,今年不第,日后还可以再考!不过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且尽兴,忘掉过去的不快乐!这事咱们就不提了!” “苏兄说的极是!”有宾客附声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一宾客举起杯,响声道。 韩离墨强颜欢笑,也举起了杯。 众人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依然觉得,千万人吾往矣。 快到中午的时候,夜阑听风雨的宾客一个个都告辞离开了,只剩下韩离墨一个人。 亭台处,苏扶游问坐在自己对面的韩离墨:“记得方才听阿元说过,韩公子是第一次来到姑城,不知道你接下来可有地方去?” “其实我身上的银两已经用光了,没有地方可以去,还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往哪里!”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韩离墨认为苏扶游是个极为洒脱之人,对自己的处境也没有半点隐瞒。 苏扶游一脸同情,问道:“银两用光了,那你昨夜在哪里过的夜?” 韩离墨如实回答:“城郊破茅草屋过的夜!” 苏扶游突然一阵惊讶,然后心生怜悯,说道:“不如这样,韩公子先留在我这里,日后再做打算,如何?” 韩离墨想要推脱,但欲言又止,最后苏扶游说道:“韩公子且先住下!后院里刚好还有一间厢房,空着也是空着,你就住下吧!” 韩离墨点点头,起身作揖致谢,心里感到一股温暖。 大厅里,陈设布置较为简单,两旁桌椅,中心堂上大牌匾,明心二字,四处皆为山水墨画,行楷之书。 苏公子果真是如别人所说,是个文人雅士,韩离墨问他:“这些丹青与书法,都出自你一个人之手?” 苏扶游谦虚道:“韩公子见笑了,这字画确实是我所创的,胡乱挥笔,不成气候,只当是一个爱好罢了。” 韩离墨看着周围的丹青字画,心道这哪里是不成气候,这明显是自成一派了。 虽然接触短暂,但在韩离墨看来,苏扶游不仅才华横溢,还为人谦虚有礼。 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交道,两人说话投机,自然少不了酒的作陪。 大堂里,两人觥筹交错,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韩离墨略有醉意,整个人晕晕的。 韩离墨其实不宜饮酒,只不过今日兴致来了,就和苏生多喝了几杯。苏生喜爱结交朋友,当然少不了喝酒,几杯清酒,难不倒苏生。倒是韩离墨,从小就滴酒不沾,此刻早已是头重脚轻。 韩离墨枕手趴在桌子上,鼻息粗气,昏睡了过去。 苏扶游饮下最后一杯清酒,摇头笑了笑,然后扶着昏迷不醒的韩离墨去了后院厢房。 他小心翼翼地把韩离墨扶上床,盖上一床被子,掩上门走了。 第四章 书生染风寒,许郎中上门看诊 韩离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空气中还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这个年轻人不太会喝酒,向来一个人,独自喝酒那也太没有趣味了,虽然有时候会遇到一些个朋友,那也只是小酌一杯,且不说酩酊大醉,连喝红个脸都是极少数时候。 今天喝上头了,可能是真的酒逢知己千杯少,一醉方休。 他呼了口气,然后掀开了被子想要下床,起身的时候脑子突然翁的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头痛欲裂,又躺回了床上。 “头好痛,真不该喝这么多!”他叹了口气,终于知道后悔了,最后躺了一会儿还是起来了。 厢房出来是一处小别院,里面种满了花草,苏扶游喜爱这些个植物,且大多数都是自己亲手栽培的,花费了不少功夫。这位酒力都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年轻人,也是兴致来了,竟然在院子里自顾自地欣赏了起来。 这时候,就在他独自一个人在园中独赏的时候,有一个小脸肉嘟嘟的小男孩也来到了院子里。 阿元有些惊讶道:“韩公子你终于醒了!” 只见阿元手里拿着一杯醒酒茶,缓缓向他走过去。 韩离墨回头看到来的人是小男孩啊元,微笑道:“阿元你也来了!这里的花还真是多种多样,姿态各异,形色好看!” 年轻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荒唐,跟一个小孩子说什么风雅呢? 啊元笑道:“这些都是苏子亲手种植的花朵,每日都要悉心照料,自然好看!” 啊元把醒酒茶递给他,“这是苏子泡的醒酒茶,还请韩公子喝了醒醒酒!” 韩离墨双手接过醒酒茶,说道:“谢谢!” 啊元见韩离墨喝完了,拿过了茶杯,脸上笑道:“不用谢。苏子说过,来者皆是客,都应该好好待见!” 韩离墨面露微笑,神情动容,虽然自己认识苏扶游不过半日,但是却被他的热情与善良感动了。 韩离墨问啊元:“不知道苏公子现在在哪里?” 啊元答道:“苏子现在在大堂呢,我带你去找他吧!” 韩离墨点点头,跟着啊元去大堂。 苏扶游正独自喝茶,这时候屏风后面出来了两个人,他看到韩离墨的时候先是感到开心,随后关心问候了一句,“韩兄你可还好?” 韩离墨微微叹息,说道:“喝了苏兄的醒酒茶之后感觉好多了。只是今日贪喝了几杯,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扶游请韩离墨上座,他说道:“韩兄这是哪里话,喝酒应当尽兴!今日你我相谈甚欢,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苏某也多贪了几杯!” 韩离墨嗯了一声,坐在了他旁边的座椅上。 “苏兄海量,韩某不宜饮酒,多喝几杯也就昏昏欲睡了!”韩离墨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苏扶游洒然笑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啊…嚏。”韩离墨忽的打了一个喷嚏。 苏扶游关心说道:“此时姑城已经进入秋季,天气凉,韩公子还需要多加几件衣物才是!” 韩离墨摆摆手,说道:“都是小事,估计是昨晚惹了风寒,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阿嚏! ... 苏扶游见韩离墨不停地打着喷嚏,还时不时地咳嗽,放心不下,于是叫啊元去请药阁的许大夫。 咳咳,韩离墨咳嗽越来越重,脸色越发地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苏扶游看到他这个样子,深深自责道:“韩兄身体不适,方才还要邀你喝酒,苏某实在是过意不去!” 韩离墨咳嗽一声,忙说道:“是我自己要喝的,可不能怪在你的头上,事发突然,是韩某的过失!” 苏扶游贴心地给他倒了杯热水,韩离墨捧起杯慢慢喝着,两人坐大堂之中,等待许大夫的到来。 大约过了半刻钟之后,有一慈眉善目的鹤发老者来到了夜阑听风雨。 苏扶游连忙起身相迎,顽皮又不失恭敬地喊了一句:“许老!” 许大夫提着个药箱走上前,轻轻地哼了一声,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真是爱恨交织,苏扶游却笑笑。 许大夫是姑城远近闻名的郎中,主攻疑难杂治,深得姑城人爱戴,然许大夫看病有三大铁律,第一,家有万贯者,行医费加一倍,家境贫寒者,只收一半;第二,不看妇病;第三,一般病情不看,像风寒这样的小病,医治成功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绝不会出手医治,所以今天许大夫能够前来,完全是卖了苏扶游的面子。 来不及叙旧扯嘴皮子,苏扶游连忙叫许大夫就诊,“还请许老帮我这位朋友看看,方才一直咳嗽不止,你看看严不严重?” 许大夫放下手中药箱,坐下来看着韩离墨,两眼无神,脸色苍白,口舌发黄,看样子是一眼看出了毛病所在,他神情自若道:“你且把右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脸色苍白身体乏力的韩离墨伸出右手给许大夫把脉。 良久,许大夫皱眉轻叹,疑问道:“公子最近可有遇到什么事?” “没有。”韩离墨回答得很干脆。 许大夫怕他误解,忙补充道:“我所指的是身体方面的!” “也没有。”韩离墨摇头答道。 “那就奇怪了。”脉象紊乱,许大夫觉得韩离墨的身体状况与常人有一丝不同,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同。 苏扶游急切问道:“许老,我朋友病情如何?” 韩离墨也同样看着许大夫,满眼疑问,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看着像是感染了风寒,却跟风寒又不太像,有风寒的存在,你看鼻涕,眼疲劳,身体乏力,这些病状都有,但我感觉又有哪里不同,我也说不出道不明,兴许是我医术还未达到境界。” 许大夫仔细分析,口气略带愧疚,看来是不确定这个症状的真正病因。 韩离墨轻笑道:“没准是我身子与别人不一样,也许真的只是感染了风寒罢了。” 苏扶游见许老也不太确定,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但是韩离墨脸色苍白咳嗽不止,于是建议道:“没准是韩兄体质与别人不一样,不如许老先开一副药吧。” 许大夫沉思片刻,回答道:“也好,我先按风寒的症状开一副药吃,先观察观察,过些天我再来看看。” 许老随即打开药箱,配了两天的药给韩离墨。 “啊…嚏!”韩离墨又开始不停地打喷嚏。 苏扶游见他这个天了还穿着一袭素白单衣服,便唤啊元道:“啊元,去我房里取一件我平日里穿的厚一点的衣服过来,拿给韩公子穿上。” 韩离墨心里感到有些温暖,说道:“不打紧,一会儿回房便好!” 苏扶游断然回绝,语气坚定道:“身体要紧,韩兄不必推脱。” 许大夫一旁开好了药,耐心嘱咐韩离墨道:“一日两服,早晚各煎服一次,麻黄用量不可过多,禁忌进食油腻辛辣的食物,夜里凉,不要再次着了凉…” 韩离墨拿过药,起身,对许大夫行了个礼,道:“多谢许大夫!” 许大夫再次叮嘱道:“公子好生休息,先按我说的按时吃药,若是还未痊愈,可来药阁找我!” 小主人啊元从房间里拿了一件厚衣服出来,对韩离墨说道:“韩公子,衣服给你取来了,穿上吧!” 韩离墨没有推脱,对啊元说了声谢谢,穿上了衣服。 许大夫提起了药箱,瞥了一眼苏扶游,说道:“要是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今日阁里看诊,还需要我去坐镇。” 苏扶游赶紧拱手行礼,感激道:“今天还得多谢许老给我这位朋友看病,既然许老阁里还有事,那晚辈就不留你了,改日我再去你府上拜会!” 这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眯着眼盯着他,说道:“你小子说的话什么时候算数过!” 苏扶游突然后悔说出这后半句话,赶紧笑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下次我一定带上我收藏的桃花酿去看您!” 许老冷哼一声,袖子一挥,向门外走去。 苏扶游送他离开了夜阑听风雨,目送他走远了,快速地把门给关上了。 苏扶游暗道好险!若不是韩离墨病了,自己可不愿意打扰这位看似好说话的白发老人,想起自己那收藏多年的桃花酿,被喝得只剩下几坛他就一阵心疼。 “真的是多谢苏公子的照顾了,韩某感激不尽。” 这是韩离墨的真心话,大千世界,能有一人如此对待自己,便是三生有幸。 苏扶游摆摆手,说道:“韩公子不必与我客气,好生休息,养好身体才是要事。” 韩离墨在苏扶游的强烈要求下回了厢房里休息,他自己则去厨房里煎药。 韩离墨躺在床上,心中稍稍有了些安定,似乎真的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他看向桌面上的箱笼,里面装满了书籍,仕途这条路,恐怕是行不通了,三次未中,皆因朝中无关系,无人撑腰,文章再好,亦不如银子好,心中有志,却不能伴在君王左右,心中有爱,却不能惠及天下百姓。 此刻他眼中多了一丝落寞。 盖上被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南城一户人家。 一妇人对在院子里玩耍的男孩子喊道:“墨儿,快来吃饭啦!” “不,娘,我要再玩一会儿。”小男孩奶声奶气地答道。 妇人假装恐吓道:“乖,听话,不吃饭大灰狼可是要吃了你的。” 小男孩一脸认真,吐舌答道:“有娘在,我可不怕大灰狼!” 妇人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呵呵,那啊娘再允许你再玩一会儿。” “好。”男孩开心地答道。 此时,一中年男子进来了,“相公。”妇人喊道。“夫人,墨儿呢?”中年男子看向四周,并未看见啊尘。 “院子里玩耍呢,叫来吃饭,说是再玩一会儿。”妇人温柔答道。 “可不能再任由他玩耍了,我去叫他。”中年男子向院子里走去。 “可不能凶孩子。”妇人在后边喊道。 院子里,小男孩在开心地玩耍,不知身后站了个人,中年男子看了一会儿,说道:“墨儿,还不快随我去吃饭。”小男孩见是啊爹来了,便不敢多说话,拍拍手跟着他走了。 中年男子平日里对他最为严格,说一不二的,小男孩很少敢不听话,此刻正乖乖的尾随在中年男子的后面。 睡梦中的韩离墨梦到了自己小时候与爹娘一起生活的快乐光阴,睡梦中他的脸上泛起了幸福的笑容。 穹顶之下,姑城万家灯火,家家户户坐一起吃饭聊天,街边茶楼酒肆人还未散去,街道上赚到钱的卖艺者收起了摊,慕色下,姑城一片太平盛世模样。 第五章 书生望月寄情,苏公子善意相助 韩离墨一觉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境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刚刚才发生的一样。 他很久没有梦到过自己的爹娘了,日子久了,脑海里的回忆就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他都觉得在渐渐地忘记爹娘是什么模样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韩离墨思绪万千,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忘却了爹娘的模样,到时候他真的就没有什么念想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翻身下床,披上一件素衣,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他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夜里晚风吹拂,他裹紧了衣服,走到了院里。 月儿刚刚升起,越过前面的屋檐,刚好可以在院子里看到,它发出银白的冷光,冷冷地照在年轻人的脸上。 仰观宇宙之无穷,浩瀚星海中,有且仅有这一座蟾宫,未免有些孤寂。 宇宙之大,蟾宫也不过是这茫茫星际的沧海一粟。 世人万千,自己也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苏扶游熬好了药,想来看看韩离墨睡醒了没有,他一进到后院,就看见了这位来自南城的读书人此刻正呆呆地看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 苏扶游在他后面轻声喊道:“韩兄!” 韩离墨闻声回过头,看见一位白衣公子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他微笑道:“苏兄!” 苏扶游也不言其他,直奔主题道:“韩兄,药膳和晚饭都已经备好了,请韩兄随我一同去大堂用膳!” 韩离墨嗯了一声,说劳烦了,然后和苏扶游离开了后院。 今晚韩离墨的情绪看起来不是很高,大堂里他低着头,有些寡言,只是吃着饭,问一句答一句的,还常常出神。 苏扶游很会察言观色,自然能够感觉到他不太对劲,于是问道:“韩兄似乎不太开心,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方才我看你在后院里望月沉思,古来望月者,皆是寄托思念之情,韩兄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的家亲了?” 苏扶游是个很懂得设身处地为人考虑的人,毕竟有时候他也会像韩离墨一样,用这样的方式来寄托自己的情感。 韩离墨目视苏扶游,也没有隐瞒什么,诉出了自己的心声。他轻声答道:“方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了已故的爹娘,所以有些伤感!” 韩离墨露出一抹苦笑,苏扶游觉得自己问错了话,挑起了个沉重的话题,语气愧疚道:“苏某冒昧了!” 韩离墨摆摆手,试图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话,他说道:“苏兄不用在意,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韩离墨转移了话题,话说,来到这夜阑听风雨也有一天的时间了,他发现这里除了阿元和苏扶游,一个家丁都没有。 于是他问道:“苏兄,这里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 啊元抢答道:“我爹娘出远门了,是爹娘送我来夜阑听风雨的,平日里都是苏子一个人在这里住!” 苏扶游佯怒道:“休要多话,好好吃饭!” 啊元吐舌头,然后低头吃饭。 韩离墨好奇道:“那,那你的家人在...” 韩离墨再次欲言又止,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从小就没了爹娘? 每次说起自己的家事,苏扶游的眼里都会闪过一丝愁绪。 这名在外人看来看似活得洒脱自然的白衣年轻人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又何曾没有想过要回去,只是… “离家两年了,至今没有回去过!”苏扶游说道。 韩离墨问道:“为什么?” 听到两人在讨论这个,旁边的啊元刚刚扒了口米饭,米粒还留在嘴边,又抢口道:“苏子和苏爷爷经常闹矛盾,吵得可凶了!” 苏生眯眼看着啊元,就你多嘴,后者缩了缩脑袋,低头继续扒饭。 每次提到他爹苏长青,苏扶游心里就不太高兴。 苏家在姑城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大家,但好在家底还算是殷实。 苏家只有一个子嗣,那就是苏扶游。 世家子弟,要么经商,要么当官。 他却是个例外,既不想经商,也无心仕途。 苏长青一怒之下与他大吵了一架,苏扶游一气之下也离开了苏府。 至此,两年未曾回到过苏府。 韩离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苏扶游笑了,怎么变成韩离墨安慰自己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人才结束了晚膳。 苏扶游把药膳端了出来,韩离墨小心接过碗,药膳还冒着热气,他抿了一口,眉头皱了一下,这药怎么这么苦? 苏扶游看他没喝下去,问道:“是不是太苦了?要是觉得苦,我去熬点糖水放着一起喝!” 韩离墨连说三个不,怕再给他添麻烦,然后举起碗,皱着眉喝了下去。 良药苦口利于病,多苦都过来了,还怕它一碗苦药。 完善结束,畅聊了一会之后,各自回了房歇息。 天上月亮高高挂,夜澜听风雨内三人早已入眠。 ...... 喝过药睡了一觉之后,韩离墨的风寒第二天就好了,整个人看起来也和平常一般无二。 韩离墨在后院花园撞见了啊元,见他手里端着个花瓶,急匆匆的,正要前往大堂,韩离墨忙叫住他,问道:“啊元你捧着个花瓶这是要做什么?” 啊元见是韩离墨,笑着打了声招呼,说是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苏子喜欢这些花朵,便打算摘一些作为装饰,放在苏子的卧室里和大堂上。 韩离墨问他:“苏公子现在在何处?” 啊元回答道:“苏子早上出去了,说是去什么恒香书院找个人,兴许一会儿就会回来!” 苏扶游今天确实起了个大早,一大早的就来到了恒香书院,书院看门的是一位白发白胡子老先生,他认得苏扶游,苏扶游跟老先生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书院里早已是朗朗读书声,孩子们在摇头晃脑地朗诵诗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 恒香书院的一间私塾里,有一位青衣先生。 此人正是苏生要找的那个人,徐椿。 徐椿,徐家大公子。同时也是菇城大才子,两人因志趣相投而相识。 苏生静静地在私塾外面等着徐椿,徐椿感觉到外面有人,扭过头来刚好看到了苏生,有点惊讶,然后对他点了点头,转头继续教孩子。 半柱香后,一袭青衣的徐椿走了出来,见到苏扶游,开心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何事?” 苏扶游假装不开心道:“难道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其实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你也好久没有来我府上了!” “最近家中有事,便没有到你那喝茶聊天,怎么,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苏公子,今日可不像是来找我叙旧聊天的啊,老实说吧,有什么事等着我呢?”徐椿可不信他的鬼话,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苏扶游被拆穿,也不觉得尴尬,嘿嘿笑道:“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那有位读书人朋友,初来此地,不知做何好,我想着来你这某一份活干,你看看有什么合适读书人干的事,你问问你们院长,给推荐推荐,要是没有的话,我再做其他打算!”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事好办,回去我问问院长,应该是可以的,有时间我定给你个答复。” 徐椿一口应承下来。 “好,那我等你消息!” 徐椿因有事,没有和他多聊,说了几句就走了。 “院长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帮忙,我就不多陪你了,改日我再去夜阑听风雨找你!” “好!”得到了要的结果,苏扶游也没有逗留,离开了恒香书院。 …… 韩离墨刚走到大堂的时候,夜阑听风雨的大门就开了。 回来的人正是这里的主人,苏扶游。 苏扶游轻轻地把门关上,心情似乎不错,哼着小调直接进了大堂。 韩离墨看到苏扶游回来了,起身相迎,“苏兄你回来了!” 苏扶游嗯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 韩离墨随口便问道:“苏兄,早上出去是为了何事?” 苏扶游如实回答,说是为了书院谋活的事,韩离墨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心里非常感动,对他说道:“苏兄有心了,我韩离墨感激不尽。” 韩离墨发自肺腑地感谢苏生,他的热情与善良感动了他。 试问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如此对待他人。 韩离墨默默地记下了这一份恩情。 苏扶游摆手道:“韩兄不必客气,你初来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别看这姑城繁华,要是没有个熟人介绍,找活干真的是一件极难的事,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苏扶游看了一遍周围,没有看到啊元的身影,问道:“对了韩兄,你有没有看到啊元?这小家伙不会是又在睡懒觉了吧?” 韩离墨笑答道:“那你可真是错怪他了,这时候他应该在后院摘花呢!” 苏扶游侧头疑惑,问道:“摘花?他摘花做什么?” 韩离墨只好把刚刚遇到啊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苏扶游感到很欣慰,满意地点点头,笑脸道:“平日里果然没有白白疼他!终于知道对我好了!” 话刚说完,小个子啊元抱着个体积比他还要大的花瓶走到了大堂,看见苏扶游回来了,两眉弯弯,开心道:“苏子你回来了!有没有带吃的?” 苏扶游摇摇头,啊元立马换了个脸色。 苏扶游对啊元说道:“你把花瓶放下吧,回来再弄。今日我们出去逛一逛!” “好啊!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 啊元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在角落边上,欢喜雀跃。 苏扶游对韩离墨说道:“一起吧,韩兄。” 韩离墨点点头。 官道上行人不断,游人如织,韩离墨来到这里几天了,也没有机会好好地感受过这天下第一城的魅力所在。 姑城当真是繁华一片,当铺,文玩,客栈,青楼,茶楼,勾栏酒肆,柜子,酒庄,肉眼所到之处,店铺林立,到处都是吃食游玩的地方。 国都天下第一城,名副其实。 第六章 再进同文楼,只认衣裳不认人 北镇的某一条街道上。 传来了一阵咕咕叫声,啊元摸摸自己的肚子,感到一脸委屈,不开心道:“好饿啊!苏子,咱们就别逛了吧,快点带我们去吃饭!” 苏扶游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整天就知道想着吃!叫你练习丹青的时候还给我偷懒!” 啊元连忙双手护住脑袋,虽然不疼,但是还是要护住。 他直起腰板子,像大人一般轻咳一声,又壮了壮胆子,对苏扶游说道:“苏子,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今年才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这不带我去吃好吃的,让我吃饱,到时候我爹娘回来发现我瘦了,你可少不得一顿说!” 苏扶游一头黑线,责骂道:“就你理由多!叫你学习书法丹青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吃饭倒是挺快!” 韩离墨笑了笑,这啊元还真的是人小鬼大,说话有模有样的。 ... 同文客栈,韩离墨记得这个客栈,几天前来过这里找过活干,还曾被这里的店小二冷嘲热讽了一番,没想到此时又来到了这里,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同文客栈的台阶前,韩离墨停住了脚步,没有跟着进去,苏扶游走到门口,见他落单了,转身问道:“韩兄你怎么了,怎么不跟着进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韩离墨轻笑道:“没事,只是想起这家客栈在我刚到这里时候来过,有些感慨!” 那时候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现在再次来到这里,心中还是有些异样。 没人被骂会觉得舒服,特别是无缘无故地被骂了一顿。 韩离墨虽然不爱计较,但是像那个店小二一样瞧不起人的人,始终觉得没什么好感。 苏扶游轻笑道:“既然有缘,那就进来吧!” 韩离墨没有答话,后脚跟了进去。 刚踏入大门,正在擦桌子的店小二看到有客人进来,随手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忙跑了过来招呼,韩离墨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店小二,正是当日那个羞辱自己的人。 但是店小二并没有注意到他,首先看到的是走在最前面的穿着华丽服饰的苏扶游和啊元,心里嘀咕着应该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满是油腻的脸泛着笑,说话语气恭敬又客气,一副谄媚的样子,他问道:“客官您打算吃点什么,我们同文客栈什么好吃的都有,你看你是要普座还是要雅座?” 苏扶游倒也是见怪不怪,语气淡淡地说道:“雅座,给我寻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最好可以看到官道外面!” 店小二乐呵呵道:“好咧,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正好楼上有一靠窗的位置,请跟我来!” 店小二站在楼梯口请两人上楼,这时候才注意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穷酸打扮的书生韩离墨,突然想起这人见过,这不就是那个没钱吃饭来找活干的主嘛,怎么又来了! 他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嘴里立马酸道:“哟,这不是连饭都吃不上的穷书生嘛,怎么还来这里找活干啊,这里可真没有合适你做的活,麻烦你请回吧!” 韩离墨顿然皱眉不悦,这个人怎这般丑恶嘴脸,有些生气道:“今天我是来这里吃饭的!不是来这里找活干的!” 店小二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冷笑几声,一边嘲笑一边挥手让他离开:“呵,想吃霸王餐啊,那你可真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哪道菜不得百八十文钱,你自己瞧瞧你这穷酸模样,能有几文钱!我估计你连一碗水都喝不起!还不赶紧走!” “难不成还要我叫人赶你?”店小二见韩离墨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 韩离墨皱起了眉头,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攀炎附势,你简直就是个小人!” 店小二一听也急了,说道:“哎我说,你骂谁呢?你没钱吃什么饭,再不走我真叫人了啊!” 苏扶游一开始没有插话,就想看看到底是为什么,现在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站在韩离墨的身边,一脸不悦地看着店小二,冷哼道:“哼,开门做生意,进门就是客人,哪有赶客人的道理,你这是做的哪门子生意!” 店小二见正是刚刚那位客人,笑脸道:“哟,这位公子,这可不是什么赶人,吃饭也得有钱是不是,他要是有钱,我至于赶他嘛!你看他,这穷酸模样,这洗得不能再破的衣服,哪像是个有钱吃饭的主,您说是吧,可不能影响了咱店里的生意不是,万一他惊扰到了公子吃饭的雅兴,那可就不好了!这位公子您还是先上楼吃饭吧!” 店小二对苏扶游做了个请上楼的手势。 苏扶游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看不起人的店小二,怒气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吃什么由我来付钱,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苏扶游的话一字一句传进了店小二的耳里。 嘎!店小二顿时哑言,愣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很快,这位不知道羞耻为何物的店小二就转了一副嘴脸,赔笑道:“呵呵,原来是这位公子的朋友,小的我有眼不识珠,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您们请,呵呵,你们请!” 趋炎附势的丑恶嘴脸彰显得淋漓尽致,韩离墨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恶心,这世道人心,当真是令人作呕! 苏扶游的声音有些大,周围吃饭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碰巧今日店家掌柜来店里算账,也听到了。就走了过去了解情况,掌柜的上前问苏扶游,“客官可是有什么事?我是这里的掌柜,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 那名店小二见是老板来了,立马怂了,小声喊了一声掌柜的。 苏扶游翘起嘴角,戏谑地看了一眼店小二,后者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掌柜的很有眼力,见眼前此人衣着不凡,也同样笑呵呵道:“不知道这位客官您有什么需要?只要我们有,一定满足你!” 苏扶游心中不悦,但还是解释道:“我与朋友今日一同前来此地吃饭,你这店小二,恶语中伤我朋友,还想着把我朋友给赶出去!掌柜的,我且问你,开门做生意,往外赶走客人是何道理?” 店小二心虚地看着自家掌柜,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面色绝望! 掌柜的皱着眉头,怒问道:“啊盛,此事当真?” 店小二啊盛的声音怯弱下去,完全没有了刚刚那副盛气凌人模样,“当…当真!可是…这是误会...”店小二正要解释,掌柜的立马怒了,骂道:“你,你给我滚一边去,什么误会,一会儿我再收拾你!胆子大了,客人都敢往外赶了!要不是今天我正好在,我这客栈的名声都让你给败坏!”掌柜的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过去,赶走了店小二,转脸对苏扶游赔笑道:“小的不懂事,有眼不识珠,冲撞了几位,在下在这里给你们赔个礼道个歉,这顿饭算我账上,吃什么吃多少我通通给你免了!客官你觉得怎么样?” 苏扶游也不爱生事,只是这店小二实在是看不起人,就想着教训他一下,但是免单这种事,就算了,他不差这几个钱,他对掌柜说道:“不用了,钱我自己会付!” 掌柜的赔笑几声,亲自带他们三个人上楼。 韩离墨对苏扶游说道:“谢谢苏兄!” 苏扶游回答道:“这种人实在是看不起人,韩兄你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但是韩离墨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寒,这世道当真是如此的现实,只认钱不认人。 苏扶游见他还是有些不愉快,倒也理解他的心情,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韩兄不必碍于眼前,我相信韩兄日后定能凭借一身才华,一展宏图大志!” 韩离墨挤出一抹笑,道:“好,借苏兄吉言!” 韩离墨自觉也不是个死脑筋之人,也没有什么是想不通的,要说一点闲言碎语,一点言语侮辱就能打败自己的话,我韩离墨早就被打败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要说这服务虽是差强人意了些,但吃食口感不错,荤素搭配,美酒相陪。 同文楼外面,官道上围了一群人,里外三层,原来是有卖艺者正在表演十八般武艺,周围的人看得惊呼连连,个个拍手称快。 楼上有三人也看得如痴如醉,韩离墨赞道:“好身手,这个大叔真是耍得一手好枪法!!”只见表演缨枪的胖子动作身法敏捷,鲤鱼打滚,腾空耍枪,丝毫不在话下! 正当众人看得入迷的时候,不远处官道上来了一匹飞奔的白马,直冲人群。哒哒的马蹄,碰撞地面石板,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驭~”只看见一位白衣女子猛地勒马,白马抬起前足,仰天嘶叫! 突然冲出来一匹白马,吓得行人忙让开了一个道,纷纷退到官道两边。 白衣骑白马,伫立官道中央。 韩离墨远远地看着官道上骑马的这位鲜衣怒马女子,心中突然一动。 白衣女子握紧缰绳,两脚轻轻撞击马肚子,走到了卖艺者那里停了下来。 白衣女子动作麻利地翻身下马,拉着马绳与众人一同围观看表演。 先前那打功夫的灵活胖子刚刚表演完毕,退了下去,接下来上来了一甩鞭女子,该女子服饰怪异,身披一件斜挎式短袖豹纹皮衣,脖子戴着动物獠牙串成的项链,尽显豪放与野性之美。只见那豹纹皮衣女子上前抱拳,道了一声多谢捧场,就开始了表演。 上来便是奇怪招式的花鞭,鞭子空中甩,一来一回,收放自如,耳边传来簌簌声响,再用力点,鞭打空气,发出砰、邦的响声。女子同伴让观众们借个道,摆起了几个柱子,每个柱子上面随意摆放了一件物品,众人明白过来,原来这是要甩鞭子抽打掉柱子上的物品,有些靠得近的人生怕鞭子抽到自己,忙退几步。道具准备完毕,女子手一抖收回鞭子,在场的观众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这时候女子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同时甩出鞭子,邦~一个柱子上的物品击飞出去,簌簌几声,物品无一不飞离柱子,落于地上。围观的人拍手连声赞道:“好!好!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女子自信弯起嘴角,接着甩鞭,鞭子在其手中犹如艺术,回时轻柔,去时刚硬,刚柔并济,一伸一展皆是对力道的把控。 第七章 官道上江湖卖艺,一骑白衣胜如雪 几套招式下来之后,那穿豹纹衣服的卖艺女子终于表演完毕,对着观众抱拳致谢。 他们中有一人,锣鼓一敲,朗声报幕道:“欣赏完耍鞭,下面有请我们的大力士给大家表演一段…” 报幕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候人群中响起了一道不屑的声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众人听见。 “呵,这种把式我见多了,不过是雕虫小技,华而不实,有什么可看的!” “就这样的本事还敢出来卖艺,耍几套刀枪棍棒算得了什么!”一道嗤之以鼻的声音继续响起。 众人一瞬间炸开了锅,纷纷等着看好戏。一个个左顾右盼,看看到底是谁在挑衅生事。 卖艺的这一群人听到这话,感觉受到了打击和侮辱,脸上浮现出不愉快的神色,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被人这样小看过。 什么雕虫小技、华而不实,这是铁打铁的功夫。 方才耍鞭子的那位胖大叔站了出来,抱了抱拳,扫视一圈,对着围观的人朗声问道:“是哪位高人在此,可否出来切磋一二,指教指教,我等虽是江湖卖艺,但靠的是真才实学,铁打铁的本事,何来华而不实之说?” 胖大叔环视一周,郎声质问。 耍鞭的豹纹女子也站了出来,看着观众说道:“就是,到底是哪位英雄好汉看不起我等,觉得我等只是个花架子的,可否出来切磋一番,好让我等领教领教!” 这时,有一穿白衣的女子喝道:“让开!” 围观人群身后传出来一道声音,只见一白衣女子拉着一匹白马,慢慢地靠近内场,众人心道这人是谁? “让开!”白衣女子再次喝道,围观的人这才让出了个道。 只看到一名牵着马的白衣女子站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脸茫然,这位看着都让人觉得柔弱不堪的姑娘这是要干嘛?难道是来砸场子的? 卖艺的胖大叔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上前试问道:“这位姑娘你这是要做何事?” 白衣女子嘴角翘起,冷笑道:“不是你们让我出来的嘛!” 众人一愣,感情就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看着就很柔弱的姑娘家家在挑衅人家,随后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嘲笑声,对着白衣女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白衣女子也不在意,神情自若地看着胖大叔等人。 卖艺者们也是一怔,这姑娘是来砸场子的? 白衣女子就在那站着,冷哼一声,扬起下巴,一脸傲气看着眼前众人。 同行的人早看不惯了,说要灭灭她的不识抬举,胖大叔也不理她的挑衅,表现出一副**湖的样子,笑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对我们的表演有什么不满意之处?” 白衣女子一脸骄傲,不屑道:“你们这些把戏骗骗别人还可以,在我这里,不入流!” 白衣女子自问看过无数的江湖杂耍,眼前的这一群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 不入流!那甩鞭女子听到白衣女子对他们刚刚卖力的表演说出不堪的评语,觉得像是一种蔑视和诋毁,她扬起鞭子,怒气道:“姑娘家家的,口气倒不小,你又是哪个不入流的,敢不敢出来和我较量一番?” “啊宣,休得胡来!”胖大叔责备道。 “大哥,你看她…”阿宣一脸不悦,对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没成想,白衣女子道:“好啊,较量就较量!”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哪有退缩的道理。白衣女子也不服气,想要会一会她,顺手就把缰绳交给一围观的拉着,接着上前几步,对着卖艺的众人说道:“喂,我需要一样武器,谁能借我?” 阿宣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他的大哥,人家话都到这份上了,可不能砸了自己的脸面,灭了自己微威风。 “大哥,你看这?”同行的一个年轻小伙有些担忧地看着阿宣,似乎是不同意让她比试。 “大哥,放心吧,就比试比试,伤不到人!”阿宣用的是保证的语气。 胖大叔想了想,只得点头同意,让两人较量一番。 “怎么婆婆妈妈的,到底还比不比了?”白衣女子有些不耐烦。 胖大叔问她:“刀枪棍棒剑叉,你想要哪一样?” 白衣女子沉思片刻,心想这段日子师傅让自己天天练剑,不如试一试这剑术实力如何,于是她回答道:“拿剑来!” 胖大叔丢给她一柄轻铁剑,白衣女子一把接过,在手中晃了晃,耍了几招,觉得太轻,但是还能凑合,将就着用吧! 阿宣扬起鞭子,再收回,做好攻击准备,凌冽的目光直视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也不甘示弱,挥剑,收回,手托剑柄,藏剑于身后,昂首挺胸,傲视阿宣。 众人退出了一边,围成了一个大圆。 同文客栈内。 “苏子,苏子,你看下面,好像有情况,要打架了!”啊元惊呼道。 韩离墨循声望去,只见那名骑马的白衣女子与甩鞭豹纹女子站在人群中间,两人对峙,对战时刻爆发。 “这是要切磋比武?”韩离墨疑惑道。 苏扶游道:“没准是挑事的,且看看!” “动手吧!”名叫阿宣的豹纹女子冷冷道。 虽是不习惯的轻剑,但剑在手中,宛如赋予了它新的生命,白衣女子轻剑指地,身子笔挺,姿态盎然,随即一个箭步奔了出去,轻剑直指阿宣,胖大叔一旁咦了一声,看动作像是个练过的人,就看看你剑术到底如何! 白衣女子发起攻势,同一时间阿宣也扬鞭而起,两人一来一去,剑鞭交锋,一时还看不出谁更占优势。 有两下子!要不是周旋,把她逼在远处,有可能自己就输了,阿宣此刻觉得这人不容小觑。 甩鞭固然厉害,不能小看它爆发的威力,但是也有缺陷,那就是近战,在近身战方面,甩鞭很容易吃亏,近距离爆发力太小,如果对方灵活,甩鞭就毫无用处。 所以啊宣不得不小心应付,一不留神可能就是完败! 此人逼得太紧了,得想办法近身才行! 白衣女子也有同样的想法。 两人僵持,见招拆招,试图寻找对方的破绽,等待对方的一个疏忽! 再战! 平分秋色! 再战! 白衣女子依旧在不断进攻,阿宣也防守得厉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付。 阿宣冷笑一声,道:“你说我们是雕虫小技,你倒是赢我啊!” 白衣女子皱眉,脸色不太好看,道:“少废话!再来!” 海口已夸下,岂能不打败你!那我的脸往哪搁?虽然对方的破绽明显,但是也很难靠近她,这要如何破解?有什么办法能够近身? 有了!白衣女子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师傅平日里经常对付自己的一个晃人招式,嘴角微微上扬,再次发起了攻势,这一次,定要你败于我的剑下! 面对同样的招式,阿宣冷笑一声,想都没想,就直接甩鞭出去迎接,没成想打了个空。 不对,她没出剑!完了!快速反应过来,收回鞭子。但是已经迟了,对方已经来到了自己身旁,轻剑刺身而来,阿宣暗道不妙,赶紧踏步后退,白衣女子乘胜追击,眼看轻剑离身越来越近,就要刺中阿宣! 众人心提到嗓子眼,有小孩的连忙捂住小孩的眼睛,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二楼三人也神情紧张,为那甩鞭女子捏了一把汗,恨不得下去劝说一番!好让她们停止打斗! 说时迟那时快,胖大叔一个箭步飞奔而出,用棍子截了轻剑,由于力道太大,轻剑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白衣女子被突如其来的木棍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忙一个空中转身,站直落 啊宣则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胖大叔连忙扶起啊宣,对那名白衣女子冷冷道:“切磋比试,点到为止,姑娘怎可伤人性命!” 胖大叔脸上有些怒气,若不是自己出手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事吧,阿宣!”胖大叔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那一刻他很后悔答应这场比试。 阿宣收起鞭子,拍怕手,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大哥,我没事!” 胖大叔心里才好受些。 白衣女子也自知刚刚好胜心太重,没能控制住自己,差一点闹出人命,抱拳歉意道:“在下鲁莽,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原谅!” 胖大叔见她态度诚恳,也不想过多追究,只要啊宣没事,那就什么事也没有。 阿宣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对白衣女子抱了抱拳。 幸好胖大叔及时出来,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今日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希望各位观众能够继续支持我们,我们定当继续为您奉献我们的全部绝学!”胖大叔对在场的观众抱拳赔笑。 有了刚刚这一出,围观的人看得更起兴了,纷纷起哄。 白衣女子翻身上马,缓缓走过街道,路过韩离墨所在客栈下方。 其实从始至终,韩离墨的目光视线一直随着白衣女子。 路过同文客栈,白衣女子总觉得有目光在盯着自己,官道上骑着白马的她缓缓地回头,往二楼上看了一眼,刚好看到坐在窗边的韩离墨正在看着自己,白衣女子直视着他,轻轻一笑,继而扬鞭驾马而去。 韩离墨此刻也看清了白衣女子的容颜,强烈的熟悉感在脑海里席卷开来。 好像在哪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衣女子已驾马离去,消失在官道尽头。 酒足饭饱,三人也离开了同文客栈。 官道上,游人如织,身边人络绎不绝,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咧,卖糖葫芦咧~”小贩拿着糖葫芦走街串巷叫卖,啊元远远的就听到了,兴奋雀跃道:“苏子,咱们去买糖葫芦吃吧!” 啊元歪头看着苏扶游,眨巴眼睛,调皮可爱,苏生看着他宠溺地笑了,“买买买,给你买就是了。” 苏扶游从钱袋里掏出十来文钱,让他自个买去了。 不一会儿啊元就拿着三串糖葫芦跑了回来,随手分给给苏子一串,韩离墨一串,自己咬着一串,腮帮子鼓鼓的,赞叹道:“苏子,这糖葫芦可真是好吃呢!下次我们还买来吃吧!” 苏扶游摸摸他的头,又比划了一下身高,“好吃是好吃,可不能吃太多这些东西,小孩子长身体要多多吃饭才行!” 啊元任由他摸着,哼了一声,叉着腰作大人模样,不服气道:“我已经长大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第八章 忆绣轩遭人白眼,初见公子如白玉 姑城此时早已经进入了深秋,冬天转眼将至。 韩离墨还穿着一件青色单衣,走在大街上显得很突兀。 有一家布料坊,叫忆绣轩,是一个做布料卖衣服的地方。 韩离墨站在忆绣轩面前,不断推脱,说道:“苏兄,我看买衣服就算了,我还有几件儒衫可以穿!” 苏扶游想着他的风寒病才刚刚好,万一又着凉了岂不是遭罪受,同时他也明白韩离墨的处境和顾虑,无非是不想麻烦自己,不想多花几个钱,但是他苏扶游并不在意这些,既然有缘相识,那就是朋友。 “韩兄,冬天也快到了,你的衣服太过单薄,正好我和啊元也要添几件过冬的衣服,索性就一起吧!”苏扶游一脸认真。 不想破费的韩离墨被他拉进了忆绣轩。 走进里面,才发现里边挑布料的全是女子,三人一时间楞了一下。 有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子进来挑选布料,一时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眼球,甚至有好事八婆的妇女窃窃私语道:“你瞧瞧,大男人也来这里逛,还是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啧啧啧!还真是头一回见!” 一位妇人小声道:“是啊,哎哟,哪有大男人来做这个的,多害臊呀!” 另一位稍微年轻一点的妇女接着说道:“我看啊,是家里没有女人吧,要不然也不用亲自来了!” 韩离墨轻咳一声,转过身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看布料。 苏扶游一脸尴尬,也转过身,突然也觉得有些害臊,不敢再转过头来。 阿元一头雾水,也听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就不能来这里,挠挠头,也转过身。 三人默然不语。 女掌柜撩开帘子从后面出来,就看到了眼前有三个人背对着自己在左看右看,她上前开口问道:“哟,三位客官可是要点什么,你且跟我说说,我这的布料啊,可是姑城一绝,质量质地更是好得没话说,你看看,这多少人都来我这挑选呢!” 女掌柜花枝招展,手执帕子,喜笑颜开,向三人不断地夸赞着自己的布料。 对于布料的挑选,苏扶游并不懂得,以前自己穿的衣服都是量身定做叫人定做送上门来的,自己挑选还真的不会,于是就叫女掌柜帮参谋参谋,要哪些布料做衣服比较好,女掌柜就介绍了起来,指着布料一一道:“这个是宋锦,这个是织锦,这一个是云锦,上边挂着那个是蜀锦,我们店啊,就卖这四种质量好的,其他的布料我也看不上,这四种布料皆是上乘品,穿起来啊,可舒适了,怎么样,你看上了哪一个?我给你定做几身!” 韩离墨一旁听着她的介绍,心里一颤,虽说自己从没有穿过这种布料,但这是国都四大名锦,哪一个不得五两银子以上。 自己一个身无分文的落榜书生,哪里穿得起这样的衣服,心道一会儿苏扶游要是想要给自己挑选,打死都不能要。 苏扶游捏住下巴,问道:“不知道哪一种穿起来会比较舒适并且比较御寒一些?” 女掌柜看有戏,咧嘴笑道:“都合适,都合适,只是这宋锦和织锦稍稍贵了些,要十两银子,但公子这样的身份,十两也不算多了,你看心仪哪个,我给你做!” 苏扶游点点头,觉得价钱还算合理,转身问道:“你们喜欢哪一种,咱们做几件!” 十两!身后的韩离墨眼前一黑,差点昏倒,自己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却要穿十两的衣服,他忙扯了扯苏扶游衣服,阻止说道:“苏兄,这些衣服太贵了,我穿着不合适!” 苏扶游轻声道:“韩兄不必在意,你看看喜欢哪一个,买就是了!” 女掌柜这才注意到韩离墨,一身穷酸打扮,乍一看还以为是位下人,都这时候了还穿着一件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青色单衣,笑容渐失,调侃道:“十两确实是贵了些,不过我们这里的布料当得起这个价钱,你若是觉得贵啊,就甭买了!” 苏扶游也没理会她,再次问韩离墨:“韩兄你喜欢哪一种,我给你买!” 韩离墨摇摇头,觉得还是太贵了,穿着不合适,说道:“这个,苏兄,要不就算了,去别家看看吧!” 这么贵重的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也不踏实。 苏扶游说好,没有强求。 女掌柜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由笑脸相陪变成了嗤之以鼻,小声讥笑道:“兜里没几个钱还敢来我这买做衣服,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浪费老娘的口舌,穷酸鬼!” 苏扶游欲要反驳,韩离墨一手拉住了他,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习惯了,何必浪费口舌。 女掌柜甩了个脸色,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穷酸鬼,也不看看我忆绣轩是什么地方! 苏扶游看着女掌柜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唉了一声,这种人跟那店小二一般无二,皆是市侩之人。 韩离墨习以为常,这都是算是小事了,不值得一提。 三人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主一仆两名姑娘进来。 韩离墨与苏扶游说着话,谁知一不小心和其中一位女子撞到了一起。 “哎哟!”那富家打扮的姑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旁边的丫鬟赶忙伸手扶住了,关心道:“小姐,你没事吧?” “哎哟,疼死我了!”被喊作小姐的富家姑娘满脸痛苦,一手揉着被撞到的地方。 韩离墨连忙作揖致歉:“对不起,无意冲撞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道歉有什么用,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不长眼!走路也不知道看人!”丫鬟气呼呼地骂了韩离墨几句。 等到丫鬟再看清了韩离墨的打扮,平日里瞧不上人的那一副嘴脸又上来了,她刻薄道:“算了,就你这穷人,也不配知道我们,哼,还不赶紧走!” 苏扶游心道又是一个泼辣有钱人家,摇头冷笑一声。 韩离墨低着头,那富贵姑娘也没看见他的脸,撇撇嘴,只是说了一句:“没事,你走吧!” 韩离墨这才抬起头,对着那姑娘轻轻一笑,柔声道:“多谢姑娘不计较!” 就在这一瞬间,四目相对。 那富家姑娘看清楚了韩离墨的容貌,一时间出了神。 “那…那个,没…没关系的!” 韩离墨对她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姑娘看着韩离墨离去的背影,脸上慢慢泛起了微笑,继而有些微红。 初见君子,温如白玉。 丫鬟不解,问道:“小姐,他撞疼了你,为何你还这么开心?” 姑娘转身进入忆绣轩,说道:“你懂什么!” 丫鬟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哎哟,白姑娘来了啊,看看需要些什么布料,我给你拿好的!” 女掌柜见是姑城大户人家的白姑娘来了,笑着跑出门迎接。 白姑娘笑道:“我随便看看,有合适的我再买!” 女掌柜回答道:“那好,你随便看看!挑好了再告诉我!” 女掌柜前后完全是两副嘴脸,旁边的女顾客见了,撇撇嘴,心中一阵鄙夷,真的是见钱眼开、趋利附势。 看了一会儿,白姑娘也没有看到令自己比较满意的布料,不过她的心里还想着刚刚那位撞到自己的公子,于是她问女掌柜:“翠姨可是认得刚刚那位客人?” 女掌柜反问道:“你指的是刚刚出门那个穷酸打扮的?” 白姑娘点点头,叫翠姨的女掌柜摇摇头,眼神里露出一丝嫌弃,说道:“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样的穷人!” 额,白姑娘一时语塞,但也习惯了翠姨这嫌贫爱富的样子,又接着问道:“那他旁边的那位公子呢?” 老板娘直接答道:“他我也不认识,但那公子衣着不凡,看起来倒是有钱人家,想给他那穷酸朋友买布料,他朋友觉得太贵了,就不买了,走了,哎,你说,我这四大名锦,区区十两银子,哪里贵了?真的是!”翠姨一脸嫌弃,还不忘夸夸自己的衣锦。 丫鬟不解道:“小姐你问这做什么,这种穷人八竿子跟我们打不着,管他做什么!” 白姑娘笑笑,没有说话。 身处自己这样的圈层,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早就看惯了也厌倦了富人的嘴脸。 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新的好看的布料,向翠姨告了个别:“今日就先不买了,改日我再来看看!” 翠姨笑说:“那行,改日有新的布料,我先给你留着,到时候你有时间过来看看便是!” 白姑娘笑答:“那我就先谢谢翠姨了!” …… 傍晚时候,夜阑听风雨来了一个人。 姑城冷家大公子,冷念卿。 冷家与苏家属于世交。 冷念卿带来了一个令苏扶游担心的消息。 大堂里,苏扶游给冷念卿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来我这了,怎么,今天怎么有闲情来我?” 冷念卿叹了口气,回答道:“今天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苏扶游呵笑一声,说道:“你不会也是来当说客的吧,你且告诉苏长青,联姻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我根本就不想娶什么赵家大小姐!” 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他自问做不到这样的事。 苏扶游有些生气,起身背对着冷念卿。 冷念卿也知道他的性格,要他与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姑娘成婚,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只是这并不是冷念卿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冷念卿道:“联姻的事,你也知道,这是家族的事情,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这件事。只是…” 苏扶游立即道:“只是什么?没有只是,这事永远不可能!” 冷念卿道:“只是我来找你是因为你娘!” “我的娘亲怎么了?” 一提到娘亲,苏扶游的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 冷念卿起身,来到他的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激动,解释说苏母只是得了伤寒卧病了几天,如今起色好多了,只是心中非常想念他。 苏扶游舒了口气,冷念卿说道:“其实你也该回去看看你娘了!” 苏扶游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口说道:“这事以后再说,今晚,你在这住下还是?” 冷念卿摇摇头,说了句:“我就不留这了,你也早日回去吧!” 冷念卿走后,苏扶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 韩离墨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于是走了过来。 他坐在苏扶游的旁边,问道:“苏兄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苏扶游抬头看向夜空,叹了口气。 韩离墨问道:“想起家人了?” 苏扶游点点头,道:“方才那人是我的世交兄弟,他来找我是因为我啊娘病了!” 韩离墨说道:“所以你想回去了?” 苏扶游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韩离墨也看向夜空,呢喃道:“有家真好!” 第九章 刁蛮任性大小姐,雁归楼里遇故人 姑城分东西南北四个镇,东镇有着出了名的早市,早点食材丰富无比,街边早点美食目不暇接。 韩离墨等人起了个大早,此时已经来到了东镇街头,早市热闹非凡,挤满了人。 韩离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觉得大开眼界,惊呼道:“想不到这姑城连一个早市都能这么热闹多人,还有这么多的美食小吃!” 这倒是实话,就算在京都的那一段日子,他也从未见过这么繁华的街景。 苏扶游骄傲说道:“这东镇的早市是出了名热闹,整个国都,能与之相媲美的,恐怕是没有了!” “苏子,所以我们到底是要去吃什么啊?”啊元看着眼前的美食,馋得直吞口水,可苏扶游就是不停下来品尝一番,这让他很着急。 苏扶游邪魅一笑,道:“雁归楼!” “什么雁归楼,在哪里?到了吗?”啊元左顾右盼,什么楼也没见着。 苏扶游袖子一挥,挺起胸膛,背靠着手,大步向前走。 他说道:“且跟我来!” 东镇子华街,一段繁华路段,在路段右边,有一家三层楼的客栈,大门口顶上的方形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行楷大字:雁归楼 三人走进店里,店小二出来迎接,问道:“客官您几位?” 苏扶游回答道:“三位!” “好嘞,楼上正好还有一个空位!” 店小二吐槽埋怨道:“今儿个人太多了,来了一批又一批,可忙死我了!” “人有点多,请跟我往这边走!” 店小二肩搭抹布,带着韩离墨等人上了三楼,一楼二楼三楼都已经坐满了人,只有三楼的角落边上还有个位置。 韩离墨见他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便说道:“苏兄这么熟悉这里,想必是经常来!” 苏扶游解释道:“这家店的掌柜与我家也有些渊源,以前我也经常来这里吃点东西,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看起来也没有多大改变!” 韩离墨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正当他们在享受雁归楼美食的时候,雁归楼一楼,一道蛮横声音响起:“不管,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吃!没有位置你就给我找位置!” 只见先前给苏扶游引路的店小二跟在一名穿着华丽衣服的女子后面,他一脸愁苦,说道:“哎哟,大小姐,这真的没有位置啊,总不能把客人赶走吧!你爹不得骂死我啊!” 大小姐冷哼道:“我不管,今天你就得听我的,赶紧给我找位置,没有位置就给我去造个位置出来,我今天约了人过来,你快点啊!不然我叫我爹解雇你!” 大小姐命令店小二,店小二也没有办法,赶客人是不可能的,要是掌柜的知道了饭碗就没了啊!但是眼前的这位大小姐也不好应付!店小二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小姐气呼呼地就上了三楼,一脸无奈的店小二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来,生怕她又一次闹事,上一次的闹事店小二还记忆犹新,吃力不讨好不说,还被掌柜的训了一顿,所以每次就很怕这个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到来,总之一句话,准没好事! 大小姐看了眼靠窗的位置,指着最边上的那桌,对店小二说道:“我就要那边那个位置,你给我去说!” “这,不太好吧,大小姐,那是白姑娘坐的位置,才刚刚坐下!”店小二左右为难。 “要不你再等等,其他桌的人快吃完了!” 靠窗桌上两人,一主一仆,正是白岚儿和她的丫鬟小青。 今天早上的时候,白岚儿突然想起好久没有来雁归楼吃过东西,想念这里的糕点,于是好说歹说才让啊爹同意自己出门来到这里吃早点。 谁知大小姐根本没有听进去店小二的话,径直地走了过去,坐在窗边的两人看有人过来,抬头看了一眼,便又聊起了天,这时候大小姐站到了她们旁边,命令式说道:“这位置我要了,你们赶紧走吧!” 白岚儿一愣,听到叫她让开,微微皱眉,旁边的丫鬟顿时就忍不住了,开口怒道:“你是谁?没看到我家小姐坐这里吗?还不快走!” 大小姐翻了个白眼,嘴角翘起,冷哼道:“呵,我管你是谁!这家店都是我的,我今天就要坐在这里!快给我让开!” 店小二一听,一个踉跄,完了,又跟别人杠上了! 旁边吃饭的人纷纷看过来,都在议论这个大小姐。 韩离墨小声说道:“这个人怎么这么蛮横不讲理,虽说店是她家的,可赶走客人这种事确实不妥吧!” 苏扶游摇头苦笑道:“我认识她,算是青梅竹马了!几年不见,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但是他没有急着相认,打算先看看再说。 白岚儿也没有搭话,静静地抿了口茶,然后淡淡说道:“小二,去把你掌柜的找来!” “你敢!”大小姐瞪了店小二一眼,敢找有你好看! 白岚儿放下茶杯,抬头看着她。虽说自己平时比较低调行事,但也没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过话,她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厉害角色。 店小二站在后面,怯怯懦懦,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得罪白姑娘总比丢了饭碗强。 大小姐铁了心就要坐这里,白姑娘也不想让座,好好的一天就这么被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破坏了,心情也有些糟糕。 谁也不想让,场面一度紧张。 “宛婷!”一道声音响起。 谁敢这样直呼我的名字!大小姐瞬间就怒了,转头就骂:“不要命了,谁在喊我大名!” 可就在看清楚喊她的人是谁的时候,她愣了,后面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 这位蛮横不讲道理的大小姐突然地就红了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脸委屈。 店小二也懵了,这什么情况?怎么还哭了呢? 店小二赶紧安慰道:“那个,大小姐,我这就给你找位置去,你可千万别哭啊!” 谁知大小姐根本没有理会店小二的话,而是小步上前,双手一把搂住了一个男人的腰,蹭了上去,哭丧着脸道:“呜呜呜…可算见着你了!这两年你都去哪了,我都想死你了,我问你娘她也不说!你终于回来了!你可不能再走了!”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事情反转得太快,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蛮横的大小姐变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女孩。 王宛婷神情委屈,当初苏扶游不告而别,消失了两年之久,任凭她怎么打听,终究是没有半点消息。 这两年来,这个别人口中最不讲理的大小姐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怀里的这个男人。 这一抱,包含了多少日思夜念! 苏扶游轻轻地把她推开,呵呵一笑,对她撒了个谎,“呵呵,我去了外地,刚刚回来!” 王宛婷嘴巴气鼓鼓说道:“你去外地做什么?你是有了心仪之人了吗?” “还是你成婚了,不对,成婚是大事,我不可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回来?” “那你现在来这里是找我的吗?” 王宛婷一连串地问了好多个问题,苏扶游感到有些头大。 苏扶游思量再三,可不能告诉她实情,不然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他继续撒谎道:“那个,去外地做生意去了,你知道的,我爹非要我学习经商,所以就去了外地两年!” 王宛婷点点头,哦了一声,明显是相信了。 苏扶游暗自庆幸,但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王宛婷开心地上前抱着他的手,但又突然想起今天约了人一起吃早点,转而一脸委屈地指了指窗边的位置,“扶游哥哥,我想坐那里!你帮帮我!” 苏扶游责备道:“你又闹事,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关你禁闭!” 王宛婷嘟起嘴,一脸不开心地看着他,“可是我约了几个朋友,她们一会儿就到了!” 苏扶游劝说她:“一会儿其他人吃完就走了,到时候再坐也不迟,况且你那些朋友也还未到,不急,不如先去我那里。” 王宛婷点头答应:“那…好吧!今天就听扶游哥哥的!” 旁边的店小二终于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苏扶游。 角落里,王宛婷突然对韩离墨说道:“穷小子,你起来,我要坐在扶游哥哥旁边,你坐对面去!” 苏扶游皱了下眉头,对王宛婷刚刚的话有些反感,刚想说话,韩离墨就起身坐在了对面。 韩离墨倒也没在意,通过刚才的那一幕,已经知道她是个怎么的个性,多说无益。 角落里窄,韩离墨只好起身出来,坐到对面,这时候白岚儿正好往里面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便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他了! 白岚儿感到有些惊喜。 只是他怎么会跟刚刚那蛮横不讲道理的女人坐在一起,难道他们是认识的? 想到这里,白岚儿心里又有些不开心。 丫鬟小青看着自家小姐有些不太正常,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愁眉的样子?” 小青循着白岚儿看的方向看,所有人都在低头吃东西,也没看见有什么特别之处。 白岚儿挤出笑脸,说没事,眼神却还是瞥了瞥那角落里的人。 一桌四人,王宛婷完全忽略了韩离墨和啊元两人,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一眼,从坐下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地缠着苏扶游问这问那的,什么这两年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回来跟她玩,是不是有了良人,是不是… 一大堆问题,问得苏扶游头疼,他扶住额头,一脸无奈。 苏扶游向韩离墨和啊元投来求救的眼神,显得很郁闷。 韩离墨假装没有看到,王宛婷的野蛮程度他刚刚已经见识过了,惹她等于自寻烦恼。 啊元更不可能了,嘴里早就塞满了美食,别人说什么全当没听见。 “停!”苏扶游终于忍不住了。 “怎么了,生哥哥?”王宛婷茫然问道。 苏扶游呼了口气,说道:“没事,我们先吃东西吧,一会儿再聊!” “哦,我吃完了!” “扶游哥哥最近都在做什么?” “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事?” 王宛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询问。 此刻的苏扶游是非常后悔的,后悔刚刚怎么就跟她相认了呢! 半个时辰后,三人终于在王宛婷的唠叨下结束了早点。 苏扶游恨不得现在早点离开雁归楼,离开这个不停地缠着他的青梅竹马。 苏扶游想了想,对王宛婷说道:“宛婷,那个,我先回去了!你继续和你的朋友…” 王宛婷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要回去哪里?” 苏扶游呵呵两声,说道:“回苏府,回苏府!” 王宛婷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了句,“当真?” 他重重地点点头,王宛婷想了想,然后说:“那你先回去吧,我今晚就去你家!” 苏扶游心虚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等你!” 王宛婷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说的话。 第十章 花甲老者秀丹青,书生笔落惊风雨 出了雁归楼,苏扶游并没有想要回去夜阑听风雨。 他说了个让韩离墨也特别好奇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也是他今天的安排之一。 早就听闻姑城来了一位新的丹青大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前去拜访,今天正好韩离墨也在,所以他想看看两人的丹青如何。 韩离墨问他是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苏扶游笑笑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 东镇闹市边上有一座雅阁,名叫水墨斋。此时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雅阁院子里认真作画。 苏扶游轻轻地敲了下门,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位年轻书生,那书生看着是几副生面孔,有些警惕,语气淡淡地问道:“请问诸位有何事?” 苏扶游作揖行礼,对那书生说道:“早就听闻水墨斋来了位德高望重的丹青大师,今天与朋友慕名前来拜会,学习一二!” 书生哦了一声,说先去里面问一下自家先生要不要见他们,然后把门关上了。 三人等了一会儿,原先那位书生终于开门出来了,对他们说道:“先生同意见你们,请进来吧!” 三人跟着进去了,来到了柳卿墨所在的院子里。 那位书生嘘了一声,先生他老人家正在作画,请大家安静一点! 三人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 一个人在作画的时候如果受到了不必要的干扰,很容易降低灵感的保持性,画作的气质就会大大的改变,达不到心中的理想要求,自然不能够满足。 韩离墨看了一眼画卷,群峰林溪图。 远处高山错落,薄烟缭绕,近处山腰山脚上有几间房屋坐落,四周植被茂盛,多水墨植被,树木生机旺盛寓意美好,同时山崖上有连接的栅栏,非常细致,山脚下一条河流缓缓向前,细密的线条描绘波纹点点,真实可靠,青绿山石上又有几棵树木,展现了细腻真实的景色之美。 但是韩离墨觉得这中间似乎又缺了点什么东西,这样的结构有些空白简单化。 韩离靠近苏扶游,小声说道:“苏兄,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点缀下,不知道你怎么看?” 苏扶游也看出来了,低声说道:“我也觉得是,少了点生动的东西,缺少了一丝丝的灵气!” 韩离墨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柳先生作画完毕,换了小笔提上了字,再拿出印章盖上了印,呵呵一笑,满意地看了一眼全图,这才理会一旁的三人,扶须问他们:“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 苏扶游拱手作揖,回答道:“我等是慕名而来,前来向柳大师学习一些水墨丹青!” 韩离墨完全是懵的,什么慕名前来,他连眼前这个花甲男人是谁都不知道,但是他也是同样的动作,说道:“晚辈也是!” 柳大师捋着白胡子,洒然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年轻人是该学习一下水墨丹青的作法,现在的年轻人,骄傲、焦躁、狂妄、年轻气盛,静不下心,对待丹青总是糊弄了之。你们愿意前来学习,可见你们真的热爱,老夫也是感到很欣慰!” 两人的谦虚态度,深得柳卿墨的欢心,他开始对三人讲解起了水墨丹青的作法,从选笔墨纸砚到笔墨的浓淡,从构图到如何下笔等,整整讲了半柱香的时间。 等柳卿墨说完,韩离墨觉得自己与这位柳卿墨大师有很多不一样的看法,但也没有直接发表自己的意见,他看向苏扶游,也有同样想法的苏扶游也看了他一眼。 在韩离墨看来,这其中有很多谬论,不予苟同! …… 与此同时,雅阁外来了两位妙龄女子。 正是这姑城白府千金,白岚儿以及她的丫鬟小青。 只见其中一名素衣女子问道:“小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岚儿回答道:“没什么,只是想来看看!早就听说姑城来了位新的丹青大师,就住在这里!” 素衣女子说道:“小青记得老爷不是给小姐请了咱们姑城最有名的画师来作你的师父吗,为何还要来看这个?” 白岚儿没有说话,独自上前敲门。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书生,他问道:“敢问这位小姐有何事?” 白岚儿行礼,回答道:“慕名而来,找你家先生学习一些水墨丹青!” 书生把门开开,说道:“那你进来吧!我家先生今天正好在院子里教人丹青,你们正好也去学习学习!” 白岚儿道了声好,跟着书生进去了。 院子里。柳卿墨还在孜孜不倦地讲解,韩离墨早已听不下去了,但也不好意思打断他,只是出于礼貌,他说什么就点点头,这样下来,柳卿墨讲得就更加兴奋了。 这时候有两名女子也来到了院子里,韩离墨等人完全不知晓。 大约又过了一会儿,柳卿墨才讲完了。 韩离墨苏生作揖致谢。 韩离墨回过头,正好撞见了两人的视线,小姐与他对视,笑了笑,韩离墨急忙躲开了目光。 旁边的小青认出了他,说道:“这不是拌倒我家小姐的那位嘛!还真是什么地方都有你!” 韩离墨拱手作揖,“在下莽撞,无意冲撞了了这位姑娘,还请原谅!” 白岚儿只顾看着韩离墨,一时忘了回答他。 反倒是小青,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讥笑道:“真是什么人都能学习丹青,你会吗你就来?” 苏扶游认得这个人,那日在忆绣轩发生的事他还记得,今天这么巧又在这里碰到了! 他微微皱眉,看着她这副令人讨厌刻薄模样,反问道:“怎么,我们不会,难道你会?” 小青一时语塞,最后把自家小姐的师父搬了出来充面子,说道:“我…我是不会,但那又怎样,可是我家小姐会,我家小姐是姑城第一画师鸿塗的弟子,怎么样,你比得了吗?” 未等韩离墨等人开口,一旁的柳卿墨震惊道:“你竟是鸿塗弟子?” 小青嘴角上扬,一脸得意道:“我家小姐就是鸿塗大师的唯一女弟子,怎么样,厉害吧?” 白岚儿显得有些尴尬,这种被拿来充当面子的话让她有些不自然,小声责备道:“小青,别乱说!” “哪里乱说了,小姐明明就是鸿塗的弟子!”小青撇撇嘴,还显得自己一副无辜的样子。 能够让鸿塗收为弟子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新来姑城的柳卿墨,也知道这位当今天下称之为丹青奇才的男人的选拔标准,那肯定是要有特殊的能力才能够入得了他的法眼,所以听到她是鸿塗弟子,那必然是震惊不已的。 苏扶游作为姑城本地人,自然知道鸿塗大师的名号,所以对白岚儿的身份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可是有一人并不知晓,那就是韩离墨。对于丹青,只不过是他个人的爱好罢了,圈子内的事他根本不会关心,那时候的他,一心仕途。 柳卿墨夸道:“既然是鸿塗弟子,那丹青资质定是不差!” 白岚儿一笑置之,不肯定,也不否认。 小青一脸得意,骄傲道:“那是当然!” 苏扶游也没有理会她,转而向柳卿墨说道,可否鉴赏他的作品,柳卿墨欣然同意。 他对韩离墨使了个眼色,韩离墨点点头。 在小青的眼里,两人现在就是在装样子,她啧啧道:“啧啧,真会装,还鉴赏!” 这话白岚儿听着都觉得刺耳,有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小青实在是在打她的脸面,这让别人如何看待她白家! 白岚儿生气道:“小青你退下,叫你不要乱说话,这毛病怎么不改改!” 白岚儿替小青对韩离墨和苏扶游两人道歉:“小青不懂事,还请两位公子莫要怪罪!” 韩离墨微微一笑,说道:“无妨!” 白岚儿见韩离墨冲自己笑,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笑。 柳卿墨笑了笑,说道:“你们就不要争论了,你们一同鉴赏我的作品,看看能说出几分,谁胜谁输自然揭晓!” 白岚儿缓步走到桌前,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水墨浓淡恰到好处,远山近景安排得当,景色细腻真实!是一幅好画作!” 白岚儿对柳卿墨微微一笑,转而看向韩离墨和苏扶游两人,她的焦点特别是聚在韩离墨身上,充满期待。 柳卿墨一手扶须,喜笑颜开,也看向两人。 韩离墨站在一旁,认真地看着那幅水墨林溪图,迟迟没有开口鉴赏。 这时候一旁的小青又忍不住开口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不会了吧,哑口无言了吧,还跟人说鉴赏呢!你们怎么不说了?就知道装!” 任小青嘴巴怎样毒辣,两人连看都不带看的。 唯有沉默是最高程度的蔑视! 白岚儿瞪了小青一眼,后者低了低头,不敢多嘴。 白岚儿看向韩离墨,心中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他到底会不会呢? 这时候韩离墨突然开口问了一句,“柳大师,我可否动笔?” 白胡子老人微微一愣,动笔? 苏扶游也开口道:“能否在你的画作上添加一些东西?” 还未等柳卿墨开口,他的学生就立马不乐意了,语气有些责怪地说道:“我家先生的丹青笔停画成,岂能随随便便地就让人修改!” 白岚儿也觉得有些不妥,她轻声说道:“这位公子可直说无妨,动笔乃是对已成画作的不敬!” 这不能算是完美画作,但不能明说出口,既然不能动笔,那就只能重新画一幅,韩离墨问道:“柳大师,多有不敬,还望恕罪,敢问能否借我一张画纸?” 柳卿墨也不知道韩离墨要纸做什么,命自己的弟子去拿了过来。 韩离墨把纸铺平,笔墨纸砚一旁伺候,执笔闭目沉思,这时候的韩离墨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天地之间,唯我一人! 白岚儿有些吃惊,感到他有些不一样了,但又不知道怎么个不一样! 韩离墨心中有沟壑,一幕幕画卷现于心中,过了一会儿,笔尖蘸墨,这一刻开始,他忘却了周遭的一切,仿佛进入了丹青的世界里。 落笔有风,行笔轻盈,笔墨浓淡恰到好处,线条突显细腻、分明,虚实有度,画面真实。 众人还未看到,除了苏扶游也没人知道韩离墨在搞什么。 “切,装模作样!”小青嗤之以鼻道。 良久,韩离墨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笔,此时一副巨作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众人围了过来,仔细一看,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他们震惊地看着韩离墨,脸上全写着这怎么可能… 第十一章 老者留客水墨斋,江南白衣问住处 白岚儿心中一动,然后不自觉地笑了,她根本想不到韩离墨竟然会有如此高的丹青造诣,她对他浅浅一笑,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韩离墨看到白岚儿这样看着自己,对她笑了笑,有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柳卿墨表情错愕,心中也是一震,想起自己方才在他的面前夸夸其谈,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柳卿墨老脸羞愧。 小青表情难看,想要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乖乖闭嘴。 就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这幅画已经算是完成了之时,韩离墨潜嘴匿笑,改换了小笔,在嬉戏的瀑布上画了一座小桥相连,同时岸上柳条垂下,画出了微风扶柳之感,栩栩如生! 韩离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细毛笔递给了苏扶游,苏扶游毫不犹豫地拿起细毛笔,落笔极其精准,在看似缓缓流动的河流旁边轻描了几朵小花,水流叮咚处画了两只飞舞追赶的蝴蝶。 画完之后,苏扶游缓缓放下细毛笔,搁在砚台上。 韩离墨看着他,两人相视一笑。 两人都很惊叹彼此的丹青,特别是苏扶游,他也没有想到韩离墨的丹青资质竟然如此高,今天的丹青作法,实在是令他大开眼界! 同样,韩离墨也很吃惊,也没有想到苏扶游竟然会前朝宫廷画师宫羽的意境画法! 两人的眼神中,包含了对彼此的尊敬和赏析之情。 画作完成之时,全场再一次寂静无声!全场再一次震惊! 特别是柳卿墨,瞪圆了双眼,呼吸有些沉重,活了一辈子了,还从来没有在年轻一辈的人身上看到过如此高的天赋,此子的丹青资质竟然如此逆天! 这两幅画谁好谁坏,一目了然,根本无需评价! 如果说柳卿墨的丹青是世间罕有,那你韩离墨的丹青,可以说是必须只应天上有! 这是柳卿墨内心真实的想法。 柳卿墨深深地叹息道:“真是失敬!真是惭愧!