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我放不开》 楔子 夜里,独自起程,亲吻安睡的天使,踏上一个人的旅途。 心里装著谁的幸福,轮换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熟悉的身影。 冰冷的火车怎麽会理解那旅人的伤痛,只有隆隆声在耳边作鸣。 窗外的景色无情地掠过,带走爱恨情仇,只留下回忆。 秋风刮起,枯萎一地的苍凉,像是悲泣。 离别的车站,注定别离。友情,爱情,亲情,一幕幕悲散欢合,而她,只是一个人踏上开往另一个未知城市的火车。 幸福只是奢侈的梦想,她想找寻的只是昔日的温暖,昔日的笑颜。 即使彷徨,即使伤痛,脚步却始终坚定。 时间风干了泪水,希望也不停缩水。 只有想找寻他的信念一直浮现脑海,长驻心中。 下一站会不会是终点,手中握著的单程票,绝了退路,无法回头。 只有你,我放不开。 “小姐,给我一张票。”不知道什麽时候会把国内走完,他会不会去国外了?如果再找不到他,我就开始储钱吧。 也许他已在异国的天空下拥有幸福了吧。 “小姐,你的票。”售票小姐笑容可掬地把票递给她。 “谢谢。”她也会笑,只是笑容有些惨淡,有些苦涩。 一个人的旅程也许没有终结的一天, 也许这样也好, 她寻著她的梦,他走著他的路。 如同做一场美梦,醒来後的失望,空虚, 如同下一场秋雨,只剩下满地狼藉。 从来想过我会放不开你。 第一章 补课,她貌似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为什麽呢?平时还逃课逃得很勤快呢。她不明白了,想著矛盾的事情,做著矛盾的事情,反反复复,可是她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她始终找不到答案。 周六,今天是周六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她的日子过得太混沌了,时间的概念也模糊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存在,也许只是为了活著,又或许是怕死吧,所以她无法丢弃生命。 城市的地铁站上总是站著许多焦急等待的人群,那焦急的神情仿佛想把24小时分成24天来用。为什麽呢?她不明白,她总觉得时间太多余,每天每天她总是费尽脑筋想著该如何消耗这24小时。 “救救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那是一位妇女歇斯底里地喊声。周梦然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有一位妇女一边叫喊著,一边想往站台下跳却被周围的人拉住了。 周梦然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麽,明明那麽怕死,她却纵身跳了下去,远处地铁摩擦著铁轨的声音已越发的清晰,她抱起了那个孩子将他托给了在站台上的母亲。“谢谢。”母亲含泪笑了。 “小妹妹,你也快上来!快啊!”人们想把她拉上去,可是来不及了,地铁的车灯越来越亮,声音越来越响,那一双双伸出的手又在瞬间缩了回去。地铁已呼啸著朝她冲了过去,那黄色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已经要结束了吗?这十六年短暂而虚无的岁月。可是,可是,是谁?她的手被谁抓住了。到底怎麽了,周围这喜悦的声音。睁开双眼的瞬间,她看见了,他,清秀的他,英气逼人。她的救命恩人。 渐渐的周围的人都上了地铁,只有她还瘫坐在地上神情呆滞,他则站在她的身後。 地铁开走了,以那样的速度在她面前开过,由此而带来的风将她的长发吹散在空中。不知怎麽的她突然觉得好可怕,满心的恐惧使她颤抖起来,眼泪刷刷地就往下掉。 “怎麽,刚才还那麽英勇,现在反倒怕起来了?”他,司枫浊,今天难得来坐一趟地铁,可怎麽就偏偏让他遇上了这样的事呢?他上前将她扶起,带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等著她从方才的恐惧中回过神。 周梦然沈浸於刚才的恐惧中,眼泪也终於找到了一个可以向外涌动的借口,也许它们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吧。 “为什麽要救我?”这个是她心情得以平复後冒出的第一句话。 “我,救你?”他奇怪地看著她。他才懒得救她,救人这种事很麻烦的。周梦然满脸狐疑地盯著他看,他没救她吗?那刚才的算什麽。 司枫浊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毛。她这是什麽眼神啊,像要穿透他的心脏似的。“如果你是说刚才的事……那不叫救人,我没那麽高尚──去救一个我不认得的人。”他顿了顿,“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掉,这会刺激我纯洁,脆弱的心灵。”他说得很平静,不像在开玩笑,可是她却很想笑,但是她没能笑出来,或许是觉得这样的气氛下不适合笑。 不久後,又一班地铁进站了,他起身,丢给她一句bye bye就上了地铁,她没有跟他说再见,只是跟在他後面上了地铁。他们并排坐著,偶尔肩头会与对方的肩头产生摩擦,可是他们没有再看对方一眼,没有再和对方说过一句话。仿佛那句bye bye已抹灭了记忆,抹灭了他们曾经相识,交谈的曾经。 到站了,他下了地铁,她也下去了,一起回到地面,看见了蓝天。 他左拐,她也左拐,他右拐,她也右拐,他直走,她也直走。 司枫浊可不是个傻瓜,但他也不会现在立刻停下脚步,回头质问她,为什麽要跟著他,因为到时她肯定会说:“我又没跟著你,只是正巧也走这条路而已。”所以他继续走著。 直到走进楼道,走到自家门口,拿出钥匙。“哢哒”门开了。她依然站在他身後,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愿。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麽!难道她看上我了?司枫浊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如他所料她也跟了进来。 “哎──”他叹了一口气。望著站在他面前的人:“你到底想干什麽?” 周梦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後笑了笑。司枫浊突然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两只浅浅的笑靥若隐若现。会让人的心在瞬间觉得暖暖的,甜甜的。 “其实我也不想怎麽样。”说著很不要脸地在他身边坐下:“老实说,我只想借你的地方待一会儿。对了,对了,顺便让你请我喝一杯茶。怎麽样,要求不高吧!” 什麽要求不高!这女人到底是什麽思维方式。哪有女孩子跟踪一个她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还要在这个单身男人家里待一会儿的?算了,他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口气。反正来者都是客。 他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她喝著水,还心不满意不足地嘟囔:“连茶叶都没吗?” “是啊,我穷得很!”能个她水喝满好了,还抱怨什麽。 她开始参观起他的屋子。自说自话的。 他也懒得去理会她现在想干什麽。他已经很累了。 周梦然在他的屋里兜兜转转,意识到了什麽:“喂!你是一个人住吗?” “嗯。”他有气无力地敷衍。 不一会儿她回到他身边:“呐,我说既然你一个人住。不如今晚我就在此借宿一宿吧!” 司枫浊本想对她所说一律随便应答,可她此话一出,他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立刻给我出去!”这女的脑子到底在想什麽啊! 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得意洋洋地准备再一次参观屋子,寻觅今晚她要霸占的地域。谁料她被他像小鸡一样拎起,无情地丢到了门外。 九月份的天虽说是秋高气爽,但到了晚上就变得冷起来,周梦然蜷缩在他门外的一个靠墙的角落里。她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往哪里。回家,这应该是正确的答案。可是,她的身体却不愿挪动一分一毫,双手抱膝,她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真的好寂寞噢,这一刻,她是否已被全世界遗弃?她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将自己缩得更紧。是的,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点来自人体体温的温暖。 司枫浊觉得今天是非常糟糕的一天。平日里为了省钱而挤公车,今天难得想奢侈一下却不幸地遇上了这麽个人,本来要半工半读就很累了,还要被她折腾。简直身心俱疲啊!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走进浴室冲澡去了。热水从头至脚地给司枫浊带来了暖意。半个小时後他从浴室出来,墙上的锺显示已是7:30了,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只是看著看著他睡著了。醒来已是两个小时後的事了。当他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准备进厨房弄东西吃时,听到了外面的骚动。虽然他懒得管闲事,但由於这房子隔音效果差,一句句话语就那样清晰地传入耳朵。想不听也不行。 “喂,小姑娘,你怎麽待在这啊?” “快回家吧。” “小姑娘你没事吧?小姑娘,小姑娘……” 不知道为什麽听了外面人越来越多的话语後,司枫浊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立刻关上火,冲出门去。 在一个靠墙的角落围著一群人,他冲进人群,挤入核心。天啊,她怎麽还没走。 “不好意思,大家夥都散了吧,她是我的朋友。”司枫浊向围观的人解释这个女孩的身份。 一个认识司枫浊的阿姨上前对他说:“小司,她是你朋友吗?那你可要好好问问她出了什麽事。刚才大家夥一直叫她她都没一点反应。”那阿姨的眼神有点担忧。 “好的,谢谢。”他给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既然没热闹看了,大家也都散了。 司枫浊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在她身边坐下:“怎麽还不走?”不知怎麽的,他的语气变得很温柔,也许是觉得她的身影很孤寂。 她缓缓抬起头:“我不想回家。”其实这话并不确切,实际上她想回家,又不想回家。 看著她那双刚才与他调皮时还水灵充满生气的大眼睛现在却是如此黯淡,他心底隐隐掠过一丝伤痛。那样的眼神是他曾拥有过的,现在又将它深深隐藏起来的。他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她的头也顺势靠上他的肩。他们之间还不存在所谓的爱情,这也许只是两个同样孤寂的人怜悯对方,互相取暖的一种方式。 他的头仰靠在墙壁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久久的,他们一直维持著这样一个姿势。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将被她引出的悲伤悄悄埋回心底深处。 “我送你回家吧。” 第二章 她很感谢他没有对自己的悲伤进行深究。她也自责,她能感觉到的,她的悲伤也影响了身边这个男孩。她仿佛触碰到了那他拼命想掩藏却藏不住的悲伤。 好了,她也是时候收起悲伤了。悄悄整理好心情:“走吧!” “什麽?”司枫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笑了,一扫刚才的阴霾,那种笑容很灿烂,跟方才的她判若两人。那种笑容是只有天真,傻乎乎的乐天派才能拥有的笑容。“不是你说的嘛,大白痴,送我回家!” 他也笑了,无忧无虑的笑脸如同婴儿一般。 走在夜路上,静静的,寂寂的,刚认识的两人也没有太多的话题,默默地走向车站。 “呐,我说,我改变主意了。”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摆出一副头痛的表情:“说吧,你的新主意。”司枫浊一直都明白,女人是非常善变的动物。 “不介意的话先请我吃晚饭,再送我回家如何?”她又给了他一个笑容,虽然还是很好看。但那笑容明显暗藏玄机──你如果不答应我,你就死定了。那个笑容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吧。 什麽叫不介意,司枫浊真的觉得很介意,自己已经那麽穷了,天天不是吃泡面就是啃馒头,为什麽他偏要请一个才认识几个小时的人去吃饭。老实说司枫浊见过的厚脸皮的人多了,但像她这样厚脸皮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真觉得今天是非常奇妙的一天。 “喂,不要沈默啊。只是叫你请我一顿,用不著那麽为难吧。”她用手重重地拍了他的肩头一下。 最後他答应了。不过话要讲清楚,他可不是怕她,只是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偶尔也要显示一下自己的绅士风度。再者,今天之後他们就各不相干了。但是,因为他答应了她,因此他只能一边可怜巴巴地心疼自己的钱包,一边还得装出非常开心的样子与她共进晚餐。 空荡荡的小路上,孤零零的站牌,车子缓缓开来。她上了车,他也没回去,默默地跟上了车。车上人不多,找了空位子两人并排坐下。 “为什麽?”大概因为今天身边有人相伴,她并未一上车就塞上耳塞。 “什麽为什麽?”他望著窗外的景色。 “其实你不用陪我上车的,送到车站就够了。”她看著他在灯火下更显俊秀的脸庞。 他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嘛,送你回家啊。刚才那个车站总不会是你家吧。”他看著她由於自己的冷笑话而嘴角抽搐的表情,他的笑意更深了。其实他说谎了。他只是想再与她多处一会儿。回家的话只是一个人,难免寂寞。虽然她今天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但奇怪的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烦。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寂寞的感觉奇迹般地消失了。 她困了,眼皮很沈,她想找个地方靠,可是没有。她总不见得靠在他身上睡吧,虽然她不是矜持的女生,但此刻她觉得男女毕竟授受不亲啊。算了,算了。她劝自己就撑著点吧。 司枫浊却好像明白她所有心思似的:“没关系的,不必介授受不亲这种事。” “你……”她不敢相信。这家夥难道会读心术吗? 他温柔地笑著:“睡吧,我的肩膀借你靠。”说著将身子向下挪了挪。 听了他的话,一种莫名的安心涌上心头,很快枕著他的肩膀入睡。 她睡觉的样子很可爱,毫无防备,但是却微微皱著眉。为什麽呢?什麽事让她那麽难过,连睡觉的时候都无法忘却。他的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心痛,有种想抱紧她的冲动,但是理智阻止了冲动。 