老夫我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画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这位刚刚还在孜孜不倦教育人的柳卿墨刘大师撂下面子,拱手道:“老夫当真是羞愧不已,竟然在两位大师面前班门弄斧,尔等的境界早已远超老夫!老夫甘拜下风!” 柳卿墨打心眼里折服,说的话全是肺腑之言。 韩离墨立马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对柳卿墨说道:“柳大师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不仅丹青资质高,还如此谦卑。柳卿墨不得不高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此子可成大器。 小青没有说话,事实摆在面前,就连柳卿墨大师都自称不如,就算她再怎么瞎,也能看出来哪幅画更好,只好在一旁静静的不敢说话。 白岚儿满眼崇敬地看着韩离墨,夸赞道:“公子真是妙笔生花,画得一手好丹青,小女子自愧不如!” 韩离墨拱手,谦虚道:“献丑了!” 柳卿墨对那幅丹青爱不释手,仔细地观摩着,连连点头,连连感叹,妙哉,妙哉! 白岚儿刚想开口问韩离墨,柳卿墨却抢先一步,他突然开口问道:“不知韩公子师出何门?能否给老夫讲解一二你的丹青作法?” 柳卿墨期待地看着韩离墨,这是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丹青作法,说话也因此变得很恭敬,想要向韩离墨学习一二。 韩离墨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答应。 柳卿墨大喜。 韩离墨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原来这是他将前朝的古典画法和现如今的主流派画法结合起来,经历过自己不断地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画派,可谓是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听完韩离墨的一段叙述之后,柳卿墨激动地直拍大腿,夸道:“妙哉,妙哉!想不到韩公子竟有如此高的天赋,年纪轻轻竟有此造诣,必定是前途无量!!” 韩离墨被柳卿墨当众这样夸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对柳卿墨拱了拱手,道:“柳大师抬举了,晚辈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柳卿墨摆摆手,回答道:“韩公子不必谦虚,老夫说的乃是肺腑之言。当今世上,恐怕就你与这位苏公子懂得这一画法了!” 苏扶游赶紧摆摆手,连说了三个不。 柳卿墨一愣,问苏扶游:“方才我等都看见了,你和韩公子联手配合画出了这一幅画,你们两个的画法不是一致的吗?” 这时候韩离墨浅嘴一笑,开口说道:“柳大师你且细看!” 韩离墨指了指苏扶游所画的花与蝴蝶! 柳卿墨低头仔细观摩,随即震惊,嘴唇颤抖,“这…这…这是前朝宫廷画师宫羽所创的意境画法?” 苏扶游微微一笑,回答道:“正是!” 柳卿墨直摇头感叹,“了不得,了不得,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啊!” “老夫穷尽一生苦心钻研,还不及你等的造诣!” 韩离墨说道:“柳大师的画作也不差,乃当今流派的主要作法,远超他人良多,境界早已非凡!” 苏扶游开口道:“韩兄说的极是!” 柳卿墨叹口气,说道:“你俩就不要安慰我了,老夫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柳卿墨用了一生的时间来研究丹青,虽然也达到了自己的境界,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一幅出自两个年轻之手的丹青,还是低下了头。 所谓人生难得一知己,柳卿墨今天遇到了三位年轻后背,起了疼惜爱才之心。 柳卿墨对着众人说道:“此时天色将晚,不知能否请诸位留下吃个便饭?” 韩离墨没有立马搭话,而是看向苏扶游,他要是留下的话自己自然也要留下。 白岚儿看向韩离墨,心想若是他留下的话,自己也就留下。 苏扶游想了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那就留下吧! 他拱手作揖,恭敬道:“有幸结识柳大师是我们的荣幸,晚辈求之不得!” 韩离墨拱手作揖道:“晚辈也一样。” 白岚儿浅笑道:“晚辈自当愿意。” 然后又不自觉地看向韩离墨,目不转睛。 柳卿墨连说三个好,显得非常高兴。 就在众人要走之时,韩离墨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啊元哪去了? 苏扶游同一时间也发觉了,啊元去哪了? 原来啊元正在不远处的石桌上趴着睡着了。 苏扶游过去叫醒了啊元,啊元揉了揉眼睛,迷糊道:“苏子,要回家了吗?” 苏扶游轻声道:“啊元可是困了?” 啊元回答道:“啊元本来不困的,可是听着听着你们说话就困了,什么丹青,什么作法之类的,我听着就觉得困,就睡着了!” 众人捧腹大笑。 啊元不知道他们笑什么,也跟着笑了笑。 “好了,今晚先留这里做客,咱们晚点再回去!”苏扶游道。 啊元点点头。 水墨斋大堂里。 柳卿墨坐首位,其余众人依次坐下。 苏扶游打开了话题,说道:“早些时候便听闻柳大师来到了姑城,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访,今日得空便与韩兄一起来了!” 柳卿墨呵呵笑道:“你们真是有心了!老夫谢谢你们!” 他继续说道:“听闻柳大师来自外地,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柳卿墨扶须笑道:“呵呵,南城人!” 韩离墨有些惊喜,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的姑城碰到了自己的同乡,他急问道:“柳大师南城哪里人氏?” 柳卿墨看着韩离墨:“韩公子莫非…” 韩离墨说道:“晚辈南城人,老家落缤!” 柳卿墨激动道:“同乡!” “哈哈哈,我与韩公子当真是有缘,今天老夫实在是高兴至极!” 韩离墨笑道:“晚辈也一样!” 只是原本还是笑脸的柳卿墨突然换了一种神情,或者说是有些哀默,他说道:“只不过啊,老夫也很久没有回去过咯,仔细想想,离开落缤也快十年了吧!” 人生短短几个秋,转眼已过花甲之年。 俗话说,人越老,就越想着落叶归根,这一点也不假。 柳卿墨问道:“不知道现如今的落缤镇如何了?” 韩离墨说道:“还是老样子,晚辈也是刚出来不久!” 柳卿墨点点头。 ... 白岚儿一直很少搭话,只是一旁坐着静静地看着韩离墨,等到他们聊完了之后,她问身边的韩离墨:“不知道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如今又住在哪里?” 韩离墨微笑道:“在下韩离墨,住在苏兄的家里!” 白岚儿默念了一边他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白岚儿又问道:“苏兄的家里又是哪里?” 韩离墨看向苏扶游,能不能说? 苏扶游向白岚儿解释道:“北镇广安街,夜阑听风雨!” “韩兄乃是我的朋友,刚来这姑城不久,所以与我同住!” 北镇广安街夜阑听风雨,白岚儿默默地这个地址记在了心上,然后她问苏扶游:“他日我能否前去拜访?” 苏扶游看了眼韩离墨,然后点点头。 从她第二次看到韩离墨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白岚儿看向韩离墨的眼神,那种眼神,他在王宛婷身上看到过,所以他明白白岚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到苏扶游答应了,白岚儿心中欣喜,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直至月上柳梢头,晚膳才结束。 “时候不早了,我等还需回去,就不打扰柳大师了!多谢柳大师的盛情款待!”苏扶游作揖致谢。 “多谢柳大师的盛情款待,今日先告辞了,晚辈改日再登门拜访您!”韩离墨亦作揖谢道。 “多谢柳大师!”白岚儿也同样行了个礼。 柳卿墨今晚很高兴,没想到今天能够遇到三位对丹青有独到见解的年轻后辈。 柳卿墨站起身,说道:“好,那老夫今天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回去且小心!” “咱们有机会再相聚!” 苏扶游说道:“柳大师请留步!” 韩离墨拱手作揖道:“晚辈就先告退了!” 柳卿墨目送众人离开了水墨斋。 天色已晚,官道上行人离去,渐渐没了人影。 众人走到官道岔口,有人向东,有人向北,分道而行。 白岚儿站在岔路口,与韩离墨等人告别,并表示改日再去夜阑听风雨拜会。 她看着韩离墨离去的背影,直到韩离墨三人融入黑夜,消失在官道尽头,她才转身离开。 “小姐,走吧,天色很晚了,该回去了,不然老爷又该责骂我了!”小青说道。 “好好好!”白岚儿用手指戳了戳小青的脑门,小青笑了笑。 一主一仆挽着手,向东走。 第十二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广子街书院比试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日子显得有些平淡无奇,韩离墨除了每日与苏扶游切磋书法与丹青,白岚儿也会偶尔登门拜访之外,没有其他事发生。 恒香书院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他开始变得焦虑,他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这天,韩离墨跟苏扶游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一个人出去了。 临走之前,苏扶游硬给了他二两银子。 俗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对于韩离墨,大有相逢恨晚的意思。 无论什么想法,两人总能不谋而合。 但是他也知道,韩离墨不可能一直就在夜阑听风雨。 这段日子虽然过得充实快乐,但是他发现韩离墨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也许快要离开了。 韩离墨出了夜阑听风雨后,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这名青衣书生站在官道上,看着熙来攘往的行人,微微地叹气。 到底是怎样的前程,才能对得起自己! 路过一家客栈,青衣书生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 都说一醉解千愁,倒不如让自己糊涂一回。 客栈规模小,总共就一位店小二,此时还在擦桌摆凳,老掌柜亲自出门迎接。 “客官请进,打算吃点什么?小店虽然小,但是应有尽有!” 老掌柜微微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韩离墨面无表情,直接进了里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老掌柜过来问道:“客官你需要吃点什么东西?” 韩离墨问道:“你们这特色菜系有什么?” 老掌柜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但也逃不了这世俗的势利,眼神在韩离墨身上打转,迟疑了一会儿,说这特色菜有点贵,需要不少银子,搓着手咧着嘴嘿嘿地笑。 韩离墨脸色如常,对此见怪不怪,从袖子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问道:“够吗?” “够够够!”老掌柜见是有钱的主儿,立马露出那老黄牙笑说,“我这就去准备,您稍等!” “顺带来壶酒!” “好勒,马上来!” 过了一会儿老掌柜拿了一壶酒和一个杯子,放在他面前。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个人。 韩离墨心中冷笑,这个世道,真的是这般冷酷无情! 要不是苏兄给了自己二两银子,恐怕这会儿自己要被赶出这家店门了。 韩离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先是抿了一口,然后一杯干了。 浊酒一杯家万里,诉不尽平生不得志! 青衣书生正闷头喝着,隔壁桌响起了一道声音:“哎,大哥你听说了吗,今儿个西镇可是有书院比试呢!咱俩要不要过去凑凑热闹?” 那大哥觉得有些奇怪,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反问道:“书院比试?怎么时间不一样了,我记得往年可不是这个时候啊!” 二哥回答道:“谁知道呢,我可是听说了啊,今年的比试竞争激烈,连规则都不一样了,听闻南乡书院可是出了个大才子,能五步成诗,比那建安曹公子还少两步!啧啧,看来这回恒香书院有对手咯!” 二哥一副非常期待地表情。 恒香书院?这不是扶游说的那个书院么?还有书院比试是什么意思? 刚来姑城不久的青衣书生并不知道这样的活动。 他打算过去问问,于是拿起了那壶酒,来到了两位大哥的旁边。 两位大哥抬头奇怪地看着他。 韩离墨放下酒壶与酒杯,行了个读书礼,开口道:“在下韩离墨,有事打扰下二位!” 大哥问道:“公子有什么事?” 韩离墨说道:“方才听二位大哥说什么书院比试,韩某感到好奇,所以想问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大哥好奇问道:“公子是外地人?” 韩离墨点点头,“南城人” 原来是这样,两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 “兄弟,你坐!”二哥很热情。 韩离墨坐下,给他俩各自倒了一杯酒。那大哥解释道:“那我就跟你说说吧!这个书院比试,是我们姑城当地的一个活动,是由姑城巡抚官成文钧成大人发起的,联合各大书院举办的大型读书交流会,一般是在初冬时候举行的,今年可是提早了!” 二哥详细解释说:“说是交流会,其实就是各大书院的才学比拼!为的就是这姑城第一书院的称号!” “这书院越是有名,就越有书童前去报名学习,这也算是一种纳良方式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头筹的这一称号,那可是香饽饽呢,谁不稀罕?”大哥道。 听两人这么一说,韩离墨倒是明白了不少,他又问道:“敢问姑城都有哪些书院?” 大哥饮了一杯酒,砸吧砸吧嘴,回答道:“这姑城啊,有八大书院,为首的是那恒香书院,另外还有南乡、墨北、拒关、珩阖、阳春、弘德、桐华七大书院!” 韩离墨点点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姑城八大书院。 “方才二位说起的那位五步成诗的大才子又是怎么一回事?”韩离墨给大哥又倒了一杯清酒,继续问道。 “哦,你说那大才子啊,这个我知道,南乡书院新来的一位年轻书生,好像是叫安垣,好像是南乡书院院长的儿子,坊间传闻能五步成诗,才华很是出众!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二哥抢口答道。 五步成诗?这么厉害?韩离墨感到有些惊讶,这五步成诗若是真的,那这人的才华果真是了不起! 韩离墨问道:“那这书院比试还有什么其他看头?” 大哥回答道:“看头那当然有,话说这年年拔得头筹的还是那恒香书院的徐椿,此人腹有诗书,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是博学!这姑城的读书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读书人里公认的第一大才子!” 说起徐椿的时候,大哥满眼尽是敬佩之情。 “这墨北的那几位也不差啊!只是遇到的人是那徐椿,也算是生不逢时了!”二哥感慨道。 “对对对,生不逢时!”大哥赞同道。 在两位大哥的解说下,韩离墨对这个书院比试有了基本的了解,也产生了一丝兴趣。 要是真有这样的看头,那现场一定很精彩。 两位大哥吃饱喝完,付了酒钱就要起身离去。 韩离墨急问道:“二位大哥可是要去看书院比试?” 两位大哥点点头。 韩离墨问:“能不能也带上我?” 大哥爽快答应,“贤弟若是有空,可与我们一同前去!” …… 西镇广子街,成府。 韩离墨与两位大哥来到府门外,排队进去的人形成一条长龙,此时府中也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 韩离墨三人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想要进入内院,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告诫道:“内院比试,非书院人员不得进去观看!只允许在外场观看!” 后院露天,场地足够大,场中设置了比试擂台,两边各摆了桌椅,分别坐了八大书院的人,围成了一个方形。 场下不远处是评委席,坐在最中央的便是姑城城主凌天和姑城巡抚官成文钧,而这书院比试,就是在成文钧的府上举行。其余坐的皆是孤城有才学的老者。 “可以开始了,凌城主!”只见一人来到城主凌天身边,俯下身低声了一句。 凌城主点点头,缓缓开口道:“那就开始吧!” 说罢,那人走上擂台,示意众人安静,比试马上开始,随后向八方书院依次作揖,后开口道:“一年一度的书院比试又来了,客套话我也就不再多说,只是这规则,与往年有所不同,这一点我必须要强调清楚,希望各方书院能够认真地聆听。 下面是本次比试的规则,第一,本次比试一改从前只是作诗写文章不计时间的的规则,改为计时五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比试者需要在规定时间内作出诗歌文章,否则当出局淘汰处理,入围者好中取优; 第二,名为出口成章,由凌城主等评委临时出题写诗,完成者中择优获胜; 第三,是今年新增加的比试内容中最重要的一个,丹青比试,此次活动有幸能请到鸿塗大师来作为本次比试的评委,相信大家也看到了,坐在右边席上的孤城第一画师,鸿塗大师! 第四,每个书院不限定人员比试,但是每个环节的比试必须是由一人或两人完成,无人出场的书院,则当弃权这一环节; 第五,每个环节比试者需独立完成,禁止出现舞弊等行为,违者当取消资格;第六,比试期间,禁止出现干扰比试者的行为,违者当取消比试资格;第七,本次比赛采用积分制,积分高的书院获得本次比试头筹,个人几分高者获得个人头筹,这就是本次比试的所有规则,望各书院力争上游,为本次比试增光添彩!” 主持人宣读完毕。 场下热闹起来,纷纷讨论今年的新规则。 “完了完了,这一次丹青比试可要靠你们了,我是拿不出手了!” “唉,我这作诗不行啊,时间太短了!” “我这出口成章也不行,到时候还得靠你们!” “我为你们加油吧,我都不行了” 恒香书院处。 “啊椿,你觉得如何?”一位老者笑眯眯问徐椿。 “明显是针对我们椿哥哥嘛!增加了这么多的规则!”一青衣女子跺了跺脚,嘴巴气鼓鼓的。 徐椿轻笑,回答道:“先生无妨,啊椿定当全力以赴!” 老者也笑了笑,对于徐椿,他还是很相信的。 南乡书院处。 “啊垣,你觉得这一次比试,你有几分胜券?”开口的正是南乡书院院长,安天华,一身华衣,中年模样,正襟危坐,说完斜视了一眼旁边的恒香书院。 往年总是输给恒香书院,安天华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呵,头筹会是我们的!”安垣冷笑,冷漠地看了一眼徐椿。 “自信是好事,可不要栽了跟头!”安天华叮嘱了句。 安垣邪魅一笑,对他爹说道:“放心吧,我虽是一名武将,可这读书写字,我也不会比别人差!” 安天华微微点头,对于自己从小就在军营里生活的儿子,还是相当满意的。 “现在请各书院各派一个代表上台抽签,决定第二项比试内容出口成章的出场顺序!” 主持人话落,各书院代表纷纷上台,抽签。 主持人看着手中的签条朗声道:“抽签结果为,桐华书院第一个出场,其余依次为弘德书院、拒关书院、阳春书院、墨北书院、南乡书院、恒香书院、珩阖书院。”宣读完毕,比试就要开始了。 第十三章 此去经年,江湖夜雨十年灯 成府外,一道白衣倩影缓步而来,走在人群密集的官道上,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文雅娴静,江南白衣。 大街上路过她的男人不受控制地回头多看了几眼,有婆娘的就要拧着耳朵泼辣地骂道:“死鬼,看够没,给老娘回家去,看我怎么收拾你!”,那些个爱美的妇女看着眼红,心生嫉妒,但是相比之下,还是自卑地低下了头,手中的粉黛也失了颜色。 这名白衣女子正是白府千金,白岚儿! 白岚儿走过人群,来到成府大门,几名守卫恭敬地喊了一声:“白姑娘!” 白岚儿笑意似春风,对几名守卫点点头。 其中一名门卫笑呵呵的为她带路,进了成府。 白岚儿来到内场,守卫事成告退。 她看着场上的众多嘉宾,一眼就认出了今天叫她前来的人。 她缓步走到右边席上,站在一中年模样的人旁边,此人身高八尺,模样冷俊,发髻梳起,一身朴素衣袍,面无表情,正襟危坐,白岚儿微微屈身,行了个女子礼,恭敬带着歉意道:“弟子来晚,还望师父恕罪!” 原来此人正是别人口中的丹青大师鸿塗,白岚儿的丹青师父。 鸿塗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一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坐下,白岚儿乖乖坐下。 鸿塗弟子众多,都较为有名气,并且都是男子,她也不明白今日他为何要叫她前来,他不说她也没问,想着师父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师父性子冷,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待着,但是他又温暖至极,对待自己的徒弟也是宠爱有加,这是她眼中的鸿塗。 虽然话不多,却也有一种温润、逸群之才的气场。 白岚儿偷偷地看了一眼鸿塗,发现他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于是只好端坐着看着场上忙活的众多人。 两人坐着,谁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场中。 主持人锣鼓一敲,拉开了比试的序幕。 姑城八大书院所有才子今日齐聚一堂,这样的才学比拼自然是读书人当中的大事,场外集聚了越来越多的人,一同见证今年的书院头筹,至于花落谁家,拭目以待。 从场上的阵容看来,每个书院都派上了有过比试经验的人选,只是这拒关书院,竟然派了两位年轻且从未参赛过的书生上台,主持人也是一愣,这拒关书院是放弃了首轮比拼还是有计谋地先派两个上来试试水?又或者是锻炼锻炼这两个新人? 台上十六人,自报家门,向评委席作揖,向八方作揖,以示尊重。 “下面比试正式开始!”,主持人突然开口道,“第一项比试内容,诗词歌赋,以思为题,诗词歌赋不限定,参试者自由发挥,时间为五分之一柱香!” 主持人话落,众人各自走到台桌前,提笔蘸墨。 时间有限,早已想好的人已经开始提笔赋词。 拒关书院处。 “院长,你这是?”一白衣男子不解问道,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院长会派这么两个新人上去。 “你们的诗词歌赋风格已经被拿捏得差不多了,其他书院的学子也会针对你们的弱处加以对付,倒不如让几个新人上去练练,再说我们拒关书院也是时候多培养培养新人了!”老院长一脸慈祥,缓缓开口道。显然不太注重这首轮比赛。 这读书写字,讲究的就是修身,又何必在乎那么多的质疑和眼光。 该男子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老院长做的决定,自当是同意的。 墨北书院处。 “呵呵,派了两个不成气候的新人,这一环看来他们是要垫底了!”一个叫王允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嘲笑道,显然是觉得拒关书院已经放弃了第一环节了。 “允儿,切不可轻视他人,一会儿你得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墨北书院院长王昭阖批评了自己的小儿子一句。 墨北书院的实力一直是前三甲,自恒香书院出现了徐椿以来,墨北书院可谓是年年载跟头,从未赢过一次恒香书院,这一次,王院长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底,毕竟徐椿的实力就摆在那里,另外,听说今年的南乡书院也不容小觑,传闻中的五步成诗,倒是值得期待。 王昭阖心里有些复杂。 “放心吧,爹!只要大哥能够拿下这一分,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王允自信满满,对于这一次的比试,他很重视,也准备了很久,所以拿下评委的那一分应该没有问题。 时间过得很快,五分之一柱香的时间稍纵即逝。 主持人看着烧香的痕迹已过,朗声宣布道:“时间到,请大家停下手中的笔,有序离场!” 台上的十六人停下手中的笔,依次离开了比试台。 只见有十六个书童走上台,将那十六部作品拿了下来,送于评委席,呈现在诸位评委面前。 凌城主只是瞥了一眼,就闭上了眼。 凌天一生爱武,这种文绉绉的东西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今日只是营中无事,在成文钧的邀请下抽空过来捧个场,一会儿还得离开。 而相反的是,成文钧作为文官出身,对于此定然是在乎的,不然也不会年年在自己家中举行这个书院比试。 十六副文卷平整地摊于桌上,诗词不记名,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成文钧随便拿了一份出来看看,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 就这样拿了十份,成文钧依然是摇头不止,叹了口气,这些作品还是有些差强人意,十份当中,中等水平的也就五六份,也算不上是好的作品。 其余评委也是一般无二,看到的皆是不太满意的作品,个个摇头。 今年的作品,着实不如往年。 “成大人,你快来看看这个!”一位老者突然惊呼,招手叫成文钧过去。 成文钧走到那位老者身旁,拿起摊在桌面上的一副词,菩萨蛮!认真默读了起来,读完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逐渐泛起了笑容,夸道:“好词!好词!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够作出这样的词,天赋可嘉!也不知道会是哪位书院的代表!” 成文钧连连赞叹,对这首词显然是赞赏有加! 其余评委也是如此,接连点头,这一份作品目前算是上好的了。 此词放在上等位,众人又开始了评审剩下的几份。 成文钧拿起了一份文卷,顿时眼前一亮,这是一份简诗,只有短短的四行字,读起来易懂通俗,朗朗上口,再读一遍,心中微苦,三读,心微凉,把一个人因为时间和空间距离的原因而不能在一起的思苦之情表现得直穿肺腑! 诗云:寄君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鸿雁传书,却飞不过这山高水长。 当年春风共赏桃李共饮美酒,而今一别十年,只能对着孤灯听着秋雨思念着你。 成文钧捧着这一副文卷,顿然思绪万千,当年与好友京都一别,就来到了这姑城做巡抚官,到如今十年过去了,还没有机会再见一面,当真如诗中所说,江湖夜雨十年灯。 成文钧缓缓放下文卷,心里突然变得苦涩。 “唉~”成文钧低叹一声。 一位老者靠上前,拿起那副文卷细读,最后也是沉默不语。 活到这岁数,心中难免会有想见却不能见的人。 诸位评委审批完毕,十六份文卷,能算是上作的也就是这一诗一词了。 在众评委商量下,决定这一诗一词胜出,并列第一。 成文钧看向主持人,微微点了下头,主持人立马会意,快步下来取走了那两副文卷,再回到了台上。 看到主持人拿着的那两副文卷,场下八大书院皆是一愣,两副文卷? 从往年的经历来看,皆是一份文卷,今年却有两幅,难道是并列第一? “啊椿,你写的是什么?”一脸和蔼的老院长扭过头问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徐椿。 徐椿睁开眼,对老院长微笑道:“回先生,弟子写的是寄君!” 老院长眯着眼,发出呵呵的笑声,然后又看向台上。 南乡书院处。 “垣儿,你可有把握?”安天华问道。 安垣瘫坐在椅子上,把玩茶杯盖子,看起来没有半点书生模样,行为甚是放荡不羁。 “放心吧!爹!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安垣头也不抬回答道。 墨北书院处。 “隽儿,这首轮比试你觉得如何?”王昭阖问道。 “爹,孩儿已经尽全力了,希望还是有的!”王隽回道,语气很中肯,话不敢太满。 旁边的弟弟王允没有插话,不过听这意思,估计是没戏了! 说到临场发挥,还得是恒香书院的徐椿, 王允暗自摇摇头,这种年年低人一头的感觉别提有多憋屈。 这时主持人亮了亮嗓子,场下众人个个翘首以盼,有信心的自然是觉得稳操胜券,没信心的也想知道会是哪两个人能够获得首轮的第一。 “第一轮,获得第一的是…”主持人看着众人,嘴角上扬,故意拉长了尾音。 场内场外,都在等着主持人的宣布。 “获胜的是《寄君》和《菩萨蛮》!”主持人猛然朗声道。 “唉,完了,不是我们的!” “唉,可惜了!” “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加工润色!” “太紧张了,总觉得写不好,今年又没有我的了!” “...” 几家欢喜几家愁! 徐椿淡淡一笑,轻声对老院长说了句:“先生,今年还是我们的!” 老院长扶须呵呵笑道:“有你在,我也放心了!” “我就知道,我们椿哥哥最厉害了!”青衣女子欢喜道。 墨北书院处。 “怎么样,大哥?”王允试问了一句,但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王隽摇摇头。 王昭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其余书院也是哀声一片,这首轮第一是不行了,希望最后的公布能够取得不错的名词吧! “有请这两副文卷的书院代表上台!”主持人朗声道。 场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心想到底会是谁拿了这首轮的第一名。 只见徐椿缓缓起身,举止优雅缓步走到了台上,来到了众人面前,微笑,八方作揖。 果不其然,是徐椿,但众人心里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是常年头筹的获得者。 就在众人心想还有一位会是谁的时候,一年轻华服男子一拍桌子,一个箭步出去,腾地而起,落于台中,定定的负手站着,对视徐椿,嘴角疯狂上扬。 第十四章 无视比试规则,凌城主喝令武书生 此时正在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姑城城主凌天猛地睁开双眸,凶狠的眼神扫向台上,直勾勾地盯着那负手而立的华服男子,脸色阴沉。 他突然眯起眼,仔细打量那个年轻人。 看着身法,像是军营里的人,不过,这时候军营不是在练兵吗?他又怎么会出现这里? 凌天感到疑惑。 “怎么了,凌兄?” 凌天散发出来的气场过于强大,成文钧看着他脸色如冰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 凌天收起了心底的疑问,暗道此事以后再查,转而眼神变得温和起来,笑了笑,与刚才完全是两幅模样,语气淡淡道:“没事,刚做了个噩梦,突然惊醒!” 凌天又闭上了眼,不再说话,成文钧摇摇头,笑了一声,他这个朋友,性情还真是古怪,让人摸不透。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是这个凌天啊,说不说话还得看他心情。 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待人就越容易真诚,就越值得深交,凌天就是这样的人。 成文钧转头看向台上。 那男子上来的太快,台下的人也是刚刚反应过来,特别是那南乡书院,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原来这负手而立的年轻华服男子正是南乡书院的安垣! 徐椿一如既往地淡定,只是对这直视自己的男人淡淡一笑。 主持人却是被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扬了扬手中的两副文卷,问道:“哪一个是你们的?” 徐椿微笑道:“寄君!” 安垣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一眼主持人,冷冷道:“菩萨蛮!” 主持人突然冷冷地看着安垣,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尊重之意,对安垣的好感大幅度下降,然比试还得继续,他转过身向众人朗声道:“经审视官的商榷,首轮比试胜出的是,恒香书院徐椿的寄君,以及南乡书院安垣的菩萨蛮!两者并列第一!” 众人哗然,这样的情况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现了两个第一! 看来传闻并不假,那南乡书院的安垣果然是匹黑马。 对于这个结果,徐椿上台前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从主持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感到有些惊讶,眼前这个人或许是今天最大的劲敌! 声色不形于表,心里虽是这么想,但是徐椿表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看着徐椿无动于衷的样子,安垣皱了下眉,冷冷地看着他,果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徐椿,该退出了,这次的头筹,会是南乡书院的!而你,也将被我取而代之!”安垣走上跟前,靠近徐椿,说了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语气阴冷,死气充盈,**裸的威胁。 徐椿刚要还口,安垣大步离开了,就憋了回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接下来的比试,看来是要使出浑身解数了。 比试的第二项内容,名为出口成章,由审视官命好题,采取抓阄的方式现场作诗作词。 首先上台的是抽到第一签的桐华书院,依旧是首轮比试中的那两人,徐轩和何先洛。 只见两穿着素白书院服装的年轻男子一同走上台中,向那抓阄箱走去,从里面各**出了一张字条,上写着“梅和竹”两样常见植物,要求两人围绕梅竹当场作出诗词。 梅竹是最常见的观赏植物,而这往往越是简单的东西,却越难表达其深远的意义,徐轩和何先洛两人面面相觑,心底犯难,不知如何开口。 主持人提醒时间不能拖,两人也顾不上了,徐轩率先开口,道:“雪知春信至,寒梅点琼枝,花开,花开,花开…”徐轩吱吱唔唔,半天也没说出来,所幸放弃了。 轮到何先洛,开口道:“姑苏城外一茅屋,万树梅花月满开。惟愿不知春信至,花开只为寒冬来。” 何先洛一口气说完,也顾不上好坏,至少颜面上还过得去。 成文钧等人听到徐轩的时候,摇了摇头,在名单上画了个叉,没说完,就应该被淘汰掉。 至于何先洛的,勉强过得去,先不论辞藻有多么华丽,能够脱口而出并且说完,就已经很不错了,成文钧在此名字上画了个勾,何先洛算是通过了。 接下来是弘德书院,弘德书院之后依次是拒关书院、阳春书院、墨北书院,这几个书院的比试相对平平,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也没有多么的出色。 直到南乡书院。 安垣,柳蒲河两人上场。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个个认真观看,认真聆听场上的每一句话,这个在姑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说中能五步成诗的南乡新晋才子,到底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能够五步成诗? 两人站着,鉴于先前安垣的态度表现,主持人面无表情淡淡道:“抽题吧!” 就在这时候,安垣突然开口道:“我能否提个要求!” 语气冷淡,仿佛不是在询问,而是这个要求我要提! 主持人皱眉,变了脸色,厉声道:“抽题!” 语气微冷,看得出是在压低了自己的情绪,一个小小的书生也敢骑在我的头上。 安垣没有按要求去做,转而看向徐椿,再次开口道:“我想让那徐椿上来与我一同较量这出口成章和水墨丹青,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那恒香书院的徐椿,别人我安垣瞧不上!” 安垣冷笑,口气极其狂妄。 他的心里,只有头筹徐椿,其余人等,他根本看不上! 这几年安垣一直住在军营里,书院的事他一概不知。 不久前他爹安天华给他捎了一封书信,说是南乡书院已经连续输了好几年了,希望他有空能够回来一趟,把这个头筹给拿回来。 所以今天他来了。 主持人主持历届书院比试,是个元老级的人物,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蔑视自己蔑视对手之人,只见他怒火道:“抽题!” 站在两人中间的柳蒲河下了一个激灵,跑过去拿了一张字条出来,而安垣依旧站着不动,不愿去抓阄那命题。 “啊征,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始?”凌天等了半天,台上一点开始的意思都没有。 “报告凌城主,这南乡书院的安垣公然藐视比试规则,要求那恒香书院徐椿一同上来比试出口成章和丹青,我想着这不是坏了规矩,就想着教训几句,哪成想他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此人性格如此张狂,还请城主和成大人出面教训才是!” 主持人抱拳,朗声如实回答道。 安垣也不听,依旧是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了柳蒲河一眼。 场下听闻,一瞬间躁动不安,一片议论声,对安垣指指点点,甚至有人道不懂规矩,顶撞那主持人,破坏这比试规矩,打成文钧大人的脸面,有人指责道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只是赢了那首轮比试就口出狂言,五步成诗如何,莫不是那满嘴污言秽语,尽是不道德之言! 本来喜笑颜开的安天华呛了口茶,面对各大书院一个个质问的眼神,真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 凌城主刚想开口说话,一旁的成文钧抢先一步,命令道:“安垣,抽题!” 语气毋容置疑。 场下的安天华也急得冒汗,你怎么这般虎,休要惹怒那成大人和凌城主! 安垣只是微微动摇,还想征求一次。 “我想和徐椿...”安垣开口。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此时军营应该还在练兵,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空中。 声音出处正是来自凌城主凌天! 此刻凌天正盯着台上的安垣,只是这么一眼,安垣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站稳了脚跟之后,快步向那抓阄箱走去,随手拿出了一张纸条。 众人也没有明白过来,安垣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听话乖乖地抽题去了! 大家全都以为是凌城主的话有分量,随便说了一句就让安垣乖乖的了! 别人不知道,安垣的心里可是明爱白的很,此刻手心里更是冷汗直冒,与刚刚判若两人。 凌城主低声向那成文钧说了句:“啊成,这里就交由你了!”说完起身离开了。 成文钧点点头,凌天已经是百忙之中过来捧场了,他要走,成文钧也没有多言。 安垣看着凌天离去的背影,心里发慌。 zhe''yi 比试还在继续,虽然安垣犯了顶撞之罪,但是出口成章这一块还是获得了众人的认可。 成文钧也没念他刚刚不得体的过错,就事论事,给了他一个勾。 接下来的恒香书院,徐椿,江宁两人发挥出色,尤其是徐椿那脱口而出,尽显其经纶满腹,得到众评审的一致好评,由此恒香书院在本轮比试中得到了两个勾。 最后出场的是珩阖书院,张之文和余子君两人也是爆了个大冷门,双双出局。 由此,第二轮比试正式结束。 拿着结果的主持人来到场中,朗声道:“接下来,我宣布下前两轮比试中的各大书院的成绩,弘德书院两分,拒关书院两分,墨北书院三分,阳春书院两分,珩阖书院一分,桐华书院两分,南乡书院三分,恒香书院四分!完毕!” 主持人宣布完毕,几家欢喜几家愁。 前两轮的比试,位列第一的依旧是恒香书院,居后者依然是墨北书院和南乡书院。 恒香书院处。 “爹,你看,我们椿哥哥多厉害,又是第一呢!”说话的活泼青衣女子正是恒香书院老院长元鹤之女元若依,元鹤老来得女,对若依宠爱有加。 “呵呵,啊椿在,咱们书院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元鹤笑呵呵道。 不知老院长是有意还是无意,后继有人这四个字故意咬重了语气,一旁的元可儿立马别过头去,脸上红晕泛起。 徐椿轻笑,看了眼别过脸去的元若依,道:“承蒙院长看重!” 另一边,南乡书院处。 安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一旁的安天华刚开始还想着数落他几句,怎么这般无礼,把军营里的坏毛病带到了这书生齐聚的地方,让我以后的脸面往哪搁,但是看到眼前这个蔫了气的儿子,最终还是忍住了,道:“无妨,儿子,咱们还有机会!” “爹,明日我便回去军营里!”良久,安垣突然开口道。 安天华一怔,说道:“你不是说你休假三个月么,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军中有急件,命我速速回去,是孩儿忘了告诉您了!”安垣编了个谎道。 凌天的话还回荡在安垣的脑海里,他怕了。 第十五章 丹青泰斗鸿塗,武书生愤然离场 一身素袍的鸿塗正襟危坐,从比赛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没有任何的动作。 期间白岚儿侧脸看了他好多次,依然是那副模样,她还以为师父睡着了,直到主持人宣布第二轮比试结束,才看见他才缓缓地睁开双眸,但是并不是看向比试台上,而是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做了个深呼吸之后,伸手要去拿桌面上的茶杯。 白岚儿想不明白师父这是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到他想要喝水,她很识趣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半杯茶,递与鸿塗,说道:“这天儿热,师父请喝茶,解解渴。” 鸿塗缓手接过,抿了一口,语气温和问道:“岚儿,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带你前来?” 白岚儿摇摇头。 从师这一年里,不说时常能够看到师父,连开口说话都是极少的,连这一次比试都是师父派人过来说一声罢了。 所以要说她是鸿塗弟子,连她自己也觉得陌生。 “徒儿学艺不精,资历尚浅,成绩还未达到师父心中的标准,此番带我前来,定是要我学习一二。”白岚儿谦卑道。 鸿塗笑了,笑得很温暖,这是白岚儿从师一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白岚儿夸了句,“师父笑得真好看!” 鸿塗收回了笑容,眸里多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落寞。 双眸里,藏着故事。 白岚儿,你好像我那已在天上的闺女,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如果她还活着,定是像你这般,亭亭玉立,站在我的身旁。 去年春时,白府家主白啸天求画于鸿塗,宴请鸿塗家中做客,酒觥筹之间白啸天有意将女儿交于鸿塗学习丹青艺术,便从闺阁唤了白岚儿出来,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初次见到白岚儿的鸿塗也是一愣,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像之人。 也就是这一天,从未收过女弟子的姑城丹青泰斗鸿塗,让人意想不到地收了一枚女弟子,那就是白岚儿。 一个像她已故女儿的年轻女子。 想念归于想念,但是鸿塗深知那不是他的女儿,所以便有意地克制自己,两人很少能够见面,至于学习丹青,平时也就交一些简单的丹青基础,其余时候多是由自己的大弟子陆幽代教。 白岚儿见不敢师父端着茶杯也不喝茶,怔怔出神,轻声喊道:“师父?” 鸿塗回过神,放下茶杯,一脸歉意说道:“你也拜我为师一年有余了,为师感到很愧疚,对你放任不管,也没教过你什么深入的东西,今日有此机会,我便教你一些深入的画法和鉴赏知识吧!” 白岚儿摇摇头,忙答道:“师父和大师兄经常点播岚儿,只是岚儿天生愚钝,又懒散不苦于练习,时至今日仍是不成气候,资质平平!” “还望师父不要责怪!”呵呵发笑,说道:“为师的过失,以后便多多教你!” 白岚儿点点头,浅浅一笑。 鸿塗安静坐着,不再说话。 场上的丹青比试已经开始了。 “哎,你们可听说了吗,嚯!姑城丹青泰斗鸿塗今日亲自来评定这次丹青比试呢!人生难得几回啊,没准还能亲眼看到鸿塗大师当众执笔呢!” 场外的二哥激动不已,虽然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但是兴奋得就如同跟自己有关系一般。 大哥恨不得敲醒他,“得了吧你,还亲自画给你看,想想就得了,人家鸿塗大师可是有规矩的,从不当街作画,哪能轻易执笔给你看!” 二哥笑呵呵说道:“那倒也是,鸿塗大师这当街作画,那不成丹青戏子了嘛!” 韩离墨一直关注着台上,有不了解的就会问问这旁边的两位,刚刚的诗词比试也着实精彩,但自觉还是差点意思,这么多的参试者,也就那恒香书院的徐椿和南乡书院的安垣这两人实力摆在那里。 至于周围人一直夸赞的姑城丹青泰斗鸿塗大师,韩离墨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坐在哪个角落里。 自认为丹青拿不出手的书院早早的就放弃了这丹青比试,但也有爱好这丹青却画不好的书生壮了壮胆子向书院请求上台,毕竟能够得到丹青泰斗鸿塗大师的当面点拨,也能少走一些弯路。 韩离墨看着台上也就六人还在坚持作画,恒香书院的徐椿和江宁,南乡书院的安垣和柳蒲河,墨北书院的王隽,还有一个阳春书院不知名的年轻男子。 这恒香书院的徐椿,姑城第一大才子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文章诗词冠绝八大书院,此时也在专心作画,想必丹青造诣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安垣,倒是没了先前的狂妄自大,乖乖的在一旁作画。 韩离墨哪里会知道,凌城主凌天的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吓回军营,哪里还能狂妄起来! 可这么有才学的人,为何只是屈居于这姑城,虽说姑城乃天下第一城,可放眼整个国都,那也是弹丸之地,踏仕途位列权臣居于朝廷之上不是有更大的宏图愿景! 于是韩离墨转身问两位道:“两位大哥,这徐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学,可为何要居于这姑城参加小小的书院比试,而不与这国都天下之书生一试高下,这誉满国都天下可比这姑城第一大才子响亮得多了!” 二哥又笑了,肉挤一堆,傻呵呵道:“这名誉天下哪里有美人在旁好啊!” 男子汉大丈夫,满腹才学,定是应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误了家国梦想? 这时候大哥却开口了,说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道:“二弟你休得胡说,我听闻这徐椿他爹徐拓从前可是在朝听政的大官啊,只是因为参与了那次的中和改革,得罪了不少的人,损害了不少朝中老派的利益,在老派的威压逼迫下,年近六十的徐拓才不得请辞告老还乡。听闻几年前这徐椿还是想着远赴京都赶考的,被他那老爹好说歹说才劝阻了,后来就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进了那恒香书院当了个教书先生!” 二哥白眼一翻,明显是不同意大哥的说法,坚持认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那恒香老院长的宝贝女儿,元若依。 韩离墨摇摇头,笑笑,这两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但也没兴趣深入听这些八卦之事。 场中比试也快要结束了,就在那香烧到最低处的时候,升起一股烟,时间到了。 主持人宣布时间到,六人停笔。 “走吧,上台去!”听到主持人的宣布,鸿塗对身边的白岚儿说道。 “我也上去吗?”白岚儿愣住。 鸿塗嗯了一声,起身缓步往台上走。 他的身后跟着白岚儿。 就在主持人宣布完毕的那一刻,场外所有人都踮起脚,个个翘首以盼,都在等待丹青泰斗鸿塗的出现,想要一看究竟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姑城丹青泰斗鸿塗到底是何模样。 韩离墨也不例外,这白岚儿的师父到底是哪位道高望重之人! 只看见一位着素袍显得温文尔雅的中年模样的男子,昂首挺胸,浑身散发出一股素雅之气,缓缓走上比试台,他的身后跟着一曼妙白衣女子。 是她! 韩离墨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白衣女子,正是白岚儿。 韩离墨没有想到她的师父竟然是位中年男人,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能够称得上泰斗一词的必然是德高望重的老朽居多。 而鸿塗不过是刚刚步入中年就被姑城人所推崇爱戴,丹青造诣想必早已超凡脱俗。 面对鸿塗大师的到来,场上众人分分作揖,齐齐喊了一声,“鸿塗大师!” 鸿塗点点头,越过众人来到了作画的台桌上,看了一眼阳春书院书生的丹青,旁边的作者内心忐忑,这一次丹青自认为没有发挥好,总感觉是少了些什么,此刻正露出那不安又期待的眼神,正等待着鸿塗大师开口,希望能够得到一言半语的点拨。 然而鸿塗大师只是看了一眼,却一句话没说,直接略过了他的画。 阳春书院的书生脸色刷地就暗淡下去,满脸失落,心情跌到了谷底。 来到墨北书院的台桌上,鸿塗大师突然对白岚儿道:“岚儿,你看这两幅画如何?” 眼前是一幅花鸟图,一幅山水图,鸟儿戏花丛,水墨山水间。 白岚儿上前观赏,一会儿评论道:“百花齐放,鸟儿成群,鸟戏于花丛间,一副陶醉于春天的模样! 这水墨山水图,峰石倒是怪,脚下河流缓缓流出,似有流动感!笔墨的着重点也算是较好。”说罢,白岚儿看向鸿塗,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 鸿塗大师确实点点头,又问道:“可有什么缺点?” 缺点?墨北书院那两人一听,刷地脸就白了,难道只是比阳春书院那小子好一点点吗?那样岂不是没戏了。 白岚儿又重新看了一遍,良久,皱了皱眉,对鸿塗摇头道:“徒儿看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嗯,一会儿再说!”说完,鸿塗又走到了南乡书院的台桌上,看了一眼柳蒲河的竹子图,还比较满意,拿起毛笔在图上又画了画,再叫来了柳蒲河,问道:“有何不同?” 柳蒲河心中一喜,鸿塗大师这是认可我的画了,还要当众点拨我! 柳蒲河忍住激动,说道:“构图看起来更立体了,有随风摆动的感觉!” “你可知为何?”鸿塗大师问道。 “晚辈不知道,望大师指点迷津!”柳蒲河很恭敬,弯腰作揖请求道。 “线条粗细的勾勒很重要,构图的远近也很重要,整体上你这竹子图没有多大的问题,以后多注意线条的勾勒,会更上一层楼!”说完就直接略过了安垣的丹青。 径直走向恒香书院的丹青处。 “鸿塗大师,你这是作何?为何不看我的?”安垣皱着眉头,开口质问鸿塗。 鸿塗没有说话,众人也没敢搭话。 安垣脸色阴沉,再次开口道:“为何不看我的?” “戾气太重,不合适作画!”鸿塗转身看向安垣,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画里注入了愤怒的情绪,画就是充满戾气的画,你不适合作画!” 安垣握了握拳头,满脸怒气,但是一想到凌天的话,又把拳头松开了,横了鸿塗一眼,转身下了比试台,直接离开了成府大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安垣就离开了成府,连他那老爹安天华也没有明白过来为什么,儿子就已经走了。 鸿塗倒是一脸淡然,这样不成熟稳重的年轻人,他也懒得理会。 第十六章 白衣偶遇青衣书生,朱家公子拦路 对于徐椿的丹青,鸿塗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意之处,画作薄云轻绕峰峦,雄鹰气吞天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造诣,也算是有天赋,鸿塗很欣赏地点点头,认可了徐椿的丹青。 最后拔得头筹的也毫无疑问是那恒香书院和恒香书院的徐椿。 除此之外,鸿塗想着来也来了,自然得教一些东西,总不能只是点评却不给建议,随即分享自身这二十多年的丹青心得,鸿塗的丹青本质,或者说他认为的丹青本质,自然是融情于画,传达一个人最内心的亲,善,柔,他最为不屑的,是把心的恶呈现在丹青里面,这样的情绪,始终是会害了自己。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取聆听,鸿塗大师的丹青心得,对于这些苦苦追求丹青大道的年轻后背来说,犹如黑夜里的一盏灯,尽管对于每个人的灯光强弱不同,但也总比摸黑前进要强得多。 “唉,我要是可以得到鸿塗大师的亲自点拨,哪怕是一言半语也是值得了!”二哥叹口气,略有遗憾说道。 大哥无情地拆穿了他,“得了吧你,就你那拿起笔画个圆都费劲的人还想让鸿塗大师指点你,就算是手把手教你,你也画不出个人样来!” 二哥被揭了老底,老脸一红,嘴硬道:“我要是早些年时候能得到鸿塗大师的指点,现在没准已经是这姑城首屈一指的人物了!” 大哥白眼一翻,不想理会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二弟。 韩离墨看着哥俩只是笑笑。 鸿塗大师什么的,离他太远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罢了。 比试接近尾声,主持人宣布本次比试结束。 今年的头筹获得者依旧是往年的恒香书院和徐椿,那墨北书院和南乡书院本次比试也没有翻身成功,自然是心中郁闷,但结果就是这样的结果,不服也得服。 “师父,此次丹青比试可有你满意的?”白岚儿见师父从头到尾始终是一副心如止水的神色,甚至是看徐椿作品的时候也是如此。 由此可以推测,鸿塗并没有为哪一幅画动心过。 两人并肩下了台,往成文钧那里走去。 鸿塗摇摇头,但要说有,恒香书院那徐椿可以算一个,但是自己也不好评判,毕竟徐椿是自成一派,很有自己的特点。 白岚儿正要开口说道我认识一个丹青极好之人,这时候成文钧迎面而来,与鸿塗打了声招呼,白岚儿就把话吞了回去,心道有机会定要与师父说说他,此刻不经意想起那个年轻人,白岚儿脸色一热,微红,但又怕别人看见,挺了挺身板强装镇定。 “小初,你我可是好久不见了啊!”成文钧上前拍拍鸿塗肩膀,颇感怀念地叹道。 鸿塗微微轻咳,示意这里还有人在,成文钧立马会意,笑了笑。 面对这个老朋友,鸿塗露出了常人难以看到的笑容,轻笑道:“也有半载了,你成日忙于政事,也抽不出时间理会我这闲云野鹤!” 成文钧朗声大笑,“走,今日无事,到我大堂里喝一杯!不醉不归!” 鸿塗转头看向白岚儿,白岚儿温柔轻笑,道:“师父与成大人叙旧,岚儿就不打扰了!” 鸿塗点头同意,成文钧看着白岚儿离去的背影,有些发愣,又看看一旁的鸿塗,脸色震惊。 鸿塗明白成文钧的内心想法,自行解释道:“姑城白府千金白岚儿,一年前收的徒弟!” 成文钧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自然明白从不收女徒弟的他是什么心思。 不言破,不伤怀,成文钧朗声大笑道:“走,喝酒去!” 如果有外人在看到此刻这两个平日里面无表情话不多形象高冷的人,一定会膛目结舌,因为两人正勾搭着肩膀仰天大笑地去往大堂喝酒,没有半点威严可言。 犹是两人关系非常,相识于年少时期,说得通俗点,就是穿着同一个开裆裤长大了,只不过长大后选择不同,成文钧步入政坛,鸿塗得志丹青,虽是如此,二人却是灵魂至交,普天之下,能够做到毫无利益心机的,两人唯有彼此。 比试结束,凑热闹看戏的,以及场内比试的各大书院,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成府,韩离墨自然也是离开了,在主持人宣布比试结束的时候就和大哥二哥离开了。 韩离墨拜别了大哥二哥两位活宝,缓步走在成府官道上,往北镇方向走去。 “糖葫芦,卖糖葫芦咧!”官道上有人叫卖谈葫芦。 “老板,糖葫芦怎么卖?”韩离墨停下脚步,掏出钱袋。 老板笑呵呵道:“一问一串,您要几串?” 韩离墨掏出三文钱,说道:“三串吧!” 自己一串,剩下的给阿元和扶游兄。 老板摘下三串糖葫芦,韩离墨递过钱,老板乐呵呵地收下钱,说道:“吃好了您嘞!” “卖糖葫芦嘞,糖葫芦...”老板继续叫卖。 韩离墨小心包好糖葫芦,笑意盈盈地走了。 “韩公子!”一道悦耳动听的甜美声音不知道从何响起,混杂在闹市的嘈杂里,不仔细听也听不到这隐约的声音。 韩离墨觉得似乎是有人在喊自己,但又自嘲地笑笑,举目无亲的姑城,哪里会还有其他人认识自己,随即大步向前走,再次匿身于人流。 “韩公子!等等我!”声音继续响起。 韩离墨似乎并没有听到,一直往前走。 只见一道白衣倩影微微地抬起裙摆追了上去。 一路小跑来到了韩离墨身后,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 韩离墨本能地转身,就看到了眼前这个因为跑动而脸红气喘吁吁的姑娘,先是一愣,后惊讶道:“白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白岚儿平了平情绪,调整气息,轻声温柔道:“韩公子,刚刚我可是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 语气里藏着一些责备与撒娇。 无论是在水墨斋,还是在夜阑听风雨,每次面对白岚儿,韩离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韩离墨突然觉得自己不善言辞,从小到大也没有和哪个女子熟络过,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显得很不自然。 他尴尬一笑,解释道:“韩某在姑城也没有认识什么人,闹市里自然不会想到有人是在叫自己,不理会非我本意,多有抱歉白姑娘!” 看着韩离墨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白岚儿倒是噗嗤一笑。 韩离墨也只好跟着笑笑,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站着。 “韩公子…” “白姑娘…”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韩离墨挠挠头,白岚儿灿烂一笑,道:“那就我先说,韩公子这是要去哪?” 韩离墨道:“夜阑听风雨!” “那我可以与你一同回去吗?”白岚儿笑嘻嘻问道。 “这个…可以的吧!我想你来苏兄也会很高兴的!”韩离墨犹豫了一下,但又一脸认真说道。 白岚儿一怔,榆木脑袋,谁要看那苏扶游,我要看的人是你。 不过看韩离墨也没有太过欣喜的样子,白岚儿双眸低下,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感。 “韩公子刚刚可是要对我说什么?” 白岚儿歪头,期待地看着他。 韩离墨说道:“方才我在成府看到了你,你怎么出来了?” 然后白岚儿如实地把两人偶遇的情况前前后后地说了一遍。 …… “少爷,你看,那不是你心心念的岚儿吗?”一家客栈的二楼,此时正有两人在喝茶聊天,身边的贴身仆人无意中看到了走在官道上行走的白岚儿。 被唤作少爷的男子随着仆人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一席白衣的白岚儿,却忽略了她那旁边的穷酸打扮的男子,转头连拍几掌那仆人的后脑勺,责怪说道:“岚儿,岚儿,岚儿是你叫的么?” 力气倒不大,仆人捂着脑袋笑呵呵赔笑道,“口误,口误!”心里却是冷哼,哼,死肥猪,总有一天我让你好看!把你对我的通通还给你! 但想归想,说归说,现在仆人还是不敢的,毕竟还没有这个实力。 此人名叫朱大福,姑城一某暴发户的独子,大腹便便,面容丑陋,有着一口大黄牙,果真如猪一般。 大腹便便的朱大福看到楼下的一袭白衣,欣喜起身,赶忙下楼,“啊侑你付钱,我先下去!” 来到了大街上,白岚儿已经走在了前面,那华服却容貌粗犷的朱大福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在后面喊道:“岚儿,岚儿!我的岚儿!” 刚开始还是拘谨不安的韩离墨此刻正和白岚儿有说有笑。 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娇声响音。 韩离墨还在自顾自地说着,白岚儿却是眉头一皱,停下了步伐,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不过了。 韩离墨见白岚儿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到她不高兴了,问道:“白姑娘,是不是韩某说错了什么?” 白岚儿摇摇头,对着韩离墨笑笑。 突然一个衣着宋锦花袍大腹便便的油腻***在了两人面前,弯腰喘气,上气不接下气道:“岚儿你怎走得这般快!” 此人正是那暴发户独子朱大福。 突然出来个男的挡住了道路,韩离墨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个面带老相的男人,问道:“大叔你这是要干嘛?” 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心情不悦的白岚儿突然笑得合不拢嘴。 那年龄与韩离墨相差不大却面相老派的少爷一愣,怒道:“你叫谁大叔呢!老子才行过及冠礼!” 那少爷气还没喘过来,一脸怒气,娇声回应道。 韩离墨突然惊住了,这个声音跟这个体型相貌,怎么这般不相称? 一个粗犷的大老爷们儿,开口却是娇滴滴的美人儿音,要是光听这听声音还会以为是一位娇姿欲滴的美人。 “是在下眼拙,可不知道这位大哥你想干什么?”韩离墨一脸不好意思,赔礼道。 那少爷也没有理会他,他的眼里全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他那朝思暮想的美人儿,朱大福一手推开他,站在白岚儿旁边,脸上堆着肥肉油腻笑道:“我的岚儿,真巧啊,在大街上都能够遇到你,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呵呵,你这是要去哪呀?大福哥哥陪陪你好不好?我们去喝酒吧?去听曲儿也行!” 说着朱大福那肥腻的咸猪手就伸出去拉白岚儿的手,白岚儿抬起脚就是一踩,朱大福疼得抱起脚跳起来。 “哎哟,好岚儿你踩得我好欢喜哦!”朱大福本能反应地抬起脚不停地用手揉搓,虽然很疼,但是听他说出来的这话反而像是一种享受。 一旁的韩离墨瞪目结舌。 第十七章 白衣酒醉广陵,懵懂书生知心意 一个说话娇滴滴的粗糙老爷们,说出如此下贱的话,韩离墨顿时觉得好笑,但还是强忍住了,没笑出来。 倒是白岚儿一脸平静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早就习惯了这朱大福的骚贱模样。 话说这朱家和白家也算有较为深厚的交情。 这一切还得从白啸天与他爹朱元龙说起。 白啸天与那朱大福他爹朱元龙原本乃是主仆关系,朱元龙是白家下人朱武的儿子,白啸天在自己家后厨房认识朱元龙那会儿,朱元龙还是个因为家境贫寒而穿着露屁股裤子的满脸碳灰的小邋遢,但是白啸天却丝毫没有瞧不起朱元龙的意思,也不在意那所谓的主仆关系,这让朱元龙原本自卑的心里一扫而空。 两人下河里摸过鱼,爬上树掏过鸟窝,两人虽然不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但也算是童年至交。 只是这长大后朱元龙也没有继续留在白府,而是自己出来闯荡江湖,由于没什么学识,目不识丁,干的都是码头上粗重的活,可老天也算是给了他开了扇窗,有着不错的经商头脑,后来学着包船,没成想赚了一笔,接着越做越大,直到如今也成了西街码头的第一船商。 这样说起来,这两家也算是世交。 朱元龙穷苦大半辈子,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如当年的自己一般,吃尽这人生的苦头,对于这朱大福也是百般溺爱,不打不骂,他想要的,努力给他就是,他不想要的,看到是最好的,也要弄过来给他,只要他高兴,他爹朱元龙也就高兴。 眼前这肥头肥脑的朱大福,这姑城西镇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恶名远扬,更是出了名的嫖客,要数这青楼女子哪个姿色好看,哪个最让人舒服,这朱大福也是如数家珍。 青楼玩腻了,这爪子嘛自然也落到了寻常女子的身上,这大街上看着哪个胸脯大而样貌又好看的,便上去调戏一番,摸一摸,勾搭勾搭。 听闻这朱家跟官场上的人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财大气粗的朱大福也算是这一带女子闻声而逃的色魔,众人也是敢怒不敢言,遇到了只管躲开。 只是这肥头大耳的油腻朱大福纵是如此,但他眼前的这位白府千金白岚儿,却不会动她分毫,甚至是百般讨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朱元龙曾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过,“福儿啊,你说你要是玩女人,上青楼,上大街,爹呢也不管你,你喜欢哪家的姑娘,我出钱出力为你娶来给你当媳妇便是,只是这白家的白岚儿,是你爹发小的贴心宝贝,你可万万不能动什么歪心思,听到没有?” 朱大福也算乖,知道自家和白家的关系,重重的点点头,听了他爹朱元龙的话,对于白岚儿没有逾越半步。 朱大福自然喜欢这白岚儿,也看得出白岚儿不喜欢他自己,可他就是喜欢看见白岚儿,打心眼里高兴,所以就算是白岚儿踩了他一脚,他也不怒,依然是那副肥肉堆脸的笑。 白岚儿自然是明白的,朱大福不敢动她,狠狠地抓住了这一点,白岚儿这几年对他也是“疼”爱有加,能多疼就踩多疼! 面对眼前的这头肥猪头,白岚儿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出来吃喝嫖赌了?” 朱大福讪讪一笑,道:“岚儿,你这就冤枉我了,我哪能去那种地方啊,早改了,不,从来不沾那玩意儿,我出来就是透透气,散散心,同时吃个饭,呵呵!” 白岚儿白眼一翻,我才不信狗能改得了吃屎! 这几年也不知道糟践了多少良家妇女,多少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遭了他的毒手,虽然朱大福不敢对她表现出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同为女子,也深深地为她们抱不平。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韩离墨,又转回视线,不耐烦道:“朱大福,你要是没有事的话,就别来烦我了,我要走了!别跟着我!” 仆人啊侑付完钱就跑了出来,追上来的时候白岚儿已经离开了,看着前面的两道背影,问道:“少爷你怎么不追上去?” 朱大福摇摇头,白岚儿说了别打扰她,眼下便不会去打扰她,但是明天遇到就是两回事了。 仆人啊侑平日里没少被眼前这头肥猪欺负,心里打着小九九,挑拨了句:“少爷你不怕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是你的情敌之类的?万一他对白岚儿图谋不轨,那你岂不是…” 朱大福没有搭话,看这穿着也不过是一个穷人,拿什么跟我比,他对着背影笑了笑,然后转身,朗声道:“上青楼!” 韩离墨与白岚儿两人齐肩走在官道上,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白岚儿时不时地偷看韩离墨几眼,他总是目视前方,心里嘀咕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看到别的男人这般对我,他也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情绪,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最终还是先开口了,问道:“韩公子,你就不好奇我与那朱大福的事情?” 韩离墨先是一愣,后扭头轻笑道:“那朱大哥如此亲切地唤你,你们的关系定是不一般,想着朱大哥定是很喜欢你!” 白岚儿颔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你也可以这般唤我!” 说完也没抬头,暗自羞涩,默不作声,韩离墨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白岚儿抬起星辰般的双眸,拨浪鼓似的摇摇头,撒娇道:“岚儿我饿了,韩公子可要请我去酒肆吃上一顿!” 韩离墨看着白岚儿这古怪的行为,以及偶尔变红的双颊,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爽快答应:“好啊,只是不能点太贵的东西,韩某可没有那么多的银两付账!” 通过这一段日子的接触,白岚儿发现韩离墨还是很真实的一个人,不像追求自己的那些富商子弟一样,只会在自己面前炫耀。 “不会,不会,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跟你吃的就行!”白岚儿眉笑颜开。 要是小青在场的话一定会从新认识她的这位小姐,因为她从来就没有见过白岚儿发自内心的欢笑,生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后更多的是强颜欢笑,却很少有自己的快乐。 这一笑,可换春风。 白岚儿带着韩离墨走进了一家名叫广陵的酒肆。 一进门,白岚儿的国色天资便吸引了不少的食客注目,个个露出垂涎姿态。 “如此肤白貌美的女子,怎么会便宜了一个穷酸书生!”有人啧啧道。 “你知道什么,你看人家姑娘穿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人家姑娘就喜欢这样的,就喜欢这种包养的感觉!”一吊儿郎当模样的瘦弱男子也酸了一句。 “噓!小声点,那人好像是白府大千金,白岚儿!”一位识人的家伙提醒了众人一句。 “是嘛,那可了不得了,白府千金与穷酸书生一起吃饭!”一胖大哥啧啧道。 众人的声音不大不小,两人刚好能够听到。 白岚儿嘟着嘴满脸不高兴,看了眼韩离墨,韩离墨不以为然,闲言碎语听得够多了,只是更多的为白姑娘着想,轻声自责道:“委屈白姑娘了!” 白岚儿见他自责心里一揪,缓缓说道:“韩公子哪里的话!我不委屈,不委屈!” 只不过众人不是这般想,人们只关心八卦,不会嫌事大,过不了今晚,想必这姑城白府千金与穷酸书生约会这一消息,就会传遍了整个姑城。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两人面对面坐着,白岚儿大方地看着韩离墨,这让韩离墨韩不好意思,只好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把头低下去。 白岚儿执意要喝酒,推杯几回,酒意上头,原本白皙的双脸一瞬间就变得通红,嘴里支支吾吾。 韩离墨见她迷迷糊糊、说话含糊不清的样子,摇摇头,一手拿掉了她手中的酒杯,不再给她倒酒。 “不,再给我喝点!”白岚儿眼眸不睁,迷糊道。 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在家里她爹也不会让她喝。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放肆自己。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跟一个人说了这么多的话。 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韩离墨。 “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韩离墨自觉自己的酒量已经算是差的了,哪成想眼前的白岚儿,三小杯清酒便昏了头。 “我没醉,看到你我就开心,我要喝,你给我嘛!”白岚儿娇声道。 话都说不清楚的白岚儿伸出手去拿那酒杯,韩离墨也管不了她说什么,直接把酒杯挪出了一边。 “你知道吗,我今天可高兴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 “韩离墨,嗯,我的酒杯呢?” “韩离墨,遇到你真好!” “韩离墨,我喜欢…” 白岚儿迷糊了几句,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枕着手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白姑娘,醒醒,白姑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韩离墨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白岚儿没有任何反应。 真醉了?韩离墨顿感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 送她回去,可是她家在哪里? 不送她回去,总不能就待在这里吧? 韩离墨左看看右看看,只看到一群人在看着自己,像看坏人一样地盯着自己。 思来想去,最后韩离墨付了酒钱,也顾不得旁人的闲言碎语,背起白岚儿就离开了客栈。 此时天色已黑,走往北镇的官道上,有一着青色单衣的读书人,正背着这姑城的第一美女白府千金白岚儿,前往夜阑听风雨。 韩离墨回到夜阑听风雨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背上的白岚儿带着酒意呼呼大睡。 听着她时不时的酒话,韩离墨笑了笑。 韩离墨还未回来,苏扶游也就没有心情睡觉,就在大堂等到了现在。 韩离墨走到大堂的时候,苏扶游第一句便是,“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那么晚!” 韩离墨轻声回答道:“今日去了西镇!” 苏扶游哦了一声,随后才注意到他背上背着个人,等等,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女的?还这般面熟? 他挑了下眉,抛给韩离墨一个你不得解释解释的眼神。 韩离墨尴尬笑了笑,不好意思道:“白姑娘喝醉了,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给背回来了!” 苏扶游哦了一声,一副我懂的表情。 第十八章 白衣夜宿夜阑听风雨,书生清晨煮粥 刚走没几步的韩离墨蓦然怔住,然后是一副苦瓜脸,他问苏扶游:“我们是不是没有多余的厢房了?” 一旁看戏脸的苏扶游耸耸肩,摆摆手,调侃道:“你倒还记得没有厢房了!” 韩离墨顿时一脸黑线,他笑嘻嘻说道,“我估摸着,明天天一亮,白府千金大小姐与某某公子一同喝酒还把她背回家这一消息就会爆炸性的传遍整个姑城!” 还在背着白岚儿的韩离墨脸色一黑,看着苏扶游那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重要的是她睡哪里?” 苏扶游却笑道:“当然是后院厢房!还有,我可没有跟男人同住的习惯,所以今晚…” 韩离墨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坏。 韩离墨最后还是把白岚儿背进了后院里的厢房,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过了一会儿苏扶游后脚跟了过来,抱着一床被褥走了进来,“来来来,给你韩大公子送温暖了!” 韩离墨本来想着和苏扶游商量商量,一同挤挤睡一个屋,此刻看着眼前的床褥,韩离墨耸拉着脸看着他,苏扶游轻咳一声,笑着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孤男寡女两人。 醉醺醺的白岚儿意识模糊地躺在床上,脸色红润,时不时地扯一扯胸口衣襟喊一声热,接着又要水喝。 韩离墨连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慢慢扶起醉如泥的她,轻轻地把头靠近自己的胸口,喂她喝水。 一顿折腾之后,白岚儿终于安安静静地睡去了。 韩离墨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地上铺好被褥,躺了上去,闭上眼就睡了。 …… 次日清晨,太阳不过刚刚升起。 白府千金与穷酸书生喝酒约会的消息真如苏扶游所说,爆炸性地在整个姑城传了开来。 昨夜,白府家主白啸天见自己的女儿大半夜还未回到家,急得在大堂中来回踱步,一脸焦急担心,连夜派了所有的家丁丫鬟出门寻找,一宿未眠,中年的他,此刻憔悴得宛如老了十岁,白岚儿是他的心头肉,掌上明珠,白家独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白家的后路就断了。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白府,这不天一亮,家丁就陆陆续续回来了,也带回了这个让白啸天有些挂不住颜面的消息。 富家千金幽会穷酸书生,白啸天一想到这个就觉得一阵头大。 岚儿啊,你怎么做这种事情! 那一刻,叱咤姑城商业二三十载的商业巨头白啸天颓容不止。 天亮未亮的时候,白岚儿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连忙掀起自己胸前的被子擦看自己的身子,还穿着衣服,没事没事! 白岚儿翻过身,然后看到了旁边地上打着地铺呼吸均匀睡得很安详的韩离墨,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但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羞红了脸,忙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过了一会之后,她又推开被子,露出头,强装镇定。 她抱着被子转过身,双眸温柔地看着熟睡的韩离墨,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白岚儿花痴地看了一会儿,韩离墨却醒了过来,就慌得立马转过身躺好,假装睡觉。 韩离墨睁开双眼,起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岚儿,发现她还在熟睡着,笑了笑。然后就收拾了下被褥放好,轻轻地推开门,离开了后院。 太阳升起,韩离墨还不知道此时外面已经传遍了他的故事。 穷酸书生与富家千金相约。 富家千金喜欢那穷酸书生。 穷酸书生为钱设计获得富家千金的欢心。 各种版本不一,核心焦点偏向只有一个,那就是穷书生不要脸纠缠富家千金。 在夜阑听风雨也有些时日了,院中的情况早已了解熟悉。 韩离墨出了后院后,直接去了厨房。 生火做饭对于韩离墨来说还是小事一桩。 十二岁无父无母,独闯世俗八年有余,生活活活逼出来的独立。 自己不动手,只有饿死的份。 厨房来过几次,也就轻车熟路。 炊烟袅袅升起。 苏扶游来到厨房外面,闻到了一股米香味,一脸疑惑,谁起这么早生火做饭? 啊元这个小懒鬼估计还在呼呼睡懒觉,那应该只有韩离墨了。 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韩离墨蹲在灶台前,对着灶台捣鼓。 苏扶游轻咳一声。 韩离墨闻声看向门口,苏扶游正嬉笑看着自己。 韩离墨也跟着笑了笑,喊了一声,“苏兄!” 苏扶游点头,走了进去,来到灶台,一手揭开了锅,说道:“已经熟了!” “我知道,正在熄火!一会儿就可以吃了!”韩离墨回答道。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白姑娘醒过来了没有?” 他放下锅盖,随口问了句,再看向韩离墨,倒是一脸平静。 “没有。”韩离墨灭完火,起身去拿碗。 “昨晚有没有发生点什么?”苏扶游一脸坏笑地看着韩离墨。 韩离墨突然脸色一黑,骂了一句:“不正经!” 苏扶游朗声大笑不止。 韩离墨没有再理会苏扶游的不正经,盛了一碗稀粥,小心翼翼地端走了,走时还不忘说了句,“苏兄,粥你自己盛吧,我先回房了!” 苏扶游一脸呆滞,这就走了?还要我自己盛? 苏扶游挠挠头,一定是见色忘义导致的! 韩离墨端着碗粥来到后院,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韩离墨离开的时候,白岚儿就起来了。 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房间里转了起来,正好看到了旁边桌面上放着的箱笼,里面全是书籍,便拿了一本出来阅读,此刻正认真地翻开着,浑然不知韩离墨进来了。 他一推开门便看见了白岚儿端坐在桌旁认真翻阅自己的书。 有一瞬间,韩离墨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认真看书的女子,让人心动。 生得丽质,又知书达礼,虽为千金大小姐,性格却很温柔,待人和善,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和架子。 端着碗的他,愣了一下神。 但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嘲地笑了笑,人家是富家千金,自己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酸书生,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白岚儿正好看完了,心情愉悦,微微一笑,满意地合上书。 起身就要把书放回去,余光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人,扭过头,然后看到韩离墨端着一个碗正看着自己。 一个措手不及,白岚儿忙放下书,站了起来,像做错事被家长责罚的小孩子,双手无处安放,小声怯怯道:“那…那个,我无聊,拿起来看看,书还好好的!” 韩离墨笑了,走到近前,把碗放下,说道:“无妨,白姑娘要是喜欢,尽管看就是。” “我去给你煮了碗稀粥,昨夜白姑娘醉酒得厉害,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想来此刻也是饿了,先把这碗粥吃了吧!” 说完就转身去整理那白岚儿睡过的床铺。 一句“我去给你煮了一碗稀粥”,白岚儿心中一颤,看着韩离墨折叠被子的背影,满眼感动,满眼柔情。 她端起碗,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来,生怕一下子就吃完了! 韩离墨叠好被子,白岚儿还站在原地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吃着,眼神还在他的身上游离不去。 举动像一个乖巧的孩子。 韩离墨温柔一笑。 白岚儿芳心大乱,羞红了脸,低下头,说道:“那个,谢谢韩公子!” “不必客气!” 韩离墨从箱笼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翻看。 白岚儿在那站着,整个人都无处安放的感觉。 韩离墨转过头,微笑道:“白姑娘可以坐下吃,不必站着!” “哦,好!”白岚儿轻轻一笑,端着个碗坐在了他对面。 “我可以拿一本看看吗?”白岚儿柔声问道。 韩离墨点点头,白岚儿伸手从箱笼里随便拿了一本出来。 白岚儿发现他的书每一页上都有着自己的见解注释,看到不懂的地方,便会看向那注释,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在水墨斋的时候,白岚儿就见识过他的丹青,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心想定能在这姑城占一亩三分地,开始的时候白岚儿以为韩离墨只是丹青很好,直到现在看到了他的书,才发现他不仅有才学,而且比常人还要努力,书上那密密麻麻的注解便是证明。 