到了站,下了车,走到她所住的那幢楼前,微笑,互相点头示意,然後走向不同的前方。 没说拜拜,是因为还希望再见,不说再见,是因为他们知道也许永远不会再见。所以他们什麽都没说,就这样分开,当作不曾相识。 打开大门,客厅里空无一人,电视机里还放著肥皂剧,瞅了一眼墙上的锺,十点半了。刚想偷偷溜回自己房间,父亲却出现在眼前。一句话也不说,严肃的表情却已将空气凝结。妈妈从房间跑出来,眼睛红红的,明显地哭过。“梦然,你怎麽这麽晚回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晚回家要打电话!你怎麽又忘了!你到底要我说几遍啊!你不觉得你很过分!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妈妈的愤怒,不满完全体现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著这些她已听出老茧来的话语。妈妈又开始哭了:“梦然……你知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你……还以为你被人贩子卖了……”断续地讲完哭得更伤心了点。爸爸一直不说话,只是在一旁轻轻抚著妈妈的背,生怕她哭岔了气。 “对不起,我先回房了。”她回了房间,轻轻把门锁上。是的,今天她又错了,没给家里打电话是不对。可是为什麽连发生了什麽他们都不过问呢?为什麽只想要她顾虑他们的心情呢?她今天可是差点要死掉了啊。要不是他,她看她今天是永远回不来了。呵呵~~~她冷笑著,拿著衣服去洗澡。秋天的水好象比平时凉多了,她一直颤抖著洗完了澡。 曾几何时,她是怀揣著那样美好的梦想,她把所有一切都告诉父母,她希望,也相信总有一天大家可以互相理解。可是不管她多坦诚,父母依然不信,怀疑。之後,她明白了。想要互相理解,哼!简直异想天开。他的异想天开不但没有让他们理解她,反而伤了她自己。所以,算了,她也不多说了。 躺在床上,她突然想起了他,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司枫浊回到家时已是十一点了。完了,他还要打工,为了她,今天第一天上班他就要迟到了。 一个人住的他每天放学要去快餐店打一个小时的工,可是工资实在不高,维持生活很困难,房租也拖了两个月了,再缴不出来他就要准备流落街头了。昨天找到一份好工作,薪水还挺高,说好今天开始上班,偏偏就在今天让他遇见了她。 到了ktv:“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他满是歉意。 领班的看了看这个不过16岁的小子,露出不满的表情:“才第一次上班就迟到,你还想不想做了!” 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快气炸了,他只有一个劲地道歉。 这领班完全没人情味地讲了一句:“你可以回去了!明天也不用来!我们不需要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司枫浊一脸无奈。这下死了,这个月的房租有要拖了吗。 “让他留下吧。”一个打扮妖豔的女子,看著司枫浊的眼满是笑意。 领班看见她,鞠躬哈腰:“是的,老板。” 司枫浊在这里的工作是待应,从十一点到三点。穿上制服的他看上去有点像牛郎。但是帅到没法形容,从走出更衣室的刹那,他的回头率就是百分之百的。在这里工作说不上辛苦,但还是很累,对每个人微笑,几个小时下来脸都僵住了,好不容易工作结束,刚换好衣服,领班走进更衣室,一脸嫌恶的表情:“老板找你。”那领班觉得司枫浊就那麽是个小白脸,他看到他就觉得不爽。其实男人的嫉妒心也是满强的。 “老板,找我有事?”司枫浊走进一间包厢。 “先过来坐。”女子拍拍身边的位置。 可是等到他刚坐下尚未来得及开口她就用双臂环住了他的颈,身体也整个往他身上蹭。 “你干什麽!”他毕竟只有十六岁,见到这样的阵杖难免慌乱起来。 “你在害怕吗?”她的手指抚了抚他的脸,“真可爱。” 上帝啊,他今天碰到的女人怎麽都这麽有违中国传统呢。愤怒地推开她:“不好意思我并不是为了当你的小白脸才来这里打工的!” 她看著他的反应觉得他更可爱了:“哦,那你不怕丢了工作吗?” 他冷哼一声:“我不干了!”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等。”语气中少了一点妖媚,多了一份正经。 他顿下了脚步:“还有什麽事!” “你缺钱吧,不然何必来打工。我很欣赏你,也会给你加薪。怎麽样,考不考虑留下?” “你想用优厚的条件诱惑我吗?少费心机了!我又不是牛郎。”他显然还在生气中。 她走近他:“我没把你当牛郎,也不会逼迫你干什麽。只是希望你能留下,好好工作。我只是一个死了男人的寂寞女人,我只想看看你而已。没什麽被的意思了。我也知道自己已经是三十的人里,我不会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听到了她这番话,他平静了下来:“对不起,我不能再在这里工作。”他说得很平静。 “啪!”她给了他一个耳光:“你太任性了!我已经说了不对你怎麽样了,你就不能留下吗!你每天工作四个小时,本来是每小时五十,现在我提到100好不好?” 他看著她,笑了:“老板,到底是谁在任性?” 她低下了头:“对不起,你和我丈夫很像。” 她的神色暗淡了下去,坐回了沙发上,“你走吧。对不起。” 他轻叹一口气:“明天我来上班,你说的一小时一百。”他离开了,在她还来不及说任何感谢的话之前。 她哭了,在他走之後。丈夫死後,她一点眼泪都没流,一肩担下了生活的重担,今天,她哭了,因为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虽然才十六岁,但是他或许比她成熟。 其实女老板还有一件不知道的事,当他说不能再在那里工作的时候并不是怕她再对他干什麽,只是不想让她悲伤。一个死了男人的寂寞女人,看著一个渴望他给自己温暖的男人却什麽也不能得到,这种失落与空虚,他是不忍让她承受的。但是他最终改变主意,他会留下,因为他知道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他会留在那家ktv帮她一点忙,也算尽一点自己的心意。 回到家後已经是凌晨四点,他觉得累了,今天真是多事的一天。可是在这麽疲累的时候他却想念起她来,那个厚著脸皮要他请吃饭的家夥。调好闹锺,明天还要早起,明天他要转去n中了。不,应该说是今天。 学校,她的班级天天都在混乱中度过,上课不是跟老师闹,就是自顾自地听mp3,看小说,吃零食。除了她在听课之外,没有人在听课了,偶尔她倦了,不听课了,老师就像在唱独角戏,有时她觉得老师很可怜,但是她很讨厌老师,真的很讨厌。 如往常一样她打开教室的门。“梦然,早啊。”“梦然你来了啊。”“早啊,梦然。”……她给他/她们一个微笑。她并不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也不是好学生眼中的好学生,但是她和好学生或坏学生都处得还好,至少不坏。回到了最後一排她的座位上,她拿出画纸开始画画。 “当,当,当,当──”上课铃响了,班主任的课,她带了一个人进来。 她拍了几下手:“同学们安静了,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个转学生。” 教室安静了下来,女生们看见他後议论开了。班上最爱闹的班级老大蒋成浩吹了声口哨:“噢!来了个小帅哥,这下热闹了。” “你自我介绍一下吧!”班主任对他说。 “大家好,我是从s中转来的司枫浊。”说著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蒋成浩走上讲台主动与司枫浊握手:“欢迎你来到我们班。”第一次见蒋成浩对人这麽热情,看来他对他的第一印象不错。 她若无其事的与他四目相交:原来他叫司枫浊。 第三章 “枫浊你要坐哪啊?我们班的位子是可以随便换的。”蒋成浩拍拍他的肩,“不过年你也看到了,我们这是一人一座,想要和谁同桌的话,那是没希望了。”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 司枫浊指了指周梦然:“我要坐她隔壁。” “喂,小子,你眼光很毒嘛!她可是级花唉。”蒋成浩嘿嘿地笑,“不过周梦然是我的女人!” 班主任在讲台上听得汗死,现在的小孩,算了,她习惯了,反正这个班级怎麽样都无所谓了,谁都放弃了的,反正她混混日子也能拿工资。 “蒋成浩,你别胡说八道,我不是你的!”周梦然也不知道为什麽今天她真的很生气,平时她不介意,一笑而过,可今天不同,他在,司枫浊在。 “梦梦,你不要生气啦,人家不瞎说了不成嘛!”蒋成浩这辈子从不向人撒娇,连父母都从没见过他撒娇,可是偏偏他喜欢向她撒娇。 她摇摇头很无奈。蒋成浩一直都说很喜欢周梦然,可是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周梦然对每个人都很好,她希望每个人都幸福,即使这样的梦想简直虚无飘渺,因为她真的很後悔,曾经自己是那麽的无能为力,她是如此渺小,只因为她曾经什麽都无法为他做到,她才失去了他。 蒋成浩讲到底是喜欢周梦然的,但是仅限喜欢,因为无法在家中得到渴望的温暖,因为她能给他温暖,所以他喜欢她,想把这份温暖占为己有。但是,这不是爱。 “原来你叫周梦然。”司枫浊笑了,“很合你的名字。” “彼此,彼此。司枫浊,想不到这麽快我们又见面了。” 看著这两人蒋成浩大喊一声:“原来你们俩认识!” “嗯,我欠他一个人情。”她看了他一眼,“蒋成浩,让他坐我隔壁吧,反正我周围空位多得很。” 蒋成浩心里不服气,周梦然一向讨厌有男生坐她隔壁,今天干嘛对这新来的小子那麽好。莫非……“好,答应你也成,不过有个条件。” 周梦然就知道那小子不会那麽好说话:“你说吧,什麽条件?” “我也要坐你隔壁。” “好啊。”她给了他一个如同阳光般的笑容。 蒋成浩不敢相信:“真的可以吗?” 周梦然点了点头。至此事情圆满解决,终於开始上课了。 老师刚讲了几个字,有人就已经睡著了,仿佛老师的话语中含有强力安眠药一般。那边厢,漫画小说已在桌面下铺开,还有把mp3开得震耳欲聋的家夥。环顾一周看见了一个稀有动物──司枫浊。除了她,全班听课听得最认真的就属他了,不,或许他比她更认真。 “梦梦,我们一起去吃午餐吧。”蒋成浩每天中午都对周梦然讲这句话,不过今天还加了一句,“枫浊,一起吧。” 三个人走进校园食堂。一如往常的要遇见a,b,c班的人,接著就听到什麽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像是什麽d班的人唉,很可怕。又或是什麽像他们这种笨蛋加垃圾组成的班级还是离远点好。这种话d班每个人每天要听上成千上万遍,早就习以为常了。可是今天不同。“喂,你们看那个人是谁啊,好帅啊。”“对啊,为什麽他是d班的。”“是因为成绩不好吗?那就太可怜了。”“太可怜了,要和那群人渣一起上课。” 今天所有的关於d班议论全是关於司枫浊的的。 午饭过後,蒋成浩被叫去办公室了,不知道又犯了什麽事。 “天台在哪?”司枫浊问她。 她用手向上指了指:“上面。” 司枫浊败给她了,这不废话吗?天台不在上面难道还在地下。 “带我去吧。”他想趁午休睡一觉来补眠。 “去不了的,天台的门上了锁。”她实话实说。 “为什麽?”司枫浊以前在的s中从不锁天台。 周梦然看了他一眼,然後侧开头:“因为有人从那里往下跳,死了。”她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很久的寂静,她突然拉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一个小仓库中:“在这睡吧。这挺舒服的,我经常来这里睡的。” 他很惊讶她知道他在想什麽,不过又觉得很平常,就像昨夜在公车上他也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样。他睡著了,带著非常平静的笑容。她很羡慕。她无法像他一样,如此快乐地入睡。她没有走,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想著一会儿叫醒他去上下午的课。可不知怎麽的,她也睡著了。 “当,当,当,当──”被声响吵醒。司枫浊看了看身边蹙眉熟睡的周梦然,又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真是美景啊,夕阳西下,尽染了天边的云彩。红霞布满整个天际。这下糟了。司枫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当他们走出校园时,校园里早已没了人影,只剩门卫叔叔了。他送她回家,一路上他们话不多。直到她问:“为什麽来n中。”话匣子才渐渐打开。 “因为n中学费比较便宜。”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的确,一个人生活很辛苦:“家里没有给钱吗?” 他笑了:“一分也没有。所以我才说我穷啊。” 这就是说他是在靠自己养活自己,真是的,这家夥辛苦的很。其实她很想问为什麽家里一分钱也不给他,但她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想说的话,她不必问,他也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即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是不会说的。 突然她想起了什麽。“枫浊,现在有空吗?”她闪著灵动的大眼睛。 她又想干什麽。难不成又要他请她吃饭,他可已经没那个闲钱了。“有空。”对於她,他总有无法拒绝的心理。 “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他点点头。 “你要买什麽?”见她想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想了想:“酱油和醋。” 这家夥真是女人吧,还是说她从没来过超市。“那两样都是调味料吧,那为什麽我们要在零食区打转呢?”他的笑容有点无奈。 “妈妈说最近没零食吃,所以……”她讲不下去了,因为她很害羞,就连这样的事,也会让她脸红。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麽可爱的人。“你妈妈喜欢吃什麽?” “话梅和橄榄。”她的声音有点轻。 “喏,拿去,这个牌子的会比较好吃。” …… 买齐东西後他送她回家:“上去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很快乐地笑著,点点头。今天,此刻,她心里有满溢的快乐。踏著楼梯的步伐很是轻快,今天家里的气氛应该会好一点吧。因为她买了妈妈喜欢吃的零食,也添了家里缺少的调料。他们应该会高兴吧。不过这可不是故意讨好噢,是孝心,孝心,对吧。 司枫浊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略显寂寥。不知为何,每次与她的别离都会让他感受到比一个人时还要严重上几倍的孤独感,即使他们相识不久。 周梦然没带钥匙,轻轻一按,门铃愉悦地响起。 门被打开的瞬间:“你又死到哪里去玩了!读书不好好读就知道玩!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伐!你不知道家里人都要等你吃饭的!” 满心的期待在瞬间化作海洋里的泡沫,消散。如此大的落差让她被巨大的失落与空虚包围著。是啊,这才是她的家庭模式不是吗?她又在期待什麽呢?期待什麽呢?不是早已习惯了吗?她在心里冷笑两声,莫不作声地进了门,把东西轻轻放在桌边。 气氛沈闷得令人窒息,一顿饭下来没人说一句话。