白岚儿看着低头认真看书的韩离墨,短暂的认识,给予她的感觉是,他认真努力,他待人和善有礼,他心思细腻,他谦谦君子,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喜欢看着他温柔的笑,喜欢他刚刚为她煮的那一碗粥,只要她看见他便会开心,她脸色一红,这一刻她更加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会是她愿意相伴一生的人。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冲动,直到在忆绣轩那天第一次看到他,从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出神开始,她知道,如果再遇到,就应该把他捧在心里。 这也是白岚儿制造那么多相遇的缘故。 白岚儿双手托着微红的腮帮子,靠在桌子上,花痴地看着认真看书的韩离墨。 青衣书生无意间抬头,便看见了白岚儿在那里乐呵呵地傻笑。 “白姑娘,白姑娘?”韩离墨一手在白岚儿眼前晃了晃。 “白姑娘?”韩离墨用书碰了下她的手。 “白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让你笑得这般开心?”韩离墨笑着问道。 白岚儿自知失态,想和你朝朝暮暮这种想法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况且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心上人,于是尴尬笑笑,“呵呵,没有,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觉得很好笑!” 她眼前的那一本书还合着。 “看书是不是太无聊了?”韩离墨突然问道。 “没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怎么会无聊!”白岚儿摆手反驳。 也不管是真是假,韩离墨嗯了一声,语气淡淡。 白岚儿以为他不高兴,忙解释:“没有不开心,真的,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她重新拿起了那本书,再偷看他一眼。 第十九章 书生愁容满面,老道士街道算命 晌午的时候,白家派人过来了。 当小青听到自家小姐是跟一个穷酸书生约会之后,她脑子里立刻想到的就是韩离墨。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白岚儿总会支开小青,一个人出门前往夜阑听风雨。 小青对于韩离墨本来就不感冒,自打他出现之后,小姐更是对她不上心了。 对韩离墨的讨厌,与日俱增。 今天就是个教训他的好机会,于是她向家主白啸天禀明了一切,将韩离墨与自家小姐的一切,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并陈述外界所传并非是假的,那韩离墨看上的就是白家的钱财,所以不择手段地接近小姐。 白啸天一听,勃然大怒,对这个攀附权贵勾搭自己女儿的穷书生痛恨到极点,下了一道命令,让所有人从今天开始都密切关注韩离墨的动向,若是再与自己女儿有瓜葛,定有他的好果子吃。 白啸天问小青:“那书生韩离墨住在哪里?” 小青回想了一下当初在水墨斋的事情,最后得出一个结果,那就是夜阑听风雨。 “老爷,他好像是寄宿在北镇广安街的一座雅苑里,叫什么夜阑听风雨!”小青道。 白啸天怒气不消,背对着小青,冷冷道:“带人去把小姐给接回来!” “是!”小青行了个礼,后退几步,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白啸天转过身,补充了一句话,“若是那书生有什么不正当的行为,你们不要客气,所有的后果我来承当!” “去吧!”白啸天挥挥手。 小青低着头退了下去,叫上好些个力壮的家丁前往夜阑听风雨。 除了白啸天之外,还有一人听到这个消息可谓是暴跳如雷。 这个人就是朱大福。 话说这天一早姑城肥猪头朱大福一觉醒来的时候听到下人们在议论白岚儿夜不归宿与一个穷酸书生共度良宵的消息,当场石化,肠子都给悔青了。 “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这朱大福衣服还没有穿好,抓着一名家丁的衣领子把他提了起来。 “少爷,少爷你先放我下来!”家丁双腿在空中抖动,心里害怕,脸上慌张。 “哼!如实说来!”朱大福松开手,家丁倒坐在地上。 家丁站起身,低着头,唯唯诺诺道:“少爷,外面到处都在传闻白小姐与一个穷酸书生喝酒幽会,并且是夜不归宿!” “此事当真?”朱大福一掌落下,桌面微微凹了下去。 家丁吓破了胆,面对这位平日里就手段狠辣的少爷,顿时变得结巴起来。 他低着头不敢看少爷,说道:“回...回少爷,外面所有人都在传,想必是真的!” 朱大福再次拍向桌面,把桌面上的水壶水杯通通砸在地上,房间里传出一声声瓦片破碎的声音,路过的丫鬟识相地逃离了现场,生怕祸及自己。 “滚出去!”朱大福喝道。 朱大福女儿声,家丁也没敢像往常一样背地里偷笑,低着头赶紧跑了出去。 朱大福握紧拳头,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此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悔恨自己昨天为什么不追上去,悔恨自己上什么青楼! 坐了一会儿之后,他披上个衣服急匆匆出门直奔白府。 ... 小青带着一行人站在夜阑听风雨大门外,看到自家小姐出来后,立马拥上去,抱着白岚儿的手臂,然后又放开了,上下打量,关心道:“小姐,你没事吧?” 白岚儿听到有人来找自己,就知道这事阿爹已经知道了,此时白岚儿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走吧,回府!” “小姐,老爷都快急死了,昨夜老爷可是一夜未眠,一个人坐在大堂中,早上我看见他的时候,看上去老了很多一样!”小青很认真的说这些话。 白岚儿转身看向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人,笑着挥了挥手。 韩离墨也挥了挥手。 小青瞪了一眼韩离墨,再看着自己的小姐,担心问道:“小姐,你真的没事吗?那个穷书生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白岚儿淡淡说道:“回府!” 小青为什么能够带着众人来到夜阑听风雨,白岚儿心里多少也能猜测出点什么。 她非常明白小青对于韩离墨的偏见,她也明白小青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她觉得,过火了。 如果还有下次,她不会再这么纵容她了。 …… 某天,夜阑听风雨来了一个人。 此人乃是恒香书院的徐椿。 大堂里。 苏扶游向韩离墨介绍了徐椿,道:“韩兄,这是我多年的朋友,徐椿,徐大才子!” 同时也向徐椿介绍了韩离墨,“啊椿,这是我的朋友,韩离墨!” 韩离墨拱手作揖,“久仰大名。” 苏扶游一脸疑惑,问道:“久仰?你也知道徐大才子?” 韩离墨笑着解释道:“不久前的书院比试,徐兄可是一举拿下了诗词与丹青两个头筹!” 徐椿恍然大悟,倒是苏扶游蒙在鼓里,开口问徐椿:“今年的书院比试?不是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么?” 徐椿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书院比试提前了,这都是成府那边的意思,我们只是例行参加罢了!” 苏扶游点点头,没多想,开口祝贺道:“恭喜你又是第一名,依旧是咱们姑城第一大才子啊!” 徐椿突然哈哈大笑,道:“扶游,你要是来了,哪里还会有我的事?” “不过今年的南乡书院倒是出了个不错的敌手!”徐椿突然认真说道。 徐椿能够重视的人不多,这一点苏扶游很明白,他问道:“他如何?” “算了,没什么,只是这丹青比试的时候,被鸿塗大师给训了一顿,愤然离去了!”徐椿摆摆手,也不想讨论这些。 就在这个时候,啊元出来了,依旧是那副睡眼惺忪的面容。 “啊元,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这才起来!”苏扶游用的是父亲一般的语气,责骂道。 “我还是个孩子,你不是经常告诉我我还在长身体嘛,自然得吃多一点睡多一点!”啊元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啊元,好久不见,可是长胖了不少!”徐椿笑说。 啊元顿时鼓着腮帮子,又开口道:“椿哥哥不要胡说,我这段时间没吃什么好东西!” “你是说我不给你好东西吃吗?”苏扶游佯装生气问道。 啊元马上嬉皮笑脸! “对了,啊椿,院长那边你问过了吗?”苏扶游问道。 徐椿点点头,说道:“问过了,只是,老院长拒绝了!” 徐椿解释道:“你托我办的事,我自然是要理的,我也征求过几次,老院长说是暂时不需要,我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苏扶游点点头,转头看向旁边不语的韩离墨。 这个青衣书生突然眼眸低垂下去,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还是要来,只是到了现在,突然有一种舍不得的感觉。 他知道这个结果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出去走走!” 韩离墨挤着笑说出了这句话。 啊元听着要出去,也不知情,欢喜道:“我也要去!” “啊元,我们回去练习丹青!让离墨哥哥一个人去逛逛!”苏扶游瞪了阿元一眼。 苏扶游对韩离墨点了点头。 …… 于是,有一青色单衣年轻人,独自走在这北镇官道上。 年轻人路过闹市。 闹市中有一着道袍的算命先生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只见他一身破烂道袍,白发凌乱,山羊须却捋得异常整齐。 右面旗子写着算命,左面旗子写着沧浪真人。 “大妹子,经事好久没来了吧?” 一个体态丰腴的妇女从他面前经过,那白发老道吹了个口哨,啧啧道。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调戏妇女,那妇女先是一羞,后转身对着那老不正经的道士就是一顿羞辱,“哎我说你这个臭道士,你开过荤吗你,我听闻这道士可是不能娶妻的,恐怕你连这黄花大闺女的手都没拉过吧,今日还敢欺负到老娘的身上了,信不信我砸了你这破摊子!” 那道袍男人小指扣了扣鼻子,弹了弹手指,吸了吸鼻子,突然想到了年轻时候出入青楼的场景,心中一阵唏嘘。 白发老道突然哈哈大笑。 “你就说是与不是?” 那妇人被戳了个真相,扭捏了一下,哼了一声离开了。 旁边的那几个男人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啊,臭老道,调戏了良家妇女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老道士脸上嬉笑,“算命啦哎,一文钱,什么都给你算,你想听啥,贫道就跟你讲啥!” 老道士咧着牙,向八方呐喊。 韩离墨也走上前去围观。 突然有一个平民打扮的中年男子笑问:“我说灵不灵啊你,白胡子老道?” 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一个酒葫芦,那破道袍道士拧开葫芦嘴,痛饮了一口,“你想问什么?” 只见那人道:“嘿嘿,姻缘!” 那道士翻了个白眼,“你娶不到老婆!” 中年男人急了,“你吓唬谁呢,切,还娶不到老婆!” 那道士又闷了一口酒,说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你娶不到老婆!” 老道士连说了几个人,皆没什么好话。 坑蒙拐骗,江湖骗子。 众人一哄而散。 还不如谈论那妇人听得痛快。 谎话好听,真话不好听。 老道士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 韩离墨是最后一个走的,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江湖术士,把戏罢了。 “这位公子难道不想算一算?” “就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破道袍老道士喊住了韩离墨。 韩离墨转身,回了句,“分文没有!” 老道士一愣,穷成这样了? “贫道免费给你算,怎么样?”老道士装出一副吃亏心痛的样子。 韩离墨一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于是就坐了下来。 “你想算什么?” “我能不能当官?” “不能!”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因为我是算命的,你命里无官运!” 韩离墨愣了愣,“你是个假算命的,怎么与我作对!” 白发老道嘿嘿一笑,“你两袖清风,当什么官?何不趁早放弃!” 年轻人心里微微动摇,但还是觉得这老道士是凭借自己衣着才判断出来的。 他想要起身。 “怎么,不算了?”老道士笑问。 “姻缘不算了?” “其他的也不算了?” 老道士依旧是那副笑脸。 年轻人又重新坐下,无所谓道:“您说!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反正我穷得叮当响,不用花钱也能听算命的说说话。 “你命里无妻室!” 韩离墨一脸黑线,“就因为我没给你银两,你嘴里就吐不出好话了?” 韩离墨再次起身,何必听一个江湖神棍胡言乱语。 “哎,你别走啊,你真的没有!” 韩离墨大步离开。 “实在混不下去了记得来找我!” 那破道袍老道士对着韩离墨的背影大喊一声。 着青色单衣的年轻人头也不回,道:“不做道士!” 那道士撇撇嘴,做道士也挺舒适吃香的啊! 韩离墨远离了那破道袍老道士,本来心情就不好,这老道士也不知道说点好听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北镇最北头。 单衣年轻人摸了摸肚子,饿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两银子,这是先前苏扶游给他的银子当中留下来的。 第二十章 书生离开夜阑听风雨,入住合欢客栈 两天后,夜阑听风雨内。 亭台处。 苏扶游听完韩离墨的决定之后,情绪失控了。 韩离墨要离开夜阑听风雨,苏扶游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然后非常痛心。 他一生宾客无数,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韩离墨这般,两人可奉为知己。 他不舍地说道:“韩兄,要不你再等等,我再帮你找找关系,也许会有更好的选择!咱们不着急这一时,是不是?” 韩离墨没有说话,苏扶游急了,说道:“你去当一个店小二,你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吗?” 韩离墨起身,背对着他看向远处,也很认真地跟他说:“苏兄,店小二的待遇也不错,有吃有住,每个月还有月钱!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强,你说是不是?” “况且我的处境你也知道,我不能一直留在你这里!” 韩离墨闭上眼,轻声道:“而且,我现在真的需要钱!” 苏扶游微微皱眉,韩离墨说的他当然能够明白,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夜阑听风雨,但是他为哈那里面感到不值得,痛心道:“那你的一身才学呢?就这么浪费了吗?” 这名从小就孤苦无依的年轻人,转过身看着苏扶游,笑了,他说道:“苏兄,我的身世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我又何曾放弃过?” 看着他那不合时宜的笑,苏扶游反倒有些难受。 相处了这么久,苏扶游早已把他当成了好兄弟,如今他说要离开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年轻人又道:“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况且,如果有好消息,你来找我就是了!” 两人不再说话,彼此陷入了沉默。 最后苏扶游站起身,没有说话,只是来到他身边,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三拍,良久,说了一句话,然后离开了亭台处。 “夜阑听风雨随时欢迎你回来!” 韩离墨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负手看着远处。 苏扶游刚走了没多远,想起了一件事,又转过头来对韩离墨说道:“白姑娘前两天走之前说过几天…” “就说我回南城了,不会再回来了!”韩离墨面无表情地直接回答了一句。 苏扶游微微一愣,反问道:“你也看出来了?” 年轻人依旧目视远处,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没有开口回答。 苏扶游看着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亭台处。 …… 第二天一早,韩离墨背着箱笼离开了夜阑听风雨,一路向北走。 北镇最北,合欢客栈。 客栈门口挂着一张招人的告示,这是前两天他来这里这里吃饭的时候看到的。 当时的他站在告示面前足足有半小时,在这半小时里,他终于说服了自己,也让自己彻底认清了现实。 韩离墨刚一进门,店小二满面春风过来迎接,笑脸道:“这位客官你来了,这一次还是吃饭?” “这位小二,敢问你们掌柜的在哪里?” 韩离墨没有直接回答店小二的话,而是问掌柜的在哪里? “掌柜的,外面有人找你!” 店小二冲里面喊了一声就走了,也没有再管韩离墨。 过了一会儿,从后房里出来了一个刚刚调戏完小娘子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见韩离墨也顾不上他的寒酸,笑问:“是你找我?有什么事要跟我老元说?” 韩离墨拱手作揖,解释道:“在下韩离墨,听说你这里还缺一个杂役,所以我想…” 本来笑得很灿烂的掌柜,笑容突然中止。 然后他又笑了,“哈哈哈哈…” “好!小王,你过来带他,告诉他该怎么做!” 兴许是因为刚刚纳了妾,没少宠幸小娘子,这几天元大春心情极佳,一句话没有问就把他留了下来。 这就给同意了?问都不用问? 这倒是有些出乎韩离墨的意外,连想好的措辞都给免了。 店小二小王二话没说,抛给了他一条脏到发黑发臭的抹布。 韩离墨一脸嫌弃地接过手,用两根手指拎起一个角。 “怎么,嫌弃啊?嫌脏可干不了这活,怎么样,干不干?” “瞧好了,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过去先把那的桌子给收拾了,收拾完,擦完,再把厨房里的碗给洗了!” “听到没有,哎,你杵在那里干嘛呢?” 韩离墨愣在那里,店小二小王冲着他大声喊了一句。 “哦,好。”韩离墨撸起了袖子去擦桌子。 收拾完脏乱碗筷,擦完桌子,韩离墨去到后厨里。 厨师姓李,瘦骨嶙峋,瘦得跟竹竿一样,所以大家干脆都叫他李竹竿。 别人怎么叫他他也不理会,不就一个名嘛,叫什么都是叫,专心做菜就好了。 韩离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都在怀疑他能不能端起那口炒菜的大锅。 “新来的?” 李竹竿叼着一根竹签,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没见过的人。 韩离墨点点头,看着有些脏乱的厨房,内心有些抵触。 “把这两个菜给我上了!”李竹竿端给他两碟菜。 “哦,好!”韩离墨小心翼翼地把菜端走。 李竹竿剔了剔牙,吐了一口唾沫。看着他那背影,咧着老黄牙笑了,“比那龟孙小王听话多了!” 上菜回来后,韩离墨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脏乱碗碟,唉了一声。 韩离墨洗碗,李竹竿一旁坐着吃花生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时不时地还说上几句。 落魄书生来客栈洗碗,李竹竿想想顿时就乐了。 “俺觉得读书真的没有什么用,你看你,读这么多书还不是在这破店里给富贵人家洗碗打杂,我就不让我那儿子读书,他要是想读书我就打断他的腿,你看他现在在码头干的多好,嚯!手下十几二十人呢,你再看看我,没事炒炒菜,吃个花生,饮一杯清酒,多痛快,啧啧!” “年轻人得务实一点,什么状元榜眼探花郎,那得是天下前三甲的人才能做的事,哎,你这身板看着也不结实,不然去码头,辛苦是辛苦,还能挣几个铜板是不是!” 李竹杆在韩离墨的身旁喋喋不休。 韩离墨深呼了口气,不想答话。 李竹竿说的并无假话,他儿子是那码头的一个小承包商,家里算是殷实。 来合欢当个厨子,就是习惯了这几十年的生活,改不过来了。 用店小二小王的一句话,就是老不死的贱命一条! 花生米吃完,李竹竿起身又去盛了一碗。 回来继续喋喋不休。 小王拿着一个酒瓶也来到了后厨,刚好听到李竹竿在挤兑韩离墨,他一脚踢过去李竹竿坐着的那条板凳,骂骂咧咧道:“老不死的,闲的你!又在这里欺负新人是不是?” 他想了想又对韩离墨说了句,“韩兄弟,你别听他瞎扯,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酸,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老驴能讲出什么道理!” 面容枯黄的李竹竿顿时哈哈大笑,往嘴里又送了一颗花生米。 读书哪有炒菜闯码头好,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李竹竿虽然是个伙夫,但是日子过得潇洒的很! “我哪怕是能识得半个字,也不至于苦了我这大半生!一个大老爷们了还来这当个店小二!”小王摇头苦笑。 “若是早早的信命,兴许还能活得更自在!”一向老不正经的李竹竿眼里闪过一丝沧桑,很认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可要是不信呐,这天还是得捅捅!” 李竹竿放下花生米蝶又重新炒起了菜。 小王笑着打趣道:“老不死的没什么文化,不过说话还挺好听!” 看着堆积如山的碗碟慢慢变少,韩离墨抬起手臂蹭了蹭脸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洗碗的脏水,听到李竹竿的话,一时间竟然愣了愣,随后说了句自己才能明白其含义的话:“处江湖之远,难登高堂!” 今天难得有半日的休期,韩离墨忙完了一大堆活之后,小王就带着他去了住的地方。 韩离墨没来之前,住在店里后院的自然是小王一个人,现在韩离墨来了,两人就住在了一起。 李竹竿无事可做,也跟了过来,他一屁股坐在韩离墨那床铺,只见他伸出那只干瘦发黄的老手,这摸摸那摸摸。 转头又瞧见了床头那一个箱笼,又给翻了出来,是一堆书。 韩离墨有些反感,但是为了日后好相处,就没说什么。 “老不死的,我都怀疑你没当厨子之前干的是偷东西的行当,你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 小王一脚踢过去,李竹竿闪过去,讪讪笑道:“真的是读书人啊,都洗碗了还带着一堆破书。” 小王一脚踢过去,把他赶到一边去,“叫你嘲笑别人!” “我就先回家咯!回家抱孙子去咯!” 李竹竿起身伸了个懒腰,出了房门。 韩离墨小心地把书收拾好,放回箱笼里。 他没说一句话。 “他这人就是这样,我当初来的时候他也这样欺负我,过几天就好了,你看我,现在尽管骂他就是了!”小王安慰了句。 韩离墨呼了口气,躺在床上。 这半天下来,他那本就不健壮的身体仿佛被掏了个空,此刻躺在床上,突然感到一种幸福的感觉。 倒是小王一身轻松,笑说:“看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干过这些粗活的人,容易累是正常的,等过几天你就习惯了!” 韩离墨微笑道:“不打紧!” 这让他想起了在家乡南城给大户人家做牛做马的那三年,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般大人模样。 他微微红了眼,站起身。 “都是尘世人,说不易的不一定对,说难的倒是真难!”小王叹了句。 韩离墨扭头看向小王,心中若有所思。 …… 夜幕。 韩离墨问小王:“我们吃什么?” 小王走到柜子前从里面取出四只馒头,一碟老肉。 放到台桌上,自言自语道:“够吗?” “不够也没有了,就这么多了!” “这肉是昨天吃剩的,天气凉,坏不了!” “别看那掌柜的整天跟你笑嘻嘻的,你干活的时候才是他的祖宗,吃饭的时候你喊他爹都不带答应的!” 他伸出那累了半天稍稍有些红肿的右手,拿起了一只馒头送到嘴边。 它冰冷、僵硬,像一块石头。 小王笑了,问道:“好不好吃?” 韩离墨摇摇头,把馒头放回碟里。 这馒头,你吃吧。 第二十一章 早市采购,路见不平一声吼 五天后,这天天才蒙蒙亮。 还在睡梦中的韩离墨突然被小王给叫醒了。 韩离墨眯着眼一脸疑惑,距离开店还有一段时辰,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小王利索地收拾了下床铺,简单回答两个字,“采购!” 韩离墨打着哈欠,起来穿上衣服,跟着走了。 合欢客栈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出去采购一些必要的食材和配料,在韩离墨没有到来之前,这些个活一直都是小王自己一个人完成,如今韩离墨来了,小王自然得叫上他,搭把手也轻松一些,日后也能让他自己轻车熟路去采购。 两人出门的时候,晨光熹微,官道上的行人也是寥寥无几。 近几日劳累过度又拖着个睡眼的韩离墨问小王:“王哥,咱们这是去哪里采购?” 小王提着个粗布麻袋,笑答道:“不远,就在前面,那里有个早市,附近的乡下居民每天都会天还未亮就过来摆摊卖食材和配料!” 韩离墨不解:“为什么都是天不亮就摆摊,中午或者晚上难道不可以?” 小王解释道:“你没经历过当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北镇附近的农户,他们能够挤出时间来买卖一些个农产品已经是很不错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田里地里干活,哪有时间待到中午,一天不干活,就一天没有口粮吃!” 然后小王又感慨了一句。 “其实我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他们,穷点苦点,但他们好歹也有个像样的家啊!你说是不是?” 韩离墨不置可否。 天这会儿亮了,采购集市早已挤满了人。 韩离墨小王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各自采购完毕再到集市口集合。 韩离墨刚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集市的一角有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走上前一探究竟。 一对母女坐在地上哭泣,妇女拼命地把小女孩护在怀里,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全貌,清晰可见的是两道泪痕,还有哭肿的双眼。 韩离墨看到这里,也不知道什么缘由,但是心里就是揪疼得厉害。 “求求你们了,别再拿了!”妇人哀求道。 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高高在上道:“你也别怪我们,你家相公欠我们的钱也有半年了,到底什么时候还?” 那妇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一想到他那赌鬼相公,心里来气,痛恨道:“我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你们要钱找他去!” “乖,我的小桃子,不哭,咱不怕他们!”妇人轻轻地拭去怀中小女孩的泪水,小女孩不停地抽噎,泪水不断往外流。 为首的那人才不听她的说辞,一声令下,其余人等个个上前把她的农货给揽走了。 穷妇人伸**断,结果被拖倒在地,小桃子看见娘亲受人欺负倒在地上,突然停止了哭泣,恶狠狠地站起身,小脚丫子追上前,用那稚嫩的红扑扑的小手去拍打在她眼中穷凶极恶的恶霸男人。 谁也不能欺负我娘! 然而小桃子的力量打在他们身上连挠痒痒都不够,为首的恶霸也不懂得疼惜,冷哼一声,用力将小女孩推倒一边,小桃子磨破了额角,出了血,疼得又哭了起来。 那穷妇人连忙起身把小女孩抱入怀中,轻轻地吹了吹伤口,抹掉了她的眼泪,安慰道:“小桃子,我的小桃子,疼不疼,不哭,不哭!” 小桃子额头起了个角,穷妇人吹着吹着泪水就又出来了! 这么懂事的小桃子,你的命怎么苦,偏偏生在我家。 穷妇人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咬牙恨道:“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围观的人却没一个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任谁也不愿意惹这臭名昭著的恶霸,大家都是农户,生活本就艰难,谁也不想没事给自己找麻烦。 世道人心,私心说了算? 最后还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他痛恨道:“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东西,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她们是欠了你们钱,可是你们就这么忍心对待他们吗?” 恶霸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打了个岔,先是一愣,后是嗤笑不已。 “弟兄们,这还有要王法的,给他说说,什么是王法!” “我们霸哥就是王法!”众手下起哄道。 “我王天霸就是王法!你要吗?” 一个身材矮胖的粗糙男人走了上前,来到韩离墨面前,一字一句威胁道:“小子,新来的吧,这里没你的事,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 那读书人看向抱着女儿的妇人,只见她不停地对他摇头,显然是叫他不要管。 他转回视线,对威胁他的王天霸说道:“这是她们一天的口粮,你们忍心吗?” 年轻人环视一周,看着麻木的围观者朗声道:“若是有一天他们也欺负到了你们的头上,你们还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有人围观看着不说话,有的人干脆直接转身离开了。 众人都一个心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韩离墨皱着眉头,摇头叹气。 穷人害怕富人,穷人巴结富人;穷人欺负穷人,却没见过穷人帮助穷人。 韩离墨的一席话话惹怒了那群恶霸,也没有跟他多费口舌,为首的那人恶狠狠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他点教训!打!” 身后的人一拥而上,年轻人被推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别打了,别打了…” “东西你们都拿走,别打了!” 穷妇人冲上前拉开殴打韩离墨的那群恶人,反而被推翻在地。 “别打了,我求求你们别打了!”穷妇人坐在地上哭喊道。 娘亲哭了,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小桃子突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时候出来了一个人,站到王天霸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王天霸转过身,只见那人指了指地上的年轻人,求道:“霸哥,这我兄弟,你看,能不能别打了?” “哟,这不小王嘛,好久没来我们赌场了吧!” “怎么,你也要出头?”王天霸冷问道。 小王掏出银子递给王天霸,赔笑道:“我兄弟刚来的,不懂规矩,你看?” 王天霸接过银子,在手心里颠了颠,说了句好说好说。 “弟兄们,停停停!”王天霸喊住了他的手下。 “不知好歹,敢惹我们霸哥!”一个小瘪三吐了口口水,临走前还不忘踢了一脚。 王天霸连钱带农货一并带走了。 小王忙跑过去,扶起那名满身伤痕嘴角流血的年轻人,叹气道:“你怎么就惹到了这群不讲道理的恶霸了,疼不疼啊?” 韩离墨擦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无妨!” 穷妇人拉着小桃子上前,韩离墨是因为她们才被打的,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内疚,关心问道:“这位公子你没事吧?是我害了公子,都怪我,都怪我!” 韩离墨微笑道:“大娘,我没事,倒是你们有没有事?” 穷妇人和小桃子向这位出手相助的年轻人鞠了一个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是我们对不起你了!” 韩离墨上前阻止,说道:“大娘,以后换个地方卖东西吧!” 提起这个,穷妇人脸上又多了一丝阴霾,无奈道:“没用的,他们隔三差五就会来我们家要钱,可是实在是没有钱啊,唉,我家那男人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剩下我们母女俩孤苦伶仃的,这卖菜呐也折腾不到几个钱,命苦啊!” 韩离墨欲言又止,却明白自己也帮不了他们什么。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家里忙,公子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改天公子若是再来这里,我们再给你点新鲜的好农货!” 穷妇人提着大篮子,拉着小桃子转身走了。 脸上脏兮兮的小桃子一步三回头,似乎是要记住这个不怕恶人帮助自己家的大哥哥。 看着这个小女孩,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重击了韩离墨的心脏,连呼吸都觉得生疼。 回到合欢客栈的时候李竹竿正无所事事的坐在那里吃着花生米,小杯独酌。 等他两眼放到韩离墨身上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惊呼道:“你这是掉坑里了?怎么弄成这副邋遢模样?” 韩离墨嗯了一声,绕过李竹竿把采购回来的食材放到角落里。 小王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凳子脚,李竹竿差点摔倒,破口大骂:“他娘嘞,你个龟孙,差点摔死我!” 小王瞪了他一眼,“赶紧生火做菜!” 韩离墨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来。 小王见了他,关心道:“快到冬天了,怎么还穿那两件单衣?” 韩离墨语气淡淡地回答:“不冷!” 小王也没有想太多,今天的事,对韩离墨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小二,菜怎么还没有上来啊,还做不做生意了?” 不好招待的客人开始起哄。 “来啦,来啦,马上就来,客官您再稍等一会儿!” 小王高声回答,又马上跑回了后厨去催李竹竿。 “催催催,哪有这么快!生娃都得接盘热水是不是?叫他等着!” 李竹竿被催了几次,终于不耐烦了! 韩离墨被李竹竿的话给逗笑了。 虽然李竹竿老了也没个正经,说话还是很有趣的,这平凡日子倒也不寂寞。 韩离墨把李竹竿做好的菜给端了出去,送到了客人那里。 一天也就在这样的不断重复流程中过去了。 晚饭依然是那馒头,只不过是热了热,蘸着水咽下去。 吃完晚饭,两人各自躺在床上。 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小王开口了。 “你说你平日里也挺能忍的,待人和善有礼,别人怎么说你你也不动怒不动手的,今天怎么就惹到他们了?” “唉,也得亏我认识那个王天霸,要不然他真的能打残你!” “呵呵,没看出来你个文弱的读书人,还挺有正义感,路见不平一声吼!” “可是啊,正义感在这个世道有什么用,人们不认同它的啊!” “韩老弟,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小王见他没有反应,侧过头去喊了他一声。 “王哥,有用的!”韩离墨突然回了句。 小王翻回身,正躺着道:“他们还是会找那对母女的!” 他侧过头去看了眼小王,又扭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可是还是要站出来。 那小女孩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灵光,本该稚嫩吹弹可破的小脸,却写满了人情世故。 一想到那个小女孩回头看他的眼神,这个年轻人就感到一阵心疼。 第二十二章 姑城下初雪,白衣思念青衣书生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韩离墨来到姑城已有小半年。 姑城入冬了,下起了初雪。 韩离墨只是多加了一件素白单衣。 合欢客栈的院子里,他抬头望天,天空竟然飘落了小小的雪花,他伸出手去迎接这入冬以来的小片白雪,落到掌心的那一刻便化为乌有。 这名读书人嘴里喃喃道:“南城不下雪的!” 读书人突然嘴角轻轻上扬,然后哈出一口气,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化作一团水雾。 雪突然大了起来,越积越厚,地上一片白,青瓦一片白,天地一片白。 读书人站在那儿,任凭雪落于发梢,落于肩头。 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异乡人为何要这样。 小王如厕回来,经过院子,看到了他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王觉得够冷的,吸鼻子,把双手插进袖子里,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脚踏积雪声响,读书人慢慢睁开眼。 还没有等他开口,小王打了个哆嗦,说道:“离墨,进去吧,屋里暖和!” 这么近的距离小王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名读书人肩上厚厚的积雪,这得是站了多久了。 小王继续说道:“天寒地冻的,回去吧,别害了病!” “好,回屋里!”良久,这名读书人伸手拍落了衣服上的积雪,与小王回屋里去了。 这一天,原来是他的生辰。 他记得,南城从来不下雪,小时候爹娘经常在他生辰的这一天这样问他:“墨儿你想要什么礼物啊?”他总是年复一年的回复听闻雪花很美很白,墨儿想要看看,还要摸摸它。 爹娘总会笑着和他说好好好,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看雪好不好,他总是欢喜地点头答应。 我的心愿是和家人看一场雪。 少年郎如今长大成人,可是没有人这么问他了。 除了苏扶游,所有人都以为他离开了姑城。 …… 自从白岚儿那次醉酒夜不归宿之后,朱大福是第一个赶到白府的。 白府里。朱大福与白啸天两人谁也没有坐下,白岚儿还没有回来,这当爹的着急得来回踱步,虽然小青已经去接自己的闺女了,但是没有见到人回来,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朱大福也急啊,自己这么喜欢的一个人,万一真的被那穷酸书生给拱了,这跟谁说理去? 在别人眼里,朱大福是纨绔,是败家,只知道吃喝嫖赌,可是他不傻,当然明白女儿家失了贞洁会怎样,就算白啸天再怎么不同意,也得把这女儿给嫁了,到时候哪里还有我朱大福的事? 朱大福看着来回踱步的白啸天,旁敲侧听道:“天叔,岚儿跟那个穷书生没发生什么事吧?” 白啸天打住脚步,转身看了眼眼前的朱大福,他当然明白朱大福的意思,但也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个书生?” 朱大福面露苦色,懊悔回答道:“倒是见过一次,当日也没有在意这个人,我要是知道是这样,我肯定不让岚儿跟他一起走了啊!” 白啸天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夜阑听风雨?” 朱大福摇摇头,不知道。 白啸天自答道:“听小青说是在北镇广安街附近,那书生就寄住在那里!” 北镇广安街夜阑听风雨,朱大福口念了一遍,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地方。 韩离墨一定不知道,此刻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朱大福已经把当成了夺妻之恨的仇敌,此仇不共戴天。 “侄儿一定会给他一个教训!”朱大福咬牙切齿道。 白啸天没有再说话,心思没那么复杂,只要女儿能够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白啸天不说话,朱大福也只好乖乖闭嘴,静等白岚儿归来。 门外一仆人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来到白啸天身旁,躬身道:“老爷,小姐她回来了!” 白啸天心里地石头总算是落下了,松了口气,赶紧出门迎接。 肥头大脑的朱大福也跟着出去。 “爹!”白岚儿远远地就看见了白啸天,小跑上前双手抱着他的手,生怕他爹骂她,于是先下手为强,撒娇道:“爹爹,爹爹!” 白啸天本还想着说她几句不懂事不知轻重,结果女儿一开口就全忘了。 他到底是个女儿奴。 她到底是他的软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人没事吧?那人没对你怎么样?”白啸天抓着她的肩膀,上看下看。 白岚儿羞答道:“哎呀,爹,想什么呢,放心,爹,我没事,就是饿了!” 白啸天见她这副模样,应该是没发生什么,嘴上不说但心里也好受了些。 一旁的朱大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白白担心一场,岚儿果然是看不上那个穷书生的,是我的总归是我的! 他脸上堆着肥肉呵呵笑道:“岚儿没事就好,是不是,天叔?” 白啸天点点头,心里明白他对岚儿的心思,只是,他还是差了点,朱大福的风光事迹,多多少少也有耳闻过,吃喝,看这肥头肥脑的样子肯定是差不了,嫖赌,听心腹也时不时说起,莫不是因为他老爹的缘故,这样的人也进不了白家的大门。 白岚儿撇撇嘴,对朱大福可没什么好感。 “岚儿,爹这就去命厨房给你做好吃的!”白啸天呵呵笑道。 朱大福眼珠一转,心有所思,躬身告辞道:“天叔,岚儿没事我就放心了,阿福还有要事要做,我就先走了!” 白啸天嗯了一声,挥挥手,朱大福再看了一眼白岚儿,白岚儿白眼一翻,他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白府。 北镇广安街夜阑听风雨,我朱大福记住了,改天就带人去打探打探,要是再碰到这个穷酸书生,定要他好好吃棍子! 白啸天没有明说,只要女儿平安无事,自然不会有过多的动作,但是暗地里还是派人监视了她的行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岚儿一反常态,不出家门半步,反倒是天天陪在他的身边,她这个姑城大亨的爹才慢慢放宽了心,相信了她说的话,她与那读书人只是萍水相逢,日后不会再相见。 话当然是假的,就算白啸天不明说,她心底也知道他会如何做,撒谎只是避免给韩离墨造成困扰罢了。 可她还并不知道,她的一句萍水相逢,真的应验了。 这天朱大福屁颠屁颠地拖着肥大身躯来到了白府。 白岚儿正在陪她爹白啸天下棋。 “天叔!岚儿!” 朱大福笑着打了声招呼。 白啸天摆手,示意免礼,然后落下一颗棋子,平静问道:“阿福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白岚儿手执黑棋,举棋不定,后又摇摇头,放下棋子,嘟嘴道:“爹,岚儿又输了!” 她抬眼看向朱大福,朱大福嘿嘿发笑,她撇嘴道:“他高兴还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吃喝嫖赌那点破事!” 朱大福脸上一黑,脸面有些挂不住,但是很快他就嘿嘿笑道:“天叔,好消息,我打听过了,那韩离墨已经离开了!” 白啸天侧头狐疑,“韩离墨?”白啸天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 朱大福挑眉瞥了眼坐着拾棋的白岚儿,白啸天瞬间大悟。 白岚儿心里咯噔了下,拿棋的手怔在空中,又缓缓放下。 朱大福又继续说道:“我去过夜阑听风雨…” 朱大福本想说是要去教训那韩离墨的,想了想还是忍了回去。 “那儿的主人说那书生只是他的一个宾客,前些日子已经离开了,确切地说是已经离开了姑城,回南城去了!” 朱大福这自然高兴,遗憾地是没能把他揍一顿出口气,他就离开了。 白岚儿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与悲伤,“爹,你看我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看你白棋放混了!”白啸天看着女儿,她倒是一脸平静的样子。 白岚儿连忙拿出棋子。 白岚儿站起身,轻声道:“爹,岚儿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白啸天从她的表现捕捉到了点信息,但转念一想,既然那读书人离开了,也不用管那么多了,轻声道:“好,累了就回去吧!” “岚儿,我送你回房吧!”朱大福堆着脸笑道。 “不用!”白岚儿冷冷回道,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从前不恨朱大福,无论他做什么都她不想管,可是这一次,她真的痛恨。 朱大福怔在原地。 “阿福,没事你就先回去吧。对了,顺便给你爹带声好!” 白啸天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绕开他,负手走了。 朱大福点了点头,对着白啸天的背影道:“天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朱大福哼着小哥,调戏了下白府的丫鬟,仰天大笑出了白府。 白岚儿回到闺房,把门紧锁,背靠房门,顺着门缓缓蹲下。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 她手捂着心口,突然有些痛。 生在富贵家门口含金汤匙出身的她,第二次流下了眼泪。 一次是小时候为娘亲的病逝,二是韩离墨的离开。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去找他吗?可是他去了哪里? 对了,南城落缤镇!白岚儿突然记起他曾经说过他的家乡就在那里! 可这样的想法一会儿就被她自己否决了,从小到大就没有出过姑城,南城更不知道在哪里了! 江南白衣,泪如雨下。 …… 时间过去了很久。 这一天的白府。 白岚儿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白色绒衣,独自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那棵梅花也开了几朵。 天空突然就下起了雪。 曾听他说过南城是不会下雪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南城过得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 有客从风雪里来,书生演戏搭救 大雪,寒风起。 家家户户为了抵御寒冷,门窗紧闭,足不出户,官道上自然没什么人逗留,合欢客栈自然也没有几个人来吃饭喝酒,有的不过是恰巧遇上大雪天气,躲在店里避避寒风,顺带要了碗清酒喝。 瘦骨嶙嶙伙夫李竹竿依旧是迟到晚来,半路上也是突遇到大雪,本想着转头回家抱孙子算了,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就来了。 李竹竿要不是烧得一手好菜,深得顾客青睐,估摸着没几个月的月钱也填补不了扣的,掌柜的也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说也算是个摇钱树。 这日李竹竿顶着风雪来到了店里,抖搂抖搂身上的积雪,店里除了两三个散客,店里空荡荡的。 “怎么也没个人出来招呼招呼?”李竹竿自言自语,说着就往后厨里跑。 这时候韩离墨和小王两个人刚好从后厨里出来,三个人碰了个面。 “老不死的,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一见面小王就骂他,这李竹竿天天如此,关键掌柜的也当做没看见,这让他很不服气。 李竹竿露牙嘿嘿发笑,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样子。 “今日大雪来得凶猛,客人有点少啊!” 李竹竿发自内心感叹一声,当然他不可能是为了店里的生意才这么说的,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顾客他就不用那么使劲炒菜了,但是月钱照常拿。 难得大家都没事做,就坐在一起说起了闲话。 这时候,风雪里来了一群人。 为首那人身材矮胖却慈眉善目,腰间配了把大刀,身旁跟了个身着短袖豹纹皮衣腰挂皮鞭的豪放女子,在这哈出一口气都能结冰的节气,该女子裸露双臂也不觉得有半分冷颤,两人身后跟了一行人,以及一驾装着各式各样刀枪棍棒及行李的马车。 众人踏雪而来。 “大哥,前面有间客栈,风雪这么大,我们去里面避一避吧!” 该女子指着前面的一家客栈对她身旁的那位矮胖大叔说道。 腰挂大刀的矮胖大叔嗯了一声,回答道:“也好,这风雪来得不是时候,就到前面歇歇脚吧,等风雪停了再走。” 于是他转身对着后面的一行人说道:“弟兄们,咱们前面的客栈歇息歇息,吃点喝点暖暖身子!” 众人一听有酒喝,眼神都变得明亮起来,心里也是乐开了花,冻唇张开,齐齐亮声:“好!听大哥的!” 一片欢声笑语在这白雪皑皑的北镇传荡开来。 在这冰天雪地里,车痕脚印停在了合欢客栈面前。 外面来了一群人,自然惊动了里面的人。 小王最先出门相迎,笑脸欢迎道:“外面冷,诸位客官里边请!” 一行十余人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前后有序进了客栈,找座坐了下去。 韩离墨看着刚坐下的那一男一女,这不是之前在同文楼外面卖艺那群人? 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把皮鞭放到桌面上的豹纹皮衣女子感受到了他投来的目光,也目不转睛地看向他,韩离墨快速收回目光,这时候那女子招手道:“小二,你过来!” 韩离墨走了过去,问了句:“客官有什么需要?” “我好看吗?你要盯着我看。”坐在凳子上的豹纹皮衣女子侧头邪魅一笑。 那矮胖大叔责备了句,“阿宣,不得胡闹!” 豪放的豹纹皮衣女子爽朗大笑,对他挥挥手,没事了。 这时候韩离墨却很认真地说了句,“好看!” 啊宣本想着调戏他一下,却没想到他会认真地回答,笑声弱了下去,干脆不笑了,突然有些脸红,只能岔开话题道:“先给我们来几壶热酒!” 韩离墨点头说好,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拿着酒水又出来了。 “你要的热酒!”韩离墨轻轻地把酒放在桌子上,拧开,然后倒了几杯。 “小兄弟,去给他们也倒上吧!”矮胖大叔说话也很客气。 韩离墨抱着另外两壶酒去给客人们倒酒,完事之后就坐到了一边。 一行人坐满了客栈。 那名叫阿宣的豪放女子饮了一杯热酒,胃里感到一股热辣滚烫。 她意有所指地开口问道:“众位哥哥,你看这雪下了多久了?” 其中一人也同样看向客栈外面,打趣道:“宣妹莫不是傻了,这才刚下一会儿啊!” 众人哄笑。 啊宣摇摇头,“不是,是下了好多个冬天了!” 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眼前的雪花下了停,停了又下,而这一循环,就是一段年华。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嘴巴还没有合上的那几个人慢慢地合上了嘴。 谁也再没有说话,杯中酒却空了满,满了再空。 一别西蛮,已是多年前的事了。 为首的那位大哥为了调节气氛,举起酒杯,鼓舞道:“众位亲人,我们会回去的!” 然而大哥的眼睛却像是风沙入了眼,微红。 韩离墨看着这一群人,江湖气息厚重,听这意思,应该不像是国都的臣民。 韩离墨虽乃一介书生,可这江湖侠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只是没有机会接触罢了,也不愿意接触,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人生路不同而已。 说起这仕途之路,韩离墨的心中也开始有了些动摇,并不像过去的八年里那般强烈。 想到此,他微微叹了口气,也许终是会认了命。 大雪并没有停的意思,依旧是寒风呼呼! 就在众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时候,官道上却来了一群铁骑,一行人踏马而来,马蹄踩雪沙沙作响。 大雪铁骑迎风雪而来,马蹄声,盔甲撞击声,肆意作响。 有好事的打开门窗露出头观看,只看到黑压压的铁骑兵站满了官道。 客栈内桌上杯中热酒晃动,加上那一萧萧马鸣,大哥立马察觉到不对劲,话锋一转,语气戒备地说道:“梁叔,快带啊宣躲屋里!” 多年以来的直觉以及经验,被喊做梁叔的那位年长老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向外面,然后起身,拉起那豹纹皮衣女子,径直走向了后院。 路过韩离墨的时候,啊宣突然喊住了他,说道:“你也跟我们走!” 一脸懵的韩离墨被啊宣拉了进去。 官道上的铁骑威武,为首的那人八尺有余,生得一脸英俊神武,眉眼飒爽,目光如炬,瞥了眼地上的车轮痕迹,目光转向前面的合欢客栈,道:“搜!” 众人黑压压地堵住了客栈门口,个个大刀挂腰,气势逼人,店小二小王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心里多少有些胆怯,但还是壮了壮胆,上前恭敬问道:“众位官爷是打算吃点?外面雪大,进来坐,嘿嘿,进来坐!” 为首的官老大眉头一皱,身高足足比小王高了一个头的他看了他一眼,死亡之眼,吓得小王不再敢说话,退出了一边。 官老大扫视了里面一眼,卖艺的那一群人有的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看过来,有的则继续吃吃喝喝,毫不关心什么情况,但面对眼前的一群官兵当然不能表现得太过于淡定,这不合理,越淡定,说明情况越不妙。 行走江湖多年,一行人早已有了一套应付官兵的方法,早已学会了配合,彼此间的默契可不是谁能一眼就能看出的。 官老大还是走了进来,看见空了两个位置的桌面上的碗筷还留在那里,顺势坐了下来,拿起那酒杯反复地看,大哥暗道不妙,忘了碗筷这回事了! 只见官老大把玩着酒杯,也没有看向谁,他开口问道:“干什么的?” 大哥答道:“江湖卖艺的,差爷。” 官老大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转头看向外面的那辆马车,接着又说道:“方便搜一下?” 大哥连忙笑说道:“方便,方便。” 官老大挥了挥手,几名手下出了门去搜马车,过一会儿就进来了,一名手下对着官老大低头附耳了几句话,官老大挥挥手让他退出了一边,放下手中的那个被他捂热的酒杯,问道:“这两个人去哪了?” 此话一出,其余卖艺者皆是一惊,纷纷看过来,大哥也是强装镇定,笑答道:“在后院呢,说是去茅房,要不我去把他们叫出来?”说完大哥就要起身,却被官老大叫住了,他淡淡道:“你坐着,自然有人去。” “王牤,带几个人去看一下!”官老大站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看着里面的人,眼神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大人!”名叫王牤的小长官在小王的带领下,去了后院里。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搜索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人,王牤问小王:“还有哪里可以藏人?” 事不关己,可不能往自己身上拢,老老实实带路就行,想到了这里,小王把几名官兵带到了自己和韩离墨居住的地方。 门只是掩上,并未关死,里面的阿宣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小声对韩离墨说道:“记住我刚刚和你说的!” 话语刚落,官兵就破门而入,王牤一脚踢开了房门,顿时就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突然王牤一脸不好意思,推着几名官兵往外走,“走走走!赶紧走!”说完还不忘把门带上,几人就离开了后院。 小王通过门缝看了眼里面,一脸震惊。 “这事可大可小!”小王摸了摸鼻子,离开了后院。 官兵走后,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场面一度尴尬,韩离墨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拉过的他,就在刚刚却跟一个陌生的女子互相抱着,心跳加快的同时,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阿宣此刻更是说不出来话,脸上绯红,娇羞如初熟的水蜜桃。 平日里阿宣接触最多的还是外面的那群哥哥们,男人活得粗糙,说话也是江湖人士常用的词语,这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身上自然多少都沾染了江湖豪气,可是,毕竟这骨子里还是个女儿身,今天这般情况,哪能不羞红了脸。 韩离墨先是打破了沉默,起身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阿宣红脸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声如蚊子嗡嗡,只能自己听到。 “等,等下,这事不能说出去,不然....”阿宣又喊住了他。 韩离墨淡淡道:“放心吧,不会的!” 江湖一场,萍水相逢,又不是同路人,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个,谢谢你!”阿宣感激道。 韩离墨看着她,点点头,没说什么,打开门出去了。 第二十四章 老人忆起往事,南天武敬酒 王牤从后院里出来,对着官老大摇了摇头。 官老大左手放在那柄挂在腰间的国都龙雀大刀上,面向众人,音调铿锵道:“据有人举报,近来国都天下曾出现西蛮敌国的奸细,就出现在这姑城,如有发现上报者,重赏十金!”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所怀疑,官老大在众人面前故意咬重了西蛮两个字。 来自西蛮的这一群人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潜伏多年,众人的形象早已与国都人民一致,看不出有哪不同。 在座的表现得也很自然,听到十金的重赏,有人倒吸一口气,有人露出垂涎之色。 官老大转过身,出了合欢客栈,其余官兵也退了出来。 “将军,接下来咱们去哪里搜?”王牤站在这位霸气侧漏、不怒而威的年轻人身边,说话唯唯诺诺的。 被喊作将军的年轻人一手挥去马鞍上的厚重积雪,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淡淡道:“去一趟城主府!” “是!”王牤抱拳行军队礼,没敢多问一句话,只好服从。 眼前的这一位年轻人,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他的功绩如何,也许很多人不知道,可是王牤他明白得很,这头他必须低下去。 大雪铁骑嘶鸣,一行人离开了。 年轻人走的时候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客栈里面的那一群人,但也没说什么,转身挥挥手就骑马走了。 铁骑走了之后,大哥这才松了口气,有惊无险,这次算是躲过去了。 店小二小王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他不傻,躲官兵这种事,是人都能想明白,但他也不会多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的兄弟韩离墨还是个挡箭牌牵扯其中,他就更不能做这样的傻事。 韩离墨先一步出来,阿宣紧随其后,小王看到韩离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看戏的眼神,似乎在说,好小子,艳福不浅!韩离墨尴尬笑笑,没心思理他,今天该忙的还是得忙,掌柜的不在,清理账本的事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原因是其余两人目不识丁。 后院厢房光线比较暗,那时候自然看不出阿宣的脸上有何不同,此刻的她脸红如霞,低着头走到了桌前坐下,大哥看她这般模样,脸色通红还以为她生病了,伸出手背去摸她的额头,疑问道:“阿宣,是不是不舒服?” 阿宣摇摇头,答道:“大哥,阿宣没事,刚刚为了躲他们,闷在被子里!”说完还装作无意地看了眼还在柜台上算账的韩离墨,心有所思。 即使都是从小到大照顾她的叔叔哥哥,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能随口捏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就在大哥刚要询问梁叔怎么还不出来的时候,一位老人这时候从客栈外面进来了。 为了不被官兵发现,与阿宣商量之后他就从后院翻墙出去了,院子就那么大,藏不了人,总不能都躲在房子里,那样更容易让人怀疑,何况他还是个老头,共处一室,不成体统。 躲在外面的梁叔时刻关注着客栈里面的一举一动,待他看清楚那名为首的官差的脸之后,心中一震。 “阿武,你说京都那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了?”那名叫梁叔的老人来到了人过中年并且人人都叫他大哥的人身边。 “我们来到姑城这么久了,京都那边没有消息传来,应该没什么大碍,怎么,梁叔,你觉得哪里不对劲?”阿武反问道。 梁叔倒了一杯酒,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其余人等都靠了上来,梁叔这才说道:“当年的蛮东一战,你们可还记得?” 众人点点头,怎么会不记得,就是这一战,揭开了国都与西蛮两国之间长达十年战争的序幕。 梁叔接着解释道:“刚刚带头的那人,我与他在蛮东那次战争中打过一次交道,当年皇莆老儿还在世的时候,出兵攻打我西蛮,其中将军就有他一个,叫封天,少年成才,当年我曾败于他的刀下!” 说到这里,这一位在众人心中犹如巍峨高山的老人穆然老脸羞愧,说出来也让人笑话,当年正值中年的他,一个破敌无数的西蛮边关大将军,却输给了一名还未及冠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梁叔遗憾地苦笑一声。 梁叔继续说道:“此刻他出现在这里,我担心京都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梁叔的实力大家都知道,可他在十年前却输给了刚刚那名年轻人,他的武力竟如此恐怖? 梁叔沉声道:“封天的武力在国都算得上是位列前茅的存在,但是关键的还是他腰间的那一把大刀,名为国都龙雀,传言是前朝的一位民间大匠所作,此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所幸的是,刚刚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若不然动起手来,形式显然对他们很不利。 国都高手如云,且不说明面上护国安邦的遍满国都天下的皇都卫,其身后的不轻易出山的隐世高手,更是高深莫测。 “大家日后行事还得多加小心,不要露出什么风声!”梁叔叮嘱大家。 在座的都听这位老人的话,把他的话牢记心里。 “阿宣,以后可不要那么鲁莽了,上次的比试差点丢了性命不说,要是惹来了官府,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了!”阿武语重心长地告诫身边的妹妹。 阿宣年纪小,做事还够成熟稳重,这一点才是阿武最为担心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做大哥的又怎么过意得去。 “你大哥说得对,你的性子是该改一改了,不要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就受不了,就要跟别人这个高下,如今我们远离家乡故土的,一切都应该小心为上!”梁叔道。 “是是是,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阿宣知道错了,以后要是我再犯这样的错误,大哥尽管责罚我就是!”阿宣摇着的手臂,委屈巴巴的。 “你啊,阿哥真拿你没办法!”阿武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对这个喜欢对自己撒娇的妹妹毫无办法。 阿宣抱着大哥的胳膊,往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说道:“大哥最好了!” 梁叔呵呵笑道:“怎么,你的眼里只有你这个大哥了吗?” 阿宣松开大哥的手,说道:“梁叔你也很好,谢谢你一直保护我!” “大家对我都好,一直把我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看待,我谢谢大家!” 阿宣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敬了大家一杯。 阿武也很感慨,也给自己倒满了酒,举杯说道:“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追随着我,对我不离不弃,我何德何能拥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子民,日后若是回到了西蛮,我南天武定然不会辜负大家的生死追随!” 这个名叫南天武的矮胖大叔站起身,一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真诚,对着在座的诸位鞠了一躬,随后满杯的热酒一饮而尽。 “我们兄妹俩一路有你们相伴,特别是梁叔你一直都在贴身保护宣妹,阿武不胜感激!这杯酒,我敬你!”南天武又倒了满满的一杯热酒,同样的一口见底。 敬你们十年忠诚不离不弃。 敬你们此生肝胆两相照。 话都在酒里。 “阿武你不用与我们说这些客气的话,没有你我们这些人也难有今天!”梁叔把手掌放在阿武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 “梁叔说得没错,大哥不必跟我们客气,大哥对我们如何,我等都放在心里,我们愿意并且一直都会追随着你,直到我们回到自己的家!”一年纪稍微小于南天武的中年男人深表忠心。 众人附和,也举起酒杯回敬了一杯。 南天武几乎热泪盈眶,要不是在场还有那么多外人在,恐怕早已泣不成声。 这一点也不夸张,远离家乡故土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大家都记忆犹新,彼此心照不宣。 阿宣突然握住南天武的手,抿着嘴,心疼地看着大哥。 她知道这些年来,大哥承受的太多了! “没事,来,咱们接着喝,喝完了就继续上路!”南天武笑了笑。 “好,喝个痛快!”众人举杯。 这时候连因为要保护阿宣而多年来滴酒不沾的梁叔也举起了杯中酒,跟着众人一饮而尽。 外面大雪突然停了,地上积雪过脚踝。 “大哥,雪好像停了!”有一人说道。 众人看向门外,风雪确实已经停了。 “也该走了!”梁叔道。 “好,喝完这杯咱们继续上路!”南天武又喝了一大碗热酒。 付过酒钱,一行人踩着积雪拉着马车离开了。 阿宣出门的时候,眼神曾在韩离墨身上停留了一会,也就这一会,心里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我要是个平平凡凡的人该有多好,不用此生颠沛流离。 阿宣摇头苦笑了一下,这个想法还是太奢侈了,他也不过是个店小二罢了,以后,不会再见了。 还在清理账本的韩离墨感受到了阿宣投来的目光,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轻轻一笑。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第二十五章 小年轻叫嚣,合欢客栈议事 韩离墨曾一封书信送去夜阑听风雨。 合欢客栈的后院里,韩离墨把回信拆开,信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安好,念你!” 年轻人轻轻地把信收回信封里,捏紧了封口,笑如春风。 离开夜阑听风雨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了,韩离墨突然很想念苏扶游和阿元,想念在夜阑听风雨的那段无忧快乐的时光。 夜阑听风雨是他来到姑城之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苏扶游对自己更是照顾有加。 当初为了生活不得不离开那里,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有空的话再回去一趟吧!”韩离墨自言自语道。 “离墨,你在干什么呢?”小王路过后院,看见韩离墨背对着他负手而立极目远眺,手里拽着一封书信。 韩离墨闻声转过身,轻笑道:“王哥,你不是出去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就出去走走,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回来呢,咦,你手里拿的是书信?” 小王几步上前,一手拿过韩离墨手里的书信,韩离墨倒也大方,任他拿在手里,但是他并没有拆开。 小王扬了扬手里的书信,笑着打趣道:“不知道韩大公子收到的是哪家姑娘的书信,莫不是前几日来吃饭的那几个姑娘!” 韩离墨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了那天那几个花花楼的姑娘在客栈里言语调戏自己,也是老脸一红。 小王笑得前仰后翻,韩离墨伸手拿回书信,说道:“王哥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这书信啊,是一位老朋友给我的回信!” 小王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朋友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 自打来到合欢客栈,小王和韩离墨两人就没有离开过谁,突然冒出来一个朋友,小王特别好奇。 “是我刚来到姑城的时候认识的一位朋友,临走前我跟他说过我在这里!”韩离墨解释道。 “你们这些读书人还真是奇怪,明明都在同一个地方却还要写信表达心意!” 小王扯了扯嘴角,很难以理解,要是我的话直接去见人不就完了,还得靠信使把话传来传去的,多费事。 韩离墨呵呵一笑,没有反驳。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小美人,我们得干活了!”小王学着那些花花楼姑娘调戏韩离墨的口吻说话,然后离开了后院。 韩离墨一手扶住额头,哑然失笑。把心揣在怀里,最后也跟着出去了。 ... “小王,把你们这里最贵的东西都给我来一份!” 客栈里来了五个人,为首的那人正是王天霸。 小王起身相迎,笑道:“原来是霸哥来了,快请坐!” 小王给王天霸挪了个凳子,王天霸对小王这样的态度很满意,随即一屁股坐下,问道:“你们掌柜的元大春现在在何处,你且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小王讪讪一笑,说道:“那个霸哥,掌柜的还没来!” 王天霸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个精光,一个字,爽! “那行,先不管了,先吃着再说,照例把你们店里好吃的最贵的都给我来一份!”王天霸冲小王挥挥手,赶紧去吩咐后厨。 小王站着没动,一脸难为情。 “嗯?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赶紧去准备啊!”王天霸皱了皱眉。 “霸哥,你看你们只有五个人,按你的要求起码得有十五个菜,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这话是不假,但是小王还是心疼李竹杆,这十五个菜做下来,不仅工序复杂,用时还长,就李竹杆那身板子得活活累死。 还没等王天霸开口,其中的一个人用力地拍着桌子,怒气道:“怎么的,吃不下还是不给你钱啊,还不赶紧滚去做菜!” 小王脸色阴沉,王天霸他就忍了,一个在后面摇尾巴的哈巴狗也欺负到自己头上了。 “听不懂人话是吗?”小年轻吼道。 韩离墨远远看着,明眉紧皱。 这一群人正是当初对他拳打脚踢的那一群人,每一张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此刻再次看到他们,心里的那一股气也上来了。 “行了行了!”王天霸不耐烦道,“小王啊,那就随便来五个菜!” 王天霸也知道分寸,怎么说也认识小王这么久了,以前也是赌场的常客了,关键是他还帮过自己,多多少少也要给点面子。 小王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后厨。 “霸哥,你还怕他不成,不就是一个店小二么?”小年轻不屑道。 在他的眼里一个店小二有什么不能欺负的,一个粗布麻衣的下人罢了。 有一个跟了霸哥五年的兄弟叫啊莱,他一手搭在小年轻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这个小年轻也不懂得收敛,看起来嚣张得不行,冷笑一声,朗声道:“不就是一个店小二嘛,你说是不是,霸哥?” “够了!”王天霸一拳重重地挥向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霸哥,你...”那小年轻刚想要说话,阿莱赶紧打住了,“霸哥,您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 阿莱瞪了小年轻一眼,就你多嘴! 小年轻缩了缩脑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敢开口。 “你回去看赌场!”王天霸对小年轻说道。 “霸哥,这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小年轻不服气,不就是说了店小二嘛,凭什么要叫他回去。 “回去吧!”阿莱对他挤了挤眼,识相就赶紧走,要是真生气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小年轻看着王天霸阴沉的脸色,欲言又止,最后起身离开了合欢客栈。 “新来的不懂事,霸哥别放心上!”阿莱说道。 王天霸嗯了一声,说道:“以后多多管教一下他们,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万一哪天碰上个不好惹的,我这还怎么混!” 阿莱给王天霸倒了一杯水,说道:“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管教管教!” “那边的小二,来两壶酒!”阿莱冲韩离墨喊了一句。 “霸哥,我看那钱是要不回来了,我听说他死在外地了!”阿莱淡淡说道。 王天霸惊讶地看着阿莱,然后是一阵心痛,说道:“白亏了我这么多的钱,结果一分钱没有收回来!” 王天霸心里郁闷。 “那对母女呢?不知道霸哥有什么想法?”阿莱问道。 “还能怎么办,俗话说得好,父债子还,就让那母女接着还呗!”其中有一人插嘴道。 王天霸皱着眉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韩离墨前来送酒,刚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到那母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早市被抢农货的那一对母女。 他停了下来给众人开酒,打算听听王天霸怎么说。 “算了!”王天霸最后沉声道。 “不管他们了?”阿莱试问了一句,不过这个答案是他要的那个答案。 王天霸虽然作恶不少,但是也不是什么都做,这也是阿莱还愿意跟着他的原因。 王天霸挥挥手,不提了,死了就死了,钱不要了,那对母女也不为难她们了! 韩离墨瞥了王天霸一眼,若有所思,然后转身离开了。 就在王天霸等人喝酒聊天的时候,掌柜元大春和他的小娘子来到了店里。 “哟,原来是霸哥,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本店啊!”元大春搂着小妾,一进门口就看到了王天霸。 “大春,来来来,喝一杯!”王天霸赶紧起身,把元大春拉了过来! 元大春一巴掌拍在那婀娜多姿、妖艳妩媚的小妾屁股上,淫淫笑道:“自己玩去!” 那小妾一脸娇羞,轻声骂了句讨厌,走开了。 在场的那几个小年轻看着那离去的身姿,吞了吞口水,再看看眼前的这一头肥猪,暗自摇头叹气。 王天霸见惯不怪,他对元大春纳了几个妾没有兴趣。 元大春坐下,王天霸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不知道那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王天霸倒完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好色又世故圆滑的兄弟。 元大春盯着眼前的酒杯,晃了晃,然后喝了下去,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沉吟道:“新安医馆会有那么傻?他赵郜就这么甘心让我们来分一杯羹?” 元大春显然是觉得不太可靠。 王天霸倒也不意外,他知道元大春肯定会有所顾虑,他说道:“大春,说句实在话,咱哥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可以不相信他赵郜,但是你还信不过我吗?” 王天霸眼神真诚,元大春稍有思量。 “赵郜怎么说?”元大春问道。 “他要的是垄断整个姑城的医药,对他来说,自然是帮手越多越好!”王天霸随口道。 元大春一声冷笑,“他赵郜还真的是野心勃勃,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下这一块肥肉!” 但是话虽如此,元大春还是有些佩服赵郜的魄力,赵郜是个后起之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他能够有今天,就凭这一身的胆气和魄力,也不过是几年的时间就跻身三大医馆的排名,实力不容小觑。 “大春,机会来了就应该抓住!” “谁还没有几个小病,这卖药的买卖还能亏了不成?” 王天霸已经是铁了心干这个了,赌场和卖药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元大春沉思片刻,觉得自己老是守着这间客栈也不是个事,男人应该要有更广阔的天地,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好,过几天就去找他赵郜谈谈!”元大春说道。 “好,那就一起发财!” 两人笑呵呵地碰了一杯。 ... “王哥,你没事吧?”韩离墨看到刚刚王哥被人欺负了,关心了句。 “没事,王天霸对我还挺客气的!”小王摆摆手,但是也很生气,竟然被一个小年轻骑在头上,不过看他被王天霸赶走了,他也知道这是给他面子,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这么算了吧! “他怎么跟掌柜的这么熟?”韩离墨非常疑惑,若不是今天在场他还真的不知道元大春跟王天霸有这一层关系。 小王嗤笑一声,轻声说了句文绉绉的话:“当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韩离墨点点头,深表赞同。 不过听到他不再刁难那对母子,韩离墨突然觉得他还是有点人情味的。 第二十六章 年前偶遇小桃子,兴宁村再见王母 冬至过后,便是新年。 韩离墨和小王上街买些年货准备过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路上韩离墨遇到了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女孩。 “大哥哥,大哥哥!”往客栈赶的韩离墨突然被一个衣衫褴褛、小脸脏兮兮的的小女孩扯住了衣角,他转过身,看到了眼前的这个身高才到自己腰部的小女孩,伸着冻得红通通的双手在问自己要钱,“大哥哥,给点吧!”小女孩张着写满了乞求的汪汪大眼睛,小手轻轻地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看着她的眼睛,在这一瞬间他认出了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叫做小桃子,韩离墨曾在早市里见过,那时候还有一群恶霸在刁难那母女俩,那也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被打,所以让他记忆犹新。 韩离墨与小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小妹妹,你的家人呢?”一旁的小王也认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放到了她的小手上,加上韩离墨的三文钱,一共五文钱,吃饭也够了。 小女孩没有回答小王的话,而是拨浪鼓似的摇摇头,“不够,不够!” 两人微微叹口气,各自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两三文钱,就这么多了,再给自己就没饭吃了。前后共十文银子,两人小半个月的工钱。小女孩还是摇摇头,“不够,不够。” “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还不够,上哪抢去啊,半个月的工钱都给你了。 小女孩嘴角慢慢耸拉下去,两滴眼泪清晰可见,一时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哭泣道:“大哥哥,你帮帮小桃子吧,我娘病了,躺在床上好几天了,家里值钱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已经没钱买药了,药柜的掌柜说要想买药得要三十文钱...” 小桃子越哭越凶,然后不停地抽噎。 韩离墨看着心里难受,可是自己大袖揽清风,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于是他看向身旁的王哥,小王也看了他一眼,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口袋,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很了解韩离墨,知道他肯定会心软的。 “王哥!”韩离墨轻轻地喊了一声。 小王憋屈着脸看着韩离墨,摇摇头。 “王哥!”韩离墨用的是乞求的语气。 小王叹口气,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虽然有些不是很情愿,但手还是慢慢地伸进了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压箱底的钱,手有点抖地数了二十文出来,出来一趟,真是大出血了这次。 着着他不舍的表情,韩离墨一手拿过那二十文,说道:“王哥,这次算我借你的,日后还你。” 读书郎把钱交给了眼前啼哭的小女孩,柔声道:“小桃子,去给你娘买药吧!” 韩离墨又嘱咐了句:“天快黑了,早些回家!” 盯着手里的三十文钱,小桃子突然停止了哭泣,用早已破破烂烂的袖子把眼泪擦干,通红的双眼些微有些浮肿,她突然笑了,有钱了,有钱了。 小桃子今年不过六岁,但却很懂事,娘亲卧病在床无法劳作,经常自己一个人天还没亮就去菜地里摘菜拿到早市上卖,热心肠的人觉得她可怜,小小的年纪就要起早贪黑干活,所以每天都有人去买她的菜,这样至少保证了每一天能有一顿饭吃,可是好景不长,同行的人菜是卖不出去了,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卖不出去就没有饭吃,小桃子争不过别人,最终还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威胁给赶了出来。 