她匆匆吃完回了房间,门关上,上锁的霎那,门外便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小孩真是越大越不对头了,说她一,两句都不行啊!摆出一张脸给谁看啊!”母亲愤怒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已无力再去与她辩驳,争吵。真的,累了。周梦然的身子顺著门板无力地滑落。房间里漆黑一片,可她没有开灯。她怕黑,真的她很怕黑。只是,此刻黑仿佛有种更温暖的力量让她安心。 她没有哭,真的,没有。因为没有理由去哭 ,她错了,晚回家,让她的家人等待她。她错了,真的错了,可是她就是觉得好委屈。为什麽呢?错的明明是她。 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片刻,猜想也许是他。 “喂,梦然到家了吧?”司枫浊也知道自己说得是废话。他都到家了,她怎麽可能没到家。 听到话筒中传来的熟悉声音,她只是听著,沈默不语。 “我说你别不说话啊。你不说话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电话费。”司枫浊开始不满了。见她仍是不语,他也沈默了。 两分锺过了。 “我挂了。”司枫浊刚想放下话筒却听到了她的声音透过话筒急急地传来。 她一直安静地听著,他的声音很温暖,透过话筒慢慢地将她冻结在眼眶中的泪水融化。可是他却要挂电话了,她急了,带著哭腔:“别挂!求你,别挂!”她的泪水带著所有的委屈流过了那张可爱的脸。 司枫浊不知道她发生了什麽,只是静静地听她哭泣。其实他很讨厌眼泪这种东西,女人的眼泪是多麽的虚假,这只是她们一种手段,一种向男人示弱,乞求怜悯的手段。他很清楚他的母亲是怎样用眼泪逼他离家,他也很清楚那个女人是怎样的,一次次用眼泪乞求他的原谅,然後又一次次地背叛他。 可是对於她的眼泪他有的只是心痛而已,纯粹的心痛,没有一点杂质。 周梦然的心情渐渐平稳下来,哭泣声也渐渐停止了下来。她嘟起嘴开始埋怨:“你干嘛不说话啊,我会以为你死了的。” 听见她开玩笑的声音,他笑了,心痛被缓解了:“这麽想我死?那我马上就去死好了。” 可是他没想到一句开玩笑的话却触痛了她内心深处最深的伤口,她沈默了许久。“不要死,不要再抛下我了。” 什麽叫“再”,他完全听不懂,但他也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去深究了。“跟你开玩笑还当真了。你傻不傻!” “我才不傻,所以我不想再跟你这个大傻瓜讲话了!” “我是无所谓,反正要去打工,我才懒得为了一个傻瓜浪费了赚钱的机会。” “明天见!”异口同声,动作一致地挂断电话。在城市的两个角落,两个人同时快乐地傻笑。 “笃,笃,笃。”三声清脆的叩门声。周梦然起身开门,门外的父亲几乎没什麽表情,一只手中拎著她方才买回来的那一袋东西。“这种东西以後不用你买,你别管家里的事,只要把学习学好就可以了。”他的语气很淡,里面不知是包含了何种情感色彩。见她不说话,父亲转身离开了,门再度阖上。 是啊,何必去管,即使她是这个家的一员也无需去管家里的事,轻轻松松地只顾学习不是很好吗?可她,偏偏讨厌学习,讨厌中国的教育,讨厌那种强迫授教,失去自由的束缚感。可她又是如此无奈,她只能随波逐流,即使她明白这并非她想走的路。但是至少可以前进,也许这样就可以了,也许这样就足够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明天,自从他闯入她的生活以来,她发现生活原来还是有值得期待的地方,未来,也许她还能寄托一下。 “好好努力,天天向上!”偶尔她也会像这样热血一下。接著叹气,在心里狂吼:不要啊!为什麽明天还要考试! 第四章 这个社会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就像地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停止转动,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生而火山爆发一样,对於今天无故缺席的蒋成浩大家都不曾留心到,即使他是班上的风云人物,那又如何?同学们依旧闹著,老师依旧上著可有可无的课,我们依旧重复著昨日的一切,当然今天还是要进行摸底考,可是对於d班而言这样的考试根本意义不大。每年九月的摸底考d班的平均成绩绝破不了六十的大关。校长真是为有这样一个班级在他的学校而感到羞耻不已,但是与其让他们留级还不如让他们快点毕业的好,这样他便可以早些扔掉这个烫手的山芋。其实校长也想过劝他们退学,免得他们在外面惹了什麽事败坏了他学校的声誉。可无奈就无奈在d班几乎人人有背景,他可不认为他得罪得起。 漫长的考试终於结束了,周梦然累得趴倒在了桌上,她觉得好像经历了一场世纪之战般幸苦。片刻之後她抬起头却发现司枫浊的眼神正落在她身上:“干嘛看著我?” “没有看你,我在看风景,只是你正好碍在了中间。”他说得嘻皮笑脸。 “噢?是吗?”她才懒得相信他的鬼话。 放学铃一打那些家夥都像在逃命似的飞奔出教室,每天如此。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那麽旺盛的精力,而周梦然就像是一课奄了的黄花菜一般。她理著书包的样子看上去很吃力。 “怎麽,很累吗?”不知何时教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周梦然继续著她那机械,无味的动作,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此刻,她在想一个人,在担心著那个人。从昨天中午他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後她就没再看见过他了,今天又无故缺席,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枫浊,你说成浩他今天怎麽没来呢?” 司枫浊一直在等待她回答他刚才的话,怎料等来的是这样一句。“你白目了,我怎麽会知道他的事!” 她依然沈默。是啊,他怎麽会知道他的事呢?他们才认识多久?她真是傻了。说到底她和他认识又才多久呢? 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枯黄的叶子,也稍稍席卷了一下他的心。老实说那风有点凉。 “你很担心他吗?”不知为何司枫浊总觉得自己的语气带著酸味,可他明明没那个意思啊。因此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後悔了。 周梦然看了看他:“是的,我很担心成浩。因为他是我很重视的朋友。” 不知为何,在她说“重视”两字的时候,他心里略微的有点不爽,不,不是一点,而是占满整个心房,於是那些不爽就拼凑出了这样一句话:“重视?可你明明一直在伤害他啊。明明知道他那麽喜欢你,你却不接受他又不拒绝他,这样难道好吗?难道这就是你对待重视的人的态度?” 她被他说得有点愣,之後,无奈地笑著:“没办法啊。我是真的不喜欢他啊,当然没办法接受。但是我有好好拒绝他噢,在很久以前,而且是两次。只是他那个傻子就是不放手啊。所以我选择在朋友的位置等待,等待他遇到能过一辈子的女孩。在那之前我会先替那个女孩关心他,等那个女孩出现我会把这个位置交给她,然後躲到远远的地方,看著他们幸福,然後,傻笑。” 他突然很佩服她,又叹息世界上怎麽会有这种人,有那麽奇怪的想法。她好像就是那种在别人寂寞时陪在别人身边,当别人不再寂寞,不再需要她的时候默默退开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很寂寞吗?“走吧,我送你。”他想陪她,解除她的寂寥,同时也是一点私心,没有她,他也觉得寂寞难熬。 “不了,我要去趟成浩家。”见他好像要开口说些什麽,她立刻开口阻止,“别说要跟我一起去。”她停顿了一下:“你乖乖打工去吧。” “没关系的,晚一点也行,大不了被扣一点工钱。”他真的很想跟她一起去。 她张大口,瞪大眼睛:“什麽叫大不了被扣一点工钱。难道你没听过一句很有名的话吗?‘为了明天还能活著,今天要好好工作!’” 他笑了:“请问这句有名的话是出自哪位名家之口呢?” “当然是出自名人周梦然之口啦。”她说得理直气壮。 “呵呵……”他笑得更高兴了,“那我还真要谢谢那位名人之言啦。真是给了我很大的工作动力啊!” 她也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当然!” 他拎起书包:“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她也该去成浩家了。 “叮咚──叮咚──”蒋成浩躺在沙发上发呆,好久才听到了已聒噪了好久的门铃声。起身,慢慢地走去玄关开门:“梦梦,你怎麽来了?”他的声音里夹杂著高兴与疲倦。“先进来吧。”他挠了挠头,露出淡淡微笑。 周梦然知道一定发生了什麽事,今天的蒋成浩很没精神。 他们在客厅的沙发坐下,沈默了。 “发生什麽事了?”周梦然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他笑著摇了摇头,只是那笑容有点苦涩。 “连我都想骗,你什麽时候变成这麽个坏小子了。” “梦梦,昨天中午我被叫去老师办公室是因为……”蒋成浩无法欺骗她,真的,也许在这个时候他该装得成熟点,也许他对别人都可以装得很成熟,可是,面对她,他无法装下去。她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为什麽总是可以把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轻而易举的暴露出来。 周梦然就这样看著蒋成浩在她面前哭。她不介意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这样哭泣,她习惯了,从n中的初等部,到现在的高等部。是的,她习惯了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哭泣。他也习惯了,在她面前示弱,毫无顾忌。 昨天中午蒋成浩被叫去了办公室,他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麽事被老师给逮住了,但结果是老师告诉他蒋晓优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没错,蒋晓优,蒋成浩同父同母的妹妹。 其实他们的故事很简单,一个普通的家庭,刚结婚时父母关系不错,有一个儿子,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可渐渐的,为了钱,他们互相埋怨,日子也变得灰暗苦涩,当年的海誓山盟也成了如今互相伤害最有利的武器。可是母亲却又怀上了一个妹妹。其实蒋成浩一直不明白为什麽他们如此怨恨对方却还有那个闲情雅致去共同制造一个新生命。直到蒋成浩渐渐长大,他才明白也许他的父母之间还存在爱,但是他们仅存的爱还够他们消磨几年呢? 蒋晓优出生的那一天,他们的父亲死了,当然不是因为精尽人亡。是车祸,撞得血肉模糊。那一天起他们的母亲就将所有的责任推给了刚出生的蒋晓优,整天说什麽都是这个孩子的错,说她是扫把星。那话要多伤人有多伤人。蒋晓优当时还是个婴儿,她什麽也不懂,可是蒋成浩却受了不小打击,那时还幼小的他心想怎麽能有人把自己的小孩说成那样呢。 蒋晓优长大了,到了能认知世界的年龄,可是迎接她的并非那五彩斑斓的世界而是整日整夜的责骂,怪罪,以及必须背负起父亲被自己“害死”的重罪。她是善良的,也是脆弱的。她开始自责,她真认为父亲的死全是她的罪过,她陷入了情感的怪圈,小小的双肩担起了如此沈重的罪责。叫外人说来就是她已经疯了。 昨天在学校,蒋晓优精神又失控了,学校通知了他们的母亲。只是母亲嫌麻烦,面都没露。找人代她去学校就直接把蒋晓优送进了精神病院。 “那,晓优现在怎麽样了?”周梦然感觉听了一个很正常,很普通,也和现实的故事,只是心里为什麽会有点难过乍隐乍现呢? 蒋成浩不明白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是该悲还是该喜。虽然因为他的叛逆,她的异常,母亲已完全懒得去过问他们的事。也不知道她是在哪搭上一个大款,跟人家跑了,把两孩子就丢在一边。不过,至少她对他们很慷慨,每月都会寄来一笔可观的生活费。 “昨天下午我就去神经病院把晓优接了回来。她现在还好,睡得很安稳。”蒋成浩嘴角漾上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医生怎麽说?” “是间歇性精神病。”蒋成浩叹了一口气,“医生说最好住院治疗,但是晓优她不想留在医院,我也不忍心将她留在那里。” 周梦然突然想起他们只有十六岁而已,而蒋晓优只有14岁。她不知道此刻该讲什麽来安慰他,又或许她想到了许多安慰他的话,只是一句也说不出口──那些连她自己也安慰不了的话。 “哥哥,我饿了。”蒋晓优从卧室走出来,双手揉著惺忪的双眼,那样子好可爱。这麽可爱的一个女孩,谁又会想到她患有精神疾病呢? 蒋成浩起身把来到自己面前的妹妹搂进怀里:“哥哥马上给你做饭去,晓优乖乖等著,好吗?” “嗯。”蒋晓优的视线停留在了周梦然的身上,“梦梦姐姐,你来了啊。” 蒋晓优挣脱了蒋成浩的怀抱跑到了她身边。 “是啊,我来看看可爱的晓优。”她的微笑很自然,不带丝毫牵强,而蒋晓优也只是笑,笑得很甜,很可爱。 稍晚的时候周梦然离开了,临走前她问蒋成浩还来不来学校。蒋成浩沈默了,最後他还是回答了。他说也许以後都不会来学校了。她听了也只是点点头,默然地离开了。 走在路上,她只觉得有些恍惚。天色不早了,她好像又忘了打电话回家。她轻叹一口气。她就是这样,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忘记打电话回家,害父母担心,害他们凭添白发。今天,现在,又是如此。如果现在要她打电话回家,她又没那个心情。是的,她是如此任性,不顾他人感受,如此感情用事。这样的她,连她自己也讨厌。可是,无法抹灭的,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果然回到家一番狂轰烂炸是无法逃避的,她听著,很安静地听著,心里不存在一点抱怨与委屈。因为她无力思考她的母亲在讲些什麽,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回了房,锁上门,不想吃饭,不想说话,她就那样往床上一躺,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无心理会烦人的作业。她想也许她很幸福,因为父母至少还愿意唠叨她,而蒋成浩和蒋晓优呢?他们又有什麽呢? 渐渐的,寂寥,悲伤的秋天被时间给带走了,剩下满地的枯黄却在冬季的寒风中久久不愿离去。 第五章 渐渐的,寂寥,悲凉的秋天被时间给带走了,剩下满地的枯黄却在冬季的寒风中久久不愿离去。 在这季节交替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摸底考成绩排名出来了。 周梦然的成绩依然保持在年级里中等稍偏下的位置。然而天大的号外,d班居然有人进了年级前五名,顿时在年级中造成了巨大的轰动。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学期刚转入n中的司枫浊。 老师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司枫浊身上,仿佛d班就他一个学生,反正不管什麽老师,一见他就眉开眼笑的。这就是好学生的待遇。反正坏学生天生惹人厌,天生就应该受到所有人的责备与冷眼相对。 比起老师来a,b,c班那些仰慕司枫浊的女生就更疯狂了。你只要出了d班,在这个年级里,到处就有那些拥护者三三两两在一起的议论声传进你的耳朵。“你们说司枫浊怎麽会在d班呢?”“就是啊,他品行好,成绩好,最重要的是他是难得一见的帅哥,再怎麽说也该被分到a班啊。” “是啊,我可怜的司枫浊,居然整天要跟那些人渣混在一起!” “就是!那些人渣还指不定怎麽对待司枫浊呢。” …… 一句一句又一句,她们总说不完。无聊的八卦说得如此起劲。成绩好又怎麽样,a,b,c班就了不起吗?她们这种语言暴力就是可以被允许的?这难道正大光明?这难道就是品行良好的a,b,c班的人说出的话?她越发地对她们/他们感到不屑,因此他/她们的话她并非太在意。可是,为什麽,心里有点难过呢。 整个d班都在为司枫浊的成绩而高兴,围著他,说他帮d班争了口气,大家都是如此的雀跃。只有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将头埋入双臂。 为什麽?她觉得他如此遥远。曾几何时,她认为他们是同一国度的孤寂灵魂,可是她错了,他们完全处於两个世界,两个迥异的世界。 她疏远他,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她的自尊被伤到了,被他如此无情地践踏,被踩得粉碎。但是,明明下定决心不跟他讲话,明明连看他一眼都会使自尊被碾得更碎。可是,为什麽呢?心里如此难受。 周梦然好想他,每时每刻,脑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想念他,她好想和他讲话,好想去触碰他。她将脸埋入双掌中。手掌再大也无法掩饰悲伤。眼泪,悄悄地从指缝间溜了出来,那样晶莹的水滴,却满是咸涩的味道。 “小司,怎麽了?”女老板有点担心无精打采擦著玻璃杯的司枫浊。 司枫浊的表情立刻变为了开朗的笑脸,淡淡回一句:“我没事。” 女老板轻笑了几声,抱住了司枫浊:“怎麽,和女朋友吵架了?还是被甩了?” 司枫浊轻轻拿开她环住他腰的手,扶著她的肩将他推离到与自己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她还不是我女朋友。”司枫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觉的失望的表情。 “噢~那麽说我我家小司现在是单身。要不要我来安慰你?”说著她又准备走近他。 “别动!保持那个距离,否则我就懒得和你讲话!”这女人可真是戳中司枫浊的要害了。周梦然是什麽人!就像他自己说,她不是他的女朋友。而且正如老板所说,他是单身!并非恋爱中啊!周梦然理不理他,他干嘛那麽在意。可偏偏,他又无法不在意她。 “小司!你最近很无趣啊。真想看看是什麽样的孩子能把你弄成这样。”女老板满脸的埋怨表情。 “呵呵~~~~”司枫浊突然轻声笑起来。 “笑什麽?”她看他的眼神少了妩媚,多了点锐气。 他倒也不怕:“平日里觉得你不像30岁的人,今天倒发现你和我家隔壁的欧巴桑很像。都叫我‘小司’。”说完他又轻笑了两声。 女老板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她一离开,他的笑颜也消失了。将擦拭完的玻璃杯放入柜中,对藏在暗处已久的人说:“领班,偷听别人讲话一定很有趣把!”这语气可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司枫浊走後,那人冷哼一声,心底对司枫浊的不满越来越多,看他也越来越不爽。 司枫浊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居然为了周梦然那个厚脸皮的家夥四天没合眼,现在又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嬉闹,心里真是憋得慌。难得,他第一次逃课,去了小仓库。他想在那里睡,那里有她的味道。 周梦然看见司枫浊翘课了。原来还在橡皮上不停戳洞的她干脆也翘了那节课。他们俩这一翘课最可怜的莫过於上那节课的老师了──听课的人都不在了,他的课到底上给谁听呢? 周梦然在校园里闲逛,逛著逛著便到了小仓库,本想在那里待一会儿的,可她一开门就见到了司枫浊,她想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强大的後作力使她撞入他的怀中,她立刻想推开他,可惜他的手臂太过结实有力,将她紧紧地禁锢在他怀中。 “放开我!你想干什麽!快放开!”被他抱住,她感到全身都开始发烫,心更是不可抑制地加快跳动。 “梦然。”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很虚弱,透著淡淡的忧伤,“为什麽躲著我?”那感觉仿佛是在看著盛开的樱花慢慢飘落,凋谢般,十分难过。 “对不起,我并没故意躲你,让你有了这样的感觉真是万分抱歉。”她侧开头,不敢与他四目相对,“请你放手好吗?司枫浊同学。” 她的话没带一个脏字,没有一点嫌恶的语气,可是在他听来怎麽就那麽刺耳呢?他的手渐渐松开了。可在她要离开的瞬间他却突然晕倒了。 “枫浊──” 上苍,为什麽她觉得她的心背叛了那已逝去的他?而司枫浊对於她来说到底是个怎麽样的存在? 一整天。她盯著躺在保健室床上的司枫浊看了整整一天。他一直处在昏睡中。她一直凝视真他的脸,即使自尊心被伤得已难以复原,她,都要看著他。因为她真的,真的好想他,真的,那种无法自拔的思念。 “你醒了?”看著渐渐睁开双眼的司枫浊,“那我先走了。” 司枫浊没有挽留她,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结局,该有的结局,只能作为普通朋友的结局。 “梦然……给我倒杯水吧。”见她没有任何反映,他的神色又黯淡了不少。“拜托了,周梦然同学。”他是低著头说出这句话的,当时的他拥有怎样的表情? 她给他倒了杯水,递到他手中,她就这样待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他喝水。 当他准备将水杯递回她手中时,意外的,杯子落地,发出了干净,清脆的声响。 周梦然哭了,眼泪在她脸上肆虐得很猖狂。 “梦然,怎麽了?”司枫浊立刻下了床,但又不敢太靠近她,生怕再刺激到她。 “为,为什麽……为什麽?”她的话因抽泣而变得断断续续。“为什麽你这样的人要在d班!为什麽对我来说你遥不可及!可是为什麽我满脑子想的全是你这个将我的自尊打击到尸骨无存的人!为什麽!为什麽!”她拼命摇著头,“好讨厌,我真的很讨厌因为你而变得如此脆弱的自己!我觉得我好没用,真的好丢人!”周梦然转身就跑,急著离开这个让她难过,丢脸的地方。 司枫捉追了出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在她回头的瞬间,他的唇是那般温柔地覆盖上了她的唇瓣。她震惊得瞪著水灵的大眼睛,可是她却无法推开他,因为他的吻是如此温柔。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户映照在他们身上,会让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原来你满脑子都是我啊。”他笑了,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喜悦,此刻,通过那笑容在他脸上呈现。他摸著她的头的手很轻柔:“傻瓜,你的脸皮不是很厚的吗?怎麽在为这样的事觉得丢人呢?如果这样很丢人,那我和你一样丢人。” 她震惊地抬头看著他,眼泪又情不自禁地往下掉,可是这次的眼泪是充满幸福的水滴,她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神啊,我们会幸福吗? 她在心中暗暗询问。 “枫浊,你要当心身体。你的成绩那麽好,上课不听的话应该不要紧,困的话就睡,不要硬撑哦。”回家路上。 他笑了,那种笑容很欠扁:“怎麽了,突然讲这个?”好像老婆在唠叨老公工作虽然要紧但也不能累坏身子一般。 “因为你是因为疲累过度才晕倒的啊。”她嘟著嘴,“老实说,你每晚都在干些什麽?” “想你啊!”他坏心眼地看了她一眼。 别他这麽一看,又听到那样的话,她的脸早红到发烫了,大概可以在上面煮鸡蛋了吧。“你少跟我贫!”憋了半天她才讲出这麽一句话来。 “呐,我说梦然你怎麽会在d班呢?以你的成绩c班应该不成问题啊。” “……” “……” “那枫浊你又怎麽会在d班呢?”凭你的话a班都不成问题吧。 “……” “……” 那时在我们的心底都隐藏了一个秘密,那是个无法触碰的伤口,因为它从未愈合过,在一个黑暗的角落它一直流著脓。只是我们都不曾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化脓的伤口渐渐地被某些东西消著炎,一点点好起来。 一年前,周梦然,蒋成浩,焦玉嘉都在c班,可是一年後的现在,焦玉嘉早已不在人事,蒋成浩因多次斗欧被送到了d班,而周梦然也因为依次过激行为被遗弃到了d班。 是的,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这样──过得去,回不去。 即使你渴望回到过去到了几近疯狂的状态,却也只能陷入无限的悲伤中,因为对於时间来说你所有的努力都显得如此软弱无力。就像漂浮於大海上的泡抹,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天越来越冷,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周梦然往自己身上裹越来越多的衣服,她不像街上那些时尚女孩穿著羊毛短裙,长长的靴子。她似乎特别怕冷,她几乎把能裹上的都裹上了。她拿著那条蓝色的围巾,迟疑了最终还是将它围到了脖子上,上了街。 今天是平安夜,枫浊有工作所以无法来陪她,她并不是很介意,她本来就打算今天一个人窝在家里吃零食,画画的。可是刚才她接到了蒋成浩的电话,说是想三个人一起过圣诞夜──周梦然,蒋成浩,蒋晓优一起过。 而地点:“air”,没错,两年前,她就是在这里认识了焦玉嘉。当时他们只有十四岁,如同蒋晓优现在一般大的年纪。 第六章 “梦姐姐,你来了。”蒋晓优一见到周梦然就很高兴。 周梦然在他们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晓优,最近还好吗?”她露出了让人觉得很温馨的笑容。 “嗯。”蒋晓优点了点头,“就是不能去上学,有点寂寞。” “是吗。”周梦然的神情黯淡了下去。 蒋晓优突然抱住蒋成浩:“不过哥哥每天都陪著我。我很高兴!”她的头兀地垂了下去,“都是我不好,害哥哥连学也上不了。” “傻瓜,想什麽呢!”蒋成浩摸了摸蒋晓优的头,“傻妹妹。” 看著他们俩相依为命地彼此温暖著对方,这样的幸福让周梦然打从心底地笑出声来。 “air”一点不曾改变过,如同两年前一样,有著蔚蓝色的天花板,月季花红样的墙壁,橙色的灯光。一切的一切都是让她感到舒服的。只有物是人非这一点让她很难过。 “梦梦,你吃什麽?”蒋成浩已经开始点单了。 “双人圣代!”周梦然不假思索。她用双手抓住了围在脖子上的蓝色围巾,把头稍稍朝里埋了埋,深深地呼吸著。 这个小动作被姓蒋的兄妹俩尽收眼底。一年前的事他们都清楚,可是他们都不应该活在过去,周梦然也不可以。 蒋成浩拦住了想说什麽的蒋晓优。蒋晓优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便明白哥哥的意思了。是的,即使现在说再多安慰的语句,那也是无济於事的。 “梦梦,这里很热,把围巾脱了吧。”蒋成浩很清楚那条围巾是两年前的平安夜,焦玉嘉送给她的。 周梦然摇了摇头:“我不热,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还能感受他的味道。 双人圣代终於被端上了桌,可是周梦然後悔了。她一个人根本吃不下这麽大的双人圣代。 两年前的平安夜,尚在n中初等部的她手到尚在n中低等部(即小学)的蒋晓优邀请,去参加一场联谊。也许对於大人来说十四岁的孩子去联谊什麽是很胡闹的事,但是对於生活无聊的那群即将升入高等部的人而言是一次非常有趣的体验。虽然当时周梦然只在一次高年级帮助低年纪的辅导课中与蒋晓优有过接触,但是她还是接受了邀请。 联谊的地点在一家名叫“air”的冰激凌店。那天周梦然换上了一件比较好看的修身上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摘掉了眼镜,换上隐形的,也拆掉了麻花辫。即使如此简单的改变也让周梦然看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果与在学校的形同丑女的她相比,现在的她就算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在场的n中的人几乎没人认出她,直到自我介绍後大家才惊叹不已。 当时周梦然听说这家店最有名的是双人圣代就毫不犹豫地点了。可是她不知道那是专为情侣设计的,所以东西拿上来後她傻眼了:这麽大个东西她一个人怎麽吃得掉! “呐,我说如果吃不掉的话我帮你吧!”坐在周梦然对面的男生开口了。 周梦然还记得他的名字,对,他叫焦玉嘉。“好啊。不过我要吃草莓的这一边,你只许吃巧克力!” 焦玉嘉也不搭她的话,拿起勺子吃起来。那画面引来了所有人的观赏,同时也扫了他们的兴致。瞧瞧他们那副甜蜜样!今晚最靓的女生和最抢眼的男生互相看对了眼。他们这些人还是赶快撤的好,免得伤了自己的心。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正努力为吃掉那圣代而奋战。 焦玉嘉的勺子过了界线。 “喂!别打草莓的主意~吃你的巧克力去~”他们的勺子在那个透明的玻璃器内开始打架。叮叮咚咚,打得很欢。 幸福与快乐在那灰暗的心上划开一条口子,浸没了每一个细胞。 那天夜里他将裹在自己颈上的蓝色围巾围到了她脖子上。“虽然这样穿很好看,不过会冻著的,下次多穿点吧。至少把围巾围上。” 蓝色的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温暖了身体。也系住了她的心。 他们那一见锺情式的爱恋能走多远?只可惜还未考验,已被埋葬。 周梦然吞食著眼前的双人圣代。她只吃草莓的这边,另一边永远留给他,留给她已逝的爱情。 “为什麽今天要来这里?”周梦然开口询问。 一阵久久的沈默後是蒋成浩坚定的声音:“一年,我们已经整整逃避了一年,我已经不想再逃了。”焦玉嘉死後,他们只字不提他,不去有他的回忆的地方,他们将他的一切埋入心底。他们逃避得很彻底,他们是如此脆弱,不愿面对已定的事实,不愿替伤口消炎,因为怕痛,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那是你的事,我还没打算面对。” “你必须面对。焦玉嘉已经死了!” “我不要听!”她将脸埋入双掌之中。随之而来的是那隔著手掌透出来的闷闷的声音,“对不起,我先走了。”她拿起包冲了出去。 不知是不想阻拦,还是来不及阻拦,反正蒋成浩就看著情绪如此激动的周梦然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哥哥,梦梦姐没事吧。”蒋晓优担忧地望著她离去的地方。 “谁知道呢。”蒋成浩轻轻地笑著,有点苦涩。 两年前,不只周梦然和焦於嘉恋爱了。蒋成浩,蒋晓优也开始了他们的恋爱。那无及而终的爱恋。那年的平安夜,蒋成浩爱上了一个名叫周梦然的女生,那年的平安夜,蒋晓优喜欢上了一个名叫焦玉嘉的学长。 外面开始飘雪,如同两年前的那一夜一般。满天的纯白似乎是为了祭奠那些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恋。 平安夜,漆黑的天空,坠落洁白的雪花,同两年前的那一夜一样。只是现在的眼泪替代了当时的欢笑。 