以前娘亲经常告诉她,人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幸福,千万不要学大街上那些有手有脚的人去乞讨,小桃子总会认真地点点头。 娘亲的病越来越重,没有钱医治,迫不得已只能骗自己的娘亲说自己去卖菜了,实则是上街行乞,直至今天遇到了韩离墨。 小桃子吸了吸鼻子,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韩离墨,说道:“大哥哥,天黑了,你陪我去买药好不好?” 年轻人犹豫了下,看着她楚楚的眼神,最后还是点了头。 北镇三街,新安医馆。 新安医馆是北镇较为有名的医馆,然而出名的并非是其高超的医术,而是店大欺客,仗着其在北镇乃至是整个姑城有着不错的医药资源,不少的老弱病残经常受到欺负,坐地起价,恶意哄抬价格,药材缺斤少两,不在其数,附近大大小小的药房医药资源都受到它的控制,买药就得多花几文钱,不买就去其他地方看病,反正也逃不出我新安医馆的掌控,仗着这一点,新安医馆在短短几年内,就一跃成为姑城三大医馆之一。 当三人出现在新安医馆面前的时候,小王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小桃子要那么多的钱买药了,小孩子不懂其中原因,但是小王懂,在北镇了生活了这么久,对于新安医馆的情况他还是知根知底的,掌柜的是出了名的财迷,什么医德之说,纯属扯淡。 “小桃子,走吧,我们进去给你娘买药!”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的小手就要进去,小王却把他拉住了,他说道:“离墨,让我去吧!” “谁去不都一样嘛,走吧王哥!”韩离墨一愣,但还是转身拉着小桃子往里走,小王想要解释,但是韩离墨已经迈着步子进去了,只好也跟着进去。 这个时候医馆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还在清理药材的药童。有人进来了,药童头也没抬,直接说道:“关门了,买药看病明天再来!” 小桃子听到这句话,顿时两眼含泪,沮丧道:“哥哥,哥哥,我娘亲病了,需要买药治病。”两眼汪汪,夹着稚嫩的哭声,韩离墨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说道:“这位朋友,你看这店门还没有关,不如先给我们抓一副药吧!” 药童抬起头,显得有些不耐烦,本来在清理药材的他把几片药草扔进了盆里,语气冰冷道:“谁跟你是朋友!” “我说关门了就是关门了,哪那么多废话,想买药明天再来!”药童扔下一句话,拿起药盆转身往药柜走,不再理会他们。 小桃子哭出声来,抬眼看着韩离墨,楚楚可怜,再次哭泣道:“大哥哥,娘亲病得很严重,邻居的大叔说要吃药才能好!” 青衣年轻人蹲下身子,用双手把小桃子的两行眼泪擦去,柔声道:“乖,不哭!哥哥给你买!” 韩离墨站起身,就这么拉着小桃子冷冰冰的小手,他看着药童的背影,对药童的这样的行为感到不耻,但还是强忍住了怒火,说道:“医馆本来就是买药治病的地方,怎么能拒绝给病人看病,还有医馆明明还在开着,为什么要我们明天再来,小桃子的娘亲身患重疾,怎么能拖延医治,你们新安医馆就是这么对待来寻医问药的人的吗?” 药童一听怒了,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韩离墨,在这里当药童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当面说新安医馆的不是,眼前的穷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还是第一个,“哪冒出来的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说明天就明天,少在这纠缠,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韩离墨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理智告诉他,生气归生气,君子动口不动手。 “小桃子,我们去别的医馆看看吧!”他安慰小桃子,生怕她再一次哭泣。 听到这话的药童嗤笑了一声,心道去哪都一样,在北镇,还是我们新安医馆说了算。 “好...”小桃子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天气那么寒,小小的她穿的还这么单薄破烂,怎么能叫人不心疼。 “离墨,别往心里去,你才刚到这里不久,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新安医馆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医药恶霸...”一直没开口的小王一直跟在后面,因为他太了解新安医馆了,所以多说也是无益。 小王把新安医馆的情况以及它的丑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离墨,他一时间明白了刚刚的药童为什么这么嚣张跋扈,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气,连救死扶伤的医德都没有,这种人怎么能开医馆。 “难道就没有王法吗?难道衙门就不管这个连蒙带骗老百姓血汗钱的恶霸?” 小王冷笑一声,解释道:“医馆的掌柜是北镇的一方富豪,他不是大夫也不懂看病,卖药的生意其实是他的侄子赵郜做的,听说赵郜跟城主那边走得挺近的,所以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随便他怎么折腾,还有就是,当然也是传言,不知道真假,听说赵郜每年都会给官府一大笔银票,我想也是,哪个官商不勾结,你说是不是?” 穷人的病不是病,富人的病才是病。 没有黄金的轰砸,哪有这么容易给你看病! 韩离墨不予置否,没有说话。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 药最后是小王帮着买了,在北镇一处偏僻的小医馆。 可以看到,在北镇的黑色里,有两个年轻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走在这拥挤的官道上。小桃子住的地方甚远,韩离墨不放心她,主动提出先送她回家再回去客栈,王哥表示没有意见,毕竟让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自己回去,他也不放心。 一天的行乞,此刻的小桃子早已饥肠辘辘,只不过对于她这样的身世来说,一天一顿饭,是她六年来,最平常不过的事,多吃一顿,还是在每年过年的那一天,早上的时候锅里还能有多一些米粒。 看着她那虽然有些花猫脏乱但是依然可以看出稚嫩的小脸,韩离墨的心里觉得很难受,年幼的孩子本就该多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嘴里呢喃的是那过家家的欢乐,肩上有的是四季如歌的童真,怎么能跟行乞当家扯上关系呢。 “小桃子,哥哥买包子给你吃好不好?”韩离墨心疼她,轻轻地问了一句。 在他以为她会高兴的时候,小桃子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韩离墨,她非常懂事地说道:“哥哥,娘亲说不能随便跟别人要吃的,也不能随便花别人的钱!” “娘亲说帮助我的人就是好人,哥哥,你们是好人,我娘亲还说要是拿了好人的钱是要还的,但是我没有钱,哥哥,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小桃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 小王把头别了过去,眼睛有些红润,“大晚上的,怎么还有灰尘,都进我眼睛了。” 韩离墨也是心一揪,他摸了摸她的头,温柔说道:“哥哥请你吃的,不是你跟哥哥要的哦!” 小桃子这才点点头,奶里奶汽地嗯了一声。 一家包子铺子前,韩离墨买了两个肉包子给她,小包子扯下一块含在嘴里,“哥哥,好吃,你也吃!”小桃子把包子递给韩离墨,他摇摇头,“小桃子你吃,饿很久了吧,走吧,边吃边回家咯。” “好,哥哥,我可以留另一只包子给我娘吃吗,这么好吃的包子,我娘肯定也喜欢吃!”小桃子问道。 “当然可以啊!”他柔声回答,眼神极其温柔,心道怎么会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 得到同意的小桃子露出了两颗小萌牙,开心地把包子护在胸前,生怕别人会把它抢走一般。 兴宁村是北镇最北边的一个乡村,一共十户人家。 道路泥泞,晚上的路更不好走,路过一处小水洼挡路,小桃子习惯性地撩起小裤脚,小脚丫就要趟进泥水里,却被韩离墨一手抱起,“哥哥在,怎么能趟水。”大冬天的,也不知道这个小脚丫躺过多少次冰水,韩离墨抱着小桃子,在小桃子的指路下,很快就来到了小桃子的家。 看着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寒风都没有办法阻挡,这哪里像是一个家,有一刻这个年轻人有点恍惚,想起了家乡落宾。 屋内只有一丝光亮,忽闪忽闪地可以看出油灯在随风而动,“娘,娘,我回来了!”小桃子打开那木门,直奔娘亲的床铺。 王母病得严重,身体虚弱的她只能躺在床上,一天过去了都看不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着急但是下不了床,只好躺在床上等着,时不时地看向门口。 等了很久也没见到小桃子回来,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娘!”小桃子摇了摇娘亲的肩膀,“我回来了,娘。” 王母感觉到有人在叫她,慢慢地睁开眼,一个小女孩的身形出现在视野里。 “娘,小桃子回来了,娘,你要睡觉了吗?” 王母意识逐渐清醒,“好,回来就好。” 这位病入膏肓的老妇人用尽力气使自己慢慢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无力的手摸着小桃子的小脑袋瓜子,问她今天吃过了吗? 小桃子开心地说吃过了,还拿出了那一只因为天气寒冷而早已经冻硬的肉包子,双手递上,“娘,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包子!” 谁知小桃子的娘亲立马换了脸色,因为她知道这肉包子的价钱,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买得起,本就虚弱的她用力拍打小桃子的肩膀,生气地责骂道:“说,你是不是偷东西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咱们不能学人家偷东西,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 “娘,我没有偷,是大哥哥给我买的!”小桃子突然哭了。 娘亲怎么不相信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好啊你,还学会撒谎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你...”王母显然是不相信小桃子的话,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办。 就在王母想要继续教训小桃子的时候,韩离墨小王出现在了门口,他喊道:“大娘,小桃子她没有骗你。” 韩离墨的突然出现,把王母吓了一跳,她把小桃子护在怀里,警惕地看着门口,只看到两团黑影,紧张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桃子挣脱娘亲的怀抱,跑过来抓住了韩离墨的手,对娘亲说道:“他就是大哥哥,他不仅给我买包子吃,还给娘买了药。” 小桃子娘亲看着韩离墨,他冲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说,小桃子没有撒谎。 王母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错怪小桃子了。 她对小桃子招了招手,小桃子又回到了王母的怀里。 “小桃子,娘错怪你了,对不起!” 小桃子摇摇头,“娘,我不怪你!” “大娘,你还记得我吗,先前早市的时候我们见过!”韩离墨轻笑道。 小桃子侧着脑袋,认真地看着他。 娘亲也仔细打量着这位年轻人,仔细回想,然后点了点头,“小伙子,是你啊,我记得,我记得,上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你是我们的恩人!” “大娘,您言重了!” “唉,你们来我这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呼你们的,小伙子,对不住了!” “大娘,没有关系的,不要多想,您就好好休息,我们给你买了药,一会儿就给你熬!” “桃儿,还不谢谢大哥哥!” “谢谢两位大哥哥!”小桃子趟进娘亲的怀里,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 熬药过后,母女俩喝完汤药就躺进了梦乡。 韩离墨把油灯吹灭,轻轻地把门关上,与小王一同离开了兴宁村。 第二十六章 枫桥烟火,白衣泪洒十里隆安街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一天。 这天天不过是刚刚亮,小王就张罗着怎么也应该有个过年的样子,一大早地就开始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让韩离墨写了两副对联贴在门口。 韩离墨看着忙里忙外的王哥,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好像有八年没有人陪着过年了吧,都快忘了过年是什么感觉了。 “王哥,今晚这顿饭我来做吧!”韩离墨突然开口道。 端着一盆水的小王楞了一下,然后笑问道:“怎么想着做饭了?这种事有我就行了,用不着你出手!” 小王把盆放在地上,开始擦桌子,最后又擦门帘。 韩离墨蹲下身子,湿了湿抹布,帮着王哥一起擦桌椅。 最后他还是说道:“我来吧,今晚你也要歇一歇!” 韩离墨没说什么原因,但是背对着他的小王却是重重地点点头。 这一天,这两个外乡人心中各有感慨,彼此心照不宣。 年饭过后,两人锁上门,离开了合欢客栈。 江南名都,此时万家灯火通明。 其中最有名的,还是这年夜里的烟火表演,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城的烟火都会统一绽放,引来无数青年男女,天上是满天绚丽的花火,下面是你我情定三世的爱情,如此美好的时刻,自然要与心爱的人共享。 两人出来的时候还不算晚,街上的活动才刚刚开始不久,人还不算太多。 “糖葫芦嘞,卖糖葫芦嘞...”有一位中年大叔扛着糖葫芦通街叫卖。 “叔叔,叔叔,我要糖葫芦。” “叔叔,我也要,我也要。” 有两个随着家人出来游玩的小孩子跑了过来,看着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欢呼雀跃。 “呵呵,好,好吃的糖葫芦,一个一个来,都别急啊!” “呐,你的糖葫芦,一文钱一个,可得拿好咯,别掉地上咯!” 中年大叔笑呵呵道,然后摘下两串糖葫芦送到小孩子的手上,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年轻人盯着那两个小孩子发呆,王哥道:“怎么,你也爱吃小孩子爱吃的玩意?” “我家的糖葫芦啊,可酸可甜,老人孩子都爱吃,当然,年轻人也爱吃!”大叔听到了小王的话,笑呵呵道。 小王不信他家的糖葫芦真的有这么好吃,想要试一试,“这位大哥你给我来两串吧,不好吃可不给钱啊!” “行,包你满意!”大哥拿了两串糖葫芦交到小王手里,小王随手又给了一串韩离墨,两人就这么当着大哥的面吃了起来。 大哥还是那副笑呵呵的脸,问道:“怎么样,没有骗你们吧?” 这糖葫芦确实好吃,韩离墨吃完了最后一颗,笑道:“大哥没有骗人,你家的糖葫芦确实不错。” 他掏出了两文钱,递给了大哥。 但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掏出了三文钱买了三串,小王看见,忍不住劝说道;“离墨,这糖葫芦再怎么好吃你也不能一次吃这么多啊!” 韩离墨对着小王轻轻一笑,打哑谜道:“我自有用处!” 买了糖葫芦之后韩离墨又买了一些东西,一时间两手提了不少东西,一旁的小王目瞪口呆。 问他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再怎么高兴也不能胡乱买这么多的东西啊,不懂得心疼钱啊! 你说你平日里这么地节省,这些东西都得两个月的月钱了。 他才顾不上王哥的心思,买好了需要的东西之后,他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的王哥说道:“王哥,我有个人要见,我就先不陪你了,烟花准备放的时候,我们在桥上见面,先这样,我先走了!” “哎,你...”王哥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道你在姑城还有其他认识的人? 王哥仔细回想他都跟谁接触过,十里街的老洪?不可能,那老头这么抠门,连顿饭都不让他吃,应该不是他,那会是谁?难道是小桃子一家?可是这么远,应该也不是。 小王摇摇头,不想了,自己逛吧! 小王没有想到,韩离墨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信上说的那个人。 半个时辰之后,有一个青衫年轻人站在夜阑听风雨的大门前。 这个年轻人就是韩离墨,此刻的他正站在当初站着的地方,一段回忆涌进了脑海。 就是这里,让当时落魄无根的自己暂时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也是这里,有对自己像家人一样好的人,这里的记忆正一幕一幕地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 年轻人怔怔出神,好久没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里面干嘛? 他轻轻叩门,心里有些安耐不住期待,第一个出来的人会是谁?是第一次见到的古灵精怪的阿元还是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苏扶游? 屋内。 “苏子,你到底好了没有,再不出来烟花汇演就该结束了!” 阿元的爹娘还远在外地,所以就留在了夜阑听风雨陪着苏扶游一起过年。 阿元此刻心心念念着今晚的烟花表演,看了眼外面的夜空中偶然升起几束烟花,见苏子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来,急得团团转。 “快了,快了,你再等等,一会就好!”房间里的苏扶游此刻正在为穿哪一件衣服而烦恼,除夕夜,怎么也要穿得好看一些再出去。 阿元嘟着嘴,小声抱怨道:“烟花一会儿就没了!” 这时候阿元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 嗯?谁在敲门? “难道有客人来了?”阿元开心地一蹦一跳去开门,一定是冷叔叔来了,往年的他可没少带好吃的东西来,想来一定是他没错了! 打着这个小心思阿元三步做两步快速地跑去开门。 就在韩离墨还在想怎么还没有人来开门两人是不是已经出去玩了的时候,大门轻轻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来一个小脑袋,两人视线相撞。 这一幕与当初第一次见面时候一样。 韩离墨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笑了笑。 阿元一时间没认出他,心里只有冷叔叔的过年礼物,一看不是冷叔叔,心中的满怀期待瞬间下去了。 韩离墨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开口问道:“阿元,你不记得我了?” 这个还依靠在门上的八岁小男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惊喜大喊,推开了大门,“离墨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阿元冲出来一把抱住他,满是欢喜,他看着这个小孩,也开心地笑了。 “离墨哥哥,你都去哪里了?苏子说你已经回到家乡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相处了这么久,说不见就不见了,阿元此刻差点哭出声来。 韩离墨摸摸他的脑袋,满怀愧疚。 “喏,给你最爱吃的糖葫芦!”韩离墨把糖葫芦递给了阿元。 阿元道了声谢谢离墨哥哥,然后开心地咬了起来。 他说道:“离墨哥哥,快进屋里,苏子也在里面。” “好!” 阿元拉着这一位曾经对自己很好的哥哥进了屋。 “苏子!”阿元吃着韩离墨拿来的糖葫芦,还不忘冲房里喊了一声。 “知道了,快了,你再等等!”苏扶游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件衣服,左看右看都不满意,于是又换了一件。 “是离墨哥哥回来看我们了!”阿元冲房里大喊了一声。 里面没有回声,只见急匆匆走出来一个衣服还没有扣好的年轻人,看到眼前站着那个青衫年轻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此时无言胜有言。 “终于舍得回来了!”苏扶游拍拍青衫年轻人的后背。 “过年了,回来看看你们!”韩离墨怀念道。 阿元说道:“离墨哥哥,苏子可想念你了,你走了之后都没人陪他练习书法和丹青了,阿元还以为你真的走了,哼,苏子骗我,害我伤心了好久!” 他看着苏扶游,谁说不是呢,我也好久动过笔了,“有时间,我们再切磋切磋。”苏扶游点点头。 “糟了,烟花表演都快开始了吧!”阿元不开心地看着苏子,意思是要不是你臭美,我早看上烟花了,但是这个小孩子又突然开心起来,要是自己真的走了,就见不到离墨哥哥了。 他扯了扯韩离墨的衣角,说道:“离墨哥哥,你也陪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韩离墨摸着他的脑袋一口答应,“那就一起去看吧,正好今晚我也约了个人一同出来!” …… 今晚的枫桥,汇集了很多人。 众人等待之时,一束烟花升起,继而是千束万束,把天空描绘得色彩斑斓,亮如白昼。 韩离墨看着绽放的烟花心道好美,左右看了眼另外欢呼的三人,心中升起了一股感动,默默地许了个愿。 “快快快,许几个新年愿望!”阿元双手合十,嘴上念念有词。 “你可小机灵鬼还真是贪心呢!”苏扶游逗趣道。 嘴上是这么说,但是他还是闭上眼睛,默许了一个愿望。 “王哥,你也许一个吧!”韩离墨看着王哥的侧脸,微笑道。 小王点点头,笑道:“好,我也学学你们这些文化人!” 韩离墨抬头看着满天的烟火绽放,心里踏实美好。 对面的河畔,也同样有着一个人,像他一样,对着这满天的烟火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希望这辈子再见到你一次! “岚儿,你许了个什么愿望,跟你福哥说说!”一道娇美的声音落入许愿的女子耳中。 说话的这名身穿华服的脸上肉挤一堆的胖男子正是姑城朱家的公子哥朱大福,听说岚儿要来看烟花表演,除夕夜连自己的亲爹都不陪,偷偷地溜了出来直接去了白府,就等着白岚儿! “哼,要你管!”还沉迷在自己许愿中的白岚儿橫了他一眼。 自从韩离墨走后白岚儿心里对朱大福的好感下降了不少,要说以前,那也只是不讨厌罢了,只是这废肥头肥脑的猪不仅逼走了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更是越来越纠缠了,此刻白岚儿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厌恶。 她看着天上的烟花出了神。 他还会回来吗?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也许不会了吧,可我好想见到他!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够再次见到的! 你是我唯一的心动,老天就不会让我失望。 “岚儿,好不好看,你要觉得好看,我天天给你放!”朱大福如痴如醉地看着白岚儿的脸,这与他玩过的女人不同,她是独特的、清纯的、知书的、是大家闺秀,是正正当当的女子。 “不好看,小青我们走!”白岚儿这次也毫不例外地踩了朱大福一脚,拉着小青就走。 朱大福抬起脚,崩了三蹦。 “哎哎哎,小姐,怎么不看了,你看这烟花多美啊!”小青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这漫天的烟花。 “你要喜欢你就跟着他一起看!”白岚儿松开她的手,自己走了。 “那还是算了吧!”小青一看到朱大福那猪头脸就一阵哆嗦,现在还要陪他一起看烟花,还不如死了算了!小青小跑挤过人群追上了自家的小姐。 朱大福没有追上去,依然是那副笑脸。 岚儿,来日方长,我不着急! 朱大福抬头看着那绽放的烟花,眯了眯眼,说着自己能听懂的话,“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姑城里!” 白岚儿不在,朱大福自然无心欣赏这烟花,没人陪着,再好看的东西也仅仅是东西。 隆安街内。 “小姐,你看那里,有字谜游戏!” 白岚儿顺着小青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了一家玩字谜游戏的,两人围了上去。 小青问道:“老板,这怎么玩?” 老板:“猜中有奖,你看这,容易的难的,猜对了就有不同的奖励,当然,你得先付一文钱才能玩!不然可不算数!” “来来来,好玩的字谜,各位走过路过的可不能错过咯!” 白岚儿掏出两文钱,“老板,我们来!” “好勒!您们随便猜一个!想好了告诉我答案!”老板乐呵呵地接过钱,放进了兜里。 两人花了不少的银子,依然是没一个猜对的,这让白岚儿不得不怀疑,“老板,你不会是欺负我们是手无寸铁的女孩子故意欺骗我们吧!” 小青也跟着附和,“就是,猜来猜去,一个都不对,一定是你使诈!” “哎呦,天地良心啊,你们猜不对可不能怪我啊,你看,谜底揭晓的,别人都是猜对的啊!”老板显得很无辜。 “这...”看着那些揭开的谜底,白岚儿一时语塞。 “刚刚就有一位公子就全猜对了,你看那些,全是他一个人猜出来的!”说起这个老板也是一阵心痛,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差点让自己血本无归了,好在他只是要了一件东西,不然就真的亏了。 为了让两人真的相信自己,字谜老板指了指那挂着的一个字谜,“两位小姐,不信你看那个,就是刚刚那位公子留下的字谜!” 白岚儿走上前,看着那张字条。 落款三个字,韩离墨。 白岚儿猛然一回头,满眼红润,眼波打转,问道:“刚刚那个人往哪里走了?” 老板一看这怎么还哭了,几文钱不至于吧,心里有些慌了,摆摆手道:“姑娘,你的钱我不要了,别哭啊!” 小青凑上去看了眼那张字谜,韩离墨,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 “老板,那人去哪了?”白岚儿继续追问道。 老板往前面指了指,白岚儿话也没说就往老板指的方向跑,小青反应过来也跟着跑了过去,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老板。 可是她跑遍了隆安街,却还是见不到他。 十里隆安街,人来人往欢度新年的到来,唯独一女子泪流满面。 第二十七章 欢度元宵佳节,白衣询问书生下落 元宵这天。 夜阑听风雨内。 苏扶游换上了成双成对的新灯笼,挂在门口的南面。 还在梯子上的他把旧灯笼扔在地上,突然一股灰尘扬起。 韩离墨赶紧捂住鼻子,转过身,接连咳嗽,问道:“扶游,你这灯笼到底挂了多久了,怎么这么多的灰尘?” 苏扶游居高临下,看着韩离墨嘿笑一声,挠挠头不太好意思道:“这还是第一次换!” 阿元冷哼一声,叉着腰,一脸鄙夷地看着梯子上的那个年轻人,心想终于让我逮着了机会,于是毫不留情地说道:“怎么说也是个大人了,自己都这般懒散还要每日教育我,你还真是不害臊!” 苏扶游突然满脸黑线,往下踩了两步,跳下梯子。 韩离墨哑然失笑,这两人互损起来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苏扶游揪着阿元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翅膀硬了,还学会顶撞长辈了!” “啊哟,疼疼疼,苏子,快快放手!”阿元表情痛苦,抓住苏扶游扯耳朵的两根手指,慢慢掰开。 苏扶游松开手,一脸得意,阿元楚楚可怜地看着韩离墨,说道:“离墨哥哥,苏子他欺负我,若是我爹娘回来了,你可得给我作证!” 韩离墨含笑道:“好,我给你作证!” 苏扶游抬起梯子,去换新的灯笼,他漫不经心道:“你爹娘要是相信你啊,你当初在家就不会老是挨打了!” 苏扶游说完哈哈大笑而去。 阿元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吭声。 明显是戳到痛处了。 韩离墨忍住笑,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这个八岁的小男孩突然抬起头,对韩离墨说道:“离墨哥哥,你别听他瞎说,这都是没有的事!” “好好好,没有的事!”韩离墨嘴上还是带着笑道。 最后阿元也是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了。 这一天元宵佳节,韩离墨留住夜阑听风雨。 后院里,苏扶游指着亭台处,转过脸问韩离墨,他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吗?” 他身旁的青衣读书郎轻轻地点了下头,嗯了一声。 他怎么会不记得,一年记得,两年记得,余生都会记得。 有个姑城英俊公子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他,对他无嫌隙,对他百般友好。 韩离墨没齿难忘。 他转过脸,也看着苏扶游,轻声说了句谢谢。 苏扶游也是温柔一笑。 “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时候你还背着个箱笼!” “心想着这世间怎么还会有如此书生气的年轻人,就好比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 “离墨兄还真是生得一脸温柔相,眉目清秀,倒是像水做的女子一般!” 苏扶游一副缅怀相。 韩离墨微微扭过头去,脸色有些红,这苏扶游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韩离墨自问嘴硬,说不上这些让人脸红的话,况且还是对着一个男人。 苏扶游倒也不忌讳,突然爽朗大笑道:“离墨你可不要以为我是喜欢你才这样说的,你可放心,我对你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韩离墨抿着嘴,皱着眉,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一脸痛苦。 苏扶游大笑不止,昂首阔步走向亭台处。 韩离墨摇头苦笑一声,跟着上去。 苏扶游燃起火,开始煮酒。 “今日元宵,离墨你且留下,到时候徐椿兄晚点也会过来,大家一起欢度元宵!” 韩离墨点点头,说道:“也好!” 韩离墨极目远眺,今日的天空竟然这般明朗。 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是还算充实,重要的还是不用再风餐露宿。 亭台处,一人煮酒,一人负手远望。 “这冬天的寒流还未退去,还得是饮一杯热酒才能暖暖身子!” “离墨,你总是穿着这一件衣服也不觉得寒冷,你说你是不是地下的热火做的?” “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可是给了置办两件衣物,怎么也不穿出来看看!” 苏扶游专心煮酒,自言自语道。 韩离墨微笑着转过身,撩起衣角,盘腿坐下,说道:“不打紧!” 苏扶游倒了两杯热酒,“先喝一杯暖暖身子!” “说起这煮酒的好地方,还得是冬天下雪的时候在湖心亭里!”苏扶游淡淡道。 韩离墨喝了一小口,缓缓放下酒杯,含笑道:“早就听闻湖心亭看雪煮酒是历代文人最爱干的一件事,仔细想想谁说不是呢,这天地之间以我为中心,只有我一人乐在其中,岂不是快哉!” 就在两人煮酒聊天的时候,阿元急匆匆地来到了亭台处。 “阿元,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苏扶游问道。 “苏子,白姐姐又来了!”阿元快速说道。 苏扶游猛地看了一眼韩离墨,转脸就问阿元:“你有没有说什么?” 阿元摇摇头,瞥了眼离墨哥哥,说道:“阿元一直记得苏子跟我说过的话!” 苏扶游哦了一声,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然后对韩离墨说道:“我去去就来!” 韩离墨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苏扶游摇摇头,离开了亭台处。 有一名穿着白色绒服的年轻貌美女子端坐在大堂里。 苏扶游迎面而来,年轻女子站起身,颔首行礼,微笑道:“贸然打扰,还望苏公子见谅!” 苏扶游含笑道:“白姑娘说笑了,这夜阑听风雨随时欢迎白姑娘的到来!” “白姑娘请坐!”苏扶游说道。 两人同时坐下,苏扶游问道:“不知道白姑娘今日找我是何缘故?” 白岚儿倒也没有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前些日子在一家字谜摊上看到了韩离墨的名字,想着他是不是还在这姑城里?” “小女子知道韩公子在姑城只与苏公子交好,所以我想来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夜阑听风雨!” “或者苏公子要是知道他在哪里,麻烦我一声,我想他了!” 年轻女子开始只是淡淡地叙述一件事情的语气,讲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就弱了下去,几乎哽咽。 白岚儿默然看着苏扶游,等待着答案。 “那个...”苏扶游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她,“白姑娘,当初韩离墨确实是离开了姑城,要说是去了哪里,他也只是告诉我回南城去了!” 这句话说得也是很心虚了,毕竟人就在亭台处喝酒呢! “可是那字谜看着确实像是他的亲笔!”白岚儿掏出一张纸呈现在苏扶游的面前。 这是她当晚折回去向店家买下来的,就这一张纸她整整看了有小半个月,她确信这一定是他的字迹。 苏扶游接过字谜,当时他也在场,当然知道这是韩离墨写上去的。 他一时无言以对。 “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白岚儿见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苏扶游咬咬牙,摇摇头,“白姑娘,韩离墨离开后确实是回南城了,至于他现在在不在姑城,苏某真的不知道!” 他偷偷地瞄了眼她的神色,白岚儿呆滞不语。 “我知道了!”白岚儿轻轻道。 “要是苏公子知道他在哪里,烦请通告我一声!”白岚儿起身,强颜欢笑,行了个礼。 白岚儿往屋外走,苏扶游跟着后面相送。 “苏公子请留步!”白岚儿说了最后一句话,离开了夜阑听风雨。 苏扶游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他在想,王宛婷是不是也是这般等待着自己? 他唉了一声,说谎的感觉好难受啊! 亭台处。 “她走了!”苏扶游坐下,就这么淡淡地说道。 嗯。 韩离墨面无表情。 苏扶游愣愣地看着韩离墨,你就没点想说的? 我可是三番五次帮你糊弄过去了,你怎么着也应该说点什么吧? 韩离墨浅浅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多谢扶游兄,我自罚一杯!” 韩离墨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苏扶游摇头叹气,“还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咯!” “哈哈哈,我看是怎么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法!”一道洒脱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里。 有一个英姿飒爽的书生从后院走进来,来到亭台处。 “阿椿!” “徐兄!” 两人异口同声道。 “快快快,上座!”苏扶游赶紧立过一只酒杯,倒了杯热酒,“既然来迟了,那就先自罚一杯!” 徐椿衣角抚到一边,盘腿而坐,拿起酒杯,洒然道:“甘愿受罚!” “方才你俩惆怅什么呢?”徐椿放下酒杯,问苏扶游。 苏扶游抛给徐椿一个眼色,看向韩离墨,“你问他!” 韩离墨淡淡笑道:“徐兄可不要听他胡扯,哪有什么惆怅!” “你...哎行行行,今天元宵佳节,就不提这些了!” “来来来,先干一杯!” 三人碰杯。 “今日元宵佳节,怎么你爹还这么愿意让你过来?”苏扶游问道。 “晚些再回去也是一样的!”徐椿说道。 “那你老丈人那边呢?”苏扶游突然问道,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韩离墨微微一楞,轻声问道:“许久不见,徐兄你这是成亲了?” 苏扶游努力憋笑。 徐椿一脸黑线。 韩离墨看着两人,满头雾水。 “没个正经!”徐椿碎骂了一句。 韩离墨看向苏扶游,你们在说什么? “郎有情来妾有意!”苏扶游一本正经道。 韩离墨恍然,哦了一声,想起了当初书院比试的时候那对活宝两兄弟跟他说过的话。 “恭喜徐兄,韩某先敬你一杯!”韩离墨举起酒杯。 徐椿也举起酒杯,盯着苏扶游干了这杯酒。 “你也别听他胡扯!”徐椿用韩离墨自己的话回答他。 两人笑了。 “好人不好当啊,真的是两头受气呢!”苏扶游故作委屈,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下去。 三人煮酒到傍晚才离开了亭台处。 第二十八章 书生的真实心思,前往兴宁村拜年 合欢客栈后院的院子里。 从夜阑听风雨回来之后,韩离墨就一直站在院子中央,衣袖随风而动,任凭思绪飞扬。 韩离墨自认为自己并非只是个软弱的读书人,只是这一路的风尘总归是让他学会了沉默。 有些事不可碰,有些人不可见。 这自古以来,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他不过是一个南城乡下走出来的穷书生,又或者根本算不了什么读书人,哪敢奢求什么爱情。 他有其自知之明,避开欢喜,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离墨,你在干什么呢?”小王喝了醉酒,浑身的酒气,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回来,他看到韩离墨一个人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远处。 小王扶墙,几乎就要吐出来。 韩离墨回过神来,赶紧走过去扶着,他说道:“王哥怎么喝得这么多!” 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来没有见过小王喝醉过酒。 “嘿嘿,没事,今天元宵,高兴,就和朋友多喝了几杯!”说话不利索的小王任由韩离墨搀扶着进了屋,然后直接躺在了床上。 韩离墨摇摇头,脱掉了他的鞋子,给盖上一张被子。 最后自己也躺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韩离墨去了兴宁村。 眼前的破烂草屋门前冷落,看不出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小桃子并不在家,只有王母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韩离墨拿着拜年礼物来到的时候,她半靠在床头前,试图让自己睡下,但是由于身体实在是虚弱,在常人眼里轻而易举能做到的动作对她来说却异常艰难,仿佛稍一用力,骨头就能彻底散掉。 “大娘,您身体感觉好点了吗?”韩离墨轻轻地扶着大娘,帮着她躺下休息。 看着她比前几天还要虚弱的身体,韩离墨就知道自己这么问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但还是关心地问了句。 因为生病的原因,她的脸早已蜡黄,她的身体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明明不过是中年的她,却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许久才吐出一句话,语气缓慢,“你来了!” 韩离墨点点头。 “咳咳,过年了,大娘得给你压岁钱才是!”王母说话无力,从床头底下摸出了一个铜板。 “大娘,我...”韩离墨想要拒绝王母。 王母用尽气力笑了一下,把铜板放到他的掌心,合上他的手指头,轻轻拍了两拍,轻声道:“孩子,压岁钱,有个好兆头!” “谢谢你能够来看望大娘,大娘谢谢你啊!”这名气虚到了极度的中年妇人眼中有两股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流到了一边。 王母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冷冷清清的,还没有什么人愿意来看望她们母女俩,韩离墨来了,怎么能让她不感动。 “你扶我躺下吧,这样舒服点!” 韩离墨慢慢地放下王母。 “小桃子去哪里了?”韩离墨问了句。 说到小桃子王母的脸上却是有些笑容,她欣慰道:“小桃子也去卖菜了,我叫她中午再回来!” 可是一会之后就不再笑了。 别人家的孩子过年的时候都由大人带着玩耍,而我的孩子却要自己出去卖菜。 外面这么冷,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冻着。 这位气息很弱的中年妇女许久不再讲话。 都说人生只是个过场,人活在世就是走一遭,要是不满意就提前离开这个地方。 大娘不满意,不满意她经历的种种,可有一样她很满意,那就是小桃子。 小桃子很懂事,她真的很懂事,她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她是她愿意努力多活一口气的动力,只是今天她老是觉得这口气快要停止了,她叫小桃子早点回来,也许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大娘没有说话,韩离墨也没有说话。 小桃子不在家,自然是出去乞讨了。 韩离墨没敢告诉王母,一边是努力希望小桃子好好做人的王母,一边是为了给娘亲治病而说谎的小桃子,无论是哪一边,他都觉得好心疼。 “大娘,您先休息着,我给你熬一些药。”韩离墨带了些中草药过来,自己生起火开始熬药。 这药熬了快一炷香的时间,外面早已是太阳中天,小桃子却还没有回来,他打开炉子,把汤药倒进碗里,小心翼翼地端到床前的小桌子上,“大娘,我先扶你起来把药喝了吧!” “不用了,离墨,你过来坐着吧,大娘这身子骨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这病啊,早已是病入骨头了,治不好了!” 没等他说上话,大娘又继续说道:“大娘谢谢你了,咳咳,小桃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她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又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没回来,忍不住看向门外,总想着再多看看她! 韩离墨安慰她道:“大娘,您放心,您的病会好起来的,小桃子也很快就会回来的!” “咳咳,咳咳!”久病的中年妇女连续咳嗽,嘴角现出一丝红色,韩离墨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一颤,怎么会这么严重,看着那碗汤药,顶多就是补气提神,也根本治不了这深入肺腑的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呵呵,没事,小桃子还没回来,你就先陪我说说话吧!” 韩离墨嗯了一声,两人聊起了家常,大娘没把他当做外人,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家的故事,回忆起了往事。 小桃子其实还有个大她十岁的姐姐,叫言芝,小桃子刚出生不久,言芝就生了场大病,全身通红发烫,跟个火人似的,整个姑城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她爹只好带着她四处寻医问药,结果还是没能医治好她,就在我们束手无策的时候,碰到了一位老人,看模样像是官宦人家,说是能治好她的病,前提是要把她带回什么京都,十年内不得见面。 那名老人道看了看言芝,然后说道:“我能治好这孩子,但是我得带回京都,十年。” 夫妻俩犹豫不定,对这位凭空出现的老人明显不信任,自己心肝宝贝的性命怎么可以交到一个陌生人身上,那老人看出了他们的质疑和犹豫,知道自己空口无凭任谁都不会相信,于是他挥挥手,身后的一个随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又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枚药丸递给,说道:“你们要是不信,可以让她把这个药丸吃下去,不到片刻,她的身体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相信,那随从没有办法,只好忍痛又拿出了一枚药丸,掰了一半,放进了嘴里吞了下去,这是他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好不容易才配制出来的,白白浪费了半枚,别提多心疼了,但是相比于眼前的小女孩,随从自知这药算不上什么,试问道:“还不信我?” 她爹看他吃了没事,才接过那枚药丸,看着她娘怀里昏迷的言芝,犹豫了下还是把药丸放进了她嘴里。 就在两人忐忑不安的时候,言芝身上的通红正在慢慢退去,直至消失不见,大娘最先发现了言芝身上的变化,大呼道:“相公,你快看,好了,言芝的病好了!” 她爹看着言芝完好如初的身体喜极而泣,握着随从的手不断致谢,随从咳嗽一声,虽然两人很高兴但是还是有必要跟他们说出实情,“二位不必急着谢我,孩子的病其实还没有痊愈,这药只是暂时压制她体内的毒素,要想真的治好她,只能跟我们回京都!” 随从用的是坚定的语气,就看你们是否舍得让我们带回京都了? 原本以为孩子病好了的夫妻俩怔在了原地,还没来得及收起喜悦就是当头的一棍,“真的能治好吗?” 此刻的夫妻俩并不是在怀疑那老人的话,而是在想真的要十年的时间吗? “当然能,只不过需要时间!”治好她也许不用十年,但是为什么是十年,老人并不能告诉他们。 “十年期限一到,我自然会把人给你们带回来!” 两人面露苦色,到底是亲生骨肉,说不见就不见,怎么舍得那份心啊! 看着孩子稚嫩的脸庞,她才十岁,一定要把她治好,“孩子爹,要不就让他带走吧!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中年男人最后还是点点头。 那年,老人带着昏迷的言芝回了京都,只留下了一枚玉佩和一个绣有特殊图案的手帕当做信物。 大娘回忆到此,早已是泪洒满巾,连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暗淡,我的孩子,我的言芝,为娘的等不到你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小桃子还有一个姐姐。 “她爹呢?去哪了?” 韩离墨也很好奇,小桃子的爹会去哪里了? “唉...”大娘长叹一声,“其实孩子她爹早走了,客死他乡,前段日子有人来告丧了,我没敢告诉小桃子!你说这两孩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从小就没个像样的家,没个像样的...哪家的孩子会像她们一样,小桃子也才六岁啊!”这名感到愧对孩子的慈母眼泪不自觉地又流了出来。 虽是别人的故事,但是闻着悲伤听者流泪。 “咳咳,咳咳。” “大娘,您没事吧,大娘!” 大娘剧烈咳嗽,捋顺了气才开始说话,“没事,没事,离墨,我想麻烦你一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 韩离墨点点头,“大娘您说!” 病入膏肓的中年妇女双手盖着年轻人的手,说出了深思熟虑过的话,“离墨,我想麻烦你带着小桃子,我时日不多了,我走了之后,你就把她带在身边,日后要是她姐姐回来了,你就把信物给她看,让她们姐妹俩相认!” 大娘从怀里拿出了那老人两件信物,放到他手上。 “好,大娘,我答应你!”韩离墨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也许是出于同情吧,又或许是感同身受。 他能感受到大娘的那份无助,那份真诚,以及对他的那份信任,若不是到了绝路,谁又会痛下决心把自己的孩子交由他人,一切都是无能为了罢了! 小桃子回来了。 红扑扑的小脸因为天寒的缘故有些开裂,推开门见到大哥哥的她先是一愣,后是欢喜到满心欢喜,“大哥哥,你来看我们了吗?” 小桃子开心地上前抱住了他,大娘看在眼里,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喜欢韩离墨,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韩离墨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柔声道:“是啊,来看小桃子了,哥哥还给你带了新年礼物哦!” “哇,我还有新年礼物吗?谢谢大哥哥!”小桃子开心得跳跃起来。 韩离墨看了眼半躺着的大娘,对着她点了点头。 第三十章 王母离世,年轻书生决定参加大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离墨总会抽空前往兴宁村看望母女俩。这天晚上,韩离墨替王母点燃了那盏油灯,然后生起一把火把新买的药材放进小锅里熬。 小桃子坐在小凳子上吃着韩离墨带来的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油光。 王母半靠在床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老是睡不着,加上久病的原因,两眼已经深陷下去,她在想自己大的限可能真的来了。 “小桃子,过来和娘说说话!”王母对着小桃子招了招手。 小桃子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来到娘亲的怀里。 “娘亲!”小桃子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娘亲你真的不要吃包子吗?哥哥买的包子可好吃了,跟上次的一样好吃!” 王母呵呵一笑,说道:“娘的那一个留给你明天吃!” “小桃子,把头抬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小桃子抬起头,看着她此刻的容颜也不觉得害怕,王母抚摸着她的双脸,整理好她的头发,这孩子无论怎么看都是那么招人喜欢。 “娘,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小桃子喜欢看着娘亲笑,以后娘亲可不要再凶我了!”小桃子看着娘亲在笑,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好,娘亲不凶你了!”王母把这个六岁的贴心小棉袄轻轻地揽回怀里。 小桃子脸贴着她的胸口,用力地抱着。 “娘,你怎么不说话了?”过了良久,小桃子开口问道。 “娘?”小桃子抬起头,看着娘亲的下巴,轻声呼唤道。 “娘,你睡着了吗?”小桃子这一次站起身,摇了摇她的肩膀。 小桃子哭了。 “哥哥,娘亲不理我了!” 背对着母女俩煎药的韩离墨身形一抖,眼睛就这么红了。 年轻人把小女孩抱在怀里,看着床上不再说话的中年夫妇,嘴唇微微颤抖。 似乎在说,“大娘,小桃子我会好好照顾的,您放心吧!” 小桃子的娘亲还是没能熬过去。 葬礼这天小桃子出奇的安静,只是站在韩离墨身边,小手拉着大手,看着做法事的道士,不哭不闹,没有半句言语。 韩离墨看着这个脸上平静无波澜、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小姑娘,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手拽紧了小手,小桃子感受到了大哥哥手上的动静,环起手抱住了他。 这一天,小桃子再也没有了娘亲。 “以后就跟着哥哥好不好?”韩离墨柔声问道。 小桃子没有说话,而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桃子离开了兴宁村,从此韩离墨身边多了个小丫头。 客栈里,这位大腹便便的掌柜见店中多了一位乞丐打扮的小娃娃,转身问小王:“这是谁家的孩子?小王你去给她点吃的,让她走,别影响了店里的生意!” 小王解释道:“掌柜的,这孩子不是来要饭的,这是离墨的妹妹!” 掌柜的哦了一声,但是看她身上也不干净,怕影响了自家的生意,挥了挥手,“带她去后院吧,别在这待着。” “哎,好,这就去!” “走,小桃子,咱们去后院里玩!”小桃子乖乖跟在他身后,途中回了两次头看那位连小王叔叔都要低声讨好的人,小眼神中好像有些悲伤。 韩离墨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小桃子,一天当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只是偶尔有空的时候,拿一些吃的给小桃子,陪她说说话。 他这几天都在注意着小桃子的心里变化,她表现得越是镇定、若无其事,他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怎么连哭都不让自己哭呢? 韩离墨倒是希望她能够哭着闹一场,这样他也会感到心安一点。 今天的小桃子格外不同,她换了一件新的厚衣服和一双棉鞋,院子中央,小女孩低着头,两只小手扯起自己的衣服里外翻看,小棉鞋轻轻地踩着地板走了几步,这些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她这时候却有了一丝笑意。 “好看吗?”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小桃子见有人,回头的同时收起了笑意,但还是被韩离墨捕捉到了这一瞬间。 “好看。哥哥,你怎么进来了,你不用忙吗?”小桃子站在原地,双手藏在背后,有点不好意思。 他本打算发了工钱就给小桃子添一些暖的衣物,直到昨天他看到小桃子远远地一个人看着别的小朋友玩耍,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耍,别人都喊她小乞丐,都嫌弃她,所以他从王哥那里借了点钱,买了两件新衣服。 韩离墨柔声道:“不忙,小桃子过来。” 小桃子乖乖地走过去,来到哥哥身边。 “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给你!”他揉揉这位不再是花猫脸的小女孩,现在的她干干净净,惹人疼爱。 小桃子摇摇头,“哥哥,我不饿!” “小桃子。” “嗯?” “哥哥陪你长大好不好?” “好!” “以后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哥哥,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哥哥。” “在呢!” “我想读书写字!” “好,哥哥教你!” 院子中央,坐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直到小桃子安安静静地靠着韩离墨的肩膀睡着了。 …… 一晃数月过去,小桃子长高了不少,乖巧懂事的她也被掌柜渐渐地接纳。 这天,店里来了一个年轻人。 “客官你是要吃点什么吗?”小桃子小跑过来问道。 年轻人面露微笑,摇摇头,“不是!” 小桃子哦了一声,“那你是要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住宿哦!” “韩离墨在哪?”年轻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扫视一圈店内并没有发现韩离墨的身影。 小桃子歪着头,问道:“你是谁,找我哥哥做什么?” 哥哥?年轻人一愣,韩离墨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但也许是小妹妹见了谁都会喊哥哥,他轻笑答道:“我是他朋友,想他了自然就来了!” 小桃子上下观看这眼前这个年轻人,最后说道:“那你等一会儿!”小桃子直接去了后院里。 不到一会儿,一位素衣男子拉着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那位年轻人高兴地喊道:“韩兄!” “扶游兄,你怎么来这里了?”韩离墨想到了会是苏扶游,刚刚听小桃子描说什么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想的错不了。 名叫苏扶游的年轻人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他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好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韩离墨摇摇头,苏扶游一脸笑意,书信递给了他,顺口说道:“你拆开看看!” 韩离墨没有接过手,反而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反问道:“给我的?”我连亲人都没有,谁会给我写信! 苏扶游直接拆开了书信,交给了他,说道:“鸿塗大师举办了丹青大会!” 韩离墨反问道,“你不是不认识他?” 苏扶游道:“我自然不认识他,但是这姑城画画的肯定认识我!” 韩离墨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学会吹嘴皮子了,“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书院比试不是已经比过了吗,还开丹青大会做什么?” 苏扶游不再开玩笑,转而是一副认真脸,解释道:“那次的丹青比试不过是书院之间的比试,算不得什么,这一次的丹青大会面向的是整个姑城的人,我想只要是这学习丹青的都会想着法参加!” “所以这封书信是邀请函?”韩离墨问道。 “是!” 韩离墨笑道:“那你给我做什么,这明明是你的邀请函!”他把书信塞回到苏扶游手里。 苏扶游认真道:“这是你的机会,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里当个店小二?” “还有,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追求的不是这些东西,所以这大会对我也不会有什么意义!” 看着他犹豫的表情,苏扶游知道他肯定是动摇了,没有人会随便地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其他人会,但他知道韩离墨绝不会放下自己手中的那支笔! 除此之外,他真的想要帮助韩离墨,就为他的人与才华,就不应该屈在一间小小的客栈当一个任人指使的店小二。 苏扶游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继续劝说道:“韩兄,你的丹青我是知道的,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老话说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什么时候?”韩离墨问道。 “你答应了?”苏扶游惊喜问道。 韩离墨点点头,也许还应该再为自己争取一次,也为了身旁的这位小丫头。 “下个月的今天!”苏扶游道。 “好!我会去的!”韩离墨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去给你捧场,你可别骗我!” 一旁的小桃子根本听不懂两人在讨论什么,但看着哥哥不停转换的神情,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打扰,待到两人谈论结束之后,小桃子才奶声问道:“哥哥,丹青是做什么的啊?” 韩离墨一如往常一般,揉揉小桃子的头,温柔道:“丹青啊,就是画画啊!” 小桃子答道:“那哥哥你也会画画吗?小桃子也想要学画画!” 韩离墨道:“好,教你!” 苏扶游看着他,挤了挤眉,什么时候你多了个小跟班了? “你家掌柜的女儿?”苏扶游问道。 韩离墨说道:“不是,这是我妹妹!” 他哦了一声,没有细问,此次一行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再久留,只留下了一句话,“我还有事情要做,今天主要是来通知你一声,别忘了下个月的丹青大会!到时候我要是看不到你,咱们这兄弟可就做不成了!” 韩离墨摇头笑了一声,“好,我答应你就是!” 苏扶游走后,他看着手中邀请函,既然都到这份上了,那就试试吧! 他小心地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哥哥这是什么东西?”小桃子见他这么用心地对待这个小信封,想必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韩离墨小心收好,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开心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丹青大会,到时候整个姑城的所有画师都会齐聚一堂,如若是能够在这样的大会上胜出,定然会引起一番轰动,那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和爱戴,这对韩离墨这样的书生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立足城姑城的机会。 韩离墨的丹青造诣,他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他也没有因此而骄傲,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是一有空,他就会在院子里练习丹青。 画作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集中精力,戒骄戒躁,全身心地去创作,才能作出与具有心境与意境相结合的作品,这是寒尘多年来的经验,只有心静,才能达到心境! 心中有沟壑的人,下笔自然有神。 一笔落下,韩离墨满意地放下手中的笔,旁边的小桃子张圆了小嘴,仿佛能塞进一颗鸡蛋,小脸一副惊讶的模样,赞叹道:“哥哥你好棒,我好喜欢那只会飞的蝴蝶!”虽是墨画,蝴蝶却是栩栩如生,宛如真的在翩翩起舞,就要跳越出纸张。 已有半年没有动过笔,虽然感觉是差了点,但是还算满意,大会在即,更要勤加练习。 “小桃子要是喜欢,哥哥就送给你了哦!”韩离墨轻笑道。 “好啊,明天我就给小东子看看,告诉他们我哥哥可厉害了!”小东子是小桃子新认识的朋友,别的小朋友渐渐地接纳了小桃子,他也不再担心她没有小伙伴和她玩耍而感到孤单。 “好!小桃子开心就好!” 韩离墨还是习惯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同时心里也在想着丹青大会的事。 第三十一章 买文房四宝,胭脂摊遇故人 今晚的北镇与平常一般无二,依然是热闹非凡,韩离墨拉着小桃子的手,身旁是王哥,三人行走在夜晚生活气息浓重的官道上,这名素衣年轻人突然就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笑了起来。其实想想,这样也不错,不是吗?没有功名利禄,没有权势争斗,没有人心嘈杂,安安定定地活着,好像不比那官拜朝堂差多少。 “哥哥,你在想什么?”小桃子问。 王哥也觉得今晚的韩离墨有些安静,但是见他最近都在忙一件事情,心中就有些猜测,“你不会是还在想着怎么捣鼓你那画画吧?” “我哥说那叫丹青,不叫画画!”小桃子纠正道。 小王拿这小丫头没办法,改口道:“好好好,丹青!” 小王又问韩离墨:“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最近都在画画,不,丹青,平时可没见你搞过这些东西,不过你画的还挺好看,还挺逼真的!”王哥好几次路过都看见他有模有样地在画东西,仔细一看,确实有大家风范。 韩离墨轻笑,买了个关子,“王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王哥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多问。 历代文人骚客来这姑城离开之时都会留下自己的一副墨宝作为纪念,约莫有半载都没有提过笔的韩离墨,此刻文人的本质算是显露了出来。有话说得好,骨子里喜欢的东西,即便是过了半生,也依旧是会欢喜。 既然答应了小桃子要教她识文断字与练习丹青,那就要教她。一处文房四宝处,韩离墨除了提笔写了一首诗词,也向老板要了一副文房四宝想要送给小桃子,就在他掏钱赠给老板的时候,发须斑白的老板笑呵呵道:“这位公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把那副词赠与我,我把这文房四宝赠与你,如何?” 韩离墨一愣,给钱的手停在空中,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位老人,“你觉得如何?”还没等他开口回答这位买文房四宝的老者又追问道。 “老板这是为什么?”韩离墨有些不解,这题词可比不上这文房四宝的钱,老板要来做什么? 老板怕他误以为自己拿他的题词做什么不轨的事情,于是解释道:“呵呵,老夫方才看公子写字这架势,就觉得与众不同,光是看这字就不输于那些书法大家,再看你这词,确实有一种人中龙凤的感觉!”开始时候老者以为这位年轻人只是来个假把式,年纪轻轻的会有多大的成就,不曾想看过之后,老者突然觉得自己在以貌取人了,实在惭愧。 老板毫不吝啬的夸赞倒是让他感到不好意思,不过既然老板都这样说了,他也只好点点头同意,卖了这个人情。看到韩离墨同意了自己的要求,老板显得很开心,并不觉得自己亏钱了,“好,那这个交易就这么说好了!文房四宝你拿走,这词我留下!”老板小心地把那副词卷好,收了起来。 韩离墨看着自己手中的文房四宝,微微一笑,然后顺手给了小桃子,并说道:“日后慢慢教你!学不好可就要打屁屁了!” 小桃子吐吐舌头,“我聪明着呢,一定会学好的!” 老者又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师出何门?” 韩离墨见老板态度恭敬,也是不解,但还是解说道:“不曾拜过任何的先生!” “公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不凡,无师无门,那你可真是天赋异禀了!”老板表现得很震惊,刚看了那副词,无论是从书法还是词的本身,都有一种大成的境界,心道这年轻的小伙子想必是师出名门了,但是听到他口中的回答,也只能用自成气候称赞了。 韩离墨谦卑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是,我哥哥当然厉害,还会丹青呢!”听到别人夸赞哥哥,小桃子也显得自豪,把寒尘会作画也说了出来。 老者惊讶又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子你还会丹青?”丹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叫的,普通的作画只能当做是一般的画品,能称得上丹青的必须要达到一定的境界,在姑城画作能算得上丹青的人老者自然认识不少,只是不曾见过眼前这位。 “哪里,都是小孩子胡说的。天色已晚,我们先走了,店家!”韩离墨轻点一下头,礼貌性地回了句,然后拉着小桃子,和王哥一起离开了文房四宝店。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那位老者若有所思,夸道:“书法和辞藻这么好的年轻人在这姑城不应该籍籍无名才对,不会是行事低调吧,真要是这样,这等心性可真是不得了!” 老者思考许久,印象里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离开文房四宝后,韩离墨撞见了一位不知姓名的朋友。 街旁的一个卖女红的小摊,一名衣饰风格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女子刚刚挑选好了一盒胭脂,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小心与因为丹青大会的事而心不在焉的韩离墨撞了个满怀,女子手里的胭脂掉落在地。 “你是不是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女子弯腰去捡胭脂,大大咧咧地骂了句,没来得及看对方的脸。 “对不起,姑娘,方才失神不小心撞到了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韩离墨诚意道歉。 “你说你,走路怎么...怎么...”女子骂人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等到看清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面容后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子突然地娇哼了一声。 韩离墨并没有注意到她语气的变化,关心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女子直视韩离墨。 “没事就好,姑娘对不住了,那我先走了!”韩离墨作了个揖,绕开她走了。 那名姑娘两眼直直愣在了原地,他没认出我来? 姑娘回头冲他喊道:“喂,你站住!” 三人齐齐回头,“还有事,姑娘?”小王问道。 “不关你事。还有你过来!”那姑娘对韩离墨勾了勾手指。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知道她要干嘛的表情,姑娘见他无动于衷,只好自己走上前,站在韩离墨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清了清嗓子问道:“喂,你不记得我了?”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韩离墨心道不会是真的撞坏了吧! 女子有些尴尬,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你再仔细想想?” 女子掩不住地有些失落,难道自己这么没有魅力? 我长得真的有这么差劲吗?好歹也算是有过做做样子的肌肤之亲,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了,亏我还在想着!想到这里,女子就有些不好意思,那是第一次与男人接触啊,脸刷一下就红了。 但是想到他就这样忘了,多多少少有些生气。 韩离墨看着眼前的这位模样俊俏的姑娘,说道:“姑娘,我好像不认识你!” 真的忘了?姑娘脸刷的就白了!好尴尬,恨不得找块地钻进去。 “不过,你长得倒是像一位我见过的人!”韩离墨一本正经地说道。 姑娘眉头舒开,一秒变惊喜脸,问道:“什么人?” 韩离墨挠挠头,说道:“这个好像跟姑娘没有什么关系!” 谁知这位看面相就会觉得很温婉的姑娘有些生气道:“怎么跟我没有关系,我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年前冬天下大雪躲你屋里的那个人,你可还记得?”姑娘突然换了一种温柔的语气,慢慢低下头,两眼想看又不敢看,鞋尖踢了几下地面。 韩离墨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原来是你!“哦,我记起来了,当时你可是穿的豹纹的衣服,我还觉得你不怕冷呢!不过,你今晚倒是很不一样!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难怪我认不出!”如果说先前的她给寒尘的感觉是一个具有江湖侠士之气的豪放女子,那么此刻的她就是温婉的闺中女子,两者前后相差甚大。 “是...是吗?”姑娘还是脸红得没有抬起头。 “是!” 空气突然安静了。 “那个,我叫阿宣!谢谢你之前帮了我!”阿宣抬起清明的眼,嘴角上扬地自我介绍。 韩离墨微笑,微微点头,“在下韩离墨!” 这名很少与女孩子打交道的年轻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了两声。 “那个,你这是要回去了?”阿宣问道。 “嗯,出来逛逛买点东西,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韩离墨回答道。 年轻女子看了眼小桃子怀里抱着的文房四宝,点了点头。 韩离墨问道:“你的家人呢?怎么不见他们与你一起?” “哦,我出来买点东西,一会就回去!”捏着手里的胭脂盒,阿宣有些脸红,虽然自己是个女儿身,但是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买。自打那次事件之后,这名原本豪放的女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是个女儿身呢,于是今晚就有了与韩离墨重逢这么一出。 “好,那姑娘,我们就先告辞了!夜里不安全,姑娘路上小心。”韩离墨行了个礼,微微一笑。 “啊,好,走吧,我也该回去了!”阿宣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要走,只好挥挥手。 谦谦君子,如白玉。 年轻女子看着他的背影,识文章不多的她说出了这句话。 这时一个名叫梁叔的老人出现在她的身旁,对她说道:“回去吧,公主!” 年轻女子缓缓道:“好,梁叔!” 第三十二章 再去成府,丹青大会开始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过了。 合欢客栈的院子里,有一年轻人负手而立,其身后石桌上是一副刚刚收笔、墨迹还未全干的丹青,他微微扬起头,然后闭眼。 良久,年轻人才缓缓地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转身收起了笔墨纸砚。 这一天,他起得很早,回到房里时王哥已经起来了,即使今天不用干活,王哥也是一如既往地早起,此刻已经在厨房里开始三个人的早饭了。旁边铺上的小桃子还在昏昏大睡,四仰八叉地趴在床上,被子踢到了另一边,韩离墨无奈地摇头苦笑,这小丫头睡觉总是这么不老实,他拉过被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年轻人拿出了很久都没有再背过的箱笼,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不新但也不是很旧的素青儒衫,虽然平时不穿,但是也会经常拿出来洗一洗免得发了霉。 这一件衣服,还是他参加国都考试时候穿的,不到重要的日子根本舍不得拿出来,今天刚好派上了用场。 “哥哥,你在干嘛?”小桃子终于睡醒了,揉着睡眼,看见韩离墨一旁摸着一件衣服,表情十分怀念。 年轻人轻笑道:“醒了!”小桃子嗯了一声,然后他又说道:“一会儿吃完早饭,哥哥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好啊!”一听要出去小桃子立马跳了起来,自打上次去买了文房四宝之后,韩离墨就天天让她学习文字书法和丹青,这十几天来哪都没去,光在客栈里练习了,心里早就憋坏了。 年轻人哪里会不懂她的小心思,笑着摇了摇头。 “小懒鬼,你是不是还没起来啊!”先闻其声未见其人,小王推开了房门。 “王小叔你才是懒鬼呢!”小桃子嘟起嘴反驳,怒气冲冲的样子。 “哈哈,原来是起了啊!”小王笑哈哈道。 两人的相处模式韩离墨早已见惯不怪,天天斗嘴。 “对了,王哥,今天你也陪我去个地方吧!”韩离墨说道。 王哥问道:“去哪?” 韩离墨直接到:“丹青大会!” 王哥恍然大悟,“我说呢,天天看你在院子里捣鼓着,原来是有大事啊!行,反正今天我也没事,就陪你去一趟!”王哥一口答应下来。 韩离墨柔声道:“起来吧!小桃子!” “听到没有,小懒鬼!”王哥假装严肃道。 “略略略。”小桃子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哼了一声。 ……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出发了。 话说这丹青大会,可比那书院比试还要盛大,这全城的人,只要收到邀请函的,都会在今天齐聚一堂。 听闻鸿塗大师为了能够发掘更多的新人,更是发出了百余张邀请帖子,受邀者除了有才识的世家弟子、书院书生、还有民间较为有名的丹青大能,当然还有毛遂自荐者,只要能够通过主办方出题的考核,都能够拿到邀请函参加大会。 东镇的一座豪华府邸内,煮茶亭有两人盘膝而坐,煮茶对饮。 一名华服男子捧起一杯茶,对着茶面吹了吹,但是没有喝下去,而是问起了对面坐着的那位青袍男人,“小初,你怎么突然想起要举办什么丹青大会了,我记得你可不像是这种喜欢大场面的人,说什么喜欢清静,嘈杂就不好了,当初书院比试可是托人去劝说了很久你才愿意出来当个评委的,怎么现在转性了?”男子喝了两口,茶杯缓缓地放下,然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的那个人。 “怎么,成大人这是要管起我来了?”青袍男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反口问道。 那人洒然笑道:“不管,不管!你且尽兴!” 青袍男人也笑了,“谁叫你整天摆着个官样子!” 那人微叹口气道:“我也是公务缠身,久而久之就成习惯了,改不掉了!” 青袍***起身,背对着饮茶的那人,负手而立,望向穹宇,缓缓说道:“其实也应该开一个这样的大会,一来是弘扬这丹青大道的理念,二是看看这年青一代造诣到底如何,江山代有才人有出,也需要新的领路人才是。” 华服男子点点头,说的也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新鲜血液不断注入,就更需要时代的支柱。 青袍男人补充道:“不过,还有个原因,是关于白岚儿的!” 华服男子侧头看他,“你那女弟子?” 青袍男人转过身,娓娓说道:“不久前她告诉我,说是这姑城有个名不经传的年轻读书郎,丹青资质不在我之下...” 华服男子吃惊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丹青资质堪比鸿塗是什么概念不用细说,这孤城里只要是个学习丹青的人都知道,鸿塗象征的是一座大山,难以撼动。只不过若是真有此人,不应该是籍籍无名才对。 “开始我也不信,只是她说她曾亲眼见过,但是不知人在何处,所以...”青袍男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华服男子一愣,没好气道:“所以这丹青大会是有你一半私心所在,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不怕被天下人所耻?” 只见那人朗声大笑,自信道:“蚍蜉撼大树,不自量。我鸿塗笔墨三十载,何须与他人较个一二。” 那人眯眼看着天外,心事万千。嘴上如此说,但是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丹青大道,要有后人才是。后来者居上,才是鸿塗最想看到的。 “走吧,文钧,要开始了。”青袍男人背着手缓缓离开煮茶亭。 “茶不喝了?” “你的茶太次了,还好意思拿来招待我!” 名叫文钧的华服男子拿起茶杯闻了闻,自言自语道:“不会吧!这可是坐在天子殿的那位送的,挺香的啊!” 喝下最后一杯茶,成文钧起身,也离开了煮茶亭。 …… 丹青大会依旧是在成府里举办。两人离开了煮茶亭后来到了成府大院。 此时的成府大院早已布置妥当,各方就绪。 就在众人视线里,有两人并肩缓缓走来,原本吵闹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两人踏过红毯,走上石阶,来到了他们专属的座位上。突然底下的人,包括今年的评委,嘉宾,书院代表,还有部分世家的家主全体起立,朝着那两人微微一躬行了个抱拳礼以示尊重。众人拜的当然是眼前的这位名声赫赫的姑城巡抚官成大人,当然也有人拜的也是成大人身旁的那位丹青泰斗鸿塗。成文钧伸出手做了个不必多礼请坐下的手势,众人缓缓坐下。 “你的主场,你来吧!今天我就坐这了!”成文钧对鸿塗说道。 鸿塗嗯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下面的众人朗声道:“我叫鸿塗!是本次丹青大会的发起人,今天的大会将由我来主持,我很荣幸,在座的各位能够抽出宝贵的时间来参加本次大会!”话落,鸿塗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他又谦卑道:“我鸿塗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大家的抬举罢了,我知道,在座的有很多都是我的前辈,你们愿意出席本次大会是我鸿塗莫大的荣幸,今天我仅代表姑城丹青的一份子,发起了此次大会,目的就是希望能够通过大家的努力,弘扬正确的丹青大道,发掘更多的有丹青资质的人才,继承和发扬前人的丹青理念。我辈应当继往开来...” 鸿塗说完,这时候台下一白发老者由一年轻人扶了起来,声音沙哑且有些颤抖,“我辈老了,我这一代人啊,也就我这一把老骨头了,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如今的一代,后辈鸿塗能出来挑大梁,是我辈的荣幸,今天的丹青大会意义很大,有生之年能够再次看到这么多人在场,我很满足了,希望你们,咳咳,希望你们能够对丹青作出更大的贡献。”老人咳嗽不止,没有再说下去,身旁的年轻人轻轻地捋着他的后背,搀着他慢慢坐下。 老人名叫贺文书,是姑城老一辈的丹青大师,今年也是九十有余,大家都尊称一声贺老,今天他的到场,代表的就是老一辈丹青大师对年轻一代的期待,不仅令人感动,更是鼓舞了更多的后人,在这丹青大道上,持续前进。 “贺老,您的身体可还好?用不用到内堂休息一会儿?”鸿塗在这个老人面前没有了往日的严肃,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关切。 老人摆摆手,缓慢说道:“阿初,不用麻烦了,我这把老骨头待不了多久,看一会儿就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鸿塗冲老人点点头,然后对场上的所有嘉宾说道:“大家还有什么想要说的或者还有什么疑问?” “如果没有,那么我宣布,丹青大会现在正是开始!” 青袍男人紧接着对一个老者说道:“徐叔,您作为本次大会的首要考核官,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然后自己坐回了座位上。 台下的那名老人招了招手,这时候来了一位书童,老人吩咐道:“去门口通知他们吧,说是大会开始了,一切按照要求行事!” “是,徐老先生!”书童行了个礼,后退两步转身走了。 第三十三章 进入成府内堂,比试开始 成府外,参加大会的人员陆续而至,韩离墨等人到来之时,成府的大门外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哇,哥哥,这是哪里啊,好大好漂亮的房子啊!”小脑袋瓜里没几个语言知识量的小桃子连连发出一声声感叹,这样的房子以前的她从未见过。 韩离墨柔声道:“这就是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成大人的府邸。王哥你不是问我整天在院子里画画做什么么?这里是丹青大会举行的地方!眼前的人想必就是来参加此次大会的!” 王哥一副明了的样子,也感叹道:“啧啧啧,还真是气派,连守卫都那么多,果然是大人物住的地方!” 韩离墨的关注点可不像他们一样,今天他是来参加比试的,看着围在门口的人,少说也有百来号人,估计连整个姑城学习丹青的人都来了。此次大会广发邀请帖,自己身为异乡人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实力如何,完全是盲打莽撞,在知己知彼这一方面自己完全是处于劣势。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担忧,一心想走仕途的这些年,他明白了一个理,有实力也代表不了一切,这不是他一个穷书生说了算的。 