周梦然走在街上,到处是热闹的音符在跳跃,节日浓重的气氛本是让人幸福的,只是现在的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繁华的商业街街心有一棵大大的圣诞树,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人们在它身边来来往往,情侣在它的身边亲吻。她悄悄蹲在树下,静静流泪。 夜深了,街上本该不剩几个人了,可是人却越来越多,挤满了整条街,人群似乎都在往一个地方涌动。周梦然刚站起身就被人群淹没,她一个人,力量不足为道,也无法逆著人流而走,她只能顺流而行。渐渐的,人流停止了涌动,她抬起头才发现有一块巨大的电视屏幕,它在播放的并不是什麽广告,新闻,而是现在的时间,当屏幕上的巨大数字变为11:59:50时,周围的人们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那一刻她听见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人群渐渐散了。周梦然觉得奇怪,又不是过年,大家干嘛那麽兴奋,还倒计时,又不是西方人。 平安夜,又过去了吗? 周梦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焦玉嘉,你这个浑蛋,怎麽就那麽脆弱呢?明明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你这个骗子,天底下最大的骗子!焦玉嘉啊,我知道你死了,一年前从楼顶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是,为什麽,为什麽在我心里的你一直没办法死去呢?为什麽一直折磨著我。焦玉嘉,说到底你是在报复我吧!报复我当初害你受了那麽大的侮辱是吧。 不知不觉中,周梦然走到了一条人并不多的马路。随便挑了一家便利店,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一打啤酒,就那麽坐在街角灌了起来,一罐,一罐有一罐,空了的罐子被她扔出好远,一个,一个在远处发出悲凉的与地面碰撞的声响。 可是,好奇怪啊,头怎麽晕晕的呢?难道醉了?不会吧,才喝这麽一点点,不至於吧~管他的,反正今天不喝完这十二罐我就不姓周!不对,不对,这事可得好好考虑一下,我不姓周了那我姓什麽好呢~姓焦,不好,不要姓那个大坏蛋的姓。对了,姓司好了。司枫浊比焦玉嘉好多了。就姓这个了,因为好喜欢它,也好喜欢他。 你说吧,这酒还真是个好东西,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是吧,可还是很多人喜欢用它来消愁,你说奇不奇特? “喂!漂亮小姐怎麽一个人在这喝酒啊。要不要我们兄弟几个陪陪你?”那说话的人一脸的油腔滑调,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她抬头看了一眼:“我又不认得你们,别来烦我!” “哟,还挺凶的嘛!”那人说著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她狠狠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男人的手被打疼了,顿时火冒三丈,他啊一使颜色,跟在他後面的那帮人就把她按住了。 “你们干什麽!放开我!放开我!” “终於下班了。”司枫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小司,很累吗?”女老板很是关心。 司枫浊微微一笑:“还好。” “快回去休息吧。”女老板嘱咐。 “你也快去睡吧,老实告诉你,女人熬夜特容易老。真的,不骗你。”他说得一本正经却反倒让人想笑。 女老板笑了:“你这小子。”他总用自己的方式去关心他人,这种方式会让人温暖却不会有负担。 司枫浊走在回去的路上。 “放开我!放开我!” 他听到了来自街角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种事不要管了吧,很麻烦的。他心里这麽想著,走路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终於他冲了过去。再怎麽怕麻烦,他也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啊。 “你们在干什麽!”司枫浊一冲过去就拉开了那个在撕女孩衣服的人。 “臭小子,少管闲事!”那男的火了,立刻就与司枫浊打开了。 可是司枫浊身手出奇的好,明显的占了优势。刚才还在一边观战的那男人的兄弟也丢下那个女孩过来帮手,可是依然不敌司枫浊。无奈那几人只能撂下几句狠话,灰溜溜地跑了。 还以为再也不会干架了。司枫浊叹了口气。 他慢慢走向那个女孩。她似乎被吓傻了,仍瘫坐在地上。“你没事吧?”这儿太暗了,他看不清楚她的情况。可是他越四走近她,心里越发不安了。因为她很像……难道她是…… 第七章 在看清她脸的那一刹那,他愤怒的拳头击向了她身後的墙壁:“可恶!早知道刚才应该多揍他们几拳的。” 她突然扑进他的怀里,他原以为她会在自己怀里大哭。可是…… “你好自私噢。”竟然以坏坏的语调讲著,“刚才那话的意思明显是如果被欺负的人不是我你就懒得多揍他们几拳对吧。像你这种自私的人还真实不可靠啊。”她居然还从他的怀中抬起头对他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是什麽情况?司枫浊确信此刻的自己已经开始面部抽搐了。这女孩也未免特别得有点过份了吧。 “枫浊,谢谢你。”又是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可是该如何形容呢?她此刻的表情,是幸福?快乐?还是安心? 他笑了,很温柔的笑容,是会让人痴迷的笑容。 “梦然,你帮我买手机吧。”他是不是被她传染了,这麽突然地冒出一句会改变气氛的话。 她吓了一跳,这男人没自尊的吗?居然突然要求一个女孩子买东西给他。 “不买,我干嘛要替你买手机!” “原因有两个,第一我没钱,第二我救了你。”他笑得很欠扁。 周梦然听完这句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男人很不要脸。 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走吧。”他扶她站起来。 “就算现在你对我好我也不会帮你买的。”她警惕著他,仿佛他是大灰狼,而她是小红帽。 “嗯,我知道。”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麽,默然地走在他身边。 他说送她回家,她却死也不肯。她不想回去,以现在的心情,她无力再去应付家里的两位,也不想去承受那沈闷的气氛。 “为什麽总是处不来呢,好像上辈子就有仇似的。”就好像互相是来抹杀对方的一样。 司枫浊突然停下:“这种事别问我,我不过跟你一样大,别把我想得太伟大了,不然,有一天你铁定会後悔!”也许是本性的暴露吧,他再也无法用平时粉饰出的好与温柔来跟她讲大道理了,因为那些大道理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什麽父母和孩子之间不会有仇恨,这种骗人的话可以去信吗?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父母是会去恨孩子的,很认真的恨,打从一出世开始,绝对是上辈子带来的怨恨,这辈子注定互相抹杀彼此的存在。 原本他认为她不该和他一样,不该这样去过人生,可是方才那一刻他突然明白,在他们相遇之前她就选择了与他相似的生存模式。无需担心是他将她拉进了那个黑色深渊,因为她早就在里面。既然这里如此黑,他们何不互相扶持呢? “那你准备去哪?”他很清楚她不愿回家的心情,因此不再劝她。即使她的父母埋怨甚至憎恨他,他都不会理会。漆黑的汪洋上,无依无靠,一不小心就被水没顶,失去呼吸的能力。他们只能彼此依靠。即使汪洋上的孤岛中有可以停靠的地方,他们也不愿失了自由,屈居於那,他们有想去的远方,那岛屿唯一能给予的只是无尽的死寂。 “你家。”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 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你就这麽想住我家。” 她拼命点头,搞得有点想啄木鸟了。 “是吗。”他想了想,“不行。” “为什麽!”她激动起来,“好啊,是不是你要带女人回家怕我知道!” “嗯,你怎麽知道。”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切。”懒得理他。 “喂~”他喊了一声。 看了他一眼:“做什麽?”有点生气的表情。 “你是不是画画的。” 猜中了,完全猜中了,她没有再说话。直到到了他家她才问他为什麽那麽说,他挖苦她说是觉得她想象力太丰富,丰富到能幻想出他会带女人回家过夜。不过这也是事实,其实她并不了解他,她心里清楚。今夜他的美好形象在心底破灭,她一点不难过,反而有点高兴。因为今夜暴露出的他才是真实的他,因为了解到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是很特殊的存在。因为在别人面前他需要伪装,带上一个又一个虚假的面具,而在自己面前他是真实的。即使他的真实是丑陋的,在她看来也是美丽的。 就想伪君子一样,即使他是君子,只要是伪的那便是丑陋。 她告诉他女人很喜欢自己对於男人而言是个特殊的存在。他想了一下:“无聊。”他这麽说。静默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也这麽想?” 她是这麽想的:“对。不可以吗?” “俗!”他扔个她这麽个字。 她有点生气了,是的,不管她再怎麽特殊,本质上她还是个女人。 “我就是俗,怎麽样,不满意了?” “那倒没有,相反的我很满意。” 那夜他们同床共枕,那夜什麽事也没发生,那夜,他想他的确该去买手机了。为了不再让她遇上这样的事。他想他已经决定了,既然已向她袒露自己的真面目,即表示这一辈子他不会再离开她,一直,直到生命已无法承担时间的重量时。 那夜她想一个人,另一个男人,她的心依旧无法撇下他。 一年前的记忆仿佛是死者留下的怨念与独占欲,纠缠著她,永世无法摆脱。可是会有那样一把钥匙,将记忆归为回忆,储在某个地方,即使不刻意忘记,也不会特别记起,既不会甜蜜幸福,也不会伤痛欲绝。 那夜,他说以後只带她一个女人回家过夜。 真的?假的?她不在意,至少她以为她不在意。 第二天,她和他一起上学,大家只是扫了一眼,表情也没发生过任何变化。今天班里少了一个女生,听人说是去做人流了,他和她听完之後都只是冷漠的哦了一声,做人流,她看多了,多见不怪。 “她怎麽那麽笨,要做也要做的干净点,偏偏怀上了。难道想用孩子来拴住那男的?她是白痴吗!?”语气中有藏不住的嘲讽与责备。似乎还有那麽点心疼,但是,很少,少得风一吹就消失无踪。 “那男人也真笨。给了那女人纠缠他的理由。”他听完她的话,冷不丁地也冒出了一句。 天越来越冷,马上又是一年了。北风呼呼地吹著,很狠,像是要把人冻死似的。这学校的教师全朝北,冬天见不著一点阳光,所有窗户关死了,教室才渐渐地暖起来,但是很臭,二氧化碳过度地聚集导致了一股恶臭,身在其中的人不知不觉,只是路过的人都睨一眼,掩鼻而过。 期末考就在这样的天气中临近了,对她来说又是一场考验,老实说她是满怕进考场的,虽然表面看不出来,但心里还真是怕,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像是一头吞人的怪兽,一点点吞噬了一切。她的勇敢,她的自信早在十六年的时间长河里被它吞得一点不剩。 周梦然看了走在她身边的司枫浊一眼,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他对成绩真的很执著呢。这些一起相处的日子她才发现他并不是天才,勉强的,他只能算一个努力的天才。 周梦然记得她以前读过一本小说,它说“天才的存在让普通人的努力成了闹剧。”当她告诉他这句话时他沈默了,可是下一刻他的嘴角却挂上了微笑,他说他要让天才的存在成为这世上最美的闹剧。 司枫浊有和周梦然一样的细胞因子,可是他的自信却是她渴望著却怎麽也到不了手的东西。她很喜欢就这样看著如此美好的东西,只是有时她会因为这美好而自惭形秽。 “呐,我说你干嘛对成绩那麽执著?”周梦然坐在司枫浊前一个位子上,反转著身体将上半身趴在他桌上。 “因为我要靠它生存。”他把埋在书中的头抬起看了她一眼,“简而言之就是为了活著。” 她点点头,眼光瞟向窗外,还真凄凉呢,冬天,死一般的寂静啊。活著,为了活著,应该还有别的路吧,只是他选了这一条。 “你为什麽不劝我更努力地读书,或者像其他人的男朋友一样帮自己的女友补课?” “为什麽我要做这些?”他真的不知道为什麽要做这些,他觉得没必要。 “为什麽?”她笑著说,“我不是也要活的吗?” 司枫浊合上书认真地看著她:“你有想过要活吗?我怎麽不知道。你是想死却死不掉吧。”他打开书继续看。 周梦然没再说一句话,几秒後没有预兆的拿起一本书丢向他的脸,气呼呼地回了座位。 司枫浊的脸被书包上的坚硬外壳划伤了脸,血缓缓地流了下来。他抬手一擦:“糟了,又要洗衣服了。”司枫浊不知道想死却死不掉的感觉,他只知道想让别人死的感觉。当你亲手杀了你想让她死的人之後,应该是很解恨,可同时也可能很悲伤。 周梦然不想承认,即使司枫浊说得一点没错。从一年前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想活了,彻底的,可是她死不了。因为没胆子去死。想解脱,却害怕去另一个世界面对焦玉嘉,害怕另一个世界不是极乐仙土,而是更为痛苦的地狱深渊。一年来她活著,也只是比死人多了口气。她一直痛苦的自责著,将所有都背负在身上,沈重得无法呼吸了。 他们每天选择坐公交回家,可就本质来说他们是无从选择的,在这个金钱万能的社会,他们步步艰辛。车站上的两人总是互相握紧对方的手,渐渐地被温暖著,手心就会冒出少许的汗水,他们只是换个手继续握著,声怕一松开,对方就会逃开。 放学的时候的公交总是拥挤的,不管是一元的还是两元的。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厢像一个塞满馅料的面包,就是觉得不舒服,好像再多塞一点就会整个坏掉一样。拥挤的感觉很不好受,压迫著内脏,把胸腔中的空气挤压出去,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了。整个车厢就像一个巨大的监狱,车厢之中的人都被判了死刑,让他们活活窒息而死。每一次开门,我们就拼命呼吸著车外的新鲜空气,有人逃命似的下了车,为了重获新生。 挤压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她知道是司枫浊用坚实的双臂为她围出了一个有限的空间,可供她自由呼吸。 下了车,周梦然总是满心抱怨。挤个公交像跑了八百米一样累。可是她不会说出口,因为那个每天比他还辛苦的人一直没抱怨。 不知不觉中,持续著温柔。 温柔持续著,不知不觉中。 饭桌前他们啃著5角钱一个的馒头,喝著矿泉水。这样的状况已经维持一周了。 “呐,我说我们算同居吧,可是为什麽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呢?”她一边咀嚼著馒头,一边发出些含含糊糊的声音。 司枫浊用力地咀嚼著口中的馒头:“因为我什麽都没对你做。”咀嚼掉嘴里最後一口馒头,他将玻璃杯中剩余的水一饮而尽:“我去打工了,你晚上早点睡!”“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借助著冬日强烈的北风发出巨响。 周梦然慢慢地吃完,走进房里打开司枫浊的衣橱,在里面挑选适合自己的衣服。幸好n中是不穿校服的,不然她麻烦就大了。住到司枫浊家已整整一个月了,什麽也没带,也没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们应该已经报警了吧,毕竟是亲生女儿失踪了,所以她看见警察就怕,生怕他们会把自己送回去。 走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淋蓬头中的水从上而下的冲洗了身上一切污垢。她往自己的身上抹肥皂,很使劲地抹,当水再一次从上而下的浇透,一切便干净了。可是该用什麽来洗,才能洗清灵魂的丑陋与不堪呢?她找不到那样一块肥皂,找不到。 出了浴室是刺骨的寒风吹遍全身,周梦然不禁打了冷颤,急忙将所有窗户都关了个严严实实,北风冲撞著玻璃,发出可怕的呼啸声。她一个人蜷缩在床上,窗外的天黑黑的,也没有月亮,一切亮光都不见了。房间里的灯被关了,黑乎乎的,与外面融成一团。 司枫浊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还是很黑,尽管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冬天的夜晚特别长,特别黑,一不小心,你就会误以为那黑想要吞噬一切,直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你才明白,原来黑夜终究只是黑夜,会有消散的时候。 司枫浊进屋走进房间,“啪嗒。”按下开关的瞬间,整个房间亮了起来,一下子驱逐了所有黑暗。他一眼便看到了蜷缩著身子坐在床上的她:“不是叫你早点睡嘛!”司枫浊随手拎了件睡衣,拖著疲倦的身体朝浴室走去。 周梦然听见了水声,“哗啦,哗啦”地响。她走到浴室门口,静静地站著。直到水声消失,司枫浊从里面出来。 “干嘛站这,吓我一大跳!”他用干毛巾擦著湿漉的头发。 她看了他一眼,然後嬉皮笑脸:“别嚷那麽大声,我只不过急著上厕所而已。”她走进厕所,关上门。 在司枫浊看来她根本就是溜进去的。他不知道这家夥整天到底在想什麽。不过他知道她铁定整天想一些没用,又费神,又死脑细胞的事。不然他刚才进房间时她怎麽会有那麽忧郁的眼神。 抽水马桶“哗啦”一声。她一出洗手间就对他笑,笑得灿烂得像一个纯真的婴儿。 司枫浊的眉头微蹙。干嘛要露出那副表情,是傻瓜吗?他一把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著:“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麽,也没那闲功夫去猜。但是……”他把嘴凑进她的耳朵,“我会一直听你说的,不管任何事。” 她的胸腔似乎被某些东西堵住了,那些不知是感动,还是幸福的感觉在血液里沸腾,周游全身,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著心脏,筑在心中那一扇小小的门被冲破了,眼泪在这一次次的冲击中不停地流著,是痛,还是如释重负。漫长的十六年像是黑暗的十六个世纪。原来悲伤也可以分享,原来可以分享的不只有快乐。她到现在才知道。 周梦然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因此只有快乐可以分享,分享悲伤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毕竟没人会愿意再多承担一点悲伤的重量。但是世界上有种生物叫傻瓜,他们一定会愿意帮你背负这份沈重。真的会有这样的傻瓜,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个,唯一的存在。 司枫浊用手轻轻擦拭掉她的眼泪,在她的前额印上一个吻。 不知不觉中,持续著温柔。 温柔持续著,不知不觉中。 一直持续著…… 第八章 期终考开始了,苍白的试卷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字,就像今天窗外的天空。白寥寥的天空中,大朵大朵乌黑的云。天空压得很低,像考场里的气氛一样,很压抑。 三天之後,终於考完了所有科目,突然松了一口气,压抑的感觉渐渐轻了,尽管外面的天依旧压得很低。 “枫浊,回去吧。”她背好书包,拉拉司枫浊的衣服下摆。 “不了。”他整理著书包:“你先走吧,我今天有事。” 她松了手,默然离开。 司枫浊看著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傻瓜,你要快点张大,变得坚强,不要因为一小事而悲伤。虽然他这麽想著,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了。 周梦然慢慢地走著,从前都不知道一个人回家原来那麽寂寞。以前焦玉嘉总用自行车载她回家,而现在她和司枫浊一起挤公交回家。 “哟,今天怎麽一个人啊?”一个女孩,较好的容貌,娇嗔的声音,做作的笑脸。她知道她,a班的千金大小姐,学校头号赞助者。 周梦然没理她继续向前走。 对於周梦然的无视她被气急了,打破千金大小姐形象,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整天就知道勾搭男人,怎麽样,你害死一个焦玉嘉还不够啊,难道你还想把司枫浊给害死!你这不要脸的臭人!” 周梦然的脚步停住了。想起来了,这个千金大小姐以前很喜欢玉嘉的,想不到这麽快就变成枫浊了。她轻笑了两声:“呐,我说大小姐,与其在这里说我不要脸,还不如好好去提升一下自己的魅力,这样也不至於每次都输给我吧。”她的嘴角扬起胜利的弧度。 “你……”大小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漂亮的水晶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渗出丝丝红色的液体。 其实千金大小姐说得没错,是她害死焦玉嘉的,一年来她背负了多少人的责备。只有d班的人不曾怪过她一句,在她背後默默支持著。他们知道真相。 一年前我和玉嘉恋爱一年了,虽然隐瞒得很好,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顿时老师的责骂,校规的严谨与家长的坚决反对给我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後来玉嘉从天台跳下,结束了生命。所有人都说是我因为过大压力而抛弃了他,在他自杀时也冷酷的不来见他。可是我并没抛弃他,并不是不去阻止他自杀,只是当时我被锁住了,被父母锁在房间里。直到晓优来家里,拼死拼活地将我拉去那个自杀现场,一切都晚了,他已经躺在血泊中,再也不会呼唤我的名字了。永远地沈睡了。 这就是所有d班人所知道的真相,可是这段真相中却缺失了好多。好多不为人知的真相。可是真的很好,她很庆幸她在d班,真的。一年前事件发生时她作过解释,不管a,b班,可就连曾经是同学的c班的人一个都不信她。当时真的是彻底的绝望。可是d班的人却无条件地相信了她。她一直不明白,为什麽呢?明明他们才是应该最不相信别人的人,毕竟他们承担了太多的不公平与不信任。而a,b,c班他们无法信任她的原因,难道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学生? 他们所听到的所有的虚构的事实全是校长一手策划而散布的谣言。那她还能如何呢? 挤上一辆公交车,今天没有司枫浊了,必须一个人面对了,这令人难受的拥挤。 几天前蒋成浩不知道通过什麽方法知道了司枫浊打工的ktv,碰面之後他没多说什麽,只是与司枫浊定下了今天的见面。地点就在司枫浊打工的快餐店。 “你小子别打我女人主意!”当蒋成浩通过调查知道他们已经开始同居时他都快气疯了。 看著眼前激动得快揍人的蒋成浩,司枫浊镇定自若:“你指梦然。” “你小子明知故问。”蒋成浩喝著果汁。 司枫浊用手托著下颚:“我记得梦然从没说过是你女人啊,再说你对她的只是喜欢而已吧。”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蒋成浩将目光移至窗外,黄昏的天空有一种凄美,街上的行人大多步伐匆匆,“我曾经也认为自己对她只是喜欢而已。这种简单的心情。但是直到你的出现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危机感,我才渐渐明白在我的心中她那不可替代的位置。如果只是喜欢,一年前我就不会付出那样的代价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是因为太爱她才犯下了此生最严重的错。 司枫浊不明白他所谓的代价,只是觉得这个所谓的代价很蹊跷。 “不管如何我不会把梦梦交给你。那持续两年的爱远比你那心血来潮的爱的份量重。” 蒋成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无法注意到司枫浊眼中那一聚而散的锐气。 “呵呵……”司枫浊轻笑两声。 蒋成浩的目光被他的笑声引回:“你笑什麽?” “笑你单纯幼稚。”司枫浊收起笑颜,“我从来没说过对梦然的爱是心血来潮。而且……爱这东西与时间长短无关吧,我想我爱她的份量绝不比你轻。”他起身对蒋成浩礼貌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要工作了,先失陪了。” “没用的,不管再怎麽样你都无法代替焦玉嘉的!”那个在她心中无法超越的存在。 司枫浊顿住了离开的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从没想过要代替谁!” 过去怎麽样,他只知道现在,未来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蒋成浩喝完了眼前的果汁,一刻不曾停留地离开了。 已是一月底了,二月将至,寒假要来了吗?对於现在的蒋成浩,一月,二月是没什麽区别的吧。只是天更冷了一点。他拿出了手机拨下一连串号码。 周梦然才刚到家手机就响了:“喂,成浩吗?” “……嗯。” “那个上次真是对不起,突然就跑掉了。说起来从平安夜那晚後我们还没见过吧。”周梦然脱下鞋子,走进房间,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讲起了电话。 “那件事你就不必在意了。我只想知道你想干什麽?” “你指什麽?” “我听说你和司枫浊在同居。你难道已经忘了玉嘉了?”蒋成浩的语气充满了不高兴。 “……没忘。我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 “那为……” “成浩,有些话电话里讲不清,下次见面再说。”周梦然挂断了电话,躺在床上。 蒋成浩看著手中被挂断的电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失去的。 如果不曾付出那样的代价,此刻也许还能放手让她走, 可是一切都晚了点,错过的列车已追不上。 如果真相浮现,那,一切,都会失去。 一年前,是他害死了焦玉嘉。这个无人知晓的真相,还能瞒多久。 第九章 天真是越来越冷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上学。其实说是上学也不过是去大扫除而已。班上的人都很兴奋,明天就开始放假了吧。 周梦然被安排到去校园的一个角落地带扫地。她最讨厌扫地了,无奈地拿著大大的扫把和簸箕,往教学楼外走。 外面的空气有点干,风吹到脸上的时候有点疼。她扫著满地的灰尘,还有一些被人丢弃的垃圾。本以为很无趣,但她做得还挺欢,比如扫到一些打火机,避孕套的外包装之类的她就觉得满好玩的。也许这样的想法有点怪,不过她可不管,只有无聊的生活能有点乐趣就好。 说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在干嘛呢?好像在喝热可可。那时候,焦玉嘉打扫到一半就偷溜出来,买了热可可,陪她一起喝。那种感觉热乎乎的还特别暖,好像还有一种叫作幸福的感觉。 “喂,发什麽呆?傻子。”司枫浊大扫除做了一半就偷溜了过来。 “你来做什麽?”她停下了手中的活,与他并肩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给。”司枫浊把罐装饮料递到周梦然手中。 她握著它,很暖,暖暖地透过手心攀爬到了心脏。“这是什麽?”她闪著灵动的眼睛问他。 “热可可。”他仰天喝了一口。 周梦然突然把头压低了,眼神也许暗淡下去了吧。只是她自己看不到,司枫浊也看不到。“别和他做一样的事。”这句话说得很轻,不过显然司枫浊听到了。 “他?焦玉嘉吗。”其实他很在意焦玉嘉这个人,只是现在他只能装作无所谓,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对於她与他,他一点也不了解。 周梦然猛地抬起头,盯著司枫浊:“你知道他?!” 看著她的表情司枫浊知道也许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生命中存在过焦玉嘉这个人。“嗯,我知道。”“听蒋成浩说过一点。” 周梦然没有说话,只是望著手中的热可可发呆。 “会做出相同的事,是因为我们都爱你,但是我们并不是同一个人。”司枫浊喝完最後一口热可可,“罐子就拜托你扔一下了,扫垃圾的阿姨。” “谁是扫垃圾的阿姨!”周梦然拿起空罐子朝他丢去,只是他已经走远了,命中率百分之百为零,那可怜的易拉罐是这样没有任何缓冲地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那一刻,她想如果是人应该会粉身碎骨吧。 周梦然拉开易拉罐环,喝了一口,好像有点凉了。 司枫浊,焦玉嘉,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们只是他们自己,仅此而已。 “梦然,你一个人回去,我下午有事。”大扫除结束後,司枫浊对周梦然这样说。 周梦然理著书包抬头瞅了他一眼:“不会瞒著我和别的女人幽会吧。” “宾果。”真不知该把他此刻的笑容称为天使的笑容还是恶魔的笑容。 周梦然往书包里塞进最後一本书,挥挥手,懒得再搭理司枫浊,径直出了教室。司枫浊拎著书包急忙赶了上去,他们一起走到校门口,他向左,她向右,走向不同的前方,似乎也走向不同的未来。 直到几年後他离开的日子里她就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当时已决定要分开走。 走了没多久,周梦然碰到了那位a班的千金大小姐,她人不错,请她去她家的豪宅作客。不过这“请”的方式倒有趣,那几个对大小姐毕恭毕敬的男人拿著不知名的布蒙住了她的口,然後塞进一辆加长型豪华轿车里,像运货物一般运到了豪宅。当然途中她是属於昏迷状态的,毕竟是吸进了那块布上的许多迷药。不过周梦然心里可乐得很,这麽豪华的轿车,她这辈子还没坐过。不是有句话叫“有坐不坐猪头三”嘛。人嘛,就是要懂得在任何时刻都享受快乐,人生短短数十载,生命又是脆弱得可怜,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丧命,那活著的时候就该享受快乐,不然活著干嘛,还不如往黄浦江里一跳落得一身轻松。如果你再跳得有艺术性一点,说不定新闻一报道还有机会上电视露个脸,那多划算。 就此打住,话题似乎扯远了点,此刻周梦然正渐渐地苏醒过来,当她完全清醒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屋子很黑,她想应该是没开灯吧,刚想起身,房间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来不及看遍屋内那奢华的装饰,就被一个身穿黑西装,带了一副黑墨镜,神似黑社会的光头男人带离了房间。