关键还是钱和权。 他只希望,本次大会不会再像国都考试那样,出现不公平的事情。 他在想,若是自己身后能有个人支撑自己,说不定早已实现了自己的半生清梦。 可是如果有钱有权,自己还会是那个自己吗? 丹青大会是个机会,且不说夺得头筹或者说前三甲而获得的丰厚的奖励,孤城自古就是个重文、文人吃香的地方,若是书法和丹青能够得到认可,那自然是能够有个好日子过。 所以,既然来了,那就要赢! 大会即将要开始,成府的大门口这时候出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徐叔身边的那名书童,只见他对一直坐在门口那里闭目不语的一位中年男人低头附耳说了几句话,中年男人点点头,然后书童转身回了成府里。 中年男人叫王通,姑城本地人,乃是本次丹青大会初赛第一审核官,主要负责初试的最终审核一事。得到大会开始的命令,他站起身,声音浑厚道:“大家安静!大会马上开始!” 众人听到管事的发话了,都闭上了嘴巴,规规矩矩地围成了团,等待着发话。 王通继续说道:“大家请注意,在场的所有人,凡是参加本次丹青大会的人都来我这里签名登记!填写真实的个人情况!”话音刚落,众人一拥而上。 邀请函发出的有百余张,实到登记的仅有一百人。 按照大会的规定,比试采用小组出线胜出的方式进行,王通看着登记名册上刚好是一百人,于是分成了十个小组,寒尘排在了最后一组。 按照大会的比试规则,每个小组能够出线的只有两个人,若是有丹青资质好的同组竞争,便可同时出线,考官商量后可以削减其他小组的出线人数,所以出线的还是二十人。只有出线的那二十个人才能够有机会到成府大院参加现场的比试,所以他要是想拿得头筹,就必须先在小组比试中获得前两名,才有机会出现在后面的比试中。 韩离墨内心盘算了一下,自己只需要先赢了同一小组的其余八个人,就能以前二的排名小组胜出。所以无论如何都应该全力以赴。 “哥哥,你可要加油啊,打败他们!”小桃子伸出小拳头,给他加油鼓气。 王哥拍拍他的的肩膀鼓舞道:“你可以的,我们都相信你!” 韩离墨重重的点头,顺口道:“王哥,小桃子就先由你照顾了,等到最终考核的时候,你们才能进去,到时候我们再汇合,在此之前还得麻烦你了!” 王哥保证道:“你就放心吧,这里就交给我了!不会有事!” 韩离墨揉揉小桃子的脑袋,叮嘱道:“小桃子,好好听话,听到没?可不能看这新奇好玩就到处乱跑!” 小桃子回答道:“哥哥你去吧,我会乖乖的跟着王小叔的,肯定不会乱跑!” 站在台阶上的那位王审核官发话:“既然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在哪个组了,另外规则我也跟你们说过了,我就不再废话了,现在每个组的成员都跟紧你们面前的那个人,由他们带你们进到内堂去比试。” 那王审核官冲领路的人点了个头,并说道:“现在就去吧!” 初赛的地方设在成府的内堂里,每个小组同时进行比试,时间为一刻钟,比试结束后由监考官收集参考者的作品,交由初赛审核官审核,审核结果交由王通作出最终决定,最后得出最终的参试者名单。 “赵兄!”一名叫做何通的参试者叫住了前面的一名华服男子。 赵文兴回过头来,惊讶道:“原来是何兄弟!” 何通一脸笑意道:“嘿嘿,赵兄,咱们俩一组呢,都是最后一组。” 赵文兴道:“知道知道,我刚还找你来着,怎么,有没有信心?” 何通勾搭起赵文兴的肩膀,扬了扬自己的袖口,小声道:“赵兄,咱们还需要什么信不信心?咱兜里有票票啊!还怕过不了这初赛?” 赵文兴一脸奸笑,细语道:“哎哎哎,何兄说的是,我跟你说,我舅舅可是这次比试的考官,昨晚我已经去找过我舅舅了,他能保我过初试!” 何通看了眼旁边,又扭了回来,低声问道:“直接叫你舅舅添上你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妥?” 赵文兴可不傻,直接添上名字那肯容易露馅,“我昨晚跟我舅舅说了,来一个狸猫换太子,神不知鬼不觉的!” 何通奸笑道:“那着实是稳妥!” 在他们而言,无非就是图个乐趣,这初试也只是个形式,花钱搞关系过了就行,重要的还是能够走到决赛,到时候如果能够跟成大人和丹青大师鸿塗攀上关系,那花的钱可就值了!即使不能获得这头筹,在这么多名人面前出出名,那也是大把大把的机会啊! 老哥俩勾肩搭背,快乐无比。 天底下,还没有权钱办不到的事。 韩离墨走在两人身后,只听到两人是跟自己一组的,其他时候两人都在小声细语,或者放声大笑,听不到什么内容。 比试的地方近在眼前,在各组带领人的安排下,各个小组的参试者都来到了自己比试的地方。 台案前笔墨纸砚等一应俱全,丹青主题不定,参试者可自由发挥,时限为一炷香的时间。 为了这个丹青大会而准备了一个月的青色儒衫读书郎闭目沉思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去,拿起桌上的一只中型毛笔,蘸了蘸笔尖,心中早已有了沟壑,那就画一个平日里经常画的吧! 丹青讲究的是静,外部环境的静与内心世界的静。在场的每一个人,虽不是什么明扬孤城的丹青大师,可是这丹青所要求的心无旁骛,大家都知道容不得半点马虎。 场中并无人不在状态,皆是认真作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比试也要接近尾声。韩离墨所作的只是一只简单的蝴蝶,一只闻花香而陶醉的蝴蝶,可不要认为这只是一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作画,若是仔细看的话,其中奥妙不可言语。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 其中的一名监考官看着香烧到底,道:“时间到,请各位参考人员放下手中的画笔,丹青留下,人依次离开,前往内堂后院等候结果。” 韩离墨缓缓地放下毛笔,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离开了内堂。 离开之时,他看到赵文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旁边的画卷上画了一只猪和一只小鸟,线条粗糙无比,完全是一副应付之作,称不上丹青,他不禁摇摇头,心道这样的作品还不如小桃子刚学几天画出来的好看。 各个小组的人都陆续地从考场里出来,后院一时间聚满了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满意的自然是春风满面,不满意的愁字都写在了脸上。 “这位兄弟,你画得怎么样?”一位看着比韩离墨年纪稍长素衫男子走上跟前和韩离墨打了个招呼。 韩离墨行了个礼,语气谦卑道:“画是画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那人感叹道:“也是,我啊,也尽力了,能不能参加这最后的考核就看天意了!” 韩离墨嗯了一声,那人又自来熟地说起,“哎,要是能够出线就好了,到时候还能看到众多的丹青大师,特别是鸿塗,若是能够得到他们的指点,可没准能更上一层楼,悟出点道理,少走点弯路,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 韩离墨呵呵笑两声,尴尬又不失礼貌道:“兄弟说的极是!” “那不是,谁不想见到鸿塗,还有那贺老,啧啧啧,都是厉害至极的人物!真希望有一天能够像他们一样,坐在那样的位置!” “唉,也不知道这初试结果如何,不知道还要在这等多久,希望老天保佑吧!” 那人双手藏于袖中,自言自语,时而面露向往,时而又摇头叹气。 第三十四章 比试落选,书生离开成府 正当韩离墨在想结果怎么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张名册通告。 “来了,来了,结果出来了!”人群当中有一名年轻人激动地呐喊。 只见两位书童打扮的年轻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张入选人员的名单。 这时候其中一位书童打扮的年轻人朗声道:“大家都安静!初试结果已经出来了,一会儿就把它贴出来!另外,名单上的人请在一刻钟的时间内到成府大院前集合,由我们的王通王审核官带领你们进入成府大院,参加最后的丹青考核!” “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两人把名单通告贴在了墙上,转身离开了。 两人一走,一群人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 “我进了,我进了!”首先冲上去观看结果的那名年轻人大声地欢呼着。 在他身后一名素衣男人立马贺喜道:“恭喜恭喜。那个麻烦这位兄弟帮我也看一下,我叫徐本初!” “好勒,徐本初,我看看,徐本初,有有有,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后面看不到的人也在努力地往前面蹭,“让一让,让一让,我还没看!” “前面的也给我们看一看!” “……” 待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韩离墨这才走上前,仔细地观看每一栏的结果。 看到最后的时候,这名儒衫读书郎的心咯噔了一下。 入选的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儒衫读书郎呆滞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失落。初试没有入选,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影了。 看着贴在墙上的入选名单,儒衫读书郎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是连老天都不帮我了。 “哎哎哎,兄弟,你看,我进了,哈哈,我进了!” 说话的正是刚刚那位自言自语的大哥,他拉着韩离墨衣服非常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名字。 儒衫读书郎感到心里非常难受,没有意思理会他,看着通告上的名字呵呵两声,敷衍了句,“恭喜你!” 这名儒衫年轻人失望地转身,心中百感交集。 也许是自己还不够优秀吧! “哎,嘿嘿,赵兄,你看,我就说嘛,咱们这一组,肯定是咱俩出线!”何通欢喜道。 赵文兴开怀大笑,“那是自然!” 两人相视一眼,敞怀大笑。 那不是考场上睡觉的那位么?我明明看见他画的是一头猪跟一只鸟,怎么是他入选了? 儒衫年轻人皱起了眉,回头看着那贴在墙上的名单。 果然有猫腻。 大会规定,凡是参加初试的人员,无论是否入选了最终考核,都能资格进入成府大院。 韩离墨谢绝了审核官,然后离开了成府。 他突然有些心灰意冷。 小王本还想着这时候应该可以进去了,就看到韩离墨垂头丧地走出来了。 小桃子跑上前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韩离墨强颜欢笑,一手揉揉小桃子的脑袋,柔声道:“哥哥没事,只是落选了,咱们回家吧!” 小桃子顶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拉上他的手,说:“好!” 小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 …… 成府大院。 每个人都在期待,这二十位入选的到底会是谁,特别是底下画院的院主,个个都在翘首以盼。抢生源是画院间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但凡是有丹青资质的人才,不论老小,都会被各大画院不惜重金给请过来,有资历的可以当个画师先生,有才而年幼的可以当画童,长大之后又是一方的香饽饽,但是无论如何,画院的目的当然只是为了名利双收。 除了画院的,在座的也有世家的家主们,这些个喜爱文人玩意儿的世家抢人可不比那些画院差多少,大多数是作为自己门下的门客,充当风雅。 席上一名仪态超卓、气质文雅的白衣女子也是和众人一般的心情,只不过她抬头张望期待的,是一个人的出现。 一个日夜思念、令她茶饭不思的读书郎。 一年前,她听说他离开了姑城,深闺里的她整日郁郁寡欢,颓然了许多,心中有话还来不及讲,那人却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半年前,她看到他年夜里灯谜上留下的题词,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瞬时激起了千层浪,泪花不自觉就涌了出来,可是任她寻遍了十里隆安街,还是不见他半点踪影。 他没走,青衣女子断定他没有离开姑城,可是又不知道他在哪里,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丹青大会,目的就是想把他引出来。 他的丹青可谓是独一无二,他不仅喜欢丹青,他还需要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若是想要在这姑城立足,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她借了她师傅鸿塗的手,丹青大会,有她一半别人不知道的私心,只为见那来自南城的读书郎。 内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初试结果已经出来了,入选的人员片刻之后就到。青衣女子再也坐不住了,翘首以盼,右手不停地揪着裙摆,双眼紧盯着大院的门口。 他一定来了,他知道了一定会来的! 他也一定赢了,一会儿就可以再次见到他了! “岚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在看谁?”白啸天见女儿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自己也顺着女儿看的地方看过去,除了进进出出的几个家丁和丫鬟,没有任何其他人。 半年前她就旁敲测听过她爹的心思,他似乎还记得一年前的事,所以她不能说实话。 她转过身,对着她爹笑道:“爹,没什么,我,我就看看他们到了没有!” 她又道:“我看看都有哪些人入选了,要是有不错的,我们也能像别人家一样留几个门客!” 中年男人呵呵大笑,“岚儿,你还是好好坐着吧!” “你的师父可是坐在那上面的丹青泰斗!咱们家哪里还需要什么门客,你爹我要是想要一副丹青,我问你师父要便是!” 白岚儿乖乖坐回来,道:“阿爹说的也是,咱们家好像不需要什么丹青门客!” 但是她转念一想,要是韩离墨来了呢?于是急忙改口道:“不过我觉得,要是有合适的,收一两个门客也是可以的!爹你说是与不是?” “好好好,都依你,只要是岚儿喜欢的,爹都给你收为门客!”白啸天自然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宠溺地答应下来。 白岚儿喜上眉梢,拿起一颗葡萄,递给她爹,“谢谢阿爹,吃葡萄!” 白啸天从女儿手里拿过葡萄,吃进了嘴里,“好吃,好吃!” 白岚儿表面笑脸,心里暗道,“阿爹,到时候你可不要反悔啊!” 随后她的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了大院的门口。 这温馨的一幕被台上的鸿塗尽收眼底,他怔怔出神,心想要是自己的女儿还活着,那应该也是这样的画面。 最终考核快要开始了,这名满眼羡慕的青袍男人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白氏父女,努力收复自己的心情,试图让自己不要再想起往事。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 那是成文钧的手。 成文钧道:“小初,大会之后留下来吃一顿便饭,小女说她干爹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你怎么看?” 鸿塗点头答应:“好,今晚就去看看她!” 成文钧瞥了眼白氏父女,说道:“小女会很高兴的!” …… 这时,初试最终审核官王通带着一群人慢慢走到了成府大院。 大院里的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到了门口。 只看见王通带着入选初试的二十人,缓缓地走进了大院,一路踩着红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最后走上了比试台。 随后包括王通在内的二十一人,齐齐地对着台上两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拱手作揖,中年男人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王通和众人又向右边席上的众多评委以及姑城备有名望的丹青老前辈拱手作揖。 最后王通自己对着台上的两人拱手作揖道:“见过成大人,鸿塗大师!” 成文钧挥一挥手道:“免礼!” 王通拿出名册,道:“成大人,初试已经结束,这是入选的二十个人的名单!” 成文钧挥一挥手,身旁的一名侍卫走了下去,把名册呈了上来。 成文钧道:“王贤弟你先下去歇息!其他人留下!” 王通拱手作揖,后退两步,转身下去,坐在了左边的席上。 为了比试的公平,避免出现混入的现象,成文钧对着那名侍卫说道:“啊澜,你且宣读一下名册!” 阿澜微微躬身,“是,大人!” 啊澜走到前面,对着比试台上的二十人说道:“念到名字的,请走到右边!” “何通。” “赵文兴。” “张芝儒。” …… 宣布完毕,啊澜转身回到成文钧身边,说道:“大人,点完了!所有人都在。” 成文钧道:“退下吧!” 啊澜退出了一边。 这时候青袍男人鸿塗对着自己身边的大徒弟陆幽招了招手,似乎是有话要说。青袍男人跟他说了几句话,陆幽点点头下了台。 入选名册宣读完之后,有一名青衣女子跑出了会场。 成府的大门口,除了守卫的几个士兵,以及偶尔路过的行人,官道上空无一人。 青衣女子突然梨花带雨。 第三十五章 老人贺文书,书生的醉蝶图 “啊良,是不是我耳聋了,怎么没有听到一位叫徐椿的人,你听到了吗?” 一位老人突然问起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孙子。 老人正是姑城德高望重的丹青老前辈贺文书,站在他身旁的则是他的小孙子贺良。 贺良蹲下来,对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耐心解释。 “爷爷,本次丹青大会基本上没有书院的书生参加,所以徐椿并不在其中!” 贺良说的没错,本次大会确实没有几个八大书院的书生参加,只不过作为世家嘉宾的倒是有不少个。 基于上次的书院比试中已经有了丹青比试,对于各大书院的实力,鸿塗也有了基本的了解,所以并没有再发放邀请贴。 老人点点头,显得有些失望。 一直听闻新的一代里有个叫徐椿的年轻人,丹青资质非凡,老人本想着今天能够见上一见,没想到人家连大会都没有参加。 贺良看得出老人家不太高兴,笑说:“爷爷你可不能这样,怎么能光看他一个呢,你看咱们姑城,丹青资质高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啊!” 贺老摇摇头,整个人变得有些颓然,他对贺良说道:“啊良,你不懂,我已经老了,画不动了,我最希望的还是姑城能有个新的领路人…” “啊良,扶我起来!” 贺良扶起自己的爷爷,问道:“爷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贺文书两腿颤抖地站了起来,住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的。 “回家吧!” 贺良问道:“爷爷您不看了吗?” 老人摆摆手,不看了。 主持台上的鸿塗看到了,恭敬问道:“贺老这是要去哪里?” 贺良替他爷爷贺文书回了句。 “要回家了!” 其他人听到之后,纷纷站起身,对着贺文书离去的背影微微躬身作揖行礼。 几十声恭送。 贺老慢走! 这个老人的一生,也许很快就会走到尽头,可是他一生都在推崇的丹青大道,会深深地留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贺老离开后。 比试进入了开始阶段。 首先是姑城丹青大师鸿塗发表了重要的开场白,鼓励各位参赛人员,秉着丹青大道的理念,传承和发扬丹青,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徐叔接下来宣布了最终考核的比试规则,比试正式开始。 比试开始之后,王通站起身,大步走到了鸿塗身边。 刚刚陆幽来找过他,说是鸿塗找他,让他一会儿比试开始之后来找鸿塗。 王通拱手作揖,对鸿塗说道:“见过鸿塗大师,不知道你找我王通有何事?” 鸿塗轻声问道:“王贤弟,我问你个事!” “大师请讲!” 鸿塗问道:“你是否看到过一个叫韩离墨的年轻人?” 王通直接道:“并未听说过此人!!” 鸿塗转念一想也是,谁会无缘无故地认识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人! 鸿塗又问道:“那么大会的登记名单在哪里?” 头脑聪明的王通突然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想到了这两件事的关联,只是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跟韩离墨这个人有关。 “我这就去给你拿!”王通转身下了主持台,出了成府大院。 “小初,有什么事么?” 一旁坐着的成文钧看两人刚才神神秘秘地商谈。 鸿塗问成文钧:“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年轻人么?” 成文钧点点头,问怎么了? “入选的名单上并没有他! 所以我想找王通问问是不是他没有入选,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来参加这次大会!” 若是他没有入选,那么就是他鸿塗的期望太高了,为了一个人,如此地兴师动众。 如果他的徒弟白岚儿跟他说的是真的,但是这个年轻人没有来,那么他的心也好受点,至少这样还有点期待。 成文钧突然嘲笑了句。 “你可能白忙活了!” 鸿塗一脸苦色地看着他。 这时候王通拿着登记名册进来了,他走到鸿塗身边,把登记名册递给鸿塗,并说道:“初试上有这个人,但是他并没有入选最终的考核,还有我刚问过了他的监考,说是他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鸿塗大师你找他做什么?” 王通如实细细说来。 鸿塗看着登记名册上的最后一组,姓名那一栏写着韩离墨三个大字。 他皱了下眉头,还真的来了! 可是他并没有入选! 鸿塗连连摇头。 鸿塗把登记名册放到一边,呼了口气。 “对了,我还把他的画给拿来了,幸好我刚刚几时赶到,要不然就被他们拿去烧了!” 王通突然想起把画也给拿回来了,从胸口里面掏了出来,呈现给鸿塗看。 鸿塗看了一眼,怎么回事?一只蝴蝶? 看了几眼,鸿塗扶住额头,挥挥手,王通把画收了起来。 鸿塗说道:“啊幽,你去把岚儿叫过来!” “是,师傅!” “那,鸿塗大师,要是没事的话,我先…” 鸿塗连忙打住,说道:“贤弟先等一下!” 王通哦了一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要干嘛,所幸就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陆幽带着自己师妹白岚儿来到了台上。 白岚儿行礼,问道:“师傅找徒儿有什么事?” 鸿塗直接开门见山道:“岚儿,你说的那个人他来过了!” 白岚儿满脸惊讶,“他来过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鸿塗也是一脸失望,道:“额,可是他并没有入选最终的考核,所以他已经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没有入选,不可能的!” 白岚儿先是有些激动,然后渐渐地就委屈了起来! 这时候王通把韩离墨的画又给拿了出来,递给了白岚儿。她打开那幅画,里面是一只闻到花香而陶醉的蝴蝶。 鸿塗说道:“岚儿,这就是他的画,所以他没有入选,应该是正确的!” 言外之意也有些明确,岚儿啊,你可是把为师给坑惨了! 这看着确实是一幅非常普通的画,事实摆在眼前,白岚儿也不好说什么。 王通慢慢地把画卷起来。 “等等!先别收!” 这时候白岚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鸿塗问道:“怎么了?” “师傅,把你的茶水借我用一下!” 鸿塗把茶杯递给了白岚儿。 只看到她把手指头放进茶杯里,弄湿手指头,然后轻轻地在画上涂抹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之后,白岚儿将画卷对着太阳。 这时候,画卷上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朵花,而那只陶醉的蝴蝶像是在翩翩起舞一般。 白岚儿笑了,“师傅,你看!” 这名人人见到都要尊称一声鸿塗大师的青袍男人猛地站起身,十分震惊地看着那幅画。 王通和陆幽两人看了之后,也是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 最后王通拱手作揖,语气充满了歉意。 “鸿塗大师,是在下看走眼了!” 鸿塗又缓缓坐下,摇摇头,非常后悔地说道:“不关你们的事,就算是我,也没有看出来!” 其实鸿塗非常地震惊,倒不是他不会这样的画法,他曾在京都的那一位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画,这也是他当年年轻的时候,输给了他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在一个年轻人身上重现了。 若不是白岚儿用茶水涂抹,他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一幅画,就勾起了一段往事。 在自己的师傅面前证明了韩离墨的实力,告诉他自己没有骗她,白岚儿那一刻突然变得很高兴。 但是,她始终是没有再见到那个年轻人,心里突然地沉了一下。 他又走了,茫茫人海,要怎么去找他? 师徒俩各有心事。 鸿塗看着白岚儿,问道:“岚儿,你是怎么知道用水涂抹的?” “回师傅,徒儿也是突然想起! 记得有一次听他说过这样的事,当时他说他在研究这个东西,所以今天我试了一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白岚儿这样告诉他。 鸿塗问她:“韩离墨拜过师?” 她摇摇头,“应该没有!他的丹青都是自学的!” 自学丹青? 一个年轻人自学丹青,而且有这样的成就? 历来以沉稳寡言面世的鸿塗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动摇了,要是真的是自学,那这样的丹青资质可以用天生我材来形容了。 王通也是倒吸一口气,其实这样的画法他也是只听说过却未曾见过,今日一见,确实是大开眼界。 王通语气可惜地说道:“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已经走了!若不然…” 这是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即使现在他们再怎么惊叹面前的这副画,也找不到它的主人在哪里了。 鸿塗叹了口气,说道:“比试快要结束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师傅!” 白岚儿行礼,下了台。 王通也是一般无二。 鸿塗想喝茶,捧起了茶杯,突然又想到刚刚白岚儿用手…就又放了回去。 这时候,他身旁的那个男人又嘲笑他了。 “你这样子还真是少见呢!” 成文钧呵呵一笑。 他又说道:“你们的丹青我是不太懂,虽然我年轻的时候也爱玩这个,但是资质有限。 可是,你说要我在姑城找一个人,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鸿塗转过头看着成文钧,我怎么没有想到! 第三十六章 四不像画卷,比试出纰漏 白岚儿回到台下,坐在她爹旁边。 “岚儿,方才急冲冲地跑了出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白啸天之前就想问她来着,谁料她刚一回来就被她师傅鸿塗叫上了台。 “爹爹,方才岚儿看到了若男小妹,想着也有好些个日子没看到她了,所以…” 白岚儿脑子转得飞快,现场编了个理由,对她爹扯了个慌。 白啸天哦了一声,相信了女儿说的话。 一柱香快要烧为灰烬,比试的时间越来越接近尾声,这时候台上的那二十个人都相继地停下了手中的毛笔,笔挺地站在桌台的旁边,等待审核官下一步的指示。 比试时间到,鸿塗冲台下的徐凤知点了下头,后者站起来,朗声喊道:“比试结束,请各位参试者有序下台等候结果!” 台上的二十人纷纷下了台,只留下自己的作品在台上。 徐凤知转过身对其他几位评委做了个请上台的手势,说道:“几位老骨头,请吧?” 一位身体硬朗的白发老人顿时哈哈大笑,一手扇着个扇子,大步上了台。 这位白发老者名叫莫大发,江湖人称莫大疯子,今年已是六十有余,一生豪放不羁,丹青怪诞荒唐,是姑城丹青界里首屈一指的人物。 其实老人早已经忍耐不住了,比试期间不能大声宣扬,他整整憋了一柱香的时间没有放声说话。 也难怪,像这样的奇怪老头,若不是看在这几位老朋友的份上,估计就不会来这里受罪了。 紧接着其余两位老者也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台上。 徐凤知在后面摇摇头,笑了笑,这个老骨头还是像年轻时候那样,那么地放荡不羁。 徐凤知也上了台。 参加比试的一共有一百号人,入选的只有二十人,他们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加上初试最终审核官王通亲自评审了一次,挑出了最为有实力的二十人入选最终考核。 除了一两个人资质稍微高点之外,其他人的实力悬殊相差不大,因此竞争程度非常激烈,每一个人都得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方能有机会争取这前三甲的位置。 台上的四位老者挨个地仔细鉴赏,对于前面的作品也是较为满意,虽然比大会的预期低了点,但是放眼整个姑城也算是一方人才。 徐凤知看着一幅郊外饮马图,比较满意地点点头,“此子天资不错,若是日后能勤加练习,未来可期!” 徐凤知把饮马图拿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这就表示这副画算是被认可了,这时候台下一位年轻人原本忐忑的心瞬间激动了,右手拳头在左手手心锤了一下。 莫大发手里拿着蒲葵扇子,慢慢悠悠地这看看那看看,不停地摇着头,一脸的不满意。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这这这都能入选。 “谁是审核官,这都是什么东西,什么小鸡小鸭的水平也能上台面了!” “你看看,还有这个,来来来,老徐,你们过来看看!” 莫大发指着面前的一副画得乱七八糟的画,气得只想骂娘。 徐凤知和其余两位老者好奇地靠了过来,定睛一看,都皱起了眉头。 一位白胡子老者无奈叹气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另一位老者也是不忍心看,对这样的结果非常地痛心。 “一百个人参加大会,前二十的人就有好几个是这样的水平,最好的也是有点差强人意,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唉!” 白胡子老者继续说道:“虽说这次大会八大书院并没有参加,但是这民间的水平,实在是相差甚远!” “好了好了,你们三位啊,就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这一百个人能有那么一个已经算是烧高香了,可别指望个个都能行! 咱们还是赶紧评审吧,这作品再不入流,也得把这个过程形式走一遍!” 徐凤知说归说,但是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下台后找王通问问。 但是眼前还是先把评审的环节给进行下去。 花了十多分钟的功夫,在四人的商议之下,挑选出了三幅综合水平最好的画。 台上的青袍男人问道:“四位前辈,结果已经出来了吗?” 徐凤知回答道:“结果已经出来了!” 青袍男人听到回复,起身下去,紧接着快步走上比试台。 “徐叔,我且看看!” 鸿塗靠近台桌,徐凤知把前三甲的作品整整齐齐地排放好。 莫大发也不扇扇子了,啧了一声,对鸿塗说道:“小初啊,这前三甲的实力也是不过如此啊!你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 白胡子老者哼了一声,丢出了两副四不像的画卷,生气道:“你再看看这两个!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连这阿猫阿狗的作品都能称为丹青了!” 莫大发也生气道:“如此地糊弄,不仅是对我们的不尊重,更是对丹青大道的不尊重,批评,一定要严厉批评!” 莫大发用手里的那把大扇子,砸了那么几下,直接把那两张四不像的画卷砸出了几个破洞。 鸿塗瞥了眼那两副画,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这个结果实在是打他的脸面,先不说错失了韩离墨这个资质极高的年轻人和这资质并不高的前三甲,眼前的这两幅过家家的画,简直就是侮辱了丹青大会这四个字! 一百余张的邀请贴,除了发给世家书生弟子之外,民间的邀请贴那也是当场验证过才送出去的,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漏洞? 说实话,鸿塗此刻心里也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失望,大大的失望! 这样的结果远远地低于他的期望,这一次的丹青大会,结果并不让人满意。 鸿塗重重地呼了口气,使自己平和一些,他对四位前辈说道:“我觉得,此事得查!” 徐凤知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与他的想法一样,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徐凤知点点头,说道:“先把王通也叫上来吧!” 鸿塗嗯了一声,他想的也是王通。 徐凤知对台下的王通招招手,后者用手指了指自己,徐凤知点点头。 莫大发这时候摸不着头脑了,问道:“查什么?老夫没听明白!” 其余两位老人也是一脸疑问,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说什么! 徐凤知呵呵笑道:“莫大疯子,莫不是真疯子!你们仔细想想,这参加大会的一百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发出去的邀请贴,现在出现如此大的问题,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莫大发用扇子打了一下左手,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白胡子老者说道:“那会不会是冒名顶替的,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原因?” 徐凤知道:“还是先问问王通吧!” 此时王通来到了台上。 直觉告诉他,一定是有事情要发生,今天的他已经被找过两次了! 王通对台上的几人行了个礼,问道:“前辈们找我有何事?” 徐凤知指了指台桌上的那五幅画,说道:“你自己去看看!” 王通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徐凤知,然后走到台桌前。 王通认真看了一眼,“这…”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哪里还算是丹青!王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画面。 王通也感到有些失望,没想到这些人的作品如此不堪想象,他问徐凤知:“徐老,你要我看这…糟糠,那个…我不太明白!” 鸿塗沉声道:“左边那三幅是前三甲的画作,后来两副…” 徐凤知对王通说道:“所以我想问问你,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王通这时候瞬间明白了,他解释道:“这二十个人确实是我亲自挑选的,但我也是看过了他们的初试作品才做的决定!” 徐凤知道:“既然如此,那…” 王通道:“晚辈不敢愚弄几位前辈,挑选的标准都是严格按照大会所规定的标准进行,没有半点马虎!”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相信,也没有不信。 王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继续说道:“前辈们若是不信,我去把那二十幅初试作品拿来!” 众人无异议,徐凤知点点头,对他说道:“那好,你去取来!” 王通转身下台,再次出了成府大院。 时间过去了很久,此时台下的人开始抱怨议论了。 “怎么这么久啊?” “就是,都上去评审好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结果!” “你看他们一直在讨论,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台下的白啸天问她的女儿。 白岚儿摇摇头,“可能是水平都差不多,不确定前三甲吧!” 白啸天同意女儿的说法,说道:“那可能就是了,你看这一百个人才入选了二十人,还要从这二十人里又挑三个人出来,这确实是很难做决定!” “等前三甲的名额出来了,岚儿看看喜欢哪个,爹给你招回来当门客!” 白啸天想到之前女儿说的话,又说了句。 白岚儿暗自苦笑,但是还是说了句好。 我想要的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 鸿塗朗声道:“大家静一静,请大家耐心等待结果!” 徐凤知向众人解释道:“由于我等对比试结果存在异议,需要一点点的时间商讨一下,耽误一下大家的时间,请诸位见谅!” 过了一会儿,王通带着两个人回来了。 他们抱着二十幅画卷上了比试台。 第三十七章 比试出结果,草民有事要说 看着王通抱着一堆画卷进来,台下的一位年轻人双腿开始不停地哆嗦,他盯着台上的情况,心里有些发虚。 此人正是赵文兴。 他向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靠了靠,说起了悄悄话。 “何兄,我…我感觉事情不妙,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何通摇摇头,不可能,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况且他觉得自己画得还挺好的,无须担心这个问题。 然而赵文兴则不同,他这一次画得比初试还要烂,何通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他这顶多算是被认为不尊重大会,批评几句就过了。 赵文兴还是感到有些发慌,甚至起了想要离开的念头,他左看看右看看,大会里的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结果,要是走了那目标也太大了。 况且要是真的查出点什么,那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赵文兴最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通见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说道:“赵兄,你就放心吧,没那么严格,不就是来走一遭玩一玩嘛!谁会那么在意这些!” 赵文兴道:“希望是这样!” …… 王通把画卷放在了台桌上。 “几位前辈,画卷取回来了,全在这里!” 徐凤知道:“那就都打开看看吧!” 过了一会儿之后,众人把所有的画卷都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发现画卷与参试者都对得上,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大家都沉默了,单看这二十幅画显露出来的资质确实有资格入选,只是摆在眼前的是那几幅画卷,难道真的只是选手的问题? 徐凤知觉得对王通有些过意不去,他说道:“王贤弟,我们并非是不相信你,我们也只是想查明事情的原委,毕竟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寒心,希望你不要介意!” 王通回答道:“徐老对丹青大道一片赤子之心,自然不希望有什么不公平不公正的行为,晚辈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徐凤知十分赏识王通的态度,对他说道:“你能这样理解,老夫也很欣慰。” 王通道:“那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晚辈就…” 徐凤知挥挥手,“有劳你了,先下去吧!” 王通后退两步,转身下台。 台上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徐凤知说道:“要不此事再议?先把结果公布了?” 鸿塗同意徐凤知的提议,其他三人也没有异议。 莫大发这样告诉徐凤知:“老徐,虽然没查出什么,但是这样的人一定要严厉批评!这简直是没把丹青大会当回事,没把我们这些老一辈人的当一回事!” 白胡子老者附和道:“疯子说得没错,如此儿戏地对待我等,这样的人实在是不配来到这里,必须通报批评,昭告所有人!” 徐凤知说道:“此事就交于小初处理吧!” 鸿塗说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先翻篇了,先公布结果吧!” 众人下了台。 鸿塗拿着五幅画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成文钧问道:“小初,商量结果出来了?” 鸿塗嗯了一声,然后转身面向所有人,台下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参试者,这时候都神情期待地看着台上的那个看起来非常严肃的青袍男人。 只见他朗声道:“首先,我鸿塗向大家道个歉,由于我等对比试结果存在不同的意见,商讨了很久,耽误了大家宝贵的时间!” 鸿塗微微躬身,向着众人行礼道歉! 台下有不少人顿时感到惊讶,对于他们来说,这个青袍男人是姑城丹青的一座魏巍不语的大山,向来严肃、沉默、寡言,很少亲近他人,这也是很多人从来都只是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原因,今天他放下面子给别人鞠了一躬,这样的举动则是令更多的人肃然起敬。 他站直了,举起手,勾了勾手指,徒弟陆幽拿着三幅画卷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继续朗声道:“经过我和四位前辈的讨论,本次丹青大会的前三甲已经诞生了,我读到名字的请上到比试台!” “获得本次丹青大会头筹的是,许文化的郊外饮马图! 获得第二名的是,王清河的孤帆远影图! 获得第三名的是,何通的绝巘孤松图!” 鸿塗宣读完毕,有三位年轻人在众人的掌声中上了比试台! 三人对着鸿塗拱手作揖行礼。 鸿塗说道:“恭喜你们,成为了本次丹青大会的前三甲!按照大会的规定,除了特定的奖品之外,你们有权利获得一项特殊的奖励!” 特殊奖励? 三人不解,许文化斗胆问了一句,“敢问鸿塗大师,是什么样的奖励?” 鸿塗轻笑道:“你们可以拥有一次随时向我请教的机会!” 哇!底下人的情绪瞬间高涨! “什么!你听到了吗?我的天!” “不是吧,这也太幸运了!” “鸿塗大师的亲手教学,我恨!为什么我刚刚没有好好发挥!” …… 台上的三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然后强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对上面的青袍男人躬身行礼,“多谢鸿塗大师!” 鸿塗对他们挥挥手,说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奖励一会儿比试结束之后再过来领取,我还有事情要宣布!” 三人同时行了个礼,下了台。 “等等,我不服!” 这时候场外传来了一道嘶哑的声音! “我,我贺不知不服!”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院里的人纷纷看向场外,只看到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 成文钧站起身,怒气道:“什么人在我府上喧闹?” 只见那年轻人再次壮了壮胆子,呐喊道:“报告成大人,小的不服,有事禀报!” 成文钧喊了一声,“来人,带进来!” 只见两名侍卫向场外走去,把那个年轻人带到了院里。 那名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先是一个叩首,然后说道:“小的贺不知,有事情要说!” 成文钧高高在上,也没有叫这个捣乱大会的年轻人起来。 他有些生气地问贺不知:“到底什么事?” 贺不知道:“我要检举一个人!就是刚刚获得第三名的何通!” 成文钧负手而立,不怒自威,巡抚官的威严立马震慑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下去!” 贺不知:“是,我要告发何通,他花钱贿赂考官,获得了初试入选的资格!” 成文钧皱眉,问道:“你可有证据?如果没有,按照我国都律法,你可知道诬陷他人是什么后果?” 贺不知吓了一个激灵,赶紧拜首,道:“小的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确实在去往内堂的路上听到了他与另外一个人的谈话!” 成文钧问道:“都说什么了?” “小的依稀听到他说他兜里有票票就不怕过不了这初试,还有,他的朋友还说什么他舅舅是监考官,对他的画卷来了一个狸猫换太子之类的!”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 何通和赵文兴两人一瞬间脸都青了, 赵文兴更是后悔不已,原本还以为这事就要过了,结果…怎么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怎么办,何兄?” 赵文兴低声问何通。 何通小声回答道:“打死不认!” 赵文兴猛地看了一眼何通,又收回视线。 ……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既然这个年轻人有胆量对簿公堂,那就说明此事有可信度。成文钧选择相信了他。 成文钧看向台下,问了一句:“何通在哪里?” 何通挤出人群,上了台,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成大人,草民在!” 成文钧问何通:“方才他说的你都听到了?” 何通回答道:“听到了!” “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何通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草民冤枉!方才草民已经证明了自己,本次丹青大会的第三名,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贿赂一事又从何说起?” 言外之意是我有实力为什么还要贿赂考官? 众人觉得他说的有理,纷纷点头。 成文钧沉声道:“贺不知,你可知罪?” 贺不知连忙三叩首,道:“成大人,草民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言。对了,他还有个朋友,他的朋友换了画卷!” 成文钧对何通说道:“把你的朋友叫上来!” 何通跪着扭过头,对着台下的赵文兴招了招手。 赵文兴有些心慌地上了台,也是扑通一声跪下。 “草民赵文兴,见过成大人!” 成文钧问赵文兴:“贺不知所说的狸猫换太子可是事实?” 赵文兴回答道:“草民冤枉!他在诬陷我,还请成大人做主还我一个公道!” 贺不知慌了,赶紧否决,“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成大人,我确实听到了他们说了这些话,草民愿以性命担保!”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成文钧左右为难,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小初,不如此事交给我处理?”鸿塗问成文钧。 成文钧看着他,你有办法? 鸿塗点了下头。 成文钧最后说道:“那好吧!” 只看到鸿塗把王通叫上了台,后者也是无比地纳闷,怎么每次都要找他! 王通拱手作揖,道:“见过成大人,鸿塗大师!” 鸿塗靠着王通的耳朵,小声说道:“王贤弟,你且去把初试的杨监考官叫过来!” 王通得到指令,后退两步转身下了台,再一次地出了成府大院。 然后鸿塗对赵文兴说道:“你去台上再画一次!” 赵文兴:“这…” 成文钧对着他们三个人说道:“鸿塗的话就等于我的话!” 赵文兴只好去比试台再画了一次。 第三十八章 事情水落石出,徇私舞弊者受罚 何通和贺不知两人还跪在地上,成文钧叫两人起来。 “谢大人!”两人伏地叩拜,然后起身退到了旁边。 赵文兴站在比试台上,他知道他可能要栽了!内心的侥幸心理已经是溃不成军,都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知道鸿塗想要做什么,那他真的傻到家了。 成文钧成大人还站在上面看着,他还真的不得不画! 赵文兴最后还是抖着手拿起了笔,使出浑身解数来作画。 成文钧看着赵文兴,问鸿塗:“小初,是何用意?” 鸿塗露出一脸无奈,打开了手里的那一幅画卷,成文钧看着上面还不如自己年轻时候画得好的图景,呵笑问道:“他的?” 鸿塗把画卷起来,交给了大徒弟陆幽,看向比试台上的赵文兴。 “我本就打算批评他一下,可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成文钧瞥了眼后面的贺不知,缓缓说道:“我倒是开始相信他说的了!” 鸿塗问道:“那你的打算是?” 成文钧笑而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王通和一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回到了成府大院。 两人一路来到了主持台上,然后行作揖礼,王通说道:“鸿塗大师,人已经带到!” 成文钧低声问鸿塗:“他是谁?” 鸿塗小声回了句:“赵文兴舅舅!” 成文钧恍然,点了点头。 中年男人说道:“在下吴先永,不知道鸿塗大师找我是为何事?” 鸿塗先不说为了什么事而找他,而是指着比试台上的赵文兴问道:“那人你可认得?” 吴先永转过身,看着台上的那个埋头作画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 鸿塗又问道:“你不认得?” 吴先永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台上那人是我的外甥,赵文兴!” 鸿塗又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还在比试台上作画?” 吴先永摇摇头,说不知道。 鸿塗随即打开了另外一幅画卷,展示在吴先永的面前,俨然问道:“那你可认得这一幅画?” 吴先永心里猛地一惊,表情有些错愕,但是只是一瞬间,又很快地恢复了,他假装沉思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似乎是在初试的时候见过这幅画,不知道鸿塗大师给我看这个是为了什么?” 鸿塗收起画放到一边,轻轻一笑。 “吴考官真是好记性,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记得,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幅画出自谁之手?” 吴先永表现得毫无破绽,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俨然是个**湖了,这让鸿塗有些吃惊,他说道:“鸿塗大师说笑了,在下只是记得有过这么一幅画,这出自谁的手,咋一看我还真的想不起来!” 吴先永如此老奸巨猾,若不是贺不知不小心听到了这其中的隐秘,提前知道了此事,恐怕这事就要石沉大海了。 鸿塗还打算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笑呵呵道:“吴老弟可是有个好外甥啊,这一幅丹青正是出自你的外甥赵文兴之手,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天资,日后必然能够有一番作为!” 吴先永拱手作揖,谢道:“大师谬赞了,外甥文兴还需要更多的历练,能不能成大事还需看他个人的造化!” 鸿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心道还真是不要脸,然后把目光放在比试台上。 鸿塗朗声问道:“赵文兴,画好了吗?” 原本他的心里还存在着一小撮侥幸的火苗,但是当他看到舅舅出现在主持台上的时候,他突然就蔫了! 他语气有些颤抖地回答:“画,画好了!” 鸿塗朗声道:“把画拿上来吧!” 赵文兴紧张又心虚地拿着画上了主持台,来到了众人身边。 鸿塗伸出手,赵文兴把画交给了他。 鸿塗看着画默然不语,心中冷笑,然后把画给了吴先永,并说道:“看看你外甥的佳作!” 吴先永一打开,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合上了。 鸿塗笑问道:“你觉得这幅画好不好?” 吴先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外甥赵文兴一眼,又笑脸对鸿塗说道:“文兴还年轻,以后的路长得很,还是需要更多的人生历练才是!” 鸿塗猛然怒道:“吴先永,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吴先永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不满道:“鸿塗大师,你这是何意?” 鸿塗把赵文兴画的三幅画卷扔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忍住怒火,怒气冲冲道:“吴先永,真当我们是白痴不成?” “三幅画卷,两幅连糟糠都不如,作为他的考官你就不清楚他为什么入选了?” 吴先永顽强抵赖,说道:“这画的好坏全是个人所为,兴许是文兴没有在如此大的场面上作过画,内心有所不适应导致了一时的失手!” 还真的是不见黄河心不死,鸿塗冷冷道:“贺不知,你告诉他为什么!” “是!”贺不知站了出来。 贺不知对着吴先永说道:“赵文兴能够入选初试,完全是因为他的舅舅,也就是你把他的画给换了!” 吴先永面容不悦,威胁道:“小儿,无凭无据,你可知道诬陷他人是什么后果?” 贺不知理直气壮道:“本人亲耳所闻,还有,赵文兴的画就是铁证,连过家家的小孩子都不如,怎么可能入选!” 吴先永指着贺不知气得说不话来:“你...” 贺不知:“你什么你,我句句属实!” 这时候成文钧突然站起身,沉声道:“我知道什么后果,需要我跟你说说么?” 吴先永赶紧作了个长揖,语气颤抖道:“见过成大人,草民一时口快,请成大人原谅!” 成文钧对吴先永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贺不知虽然只是听闻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是你外甥赵文兴,确实是烂泥扶不上墙,画得什么东西!” 吴先永:“成大人…” 成文钧霸气道:“现在认罪,还有从轻发落的可能…” 赵文兴一听还要定罪,双腿立马扑通就给跪下了,求饶道:“成大人,草民认错,草民认错,是我让舅舅换了我的画,是我,是我逼我舅舅的,不关我舅舅的事!” 成文钧看向何通,何通也赶紧跪下了,他知道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继续查下去也迟早会把他查出来,所幸认了。 何通道:“草民认罪,是我花钱买通了关系!” 吴先永摇摇头,微微叹气,然后跪下,对狸猫换太子的事供认不韪。 成文钧喝道:“来人,带下去!” 急匆匆地上来了一群士兵,把三人带了下去。 场下突然一片唏嘘,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唉,本来我还打算把那个何通收为门客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实在是令人失望!”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黑幕!” 更气的还是场外的那一群参加初试的人,对那三个人痛恨至极,若不是他们,站在比试台的就有可能是他们了。 莫大发拍桌大怒,如此小人! “诸位老友,这样的人一定要永远剔除,一辈子不能参加姑城的丹青比试!” 徐凤知说道:“疯子说的没有错,这样的人,有违丹青大道,应该剔除!” …… “贺不知!” 成文钧喊道。 贺不知长揖,回道:“草民在!” 成文钧:“检举有功,比试结束后到大堂领赏!” 贺不知犹豫不应。 成文钧皱眉头:“贺不知,为何不应我?” 贺不知解释道:“成大人,草民检举他们三人并非是为了领赏,而是为了自己,更为了丹青大道!草民乃是比试中的一员,虽然我没有入选,但是我也不希望出现不公平不公正的事,另外,这也有违前辈们所说的丹青大道!” 一番话,在场的人突然对他正直的形象肃然起敬。 成文钧微微一愣,感觉自己大有会错意的感觉。 他洒然笑道:“好,子民如你,真乃是姑城之幸,我之幸!只不过,该领的还是要领!” 贺不知浅浅一笑,拱手作揖,“谢过成大人!” …… 一桩闹事,就这么结束了。 鸿塗站在主持台上,那一刻感到痛心疾首。 他面对众人说道:“今天发生的事,始料未及,事发突然,但是,错在我们,是我们疏忽了,是我们还不够严格把关,让一些小人钻了空子,坏了我们的好事!” “在这里,我感到对不住大家,对不住大家的期待和信任,是我们让大家失望了!” “最对不起的,还是那些苦练丹青,一心为丹青大道奋勇不止的年轻人,我鸿塗替丹青的众多老前辈,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说完,鸿塗深深地鞠了一躬,良久才直起身来。 他又继续说道:“为了避免再出现这样不公平公正的事,我在这里郑重地宣布,赵文兴,何通,吴先永三人永远剔除出姑城丹青!以儆效尤!” 鸿塗说完之后,场下响起了一阵阵的掌声。 这个结果对他们而言,算是解气了。 各位前辈也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以及重新评审了前三甲,丹青大会才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鸿塗重重地坐回了座椅上,面容痛楚,深深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事,是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他半生都在宣扬丹青大道、丹青理念,可是今天的这档子事,实在是不停地打他的脸面,他为今天的事感到深深地自责、愧疚! 成文钧淡淡说道:“发生这种事情,非你本意,我想他们并不会责怪你什么的!” 鸿塗摇摇头,惨笑不语。 第三十九章 年轻人醉酒,成府设宴 西镇的某一间客栈里。 韩离墨闷头喝酒,坐在他对面的,是苏扶游。 原来就在韩离墨离开成府正准备回去合欢客栈的时候,遇到了因为有事而迟来的苏扶游,韩离墨因为心中苦闷,又不想影响到小桃子,于是让王哥把小桃子带回了合欢客栈,自己和苏扶游来到了这里,想要一醉解千愁。 韩离墨也不说话,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给苏扶游也倒了一杯,然后自己碰杯一饮而尽。 苏扶游是个酒糟子,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韩离墨则是一杯一杯下肚,他把韩离墨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问道:“离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离墨低着头,闭着眼,鼻息有些重,似乎是酒意上头了。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苏扶游,满眼沧桑无奈,脸上挂着苦笑说道:“扶游,我只是个穷书生!” 这个有些醉意的青色儒衫年轻人特别悲痛地说出这句话。 他以为丹青大会对他来说会是一个翻身的机会,可是他最后还是输给了权钱交易。 他想起自己三次远赴京都,从一个少年郎走到了如今及冠的年纪,整整六年的时间,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只想着能够证明自己一次!就那么一次,都是如此地艰难! 他问苏扶游:“扶游兄,你知道吗?” 他看向苏扶游的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悲伤,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真的尽力了!” 无论是仕途还是丹青,我都已经尽力了,可是,结果呢? 我又有哪一次不是输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年轻人忽然泪流满面。 “你说,我空有一身的才学有什么用?我连饭都吃不饱… 你说我,这一生是不是好惨,十二岁没有了爹娘,三次落榜,就连一个丹青大会我也…” 韩离墨打了个嗝,差点吐出来。 “扶…游兄,你可…知道为什么么?” 韩离墨醉醺醺地看着苏扶游,突然地就笑了,指着自己说:“因为我,韩离墨,没有背景,没有钱,也没有权,所以无论我去到哪里,我都不可能有机会翻身的!” 韩离墨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他的耳里,其实他也很同情韩离墨,他又何尝不为他感到惋惜。 他安慰道:“没事没事,咱们慢慢来,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呕… 韩离墨吐了一地。 苏扶游赶紧捋着他的后背,也唉了一声。 这是何必呢! 呕… “哎哎哎,我说怎么吐了,这多影响我们店的生意啊!这这这,哎哟!” 掌柜的看到韩离墨吐了,拍着大腿,一脸的怨气。 苏扶游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面上,对掌柜的说道:“银子在这,麻烦店家了!” 掌柜的也是见钱眼开,望着桌上的一锭银子,摩擦手掌,笑呵呵道:“呵呵,那没事,一会儿我让人打扫!” 苏扶游没有理他,扶起一直低着头的韩离墨,走出了客栈。 合欢客栈里。 苏扶游扶着韩离墨回到了店里。 小王第一个跑出了门口,看到醉醺醺的韩离墨,赶紧扶着。 “哎哟,怎么这么大的酒味,这是喝了多少啊?” 苏扶游气喘吁吁地坐下了,拿着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杯喝了。 小王看着苏扶游,问道:“这怎么一回事?” 苏扶游道:“心情不好,怎么劝也没有劝住!” “先扶他去歇息吧!” 小王点点头,扶着他进了后院。 苏扶游没有跟进去,坐了一会儿,留下一两银子,叹口气离开了。 小王扶着烂醉如泥的韩离墨回房,不小心让在院子里练习丹青的小桃子撞见了。 小桃子放下毛笔,冲了过来,看着醉醺醺的哥哥,问道:“王小叔,我哥哥这是怎么了?” 小王回答道:“你哥哥啊,喝醉啦!” 小桃子一声哦,跟着进了房间。 小王把韩离墨放在床上,韩离墨一个翻身,想要吐到地上,干呕了几下,也没有吐出来。 小桃子轻轻地拍着哥哥的后背,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但是看着哥哥很难受的样子,红着眼睛,不停地喊:“哥哥,哥哥…” 小王告诉叫她看着哥哥,自己去熬点醒酒汤,小桃子非常乖巧地点点头。 小王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韩离墨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小桃子脸色担忧地看着这个对自己很好很好的哥哥,“哥哥,你好点了吗? 哥哥,你怎么喝那么多的酒? 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 哥哥,小桃子今天很乖的,你教的丹青我都会了,画得可好看了! 哥哥…啊娘跟你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以后小桃子会很听你的话…” 韩离墨已经睡着了,听不到小桃子说的话。 小桃子就这样趴在喝醉酒的年轻人身上,抱着他,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过了不久之后,随着一声嘎吱响,房间门开了。 小王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房间里,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小桃子抱着哥哥韩离墨已经睡着了。 小王没有叫醒他们,只是摇摇头,把醒酒汤放到桌子上,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韩离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小桃子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他轻轻一笑,想小心翼翼地把小桃子往旁边床上挪一挪,没想到把小桃子弄醒了。 小桃子迷迷糊糊地说道:“哥哥,你好点了吗?” 韩离墨轻揉她的头,回答道:“好多了,谢谢小桃子!” 小桃子笑了,哥哥没事了,比什么都好。 韩离墨坐起来,感觉头沉沉的,拍了头几下。 这时候小王进来了,一进门就说到:“我闻着声音了,估摸着你是醒了,饭做好了,都出来吃饭吧!” “哎我说,你可真行,怎么喝那么多,平日里可没有看出来你这么喜欢喝酒啊?” 韩离墨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那个,麻烦王哥了!” 小王道:“都是自家兄弟,不麻烦!” 小桃子也说道:“哥哥以后可不能像这个样子了!” 两人拉钩,年轻人答应她说好以后不会这样了! 韩离墨问小王:“对了,我朋友扶游兄呢?” 韩离墨喝大了,只记得是跟苏扶游一起喝的酒,喝醉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小王跟他解释道:“你朋友送你回来之后就走了,只留下一两银子,说是给你的!” 小王掏出一两银子给了他。 小王有些羡慕道:“离墨,我说你这朋友可真是够义气,处处都能想着你呢!” 韩离墨一声嗯,回想苏扶游对自己的种种,确实很好。 韩离墨不自觉地笑了一笑。 他说道:“王哥也很好,不是?” 小王哈哈一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吃饭吧!” 韩离墨抱小桃子下床,拉着她一起去吃晚饭。 吃过晚饭之后,小桃子拉着哥哥来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边,展示自己画的画! “怎么样,哥哥,我没有骗你吧,是不是很好看?” 小桃子小眼期待地看着哥哥,等待着他的夸奖。 韩离墨装作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扯了扯嗓子,说道:“确实很不错!” 小桃子跳了起来,手舞足蹈,“我就知道哥哥会喜欢,我可是画了整整一个下午呢!” 韩离墨摸摸她的头,夸道:“小桃子可真棒,很快就可以超过哥哥了!” 小桃子一脸傲娇,自信满满地说道:“那是,我很快就可以超过哥哥了!” 韩离墨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眼里有些落寞。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的画已经被人发现了,并且还得到了鸿塗高度的认可。 只是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如今还是合欢客栈里的一个店小二。 什么也没有改变。 可要说有什么已经变了的话,那就是他的内心。 这个年轻人的内心,更强大了。 他抬头望着夜空,星星一闪一闪的。 他微微一笑,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哥哥,你在看什么?”小桃子问他。 韩离墨说道:“看星星啊,你看,那几个串起来的星星,是不是很好看!” 小桃子顺着韩离墨指的方向,哇了一声。 …… 成府。 一群人在吃酒聊天。 “干爹,你最近都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说说话,我爹管我管得可严了,你帮我说说他!” 席间,一位清丽动人、温婉可爱的妙龄女子冲着一位青袍男人撒娇。 这名女子正是巡抚官成文钧的小女,成若男。 成文钧一脸严肃,道:“你这孩子,怎么你干爹一来你就这样!” 成若男哼了一声,说道:“你看看人家白叔叔,从来就不管岚儿姐姐,哪像你,天天管着我!” 成文钧道:“你若是有你岚儿姐姐一半的好,你爹我可就不管你!整天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 “走,岚儿姐姐,我们不吃了,我带你去我房里!”成若男也不顾白岚儿正在吃着,拉上手就走。 成文钧摇摇头,对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举起酒杯,说道:“不管她们,咱们喝!” 白啸天笑道:“若男天真烂漫,谁不喜欢这孩子!” 鸿塗也说道:“白兄说得没有错,若男小妹确实很惹人疼爱!” 成文钧道:“你们可别这么说,你看有哪个女孩子像她这样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成文钧说归说,眼里还是有着藏不住的幸福。 第四十章 白衣推荐读书郎,成文钧欲要贴告示 这一次的丹青大会可谓是曲折连连,先不说参试者丹青资质的高低,就光光是出了徇私舞弊这一件事,就令不少人大为失望。 对于鸿塗来说更是如此,除了这个之外,那就是真正有资格获得头筹的那个儒衫读书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鸿塗对成文钧说:“文均,你可得帮我找找那个年轻人!” 成文钧自然知道鸿塗的性格,看向他的眼神中有那么一点点吃惊,这回看来他是真的相中了那位年轻人,若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地提醒他。 成文钧爽快答应,没有一丝犹豫,保证道:“明天我就命人张贴告示找他,你大可放心,只要他在姑城,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鸿塗开心了不少,举起杯,对成文钧说:“成大人果真是爽快,来,我敬你一杯!” “又来打趣我!”成文钧摇头一笑,与他碰了个杯。 白啸天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旁听着也是一头雾水,他问两位:“什么年轻人值得成兄贴告示去寻找?” 成文钧给了白啸一个眼神,指了指鸿塗,你问他,别问我。 官场上的事我都忙不完了,哪里有什么心情去管一个画画的年轻人。 不过,也只有鸿塗的事,成文钧会把它当成大事去做。 白啸天看向鸿塗,后者轻笑,放下酒杯,向他解释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今天大会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位丹青资质极高的年轻人,但是由于一些个原因,他并没有入选最终考核,之后他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鸿塗又顺口说道:“不过这还得归功于岚儿,若不是她,我等都不知道姑城还有如此年少有为的年轻人!” 白啸天好奇问道:“这跟岚儿还有关系?” 鸿塗只好娓娓道来:“说到这丹青大会,其实有岚儿的一半提议,前不久她跟我说这姑城有个丹青资质很高的年轻人,实力可能不在于我之下,但是就是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就有了这次的丹青大会!” 鸿塗说完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次丹青大会也有他的一半私心。 但是他更不知道的是,他被他的这个徒弟给利用了。 白啸天有些惊讶,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个年轻人当真有这么厉害,能够与你相媲美?” 鸿塗毫不吝啬地夸道:“画我们看过了,确实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得多!” 随后鸿塗又把白岚儿如何识破韩离墨丹青的事前后说了一遍。 虽然大会已经结束了,但是一想到那幅画,鸿塗的内心依旧是有颤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天资的年轻人了。 白啸天哦了一声,点头道:“那确实是要找找!” 过了一会儿后,白啸天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嘀咕道:“若是岚儿真的认识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我不可能不知道啊?” 成文钧一旁笑呵呵道:“白兄,女儿都长大了,自然有自己的私事,哪能什么事都得告诉你!你看我家若男,还不是整天瞒着我东跑西跑的!” 白啸天摆摆手,说道:“不不不,我了解我女儿的性子,她不可能会…” 他猛然惊醒,急问鸿塗:“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叫韩离墨?” 鸿塗激动道:“对对对,就是叫韩离墨!难不成白兄也认识此人,如若是这样,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鸿塗没有想到白啸天竟然也认识他,问他知不知道在哪里? 白啸天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鸿塗一脸错愣,问道:“白兄你这是?” 成文钧也是一脸疑问地看着他,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故缘由? 白啸天叹口气,把韩离墨靠近白岚儿的事说了一遍。 白啸天咬牙恨道:“没想到这个人还在纠缠我女儿!” 虽然事情过去了一年多,但是一说到韩离墨,心里就会莫名其妙地来气。 成文钧和鸿塗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成文钧摇摇头,惋惜道:“若是白兄说的是事实,那么我想,这个人就不用找了 鸿塗也同意成文钧的话,他的想法也是如此。 “若是为人心术不正,丹青再好也是没有用的,那就不找了!” 鸿塗摇摇头,感到非常地可惜。 这世上丹青资质高的人并不少,但是大多数的人并不怎样,与丹青大道相离甚远! 好比今天的何通就是如此。 “不,要找!”一道嘹亮的声音传入在座三人的耳中。 三人微楞,鸿塗抬起头,成文钧和白啸天回过头。 只看到白岚儿撩开后面的珠帘子,走了出来。 原来她和成若男在后面偷听已经很久了,在听到师傅说要寻找韩离墨的时候,她开心坏了,差点没忍住跑了出来,但是她还想听听还会说什么,可是一听到自己的啊爹诋毁韩离墨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了。 白岚儿坐下来。三个中年男人吃惊地看着她。 白岚儿对成文钧说道:“成叔叔,你就找找他吧!” “可是,他…” 成文钧看着白啸天脸色不对,没有说下去。 白啸天有些生气,生气道:“我不准!” 白岚儿又看向鸿塗,眼神楚楚可怜,哀求道:“师傅,你帮岚儿找找他!” 鸿塗欲言又止:“这个…” 白岚儿见他们两个都是看啊爹的脸色,她说了一句让在场的人都震惊的话。 “他从来就没有纠缠过我,是我…我喜欢他!和他所有的相遇都是我一个人制造的,他没有贪图我们的钱财,他不是这样的人!” 白啸天一愣,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说这样的话,唉了一声,说道:“胡闹!什么喜欢不喜欢!” 白岚儿:“我没有胡闹,我就是喜欢他!” 白啸天:“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个穷酸书生,你要明白!” 白岚儿说:“女儿自然明白他只是个穷书生,但是这只是暂时,他只是不得志而已,我相信他!” 白啸天:“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此人不能再见!” 白岚儿见自己说不过执拗的阿爹,看向鸿塗。 鸿塗倒是明白了怎么回事,难怪她会极力地在自己面前举荐韩离墨,原来是喜欢他。 鸿塗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白岚儿委屈巴巴,说:“师傅,你就帮帮他吧,还有成叔叔,你也要帮帮他,他真的是个非常出色的人!” 白啸天很生气,没想到一年过去了,她还没有忘记他,心里有气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成文钧看鸿塗,鸿塗表个态:“如果真的像岚儿所说,此人并非是心术不正,又有如此高的丹青资质,白兄,恐怕这事我不能站你这边,我得认识认识这个书生!” 成文钧看到鸿塗表态之后,他也说道:“白兄,此事不必紧张,我们只是会一会他,又不是把岚儿嫁给他!” 话已至此,白啸天也不好再阻止,只是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随口道:“你们…唉,算了,找吧找吧!你们有你们的理由!” 他还是感到很担心,万一发生点什么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了,这种事还是需要扼杀在萌芽当中。 女儿糊涂,他不能糊涂,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怎么能够选一个穷酸的读书郎,这件事对白啸天来说,简直就是荒唐! 白岚儿喜出望外,对着她爹哼了一声。 白岚儿向他们两人道谢:“谢谢师傅和成叔叔!” 鸿塗赶紧摆摆手,撇清关系,道:“我这是在帮自己呢,不用谢!” 成文钧呵呵一笑,这个替罪羊他可不想当,到时候白啸天翻旧账就麻烦了。 “岚儿我也是看你师傅的意思,他说要帮,我这告示也得贴出去不是!” 成文钧踢皮球似的把球又给了鸿塗。 鸿塗哀怨地看了成文钧一眼。 说到这事,白啸天早已没了雅兴,站起身,欲要打道回府。 成文钧赶紧挽留,说是再喝几杯,难得的机会,白啸天摆摆手,说是有要事处理。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白岚儿把头扭出一边。 “我还要陪陪若男,我就先不回去了!” 白岚儿拉过成若男的手,然后出了大堂。 白啸天突然有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向鸿塗和成文钧告别,也走了。 大家都走了! 成文钧举起杯,说道:“喝吧,只剩咱俩了!” …… 第二天。 合欢客栈照常营业,这天韩离墨早早的就跟着小王去了早市。 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开店的时间了。 韩离墨把一大堆从早市上买回来的食材放到地上,感到累坏了。 李竹竿也来到了客栈,此刻正在厨房里吃着花生米。 小王看到他,第一句还是骂的脏话。李竹竿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花生米一粒粒地塞进嘴里,生活滋润得不得了。 小王骂道:“赶紧的,老不死赶紧做饭!掌柜一会儿就来了!” 李竹竿把花生米碟子收起来,拍拍手,说道:“怕他个锤锤,不就是个掌柜的嘛!” “小韩,过来搭把手!”李竹竿叫唤道。 韩离墨耸耸肩,转身走了,没有理他。 李竹竿愣了一下,问小王:“哎我说,你有没有觉得他变了?还敢无视咱了?” 小王忙活着自己的手头工作,呵笑了一声,道:“那你的苦日子就要到头咯!还搭把手,你想得美!” 李竹竿切了一声,自己干就自己干! 韩离墨走到外面,照常地把桌椅板凳给擦了一遍,迎接客人。 想着有些账还没有算完,走到柜台那又把账给算了。 小桃子醒了,下床穿鞋,去厨房找哥哥,小王说在外面招呼客人。 小桃子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哥哥身边。 小桃子奶声奶气问道:“哥哥,你在干嘛?” 韩离墨低头算账,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温声说道:“哥哥在算账啊,你吃了没有啊?” 小桃子摇摇头,说没有。 韩离墨放下笔,低头看着她笑了笑,拉着她去了后院里。 第四十一章 成文钧张贴告示,儒衫书生三次登门 这天中午,合欢客栈外面来了一群官兵,贴了一张告示在柱子上就走了。 官道上的人还以为姑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件,纷纷走上前围观。 整张告示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大致的意思是:“全城寻找参加过丹青大会的读书郎韩离墨,有知情者可上报成府,赏银十两,巡抚官成文钧宣!” “哇,十两银子呢!你们有认识的吗?” “你们看,这可是成大人亲宣啊!” “这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哎哟,你可别这样说,万一是好事呢!” “这姑城读书郎多了去了,谁知道谁是谁啊?” “就是,十两银子哪有这么好拿!” …… 众人哗然,对此议论纷纷。 客栈内。 韩离墨看到客栈门口站满了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走出去问了一个年轻人:“这位兄弟,他们都在围着看什么呢?” 年轻人告诉他:“告示上说是咱们成大人要找一个叫韩离墨的读书郎!” 韩离墨惊讶道:“韩离墨?” 韩离墨看向围观那边的方向,小声嘀咕,不会是我吧? 年轻人:“对啊,韩离墨,兄台你这么激动,难道你认识他?那你可赶紧去报告成大人,赏银十两呢!” 韩离墨摆摆手说不认识,然后又问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年轻人摇摇头,奇怪地看着他,然后走了,不认识你还这么激动做什么? 韩离墨看着围观的人群,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除了去过两次成府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成大人找他,难道是鸿塗大师? “离墨,你在干嘛呢?” 小王从后院里出来,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走上来用手戳了戳他。 “哦,是王哥啊!”韩离墨回过神,看见小王正看着自己。 小王问:“你在这干嘛呢?咦,外面这么多人围在那里做什么?” 韩离墨解释道:“成大人贴的告示,说是找我的!” 小王惊讶地转过来,看着他,紧张问道:“找你的?你犯罪了?” 韩离墨翻了个白眼,小王嘿了一声,说道:“开个玩笑,你怎么可能会犯罪,全天下犯罪,你韩离墨也不可能犯罪!” “不过,找你干嘛?” 韩离墨摊摊手,转身进了店里,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可能要去成府一趟!” 小王再看了一眼外面围观的人,也跟了进来,啧啧道:“成大人宣的,谁敢不去!” “哥哥,你要去哪里啊?我也要跟着你去!” 小桃子听到哥哥要出去,立马放下手中的毛笔,跑过来抱住他。 韩离墨道低头看着她,说:“你在店里练习书法!” 小桃子拨浪鼓般摇摇头,嘟着嘴道:“累了,不想练了!” 韩离墨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好,带着你!” 小桃子一旦这样,他将毫无办法。 小王啧啧道:“离墨啊,宠坏了!” 小桃子哼了一声,对小王说道:“王小叔你赶紧干活去吧,不然掌柜的可要扣你工钱了!” 小王告状道:“离墨你看看她,真的是学坏了!” 小桃子冲他吐舌头,略略略! 韩离墨笑笑,拉起小桃子的手,对小王说道:“王哥,这里就先麻烦你了,我去一趟成府,要是掌柜的问起,你就说成大人找我!” 小王点头答应,挥手道:“没事,去吧,这有我呢!”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韩离墨没来之前,他也是一个人做的,没有关系。 …… 西镇。 朱大福和他的仆人啊侑走在大街上,物色着街上来往的女人。 不远处围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啊侑,你去看看,有什么事情!” 朱大福命仆人啊侑挤进去一探究竟,过了一会儿,啊侑又像老鼠一样钻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朱大福问。 仆人啊侑简单总结道:“回少爷,是成大人找一个叫韩离墨的读书郎!” 朱大福不以为然,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迈着大步拖着大肚子向前走,可是刚走没几步就停住了,他回过头问啊侑:“你刚刚说成大人找谁?” 啊侑说:“韩离墨!” 朱大福突然地就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朱大福吩咐啊侑:“你这样,你去查查,成大人找这个人干什么!” 啊侑:“少爷,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仆人啊侑话刚说完,猝不及防地就被朱大福踢了一脚。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叫你去你就去!” 啊侑揉了揉被踢的地方,没敢反抗他,转身走了,逢人就问告示的事。 朱大福站在大街上,不知道去哪,本来想着一会儿去青楼看看的,现在雅兴也没有了。 思来想去,还是往白府去了。 …… 白府。 “爹爹,你就让我去成叔叔家嘛!” 白岚儿摇着白啸天的手臂撒娇,她已经软磨硬泡了很久了,她爹始终是不让她出门。 白啸天冷着个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白岚儿松开手,气呼呼地走到桌旁坐下,白啸天命令道:“这几天你哪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待着!” 白岚儿跺一下脚,发出一声冷哼。 白啸天用力一挥袖子,只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小青,看着小姐,哪也不许她去,送她回房!” 小青对着白啸天离去的背影行了个礼,说:“是,老爷!” 然后小青去扶自家小姐,耐心劝说道:“小姐,你就听老爷的话吧,等他气消了咱们再跟他好好说说,老爷最听你的话了!” “小姐,咱们还是回房吧!” 白岚儿猛地起身,拿开了小青的手,自己走了。 “我自己回去,你别跟着我!” 留下小青一个人在大堂里。 小青瘪瘪嘴,那穷酸书生有什么好的,会读书画画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钱花,又不能当饭吃! …… 成府的官道外面。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面对着成府。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也不知道成大人找自己是为了何事! 小桃子看着这一大栋建筑,觉得非常地眼熟她说道:“咦,哥哥,这不是我们之前来过的地方吗?” 韩离墨轻笑道:“是啊,就是我们来过的地方!”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哥哥,那几个人好吓人啊,他们手里怎么都拿着刀?” 小桃子见守门的侍卫看了她一眼,感到有些害怕,躲在了哥哥的后面,只露出个小脑袋。 韩离墨抱起她,说道:“别怕,有哥哥在。咱们一会儿进去,可不要乱说话哦!” 任凭韩离墨抱着的小女孩乖乖地点点头。 韩离墨走了上前,几名官兵立马伸手挡住了去路,威严道:“官府重地,请自行离开!” 韩离墨放下小桃子,行了个作揖礼,道:“草民韩离墨,应成大人的待见,来找成大人!” 侍卫大哥看了眼旁边的兄弟,只见他的兄弟低头附耳跟他说了几句话。 然后侍卫大哥对韩离墨说道:“请跟我来!” 成府煮茶亭。 有两个中年男人盘着腿煮茶聊天。 “文均,你说你这告示有没有效果?怎么贴出去半天了,也没个人前来报信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了,半点消息都没有,鸿塗有些急了。 “小初,你急什么,喝茶,喝茶!” 成文钧煮好了茶,揭开盖子,凑近闻了闻,觉得浓香差不多了,再端起煮茶皿倒了两杯,放一杯在鸿塗面前。 鸿塗拿起茶杯闻了闻,成文钧呵呵笑道:“放心,这不是昨天的茶,这是我珍藏的!” 鸿塗白了他一眼,然后抿了一口,细细地回味。 “怎么样?” 成文钧看着他的反应,期待着回答。 鸿塗放下茶杯,随口道:“还凑合,比昨天的强一点点!” 成文钧:“……” …… 侍卫大哥带着韩离墨和小桃子来到了成府煮茶亭。 侍卫大哥:“你们俩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疾步去了煮茶亭。 煮茶亭外,侍卫大哥抱拳行礼:“报告成大人!” “说!”成文钧也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个字。 侍卫大哥:“成大人,韩离墨来了!” 鸿塗喜出望外,成文钧转过身,异口同声道:“且叫进来!” “是!”侍卫大哥后腿两步,转身出了煮茶亭。 不一会儿之后,侍卫大哥把韩离墨和小桃子带到了煮茶亭。 成文钧挥挥手,侍卫大哥抱拳行礼离开了。 韩离墨对着亭子里盘腿煮茶的中年男人行了个长揖,说道:“草民韩离墨,见过成大人!不知道成大人找草民是为了何事?” 小桃子也学着哥哥,不像样的动作有些可爱。 “抬起头!”成文钧道。 韩离墨抬起头,与成文钧四目相对。 不卑不亢,风度翩翩。 成文钧起身,下了煮茶亭,面对着韩离墨,问道:“你就是韩离墨?那你昨天是否参加了丹青大会?” 韩离墨作揖,成文钧伸手阻止,随口道:“不必多礼!且回答我的问题!” 韩离墨回答道:“草民昨天确实参加了丹青大会,只不过技不如人,并没有获得什么名次!” 这时候鸿塗突然问他:“你昨天画的是什么?” 韩离墨回答道:“在下画的是一只蝴蝶!” 鸿塗惊喜地看着成文钧,后者点点头,看样子是本人没错了。 “来,坐!”成文钧请韩离墨上座煮茶亭。 韩离墨作揖,说道:“草民不敢!” “草民斗胆问一句,不知道成大人找我是为了何事?”韩离墨问道。 鸿塗与成文钧互看,这年轻人还挺规矩,但是成文钧还是命令他上来就坐了。 第四十二章 煮茶亭问话,书生道曲折身世 成文钧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手指了指鸿塗,自己则自顾自的喝起茶了。 鸿塗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儒衫年轻人,倒是生得一表人才。 他自行解释道:“丹青大会的时候你画了一幅蝴蝶图,因为一些个原因导致你并没有入选最终考核,所以失去了一个机会…” 鸿塗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韩离墨已经明白他后面要说什么了。 成文钧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想必是鸿塗大师!”韩离墨语气非常恭敬。 鸿塗站起身,不再是往日那副严肃模样,语气平和地问道:“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韩离墨没有想到别人口中的鸿塗大师这么好说话,但是也不知道他要问什么,所以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韩离墨语气肯定道:“大师请问,知道的定当告诉你!” 鸿塗好奇问道:“你的丹青是跟谁学的?” 自打昨天看到了那个画法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虽然岚儿说了是自学的,但是他还是半信半疑,现在正好抓着这个机会来确认一下。 韩离墨如实回答:“并无师派!” 听到他的回答,鸿塗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看向韩离墨的眼神几乎炽热,无师无门,自学成才!那会是怎么样的天资?不行,一会儿一定要亲自验证一下! 要知道,当年就连他自己,纵使是天资聪明,那也是受了高人指点才有的今天。 韩离墨说的也是实在话,他不过是一个南城来的穷书生,自然没有遇到过什么高人指点这种好事。 他的天资,来源于他的努力! 鸿塗顿时对这个儒衫读书郎起了非常大的兴趣,想要进一步地了解这个年轻人,除了丹青之外,他更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的为人和心性如何! 鸿塗一直盯着韩离墨,也不说话,韩离墨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 韩离墨说道:“大师!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要是没有…” 鸿塗尴尬笑笑,说:“哦,有有有,我再问你,你如何理解丹青?” 鸿塗的这个问题,韩离墨曾经也问过自己,到底什么才算是丹青?画得出神入化算是丹青吗?受万人敬仰算是丹青吗?能卖个好价钱算是丹青吗? 韩离墨认为的丹青,是大道至简,是丹青给予人美好的想象和感受。 而丹青的主体不是丹青本身,是人,是一个人对美好的向往,称之为丹青! 鸿塗见韩离墨不说话,以为把它给问住了。 韩离墨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很认真地对鸿塗说道:“晚辈理解的丹青,可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鸿塗有些期待这个年轻人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回答能够令他完全满意,包括恒香书院的徐椿,也是如此。 鸿塗迫不及待道:“你且说!” 韩离墨直接道:“就是一个人单纯的美好向往,不为了任何别的东西!” 鸿塗惊讶地看着他,举杯的手都停在了空中,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听到的最满意的一句话!年纪轻轻就懂得了大道至简的朴实道理,这与他宣扬的丹青大道不谋而合。 鸿塗内心激动不已,爱才之心溢于言表,随即朗声大笑。 “好,好,好,说得好!”鸿塗大加赞赏! 韩离墨谦虚道:“晚辈不敢当!” 鸿塗与成文钧两人眼神交汇,此子倒是令两人有些刮目相看。 从一开始进来到现在,韩离墨的一切两人都看在眼里,言谈得体、举止大方、不卑不亢,关键是尊卑有序。 看样子,也不像是白啸天所说的那种贪人钱财、趋利附势之徒。 成文钧也放下了官架子,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温和道:“小兄弟请上座,莫要再推脱!今日我不是什么成大人,他也不是什么丹青大师,你就把我们两个当成长辈,陪我们喝喝茶聊聊天,如何?” 鸿塗附和说道:“说得没错,权当是陪我们喝茶聊天,不必拘谨多礼数!” 成大人和鸿塗大师两人邀请自己同座喝茶?这回轮到韩离墨吃惊了,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韩离墨作揖,不再推脱道:“多谢成大人和鸿塗大师,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拉着小桃子上座煮茶亭,坐在了成文钧指定的位置上。 左右两双眼睛看着自己,韩离墨感到有些不自然,显得非常拘谨。 试问他不过是个穷书生店小二,此刻却与巡抚官成文钧和丹青泰斗鸿塗大师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话虽如此,但是他也不会直接傻到以为真的只是让他来喝茶聊天的,关键还是想要试他一试! 这是韩离墨唯一能够想到的合适的理由。 韩离墨问鸿塗:“大师,晚辈还不知道你叫我来的真正原因是?” 鸿塗笑了笑,洒然道:“你不用紧张,什么事也没有,今天叫你过来,真的只是为了你昨天的那幅画,实不相瞒,我很欣赏你,所以想要多了解了解你!” 韩离墨松了口气,那要是这样,就没事了。 韩离墨说:“承蒙大师看得起晚辈,离墨在此多谢大师!” 成文钧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韩离墨,韩离墨连忙致谢。 成文钧摆摆手,不用多礼! “哥哥,我渴了!” 小桃子很听哥哥的话,从进来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话,生怕自己给哥哥惹祸了。 看着面前的一壶茶,她已经忍了很久了,总想喝几口解渴。 韩离墨摸摸她的头,低头对她说道:“咱们回家再喝好吗?乖,听话!” 小桃子扭头看看哥哥,然后点点头,回答道:“好!” 韩离墨的举动两人看在眼里,小女孩也是非常乖巧,这一幕,有些触碰到内心的柔软。 成文钧说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孩子若是真的渴了,给她喝便是!” 鸿塗也说道:“让她喝吧!” 韩离墨微笑说道:“谢谢!” 小桃子看了看旁边的两人,不敢伸手。 韩离墨温柔地说:“喝吧!” 小桃子这才伸出小手拿起茶杯,喝了个精光。 成文钧突然有些喜欢这个小女孩,乖巧、可爱,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家的小女要听话,他好奇地问:“不知道她是你的?” 韩离墨回答道:“妹妹!” “还真是乖巧!”成文钧赞了句。 看到这两个大人这么好说话,小桃子也放开了。 小桃子非常小声地问成文钧:“叔叔,我可以去那里玩吗?” 小桃子指了指煮茶亭外面的一处花园。 成文钧笑得一脸慈祥,答应让她去玩。 鸿塗问他:“不知道小兄弟现在是做什么的?家住哪里?” 韩离墨回答鸿塗:“晚辈只是北镇合欢客栈的一名店小二,就住在店里!” 店小二? 两人震惊不已,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你没有骗我们? 如此出色的年轻人,居然是客栈里一名普通的店小二? 这要是传了出去,这让那些名家弟子的脸面往哪搁? 韩离墨笑笑,并无假话。 成文钧半信半疑,试问道:“当真?” 韩离墨一脸真诚:“不敢欺瞒成大人!” 鸿塗又问道:“你住客栈,那你的家亲何在?” 韩离墨回答道:“晚辈是南城人,家亲早已不在人世!” 鸿塗连忙拱手道歉:“在下冒昧了!” 韩离墨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已经过去了。 成文钧叹道:“小兄弟有如此才华,当一个客栈的小二,岂不是屈才了?” 鸿塗也他感到可惜,说道:“听说你还是个书生,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成文钧道:“是啊,一身才华,自当用在该用的地方,为何要甘心当一个店小二?难不成是为了…” 成文钧看了眼在花园里玩耍的小桃子。 韩离墨连说三个不,这跟小桃子没有半点关系! “小桃子,也就是我妹妹,是我来到姑城之后才认识的!” 韩离墨长话短说,把王母托孤的事说了一遍。 两人有些动容,这个年轻人,内心并不简单。 自少年时起,便父母双亡,一个人成长至今。 三次远赴京都不第,孤身下江南。 韩离墨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了几句,但是两人听在心里,觉得沉重,觉得不容易! 成文钧敬佩道:“小兄弟身世如此坎坷,却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初心,成某心生佩服!” 这时候鸿塗突然对成文钧眨眨眼,传递了一个信号。 两人在韩离墨来之前便说好了,先试试他的为人与丹青,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就先把他就在成府充当丹青门客! 也方便日后更好的培养他。 此刻鸿塗这样做,证明他已经认可了韩离墨。 成文钧收到鸿塗的信号,然后对韩离墨说道:“韩离墨小兄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门客?” 韩离墨一愣,“门客?” 鸿塗说道:“对,成府的门客,你觉得如何?” 韩离墨倒是没有想过这个,这时候冷不丁的要把他收为门客,说实话,他并不是很乐意。 如今的生活虽然算不上好,可是他也是个有感情重感情的人,离开合欢客栈,他还做不到。 韩离墨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鸿塗和成文钧两人对看,最后还是鸿塗说道:“我们只是建议,小兄弟不要感到为难!” 成文钧道:“若是没有想好,那我们日后再谈这个!” 韩离墨起身,长揖,道了声还望成大人恕罪! 成文钧示意韩离墨坐下,不必紧张。 韩离墨没有再逗留在成府,很难想象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门客这个想法,他从来没有过,还不如当个店小二来得自在。 他找了个借口,说是请假出来的,店里还有事不能耽误,辞别了二人,带着小桃子离开了。 成文钧看着韩离墨离去的背影,问鸿塗:“小初,你觉得此子如何?” 鸿塗轻轻一笑,说道:“此子,值得!” 韩离墨出了煮茶亭,成文钧收回视线,回来坐下继续煮茶。 “我看好他!” 成文钧淡淡地说了句。 鸿塗顿时笑道:“怎么,成大人这是看上他了?” 成文钧只是笑笑,此子,值得一用! …… 韩离墨离开了成府。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回合欢客栈,而是去了夜阑听风雨。 第四十三章 白衣出逃白府,成府寻意中人 成府外,有一个儒衫年轻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渐走渐远,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 就在两人前脚刚离开成府官道的时候,有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成府的大门口。 她叉着腰弯下来,发出重重的喘息声。 良久,她才直起身,眼神期待地看着成府大门,笑了笑。 这名白衣女子正是姑城白衣,白府千金白岚儿。 半炷香前。 “让我出去!”白岚儿被几名丫鬟挡住了去路,皱着眉头,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漠。 几名丫鬟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面露难色,她们也知道平日里大小姐对自己不错,也想让她出去,可是家主已经给她们下了死命令,若是放了自家小姐出门,可就得收拾衣服走人了。 最后还是一名和小姐比较亲切的丫鬟说道:“小姐,不如咱们今天就不出去了吧!你看老爷都生气了,我们可从来没有见过老爷这样子对你,所以,不如咱们...” 另有一名丫鬟也轻声附和,劝说道:“是啊小姐,你要是出去了,那我们这些个伺候小姐的丫鬟可就得扫地出门了!” 白岚儿往前一步走,几名丫鬟围了上去,往右一步走,丫鬟们又把她围住了。 白岚儿气冲冲地转身进了房,用力把门关上。 几名丫鬟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虽然得罪了小姐,但也是奉命行事,只希望小姐不要记在心上。 白岚儿回到房里,跺了跺脚,哼了一声,生着闷气。 她翻过茶杯,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喝个精光。 她在房里来回踱步,心想怎么样才能够出去呢? 爬窗户是不行的,房门也被堵住了,那怎样才好? 对了,后院侧门看门的李老! 半刻钟后。白岚儿捂着肚子打开房门,神情焦灼。 丫鬟们赶紧上去扶她,方才说话的那名丫鬟关心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可别吓唬我们!小艾,你快去叫老爷和大夫!” 名唤小艾的丫鬟哦了一声,神色慌张地转身离开。 “回...回来!”白岚儿对着小艾喊了一声。 小艾又走了回来。 “没事,我只是肚子不舒服,我想要去茅房!”这时候的白岚儿没有半点假话,脸上冒了几滴虚汗,因为她真的想要如厕, 房里桌上的那壶茶已经见底。 为了能够出去,白岚儿只好把茶喝光了,现在的她肚子已经胀得不行了! 后院。 “你们在后院外面等着!”白岚儿命令道。 “这...”丫鬟们互相看着对方,然后齐齐看向白岚儿,生怕她又耍什么花招。 “你们在,我不习惯!”白岚儿装作脸红羞涩的样子,把头扭过去,但是憋得好辛苦。 “好吧!”丫鬟们退下。 看着小姐进去了,为首的那名丫鬟对着她们说道:“都给我打起精神,盯紧点!” “是!”几名丫鬟重重地点点头,盯着里面。 白岚儿确实在如厕,只不过完事之后偷偷摸摸从另外一个出口走了。 等到她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侧门,跟李老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就急匆匆地前往了成府。 白啸天千算万算,却唯独忘了告诉李老不准小姐出门的事,到头来李老还笑呵呵地恭送了白岚儿。 ... 只见这名白衣女子拨了拨额前凌乱的秀发,整理好自己的衣装,轻咳一声,嘴角微微上扬,直接走进了成府大门,却没有一个人阻拦。 因为成府的守卫都认识她,若是把她拦了下来,且不说成大人会如何,大小姐成若南定会大卸他们八块,所以看着白岚儿进去,也装作熟视无睹。 白岚儿刚好撞到了李妈,李妈是成府的一位丫鬟管事,专门负责大小姐成若南的饮食起居,府里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一手操办。 “哎呦,是岚儿小姐啊!你怎么急匆匆的!”李妈含笑道。 “李妈!”白岚儿也像成若南一样喊了她一声李妈。 李妈笑得眉飞色舞。 “我家小姐现在在厢房呢,我带你去找她还是你自己去?” 李妈误以为白岚儿是来找自家小姐成若南的,笑呵呵道。 白岚儿东张西望,企图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李妈,你今天有没有看到有新的面孔来到府上?”白岚儿握住李妈的手问道。 “新的面孔?”李妈嘀咕了一句。 “好像没有!”李妈想了想,最后摇摇头。 白岚儿心里稍稍有些失落。 她又问道:“那成叔叔在哪里?” 李妈被她搞得一脸懵,这问东问西的是要做什么? “成大人和鸿塗大师在煮茶亭喝茶呢!”李妈指了指煮茶亭的方向。 白岚儿眼睛一亮,没有搭理李妈直接向煮茶亭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李妈愣了,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 煮茶亭。 成文钧与鸿塗一人端坐饮茶,一人背手而立,两人谈笑风生。 一个姑城巡抚官,一个姑城丹青泰斗。 人到中年,难得一知己。 鸿塗站起身,走到成文钧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一起看向远处。 两人的年岁加起来也过了百年,他们要的,还是现世安稳太平,家人平安就好。 “若南也长大了,文钧,有没有好的人家?”鸿塗问道。 成文钧猛地回过头,表情十分严肃,回答道:“没有!” 鸿塗突然朗声大笑,打趣道:“怎么,你舍不得啊?” 成文钧闷不做声,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 “你再不舍得,她呀,也是要嫁出去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做个准备,万一哪天她真看上了谁谁谁,争着吵着要离你而去,那可咋办哟!” 鸿塗看着成文钧闷声不语的表情忍俊不禁,忍不住再逗逗他。 本来还装作充耳不闻的成文钧,听到后面这句话,竟然有些心疼和发愣,这要真的到了那时候,自己可咋办? 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转眼就到了嫁夫生子的年纪了,让人忍不住感叹时间的流逝。 看着若南一天天长大,他欣喜的同时,更是不得不接受以后要发生的一切,但是他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他想,她还年轻,再等等。 成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成大人有多宠爱小女成若南,若是要那天上的明月,那也是有求必应,要说打骂处罚,那也只是吓唬吓唬,哪能真的舍得动手。 一句话,软肋,心头肉。 到底是个女儿奴。 “成叔叔,师父!” 正当成文钧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煮茶亭外面响起了一道悦耳的声音。 成文钧和鸿塗转过身循声望去,只见白岚儿缓步向他们走来,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转过眼神看着逐步靠近的白岚儿。 她来这里的心思,两人不用猜都知道是什么,只为了那个读书郎。 但是很不巧,韩离墨已经离开了。 两人同时想起了昨晚的情况,想必白啸天也知道了今日成府寻找韩离墨的事,所以有一件事是很确定的,白啸天禁了她的足,而此刻她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费了力气逃出来的。 两人心照不宣,并未点破,但也可以看得出白岚儿说的并无假话,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韩离墨。 “哦?原来是岚儿啊!不知道你来这里是来找你的师父还是找我?”成文钧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率先开口问道。 “坐吧!”鸿塗只说了一句话,并无其他言语。 说实话,鸿塗见到白岚儿,总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他自己太敏感了,总能想到自己已故的小女。 “岚儿不坐了,我是来找...呵呵,没有,今日恰好路过,想要找若南出去逛逛,买一些女孩子用的玩意儿,只是若南还在厢房里梳妆打扮,所以我就随便逛逛,听李妈说成叔叔和师父在煮茶亭喝茶聊天,就来问候问候!”白岚儿行了个女子礼,轻笑道。 若是寻常时候,两人必当时深信不疑,只不过今天... 两人互看对方一眼,顿感哭笑不得,这谎话还真的是张口就来! 白岚儿可不知道此时此刻两人的心思,她左顾右盼,东张西望,煮茶亭包括她自己也就三个人。 她的明眸有些低垂,动静很小,却难掩失落。 他已经离开了成府,还是说没来?成大人宣告,我想没人敢不来,也许正在路上,我再等等! 白岚儿尴尬笑笑,也不说话。 “既然来了,那就坐下来吧!”鸿塗对她说道。 白岚儿点点头,坐下了。 三人围炉而坐。 “成叔叔和师父今日好雅致,来这煮茶亭煮茶聊天!”白岚儿轻声说道。 成文钧哈哈一笑,爽朗道:“近日官府清闲,闲来无事,正好,你师父也是日子清闲,所以就出来喝喝茶叙叙旧!” 白岚儿抿嘴一笑,举止大方,“那岚儿敬你们一杯!”白岚儿举起杯,喝完。 “不知道今日你想和若南去哪里逛逛?”她的师父鸿塗也举起杯,喝完,心知肚明地问了她一句。 啊?去哪里? 成文钧笑道:“你刚刚不是说要和小女若南出去逛逛,去买一些女工什么的!” 白岚儿恍然,差点忘了这事,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两人会问起,她轻笑掩饰尴尬,她说道:“打算去北镇看看,听说新开了一家女工铺子,想着应该有好的东西!” “岚儿当真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不像小女若南,成天嬉笑打闹,没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她啊,还是得多跟你走动走动,多学学怎么去当一个女孩子!这一点啊,还需要你多教教她!”成文钧夸道。 被成叔叔这样子夸奖,白岚儿还是有些害臊,言过其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成叔叔哪里话,岚儿也是整日被阿爹嫌弃,再者,若男小妹天真烂漫,活泼开朗,岚儿很是喜欢!”白岚儿道。 成文钧洒然欢笑,又把茶倒满。 鸿塗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成文钧问他:“小初,要回去了?” 鸿塗嗯了一声,说道:“也该回去了!”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想要的结果也有了答案,鸿塗转身下了煮茶亭。 “也好,那改日再叙!”成文钧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喝茶。 两人的关系,也不需要过多的客套之词,过多的礼仪举止。 白岚儿站起身,行了个礼,说道:“恭送师父!” 鸿塗摆摆手,不必多礼。 煮茶亭只剩下两人,成文钧端茶吹凉,呼呼声响。 白岚儿知道此次来到成府可能要空手而归了,但是还是强忍心中失落和伤心,对着成文钧也行了个礼。 “成叔叔,想必若南也梳妆打扮好了,我也该告辞了!”白岚儿说道。 成文钧头也没抬,嗯了一声,也知道她的心中所想,挥挥手,说:“去吧!” 白岚儿离开了煮茶亭,去找成若南。 成文钧则继续独自品茶,难得的休假,何不好好消瘦。 第四十四章 夜阑听风雨,阿元小桃子初相遇 夜阑听风雨。 韩离墨带着小桃子到来的时候,苏扶游正在与徐椿在亭台处喝酒畅谈。 徐椿近几日也是休假无事可做,这几天都有来相约苏扶游。 两人盘腿对坐,徐大才子一手抓住下垂的衣袖,一手倒清酒,不慌不忙开口说道:“方才来的时候看到官府贴了告示,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苏扶游嬉笑一脸,端起杯子,豪放一饮而尽,颇有围观者的意味道:“官府贴告示还能有什么事,捉拿梁上贼,追捕鸡鸣狗盗之徒,更甚者悬赏那杀人嫌犯,难不成还会是表扬谁做了好事?” 徐椿哈哈大笑,他的这位兄弟总结得很到位,只不过... 徐椿盯着苏扶游,突然认真说道:“告示上说的可是成大人寻找韩离墨,也就是你的那位新朋友!” 苏扶游怔住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自打昨天回来后,苏扶游就没有再出过门,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概不知。 现如今恐怕十个人里面就有九个是知道此事的,毕竟十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钱,于是大家就奔走相告,韩离墨这三个字一时间就成了坊间交谈的热闻。 可是苏扶游毫不知情,神情有些紧张。 徐椿摇头一笑,说道:“你紧张什么,没准是好事呢?” “好事?什么好事?”苏扶游想不明白。 徐椿慢慢道来:“韩离墨品行如何,这一点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根知底,一不偷二不抢的,犯事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再说你不是一直想着帮他嘛,没准这一次成了!” 听徐椿这么一分析,苏扶游淡定了不少,“听你这一说,没准还真的是好事!” “所以为什么成大人会找他,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徐椿问道。 苏扶游仔细回想,能让韩离墨和成大人扯上关系的,恐怕只有一个人和一件事。 这个人就是白府千金白岚儿,虽然有点扯远,但是她的师父和成大人的关系,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除此之外,那就是昨天的丹青大会,这一点关联最大,没准就是了! 昨天他也问过韩离墨,自然知道丹青大会初试发生的事情,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一想到这里,苏扶游心里顿时通透明朗,假如真的是这样,凭借他韩离墨的才华,可真的就得在这姑城扬名立万了! 苏扶游笑道:“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 徐椿一笑,没问是什么原因,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他一点也不在乎。 只不过若是有时间,他倒还真的挺想见识一下韩离墨是否真如苏扶游所说的那般,才高八斗,力压群英。 夜阑听风雨门外有两人站立。 “哥哥,这是哪里?”这是小桃子第一次来到这里,看着牌匾上的五个大字,也就只认识风雨两个字,嘴里念了几遍还是没有念全。 小桃子抬头看着哥哥,哥哥微笑道:“夜阑听风雨,哥哥的一个好朋友住在这里!”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上前敲门。 犹如第一次那样,开门露出脑袋瓜子依然是阿元,见到韩离墨的时候,他直接扑了出来,一把抱住韩离墨,说道:“离墨哥哥,你可是好久没来了啊!” “你快救救我吧!苏子仗着我爹娘不在,天天管着我练习丹青书法,我都快疯了!”阿元哭丧着脸,仿佛真的支撑不住了。 “我哥哥也是天天叫我练习丹青和书法,可是我觉得很有趣!”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阿元的耳边回旋。 阿元放开韩离墨,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一个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小女孩。 小桃子看着他笑了笑,笑容很纯真美好,阿元突然就害羞了,脸涨得通红。 别看阿元平时人小鬼大,却很少和女孩子一起待过,此刻小桃子站在他的面前,愣是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是微微低着头。 韩离墨看在眼里,先是感到奇怪,然后捧腹大笑,他实在想不到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机灵鬼看到女孩子之后会害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韩离墨不再逗他,问道:“扶游今日在不在家?” “在在在,在亭台处和徐椿哥哥喝酒呢!”阿元回答道。 徐椿也来了? 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如果是有要事,那他就得下次再来了! 韩离墨问阿元:“徐椿来是有要事相谈?” 只见阿元摇摇头,说道:“不是,这几日徐椿哥哥每天都会来和苏子喝酒畅聊,似乎不是有事要谈!” 韩离墨哦了一声,拉着小桃子进去了,阿元跟在身后,仍然红着个脸,轻轻把门关上。 三人直奔亭台处。 苏扶游无意中瞥见了韩离墨。 只见韩离墨拉着他的小妹妹,身后跟着阿元,向亭台处走来。 苏扶游起身相迎,笑道:“可把你给盼来的!” 韩离墨冲着苏扶游摇头笑笑,然后冲徐椿行了个书生礼,有礼道:“徐兄!” 徐椿回礼,点头微笑道:“韩兄!” 韩离墨走上亭台处,三人盘腿而坐。 “韩兄今日前来可是有事要说?” 苏扶游给韩离墨倒了一杯清酒。 韩离墨说道:“确实是有事想要和苏兄商谈!” 听到这话,徐椿看了一眼苏扶游,苏扶游还他一个眼神,至于韩离墨要说什么徐椿猜得十之八九。 “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说完徐椿就要起身离座。 韩离墨急忙说道:“徐兄不用回避,不是什么大事!” 徐椿又缓缓坐下。 韩离墨把手轻轻放在坐在自己旁边的小桃子头上,揉了揉,柔声道:“去跟阿元哥哥玩一会儿!” 小桃子重重点头,起身来到阿元身边。 “带妹妹去玩吧,不要到大街上乱跑!”苏扶游对阿元说道。 阿元紧张地说道:“好!” 阿元带着小桃子离开了亭台处。 “好了,他们走了,说说吧,韩兄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成大人找你的事?”苏扶游看着阿元带着小桃子离开了,转头就问韩离墨。 韩离墨惊讶地看着他,不可思议问道:“你都知道了?” “刚知道!”苏扶游笑道。 “韩兄现在可是个悬赏十两银子的名人,试问谁不知道!”徐椿打趣道。 “韩兄现在可是名动姑城,就是不知道成大人找你是为了何事?”苏扶游问道。 韩离墨哭笑不得,说道:“你俩就别挖苦我了!” 韩离墨只好把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 事情果真如苏扶游所想的那样,参试者徇私舞弊的事情事发东窗。 “可我并不想当什么成府门客!”韩离墨感到特别苦恼。 成文钧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韩离墨一下子就怔住了,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门客一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在他的想法里。 门客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在场的人也知道,倒不是他韩离墨看不起门客,而是看不起自己。 但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成大人,他不过是一介草民,若是成大人恼羞成怒,迁怒于他,那会是什么场面,他想都不敢想。 韩离墨面露愁容,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成大人与家父时常坐一起喝茶聊天,交情不浅,据我所知,他并非是什么不讲理之人,我想若是韩兄不愿意,他也不会为难你!”徐椿听了韩离墨的一席话,见他愁容满面,于是开解道。 苏扶游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一个高高在上的姑城巡抚官,又怎么会太在意这些,何况此次要见他的是鸿塗,而不是成文钧。 苏扶游道:“韩兄你有所不知,这鸿塗大师虽然神秘,在外人看来更是难以靠近,可是谁都知道,鸿塗大师是出了名的爱惜人才,就算成文钧有意为难你,鸿塗大师也会为你一一化解!” 徐椿深表同意。 这一点韩离墨想明白了,怪不得鸿塗大师见到自己的时候,连眼神都变了。 这一刻韩离墨稍稍安心了点。 不过有一点苏扶游没有直接明说出来,那就是白岚儿。 只要有白岚儿在,我想成文钧和鸿塗都不会故意刁难韩离墨。 苏扶游不知道丹青大会是有白岚儿的私心所在,但是他知道白岚儿最近有好几次都出现在夜阑听风雨的门口。 就凭这一点,他知道白岚儿是动了真情,并且是覆水难收式的真情流露。 他不会告诉韩离墨。 当然韩离墨也不会想知道,若不然他也不会避而不见。 “所以你想好了吗?”徐椿问韩离墨。 韩离墨轻轻一笑,说道:“想好了!” 后院里传出一阵银玲般的笑声,是小桃子的。 韩离墨转过头,看向亭台处外面,温柔一笑,好久没有听到小桃子这样笑了吧! “你的小妹?很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徐椿也被这样的笑声吸引。 说到小桃子,韩离墨尽是柔情,他说道:“是一位已故的大娘托付给我照看的!” 声音很小,但是此话一出,让两人心头一颤,互相震惊地看着对方。 苏扶游知道韩离墨有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妹妹,但是并不知道这一点。 “韩兄心善至极!”徐椿夸道。 韩离墨说道:“小桃子很懂事,我也很喜欢这孩子!” 小桃子和阿元追着闹着,跑回了亭台处。 小桃子笑得天真烂漫,一头扑进了韩离墨的怀里。 韩离墨温柔抱着,低头看着她暖暖一笑。 第四十五章 青衣账房先生,客栈有故人来访 韩离墨已经回到合欢客栈好些天了。 门客的事,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回复成文钧,所以就一直拖着,但是奇怪的是,成文钧也没有派人来找他,只是当初说过想好了再回来告诉他。 所以这事就暂时告一段落。 这天合欢客栈来了两人老客人。 一人衣着朴素,身体瘦弱却硬朗,骨骼看似强健有力,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却依然头顶乌黑亮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仙风道骨之气。 他双手背靠在后,步伐稳健,他的身边是一位仙姿卓约的妙龄女子。 老人正是梁叔,女子正是阿宣。 “阿宣,你还来找他做什么?”开口的是梁叔。 看着眼前的客栈,老人皱了皱眉头,想不通为什么。 巡抚官成文钧成大人寻找韩离墨的事情已经被整个姑城的人知晓,但是除了少数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何原因。 对于啊宣来说,韩离墨与她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人,萍水相逢,泛泛之交。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客栈店小二,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国都草民,却让她时不时地想起,是因为自己和他一起同过床演过戏,激发了自己内心少女的另一面,还是他给她的独特感觉? 她说不明白。 “梁叔,他的身份你已经调查清楚了吧?” 啊宣明知故问,点拨了一下身旁的这一位忠心耿耿的老人。 这位精通情报获取的老人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一位穷书生罢了,无父无母,无权无势,没有任何的背景!” “不过…”梁叔欲言又止。 “不过他很有才学,是吗?梁叔!”啊宣轻轻一笑。 梁叔点点头,韩离墨的情况以及为人他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总有一天他会坐上他该坐的位置。 “成文钧找他了,梁叔你怎么看?”啊宣问道。 梁叔微微一愣,停住身形,猛然道:“啊宣,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宜和官府的人打交道!”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走上台阶,淡淡道:“梁叔,这事扯远了!” 我们是潜伏在国都姑城的西蛮黄州人不假,可是国都天下还没有到容不下我们的地步。 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哪有这么容易暴露。 梁叔没在说什么,微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的任务,就是拼尽全力保护眼前的这位年轻女子,所以一切不安全的因素,都应该排除在外。 如今的韩离墨,逐渐成了一位账房先生。 逐渐从后厨走到了柜台上,而店里也来了一位新的伙计。 那一天李竹竿总算是承认了一句,“这读书还是有好处的!” 有两人步履轻盈走进了合欢客栈。 韩离墨微微抬头,一眼便认出了那位年轻女子。 “客官,来了您,随便坐!”小王刚好从后厨上菜出来,就看到来了两位新客人,忙着招呼。 年轻女子往客栈里扫视一圈,然后把目光放在柜台上,对着那个算账的青衫年轻人,嫣然一笑。 韩离墨点了下头,回以微笑。 “二位客官,这边坐!”小王拉开凳子,擦擦桌子,笑说道。 阿宣坐下,对小王说道:“麻烦你把柜台的那个人叫过来!” 正在倒茶水的小王一愣,差点没把茶水洒出去,这离墨怎么这么受欢迎,是个女人都在找他! 小王呵呵笑道:“好,客官您先喝杯茶,我这就给你叫去!” 阿宣轻声说了句谢谢。 小王来到韩离墨的身边,撇撇嘴,韩离墨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王哥?” 小王指了指那坐着的一男一女,说道:“喏,那姑娘找你!” “哎我说,怎么进店里的姑娘都是找你的,我长得真的有这么差吗?”小王摸了摸自己的双脸,有些怀疑自己。 韩离墨停下算盘,含笑说道:“王哥貌似潘安,比那城北徐公还要美上几分!” “什么潘安,什么城北徐公?”小王一脸问号。 “算了,没什么,我来招呼吧!” “这姑娘你也认识,只不过是换了身打扮罢了!” 韩离墨离开柜台,往阿宣的位置上走去,也没有给小王任何解释。 小王站着挠挠头,说什么呢,怎么一句没听懂! “阿宣姑娘,好久不见,听王哥说你找我?”韩离墨开口问道。 “坐吧!”阿宣冲着他淡然一笑。 “不知道阿宣姑娘有什么事?” 韩离墨在心里快速地想了一下,自己遇到她也不过是三次,再者两人根本算不上是朋友,她找我做什么? 他要这么问,阿宣其实也回答不上来。 年轻女子捂着嘴,咯咯笑道:“韩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这里,想起你也在这里,所以就进来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是专门来找他的,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说出口罢了! 韩离墨点点头,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旁边的那一位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老人,问阿宣:“不知道这位是?” “哦,瞧我这记性,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的叔父,大家都喊他梁叔!”阿宣说道。 “在下韩离墨,见过梁叔!”韩离墨抱了抱拳。 对待江湖人士就要有江湖人士的方法,来到姑城之后韩离墨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逢人只会文绉绉说话行作揖礼的书生了。 “韩公子的大名可是人人皆知啊!”梁叔打趣道。 韩离墨脑子转得快,立马想到了梁叔指的是什么,笑笑道:“我不过是这合欢客栈的一名店小二罢了,哪里是什么名人!” “一个店小二却能够让巡抚官大人满城寻找,小兄弟不简单啊!”梁叔一步步进入主题。 韩离墨心思终于学会了复杂,想到了之前躲官兵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躲避官兵,但是事情一定不会简单,同时他也不会相信两人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对他们来说有什么价值? 韩离墨说道:“成大人找我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 “记得一年前我还在同文楼的客栈外面见过你们卖艺!”韩离墨话锋一转,说起了往事。 老人微微有些吃惊,心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没那么傻,不像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生。 梁叔看了阿宣一眼,眼神有交换。 阿宣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恍然大悟道:“难怪韩公子之前在这客栈看到我的时候会一直盯着我看,原来你是见过我的!” 阿宣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回忆,又有些羞涩,因为她又想到了半年前的事。 “小兄弟还真是好记性,一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梁叔随口夸了句。 这事他当然记得很清楚,有两个姑娘当街比武,那名白衣姑娘还差点伤了阿宣的性命, 当然韩离墨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一笑。 “不知道阿宣姑娘是哪里人?”韩离墨问道。 “我是西...!”阿宣差点说出来。 “我们是西城人!”梁叔反应快,赶紧接上话。 梁叔偷偷看了眼阿宣,意思是说说话怎么这么马虎! 阿宣微微低下头,趁韩离墨不注意做了个自己闭嘴的手势。 “西城来到这里也是非常远的了,少说也有几千里的路途!”韩离墨说道。 “江湖卖艺,为了口饭吃!”梁叔道。 “离墨,该招呼客人了!”小王冲他喊了一句。 韩离墨抬起头看向门口,来了几位顾客,他站起身然后对阿宣说道:“阿宣姑娘,我就先失陪了!” 阿宣颔首道:“韩公子做事要紧,尽管去吧!” 韩离墨走后,梁叔责备了阿宣一句,阿宣撒娇道:“梁叔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你啊,总是这么马马虎虎的,也不知道多留一个心眼,万一说漏嘴了我看你怎么办!” 梁叔既宠溺又责怪地说道。 “这不是有梁叔在嘛!”阿宣继续撒娇道。 梁叔突然叹了口气,眯着眼看着韩离墨来来去去忙碌的身影,然后转过头对阿宣说道:“以后还是少一点跟他接触为好!” 梁叔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一位年轻人以后一定不简单。 先不说他的才华,光是方才的表现就让他有些意外。 多多少少他也能猜到些什么,只不过是他觉得这跟他没什么关系,不想说出来罢了! “为什么啊梁叔,我觉得他挺好的啊!”阿宣转过身看着韩离墨,正好与韩离墨对视,两人相互一笑。 “小兄弟倒是生得一脸英俊,但是阿宣你可不要喜欢上他!”梁叔看着韩离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阿宣一愣,然后脸色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梁叔,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喜欢不喜欢!” 老人呵呵一笑,但是心里却叹了口气。 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阿宣低着头,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忙碌的年轻人,心里有些慌乱。 “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大哥又要开始担心了!” 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回去了,老人站起身。 阿宣跟着身后。 梁叔走出了客栈,韩离墨喊住了阿宣。 “韩公子,我就先回去了!”阿宣轻轻一笑。 “好!”韩离墨微微一笑,目送她出了门口。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阿宣突然回过头问韩离墨。 韩离墨先是一愣,然后笑说道:“当然是!” “走吧,阿宣!”梁叔站在客栈外面喊道。 阿宣看着眼前温如白玉的公子,眉眼似乎在笑。 “那我走了,咱们下次再见!” 阿宣对韩离墨挥挥手,和老人一起离开了。 韩离墨转身进了客栈,继续忙活。 第四十六章 不见自有不见的道理,白衣禁足 记得那一天,就在白岚儿离开成府之后,曾抱着一丝希望去过一次夜阑听风雨。 也许,那个人就在那里呢? 这个曾泪洒十里隆安街的江南白衣,泪水盈盈不出眶。 不能流,看见他再流。 可是,又不敢流。 北镇广安街,雅苑夜阑听风雨。 “苏公子,你知道韩离墨在哪里吗?”白岚儿站在门口,哀伤的眼神看着苏扶游,“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这名令姑城所有富贵公子都青睐、垂涎的江南白衣此刻正苦苦哀求别人告诉她一个穷书生的下落,若是有其他人在场的话,我想不会有人让她露出半点愁容。 苏扶游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痴情的女子! 只不过这世间,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讲究的都是门当户对。 韩离墨不想见你,自有他的道理,你又何必苦苦追寻! 苏扶游曾问过韩离墨对于白岚儿的想法,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苏扶游为她叹口气,开口道:“白姑娘,在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自从他离开这里之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我也是看到告示之后才知道他并没有回去南城,所以我帮不了你什么!” 白岚儿满眼落寞,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苏扶游说的话,她踮起脚尖越过苏扶游往里看,苏扶游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白姑娘,你若是不信任我你可以进去里面看!” 苏扶游把大门全打开,示意让她进去。 白岚儿眼神不离地看着他,最后说了句话,也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大胆地说出来。 这话也是让苏扶游愣了一下神。 她说道:“这一年来,我白岚儿活着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三个字,那就是韩离墨!” “如果你看到了他,我恳求苏公子能够告诉我一声!” 白岚儿对着苏扶游行了个女子福礼,再也没有多余的话语,看了一眼夜阑听风雨的门内,转身离开了。 留下苏扶游一人怔怔地站在门口。 待到白岚儿不见之后,苏扶游缓缓地关上门。 其实韩离墨刚走,只不过你没有缘分碰到他。 ... 白岚儿回到家之后,被禁足了几天。 为了与她爹抗衡,这些天几乎是没吃什么东西。 白府,西厢房。 有几名丫鬟陆陆续续地从厨房里端着佳肴来到小姐的厢房外面,为首的丫鬟小灵儿敲了敲门,喊道:“小姐,灵儿给你送吃的来了!” 小青听到敲门声后轻轻地打开了房门,露出一个脑袋,左右看了看。 “小青姐,老爷吩咐让我们送吃的过来给小姐!”小灵儿开口道。 小青回头看了眼房里桌子上摆满的食物,对小灵儿挥挥手说道:“都拿回去吧!上午送过来的还没有动过呢!” 小灵儿有些担忧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小青姐,小姐没事吧?这都好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可别饿坏身子了!” “是啊,老爷叫送来的东西小姐都没有动过,万一饿坏了怎么办!”平日里白岚儿没少疼爱的一个丫鬟也关心地说道。 “都拿回去吧!里面也放不下了!”小青再次挥挥手。 小灵儿摇摇头,为小姐叹口气,说道:“姐妹们,咱们走吧!” “哎,等等,把小姐最爱吃的桂花糕留下!”小青把房门打开,追出去把桂花糕给拿了回来。 房里的那一美人软塌上,白岚儿正在装睡,等到小青关上门之后才慢慢地起身,坐在床榻的边沿,撇撇嘴问道:“都走了吗?” “都走了,小姐!”小青把桂花糕放到桌子上,走过来也坐在床边,拉起了小姐的手。 “小姐,要不吃点?你都好些天没有好好地吃过一次饭了,小灵儿拿来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你要不尝尝?”小青起身去拿桂花糕,又坐了回来。 白岚儿心里还生着闷气,推开小青的手,起身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双手托着腮帮子道:“小青,我爹现在在干嘛呢?” “小姐,老爷好像在外面接待客人!”小青说道。 白岚儿顿时有了兴趣,什么客人? 还没有等到小青回到答,白岚儿又说道:“小青,帮我出去!” 白岚儿话音刚落,小青挤着眉头,委屈的样子说来就来,她说道:“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前几天你偷偷跑出去了,我可没少挨老爷的骂,今天我要是帮着你出去,那老爷不得扒了我的皮!” 白岚儿跺一跺脚,娇哼一声。 外面那几个家丁也真是的,天天在那守着! 小青一脸黑线,心道你可是在那几个人的眼皮底下溜走,他们比我可惨多,这时候恐怕连一只苍蝇都不想放过吧! 白岚儿还是忍不住拿了一块桂花糕,轻轻地咬了一口,一旁坐着的丫鬟小青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小姐果然还是忍不住桂花糕的诱惑!” 白岚儿翻了个白眼,把桂花糕放回盘子上,拿着手帕擦了擦手,颇为怀念道:“在家闷了好些天了,倒是有些想念若南妹妹了!” “老爷特意吩咐不让小姐去成大人家里!”小青警惕道。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白岚儿不耐烦道。 “陪我去外面走走!”白岚儿站起身,就要开门而出。 小青上前伸手阻拦,慌张道:“小姐,你可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我去找我爹!”白岚儿一脸无语,推开小青打开房门,这时候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小...小姐又想去哪?”有一人壮了壮胆子开口问道,老爷是不能得罪的,可是小姐也不能啊! “都给我让开!” “小智,你怎么也跟他们一起来阻拦我了?” 白岚儿扬起下巴,看着一个少年郎淡淡质问道。 “那个,我...我也是老爷吩咐过来的,对不起了岚儿姐!”少年郎唯唯诺诺,低下头不敢看自家小姐的眼睛。 “行了,你们退下吧,我要去见我爹!”白岚儿打发道。 哪知众人不为所动,继续伸手拦着。 白岚儿一脸无奈,无声叹息,都怪自己平时老是跟他们耍花招,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了。 她看向小青求救,小青会意,对他们说道:“小姐有急事要找老爷,都散开吧!” 小青姐你没骗我们吧? 众人看着小青,眼神交流。 小青摇摇头,没有。 这一次不会有事? 小青又摇摇头,然后拍拍胸脯,这事我来担保。 “小青你在干嘛呢?”白岚儿看着小青来回变换的表情问道。 小青强颜欢笑,没事,没事。 “走吧,小姐!”小青掺着白岚儿,众人这才让了一个道。 白岚儿有些生气道:“白府现在可是都在听你的话了,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姐!” “小姐,你可是折煞小青了,小姐你才是主子!”小青道。 “哼,你不用跟来了,我自己去找我爹!”白岚儿撒开小青的手,独自走了。 “哎哎哎,小姐!”小青赶紧追上去,生怕她又来一招金蝉脱壳。 大堂里。 白啸天此刻正与远道而来的老朋友喝酒聊天。 白岚儿突然出现在大堂里。 “白兄,这位是?”徐中龙问道。 白啸天看到女儿自己跑出来了也是一愣,也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莫不是要借着家里有客人来的缘故又想着跑出去? 白啸天警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挤了挤眉,你又想搞什么名堂? 哪知道白岚儿根本没有理他,哼了一声,顺势坐了下来。 白啸天也顾上她想干嘛,呵呵笑道:“小女岚儿!” “岚儿,还不快给你徐叔叔请安!”白啸天偷偷地瞪了眼她。 白岚儿撇撇嘴,站起身请安道:“见过徐叔叔!” “哦,好好,都长这么大了!”徐中龙看着眼前出落得婉约动人的白岚儿惊讶道。 “你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了,物是人非啊!”白啸天怀念道。 白岚儿轻轻一笑,她对他可没有什么印象。 “是啊,上一次见面还是十年前,还真是惭愧,一直没有来看过你们!”徐中龙颇为愧疚道。 白啸天摆摆手,说道:“徐兄这是哪里话,徐兄忙于家族事务,也难以抽得开身!” “不知道小女可有婚配了?”徐中龙突然问道。 白啸天道:“暂时还未有!” 徐中龙呵呵笑道:“白兄家大业大,小女又出落得闭月羞花一般,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够有这个福分!” “徐兄称赞了,小女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这离出闺阁还差得远呢!”白啸天笑道。 白岚儿也说道:“爹若是舍得,我恐怕早已嫁人了!” 白啸天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听出了两种意思。 他尴尬笑笑,瞥了眼自己的女儿。 徐中龙也不明白其中原因,突然正色道:“白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总不能一辈子把女儿留在身边啊!” “这女儿家的,若是遇到合适的还是应当早些成婚!” 白岚儿突然觉得眼前讲话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顺眼,这要是我爹那该有多好! “这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会考虑考虑的!”白啸天道。 白啸天看向女儿,白岚儿把头撇了过去。 “徐叔叔,岚儿先回房了!”白岚儿突然起身,对着徐中龙行了个礼。 “哦,好!”徐中龙一愣,然后点头说好。 “岚儿还真是知书懂事,出落得也是亭亭玉立,还是白兄管教有方啊!”徐中龙看着白岚儿离去的身影,心想着要是我家的小女要是如此,也不至于直到今天也嫁不出去了! “呵呵,徐兄谬赞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她啊,调皮得很呢!” “来,咱们接着喝,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白啸天举起杯,“好,那就不醉不归!” 两人洒然相笑,一杯豪饮。 第四十七章 老人客栈喝酒,年轻书生见故人 合欢客栈。 柜台边上算账的年轻人抬头的瞬间便看见有三位老人谈笑风生地走进来,其中一位倒是有些许的印象,好像是那文房四宝店的老板,至于另外两人,素未谋面。 他放下手中的算盘打算出去迎接,却被一旁的小王伸手阻拦了。 小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现在可是账房先生,好好算你的账,招呼客人这些活也让新人锻炼锻炼才是!” 小王转身往后厨里面喊了一句,“小余啊,出来招呼招呼客人!” 那个穿着儒衫地年轻人摇头笑笑,回到柜台上继续低头算账,小王左顾右盼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咧着嘴笑了起来,在年轻人的耳边轻声说道:“这元大春总算是有点良心了,还知道找了个新手来店里帮忙!” 小王呼了口气,再次说道:“要是搁以前我还真的不敢接待这么多客人!” 这名合欢客栈的老伙计突然心生缅怀,那时候还是他一个店小二和一个伙夫李竹杆,天天接待那么多的客人早晚得累死。 于是两人合计,若是掌柜的刚好不在店里,那就不接待客人了,每日只是象征性地接待那么十几二十个,多了干脆就声称打烊算了。 想到这里,老伙计小王突然就笑了起来。 “王哥,你在这傻乐什么呢?”韩离墨看着他杵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没有没有,没什么,嘿嘿!”小王摆摆手,脸上依然发自内心的笑意,“那个我先进厨房去了!” “那个小余,怎么还不出来!”小王抹布搭在肩上,边走边喊道。 名叫小余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擦了擦手,跑出来问道:“王哥找我作甚?” “来了这么些天了,也是时候学学怎么给客人点菜什么的了,外面来了三位客人,你且去招呼招呼!” 小王撂下了一句话,直接进了厨房里。 小余似乎是有些兴奋地点点头,终于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这端菜洗碗的活早就干腻了! “小二,来来来!”三位老人相继坐下四方桌,有一白发老者对着小余招了招手。 “来了来了,请问四位客官需要吃点什么?”小余微微躬下身,含笑问道。 这些个招呼客人的礼数还是小王教他的,俗话说得好,客人就是上天的星宿,是庙里的财神爷,容不得马虎对待。 既然元大春把小余交给他,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肥头肥脑的家伙,但是该教他的还是得教,起码也算是对得起小余了。 白发老者正是莫大发,见眼前的这名小伙计还挺规矩有礼,洒然笑道:“小伙子,先来两壶烈酒!” “哎哎哎,清酒,清酒。烈酒受不住了!”开口的老人年纪稍微大点,大家都喊一声赵老。 赵老听到莫大发要的是烈酒,赶紧招手把小余给叫了回来! 这人老了,哪里还受得住烈酒的热辣滚烫,喝下去这把老骨头不得散架了! 莫大发摇着大扇,一脸鄙夷地大笑道:“赵哥莫不是已经服老了!连这辣嘴的烈酒都喝不下了?” 赵老摆摆手,也不管这位贤弟的嘲笑,叹道:“不行了,不行了,陪不了你们这样喝了!” 徐凤知碎骂了一句,“你这疯子,又拿赵哥来开玩笑!” 赵老呵呵笑道:“大发一向如此,若是他不这样了,那我还真的不适应咯!” 莫大发笑笑,然后扭过头对小余说道:“那就麻烦小伙子来两壶清酒!” 小余微微点头,说了句好勒,您稍等等! 过了一会之后,小余拿了酒回来,按照王哥说的,先给客人倒上酒再说话。 “不知道几位客官都要点什么吃的?”小余倒完酒问了一句。 “赵哥需要吃点什么东西?”徐凤知问道。 “随便,吃什么都无所谓!”赵老挥挥手,随口道。 “哎呀,别磨磨唧唧了,小伙子,你就随便来三个拿手菜!”莫大发不喜欢这么婆婆妈妈,耐不住性子道。 其余两位老人摇头苦笑,这疯子还真是的! “对了,你们两个今天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事?” “我可不认为你们两个今天找我这把老骨头出来只是为了纯粹的喝喝酒聊聊天!” 赵老喝了一杯清酒,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两个稍微比自己小那么十岁的老人。 莫大发给了徐凤知一个眼神,你叫的,你自己说吧。 徐凤知先是给赵老倒了一杯清酒,递到他的面前,然后看着这位大他们十岁的老哥哥举起杯喝了下去,一杯见底,正如当年初见时那般豪气干云。 “赵哥喝酒的气势我莫大发还真是一辈子都学不来啊!”莫大发啧啧道。 赵老呵呵一笑。 “赵哥,上次的丹青大会你没有来,还真是可惜了!”徐凤知又给倒了一杯,只见赵老摆摆手,先说事再喝酒。 “丹青大会什么的,人老了,就不想走动了!”赵老叹口气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贺老去了?” 其余两人点了下头。 “唉,这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怎么还瞎掺和这些年轻人的事情,大老远的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这谁担待得起!” “这鸿塗也真是的,也不知道悠着点!” 赵老到底是心疼贺老,怎么说也算是当年自己的领路人,没想到啊,这转眼都快要一百岁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见几次面! 莫大发和徐凤知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一丝苦笑。 “刚说到什么来着?”赵老忘了什么事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会结束之后,鸿塗给我们看了一幅画!”徐凤知说的时候,似乎是还在回味那副画的魅力。 赵老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值得你们大老远跑来这北镇把我叫出来!” 一向以不羁著称的莫大疯子莫大发此时却是换成了一副认真的神色,他说道:“这幅画我也看了,不凡!” 赵老见莫大发突然这副模样,倒是起了兴趣,问道:“怎么个不凡法?” “这个画法还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京都的那位!”徐凤知一脸的崇敬,说的也非常认真。 “那画呢?”本来还算正经的赵老突然动容了。 “在鸿塗那里!”莫大发嘿嘿说道。 赵老脸色一黑,嘴角扯动,几乎就要骂出声来。 “鸿塗只是给我们看了一眼就给收回去了,当时我们也没有想那么多,就没有管了!”徐凤知不好意思道。 这两个加起来都是双重花甲的老人在他们口中的赵哥面前同时挠挠头,还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客官,你们要的拿手菜来了!” 正当三人喝酒聊天的时候小余端着两三碟李竹杆的拿手菜过来了。 小余一一摆放好,临走之前还不忘给三人倒好酒。 三人满意点点头,吃了几口,随后莫大发说道:“本以为店小没什么期望的,没想到这合欢客栈的服务和拿手菜竟然这般好吃,丝毫不输那些什么名家大厨啊!” 徐凤知闻言也夹了几口,也是一般无二的赞叹。 “你俩别给我打岔,既然说出来了,那么这幅画你们还得给我拿过来瞧瞧!”赵老假装不高兴道。 莫大发嘿嘿几声,举起酒杯就要敬酒,他嬉皮笑脸道:“赵哥,画的事没那么重要,其实是我和凤知想你了,想要听老哥哥说几句话!” 徐凤知眯着眼,没来由地老脸一红,不由得高看了莫大发一眼,好小子,没脸皮到这种程度了! 看似是一句玩笑不着调的话,但是话里起码有八成的真心实意,只不过他也知道他的这一位兄弟,普天之下能够让他信服的,也就只有眼前的赵老以及几乎就要一百岁的贺老,除此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认真对待。 世人皆说我莫大发是个疯子,那不过是他们不值得罢了! 徐凤知举起酒杯,同样说道:“老哥哥,我们哥俩敬你们一杯!” 徐凤知和莫大发两人同时一饮尽。 “行了行了,你俩就不要折弄老夫了!”赵老眼里竟然有了些许的泪花,霎时间想起两人第一次向他敬酒的时候,他们还不过是刚刚行过及冠礼。 一梦半生,如今皆已鬓发如雪。 “我们这一代人啊,也没剩几个人了,大多数都已经入土了,命硬点的还能够多吃几顿,稍微差点的也是风烛残年之态了!” “二十年出一个人人物,如今是鸿塗的时代,可是...” 赵老想到这姑城的这几代人,突然就感慨了,只不过这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徐凤知和莫大发突然沉默,两人当然明白赵老的意思,鸿塗之后,恐怕没人来挑起这个大梁了! “哎呀,来来来,喝酒喝酒,哪有那么多可想的,这俗话还有那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我们这几把老骨头管这么多做什么!”莫大发打岔道。 酒足饭饱。 “送我回去吧,出来久了,也就累了!”赵老拿起靠在桌子旁的拄拐,站起身。 其余两位老人也站起身,其中老人徐凤知前先一步去付钱,因为他知道以赵老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两个弟弟付钱结账的。 “一两银子!”韩离墨抬头微笑道。 徐凤知从腰间解下钱袋,掏出银子,韩离墨上手接过。 看着这一张脸,老人楞了一下。 韩离墨微微点头。 “我记得你!”徐凤知突然说道。 “在下也记得掌柜的!”韩离墨微笑道。 徐凤知点点头,捋了一下白胡子,这小伙子还真的是客栈店小二! 还真是屈才了! “走啦!走啦!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莫大发站在门口,冲着里面不耐烦道。 “行了,你这疯子,着什么急!”徐凤知撇撇嘴。 “那小伙子,老夫就先走了!咱们下次再见!”徐凤知呵呵笑道,然后转身出去。 “你这疯子,急什么呢!”徐凤知骂道。 “送我回府上吧!”赵老拄拐先走一步,也不管后面两人。 “离墨,来后院一趟!”后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叫,声音不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 “来了!”韩离墨应道。 刚刚走下客栈台阶的那两位老人猛然回头,互相震惊地看着彼此。 “你听到他叫什么了吗?”莫大发愣愣问道。 徐凤知再次看向客栈里面,有些不可思议地答道:“听到了,离墨!” “赵哥,先别走了,快回来!”莫大发追上去,把老哥哥又给带了回来。 随后三人再一次进了合欢客栈。 第四十八章 小桃子生病,丹青元老向书生致歉 合欢客栈里有一道年轻身影狂奔而出,出了客栈之后一直往东跑去。 刚刚走到台阶的三个人老人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那道奔跑直至消失在东边的街头的背影。 小王也是一脸焦急地从后院里出来,看到先前吃饭的那三位老人又折了回来,于是上前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还有什么事?” 徐凤知率先回过神来,问小王:“那个,小兄弟,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小王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徐凤知只好解释道:“我认识那位小兄弟,方才与他打过一个招呼,只是还不知道他叫什么,我记得你也有些面熟,咱们先前好像在文房四宝店见过。” 小王哦了一声,一副想起来了的样子。 “他叫韩离墨!”小王留下一句话,没再跟这三个老人说话,转身进了客栈收拾桌子。 莫大发和徐凤知同时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彼此,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缘分? 徐凤知更是觉得缘分妙不可言,做梦都想不到那个醉蝶图竟然出自一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 当时在文房四宝店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书法以及辞藻不是一般人的水平,可没想到他的丹青竟然也是如此的不凡。 震惊的两人扶着赵老一同进了客栈里,再次坐下。 “那他可会丹青?”徐凤知震惊之余,满脸期待地问道。 小王头也没有抬,也不知道这三位老头是干嘛的,继续收拾碗筷,随口说道:“丹青什么的我不懂,不过他确实画得一手好画!” “他可有参加不久前的丹青大会?”莫大发继续问道。 小王停下手中活,想了一下,然后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第一轮初试就被淘汰下来了!” 徐凤知和莫大发相视一笑,是这个人没错了! 当初鸿塗给他们看那一幅醉蝶图的时候,就说过他叫什么名字。 如今再听小王的描述,那就错不了了。 啧啧啧,两人一阵感叹唏嘘,万万没想到这醉蝶图的作者竟然这么年轻,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不过最让两人吃惊的还是这韩离墨的身份,在没见到韩离墨之前,两人也是一顿猜测,要么是哪个世家新收的门客,要么是哪个画院的画生,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是个客栈店小二! 姑城历来就是个重文的地方,韩离墨不仅丹青资质高,就连书法与诗词也是自成一派的存在,要是有这一方拿手绝活那也是很吃香的事情,再不济那也是某个画院或者世家名下的一个画生,怎么会是一个店小二? 想到这里,爱才如子的徐凤知也是摇摇头,太屈才了! 看着两人又是感叹又是啧啧称奇的模样,赵老一脸阴沉。 “你们两个搞什么呢,为了一个小年轻又把我给拉了回来!”赵老双手握着拄拐,扬起来就要一棍而下的样子,没好气道。 “赵哥,好事!”莫大发笑呵呵道。 “方才与你说的那幅醉蝶图正是出自刚刚那个年轻人之手!”徐凤知解释道,然后指了指门口,但是又没有人,就把手收了回来。 本想着快些回家的赵老听到这话猛地看了徐凤知一眼,哦了一声,感到有些惊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自己没见过那幅醉蝶图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这好奇心就来了,他缓慢道:“那我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年轻人值得你们两个这样!” “不过,他不是跑出去了么?那我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赵老一语惊醒梦中人道。 徐凤知愕然地看着合欢客栈的门口,是这么回事啊! “那个小伙子,他这么快这是干嘛了?”莫大发也反应过来了,冲着小王问了一句。 两人也只是光顾着激动了,这想要见的人都跑了,那还讨论个什么劲儿! 这几个老头还挺上心,小王解释道:“带他妹妹去看郎中了!” “那咱们坐这里等等吧!”徐凤知提议道。 “小伙子,我们这几个老头坐在这不影响你们店里生意吧!”莫大发也坐了下来。 “不打紧,今日客人也不多!”小王终于收拾好了那几张桌子,转身进了厨房。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三人再叫的那壶酒也喝光见底,但是还是不见韩离墨回来。 原本还吵着嚷着要回家的那个老人,此刻听到徐凤知和莫大发描绘那幅醉蝶图的时候也曾是两眼大发异彩。 有认识的人都知道三人在这姑城的地位如何,今天竟然会扯下面子耐心去等一个平平庸庸的的店小二。 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恐怕也是一方猜测。 那个生性不羁喜欢摇着大扇的老人此刻却是沉住了气,也默默看着合欢客栈的门口。 二十年出一个领路人,这话并不假。 虽然平时里莫大发并不像其他几位那样那么喜欢把寻找新的领路人挂在嘴边,但是在老人漠不关心的背后,也是藏着一颗爱才的心。 三人一边喝酒一边关注着门口。 这时候门外进来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韩离墨回来了,先前疼得呜呜大哭的小桃子此刻正在哥哥的背上安然睡着。 “离墨,你回来了,小桃子怎么样了?”最先注意到韩离墨的还是小王,他上前问道。 韩离墨点了下头,说道:“不疼了,现在睡着了!” 他扭过头用余光看着在自己背上熟睡的小桃子,就算现在好多了,但是脸上并没有什么开心的表情,反倒是一脸的担忧。 “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那郎中怎么说?”小王看了看道。 “还是先回房吧,一会儿再把药熬一下!”韩离墨道。 这时候小王指了指旁边的那三位老人,说道:“我来吧,有人找你!” 韩离墨扭过头,这时候才注意到还有三个老人在场,方才注意力一直在小桃子身上,并没有看到三人。 韩离墨冲着徐凤知点头微笑,后者也是如此。 “小桃子就交给我吧,我带她回房里休息。把药也给我,我拿去熬了!” 小王抱过小桃子回了房里,顺便拿走了那几副药。 韩离墨对着三位老人作揖行礼。 三位老人回礼。 “不知道三位前辈找在下是有何事?”韩离墨问道。 莫大发和徐凤知互看一眼,然后徐凤知问道:“小伙子可是叫韩离墨?” 韩离墨点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了本人的亲口回答,两人此刻更是激动无比,比看那幅醉蝶图的时候还要激动万分。 韩离墨一脸不解,仔细想想跟眼前的三位老人,除了和徐凤知有过三言两语的一面之缘外,想不出在哪里有过交集。 徐凤知娓娓道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长话短说了一遍,然后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韩离墨再次作揖,露出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多谢三位老前辈的赏识!” 最后徐凤知一脸歉意道:“丹青大会的事情,老夫也表个态,实在是对不起韩公子!” 徐凤知就要长揖,韩离墨上前扶起了他,说道:“徐前辈万不可如此,晚辈担当不起!” “丹青大会的事情是我等疏忽造成的,我等自然欠韩公子一个公道!”莫大发唉了一声,并没有长揖,但是也是微微躬身。 “糊涂,糊涂啊你们,这丹青大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赵老气得胸口起伏,拄拐狠狠地敲着地板。 “赵哥您消消气,这不过是有人不怀好意罢了,您放心,那几个涉事的人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徐凤知担心赵老气坏了身子,赶紧安慰道。 莫大发看了徐凤知一眼,似乎在说你提什么不好,你非要提贿赂的事! 徐凤知嘴角扯了扯,有些无辜,这不是说急了嘛! 老人又说道:“小伙子,就算老夫不知情,我也应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韩离墨想要开口,赵老伸手阻止,他继续道:“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们,让你蒙受了如此大的委屈,老夫才是最应该跟你道歉的那个人!” 赵老还真的站起了身,对着韩离墨微微躬了躬有些驼的背。 韩离墨受宠若惊,赶紧弯下身回礼。 “你们啊,跟着我一生都在宣扬什么丹青大道,到头来竟然出了这档子事!”赵老恨铁不成钢道。 “这事你可千万不要传到贺老那里,不然真的让你们给气死了!”赵老感觉自己也对不住贺老,神色沉重。 三位老人在韩离墨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对自己也是毫不犹豫地说道歉就道歉,说实话,韩离墨还是第一次遇到,感到莫大荣幸。 放到以前,还从来就没有人想过要还他一个公道这种事。 还是追着要还他一个公道。 这个南城的书生突然挠挠头,就笑了。 然后三位在韩离墨眼里像是老顽童的老人也跟着笑了。 “见笑了,韩公子!”徐凤知道。 “一直听他们说韩公子丹青如何,只是老夫一直不曾见过,不知道今日老夫有没有这个机会见识见识!”满脸期待地赵老突然开口道。 莫大发和徐凤知两人也是投去期待目光。 “这...”韩离墨环顾客栈,略有犹豫。 “今日掌柜的不在,韩哥你就画吧,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小余看出了韩离墨的顾虑,笑道。 “那好吧!几位前辈稍等一下!”韩离墨说完转身进了后院厢房。 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副文房四宝和一张白纸。 韩离墨把白纸平整地铺在桌子上,然后开始磨墨。 片刻之后才开始动笔! 也就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一副郊外饮马图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韩离墨满意地笑了笑,最后题上了字。 三位老人瞪大了眼睛,每一个落笔的地方都没有放过,俯身局部看,拿起来整体看,三人不停地讨论,拿着画一顿评价,竟然没有任何有瑕疵的地方。 徐凤知最后放下了那副画,倒吸一口气。 看了作画的全程,莫大发也是频频点头,这韩离墨实属了得! “赵哥,你觉得如何?”徐凤知问道。 “姑城有后人了!”赵老突然热泪盈眶,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姑城后继有人,知足了。 “一定要告诉贺老,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贺老!” 贺老一生丹青,如今也快一百岁的高龄了,自打鸿塗之后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年轻人有如此高的天资。 赵老太了解他的老哥哥贺老了,要是生前还不能见到,恐怕也是遗憾而去。 赵老继续叮嘱道:“还有这画,还有那个什么醉蝶图,也要拿给贺老看看!” “好好好,一切按赵哥的说的做!”徐凤知轻轻地拍着赵老的后背安慰道。 “啧啧啧,韩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小余对着韩离墨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小伙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江南画府?”赵老问道。 莫大发和徐凤知这两位老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问道:“赵哥你没糊涂?” 赵老哼了一声,说道:“老夫清醒得很!” “不知道小伙子愿不愿意加入?”赵老转过脸,换了一副笑脸问道。 韩离墨挠挠头,不好意思问道:“什么是江南画府?” 三位老人愣住了,还有学习丹青的人不知道江南画府的? 韩离墨尴尬笑道:“晚辈并非姑城本地人,所以并不认识什么江南画府!” 第四十九章 江南画府,小桃子委屈 三位老人愣了愣,感到有些意外。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莫大发把赵老拉到了一边,也向徐凤知招了招手,徐凤知凑了上去,韩离墨看着三位老人背对着自己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莫大发小声说道:“赵哥,这韩离墨不是咱们姑城人,你可别再糊涂了!” 早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也是有了那么一下子的停顿,面露迟疑,这个结局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这么有才学的年轻人偏偏不是姑城人,这就有点难为情了。 莫大发看出了赵老的迟疑,继续说道:“赵哥,你可要三思,就算你同意了,我和凤知都认同了,那画府里的那几个老顽固怎么交代,那几个老家伙跟咱们逗了一辈子了,可没那么好对付啊,所以不如此事从长计议?” 莫大发又看向徐凤知,没好气道:“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关键时候你就闭口不言了呢!” 徐凤知对莫大发撇撇嘴,然后对赵老说道:“赵哥,我觉得疯子说的不无道理,咱们不着急这一时!” 徐凤知停顿了一下,想了想想又说道:“赵哥,虽然你名义上还是这江南画府的一把手,自然有权力把任何一个人给收进来,但是这决定还是要他们商量商量不是?” 莫大发点头道:“凤知说得对,咱们找个时机给那帮老头子看看,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徐凤知小声征求道:“赵哥,当如何?” 最后赵老只好叹气无奈地点点头同意了两人的建议,毕竟这时候江南画府实际上掌权的已经不是他这个老骨头了。 赵老越过两人,来到韩离墨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银色牌子,上面写着江南画府四个大字。 赵老伸手递出江南画府通行牌,说道:“小伙子,这个你拿着!” “这是我们江南画府的通行牌!” 这三人的举动倒是让韩离墨哭笑不得,他摆摆手,并没有接过那个牌子,然后说道:“几位老前辈,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江南画府,我们姑城本地人所创立的丹青最高学府!”徐凤知解释道。 莫大发笑道:“这姑城里面但凡是有点名气的,比如我等,再比如鸿塗,只有这些人才能够进入的地方!” “今日赵老看上了你,我的意思你现在可听明白了!”莫大发挑了挑眉,含笑道。 韩离墨受宠若惊,一脸的吃惊,原来姑城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来到姑城这么久了,也没有听说过。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地方哪里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但是不知道苏扶游知不知道? 韩离墨恍然,有些难为情道:“这个,既然如此,那恐怕晚辈还不够资格进入这个江南画府!” 韩离墨婉拒了三位老人。 “小伙子,半个月后江南画府有个大会,那时候画府所有的人都会来到,到时候你就拿着这个牌子去找我等!”赵老又说道:“虽然你不是我们姑城人,但是老夫愿意力排众议让你留下!” 韩离墨面露难色,说道:“三位前辈,实不相瞒,前不久成大人有意要将我收为门客,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今日若是答应了三位,对于成大人,晚辈也不好交代!” 韩离墨最后作揖,婉拒了赵老的盛情。 赵老明显是愣住了,然后稍有叹息,把画府通行证收了回去,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就先不说这个了!” “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小伙子能够答应我!”见到这样天资的年轻人,赵老怎么可能放过,最后仍不死心道。 韩离墨心里叹气,这赵老还真是执着,不过他的内心多少有些感动,至少有人能够欣赏自己。 韩离墨含笑道:“前辈不妨直说!” “半个月后你去一次南镇,江南画府!”赵老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吧!”韩离墨看着那个眼神,最后还是没能抵住赵老的盛情邀请,只好点头应允了。 赵老拍手称快,简直如获至宝! 莫大发和徐凤知两人相看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这赵哥还真是想着法要把韩离墨送进江南画府里。 不过这样也好,说实话,虽然不太合规矩,但是相比于错过,那就真的不值得一提了。 赵老笑呵呵道:“那老夫就等着小伙子你了!” 韩离墨微微一笑,作揖致谢。 “好,那到时候咱们江南画府见面!”徐凤知说道:“那我们这几个老骨头就不再打扰韩公子干活了,我们先走一步!” 韩离墨微笑道:“前辈慢走!” 韩离墨送三位老人出了合欢客栈,目送他们离开。 赵老拄着拐杖,途中回了几次头,那种感觉似乎是只有男女离别之时才会有的感情。 赵老爱才之心溢于言表。 韩离墨站在客栈门口,不自觉地就笑了。 还真是有趣的老爷爷。 韩离墨转身进了店里,让小余看着店里,然后自己回了厢房。 小王熬好了药,也刚好端到了房里。 “离墨,药熬好了,晾一会儿凉了就能喝!”小王把熬好的药放到了桌子上,转身坐在床边上。 韩离墨看着脸色发白的小桃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叹了口气。 小王一手搭在韩离墨的肩膀上,安慰道:“别太自责,小孩子嘛,难免有些小病小灾的,不都是这样子过来的嘛!” “你就放宽心吧!没事的!” “对了,大夫怎么说?”小王继续问道。 韩离墨掖了掖被角把小桃子盖得严实点,然后把去看郎中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小王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出去忙了,小桃子就由你这个哥哥来照顾了!” 韩离墨真心道:“麻烦王哥了!” 小王咧嘴笑道:“别这么肉麻!” 小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继续干活。 韩离墨坐在床沿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小家伙,没来由地一阵心疼,甚至是自责与愧疚。 “大娘,是我没有好好照顾小桃子!”韩离墨轻声自责道。 “不关哥哥的事,是小桃子自己乱吃东西的!”小桃子听到了哥哥韩离墨的话,睁开眼睛说道。 现在的小桃子极度虚弱,就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看见小桃子醒过来了,韩离墨稍稍安心,虽然很心疼,但是还是柔声责骂道:“怎么随随便便就吃一些乱糟糟的东西,看你以后还吃不吃!” 小桃子苍白的脸上挂着笑,说道:“哥哥,以后保证不会了!” “这还差不多,来,起来把药喝了再睡一觉就好了!”韩离墨扶起软绵绵的小桃子。 “哥哥,好难闻的药!”小桃子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赶紧捏着鼻子,嫌弃地说道。 韩离墨吹了吹汤药,送到她的嘴边,小桃子抿了一口,然后整个面目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哥哥,好苦啊!” “良药苦口利于病啊!怕苦的话就捏住鼻子。”韩离墨继续吹了吹,小桃子果真捏住鼻子喝了下去。 “哥哥,什么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了药,小桃子歪着脑袋问韩离墨。 “好药虽然苦涩难以入口,但是却能够治好你的病!”韩离墨解释道。 小桃子似懂非懂,为什么能够治好病的药是苦的? 韩离墨笑道:“睡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小桃子乖乖躺下,闭上眼睛睡觉。 等到小桃子睡着了之后,韩离墨就出去了。 今日店里无事,除了掌柜元大春来过一次之外。 韩离墨也觉得很奇怪,这元大春好像不怎么来店里了,他问小王:“王哥,掌柜的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最近越来越不关心店里的生意了!” 小王靠近,低声说道:“这元大春最近都在和那王天霸搞药材生意呢,听说赚了不少,哪还有什么心思来店里!” 韩离墨哦了一声,小王叹气道:“不过啊,都是昧着良心的钱!” 韩离墨用不明白的眼神看着他,什么昧着良心? 小王真替那些患病的人打抱不平,他痛心道:“这两人啊,跟那新安医馆搞上了!” “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就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啊!”小王鄙夷道。 小王转身进了厨房,韩离墨摇头笑笑,然后低头继续算账。 夜里。晚风吹拂。 吃过药睡了一觉之后的小桃子此刻已经活蹦乱跳。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院子里小桃子玩累跑到了韩离墨的身边。 韩离墨端坐在石凳上,桌上的酒杯却是没有动过。 看见小桃子向自己奔过来,韩离墨敞开双手把小桃子揽入了怀里。 “肚子不疼了?”韩离墨用的是心疼的语气,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小脑袋瓜上。 在哥哥怀里的小女孩拨浪鼓似的摇摇头,说道:“不疼了!” “哥哥!”良久,小桃子突然喊了一句。 韩离墨看着夜空,轻轻地嗯了一声。 “哥哥,小东子他们不和我玩了!”小桃子踮起脚,双手揽住了韩离墨的脖子,委屈道。 韩离墨顺手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柔声问道:“为什么啊?” “他们说小桃子是没人要的孩子!”小桃子用力抱紧哥哥。 韩离墨愕然,任由小桃子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脖子,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苦楚。 他当然能够理解小桃子的心情,因为曾经的他也是如此,遭人嫌弃,遭人冷落,遭人疏远,甚至遭人谩骂。 韩离墨并没有表现出来这种心境,在小桃子面前,他应该是个支柱,能够给一个七岁小女孩安全感的支柱。 韩离墨解开她的手,温柔的眼神直视着她的灵动双眸,声音轻柔道:“小桃子,你要记住了,哥哥一直都在,小桃子有哥哥在,你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知道吗?” 只看见小桃子再次张开手想要抱抱,在哥哥怀里的小桃子良久才收起了悲伤的情绪,说道:“好!” “哥哥?” “在的!” “我可以去找阿元哥哥玩吗?”小桃子挣脱怀抱,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韩离墨。 韩离墨勾起食指,轻轻地她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微笑道:“当然可以啊!” “好啊,那我们明天就去吧!”小桃子挣脱了韩离墨的怀抱,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有了阿元哥哥就不要我这个哥哥了吗?”韩离墨突然正经问道。 小桃子停止动作,歪着头问道:“哥哥你是吃醋了吗?” 韩离墨愣住了,哭笑不得地问道:“这都是谁教给你的!” “阿元哥哥啊,他说像你这样的情况就是吃醋的表现!”小桃子一本正经道。 韩离墨深呼吸一口气,感觉改天可以好好教导教导他才行。 “行了,该睡觉了!”韩离墨抱起小桃子,转身回了房。 只要小桃子不想念爹娘,韩离墨一切都会依着她。 第五十章 年轻书生复命,成家大小姐盘问 这日,韩离墨应允了小桃子的要求,带着她去了夜阑听风雨,只不过把小桃子留在夜阑听风雨之后,他就直接去了成府。 门客的事情已经拖了有一阵子了,也该是去成府复命了。 想着自己也不过是一介平民,能够得到成大人的赏识自然是自己的福分,虽然成大人并没有执意强留自己,但是始终官命难违,还得走那么一遭。 西镇广子街成府的大门前,韩离墨被两名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其中有一人语气戒备地问道:“找成大人做什么?” 最近城主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在姑城曾发现有西蛮黄州的奸细出现,成大人也是加强了戒备之心,就连守门的侍卫,只要看见陌生的面孔经过都要认真盘问一番。 “若是无事,就赶紧离开这里!”另一名守卫没有那么好的性子,甚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冰冰说道。 韩离墨只好退后两步,不敢再冒然向前,他说道:“在下韩离墨,前些个日子成大人找过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复话的!” 两名侍卫依旧不动声色,再也没有理会他。 韩离墨站在门口前与两位官兵僵持了一会儿,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哟,这位公子要找谁啊?”开口的这位中年妇女正是成府的管家,李妈。 只见李妈走了出来,年轻人见有希望,赶紧对着面前这位稍显丰腴的妇女作揖道:“在下韩离墨,有事要见成大人,还请行个方便!” 李妈嗓子大,连哦了三声,“原来是你啊,大人这几天都有吩咐过,要是你来了就先让你进屋里等着!” “来来来,跟我来!”李妈带着韩离墨进了成府。 两名守卫官兵纹丝未动,没有了先前的那一副嚣张气焰,年轻人经过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他俩一眼,心道眼前这个妇女在成府的地位应该不差。 就在韩离墨心里还在猜想的时候,李妈在前面说道:“那个,韩公子啊,成大人最近有点忙,公务缠身,通常都是早出晚归的,不过今日照常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应该会早些时候回来,你就先跟我去大堂里等着,大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大堂里,李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顺带客套几句,说是府里还有事要做就不做陪了。 韩离墨坐在大堂里,闲来无事就四处看看,这成府倒是与夜阑听风雨颇有几分相像。 墙上挂着的也是些文人墨客喜爱的玩意儿。 听闻成大人也是贫民出身,当年科考也是天下前三甲的传奇性人物,不过那时候还是赵先河当首辅的时候,广开天下寒门读书路,有才学的人自当是能够大展宏图之志。 只不过时过境迁,那时候有的路,如今也是被权钱给堵死了。 寒门书生,到底是个笑话。 韩离墨独自摇摇头,苦笑。 等了半天,除了看见几个丫鬟家丁经过之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成大人依然还没有回来,他还得继续等下去。 关于门客的事情,成文钧已经给够了他时间了,如果还不来复话的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文人相见自当是惺惺相惜,这一点韩离墨多多少少能够感受到一点,若非如此,成大人也不会宽余自己到现在了。 就在韩离墨在大堂里四处观看的时候,传来了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 “小姐,小姐,饶命啊!”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横冲直撞地跑了出来。 她看到韩离墨的时候突然就站住了脚步,一脸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子。 她的身后追着打闹的被喊作作小姐的自然是成文钧的小女成若南。 丫鬟小熙突然停住了脚步,成若南也没有及时刹住脚步,就撞了上去,两人扑了个满怀! “哎哟,小熙你怎么突然不跑了,疼死我了!”成若南揉着额头,撞到后背了,感到一股疼痛感。 小熙转过身,挪到了一边,指着大堂里的一道高瘦背影说道:“小姐,你看,里面那个人是谁啊?” 成若南抬起头,顺着小熙指的地方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穿着青色儒衫的年轻人背对着她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墙上的字画。 “喂,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的家里?”成若南双手撩起裙摆,一小跑着拾阶而上,开口质问里面的那个年轻人。 韩离墨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 看到韩离墨正脸的妙龄女子突然有些出神,书上说有人可以生得如那纯纯白玉一般,她还不信,可是眼前的这一位公子当真是如书上所说的啊! 古人诚不我欺! 韩离墨作揖行礼,然后抬起头微笑道:“在下韩离墨,今日找有事要找成大人,是李妈让我在此等候!” “你就是韩离墨?”成若南张大嘴巴,一副吃惊的样子。 “姑娘认识我?”韩离墨微微一愣。 成若南摆摆手,经过他的时候一眼没看,最后坐在了主人才能坐的椅子上。 “不认识,以前没有见过你!”成若南冷冷说道。 韩离墨哦了一声,然后只听到成若南又说道:“不过我经常听到岚儿姐姐提起你!” “听说你一直躲着我岚儿姐姐不见面,是不是真的?” “哼,你竟然如此对待我岚儿姐姐,你说我岚儿姐姐有哪里不好,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等我爹爹回来一定要让他治一治你的罪才行!” 成若南对着韩离墨说了四句话,一句比一句要生气。 坐在主人椅子上的成若南气鼓鼓地看着韩离墨,看得出是真的在为白岚儿愤愤不平。 韩离墨站着没敢答话,眼前的这位年纪貌似还不到桃李年华的年轻姑娘一口一个岚儿姐姐,能够在大堂里随随便便就能坐主位,想必就是成大人的小女成若南了。 来到成府也有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也曾道听途说成若南并不像什么深闺里的大家闺秀那般,专于女红这类女孩子喜好的玩意儿,倒是喜好玩闹嬉戏。 不谙世事,见到什么便是什么,听闻什么便是什么,说话性子直来直去,但是内心并不坏。 韩离墨没有说话,成若南皱起了眉头,起身来到了他的身边,撇撇嘴问道:“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家小姐叫你说话呢!”丫鬟小熙嚷道。 果真是成大人之女成若南,年轻人心道。 “不见自然有不见的道理,还望成姑娘莫要继续追究!”韩离墨微笑道。 成若南撇撇嘴,转身又坐了回去。 “好吧,我不问你什么见不见的!”成若南果真没有继续问他为什么要躲白岚儿。 但是她的下一句话,比之前的还让韩离墨无言以对。 “那你喜欢岚儿姐姐吗?”成若南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这...”韩离墨汗颜,这成若南还真的是语出惊人。 成若南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扭扭捏捏的,你就说是与不是?” 韩离墨依旧没敢答话,他知道无论是回答什么,接下来都会是一通数落和喋喋不休,倒不如不说话实在。 “你是不是哑巴了,一点勇气与担当都没有,真不明白岚儿姐姐为什么喜欢你!”成若南看着这个连真话都不敢说的人,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说喜不喜欢?”成若南继续问道。 “你要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派人去叫岚儿姐姐过来!”成若南威胁道。 白岚儿曾告诉过她,若是有一个叫韩离墨年轻书生来了,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留下,顺便派人通知她。 韩离墨不动如山,闭口不言。 成若南不像是开玩笑,大喊道:“来人!” 只见有两名家丁急匆匆地同时间赶到了大堂里,其中有一人行礼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去白府把我岚儿姐姐叫过来,就说韩离墨在我府上!”成若南瞥了一眼韩离墨,然后吩咐道。 “是!”两名家丁异口同声道,只是奉命行事,下一步就要转身离开大堂。 “等等!”韩离墨突然开口喊住了那两名家丁。 两名家丁停住脚步,看了看自家小姐,想要知道该如何做? “你们两个先下去把!”成若南挥手道。 两人后退几步退了出去。 成若南往前走了几步,一脸戏谑地看着韩离墨,心道这招果然有用。 她笑嘻嘻道:“怎么,韩公子终于肯说实话了?” “不喜欢!”韩离墨语气淡淡道。 成若南笑着笑着就愣住了,“为什么?”她不悦道。 “岚儿姐姐是何等身份,你一个穷书生凭什么不喜欢她?” “你可知道这姑城有多少青年才俊喜欢我岚儿姐姐?随便挑一个都比你韩离墨要强百倍强万倍,你凭什么不喜欢她?” “岚儿姐姐如此深情于你,你怎可如此无情地避而不见?” 成若南咄咄逼问,就是受不了岚儿姐姐日夜苦思却换来了一句冷漠的不喜欢! 他一个穷书生,凭什么? 韩离墨却是轻轻一笑,说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若是别人喜欢你,你就得喜欢别人,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不是吗?” “你...”成若南指着韩离墨,本想着骂几句,但是就算她没有经历过这种儿女情长,但是韩离墨说的好像也没有错,喜欢和不喜欢都不需要理由啊! 成若南冷哼一声,说道:“那我知道了,你就继续在这待着吧!” “小熙我们走!”成若南绕过韩离墨,拉着丫鬟小熙气冲冲地走了。 虽然他说的没有错,但是就是替岚儿姐姐不值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就算是木石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吧! 韩离墨看着那两道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第五十一章 成府家宴,初见成夫人 傍晚,成文钧从官府回到府上,通过李妈的传达,他直接去了大堂会见等候多时的年轻人。 “大人!”成文钧经过走廊,一路前往大堂,途中碰到的丫鬟以及家丁止步行礼。 “大人,繁忙一天了,不如先回房里休息休息,就让那书生再等等,也不着急这一会儿!”成文钧的随从尾随在后,用关心的口吻提议道。 “无妨,啊佑,你先下去歇息吧,这不用你了!”成文钧轻声拒绝,然后挥挥手让随从啊佑退下。 “是,大人!”啊佑了解成文钧的脾性,一句话一般不说第二遍,行事也是干脆果断,所以只是行了个礼就转身退下了。 大堂里,韩离墨看到成文钧迎面而来,赶紧起身,作揖道:“草民韩离墨见过成大人!” 兴许是真的累了,成文钧面无表情,并没有开口,摆摆手示意免礼,步履缓慢从他的身边路过然后坐在主位上。 坐在主位上的华服男人深呼了一口气,一手揉了揉太阳穴,紧接着又揉了揉双眼,最后他抬起头,一脸疲惫地看着那个还在站着的青衣书生,开口道:“不必拘谨,请坐!” “谢成大人!”韩离墨作揖谢道,然后坐下。 “来人!”成文钧冲着大堂外喊道。 不一会儿进来了一位丫鬟,那丫鬟小步上前行了个请安礼,随后开口道:“大人有何吩咐?” “今日家宴,夫人从庙里回来没有?”成文钧问道。 “回大人,夫人早些时候已经上香回来了,现在正在房里歇息!”丫鬟回道。 成文钧哦了一声,说道:“先下去吧,顺便去拿一壶茶水过来!” “是,大人!”丫鬟请安退下。 成文钧清了清嗓子,一天的繁忙公务,也顾不上喝一口水,此刻嗓子都快冒烟了,就连说话都有些沙哑的感觉! 成文钧没有问他,韩离墨也不敢答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最后成文钧才看着韩离墨问道:“韩公子今日前来,想必是已经有答案了,只是不知道带来的是什么答案?” 韩离墨赶紧起身,长揖,咬咬牙道:“还请成大人恕罪,门客一事草民不能答应!” 这不过是成文钧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呵呵笑道:“韩公子起身吧,不必紧张,这事我心里也有答案!” 成文钧并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更没有恼怒,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他缓缓直起身,作揖道:“多谢成大人成全!” “且坐,不必多礼!”成文钧道。 韩离墨坐下,然后只听见成文钧用一种毫不在意地语气说道:“门客一事我并不强求!” 韩离墨一脸疑惑,成文钧笑说:“你莫不是忘了鸿塗乃是我的竹马之交,我若是要一幅画,还用得着别人出手不成?更何况我们成府从来就没有什么门客一说!” 韩离墨恍然,“那成大人怎么?” 成文钧解释道:“这不过是鸿塗为你留下你罢了,想着先让你留在我这里!” 还没等韩离墨开口,成文钧又说道:“鸿塗可是对你很欣赏啊!” 韩离墨终于放宽了心,问道:“那不知道鸿塗大师...?” 韩离墨想知道鸿塗是什么缘由要自己留下来,刚要开口,成文钧当然明白他要问什么,只是说道:“这你还是改日问鸿塗吧,丹青一事我就不掺和了!” 这时大堂外有一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脚步匆匆来到了大堂,低头行福礼道:“大人,家宴已经备好,夫人叫你过去!” 成文钧挥挥手,小丫鬟退后几步转身离开了。 原来今天是成府家宴,韩离墨自知不合适,于是起身作揖告辞:“大人家宴,草民告辞!” 成文钧站起身,说了一句让青衣书生受宠若惊的话,他说道:“韩公子,随我一起吧!” “大人,这恐有不妥!”韩离墨作揖推辞。 成文钧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负手往外走,只听见他说:“今晚鸿塗也该来了,韩公子若是有空,可与我一同在家宴上等他。” 韩离墨抬起头,表情有些吃惊,仔细想了想,然后跟了上去。 成府后花园的一处凉亭,四周花开鲜艳,芳香扑鼻。 只看到有一群丫鬟与家丁陆陆续续地往凉亭处送今晚家宴的菜品。 成文钧和韩离墨一同前往凉亭。 “见过大人!” “见过大人!” ... 来来往往的仆人见到成文钧纷纷行礼。 “那人是谁啊?”有一个丫鬟看到韩离墨,一身穷酸打扮,也不知道成大人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去吃家宴。 “听李妈说叫什么离墨来着!”另一个丫鬟说道。 “就是成大人贴告示要找的那个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不过长得倒是挺俊秀的!”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还不快点上菜!小心惹大人和夫人责怪!”李妈横空出现,把两个丫鬟吓了一跳。 “是!李妈!”李妈责备几句,两名丫鬟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韩离墨跟在成文钧的身后,来到了凉亭。 只看见一个典雅端庄的美妇人正端坐着抿茶,时不时地笑上几声。 此人正是成文钧的发妻,成若南的亲生母亲,赵素。 “娘,舒不舒服?”成若南揉着美妇人的双肩,笑嘻嘻问道。 “舒服,舒服,你呀就不要折腾我了,还不坐好,一会儿你爹来了又该说你了!”赵素扭过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戳成若南夫人脑门。 成若南撇撇嘴,一提到她爹就有些生气,气鼓鼓地坐下。 赵素摇摇头,她这个女儿啊,还是调皮得很,也不知道日后能够嫁得出去。 成若南握住她的手,神情委屈,说道:“娘,娘,你就跟爹爹说说嘛,不要老是盯着我,这不让我做,那也不让我做的!” “你看岚儿姐姐,她做什么白叔叔都不管她的!” “要是我是白叔叔的女儿那该有多好啊!”成若南松开手,突然长叹一声,仿佛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瞎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嘴上的功夫也不知道跟学的,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娘我!”赵素责备道。 “你白叔叔要是要你啊,那我就送出去了!”成文钧健步来到凉亭,正好听到了女儿的话。 成若南看到成文钧来了,皱眉,然后抱紧娘亲的胳膊,委屈道:“娘,你看看爹!” “好了,好了,也不知道消停会儿!”赵素道。 “文钧,你怎么...咦,这位是?”赵素正要问怎么来得这么迟是不是有什么事,结果就看到了成文钧身后有一个青衣年轻人。 成若南送开娘亲的手,也同样投去目光,然后就看到了下午时候惹自己生气的韩离墨,心想他怎么也来了。 “娘,他就是韩离墨!”还没等成文钧开口,成若南撇撇嘴解释道。 “喂,你怎么也跟着来了!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家宴吗?” “虽说岚儿姐姐喜欢,可是我是不会让着你的!”成若南冲着韩离墨怒气冲冲的样子,浑然不顾成文钧平日里教的那些待人礼数。 “放肆!你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成文钧冷道,家里来客竟然如此无礼,传出去世人又如何看待成府上下。 “都是你宠的,一点礼数都没有!”成文钧对发妻赵素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也不知道让我消停一天,倒不如让我搬到寺庙里算了,也能有个清静的地方!”赵素玩笑道。 成文钧坐下,随口道:“韩公子,你也过来坐吧!” 韩离墨瞥了眼成若南,后者别过头,冷哼一声。 “多谢成大人!” “见过成夫人!” 韩离墨作揖致谢,举手投足,倒是书生之气十足。 赵素温柔一笑,对着他点了下头。 这个年轻人显得很从容,包括方才自己女儿说的那一番话,她发现也没有看到他的脸上有什么变化。 赵素倒是有些好奇了,也曾听夫君说过,说是难得一见丹青奇才。 她不懂丹青,不过能够得到鸿塗青睐的年轻人,想必也是不差的。 韩离墨坐下四方桌,与成若南面对面坐着。 吃饭时候,难免不了的就是唠唠家常。 “不知道韩公子是哪里人氏?”赵素随口问道。 “回夫人,南城落缤人氏!”韩离墨回答道。 赵素轻轻地哦了一声,心想这么远,又问:“家里还有哪些亲人?” “自幼无双亲,也无兄弟姐妹,家里就我一人!”韩离墨随口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在座的三个人一愣,纷纷看向韩离墨。 特别是成文钧,认识这么久以来也没有问过这些,当下听到韩离墨的话,心里却是巨震,有那么一瞬间是揪疼了一下。 韩离墨的身世,不就是自己的身世吗? 怪不得初次见到他时,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 其余三人并未察觉到他偷偷叹了口气。 “哎呦,你瞧我这问的!”赵素语气充满了歉意。 韩离墨冲着赵素微微一笑,轻声道:“夫人无妨,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赵素温柔一笑,对这个与自己女儿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眼里多了几分关爱。 “那不知道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赵素好奇道。 “夫人怎可如此细问!”成文钧打断道。 “成大人不打紧。” “回夫人。晚辈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不过如今的我在一家客栈里当店小二!” 韩离墨看得出成夫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嫌隙之心,想来也是个热心好客之人,于是敞亮说道。 赵素有些惊讶,店小二? 既然是有如此才学,当一个店小二岂不是浪费了。 “夫人就不要多问了,一顿饭下来光让你问话了!”成文钧打岔道。 “好好好,吃饭!”赵素,摇摇头,却是温柔一笑。 “傻丫头,你在想什么呢?”成若南愣愣的,许久不见开口,她娘看见了摇了摇她的手。 成若南回过神来,蹦出了一句话,就连韩离墨听了这句话,也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反而是十分认同。 她说:“你配不上我岚儿姐姐!” “傻丫头你在说什么呢?”赵素一脸不解,问道。 “娘,你不知道吗?岚儿姐姐喜欢他!”成若南解释道。 赵素惊讶地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身世凄惨的年轻人,白岚儿是什么样的姑娘,她当然是知道的,这样的家世以及样貌,能够让她看上的自然也是不凡的人物。 她喜欢韩离墨,倒是让她意想不到。 这个年轻人是有怎样的魔力? 这时候成文钧灿灿一笑,打趣道:“夫人你就不要惊讶了,当年你不也是这样看上我的?” 对面的赵素脸色一红,想必也是穆然地就想起了当年倒追成文钧的伟大壮举,虽是责怪但也是藏不住的柔情。 她说道:“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爹,娘,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成若南一脸懵,自然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赵素幽怨地看着成文钧,后者爽朗而笑。 在成家一家人的说笑声里,韩离墨低头吃饭,默然不语,一家人吃饭嬉笑的日子已经不会有了。 成若南说的也没有错,我自然是配不上她。 第五十二章 离开成府,年轻人深夜回客栈 一轮红日彻底沉下西去,成府上下都点上了灯笼蜡烛。 月下姑城家家张灯。 晚风轻柔。 成府后院煮茶亭,这是韩离墨第二次来到这里。 两人盘腿坐下,成文钧冲一个丫鬟招了招手,吩咐道:“去问夫人要一些平日里我喜爱的茶叶过来!” “是,大人!”丫鬟行福礼退下。 “心神不定,韩公子恐是有心事?”成文钧看韩离墨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韩离墨如实道:“小桃子还在夜阑听风雨!” 来成府之前曾与小桃子约定过下午回去接她,不曾想被成大人留下来了,虽然人在苏扶游那里用不着担心,但是心里还是在牵挂着。 成文钧想起了前些日子来府上的那个可爱小丫头,温和笑道:“小桃子可是很让人欢喜啊!” 说到小桃子,这个青衣年轻人满眼柔波,成文钧看着他的那副模样,笑道:“小桃子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异性哥哥,那是她的福分!” “大人,您要的茶叶!”先前去拿茶叶的丫鬟回来了,放下茶叶后就退下去了。 两人煮好茶后,鸿塗也正好是如约而至。 “哦?韩小兄弟也在啊!”鸿塗一身青袍,神采奕奕,步履轻盈来到了煮茶亭。 “你来了!”成文钧闻声头也不回说道,只是一心在烹茶。 韩离墨起身作揖道:“见过鸿塗大师!” 鸿塗很随意,撩起衣摆直接盘腿坐下,顺便拉着韩离墨也一同坐下来,他说道:“韩小兄弟不必多礼,我不似这个姑城巡抚官一般,要人客套问候!” 成文钧呆滞,随即冷哼道:“今晚的茶甚好,只不过要被什么人吃下就不知道咯!” 鸿塗苦笑,没有在意他的挖苦,而是问韩离墨:“此番前来,可是有答案了?” 鸿塗这么一问,韩离墨倒是有些愧疚,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作答。 没知道真相之前,韩离墨曾一直以为这是成文钧的想法,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鸿塗的注意。 鸿塗想要留他,只是他对于门客一事并无好感。 鸿塗一脸期待看着韩离墨,成文钧解了围,他道:“门客一事,韩公子已经和我说过了,此事可以不再提!” 鸿塗恍然道:“那倒也无妨!” “多谢鸿塗大师抬举赏识,只是晚辈并没有这样的打算!”韩离墨并未起身,只是抱拳致谢。 鸿塗挥挥手,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气,在下也是爱才心切才会出此下策,你若是不愿意,我等也不必强求!” 韩离墨没有过多话语,但是心里很明白面前这个青袍男人的心思,丹青大道,断然要有人继往开来,只是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个实力。 如此赏识,韩离墨感激不尽,“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鸿塗大师尽管开口,离墨定当尽力相助!” “好!”鸿塗轻声道。 成文钧揭开茶盖,茶香扑鼻。 “西城运过来的好茶,且来尝尝!”成文钧笑道。 成文钧倒了三杯半满,鸿塗端起来轻抿一口,回味了一会儿,笑道:“还好,比上次的好一些!” 韩离墨也是如此,闻了闻才喝了一口,回味无穷,确实是好茶。 玉盘初起,韩离墨看向夜空,时候已经不早了,然后起身作揖道:“成大人,鸿塗大师,我想我该告辞了!” 鸿塗楞道:“时候尚早,小兄弟为何这么着急?” 成文钧说道:“家中还有小妹需要照顾!” 鸿塗恍然,想起先前见过的那位可爱的小女孩,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下次再聚!” 韩离墨再次作揖,然后转身出了煮茶亭。 成文钧一如既往喝茶不语,难得的清闲时间,白日里如此繁忙,这月亮初生时刻,好生享受才是。 “韩离墨,你有什么想说的?”鸿塗轻声问道。 “还是那句话,此子可用!”成文钧毫不犹豫道。 “三次不第,你是如何看待?”鸿塗认真问道。 原本还在倒茶的成文钧放下茶壶,良久才开口道:“前首辅赵先河离世之后,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寒门出贵子这种说法!” 成文钧突然叹气连连,想起了曾经的过往,忽然站起身,背对着煮茶亭看向天上的那一轮玉盘,感慨道:“时代变了!” 鸿塗没来由的轻笑道:“所以你觉得他会和你一样?” 成文钧笑道:“那可是没准的事儿!” ... “小姐,这不是韩离墨吗?”成若南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看见有一个年轻人行色匆匆地从后院里出来。 成若南顺着贴身丫鬟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韩离墨向自己走来。 “喂,韩离墨,你怎么还在这里?”成若南皱眉道。 “见过成姑娘!”韩离墨作揖道。 “你想干嘛?怎么还在我家?”成若南质问道。 韩离墨微笑道:“成大人有请,自然不敢懈怠,在下这就离开!” 韩离墨说完绕过她走了,没有半点停留,成若南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也转身回房了。 害我岚儿姐姐那么痛苦,下次再来定要治治你! 夜阑听风雨。 小桃子看见哥哥回来了,飞奔而出,直接跳上了他的怀里。 韩离墨把小桃子抱在怀里,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 “对不起啊,哥哥回来晚了!”韩离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 小桃子摇摇头,说道:“我知道哥哥是有事才会那么晚回来的,小桃子不怪哥哥!” 韩离墨问:“饿不饿?” 小桃子:“扶游大哥哥给我们做晚饭了!” 韩离墨又问:“那回不回客栈?” 小桃子回头看着大堂门口站着的那两个人,然后问道:“哥哥呢?” 韩离墨抱着小桃子进到大堂,说道:“那就晚些时候再回去!” 小桃子听到哥哥的话,开开心心地挣脱了怀抱,跟着阿元又去了后院里玩去了。 “给你添麻烦了!”韩离墨看着小桃子奔跑的身影,对身边的苏扶游说道。 苏扶游轻笑道:“小桃子很乖,不麻烦!” “今日去成府,成大人可有为难你?”苏扶游转口问道。 这时候韩离墨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苏扶游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觉得这结果倒是在情理之中。 “对了,你知道江南画府吗?”韩离墨突然想起昨天的事。 苏扶游点点头,说道:“江南最高格的丹青画院!”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苏扶游好奇问道。 “赵老他要我加入江南画府!”韩离墨淡淡道。 苏扶游轻轻地哦了一声,下一秒突然回过神来,震惊道:“你说什么?” 苏扶游嘴巴张大,满脸的不可思议,韩离墨轻轻一笑,淡然道:“赵老说半个月后叫我去一趟江南画府!” 苏扶游默默地伸出一个大拇指,只说了一个字,“牛!” 韩离墨笑问:“这江南画府当真有那么吃香?” 苏扶游想了想,说道:“那倒也不能这么说,不过能够进去,至少是实力已经得到认可了!” 韩离墨想想苏扶游说的也不无道理,丹青自然不能当做饭来吃,但是也不能说没有好处。 苏扶游一手搭在韩离墨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离墨,有些事,既然知道对自己对他人没有坏处,不如就给它接下来!” “门客的事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是江南画府,咱们去!” 江南画府如何,苏扶游虽然不是什么内部之人,但是知道它的人都能够明白它的分量。 普天之下最重文人的地方,既然是最高文人画府,又有谁不是慕名前去? 又有哪位尊贵不想求一求大师的画作? 且不说文人惺惺相惜,那有钱的乡绅土豪自然也是极好面子之人,重金求画也不在话下。 俗是俗了点,关键是人脉,他韩离墨想要立足,缺的不就是人脉吗? 苏扶游眼神坚定地看着韩离墨,这事你听我的! 韩离墨嘴唇微开,最后点点头,转头望向天空外,大圆玉盘高高挂。 “扶游,一会儿我也该回去了!”韩离墨说道。 苏扶游点点头,没有挽留。 日子很长,有的是来日方长。 广安街外,韩离墨背着小桃子一路往北走。 “今天玩得开心吗?”韩离墨轻声问道。 “开心啊,阿元哥哥知道的可多了!”小桃子认真说道。 “哦,那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韩离墨笑问。 “阿元哥哥说有个大姐姐喜欢你!”小桃子激动道。 韩离墨脸色一黑,停下脚步,这个臭小子! “哥哥,怎么不走了?”小桃子往前蹭了蹭,露出一个小脑袋在面前。 韩离墨迈开步子继续上路,假装生气说道:“以后再听阿元瞎说,我可就要打你的屁屁了!” “啊啊啊,不要啊!”小桃子突然大喊道。 “看你还听不听话!”韩离墨佯怒道。 “哥哥,我怕了,以后我不听阿元哥哥的了!”小桃子笑嘻嘻道。 “这还差不多!”韩离墨满意道。 “以后我只听哥哥的话!”小桃子突然认真道。 “那你可要乖一点哦!”韩离墨摸摸她的小脑袋。 小桃子重重点头,“哥哥我很乖的!” ... 两人回到合欢客栈,背上的小桃子已经呼呼大睡。 第五十三章 小桃子险受伤,偶遇朱家纨绔 一晃数日。 “哥哥,你知道上官家族吗?” 有一年轻人和一个小女孩走在北镇广安街,其中小女孩突然侧头问身旁的哥哥。 年轻人摇摇头,小女孩立刻欢呼雀跃,开心道:“小桃子终于比哥哥知道的多了!” 年轻人正是韩离墨。他笑了笑,问道:“那不知道小桃子都知道些什么啊?” 小桃子避而不答,又问道:“哥哥,那你可知道阿元哥哥是什么人吗?” 韩离墨笑说:“阿元不就是阿元,还能是什么人?” “哥哥,阿元哥哥告诉过我,他就是上官家的人,他说他真名叫...对,就叫上官弘元!”小桃子说道。 阿元是上官家的人? 这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不过韩离墨也并知道什么上官家族。 看着哥哥一脸不知情的样子,眯起眼笑道:“我终于比哥哥还要知道得多咯!” 韩离墨把手放在小桃子头上,揉了揉,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是是是,小桃子知道的最多了!” “驾,驾,城主府办案,所有人都让开!” 一群铁骑从官道尽头狂奔而来,人群密集的广安街一时间陷入了一阵慌乱,所有人都退到了一边。 “骑兵又来了,大家赶紧躲开!”有人大声呼喊。 “这些人怎么回事,仗着城主府的名号整天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 “可不是嘛,上次就有一个小女孩给撞伤了,听说还伤得不轻,结果只是赔两钱就完事了!” “嘘,你们还是小声点吧,小心别让他们听到了!” “驾,驾!”马蹄声声绝尘而去。 韩离墨看着远去的铁骑皱了皱眉头,怀里的小桃子似乎还在惊慌中,本能害怕地抱紧了自己。 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把小桃子及时拉了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哥哥,我害怕!”小桃子惊魂未定,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那一幕死死地印在了心里。 小桃子把头埋进哥哥的胸口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 “别怕,马已经走了,别怕!”韩离墨轻轻拍着小桃子的后背,语气轻柔地安慰着。 良久,小桃子脑袋离开哥哥的胸膛,扭头看着依然热闹的街市,皱了皱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再环住哥哥的脖子。 “这位大哥,方才那些人是什么人?”来到一家包子铺前,韩离墨买了两个包子。 “城主府的人!”包子铺老板说道,“来,您的包子!” 韩离墨接过包子,问道;“他们这么横行霸道,难道就没有人出来告发他们吗?” 包子铺老板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说道:“这都是城主府的人,你说跟谁告发去?” “难道知府不敢管这事?”韩离墨皱眉问道。 老板摇头笑笑:“这种事,躲远远的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心思管这玩意儿!” “知府不能管,那巡抚官成大人如何?”韩离墨仍不死心,就不信没有人能够管得了这个。 这热闹的街市,不顾百姓的安危强行骑马而过。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小桃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老板停顿了下,“成大人应该能管,但是你也得认识人家成大人才行啊,这普通人家哪能说见就见!” 韩离墨望向铁骑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有机会再与成大人禀报此事。 “包子嘞,新鲜出炉的包子嘞!”老板吆喝道。 “哥哥,你放我下来吧!”小桃子说道。 年轻人放下这个还在惊吓之中的小女孩,拉着她往客栈的方向走,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回去了。 “哟,还真是巧了呢,这不是韩大公子嘛!”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有两人迎面而来。 朱大福?韩离墨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了。 不过,他居然还认得自己,这倒是有点出乎意外! “怎么,不认识我了?”朱大福围着韩离墨转了一圈,冷笑道。 “不知道你有什么事?”韩离墨淡淡道。 朱大福朗声大笑,这里不是西镇,没什么人认识他朱大福,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糙汉子美人音,有好事者停了下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朱大福赶紧闭嘴,撇撇嘴。 “咳咳!”朱大福清了清嗓子,“见到本公子也不知道打声招呼,韩大公子如今难不成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瞧不起咱了?” 韩离墨笑道:“朱公子哪里的话,你我不过是一面之缘的交情,在下也不过是个书生,哪里是什么凤凰,更没什么瞧不起人的说法!” “呵呵!”朱大福满面油光,“读书人说起话来就是生分!”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绕开了朱大福,“朱公子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在下就先告辞了!” “站住,我家少爷让你走了吗?”仆人啊佑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韩离墨立马皱眉,转过身问朱大福:“你什么意思?” “既然遇见了,就不能辜负这缘分不是?” “早就听闻北镇花花楼新来了一批姑娘,还不知道长得如何,不知道今日韩公子能否赏个脸,去那花花楼喝一杯?”朱大福走上前,在韩离墨的肩膀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道。 花花楼什么地方,韩离墨清楚得很,他拿掉了朱大福的手,轻笑道:“我就不打扰朱公子的雅兴了,改日若是有机会,不妨请朱公子客栈里喝一杯。” “告辞!”韩离墨没有再跟他客气,转身拉着小桃子离开了。 “韩离墨,我朱大福曾发过誓,若是再让我看到你,定要有你的好果子吃!”朱大福在身后咬牙恶狠狠道。 韩离墨停下身形,皱眉问道:“为何?” “韩离墨,我想你应该正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一个穷书生罢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岚儿迷上你,但我劝告你,最好理她远一点,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我想你这个穷书生比谁都更能懂它的意思!” “癞蛤蟆吃天鹅肉这种事,在我这连门都没有!” 朱大福出奇地字正腔圆,宛如早已练习了千百遍方才脱口而出一般,他扯起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韩离墨怔在原地,自嘲一般笑了笑,我说怎么看到我就一副要吃了我的凶煞模样,原来是为了这事。 “小桃子,咱们回家!”韩离墨这一次没再理会朱大福,直接走了。 任凭朱大福在身后如何指着骂,他也不理会。 “哥哥,那个人说的岚儿和阿元哥哥说的岚儿姐姐是一个人吗?”小桃子抬头问道。 韩离墨握紧小桃子的手,柔声道:“你还小,不要讨论这些东西!” “回客栈练习丹青和书法!” 小桃子嘟嘟嘴,应允下来。 “韩公子!”两人身后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 小桃子闻声转过身,看到了一位极好看的姐姐。 她扯了扯韩离墨的衣角,“哥哥,身后有个漂亮姐姐叫你!” 韩离墨回过头,见是阿宣姑娘,先前的烦闷一扫而光,作揖微笑道:“阿宣姑娘!” 阿宣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韩公子可是和方才那位...胖大叔有过节?” 胖大叔?韩离墨噗嗤一笑。 阿宣一脸茫然,问道:“韩公子为何要笑,阿宣可是说错了什么?” “那人不过刚过及冠的年龄,只不过是长相着急了些罢了!”韩离墨笑着解释。 阿宣满脸的不可思议,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还真是长得急了些。 阿宣又问道:“那你们?” “并无过节,只不过...”韩离墨欲言又止。 三人并排走,阿宣扭头看着这个脸庞清秀,连睫毛都极为好看的书生,轻声问道:“只不过什么?” 韩离墨舒展眉宇,最后淡然笑道:“算了,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 年轻姑娘轻轻嗯了一声,收敛起目光,嘴角微微上扬。 “阿宣姑娘今日出来可是做些什么?”韩离墨问道。 “记得上次韩公子说过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若是还这般叫我岂不是显得很生分!”阿宣微笑道,“就叫我阿宣吧!” 韩离墨看向身旁的年轻女子,这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判若两人,记得第一次交谈的时候,还是个喜欢讲江湖黑话的女子,这不过半年的光景,竟变得这般温婉可人。 阿宣脸色有些红润,低了低道:“韩公子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失礼了!”韩离墨绕绕头,尴尬道。 “姐姐这么好看,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姐姐?”小桃子奶声道。 此话一出,两个年轻人直接愣住了,有些尴尬地看着彼此。 “回家得多罚你写几遍书帖才行,整日学一些不着调的东西!”韩离墨假装生气道。 小桃子委屈道:“这都是阿元哥哥说的,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盯着她看!” 阿宣捂嘴咯咯笑道:“小妹妹还真是天真可爱得很!” 听到漂亮姐姐这么夸她,小桃子不好意思地绕绕后脑勺。 “阿宣可是一个人出来?如今天色已晚,你的哥哥们该不会着急着找你吧!”韩离墨看向天边,太阳开始西沉,黑夜就要来临。 阿宣瞥了眼躲在暗处的梁叔,轻笑道:“出来买一些今晚的吃食,哥哥们已经回去了!” “不知道你住哪里?”韩离墨问道。 阿宣眼珠打转,犹豫了下,觉得就算韩离墨知道住处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说道:“不远,也在这北镇,此刻我们还是顺路!” 韩离墨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 第五十四章 三人密谋卖药,欲要解雇读书郎 广安街边,仆人啊侑小声问道:“少爷,为何不找人教训教训他,放走他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 朱大福停下脚步,沉声道:“最近那个穷书生跟成大人走得比较近,不宜动手!” 朱大福负手而行,他不傻,好几次都听说过成大人与他已经有些关系,这已经不是一年前了,在还没有搞清楚两人到底是关系之前,贸然动手只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白家与韩离墨没有一点动静,这根本不需要太过操心。 朱大福咧嘴笑笑,不过吓唬吓唬他还是要的,穷书生嘛,哪里能和我作比较? “少爷,咱们今天大老远跑来北镇做什么?”仆人啊侑环顾四周,这种地方还没有来过,陌生得很。 朱大福默不作声,仆人啊侑只好跟了上去,两人一直往北走去。 北镇合欢客栈,有一身材肥胖的粗糙男子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一个仆人大摇大摆进来了。 “哟,客官几位?”小王最先跑了出来迎接。 朱大福往客栈里面瞄了一眼,没有看到今天要找的人。 “元大春和王天霸可在?”朱大福问道。 原来是来找元大春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富贵公子,只是从未在北镇的地盘上见过,小王笑道:“今日还未见过掌柜的!” 朱大福踏步进入客栈,随口道:“先来几个拿手菜!” “好勒,客官您随便坐,我这就去吩咐!”小王应道,紧接着吩咐小余看店,自己跑去后厨。 朱大福刚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要喝下,身后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朱公子,来得倒是挺快啊!”开口说话的正是王天霸。 他的身后正是合欢客栈的掌柜元大春。 “有油水捞,又怎么会来得晚!”元大春淡淡道。 朱大福放下茶杯,也没有回头,冷笑道:“这么久不见,是不是生分了些?” 两人来到朱大福身边,坐下四方桌,与朱大福坐在了一起。 王天霸打破了尴尬的局面,献殷勤般给朱大福倒了一杯茶水,笑道:“朱兄说的哪里话,咱们哥三个又怎么会生分,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 元大春放下手里用来把玩的两个珠子,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说道:“朱兄在西镇可是混得风生水起,也不知道多久没来过我们这穷山恶水的北镇了!” 王天霸附和说道:“大春说的在理,朱兄可是有小半年没来过北镇找我们哥俩个喝一杯花酒了,莫不是青楼走动多了,就没什么力气走远道了!” 说完元大春和王天霸放声大笑。 朱大福气定神闲,面无表情,两人才打住了笑声。 朱大福完全不理会两人的挖苦与嘲笑,也不说什么叙旧之类的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想打开西镇药店的大门?” 还没等两人开口,朱大福又说道:“胆子是不是大了些?别忘了,姑城还有其他两个大医馆,你觉得吃下他们是很容易的事情?” 两人微微一愣,互看对方一眼,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朱大福不过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肥猪头罢了,没想到他还会关注这些。 看着两人的表情,朱大福心里冷笑,看来还真的是把他当作冤大头摇钱树来对待。 这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两人的想法在他看来,大有蚂蚁绊倒大象的意思。 王天霸仍是抱有希望,轻声道:“朱兄,只要钱到位,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有句话说得好,这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两个医馆!” “生意嘛,当然是一文钱一两钱,一点一滴做起来的,你说是不是?” 王天霸想了想又说道,期间还不忘给朱大福倒茶水,朱大福也不客气,你倒我就喝,你献殷勤我就飘,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 元大春油腻的脸泛着笑,说道:“如今这生意摆在眼前,别说我俩不照顾你!” “就是,都是兄弟,大家有钱一起赚!”王天霸笑道。 “且容我想想,此事不急吧?”朱大福看着两人说道。 王天霸与元大春互看一眼,然后元大春道:“不急,不急。” 朱大福点点头,这不过是他随口一问罢了,就算你急也没有用。 “好,不说这个,今儿个咱们哥三好不容易相聚,今晚不醉不归?”王天霸擦掌笑呵呵道。 “小余,好酒好菜都上来,今日要与我这两位兄弟不醉不归!”元大春冲着忙活擦桌摆凳的店小二小余喊道。 “好勒,这就去吩咐!”小余抹布往肩上一搭,转身就进了后厨。 朱大福摆摆手,道:“醉,不行!” “朱兄今晚有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朱大福嘿嘿笑道:“听闻花花楼最近新来了一批姑娘!” 如果说前一刻的朱大福是冷静睿智的,那么此刻的他才是本性暴露无疑。 元大春和王天霸两人哭笑不得,就连那句狗改不了吃屎都差一点骂了出口。 这一晚,三人推杯把盏,嘴里言说皆是钱财与美人。 天上月轮逐渐往上移动,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出现在合欢客栈面前。 “哥哥,你说王小叔给我们留饭了吗?”小桃子摸了摸肚子,下午的那一个包子早已消化殆尽,此刻小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韩离墨捏了捏她的小圆脸,道:“这时候想着你王小叔了?” 小桃子嘿嘿笑了几声,跟着哥哥进了客栈。 客栈里传出一阵欢笑声,韩离墨突然停下了脚步,皱起了眉头。 里面朱大福正与元大春以及王天霸把酒言欢,时不时开怀大笑。 他怎么在这里?看起来似乎与王天霸和元大春还很熟悉。 韩离墨摇摇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认识的三个不好惹的都是彼此认识的,这里面除了掌柜的元大春好点,其余两个韩离墨还真没什么好感。 “少爷,少爷!”仆人啊侑看到韩离墨进来,跑过去喊了喊朱大福。 “干嘛,没看到我与两位兄弟喝酒吗?”朱大福也是有些酒意上头,大袖一挥,皱眉道。 仆人啊佑后退两步,生怕朱大福打他,他指了指柜台那边的年轻人说道:“少爷,韩离墨!” 听到韩离墨三个字,朱大福晃了晃脑袋,转过身抬起手揉揉双眼,有些吃惊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这这这,韩离墨?”朱大福喃喃道。 “管他做什么,来,朱兄怎么继续喝!”元大春喝得也差不多,说话有些咬舌头,一手把朱大福拉回来,倒上酒继续喝。 朱大福看到韩离墨在打算盘,酒力立马散去,皱了皱眉,心里快速地盘算着。 “大春,这韩离墨?”朱大福有些疑惑地问元大春。 “我的伙计,怎么朱兄也认识?”元大春随口道,也不知道朱大福问这做什么。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化成灰我都认识!”朱大福扯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变得凶狠了几分。 元大春与王天霸面面相觑,露出不解的神色。 “大春,解雇他,卖药的事我可以答应你!”朱大福痛饮一杯酒,酒杯砸向桌面发出一声清脆而又沉闷的声音。 “这...”元大春欲言又止,这什么情况? 韩离墨不过是自己店里的一个小伙计,难不成和朱大福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朱兄,这是为何?”王天霸问道,虽说与这店小二有过一次过节,但是来往客栈多次,相处下来发现他的为人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朱大福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成见。 朱大福犹豫了下,但是没有说出什么原因,说出来岂不是又让这两个人笑话。 “一句话,解雇他,西镇卖药的事我可以考虑考虑!”朱大福早已没了酒意,眼神坚定地看着元大春,语气里似乎还能听出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这...”,元大春手肘抵着桌子,揉了揉额头,沉思道:“这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你真的能出钱买药材?” 元大春看着朱大福,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若是朱大福真的愿意出钱买药材,那么自己打发一个店小二也就一句话的事情,有了更多的钱入资日后肯定可以赚更多的钱,店小二没有了还可以再找一个。 商人,从来不谈什么感情,只有利益才是朋友。 “解雇韩离墨,我可以助你打开西镇的药材大门!”朱大福想了想,既然不能打你一顿,那就让你无家可归。 至于药材生意,能不能打开西镇大门也没有关系,反正也亏不了多少。 只要可以看那个穷书生落魄无助,朱大福就觉得解恨,到时候岚儿就会更加看不起他。 想到这里,朱大福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邪恶的笑意。 元大春王天霸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这韩离墨倒是比他们的嘴皮子还要管用。 本以为这朱大福不会答应的,没想到来了个韩离墨。 感情什么的,说说而已,他们才不会在乎一个穷书生店小二的命运如何。 “好!既然朱兄这样说了,那么我元大春岂能不表个态,这事就这么定了!”元大春道。 “来来来,合作愉快,喝一杯!”王天霸举杯。 三人举杯碰杯,一饮而尽。 朱大福看着元大春,心里还是有些小九九,果然是北镇商人,没有半点感情可言。 不过这也没什么,哪个商人会跟你谈感情。 朱大福扭过头看了眼韩离墨,邪恶地笑了。 穷酸书生,跟我斗,你拿什么跟我斗? 第五十五章 离开合欢客栈,回来夜阑听风雨 这天,韩离墨和小桃子从客栈外面回来,刚刚踏进客栈的大门,就看到了掌柜元大春站在柜台上算账。 韩离墨觉得有些奇怪,他怎么来了?照常来说,今天不会来才对啊! 韩离墨冲着元大春喊了一句,打招呼道:“掌柜的!” 元大春抬起头嗯了一声,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忍住了。 就在韩离墨想要回后院的时候,元大春仿佛下了一个重大决心,对他招招手道:“那个,离墨啊,你过来一下!” 韩离墨走上前,来到柜台边上,元大春掏出了一些细碎银子,说道:“来,这些银子你拿着!” 韩离墨愣了愣,问道:“掌柜的,这还不到发月钱的时候,你给我钱做什么?” 韩离墨并未伸手去接那几两银子,元大春拉过他的手,把钱放在了他的手心上,叹了口气道:“离墨,拿着钱走吧!” “大春,你给多了!”元大春新纳的妾搂住他的胳膊,看着韩离墨手上的三两银子,伸手夺回了一两。 “掌柜的,你...什么意思?”韩离墨听明白了,元大春这是要打发他离开客栈,但是还是明知故问地问了句。 “我们家大春是要你离开这里,这回你听明白了吗?”那妾室道冷哼道。 韩离墨呆若木鸡。 元大春有些尴尬地笑笑,韩离墨没有错,做得也挺好的,但是朱大福如此要求,为了生意也只好把他赶走了。 韩离墨看了看手里的二两银子,轻轻地握住了。 随后他抬起头问道:“是不是朱大福?” 回想起前两日朱大福在店里碰到自己的事,韩离墨隐隐可以猜测出是朱大福为了报复自己才委托元大春这么做的。 元大春微微一楞,有些意想不到,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平静,虽然不知道他和朱大福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是既然是仇人相见,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元大春没有回答他的话。 但是韩离墨还是扑捉到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没什么可说的了。 韩离墨作揖,拉着小桃子转身就回了房里。 “哥哥,那我们去哪?”小桃子坐在床上,看着哥哥收拾东西,突然问道。 背对着小桃子弯腰收拾衣物的年轻人突然百感交集,是啊,去哪啊? 年轻人摇头叹气,然后低头继续收拾,把一些能够用得到的东西都放在了箱笼里。 韩离墨拍了拍衣袖,背上箱笼,拉上小桃子出了房门。 院子里,从外面进来,刚好碰到了关门的韩离墨。 “离墨,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去哪?”小王看着韩离墨这是要搬家的样子,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王小叔,掌柜的不要我们了!”小桃子委屈道。 小王看着韩离墨,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这个像是大哥哥一般照顾两人的客栈店小二突然怔住了,说不出话来,心里难受。 “很突然吧,我也没有想到!”韩离墨挤出一抹笑意。 韩离墨主动上前抱了抱平日里经常照顾自己的店小二,感恩道:“多谢王哥这大半年以来的照顾!只不过我该走了,日后相见,贤弟再好好感谢你!” 韩离墨松开怀抱,笑了笑。 小王拉住韩离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离墨,为什么啊?那元大春为什么不要你了?” 韩离墨低下头,无奈道:“也不关元大春什么事,只不过是有人不想让我待在这里了!” 韩离墨坐到床边继续收拾衣物,没再说什么。 小王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年轻人,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也很难接受,眼眶湿润,似乎是有千万句话要说出口,但是话到嘴边,也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小王几度哽咽。 小桃子伸开双手,主动要求抱抱,“王小叔!” 小王挤出笑意,抱起了小桃子,轻轻地敲了下她的额头,说道:“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要老是给哥哥添麻烦!” 小桃子,平日里小王说一句话都会立马扬起下巴斗嘴的小女孩,此刻竟然没有任何的反驳,而是重重的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好。 小女孩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王小叔,除了哥哥以外,你是对小桃子最好的人了! “小桃子,下来吧!”韩离墨说道。 小王放下小桃子,由韩离墨拉着她。 “我送送你吧!”小王叹气道。 合欢客栈外。 韩离墨抬起头看着门匾上的四个大字,良久才收敛起视线。 一股回忆涌上心头。 最后两人和小王挥了挥手,离开这个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 小王目送两人离开,他的眼睛通红,闪烁着泪光,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抹了抹眼角,转身回了客栈里。 厨房里,伙夫李竹杆冲着迟迟不去上菜、干活慢吞吞的小王骂骂咧咧道:“我说你今天干嘛呢,能不能快点!”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摆满了,没有任何的地方可以放下新出的菜品,李竹杆看着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王,气不打一处来。 小王回过头,满眼通红地看着李竹杆。 李竹杆吓了一大跳,后退两步,骂道:“特娘的,得病了眼睛这么红?” 小王没有说话,神色哀伤地看着他。 “你这是哭了?”李竹杆的语气突然温和了起来。 “离墨走了!”小王收回视线,叹息道。 “走了?去哪?”李竹杆不解问道。 “给元大春打发走了,离开客栈了!”小王摇摇道,继而去上菜。 李竹杆看着小王的背影,愣住了,最后也是叹了口气,转身继续炒菜。 “离开好,离开好啊!” “读书人,来这厨房做什么,读书人就要做读书人的事!” “离开,才是好的,这不属于你!” 李竹杆自言自语,随后抹了抹眼角,“烟熏得厉害,咋就掉眼泪了呢!” 北镇街头。 韩离墨和小桃子拿着行囊一路往南走。 “哥哥,我饿了!”小桃子肚子咕咕叫唤。 一家面粉小摊,韩离墨放下箱笼,冲着老板喊了句:“老板,来一碗牛肉面!” “哥哥,你不饿吗?”小桃子坐下小凳子,扭头看着哥哥。 韩离墨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哥哥不饿!” 小桃子哦了一声,低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不吃,那小桃子也不吃了!”小桃子最后抬起头道。 年轻人啊了一声,然后笑笑说:“好,那我也吃,不过我们分着吃!” 小桃子喜笑颜开,开心道:“好啊,哥哥一口我一口!” “客官,您要的牛肉面来了,小心点,刚出锅,烫着呢!”老板端来了牛肉面,放在两人的面前。 小桃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碗牛肉面吞了吞口水,感叹了一声! 韩离墨笑了笑,说了句小贪吃鬼,小桃子吐了吐舌头。 “来,你先来!”韩离墨夹起面,吹凉了送到小桃子的嘴边。 小桃子张开口滋溜地吸了进去。 “好吃,哥哥!”小桃子舔了舔嘴唇道。 韩离墨一连喂了十几口,小桃子才拍拍肚子道:“哥哥我吃饱了!” 韩离墨把剩下的面吃完,付了面钱,背起箱笼,然后依然是拉着小桃子的小手继续往南走。 日暮西沉,只看到有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在北镇的广安街。 小女孩问道:“哥哥,这条路好像走过,我们这是去扶游哥哥家吗?” 天色已黑,韩离墨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去找苏扶游。 “是啊!”韩离墨回答道。 “那我们是和他们一起住吗?”小桃子又问道。 韩离墨嗯了一声,小桃子欢呼得跳起来,“好耶,这样就可以天天和阿元哥哥在一起玩了!” 说到和阿元玩耍,韩离墨突然一脸黑线,这家伙也不知道天天教小桃子学些什么。 不过只要小桃子开心快乐,他就放心了。 夜阑听风雨。 韩离墨如第一次来一般,敲了敲门。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开门的是苏扶游。 “离墨!”苏扶游打开门,看到韩离墨心情瞬间激动起来,完全忘了刚过教训阿元时的怒气。 “扶游兄!” “扶游哥哥!” 两人异口同声道。 苏扶游激动之余,眼神往下看,才发现韩离墨带着行囊,他愣了下,问道:“你这是?” “一言难尽!”韩离墨摇摇头,笑了笑。 “先进来吧!”苏扶游没有继续细问,打开了门。 三人来到大堂,苏扶游听完韩离墨的遭遇,一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怒气道:“怎么会有这种人!” “离墨,你和小桃子就先住在这里吧!”苏扶游又说道。 韩离墨没有推脱,既然来了,那么就是这个打算了。 “无妨,离开了也好,只是舍不得王哥和李竹杆他们!”韩离墨笑笑,眼眸里是藏不住的悲伤。 年轻人忍了很久,就算是分别的时候也没有半点情绪,直到现在,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渐渐地就红了双眼。 小桃子跑过来抱着他,爬上他的怀抱,搂着她的脖子,似乎在说哥哥不要难过。 “离墨哥哥!”阿元方才还在怄气,但是听到大堂里有动静,就想着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离墨哥哥来了。 “阿元!”韩离墨笑了笑打招呼道。 “啊,妹妹也来了!”阿元的目光转移到了小桃子的身上。 小桃子跳下怀抱,笑着喊道:“阿元哥哥!” 小桃子声音奶里奶气,阿元竟然低下了头,韩离墨和苏扶游相顾一笑,一物降一物,是这么个道理。 “我们去院里玩吧!”阿元提议道。 “好啊!”小桃子跟着阿元走了。 “喝一杯吧,好些日子咱两没喝过酒了!”苏扶游拍拍他的肩膀,邀约道。 韩离墨笑了笑,点头同意。 提了酒,两人一同去了凉亭处。 第五十六章 前往江南画府,老人起争执 回来夜阑听风雨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韩离墨渐渐从离别的悲伤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天早上,韩离墨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天有一件事要办,那就是江南画府的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当初赵老的话他还记得,既然应允了人家,自然不能失信。 大堂里,苏扶游依旧习惯早起喝茶,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韩离墨从后院里出来,两人相见,也没有什么客套之词,只是相视笑笑。 “离墨,这么早起来作甚?”苏扶游问道。 “江南画府的事!”韩离墨解释道。 苏扶游才想起之前韩离墨说过的话,点点头,问道:“一个人?” “小桃子还未醒来,到时候还得麻烦你照顾一下!”韩离墨笑道。 苏扶游挥挥手,说道:“去吧去吧,你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自然会好生照顾!” 韩离墨笑了笑,拜别苏扶游。 “离墨,身上可有细软?”苏扶游在身后喊了一句。 背对着苏扶游的那个年轻人,手举高过头顶,扬了扬手里的钱袋,够了! 苏扶游摇头笑了笑,又坐回了椅子上,捧起茶杯慢慢品尝。 日子清闲,容我伸伸懒腰。 如今韩离墨也回来了,自然是高兴至极。 南镇,姑城最南边的一个区域。 韩离墨早上出发,直到中午的时候才来到这里。 安宁街。韩离墨站在安宁街的中央,一脸茫然。 初来乍到,不知道路在何方。 “这位兄弟,请问知不知道江南画府在哪里?”韩离墨叫住大街上的一个陌生人问道。 只见那人挥挥手,没有理会韩离墨。 就这么接连问了好些个人都不认识什么江南画府! 韩离墨叹了口气,有所怀疑,这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韩离墨只好边走边打听。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在找什么?”街道角落里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乞丐,无意中看到韩离墨在不停地向过往的人询问着什么,于是端着碗拍了拍屁股走了过来。 他扯了扯韩离墨的衣服,问了一句。 韩离墨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人,想起了苏扶游说过的话,这个姑城里,消息最灵通的还得是丐帮弟子,只不过要些银两。 韩离墨掏出五文钱,乞丐见状,把破口的饭碗收进袋子里,伸出双手,眼神汇聚在韩离墨的手上,露出一副垂涎的姿态。 “江南画府在…”韩离墨开口问道。 “知道,知道,我带你去!”韩离墨话还没有说完,那名乞丐直接抢说道,伸手便抢过了那五文钱。 “兄弟,你先等等,我先去买个包子!”那名乞丐拿完钱撒腿就跑了。 “哎…”韩离墨看着他跑到了街道的另一边。 不一会儿之后,那名乞丐咬着一个大包子,来到韩离墨的身边,咽了一口包子,道:“走,我带你去!” 韩离墨跟在乞丐的后面,两人刚走没两步,就有七八个乞丐围了过来。 “走走走,都给我一边去,我先来的!”为韩离墨带路的那名乞丐对着众人挥挥手,毫不客气道。 众人一哄而散,韩离墨倒是吃了一惊,连乞丐都这么有规矩? 那名乞丐看着韩离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邋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笑呵呵道:“行有行规!约定俗成的事,大家都这么做的!” 韩离墨干笑几声,说道:“快带我去江南画府!” 乞丐带着韩离墨出了南镇的中心,一直往郊外走去。 韩离墨看着越来越少人的地方,不禁心里嘀咕,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位兄弟,这江南画府在哪里?”韩离墨警惕性地问了一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府院之类的建筑。 “就在前面,再走一里路,拐个弯就到了!”那名乞丐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路口。 “那走吧!”韩离墨继续跟着乞丐往前走。 果真如乞丐所说的那样,一座古朴的大院子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兄弟,就是这里了!”那名乞丐转过身,一脸笑意道。 韩离墨看着门匾上散发着古朴气质的四个行楷大字,嘴里念叨了一遍。 “江南画府!” 韩离墨嘴角轻轻扬起,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韩离墨转身,对那名乞丐作揖行礼,说道:“多谢这位兄弟!” 只见那名邋里邋遢的乞丐感叹一声,洒脱道:“甭客气,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兄弟要是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那名乞丐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韩离墨看着乞丐离去的背影,摇头笑笑,连乞丐都活得那么洒脱,如此心态,还真是自愧不如。 韩离墨看着眼前这座大院,四周看起来有些荒凉,只有几间错落有致的房屋,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大院的面积不大不小,样子很古朴。 韩离墨看了一会儿之后,上前敲了敲门。 只看到一个书童打扮的年轻人打开了门,露出一个脑袋,问道:公子何事? 韩离墨作揖行礼,说道:“在下韩离墨,受赵老的邀请来此贵地!” “你就是韩离墨?”只见书童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正是!”韩离墨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位小兄弟听说过自己,但是转念一想,没准是赵老吩咐过的,他再次作揖回答道。 “快进来吧,里面可是吵得不可开交了!”书童唉了一声。 “为何?”韩离墨问道。 书童又感叹了一声,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你,你自己进去看吧!” 书童摇摇头,无声叹息,里面都吵了一个早上了。 原因就在于赵老要招一个新人进来。 关键是这个新人还是个年轻人。 不能服众! 大堂里,共有九个人。都是姑城最为有名望的丹青巨匠。 大堂宽敞明亮,两边各列四座。 正对大门口的正位列两座,坐于右座的正是众人口中的赵老,江南画府名义上的院主。 左座只是个空的位置,原本属于姑城最德高望重的丹青巨匠贺文书贺老,只不过因为年老走不动道了,近十年来也就没有再来过这江南画府。 至于左座,自然而然就是姑城丹青泰斗鸿塗所属。 只不过因为临时有事,今天的画府大会便没有前来! “赵老,不知你说的那个年轻人来了没有?”有人开口问道。 “莫不是忘了?”又有人问道。 “哼,既然是赵老所邀,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还不过来,莫不是瞧不起我江南画府!”说这话的是第一个反对赵老的人。 此人名为王中龙,如今也是花甲年纪。 脾气生性暴躁,不拘礼节,说话直来直去,这一点倒是和莫大发有些相似。 只不过莫大发懂得分寸,该收敛的地方还是会收敛。 经过一早上的开会,所有人都已经是口干舌燥。 正位座的赵老皱了皱眉头,心里也在嘀咕,这韩离墨不会是真的忘了今天的事了吧? 他把目光投向右边座位上的徐凤知,徐凤知也是摇摇头。 “王老犊子,你怎可如此无理,赵老面前,不知轻重!”莫大发指着王龙中生气道。 王龙中别过头去,像三岁小孩子一般,置气道:“老夫从来不在乎这些个道理,那都是书生干的事,莫要加于我身!” 就在众人口舌交战的时候,书童领着韩离墨经过走廊,走过院子,来到了大堂。 “各位先生,韩离墨来了!”书童走进大堂,弯腰作揖道。 激烈讨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住了嘴,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赵老站起身,激动道:“韩离墨人呢?” 书童走到门口,冲着门外的韩离墨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只见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进来了一位青色儒衫的年轻人。 “小兄弟,你可算是来了!”莫大发起身,走出来迎接。 徐凤知没有离座,只是扶着发须点头微笑。 赵老拄拐而行,来到韩离墨的旁边,欣慰道:“小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哼,我当是什么人呢,果真是个年轻人!”王龙中看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上下打量,年轻得很,恐怕刚过及冠的年纪,忍不住嗤之以鼻道。 “就是,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其中一个反对的老人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韩离墨作揖行礼,说道:“晚辈韩离墨,见过诸位前辈!” “不必多礼,来,小伙子,你过来我这里!”赵老拉过韩离墨,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两人面向众人,赵老介绍向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个人,韩离墨!” “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罢了,赵老却要招进画府,是不是儿戏了些?”王龙中冷哼道。 “韩离墨的本事,鸿塗已经见识过了,赵老与我等都见识过了,既然赵老有此意,你又何必阻拦?”徐凤知意味深长道。 “不必争论!” “来人,笔墨纸砚伺候!”赵老喊道,“多说无益。不如请小兄弟露一手,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不一会儿,只见方才的那位书童提着笔墨纸砚便进来了。 “年纪轻轻,能有多大的造诣?”有人道。 “你们这些人,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还在这里以貌取人!”赵老恨铁不成钢道,“龙中,你的脾性倒是一辈子都没有改过,也就我们这些个老骨头能够忍你了!” 王龙中被说得撇撇嘴,不敢否认。 “当年鸿塗不也是如此被你们怀疑,再看如今,这挑大梁的还不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赵老又说道。 “赵老,现在的年轻人,又有多少个似鸿塗那般,有如此的丹青资质!”王龙中反驳道。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不必争论!”徐凤知淡淡说道。 第五十七章 年轻书生遭刁难,创作群马纵横图 从现场的气氛来看,加上先前书童说的那一番话,韩离墨总算是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赵老等人极力要求自己假如江南画府,其余的人也在极力反对这件事。 韩离墨看着书童拿进来的笔墨纸砚,若有所思。 “来,小伙子,画一幅丹青,让这几个老骨头看看!”赵老颤颤巍巍地拄拐,拉着韩离墨的手腕走到作画台前。 “不错,小兄弟不如露一手,也好让他们闭嘴!”莫大发也说道。 “哼,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们糊涂了!”王龙中不以为然道,于他来说,这个年轻人难不成还比当年的鸿塗有资质? 其他人也靠了过来,想要看看这个想要进江南画府的年轻人到底是如何的实力。 韩离墨看着众人,一副茫然的样子,感觉自己像是一种证物,证明他们是对是错! “小兄弟,你还有什么顾虑?”赵老轻声问道。 “呵,莫不是画不出来,装装样子吧!”有人道。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老夫倒要看看你行不行?”王龙中冷笑道。 “龙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是一个年轻人,半柱香的时间是不是太快了些,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说我们这些老骨头欺负他一个新人!”有人颇为担忧,但是说话的语气同样是充满了质疑与轻视。 “小伙子,赵老说你堪比当年的鸿塗。我可记得,鸿塗当年可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既然赵老如此看得起你,那想必半柱香的时间自然是不在话下!”王龙中对韩离墨说道。 徐凤知、莫大发和赵老三人并没有插话,只是心中冷笑,半柱香的时间,对于韩离墨,太多了。 韩离墨的实力如何,他们三人可是当场验证过的,至于实力,比起当年的鸿塗,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徐凤知开口道:“小兄弟,还烦请下笔!” 徐凤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对着韩离墨行了个作揖礼,然后请道。 韩离墨盛情难却,对徐凤知微微一笑,点点头。 “还请各位前辈腾出些位置!”韩离墨作揖行礼道。 “哼!”王龙中袖子一挥,冷哼一声回到了座位上。 其余人也是各自回到了座位上,静静地看着韩离墨作画。 “还请这位兄弟留步!”韩离墨喊住了那位书童。 书童回过身指了指自己? 韩离墨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还请留下来帮帮我!” “啊莱,既然小兄弟需要帮助,你且帮他一下!”赵老开口道。 “是!老先生!”书童对赵老作揖。 “不知道前辈要我作什么画?”韩离墨蘸了蘸笔尖,想要下笔却又停住了,抬头看着众人问道。 “既然龙中这么反对这件事,那么就请你来出题吧!”赵老面向王龙中,淡淡说道。 “赵老说的极是,还请王老犊子出题吧!”莫大发摇着扇子道。 王龙中撇撇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来一幅群马纵横如何?” 此话一出,其他人大为震惊。 除了支持韩离墨进入江南画府的三人,其他人都是一副看戏的脸色。 群马纵横图,算得上是绝妙之图。 且不说在座的各位能否画出来,可是想要在这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画出群马纵横图,这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 就算鸿塗在此,恐怕也是要犹豫三分。 “这…”莫大发皱起眉头,“王老犊子,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徐凤知也是一般神色,他说道:“王龙中,此事过分了!” “就算是我等,一柱香的时间也不一定够,你却要他一个年轻人在半柱香的时间里作画出来,若是传出去,你也不怕天下人所嗤笑?”徐凤知一声冷哼,无论王龙中如何说瞧不起韩离墨,可是要是如此为难一个年轻人,那他倒是要站出来说理说理。 “换一个吧,龙中!”平日里与王龙中极为友好的一个老人说道,群马纵横图,确实是过分了些。 “哼,话已出,岂能随随便便就可以收回去的道理,老夫不要求你作出全图,半柱香的时间,能画多少自然就是多少,至于如何还得看你造化如何了!”王龙中依然坚持着要韩离墨作出群马纵横图。 画得出,另说,可要是画不出,那就有借口了。 赵老并未说什么,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韩离墨,心中猜想,若是韩离墨当真有这样的才华,半柱香的时间内画出群马纵横图,那真的是捡到宝了! “不知道小伙子如何想法?”赵老看向韩离墨,语气有些期待地问道。 “小兄弟,可不要逞强,若是不会,还望及早放弃,省得浪费我等的时间!”有人劝说道。 “好!”韩离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 什么?众人震惊。 王龙中猛然看向韩离墨,好一个知难而上,我倒要看看你行不行! 莫大发和徐凤知互看对方一眼,他说什么? 赵老突然有了些笑意,他有些激动地看着那个年轻人。 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韩离墨似乎是真的有信心,不像是说假话、摆虚架子! “年轻人,好高骛远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免得贻笑大方!”其中一人显然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韩离墨不再理会众人,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韩离墨闭目沉思。 王龙中也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一柱香,竟然真的当众点燃了它。 徐凤知等人也是无奈地摇摇头,这王老犊子还真的不是一般执着。 希望等会儿不要打他的脸面吧! 徐凤知情不自禁地看向韩离墨,不知道他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大堂无声。韩离墨睁开双眼,动笔了。 王龙中突然嗤笑一声,看着那个年轻人的动作,哪里有人作画会是如此挥笔。 当真是个青黄不接的年轻人罢了! 笔在手,年轻人的气质立马不同了。 群马纵横图,不仅仅是在于马,更是在于纵横二字。 野而狂奔的马群,正是群马纵横图的精妙所在。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半柱香的时间一晃而过。 “时间到!”王龙中看着那一点猩红过半,立马喊道。 “还请韩公子停下你手里的笔,遵守咱们事先说好的规矩!”王龙中站起身,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韩离墨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笔。总觉得还有一点点瑕疵所在! “群马纵横图已画好,还请各位前辈点评一番!”韩离墨拱手作揖。 “唉,半柱香的时间,莫说我等,估计就算是贺老在此,也不敢有如此胆量!”有人摇头道。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质疑的声音一道道响起。 “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们这群老家伙,莫不是越活越古董了!”莫大发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烦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看看吧!”赵老站起身,拄起拐杖,由徐凤知搀扶着。 其余人也是如此。 “各位前辈,请!”韩离墨伸手请道。 众人上前围观。 只看到一副近乎逼真的群马纵横图跃然于眼前。 江南画府的九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个个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见说话。 所有人都在认真仔细地鉴赏,甚至有人开始连连赞叹! 徐凤知和莫大发对视一眼,从对方惊呆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激动的内心。 虽然早已见识过韩离墨的丹青,只是眼前的群马纵横图,这样的丹青资质,可以用妖孽来形容了! “赵哥,你怎么…”莫大发发觉了赵老的异常,只见他的双眼有波光闪烁。 赵老抬起手,抹去了泪花,激动道:“哎呀,好啊,好啊!” “老夫活了七八十年了,终于让我给等到了!”赵老感叹道。 这个爱才之心人皆尽知的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拄着拐,走了几步,拉住了韩离墨的手。 他说道:“你可一定要入我们江南画府!” “王老犊子,不知道此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莫大发摇着扇子,喊了一声王龙中,一副看戏的脸。 王龙中从震惊中回到现实,听到莫大发的嘲笑之言,老脸羞愧。 “韩公子真乃画圣转世,如此天资,老夫自愧不如!”王龙中羞愧道。 “可有资格入我江南画府?”莫大发笑问道。 “那是自然!”王龙中尴尬笑笑。 “我等也没有异议!”其他人也当众变态。 “既然如此,那么从现在开始,韩离墨,就是我江南画府的人了!”赵老看向韩离墨的眼神里充满了宠爱之情。 赵老开心至极。 “韩公子如此天资,咱们江南画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先前一个质疑韩离墨的老人,此刻也站出来说了句认同的话。 “不错,哈哈哈,你小子果然没让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失望!”莫大发拍着韩离墨的肩膀,朗声大笑。 “先前老夫有诸多不是之处,还请韩公子莫要记怀,我王龙中向你赔个不是!” 说着王龙中就要躬身作揖致歉,韩离墨上前一步扶住了他。 韩离墨道:“王前辈莫要如此,晚辈受之有愧!” “诸位前辈也是一心为画府着想,换做是我也会选择质疑,所以还请前辈们莫要记放于心!”韩离墨一脸真诚。 几次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苦笑。 论到心胸,到还不如一个年轻人了! 其余人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此子,可要。 第五十八章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北镇夜阑听风雨,雅苑内。 今日有故人来访。 有一姿态绰约穿着华丽的大家闺秀缓慢地放下茶杯,只看见她对着旁边那位华服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苏公子,如今还是一个人住?” 苏扶游笑道:“孤家寡人一个,难不成还能多出个人不成?” 年轻姑娘却是轻轻一笑,深呼吸了口气,叹道:“苏公子可是瞒了我好久啊!” “夜阑听风雨,是不是多了一个人住,我想苏公子很清楚才对吧?”年轻姑娘意味深长地直视着苏扶游。 苏扶游微微一愣,然后哈哈笑道:“白姑娘当真是幽默,不过苏某倒是听不明白!” 白岚儿欲要还口,只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啊元哥哥,这个小蛐蛐儿太好玩了!” 从后院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手里捧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装了个刚抓来的小蛐蛐儿。 小女孩小跑在前,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 “小桃子你慢点!”啊元在身后叫唤道。 “扶游哥哥,你看,蛐蛐儿?”小桃子轻轻地拉开盒子。 啊元快步走上跟前,伸手阻止了小桃子,慌张说道:“可别又跳出来逃走了!” 为了抓到这个小东西,他可是把整个花园翻了个遍,弄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抓到的。 “小桃子喜欢这蛐蛐儿?”苏扶游拿过盒子,小蛐蛐儿叫唤了几声。 小桃子重重地点点头,开心道:“当然喜欢,啊元哥哥抓来送给我的!” “是吧,啊元哥哥!”小桃子奶声奶气地问道。 苏扶游意味深长地看向啊元。 啊元挠挠后脑勺,嘿嘿道:“是!” “去花园里玩吧!”苏扶游打发这两个小孩子。 “好。走吧,啊元哥哥!”小桃子拉过啊元的手腕。 “好惹人疼爱的小女孩儿!”白岚儿突然夸道。 咦?这位漂亮姐姐是谁? 小桃子这才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白岚儿,她歪了歪头,想了想,没见过这个姐姐。 “姐姐你好漂亮啊!”小桃子突然夸道。 白岚儿咯咯笑道:“是吗?” 小桃子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姐姐!” 白岚儿笑道:“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女孩儿!” 小桃子皱了皱鼻子,“姐姐长得比我哥哥还漂亮!” “你哥哥?”白岚儿一愣,看向苏扶游。 苏扶游忽然有些心虚地干笑几声。 “漂亮姐姐,我说的哥哥可不是扶游哥哥哦!”小桃子嘻嘻笑道。 “啊元,快带小桃子去玩吧,我和白姑娘还有事要谈!”苏扶游催促道。 “慢着!”白岚儿喊住了两个小孩。 “小桃子,那你的哥哥叫什么名字啊?”白岚儿俯下身,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漂亮姐姐,我的哥哥叫韩离墨啊!”小桃子奶声奶气地回答。 苏扶游一手抵住额头,完了。 听到小桃子的话白岚儿脑子突然翁地一声,像是一根弦突然绷住了一般,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你哥哥在哪?”白岚儿嘴唇颤抖。 “我哥哥出门去了!”小桃子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出去了,原来是出去了啊!白岚儿嘴里念叨。 他没有妹妹,韩离墨没有妹妹,小桃子口中的韩离墨也许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人说起过了,听人再次提起的时候,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你哥哥是做些什么的?他还会些什么?”白岚儿有些用力地抓住她的肩膀,情绪很激动。 “哥哥以前是店小二。他会…他会丹青,对了,还会书法,他常常教小桃子练习,我现在可厉害了!”提起自己的哥哥,小桃子内心很是自豪。 年轻姑娘忽然眼眶红了,泪流满面。 原来这都是真的。 小桃子张大了嘴巴,一脸吃惊。 “漂亮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小桃子说错话了?”小桃子一手拿着装小蛐蛐儿的盒子,一手抹了抹她的眼角。 白岚儿站起身,抹了抹眼泪,笑了笑,说道:“没事,姐姐没事,姐姐就是激动的!” 小桃子哦了一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好奇怪的漂亮姐姐,突然就哭了! “去玩吧!”白岚儿轻轻地推着她走。 小桃子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个哭泣的漂亮姐姐。 她这是怎么了? 白岚儿转过身,轻咳了一声,尽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紧紧盯着苏扶游,质问道:“苏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要告知小女子的?” 苏扶游直视着白岚儿,最后叹了口气,无所谓道:“罢了,罢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苏扶游重新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白岚儿站在大堂中央,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苏扶游被她看得不自然,又站起身背对着她,这个慌也不用再去圆了,破罐子破摔道:“韩离墨,确实在我府上!” “不过,你可别误会,他是前些天才回来的!”苏扶游转过身极力否认自己早知道实情的事情。 白岚儿点点头,这事她知道,如若不然,今日也不会来此。 苏扶游呼了口气,既然你能够明白,那就没有我的责任了。 “可你为何要隐瞒我他在姑城的事实?”白岚儿痛心问道。 “这…”苏扶游欲言又止。 “苏公子但说无妨!”白岚儿道。 苏扶游唉声叹气,道:“白姑娘,瞒你并非我意!” 白岚儿微微皱眉,问道:“难不成是韩离墨要你瞒我?” 苏扶游轻轻地点了下头,白岚儿心如刀割,内心隐隐作痛,他真的在躲我,可是为什么? “你可是真的喜欢韩离墨?”苏扶游质问道。 “苏公子难道看不出我是真心的吗?”白岚儿反问。 若是不喜欢,那我这般又是为何? 苏扶游欲要还口,最后竟然感叹一声,这个问题似乎太蠢了。 “白姑娘,此事还是你与他说为好!” 白岚儿问:“韩离墨何时归?” “兴许是晚上!”苏扶游回答道。 “好。我等!”白岚儿道。 苏扶游摇摇头,独自出了大堂,事到如今,剩下的事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着苏扶游离开之后,年轻姑娘缓缓坐下,心情沉重。 傍晚,太阳下山了。 韩离墨带着一身酒气回到了夜阑听风雨,只见他的手里提着半只烧鸡,以及三串糖葫芦。 “扶游,你看我买了什么?”韩离墨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自问自答道:“半只烧鸡,今晚你可得把你的桃花酿拿出来,可别舍不得哦!” 苏扶游看着他叹息道:“你可算回来了!” 韩离墨很少看见苏扶游这样子,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 “怎么了,扶游,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韩离墨突然认真起来。 “可是小桃子出了什么事?”韩离墨抓住他的手臂,神情焦急。 苏扶游摇摇头,说道:“你还是自己去后院看看吧!” 苏扶游不说,韩离墨也只好自己去了后院,临走前把那半只烧鸡交给了他。 苏扶游闻了闻,皱了下眉头,宛新居的烧鸡? “岚儿姐姐,你会丹青吗?”后院的台阶上坐着三个人。 小桃子,啊元,白岚儿。 三人玩累了,一同坐在台阶上看着夜空。 白岚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惹人疼爱,她笑道:“会啊!那你呢?” “我当然,当然也会啊!”小桃子一本正经道。 “我…我也会!”啊元吞吞吐吐道。 “啊元哥哥你骗人,扶游哥哥可是说你懒惰,不会丹青!”小桃子对着啊元做了个鬼脸,嘲笑道。 啊元低下头,小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最后他抬起头,道:“我一定会的!” 白岚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桃子!”三人的身后响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小桃子回过头,看到哥哥回来了,赶紧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快速跑了过去,随后跳上了哥哥的怀里,把头埋进脖子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韩离墨扬了扬手里的冰糖葫芦,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哇,糖葫芦,谢谢哥哥!”小桃子伸手拿过糖葫芦,直接咬了一口。 “下来吧!”韩离墨俯下身,小桃子离开他的怀抱。 “哥哥,有个漂亮姐姐在等你!”小桃子指了指不远处台阶上站着的那个大人。 韩离墨顺着小桃子指的方向看去,光线较暗,并未看清楚是何人。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往前走,然后看到一名梨花带雨的年轻姑娘。 “姐姐,你怎么又哭了?”啊元问道。 白岚儿伸手抹去了眼泪,说道:“没事,有沙子!” 沙子?哪里有沙子?啊元左右看了看,又往后看了看。 白岚儿就这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人。 此时无声胜有声。 先是哭着,后是边哭边笑。 “哥哥,就是这个漂亮姐姐找你!”小桃子说道。 小桃子松开了哥哥的手,跑过去拉起了白岚儿的手,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小孩子也不懂是因为什么缘故,安慰道:“岚儿姐姐不哭,是谁欺负了你,是啊元哥哥吗?” “可不是我干的!”啊元摆起了双手,否认道。 “他!”白岚儿伸手指了指韩离墨。 “我哥哥?”小桃子一头雾水,“可是我哥哥不认识你啊!” “小桃子,啊元,扶游哥哥叫你们呢,还不快去!”韩离墨终于开口了。 两人好奇地看着两人,特别是小桃子,在两人之中来回瞥。 啊元很懂事地拉着小桃子离开了后院。 整个后院此时也只有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第五十九章 江南白衣哭诉,书生伴送回府 韩离墨有些吃惊,任凭他如何地想象,也想不到白岚儿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白岚儿咬了咬嘴唇,目光楚楚地看着他。 终于见到了。 若不是自己苦苦哀求师父鸿塗,他也不会告诉她韩离墨就在合欢客栈。 可是等到去到合欢客栈的时候,那里的店小二却告诉她韩离墨已经离开了。 她想到了夜阑听风雨,所以今天打算过来碰碰运气。 最后,她碰到了。 “韩离墨,你个混蛋!”白岚儿突然冲上前,在年轻书生的胸口锤了几下,没忍住哭了。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执念,只是看一眼就可以放下了。 可是不争气的是,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眼泪就会不自觉地往外流。 白岚儿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大胆地抱住了这个日夜思念的年轻人。 “白姑娘!”韩离墨双手无处安放,她的发髻抵着他的下巴。 “还请白姑娘松开,这样,有失…”韩离墨后退几步。 “我不管,我不要放开,放开你又跑了!”韩离墨退几步,她就上前几步。 “我…我不跑!”韩离墨干笑道。 白岚儿微微松开,两人的距离微妙,年轻姑娘抽泣着看着他,问道:“当真?” “当真!”韩离墨道。 “那好吧!”白岚儿终于松开手,激动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待到意识到失态的时候,脸上泛起了红晕。 “不值得!”韩离墨看着眼前因为羞红了脸而低下头的女子,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白岚儿抬起头。 也不管她是听懂了还是假装听不懂,他郑重地再说了一句,“我说,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白岚儿摇摇头,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回答他的话,“值得,值得!” 只要是你,就一切都值得! 韩离墨深呼吸,似乎实在调整自己的心态。 “天色不早了,白姑娘请回吧!”韩离墨对白岚儿躬身作揖行礼,然后转身要走。 “不要!”白岚儿撩起裙角追了上去,从身后再次抱住了那个年轻人。 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嘴里轻轻地念叨:“我找了你这么久,你怎么忍心让我离开…我不要你再消失不见…” 年轻人低下头,伸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掰开了她的手,淡淡道:“白姑娘还请自重!” “韩离墨,你真的不喜欢我吗?”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白岚儿哭得梨花带雨。 “哥哥,岚儿姐姐呢?”大堂里,小桃子跑过来抱住从后院里出来的年轻人。 韩离墨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看向苏扶游,又转回了视线。 “啊元,去后院喊岚儿姐姐一同用膳!”苏扶游对啊元说道。 啊元哦了一声,离开那张舒服的摇椅,去了后院。 韩离墨看向苏扶游,是何用意? 苏扶游笑了笑,说道:“该来的挡不住,解铃还须系铃人!” 韩离墨别过头,没再开口。 饭桌上,坐着五个人,夜阑听风雨还是头一次这么多人一起坐着用膳。 这时候谁也没有说话,包括平日里话最多的啊元,此刻也是乖乖地闭上嘴。 懵懵懂懂的年纪,他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是他看到岚儿姐姐哭了,他还知道岚儿姐姐喜欢离墨哥哥。 “岚儿姐姐,来,这个给你吃!”小桃子夹了一块肉放到白岚儿的碗里。 白岚儿浅浅一笑,同样也夹了一块肉给她,“谢谢小桃子,小桃子真乖,来,这个给你吃!” “谢谢岚儿姐姐!”小桃子奶声奶气道。 白岚儿不自觉地瞥了眼韩离墨,发现他只是低着头吃着饭。 她有些失落。 “岚儿姐姐是不是喜欢我哥哥?”小桃子突然间蹦出了一句话。 除了小桃子外,所有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白岚儿深情地看了一眼韩离墨,点了点头。 “哦耶,啊元哥哥说的果然没错!”小桃子开心道。 嗯?苏扶游突然眯着眼看向啊元。 啊元缩了缩脑袋,眼神却是瞪了瞪小桃子,奈何小桃子完全没有理会他。 “小桃子,吃饭的时候不可多语!”韩离墨告诫道。 “哦!”小桃子哦了一声。 没过多久,小桃子又向旁边的白岚儿问了一句,她问道:“啊元哥哥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和他在一起,岚儿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小脑袋瓜子怎么这么活跃,白岚儿愣了愣,最后也是点点头。 “啊元,你都教小桃子些什么东东!”苏扶游放下筷子,揪着啊元的耳朵。 “嘶!疼疼疼,苏子,苏子,我错了,快快放手!”啊元被揪得生疼,接连求饶。 小桃子大笑不止。 “自然是要好好教训才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韩离墨,这时候也是目光冷冷的看向啊元,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平日的温柔。 “还有你,今晚罚你练一个时辰书法!”韩离墨突然转向小桃子说道。 原本还在看戏大笑的小桃子笑声戛然而止,乖乖的闭上嘴。 “哥哥若是罚我,我就告诉岚儿姐姐一个秘密!”小桃子最后壮了壮胆子,挺直了腰板。 “那便两个时辰!”韩离墨继续道。 “岚儿姐姐,你过来一下!”小桃子没有理会他,明目张胆地冲白岚儿招了招手。 白岚儿侧身靠近,小桃子回头对韩离墨哼了一声,然后在年轻女子的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白岚儿脸上渐渐地浮现出笑意,笑容越来越灿烂。 “小桃子你说了什么?”啊元好奇问道。 小桃子伸出食指,抵在嘴唇前,“嘘!” “岚儿姐姐,你可不要说出来哦!”小桃子提醒道。 “好。不说!”白岚儿笑了笑,眼神不自觉看向了身边吃饭的年轻人。 一顿饭,由于两个小孩子的闹腾,气氛算得上融洽。 夜阑听风雨门外。 苏扶游看着外面,天色已晚,官道上自然没有什么行人,他挽留道:“白姑娘,天色已晚,不如就留宿这里吧!” “此时天色已晚,你一个姑娘家的,怪不安全的!” “这…”白岚儿看向韩离墨,咬了咬下嘴唇,犹豫不定。 她想了想,若是再留在这里,恐怕要是让啊爹知道,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她决定还是不留宿了。 白岚儿行了个福礼,谢道:“多谢苏公子的好意,只是家里啊爹还在等着,就不便留这了!” “可是…”苏扶游还是放心不下。 “我来送你吧!”韩离墨突然开口道。 两人微微一愣,白岚儿惊讶地看着开口的那个年轻人,是我听错了吗? 他…提出要送我? “我送你吧!”韩离墨再次说道。 “啊,好!”白岚儿受宠若惊,笑着点了下头。 “你别误会,我是看你一个女子,大晚上的不安全!”韩离墨轻咳一声,替自己解围道。 苏扶游摇了摇头,笑了笑。 白岚儿眼角眯成一道线,笑了。 我才不听你的解释。 夜色下,有两道身影从北镇广安街出发,往东镇走去。 韩离墨提着灯笼,右边踏着轻快步伐的正是白岚儿。 白岚儿频频看向身边的年轻书生。 许久不见,依旧如初,怎么看都看不够。 “离墨?”白岚儿轻轻地唤了一句。 韩离墨默不作声,只顾提着灯笼往前走。 “离墨?”白岚儿声音提高了几分。 “在的!”韩离墨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又快速地收回了视线。 “离墨,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白岚儿往韩离墨的身边靠了靠。 韩离墨往旁边躲了躲,白岚儿又靠了靠,最后韩离墨放弃了。 两人贴得很近。 “那你问吧!”韩离墨道。 “这一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白岚儿低了下头,有些羞涩。 韩离墨瞥了眼身边的白岚儿,然后继续看路。 过了一会儿之后,白岚儿抬起头,因为她并没有听到她要的答案,但是她并没有灰心,她又问道:“那你这一年来,都干了些什么?” “没什么!”韩离墨淡淡道。 白岚儿嘟起嘴,泄气了。 韩离墨看着她那副表情,内心平静如水,说道:“赶路吧,一会儿夜就深了!” “你真的没有想起过我吗?” 走了没多久,白岚儿突然又问道。 “没有!”韩离墨回答得很简单。 白岚儿抬起手,拇指和食指在空中轻轻地闭合又分开了一点点,问他:“这么一点都没有吗?” 韩离墨扭过头,看着她的手势,忍不住笑了。 “那就是有!”白岚儿心里欢喜。 韩离墨不再说话,提着灯笼一直往前走。 白岚儿在一旁自言自语,就算韩离墨不理会她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够再次看到他,她就开心,她就满足了。 不知不觉,两人就来到了东镇。 白府官道边上的一处角落,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两人相顾无言,白岚儿没忍住想要上前拥抱却被韩离墨拒绝了,她瘪了瘪嘴。 白岚儿站在台阶上,对着那个曾想方设法只求一见的年轻人,挥了挥手。 年轻书生提着灯笼转过身,只留给她一道瘦弱的背影。 第六十章 亭台处博弈,雅苑见情敌 今日姑城天朗气清,北镇夜阑听风雨,亭台处。 韩离墨和苏扶游两人博弈,桌上燃起了香草熏香,轻烟缭绕,气氛悠闲安静。 苏扶游捻起一颗黑子迟迟不见下盘,最后落于盘中,韩离墨笑了笑,执起白棋毫不犹豫地落于中盘。 苏扶游突然皱起眉头,韩离墨哈哈大笑。 接连三盘,苏扶游皆落于下风,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来了,不来了!”苏扶游撇撇嘴,“今日想来是扫把星下凡,真是倒霉透了!” 韩离墨一颗一颗地收起棋子,只笑不语。 苏扶游抬头看了看凉亭外的天空,说道:“我估摸着白姑娘要来了!” 韩离墨稍有一愣,最后一颗棋子放进了圆白陶瓷棋盒,随即端起了一碗茶抿了几口,一句话也没有说。 苏扶游笑了笑,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对面喝茶的那个年轻人问道:“白姑娘多次邀约,韩大公子皆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不知道韩大公子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微微起身随手拿过黑色棋盒,开始捡起黑棋放于盒中,苏扶游见他仍旧是不说话,嘲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躲了某人整整一年,如今莫不是害够了这相思,想要牵起美人手了?” 看着韩离墨不说话,只是慢慢地收起了围棋,苏扶游又故意调侃,越来越口无遮拦了。 “盛情难却,自然前往!”韩离墨正视着苏扶游那一脸坏笑的样子,淡淡道。 “那为何不躲了?”苏扶游又问道。 “从未躲过!”韩离墨一本正经道。 “啧啧啧,韩大公子真是脾性大变啊!”苏扶游玩笑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韩离墨确实不同以往。 书生气里又多了一些江湖气息,从初见时候的心思单纯,再到如今成熟稳重。 苏扶游明白他经历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 “你看着我做甚?”韩离墨只见苏扶游盯着自己看。 “哥哥!”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只看到后院的大门口,有一道白衣倩影,拉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 苏扶游看了看韩离墨,含笑说道:“你觉得我猜的准不准!” 小桃子松开白岚儿的手,跑向凉亭处,从后面环住了哥哥韩离墨的脖子,最后干脆趴在他的后背上。 白岚儿行了个福利,微笑道:“见过二位!” “请坐!”苏扶游做了个请入座的手势。 白岚儿笑着轻轻点了下头,撩起裙角走上凉亭处,坐在了韩离墨的旁边。 白岚儿注意到韩离墨的面前摆放了一副棋子,然后问道:“方才你俩下棋了?” 韩离墨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从来没有赢过我!” 白岚儿愣了下,苏扶游深呼吸,气急道:“离墨你怎可说这些!” 韩离墨看着苏扶游,“难不成不是?” 苏扶游无法反驳这个事实,“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当着白姑娘的面如此说,日后我还怎么混下去?” 韩离墨看向白岚儿,问道:“你觉得有何不妥?” 白岚儿看着他摇头,轻轻道:“没有不妥!” 白岚儿看向苏扶游,微笑道:“输了,就是输了!” 苏扶游突然咬牙切齿,胸口起伏不定,“好啊你们俩,现在开始同心对付我了吗?” 白岚儿掩嘴笑了,韩离墨假笑。 苏扶游眼神幽怨,没再此事上再浪费口舌,话锋一转试问道:“不知道今日白姑娘又要带我们家韩大公子前往哪里游玩?” 白岚儿微微低下头,突然害羞嘀咕道:“这还得看离墨想去哪!” 苏扶游开始对韩离墨挤眉弄眼,你几个意思? 韩离墨看向白岚儿,淡淡说道:“今日就不出去了!” 白岚儿抬起头,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有些失落,想说话却又没有开口。 “改日再去!”韩离墨顿了顿,又说道。 “好!”白岚儿轻快答应,方才的失落一扫而光。 “哥哥?”趴在韩离墨背上的小桃子跳了下来,干脆坐在哥哥与岚儿姐姐中间。 “怎么了?”韩离墨柔声问道。 “你还说你不喜欢岚儿姐姐!”小桃子哼了一声。 韩离墨呆滞了一下。 白岚儿也是同样如此,不过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浓烈与深情。 韩离墨眼神躲避。 “唉,孤家寡人一个,我就不打扰你们咯!”苏扶游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小桃子,咱们去找啊元哥哥玩去!”苏扶游对小桃子招了招手。 小桃子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岚儿姐姐,皱了下鼻子,最后也起身跟着扶游哥哥出去了。 后院凉亭处,只剩下孤男寡女两人。 “离墨,不如教我下棋可好?”白岚儿首先打破了沉默,开口请求道。 “好!”韩离墨轻声道。 白岚儿聪慧,一点就会,虽然开始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到了最后却能胜韩离墨一招半式的。 聊的久了,两人也终于放开了,时不时地还能打闹打闹。 “离墨哥哥,外面有人找你!”啊元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有些喘气。 “可有说是谁?”韩离墨问道。 啊元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也是位漂亮姐姐!” “跟岚儿姐姐一样!”啊元又补充了句。 白岚儿蹙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人,听语气像是有些吃醋,她问道:“什么漂亮姐姐?” 韩离墨放下棋子站起身,并未回答她的话。 “走吧,看看去!”韩离墨整理了下衣服,出了凉亭处。 白岚儿哼了一声,捡起了韩离墨的几颗棋子放回棋盒里。 “看你还输不输!” “好你个韩离墨,一年不见还认识什么漂亮姐姐了!” “看我不…” 白岚儿鼓着嘴,气呼呼的。 “你怎么还不跟过来?”韩离墨发觉身后没有跟着白岚儿,又折了回来喊了一句。 “哦,好!你等等我!”白岚儿反应过来,欢喜地站起身,小跑了几步。 “什么漂亮姐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白岚儿跟在韩离墨的身后,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韩离墨淡淡道。 “骗人!” “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说没有!”白岚儿委屈巴巴。 额!韩离墨一时语塞。 大堂里,只看到一位穿着束起秀发的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她一身束身衣,负手站在大堂里四处观看。 “啊宣?”韩离墨看着背影有些眼熟,轻声试问道。 那名女子转过身,就看到韩离墨,她兴奋道:“离墨,果真是你!” “还真的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韩离墨听到啊元说漂亮姐姐的时候,也曾想过会不会是啊宣姑娘,不过又不太确定,因为他离开客栈来到夜阑听风雨的事情并未对外说起过,只是等到看清楚了来人,正是啊宣姑娘。 “离墨,离墨,叫得可真亲密!”白岚儿听了撇撇嘴,小声嘀咕道。 声音很小,也只有自己能够听得到。 被喊做啊宣的年轻女子灿灿一笑,洒脱道:“没想到吧!” 韩离墨摇摇头,想问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只不过话还没有问出来,就听到了啊宣的责怪。 她语气责备,眼神幽怨,她说道:“离开了合欢客栈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若不是你兄弟小王知道你在这里,恐怕就找不到你了!” 韩离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事情发生得突然,就忘了!” “行了行了,我原谅你了!”啊宣挥挥手,含笑道。 “今日的你似乎有些不一样!”韩离墨夸了一句。 一旁被忽视的白岚儿眉头更紧,心里苦涩。 “是吧,我故意挑了这一件!”啊宣转了一个圈,被韩离墨夸了一句,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咦,她是?”啊宣终于看到了韩离墨旁边站着的年轻女子。 韩离墨也终于回过神来,故人相见,光顾着重逢的喜悦,却忘了身旁还有一个人。 韩离墨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白岚儿,后者一脸幽怨地看向他。 白岚儿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啊宣,啊宣,叫的多亲密!”白岚儿又嘀咕道。 “你在说什么?”韩离墨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这位是白岚儿!” “这位是啊宣姑娘!” 韩离墨分别像两位姑娘介绍了彼此。 哦,原来是这样啊!啊宣点点头。 “你好,白姑娘,我叫啊宣!”啊宣伸出右手。 “你好,啊宣姑娘,我叫白岚儿!”白岚儿也如此地说。 两人握了握手,又快速地收回了。 在白岚儿的眼里,啊宣是情敌。 啊宣尴尬笑笑,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三人尴尬地站着。 直到苏扶游走了出来。 “嗯?家里来客人了?”苏扶游看到眼前有一位陌生的姑娘。 苏扶游看向白岚儿和韩离墨。 白岚儿撇撇嘴,指了指韩离墨。 韩离墨笑道:“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啊宣姑娘,我的朋友!” “这位是苏扶游苏公子,也是我的朋友,这夜阑听风雨的主人!”韩离墨又向啊宣介绍苏扶游道。 “见过苏公子!”啊宣抱了抱拳。 苏扶游一愣,这? “啊宣乃是江湖人士,所以这见面礼就有些特殊!”韩离墨呵呵一笑,解释道。 苏扶游恍然,作揖道:“见过啊宣姑娘!” 苏扶游把韩离墨来到了一边,轻声质问道:“好你个韩离墨,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什么?”韩离墨不解其中意。 “你还给我装!说,是不是外面沾花惹草了?你看这都找上门了来了!”苏扶游看了看那个穿着一身束身衣的年轻姑娘,质问道。 韩离墨突然脸色一沉,“去去去,没有的事!”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白岚儿问了一句。 两人呵呵一笑。 “不知啊宣姑娘是哪里人?” “坐坐坐,都坐,且当作是自己的家!”苏扶游说道。 “回苏公子,西城人!”啊宣回答道。 “西城人,甚远!” “方才离墨说你是江湖人士,不知道你?”苏扶游又问道。 “我与家人皆以江湖卖艺为生!”啊宣回答道。 “那你岂不是也会这十八般武艺?”苏扶游似乎是起了兴趣,不断地追问着。 “哈哈哈!”韩离墨突然大笑起来。 “离墨,你笑什么?”白岚儿问道。 “扶游,你莫不是忘了!”韩离墨对苏扶游挤了挤眼。 忘了?忘了什么?苏扶游一脸茫然。 “离墨,你在说什么痴话?”白岚儿再次问道。 三人一脸奇怪地看向韩离墨。 只听到韩离墨解释道:“扶游,你可还记得一年多以前你我初见时候,在同文楼吃饭看杂耍?” “记得!可是有什么关系?”苏扶游仍然不明白说的什么意思。 啊宣突然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 韩离墨笑道:“她就是那位甩鞭子的豹纹皮衣女子!” “什么?”苏扶游一脸震惊得看向啊宣姑娘,“这…你真的是那位女子,这是在太不可思议!” 啊宣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真的是那位…”苏扶游依然不敢相信。 啊宣姑娘重重地点点头,说道:“那人正是我!” 苏扶游震惊脸。 “哈哈,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当初也没有认出来!”韩离墨摇头笑道。 苏扶游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位啊宣姑娘,啧啧道:“怪不得啊宣姑娘一脸的侠气!”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白岚儿突然道。 “相差甚大,甚差甚大!”苏扶游感叹道。 “还有更大的呢!”韩离墨一脸笑意道,“你说是吧,啊宣姑娘!” 啊宣姑娘突然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扶游奇怪的看着韩离墨,什么意思? 都说女人都了解女人,白岚儿看着阿宣低头害羞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咬紧下嘴唇生气地看着身旁的年轻人。 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本姑娘,哼! 第六十一章 两人互相了解,古灵精怪小桃子 苏扶游在白岚儿与阿宣姑娘之间来回地看,白姑娘心里什么滋味不用想他也知道,只是这阿宣姑娘,害羞了? 难不成她也喜欢韩离墨? 苏扶游微微扬起下巴,对着韩离墨挑了下眉,好你个韩离墨,嘴上说得那么清白,莫不是暗地里早已下了黑手了? 韩离墨对着苏扶游假装笑脸,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白岚儿轻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岚儿别过头去,最好是这样! 阿宣姑娘似乎还在回忆着什么,一手紧紧拽紧衣角,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苏扶游哈哈笑了起来,打破沉默的气氛,随后说道:“阿宣姑娘还是第一次来到寒舍,作为东道主自然是不能失了礼数,此时已是晌午,想必大家都饿了,不如就此机会大家小酌一杯如何?我且去为汝等准备些小食!” 说着苏扶游就起身往后院厨房走去,顺便拉走了韩离墨。 韩离墨被扯着胳膊,“哎哎哎,扶游你这是作何?” 苏扶游头也不回,只是拉着他走,“跟我一起做饭去,休想吃白食!” 大堂里的两位女子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各自笑了笑。 白岚儿回过头,看到阿宣姑娘有些踮脚相望的姿态,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挺了挺腰板,尽量一副端庄的样子,然后自行走到了一旁坐着。 阿宣姑娘收回视线,看到白岚儿已经坐回去了,抿了抿嘴也坐下了身后的椅子。 站在门口的阿元挠挠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后院的花园找小桃子玩去,小桃子已经等了很久了,再不去估计又要生气了。 大堂的气氛有些沉默与尴尬,白岚儿正襟危坐,阿宣姑娘两手搭在双腿上,极其不自然地看着大堂的四周。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白岚儿自然是有这样的心理的,若是那人长得丑一点,她倒还不担心,但是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与自己走的是不一样的路线,但那也是实打实的花容月貌。 白岚儿很自信,但也不是绝对的自信,她才不相信韩离墨那个榆木脑袋会不喜欢阿宣姑娘,平心而论,若是自己是男的也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阿宣望了眼白岚儿,微微一笑,她当然不知道白岚儿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东西,但是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也是要吐血的。 阿宣姑娘也不是傻子,行走江湖多年,察言观色乃是基本,自然看得出白岚儿看向韩离墨是何等的眼神姿态,所以就算自己第一次与白岚儿相见,也自然看得出她喜欢韩离墨,但是自己呢? 阿宣姑娘一直搞不懂,自己有没有喜欢的成分在里面! 最后还是白岚儿打破了沉默,白岚儿微笑道:“阿宣姑娘可是自小习武?” 阿宣姑娘回道:“自幼习武!” 白岚儿心里嘀咕,也不知道韩离墨会不会喜欢舞刀弄枪的姑娘,微微叹口气。 阿宣姑娘觉察到了白岚儿的轻微面容变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也没有问,也不在乎。 白岚儿也没有接触过江湖人士,不知道说书人所说是否真实,于是好奇问道:“习武之人可真能飞檐走壁?” 阿宣姑娘被问得愣住了,随即含笑解释道:“习武自当是强身健体,我等只是江湖卖艺之人,舞刀弄枪等十八般武艺自然是不在话下,可是这飞檐走壁所言过虚了!” 阿宣姑娘又道:“只不过是比常人要身体敏捷些罢了,并不能真的腾空而起!” 白岚儿恍然,说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阿宣微笑道:“白姑娘不是江湖人,不懂这些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阿宣起了兴趣,问道:“白姑娘是姑城本地人?” 白岚儿微笑着点点头,庄重又不失礼貌道:“姑城白家人氏!” 阿宣愣了下,这是宣示主权了吗? 姑城白家?阿宣姑娘嘴里默念,想了想,随后一脸的震惊,江南巨贾! 但是很快就收复了那震惊的神色,淡淡道:“原来是白家大小姐,失敬失敬!” 白岚儿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奔奔跳跳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盆子,盆子里装了一半的泥土。 小女孩正是小桃子,端着小盆子出现在大堂里,首先看到的还是白岚儿,“岚儿姐姐,我哥哥呢?” 白岚儿随口回道:“你哥哥啊,在厨房里做饭呢!” “咦,阿宣姐姐,你也来了啊!”最后小桃子瞥到了一边的阿宣姑娘,一脸的惊喜道:“阿宣姐姐,你也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白岚儿皱了皱眉,不会吧,小桃子也认识阿宣姑娘,难不成她们经常见面?还这般熟络! 白岚儿那一瞬间心里不是滋味,或者说有些失落,没想到小桃子也那么喜欢阿宣姑娘! 阿宣姑娘开心道:“好久不见哦小桃子!” 小桃子满心欢喜,最喜欢的两个姐姐都来了。 白岚儿看了看小桃子怀里的小盆子,好奇问道:“小桃子,那是什么啊?” 小桃子哦了一声,走到白岚儿的身边,笑着说道:“这是阿元哥哥给我种的花!” 白岚儿看了看那一堆湿漉漉的泥土,笑道:“那花呢?” 小桃子解释道:“自然是要过一些时日才会开出花来的!” 小桃子掐了掐手指头,眼珠子打住,最后也没有算出来要多久,只好伸出一个巴掌,笑嘻嘻道:“那就五十天!” 看到小桃子的这可爱搞笑的样子,两人捂嘴笑了笑,阿宣姑娘道:“那就等五十天!” 小桃子嗯了一声,重重点头,“到时候一定会开花的,到时候还要给两位漂亮姐姐看看!” 过了一会儿后,阿元也从屏风后面出来了,手里也端着一个小盆子,“小桃子,这个也给你!” 小桃子轻轻放下手里的小盆子,顺手接过阿元哥哥递过来的小盆子,低头瞅了一眼,问道:“阿元哥哥,这两个是一样的吗?” 阿元抬起手臂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比较特别!” 小桃子歪歪头,“那里面是什么?” 阿宣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大人,然后靠近小桃子的耳朵,低声细语。 小桃子越听越惊讶,一手捂住了张大的嘴巴,同样也小声回他! 阿元咧嘴笑笑,最后拍拍胸脯,放心,只有咱俩知道的! 小桃子嗯了一声,也如灿烂阳光笑起来那般天真温暖。 两位大人互看一眼,白岚儿轻声问道:“你俩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桃子嘿嘿笑道:“自然是不能告诉你的!” 白岚儿假装失落,“好吧好吧,小桃子已经不需要岚儿姐姐了!” 小桃子啊了一声,笑嘻嘻道:“原来岚儿姐姐这么会撒娇啊,怪不得哥哥会喜欢你!” 白岚儿一怔,原本还白皙吹弹可破的脸蛋,刷地就红了! 就连一旁的阿宣姑娘也是直接愣住了,不自觉地看向白岚儿,小桃子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阿宣姑娘突然低下眼眸,好像有些失落,他真的是喜欢白岚儿吗? 可是根据梁叔的情报,在过去的一年里,也没有见过两人有什么交集啊,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可是别的原因又是什么? 阿宣姑娘低头,然后又抬头,自己这是怎么了,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不清道不明! 白岚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原本还想着套一套小桃子的话,没想到的是被这个看起来天真可爱实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给将了一军,实在是不好意思。 小桃子依然嬉笑道:“岚儿姐姐莫要害羞,想必你的心里也是开心至极的!” 白岚儿清了清嗓子,对阿元说道:“阿元,还不快带妹妹去后院里把花盆放好!” “走,小桃子,咱们去花园里玩!”阿元这时候拉了拉小桃子。 最后两人终于离开了,白岚儿终于松了口气,就怕她还在这里说出什么东西来,初见只是觉得乖巧可爱,时间久了,那也是说话一惊一乍的,时不时蹦出一些雷人之语。 阿元过了屏风之后,撒腿就跑了,小桃子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他自己可是心知肚明得很,所以白岚儿要他走的时候,半点犹豫都没有。 跑着跑着,阿元又跑了回来,拉上了小桃子,嘱咐她道:“小桃子,日后在大人面前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小桃子任由拉着,不明白问道:“阿元哥哥,为什么?” 阿元一言难尽,无奈道:“哎呀,以后可不要说了!” 小桃子不明白,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阿元瞬间舒了口气,苏子那边可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呢,若是小桃子还说出什么他教过的话,可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 想到这里,阿元浑身颤抖! 大堂里,两个小孩子走了之后,又恢复了气氛沉默尴尬的局面,还是没有谁先开口说话。 两人了解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心思进一步了解,最后白岚儿起身,行了个福礼道:“大堂还是闷得慌,不知阿宣姑娘可愿随我看看这夜阑听风雨!” 阿宣姑娘没多想,点头起身,跟着一起离开了大堂。 第一章 参观夜阑听风雨 白岚儿一身白衣,姿态端庄,两手自然放在小腹前,掌心交叉,抿嘴微笑着走在前面。 阿宣姑娘则是跟在她的身后左顾右盼。 两人一前一后。 在白岚儿的眼里,阿宣姑娘这样倾城之色的女子,自然是当做情敌来看待,此刻更是拿出了当家人的那一副姿态来带领着阿宣姑娘参观着夜阑听风雨。 “阿宣姑娘第一次来到夜阑听风雨,既然苏公子和离墨此时在厨房里忙活着,想着自然是由我这个大闲人来代理招呼你了,还望阿宣姑娘莫要介意。” 两人来到前往后院的长廊,白岚儿骤然停下脚步,微笑着转过身对阿宣姑娘说道。 阿宣姑娘乃是习武之人,更是西蛮黄州之人,两国风情自然是迥异不同,对于国都女子之礼虽然知晓一点,但是那也太过于正式与繁琐,于她而言,更是别扭不已。 她一身黑色单薄束身衣,两手自然背后,看向白岚儿不输于自己的绝色面容,嘴角上扬起一丝弧度,微笑道:“劳烦白姑娘了。” 而后她的目光瞥到了别处,白岚儿的心思她多少有些明了,可也未曾有什么不悦的心理,指着眼前柱子上的丹青画作赞美道:“这一幅画倒是让人如入仙境,心情仿佛忽然间便怡然起来了。” 白岚儿看向柱子上挂着的丹青,面容惊讶道:“阿宣姑娘也懂丹青?” 阿宣姑娘摇摇头,转脸微笑道:“未曾学过这些文人喜爱的东西。” “这幅画是太虚图,是离墨初到姑城之时所作,挂于此处,也有一年光景了。” 白岚儿看着柱子上的那一幅太虚丹青,眉眼温柔,仿佛一下子便回到了两人初见之时的那一幕。 相识之后,韩离墨曾在她的面前创作了这一幅画,此后便一直都挂在此处。 后来,他离开了,每每回到夜来风雨的时候,她都要来看一看这一幅丹青,就像看着他似的。 白岚儿笑意温柔,数息之间,便把过往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 “韩公子丹青冠绝,着实让人心生赞叹。”阿宣姑娘心诚赞道。 她看向白岚儿,而后看向太虚丹青,脑海里也同样浮现出韩离墨的身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温柔笑意,不自觉地便爬上了她的眉眼盈盈处。 “离墨的丹青,自然不是什么凡品,就连我的师父,也是赞不绝口。” 提起心上人的丹青造诣,白岚儿总是那么自豪,她转身迈开轻盈步子,缓慢走着,说起了他的事迹。 阿宣则是跟在她的身后,静静聆听,从前只知道韩离墨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没想到他竟然达到了这样的境地,怪不得成文钧会如此召见他。 两人来到了后院的花园,阿元和小桃子正在墙根的一角嬉戏玩耍,看着两人后则是欢笑着打了声招呼。 “这里便是花园,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苏公子亲手打造的,城南的,城北的,城西的,城东的,花园虽小,可这姑城这时候该有的花儿,这里都有。” 白岚儿指着那些花花草草介绍道,记得初见之时,她也是感到非常惊讶,想不到这么小小的一个地方,竟然满园姑城之色。 谁说女子不爱美,天下女子皆爱美,就算阿宣姑娘这样习惯舞刀弄枪的不用寻常的女子,看着这满园的缤纷,心境也是大好。 姑城历来重文,文人喜爱文房四宝、山水与花草,可是如此挚爱的,恐怕也只有苏扶游一人而已。 阿宣姑娘道:“苏公子志趣高雅,非常人所比拟的。” “这后院里唯一的厢房,便是离墨的住所。” 白岚儿带着阿宣姑娘来到了韩离墨的舍下,欲要伸手推门而入,忽然觉得不太妥当,又或者不想与她分享房间里面的一切,便缩回了手。 眼前的厢房虽不豪奢,甚至看起来古朴清雅,倒也符合韩离墨的身份。 他的身世家境及过往,梁叔早已查过并告诉于她,初听之时,也是久久未能平复心情。 韩离墨不同于她人,可是在她的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同,这样的人,无论是在西蛮黄州还是国都天下,都不在少数,可唯独是他,她起了怜悯之心。 阿宣姑娘看着那一扇门,心情复杂,韩离墨与自己没什么两样,远在他乡,寄人篱下。 “这里地方并不大,除了方才那些之外,便只有那亭台处了。” 白岚儿带领着阿宣姑娘参观完其他地方之后,来到了亭台处,说道:“这里便是苏公子招待宾客的地方,苏公子宾客众多,几乎每日都有人上门煮酒高谈...” 白岚儿轻轻撩起裙摆的一角,跪在软绵坐垫上,拿起小桌子上的茶壶,立过两个杯子,小心翼翼地倒了两杯清茶,拿着一杯盛着半杯茶水的杯子站起身,微笑着双手奉给阿宣姑娘,说道:“这是我从家父那里取来的京都清茶,闻着甚是清香,入口顺滑,今日烹煮之时,恰巧你也来了,不知阿宣姑娘是否品尝过?” 自倒茶开始,阿宣姑娘便觉得有淡淡清香扑鼻而来,此刻入喉,嚅在嘴里回味确实如白岚儿所说,她再次抿了一口,微笑道:“好茶。” 白岚儿顺势坐下,邀阿宣姑娘一同品茶。 阿宣姑娘并未拒绝,在姑城待得久了,生活习惯自然也与姑城人相差无二,至于茶道,梁叔颇有喜好,自己也跟着学习一二。 白岚儿对于阿宣姑娘的表现,有些惊讶,虽是粗人,可不像是真的粗人,甚至说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与此同时,厨房里有阵阵饭香传出。 还有一道素菜,今日的午饭便是做好了。 韩离墨背对着苏扶游切菜,苏扶游则是重新洗刷了一遍炒锅。 这样烟火气的一面,倒是少见。 “我说离墨,你说外面那两人,不会为了你打起来吧?” 苏扶游来到韩离墨的身边,毫无形象地用手从碟子里拿起了一块精瘦肉,放嘴里吃了起来。 韩离墨扁嘴瞥了眼苏扶游,说道:“如此不干净的手,可别再拿了。” 苏扶游咧嘴笑道:“怎的就不干净,如此烟火气,怕是天上神仙下凡来见此,也是忍不住随手拿起来吃上一口。” 他看着那道炒菜的背影,灿灿一笑,偷偷又拿了一块吃进了嘴里,还说道:“一会儿出去了,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不知你可招架得来?” 背对着偷吃瘦肉年轻人的韩离墨,听着他嘴里的含糊不清,就知道他又在偷吃了,深深叹息道:“既然知道如此,怎的还要特意留客,也不知道事大。” 苏扶游毫不在意,这个从进了厨房就没有帮过什么忙的年轻人,拿起擦布擦了擦手,说道:“此事与我无关。但我倒是很好奇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继续笑道,也不觉得事大,挑眉道:“离墨,你觉得这两人,且不论认识之先后,若都是初见,你会更喜欢哪一个?” “我何时说过喜欢哪一个?” 韩离墨此时做好了最后一道菜,转身去拿先前做好的肉菜,连同碟子一起放进了锅里重新热乎了一下,再拿了出来。 他看着无所事事的苏扶游,说道:“这还不是都怪你。” “你就嘴硬吧,我倒是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不过,你的行动倒是很实在啊!” 苏扶游才不信韩离墨的鬼话,当即拆穿道。 韩离墨自然知道苏扶游所指的是什么,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当晚为何会那样做,如果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还是会那样做吗? “一会儿可别再跟我惹出什么事了。” 韩离墨幽怨道,对于苏扶游每次捉弄自己之后一旁看好戏的样子,他也是害怕了。 他端起菜碟子,对着那个华服年轻人说道:“且去把锅里的饭给盛出来。” 而后离开了厨房,端着刚出锅的菜肴前往大堂,苏扶游则端着饭在后面跟着。 “你自己去叫人过来吃饭吧,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苏扶游伸了个懒腰,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韩离墨顿然皱眉,想骂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拂袖而去。 改日再想些法子收拾你。 后院花园里,阿元和小桃子在种植新的花草,小手脏兮兮的,见到韩离墨来到之后,两人站起身打招呼。 韩离墨环顾一周,并未看见白岚儿和阿宣姑娘,于是问两人:“两位姐姐呢?” “哥哥,两位姐姐刚刚去亭台处了。” 小桃子皱鼻子,认真说道。 “你俩且去洗手,一会儿去大堂吃午饭。” 韩离墨对两人说道,而后前去亭台处。 “阿元哥哥,你刚刚说哥哥喜欢阿宣姐姐,是真的吗?” 小桃子扑棱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道。 “此事休要再提,咱们去洗手吃饭吧。” 阿元说完,一溜烟就走了,看着小桃子那模样,日后有什么话,他都要掂量掂量能不能说了。 苏子跟离墨哥哥最近已经盯上他了,若是再有什么不恰当的话从小桃子的嘴里说出来,夜阑听风雨就容不下他了。 两人迟早扒了他的皮。 小桃子鼓着嘴,看了看满是泥土的双手,追上了阿元。 第二章 素衣书生做饭 亭台处,有两位风格各异却同样仙姿卓约的女子对坐品茶。 “西城离这甚远,阿宣姑娘与亲人家眷不远千里来到这姑城生活,两地生活习性极为不同,不知是否觉得习惯?” 白岚儿细抿茶之后把茶杯缓缓放下,红润朱唇抿成一道线,微笑着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飒爽英姿姑娘。 “来此多年,自然是入乡随俗,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 一身单薄黑色束身衣的阿宣姑娘轻轻一笑,心里却是万般滋味,家国情怀,露于言表。 “阿宣姑娘可是想家了?” 白岚儿捕捉到了阿宣姑娘微妙的表情变化,听着这意思,恐怕还未回去过家中。 阿宣姑娘轻微点头,而后站起身,扭过头的时候便看见了韩离墨,含笑道:“韩公子来了。” “该用膳了,过来告知二位。” 韩离墨微笑点头,微微侧身,示意两人先走。 阿宣姑娘微笑道:“劳烦韩公子了。” 韩离墨微笑回应,而后看向还坐在软绵垫子上的白岚儿,只见她依然优哉游哉地品着茶,没有起身的意思。 阿宣姑娘回过身,看了眼白岚儿之后对韩离墨说道:“阿宣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经过韩离墨,负手在后,踏着轻盈步子离开了亭台处。 韩离墨一眼便看出了白岚儿那是装的,于是吓唬说道:“若是不饿,便继续喝茶,我与阿宣姑娘先走一步。” 他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娇哼,“谁说不饿,你都没问我饿不饿。” 白岚儿气呼呼起身,与阿宣姑娘交谈之时的那一副端庄姿态全无,路过韩离墨的时候还不忘瞪了他一眼,而后酸溜溜地走了。 韩离墨神色平静,负手起步也离开了亭台处。 白岚儿如此,他当然知道为何,想是与阿宣姑娘相识这一件事情,心里吃醋罢了。 白岚儿经过走廊,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素衣年轻人慢慢靠近自己,温柔地笑了。 韩离墨继续向前走,这会儿轮到白岚儿跟在身后,看着那道不理睬自己的素衣背影,跺了跺脚,生着闷气追了上去。 大堂里,众人依次落座,开始吃饭。 “阿元,且去把酒杯拿过来。” 苏扶游起身去取秘制桃花酿,回来后对阿元使唤道,又对阿宣姑娘说道:“阿宣姑娘初次来到我这夜阑听风雨,自然是好生招待才是,不知阿宣姑娘能否喝酒,今日且与我等共酌几杯?” 阿宣姑娘欢笑道:“不在话下。” 韩离墨对苏扶游道:“阿宣姑娘的酒力,可不在你之下。” 他笑着看向阿宣姑娘。 阿宣姑娘略微羞涩低头,那一日大雪,她与众位亲人歇脚合欢客栈,便是那日,在韩离墨的面前曾喝下不少烈酒。 白岚儿凝眉鼓嘴看向韩离墨,你与阿宣姑娘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听韩离墨这么一说,苏扶游惊讶道:“哦?阿宣姑娘酒力如此好,那今日可要多喝几杯才是。” 身为江湖人,饮几杯清酒自然不在话下,但她还是很谦虚道:“苏公子说笑了,在下不胜酒力。” “苏子,杯子来了。” 阿元拿着四个酒杯回到了大堂,放到桌面上之后便落座继续扒饭。 苏扶游拧开那桃花酿,一股酒香便很快就散了开来,众人一阵赞叹。 苏扶游嘿嘿笑道:“这可是我的好东西啊,每逢药阁许老过来的时候,总是惦记着我这桃花酿,这会儿你们算是有福气了。” 说着便给几人斟满,依次放到了几位大人面前。 “哥哥,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 小桃子停下吃饭的动作,目光在韩离墨面前的那一杯桃花酿停留了片刻,侧头看着他,小脸稚嫩,眼神里是对哥哥韩离墨常见的心疼。 韩离墨微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桃花酿虽是酒,却没那么容易醉人,放心吧。” 被韩离墨摸着头的七岁小姑娘闻言连忙摇摇头,抓着筷子的稚嫩小手伸出一根手指,认真说道:“就一杯,不能再多了。” 韩离墨点头答应,“好,答应你。” 小桃子露出两颗小虎牙,灿灿地笑了起来。 阿宣姑娘看着两人,温如白玉的韩离墨,懂事心疼人的小桃子,在自己的眼中,他们确实是平常之人,但就是这样的平常,才会给人内心的不平常。 温文尔雅的韩离墨,与自己这样的江湖之人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美好的、温柔的,总是那么让人着迷。 苏扶游问小桃子:“小丫头,我这可是上好的桃花酿,你哥哥若是只喝一杯,岂不是亏了?” 小桃子凝眉,语气里竟然不多得地有了一丝不悦的语气,她到底是非常心疼哥哥的,她说道:“扶游哥哥莫不是忘了上次哥哥醉酒的事情?” 苏扶游一顿,看向韩离墨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复杂,随后微笑着对小桃子说道:“好,便依你。” 白岚儿关心问道:“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她这时候才猛然发觉,这一年不见,韩离墨倒是越来越会喝酒了,记得早先时候,他还是两杯酒下肚便醉醺醺的,可是昨天的时候,她发现他喝起酒来越来越老练了。 还有,还有他的眼神,也不再像当初那么清澈、清明,倒是多了一丝自己读不懂的浑浊。 他身上的书生气息也少了不少,倒是越来越江湖了。 她看向阿宣姑娘,这两人投足之间倒是有些许相似,莫不成是两人走得近的缘故? 不过,虽是如此,他还是当初那个自己一眼万年喜欢上的年轻人。 韩离墨淡淡道:“喜欢便喝,何须什么理由。” “来来来,咱们先碰一杯,且不要再说这些个不应景的话语。” 苏扶游邀大家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韩离墨放下酒杯,看向阿宣姑娘,问道:“许久未曾见过你与哥哥们卖艺,不知道如今是在哪里表演?” 苏扶游点头道:“就是,我也有些时日未曾见过杂耍了,阿宣姑娘的鞭子,在下可是记忆犹新啊!” 阿宣姑娘微笑道:“如今杂耍的生计并不称心如意,想着是大家看得疲乏了,哥哥们便商量着歇息一段时间,等大家心念着的时候再想着什么时候出来合适。” 这倒是阿宣姑娘的实话,想着来到姑城也有几年光景了,天天卖艺,人们看得也烦,加之没什么什么新的东西,就更没有什么心思看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白岚儿倒是不会如此明显,但是知根知底方能百战不殆,她当即问道:“不知阿宣姑娘如今是住在何处?” 阿宣姑娘微笑,如实道:“就在这北镇,离这夜阑听风雨,倒也不是很远。” 白岚儿点头,一副我知道了都得样子。 “嗝。” 从进到大堂开始便一直低着头吃饭,也未见说过一句话的阿元,此时打了一个饱嗝。 众人看向他,阿元嘿嘿地笑了起来,这饭菜实在是太香了,可不得多吃两碗饭。 “苏公子厨艺精湛,今天的饭菜倒是很可口,让人的食欲大增。” 阿宣姑娘吃着,很同意阿元的话,称赞道。 白岚儿也是如此道:“确实如此,想来早些时候苏公子还没有这样的厨艺,这几样倒是可以当做拿手菜了,日后可得多多招呼我等才是。” “哈哈哈哈...” 苏扶游很是开心,笑容自在不遮掩,满足了虚荣心之后才摆手开口解释道:“这顿饭可不是我做的,而是你们的韩大公子做的!” 众人一览惊讶看向韩离墨,后者只是轻微点头,随手夹起蔬菜放到小桃子的碗里。 小桃子知道这饭菜是哥哥韩离墨做的,这个味道很熟悉,跟在合欢客栈的时候差不多,所以她第一口的时候便尝出来了。 她自豪道:“哥哥做的饭,想来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天天吃到了。” “想不到韩公子不仅能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想来在合欢客栈倒是对厨艺这一门功夫学到了不少。” 阿宣姑娘含笑道,她倒不觉得惊讶,因为韩离墨在客栈待过一段时间,能够有如此厨艺,想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倒是白岚儿,自问自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人,凭着自身的姿色,不是自恋,上得厅堂那是没有什么争议的事情,只是这下得厨房,试想自己,自打出生时候起,倒是进去厨房偷吃过好机会,除此之外,还真是耻于开口。 她感到惊讶,忽然发觉,对于韩离墨的事情,越来越读不懂他了。 竟然连这些个小事情都不知道,说喜欢,怕是没人相信吧? “今天的饭菜很好吃,改日可否教于我?” 白岚儿打着亲近感情的想法,这样不仅能够与韩离墨亲近了解,还能学得一手好菜也不一定。 “白府上下哪一个敢让你进厨房做饭?既是无用,雪来作甚?” 谁知韩离墨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断然拒绝道。 白岚儿扁嘴,眉宇间尽是怨气,不教便不教,何必说得我如此娇贵。 纵使是事实,那也不能。 阿宣姑娘不知为何嘴角有弧度上扬,低下头继续吃饭。 苏扶游一脸无语,韩离墨啊韩离墨,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作不懂。 第三章 徐椿入夜拜访 夜阑听风雨门前,阿宣姑娘抱拳道别。 “阿宣姑娘为人甚是洒脱,这酒量也不在我之下,下次再来之时,我定当与你不醉不归才是。” 苏扶游说道,阿宣姑娘这样带着江湖气息的女子,是他至今为止见到过的唯一一位,文武相谈,这让他开心至极。 “苏公子称赞了。出来多时,我也该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见。” 阿宣姑娘抱了抱拳,微微一笑,对着韩离墨点了下头之后便离开了。 “近日多为疲乏,我且回房睡个下午觉。” 阿宣姑娘走远后,苏扶游伸着懒腰打个哈欠,也不理会身边的两人,自己先进去了。 韩离墨行礼作揖道:“我也乏了,且回去睡个午觉。” 白岚儿点头道:“那我改日再来。” 韩离墨看着抿嘴微笑、眉眼弯成月牙的白岚儿,没有说什么,视线垂下之后便转身进去了。 他转过身想要关门,白岚儿正在笑意盈盈看着自己,自己也挤出一抹笑意,把门关上了。 韩离墨关门之后,白岚儿也离开了夜阑听风雨。 “哥哥,岚儿姐姐呢?” 大堂里,小桃子和阿元正在捣鼓着小花小草这些个小玩意,眼见着韩离墨回来了,起身扑了过来。 “岚儿姐姐回家了。今日如此疯玩,下午该没精神了,且睡个午觉,如何?” 韩离墨低头看着稚嫩脸蛋的小女孩,柔声说道。 “好。”小桃子很乖巧地点了个头。 “那我也回去睡觉了。” 阿元见大家都去睡觉了,自己也没有了继续玩下去的心思,拍拍手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走吧。” 韩离墨拉着小桃子的手往后院厢房走去。 小桃子睡在床上,韩离墨则是铺好垫子睡在了地上。 “哥哥,你睡着了吗?” 小桃子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没有睡意,兴许是玩得太过兴奋了,她翻过身靠近床沿,眨了眨眼看着打地铺的素衣年轻人。 “睡不着吗?” 韩离墨并未睁眼,忽然开口问道。 “哥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侧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看着韩离墨的清秀面容,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决定问一问。 “什么问题?” 韩离墨睁开双眼,侧过身看着床上的小桃子。 “听闻岚儿姐姐是大富大贵的出身,家财万贯,有数不清的钱财,是真的吗?” 这些都是阿元告诉她的,可是当她知道这些的时候,心里便产生了自卑的心里。 她眨着眼睛,心里有很多复杂,她七岁,可不代表什么都不懂,如今住上的地方,软绵绵又温暖的床榻,好看温暖的衣服,好吃又多餐的大鱼大肉,这些都是她从来都不敢想象的东西。 半年前,她还是个早市卖菜、沿街乞讨的乡下人,受人欺凌,受人白眼,受人冷落,甚至受人推打,就连吃饭也吃不饱,那时候一天要是能够有个馒头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后来,后来她遇到了韩离墨,他让她喊他哥哥,他还会给她买衣服,给她各种各样好吃的。 如今,如今也住在了这个好地方,不过半年的时间,她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想到这里,她明亮灵动的双瞳黯淡了下去,紧紧地抱着被子的一角。 “哥哥,我想家了。” 七岁的小女孩忽然红了眼睛,拉开了被子跳下床,来到韩离墨的枕边躺下,脑袋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紧紧抱他。 “乖,那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韩离墨心里一颤,听到小桃子的话,他心里也有些难受,伸起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 “不回去了。” 蹭在年轻人肩头上的小脑袋左右摇了摇,她怕她回去了,就更加想娘亲了,她怕哥哥伤心,更怕自己伤心,若是能够离得远一些,也许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好,若是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且告诉哥哥。” 韩离墨缓缓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哥哥,你可否告诉我,你是喜欢岚儿姐姐多一点,还是喜欢阿宣姐姐多一点?” 小桃子松开抱着哥哥的双手,侧躺着抬起头,看着面前呼吸均匀的清秀面容,问道。 “是不是每日书法和丹青练得太少了,小脑袋瓜里都在想着些什么?” 韩离墨睁开双眼,用余光看着凑在眼前小桃子,语气突然有些冷然道。 “不少了,不少了。” 小桃子赶紧摆摆手,嘴角扬上去挤出一抹假笑,抱着韩离墨躺了下去。 韩离墨扯过被子盖上,很快便睡着了。 入夜,夜阑听风雨有人来访。 徐椿。 亭台处有三人煮茶对饮。 “阿椿,你也有些许日子不来我这了,书院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忙活?” 苏扶游一贯如常烹茶,给两人倒茶。 “事倒没什么事情,只不过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要通知你。” 姑城大才子徐椿抿茶之后又放下,满脸春风笑意看着苏扶游。 苏扶游顿然起了兴趣,好奇问道:“哦?什么事情需要你连夜过来告知我?” 徐椿笑不拢嘴道:“下个月便是我的大婚,到时候可别忘了赏脸啊,还有韩兄,到时候可一定要前来捧场。” “恭喜,恭喜啊!” 两人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双手合拢,连忙道贺。 好兄弟婚配,苏扶游自然高兴,他拍着徐椿的肩膀问道:“好小子,可是你家院长的女儿?” 徐椿点头说是,又说道:“我与可儿情投意合,两家人也满意,前些日子便在商谈我俩的婚事,这两日便把婚期给定了下来。” “来来来,咱们先敬你一杯,先在这里给你道一声恭喜了。” 苏扶游起头,以茶代酒,三人碰杯共饮,提前祝徐椿百年好合。 “最近可真是好事连连啊,离墨进了江南画府,你又婚配,今夜我等应该多喝几杯才是。” 今夜本不想着喝酒,只是徐椿成亲可是个大事情,苏扶游赶紧把一旁的清酒起了盖子,立过三个杯子之后开始倒酒。 “韩兄进了江南画府?” 闻言,徐椿心中大震,震惊地看向韩离墨,要知道,江南画府是个什么层次的存在,徐椿是非常知悉和了解的,那样苛刻的条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入的? 他不敢相信,看向韩离墨的表情有些夸张,韩离墨真正临场发挥的实力他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听苏扶游这么一说,这事情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有幸得到赵老看重。” 韩离墨点头道,江南画府什么名堂开始的时候他还真的不知道,可到如今才知道,原来它的分量是那么足! 现在想想,当初自己还在拒绝赵老,想来实在是不该,江南画府对自己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而且他也相信,这是他在姑城立足的最为有力的背景。 “什么,还是赵老引荐你的?” 徐椿更加震惊,赵老在姑城丹青领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想来在这姑城文人的知识面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跟贺老同一辈的人物。 他看向韩离墨的眼神有些心底拜服,赵老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在众人的视野里了,但是韩离墨却能够做到让他亲自引荐,那韩离墨的丹青到底是达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江南画府只有有特殊才能的人才能进去,好比如当年的鸿塗大师,那也是二十多年前以冠压群芳的实力才被大家看中的,那么韩离墨这个在姑城对于众人来说可谓是名不经传的新人物,甚至是没什么人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却已经进入了江南画府了,说实话,他真的很吃惊。 看着徐椿如此震惊的神色,韩离墨倒是有些不太习惯,虽然两人不算很熟络,但也是相谈甚欢的关系,在他的印象里,徐椿一直都是一副淡然悠闲的样子,此时如此姿态,倒是让他感到很惊讶。 与此同时,韩离墨更加确定进入江南画府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有幸结识赵老,也是我的缘分。” 韩离墨蓦然想到那日来合欢客栈吃饭的三位老人,若不是徐老和莫老的话,估计他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想不到韩兄的丹青造诣达到了如此境地,在下实在是心生佩服。” 姑城大才子徐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韩离墨微笑着,举杯回应。 “去去去,你俩别跟我在这那什么了,回到正事,你今后的打算可是接下元老的书院?” 苏扶游撇撇嘴,给两人各自重新倒了一杯酒,问徐椿道。 “准岳父倒是有这个意思,我与可儿成婚之后,他便要退隐了。” 徐椿说道,对于准岳父的决定他还是挺赞成的,老来也应该享享清福,喝喝茶,作作画才是。 苏扶游点头道:“如此也好,倒也无忧无虑。” 徐椿笑意道:“人生姑且如此过去吧。” “既然进了江南画府,那韩兄可还是在客栈里?” 徐椿忽然问道,此时天色也不早了,若是要回去,恐怕也该动身了。 苏扶游道:“离墨如今便住在我这里。” 韩离墨点头道:“小二一职已然辞去了。” 徐椿楞道:“如此也好,毕竟这文人的身份,才更加合适于你。” 夜深,三人喝得微醺,直到徐椿回家之后,两人才离开了亭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