房间外的走廊极其华丽,每隔三米都会有不同款式的精致壁灯在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大放异彩,每隔五米左右都挂著一幅名画,什麽梵高,毕加索,达芬奇,各家名画应有尽有。脚下踏著的於是外国进口的红地毯。周梦然一路边张望边吃惊的样子,活像是乡下人进城。果然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不公平,所谓的公平也只是相对而言。如果世界上真有真正的公平,那为何有人一生下来就穷困潦倒,有人却什麽都不用做就锦衣玉食。难道我们要用还上世债这样的理由来解释,开脱? 来到大厅,千金大小姐儒雅地坐在那边,她示意周梦然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周梦然也就乖乖听话地坐下了:“呐,我说大小姐,今天如此大费周章地把我‘请’来,是有何贵干呢?”周梦然觉得一点都不害怕,大小姐能想到的手段她基本清楚,不就是找人打她一顿,要不毁了她这张脸,再狠点,找一帮男人奸了她。很奇怪,人往往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不怕了,这不怕一般是有两种情况的,一种是真的不怕,一种则是怕过了头,自然也就不怕了。至於周梦然现在属於哪种情况,那应该是第一种吧。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胸有成竹嘛。”大小姐喝了一口下午茶,“你是有自信司枫浊会来救你,还是有自信我不会对你做什麽呢?” 周梦然撇撇嘴:“大概是第二条吧。” 千金大小姐手中一亮:“噢。你的脑子还不错。”她可不是愚蠢到会对周梦然耍太明显的阴招的。 “那还真是要谢谢大小姐啦。”周梦然顿了一下,装出了极为疑惑的表情,“那大小姐今天所为何事,我还真是想不明白了?” 大小姐娇嗲地笑笑:“这其实很简单。我是想让你离司枫浊远点。你想想你这种人配得上他吗?”“不说成绩,你就连品行都差他一大截。你怎麽不想想自己身上是背负了一条人命的呢?”“难不成你害死了焦玉嘉还觉得不爽,不够,所以想多害死几个?” 周梦然沈默了。真是气死人了,这话里真是暗藏利剑啊,不过谁会被你唬住啊。“不管你再怎麽说,我都不会离开枫浊。”“玉嘉的事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来过问。” “哦,是嘛,你可以走了。”千金大小姐看著周梦然离开的背影,“对了,你可以和司枫浊一直在一起,我是不会对你们做什麽啦。不过,司枫浊的家人会怎麽样我就不知道了。”“听说他有一个妹妹,长得很标致,会不会出什麽事呢?这世道这麽乱。” 周梦然猛地回头,目光凶锐。千金大小姐朝她耸了耸肩,继续悠闲得喝著她的下午茶。周梦然双手用力抓住衣服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越发地白了。怒瞪了一会儿,周梦然愤愤地离开。 周梦然是被那豪华轿车送回家的,原本她是不想接受那大小姐的施舍的,无奈的是她实在不知道从那里怎麽回家。 周梦然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望著窗户里那片蓝天,发呆。今天的天气还不错,万里无云的,虽说风是大了点,空气是干了点。 如果告诉枫浊今天的一切,那麽他是否将面临痛苦的抉择。 家人,女友,亲情,爱情,哪一边更种? 如果将一切隐瞒,难道我们只能就此别离。 是否,这是我们缘分的极限。 是不是可以选择第三条路。 隐瞒,坦白, 如果没有可供选择的第三条路,那我该如何选择。 很久,很久以後,暮色笼罩大地,昏暗中有种难言的魅力,如果这一刻,时间的砂漏停止了运作,那麽,就不必为选择所苦。不用选择,但也不能前进。 司枫浊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里,他无法看到周梦然所发生的一切,他没有超能力,也不是千里眼。他只是在陪另一个女人过著生日。也就是他饮酒高歌的同时,周梦然做出了选择 隐瞒,还是坦白,在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谢谢阅读~ ——————————————————————————————————————— 本文的出稿还没写完,所以呢,雨在这里向看文的亲表示抱歉,更新会慢一点,希望大家谅解,当然雨会努力,努力地去写的。 雨想说的一点话~ 第十章 “小司,今天丢下女朋友来陪我过生日好吗?”她喝著葡萄酒。 司枫浊与她碰杯後也喝了一口:“老板生日,我能不来吗?於情於理都不合吧。”他轻笑,“如果你是担心那家夥的话,她没关系的。” 对於周梦然,司枫浊真的很放心,这个女友是此生与他灵魂最相通的人。 可是有些事情他是怎麽也无法想到的,因为世事变化太快,猝不及防,就像现在这样,他看著正欲离去的周梦然。 “怎麽突然想回去了?”司枫浊也明白不该一直将她留在他身边,毕竟她是离家出走,但是已经没办法放手了,融进了生命里的东西,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将她剥离。“别说你因为想家所以要回去,我不信那一套。” 司枫浊先声夺人,可惜,无论他说什麽,她只是一味地沈默。 司枫浊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激动过,从没像今天这样无助过,周梦然看在眼里,疼在心中。司枫浊拼命得摇晃著她的身躯,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奈何此刻的周梦然一句也听不进,她推开他,很狠,很用力,他的身体撞倒了一边的椅子,他也跌坐在地上。她的心像被一根细细的钢丝勒紧了,无法说出口的痛充斥著每一个细胞。 司枫浊突然安静了下来,语气也渐与往常无异了:“理由?” “枫浊,人家说好聚好散,你别逼我。”周梦然撇开头,不愿再多看一眼眼前的司枫浊。 司枫浊兀地站了起来:“我说我要理由!” 他的声音是如此森冷,她震惊地转头,只见他的眼中却充满悲怆。周梦然微闭双眼,小心地轻叹著。 司枫浊,你又何必如此折磨我呢,你不是一个很放得开的人吗? 周梦然抓起桌上那些散落的五角钱,使劲地朝司枫浊脸上砸去:“这就是理由!”“我受够了,每天三餐都要啃馒头,凭什麽我非得过这样的日子!司枫浊,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该让我活得那麽悲惨!”她想此刻自己定是面目狰狞吧。 司枫浊拾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五角钱,轻轻放回桌上:“就为这个理由?” “对,就为这个。” 司枫浊看著他,竟意外地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你走吧。” 甩上门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像是悲鸣,侵蚀了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 路上的风很大,很凉,只是已经没有了会给她暖手的人,风越来越大,竟是把心也吹凉了。抬头望向那无际的苍穹,远比在那屋里看到得宽广,辽阔。只是,如果可以,她宁愿只拥有那小小的一片天空。 她不想失去的一次次失去了,只是这次与上次不同。想保护他所拥有的,即使因此失去他又有何妨,该放手的时候她就会放开。真要说何处无法放开,那应该是心吧,要心放开, 比放手难上千倍万倍。如果无法带给他幸福,能给的也全是伤害的话,那何必要去牵绊他,默默守护,静静献爱,也许更好。 周梦然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无处可归,天下的确很大,只是她给去往何方? “梦梦,你怎麽来了?”看著眼前的蒋成浩因看到她而变得如此激动,她面露疲色的挥挥手,就进了屋。 他们坐在客厅沙发上沈默地饮茶,坐了很久都不见蒋晓优出来缠她。“成浩,晓优呢?” “她去复诊。”蒋成浩苦涩地摇了摇头,“她似乎不想让我知道她的病情。”每次他说要陪同,她就跟他闹,说是他跟著就再也不去治病了。 周梦然在一边听著,只觉得也什麽可说,只是一个劲地喝著杯中的茶水,直到杯已见底,她才不甘愿地将它放下。 蒋成浩见状,捂嘴轻笑,起身又给她的杯中续满了水。她捧起茶杯放到嘴边,突然又拉远距离,反反复复,双眉间尽是锁不住的哀愁。双颊还挂著未干的泪痕。“你今天来是为了什麽?” 她轻叹一声:“借宿。”她低头不去看他的表情,“还想问一些事。” 他不留痕迹地避开借宿的话题,他知道此刻她并不想提起。“想问什麽?”他进了厨房捣弄晚饭。 “你怎麽知道我和他同居?”她起身也进了厨房,帮他切菜。很像新婚夫妇的感觉。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我去过你家。你父母在派私家侦探查你。” 周梦然切菜的手显然加重了力道,砧板无奈地发出了“砰,砰”的响声。“喂,我的大小姐。”蒋成浩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活,冲过来一把抓住她握菜刀的手,“你这麽切法,我们晚上怎麽吃饭。”看著飞溅了一地的青菜,他俩相视苦笑。 周梦然回到客厅,全身无力地瘫坐到了沙发上。她曾无数次地想过从他们面前消失会导致怎样的後果,她曾一次次为梦中他们焦急,憔悴的面孔愧怍不已,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找私家侦探来查她。怎麽,查出了她和一个男人同居,竟不挑明,难道是想以後用来嘲笑她。笑她年小不更事,跟著一个男人受苦,最後还不是要灰头土脸地回家。她不想回家了,再也不想回那个地方了。再说那地方原本就不是她的家。 晚饭的时候,蒋晓优回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不算喜也不算忧,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间歇性精神病的症结是在於当事人受到过事或人的巨大刺激,而蒋晓优的症结就是她的母亲,但是想解开这个症结恐怕比登天还难吧。 晚饭後蒋晓优就一直拉著周梦然扯东扯西,虽说这聒噪让耳朵受了不少罪,但心却在这般的吵闹中渐渐地送了下来。好不容易等来睡觉时间,蒋家这两活宝一个扯她一只手臂,死命地往房里攥。差点就被撕成两半了,好在最後蒋成浩占了上风。 “喂,干嘛躺我身边,去,去,去,睡地板上去。”她死命地踹他一脚。 只听传来一声!的声音,他倒吸一口冷气从地上爬起来:“梦梦,你怎麽可以这麽没同情心嘛,天这麽冷你还叫人家睡地板,万一人家生病了怎麽办。再说……”他又爬上了床,“这床是人家的。” 周梦然瞧著眼前这跟她撒娇的大男孩:“那我躺地板。”她刚想下床却被他一把抱入怀中,他的眼中透著狡黠:“梦梦,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不会让你逃掉的。”他转身把她压在身下。 周梦然怒瞪著他:“这是什麽意思?还有刚才进房前晓优向你使的那个暧昧眼神算什麽!” 蒋成浩注视著眼前表情千变万化的周梦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侧身在她身边躺了下来:“那眼神就是想我们发生点什麽呗。” 周梦然听他这麽一说,翻身,背对他睡著。 “梦梦,说真的你来我这边吧,我真的很爱你。”他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层层厚实如棉絮般的云在天空飘荡,可是对他而言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即使什麽都没有的夜空,就是最美的。 周梦然一直沈默著,直到蒋成浩已快进入梦乡时她才开了口:“成浩,我不骗你,我真的很爱枫浊,真的没什麽原因,就是不可自制地爱他。如果说玉嘉死了,我想死却死不掉的话,那麽,如果枫浊死了,我就一定无法活了,你明白吗,我真的很爱他。” “我不会放手的,为了你,为了你我甚至……”蒋成浩的身体随著激动起来的情绪微微颤抖。 她转身环住他的腰,脸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什麽也给不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那天夜里她在他怀里一直说著对不起,直到被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烟味带入梦乡。 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抽烟的,依稀还记得玉嘉身上也有这淡淡的烟草香味。 周梦然很清楚自己对司枫浊的爱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一直存在,只是不会特意去想起,但是一旦失去,便无法生存。可是,她还是选择了离开。 每日清晨,那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心底隐隐的伤痛,只是告诉她在离别的日子里,爱没有因为疏远而淡出心头,反而来得更为猛烈了,思念的心情一天天加重,她确信自己患上了一种病,一种名叫相思的病。 ───────────────────────────── 谢谢阅读~ 第十一章 周梦然坐上了蒋成浩的机车,她身上穿著他的大衣。寒假在如同死一般的无聊中度过了,尽管蒋成浩每天都逗她笑,尽管她也的确每天都在笑,可是为什麽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会躲进他怀里哭,什麽时候开始她和他互换了角色呢?什麽时候开始变成了她向他撒娇,任性,变成了她在他怀里哭呢? 每夜蒋成浩都会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听著她时有时无的抽泣声,他的心一丝丝地抽痛,却只能轻轻叹息。 “梦梦。”蒋成浩叫住了即将进校门的周梦然。 她转身望著他:“怎麽了?” “放弃司枫浊,好不好?”他的语气几近哀求。 她给他甜甜一笑:“对不起,不管发生什麽我都不会放弃爱他。” 看著周梦然那坚毅的眼神,他的心口像被扎进了一根根冰针,又痛又冷,还毫不留情地融进了血液里。他只有笑,装出毫不在意:“放学我来接你。” 学校,一如往常,沈闷,枯燥,乏味。 “喂,你们听说了吗?司枫浊和a班的千金大小姐在谈恋爱。” “不会吧?” “是真的,我昨天还见到他们接吻了。” 又因为有了这样的传言,今天的学校似乎又和平常不太一样。 d班的人都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她,她选择缄口沈默。大家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司枫浊,他对其全然无视。 中午的时候天变暗了,好像要下雨,可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的。她有些气愤,有一种被播报员欺骗的感觉,但同时她也气老天的变化无偿,阴晴不定。 曾经有人告诉她不要悲伤,因为明天一定是晴天。 可是老天却在此刻开了如此巨大的玩笑,本想收拾起来的悲伤被黑暗的天空牵引得泛滥成灾了。 “枫浊,一起去吃饭吧。”a班的千金第一次踏进了d班。周身上下充满了高傲的气质。 司枫浊还没来得及搭话,d班的人就拥过去将千金大小姐围在了中间。除了她。 “哟,哟,哟,今天吹得是什麽风,把千金小姐吹到我们这种垃圾班来了。” “快点走吧,在这样的‘垃圾’堆里你高贵的身份会受到玷污的。” …… 你一句,我一言,千金小姐气得脸通红,上齿紧紧咬住下唇,眼看战事一触即发。 “好了,你们也闹够了吧。”司枫浊站了出来拉起千金小姐就往外走。在即将出教室门前,千金小姐转身,狠狠地对著门里的人冷哼一声。 他们的身影消失後,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切”声。 至始至终,周梦然都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她像一个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看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周梦然没有去吃午饭,她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书,只是一个午休时间下来她居然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她可悲地自嘲著。嘴角挂著讥诮的笑。 下午第一堂是乐理课,周梦然破天荒地睡著了。 “梦然,我有话对你说。” “……” “其实我爱的──” “轰隆──”响彻云霄的雷声把周梦然惊醒。她猛地冲到司枫浊课桌边,她摇著他的胳膊:“枫浊,你刚刚说什麽,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求你了,再说一遍。” 司枫浊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惊愕地凝视著她。 她的口中一直重复著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摇他胳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我什麽也没说过。”他给她这样的回答。 她的全身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失去了力气,软趴趴地瘫坐在地上。 “周梦然!”乐理老师的一声怒吼使她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教室里一阵暴笑。她被赶到了走廊上──罚站。 刚刚的果然是梦吗?心中到底在渴望什麽,明明是她选择抛弃他的,难道还在祈祷他的心依旧属於自己吗? 呵呵,千金小姐,这下你满意了吧! tmd,她怎麽那麽脆弱啊,怎麽又哭了呢,这也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吧。 周梦然望著窗外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是不是不穿透大地,这场雨就不会停呢?上帝,你哪来那麽多的眼泪呢? 在走廊中站了一会儿,她就偷偷地溜出了教学大楼。在那被雨淋湿的跑道上,一圈,一圈,又一圈地跑著,仿佛在耳边急驰而过的风能吹走伤痛,把心也淋透的雨可以带走悲伤。 这样的举动持续了一个下午,周围的围观者越聚越多。担忧,嘲笑,疑惑,好奇,怎麽样的眼神都有,什麽样的窃语都有。只是她一直没有停止那如同疯子一般的举动,直到蒋成浩骑著机车冲进了学校操场。 “你这是在干什麽呀!”蒋成浩下车跑到她身边二话不说地将她抱起安置在机车後座上。 “你干什麽呀!我还没跑完。”周梦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著眼前的周梦然既心痛又气愤:“就为了他,你到底闹够没有!”蒋成浩将目光狠毒地盯住了站在人群外围,无动於衷的司枫浊。 “蒋成浩,你以为你是谁啊!什麽都不懂,只知道撒娇的臭小鬼凭什麽来管我!” “是,我是什麽都不懂的臭小鬼那又怎麽样。对你来说我永远什麽都不是,不要说玉嘉和司枫浊了,在你心里我大概连狗都不如吧!”整天只会对你摇尾乞怜,撒娇任性,但是不管我做什麽,有多麽爱你,你都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周梦然被他的话震住了,缄了口,缓缓地垂下了头。 她不是这样想的,真的不是,她是知道的蒋成浩有什麽爱他,她是知道的,他总是帮著她和焦玉嘉,不管看到他们在一起他心里有多苦他也总是笑著。她和焦玉嘉一直对他有很深的愧疚。以前的蒋成浩是十足乐天派,可是他们却让他渐渐学会了悲伤,忧郁,消极。在她心中他永远是她和玉嘉最重要的朋友。 最重要的朋友。 蒋成浩为她带上安全帽,骑上车子,载著她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千金大小姐看著一旁心不在焉的司枫浊故意调侃道:“怎麽,心痛了。那就去把她从蒋成浩手中抢回来啊,我可是不会阻止你的噢。” 心痛?没错,心痛。那家夥今天到底跑了几圈,平日里她可是连八百都跑不下来的。她难道不知道他有多麽心痛吗?这样折磨她自己,她到底打算干什麽,他宁愿她朝自己张牙舞爪,也不要她干这种蠢事。那家夥就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原来还以为她很聪明,现在看来和傻瓜没两样。 “呐,我说不是我不提醒你噢,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你这样为另一个女孩心痛我会不开心的。”千金大小姐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我心情一不好说不定就会做出什麽事喔。那个你父亲是警察吧,我看他的年纪也差不多该在家享清福了,还有你妹妹……” “你说够了吗?我记性很好,不需要你一再提醒。”司枫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还有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不然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不是吗?” 她开被他气死了,这家夥。 气愤使得她全身都开始了微微地颤抖。 司枫浊聪明得很,他才不会笨得让这位大小姐暴发。如果事态发展到那一步,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的。 他轻轻地搂住她:“好了,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吧。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呢?我的女朋友大人。” 她轻笑著。只是被风带到她脸上的雨在不觉中汇成了两条小溪,在她两侧脸庞上静静地流淌著。 只是, 那, 真的只是雨水吗? 司枫浊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他知道她的心意,而他无法给她任何承诺,他的心狭窄得只容得下一个人。只有千金小姐自己知道,那到底是冷雨还是热泪。 一回到家中蒋成浩就把周梦然仍进了浴室。 半小时後她出来了,他刚想去洗澡。“成浩,你说我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蒋成浩第一次见到她的眼睛如此黯然,放弃了去洗澡的念头,重新回到沙发坐在她身边。 “我真的很怪,我好希望枫浊能像漫画中的男主角一样在我这样抛弃他的时候依然在我身边告诉我‘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然後很有魄力地把事情解决掉。”她越说越觉得难受,“可是现在他却和那个千金大小姐在一起。他真的已经不爱我了吗?果然那种情节只有漫画中才有吧。” 蒋成浩无奈地站起身:“你呀,的确很奇怪,脑袋也铁定坏掉了。”他的嘴角苦涩地上扬,“但是,那也全是因为你太爱他了。” 蒋成浩进了浴室,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她一人,她将身子深深地埋入沙发,闭上双眼,静静聆听窗外的雨声。 是因为我太爱他了吗?呵呵,成浩这臭小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嘛,反倒是自己,还停止在原地,一点也没成长。 日子过得真快啊,有时觉得有点恐怖呢──无形地流逝著。 那种无法抓住实体的感觉让人很不安。 不知不觉中夏天近了。 ──────────────────谢谢阅读~ 第十二章a 同学们,明天开始就是‘五一’长假了,希望大家在长假中也不要松懈,认真完成作业,注意安全。最後祝大家有个愉快的长假。” 持续了近一小时的废话终於讲完了,周梦然心情颇为郁闷地伸伸懒腰。 “喂,梦然,成浩大哥又在校门口等你了。”一个与蒋成浩关系颇好的男生正依著窗望校门口张望。“不过成浩哥怎麽突然就退学了呢,真是搞不懂。”那人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周梦然寻求答案。 周梦然没搭理他,心想著要是以前听见别人叫蒋成浩大哥,她准要在心里窃笑一番,毕竟不管在别人面前他装得多麽成熟,在自己面前也只不过是个小屁孩,但是现在又另当别论了。 她笑著摇了摇头正欲走出教室,却被人阻挡了去路。 “你挡道了。”她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极度地压抑著心虚与不安分的心。 直视著她的眼睛带上了异样的愤怒:“你最近都住他家?”他因愤怒而颤抖的双唇间蹦出那麽一句话。 她完全不明白他眸中为何充斥著这样的愤怒,她也完全不想去理会他的愤怒,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口气也相当冲:“是啊,那又怎麽样。反倒是你,今天不湖千金小姐卿卿我我一起走了吗?”极尽的嘲讽带上些许苦涩。“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和成浩有了小孩也与你无关!” 司枫浊内心做著旁人难以体会的痛苦挣扎。当他知道她离他而去的真实原因时他差点气得一枪毙了那位千金小姐,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麽做。人要生存就必须接受这个生存地的规则,不管那样的规则是谁所定,又或是定得有多麽不合理让人心声厌恶,我们都必须遵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於是他向她下跪,抛弃了他的尊严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求解决的方法,来保护他所珍惜的东西。不管别人怎麽说,这就是他的方式。可是他却考虑不周,伤了她的心。 现在,即使她把心交给蒋成浩那又怎麽样,如今他要以何种立场去阻止她的心奔向他人呢,他完全没任何立场。 “让开。”周梦然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了。只要一看见他就会悲伤,就会心痛,她再也不要这样子了。前些日子她居然还见到他们接吻了,开什麽挖你,曾经让她感到如此幸福的唇瓣如今却与另一个女孩的唇瓣缠绵诉情。周梦然只知道那天的自己像个机器娃娃,看到他们接吻的瞬间某个开关就坏掉了,然後眼泪就一直往下掉,无法停止。 司枫浊默然地退却到了一边,为她让出了去路。望著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才发现,原来看著一个人的背影会使自己如此寂寥,悲伤,仿佛整个灵魂都在抽痛。 “喂,人家说有别人的小孩也不关你事了,你就死心吧。”千金小姐从门外优雅高傲地走了进来,“我说枫浊你真可怜,明明是为了她,她却这麽不领情。”她一边说一边不时偷瞄著他,观察著他的反应。 “你还真好意思幸灾乐祸啊。”司枫浊拎著书包,流星大步地往外走。 她无奈地疾步跟在他身後。是啊,她有什麽资格去幸灾乐祸,他们之间现有的悲伤的确是她一手造成的,但是,也许到最後她才是最悲哀的人吧。 这一点她明明是清楚的,只是这样就够了,即使用卑劣的手法,即使自己将以悲剧收场,只要他能陪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梦梦,你变了。”吃完晚餐,他们各自洗著碗。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周梦然笑盈盈地看著他。 “以前的你想法总是很消极,但是总装得很高兴,一直笑,从来都不当别人面哭。而且明明不善与人交往,性格又很害羞,却很努力地与人交往,好像你人缘很好。”他叹了一口气,“可是梦梦你问问自己到底有几个人是真正可以走进你心里成为朋友的呢?”“其实你一直都很寂寞吧。我和玉嘉都知道的。只是你不说,我们也不好戳穿你。”蒋成浩笑了,似乎觉得这样的周梦然很可爱。 周梦然听著听著就觉得很累,便懒懒地窝进了沙发里。蒋成浩也跟著坐在了她身边:“但是从司枫浊的出现开始,你就变了。其实本来我对他也没什麽敌意,甚至还颇有好感。只是你因为他而转变令我不爽,更确切点应该是把甘心吧。” 周梦然用双臂抱住双膝:“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是我,你们应该能成为好朋友吧。” 看著她一副罪孽深重又不服气的表情,他摸摸她的头,笑了。 “现在的你心里总装著司枫浊,你的世界就是为他而转动的,为他笑,为他哭。你已经无法再在别人面前掩饰住你的内心了。”他的笑容越来越苦涩,“因为你爱他,所以渐渐的,你变得越来越坦率,又或者该说你是忘了去带假面具吧。” “这样不好吗?”她歪头看著他。 他一下子把她揽进怀里:“也不是不好,只是会让我稍稍觉得有点寂寞。” 她一个转身骑到了他的腿上与他面对面,她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鼻子:“臭小子,你也变了知不知道?” 蒋成浩一脸疑惑的神情,似乎一点都没自觉。 “你呀!长大咯,知道吗,是个可以依靠的男子汉了。”说完她突然笑得前俯後仰起来。“啊~~~” 蒋成浩眼明手快地把快从自己身上掉下去的周梦然抱住:“当心呀。” 四目相交的时候她的笑声停止了。蒋成浩一直凝视著她的双眼。 “你干嘛一直看著我?”不知为何周梦然心里掠过一丝恐惧。 蒋成浩毫无预兆地吻上了她的粉唇。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奋力想要逃开,却被他禁锢得更紧,掠夺得更深。刚才因为大笑而残留在眼角的水珠如今也变成了惊慌失措的泪水。 他的唇终於离开,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你要干什麽!快放开我!”她用力推著他的肩膀,只是她的力道对於他来讲只是一阵微风而已,弱得基本没什麽感觉。 蒋成浩完全不理会她的怒吼,他的唇缓缓地下移,温柔地吻著每一寸掠过的肌肤。游移到锁骨处他由亲吻渐渐变为了吮吸。 “放开我,蒋成浩……”因为锁骨处传来的疼痛让那後未出口的话消失在了呜咽声之中。 第十二章b “哥,你在干什麽!”在复完诊刚回家的蒋晓优看来,眼前这情况分明就是一个禽兽在强暴一个柔弱少女。虽然她希望他们能发生点什麽,但是最起码也要两情相悦才可以吧。 被蒋晓优的声音吓到的蒋成浩这才知道自己的到底做了些什麽,他看著满脸泪水的她一阵心痛。是他把她惹哭了吗? 周梦然慌张地从那松开的臂弯中逃脱,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他想去扶她,刚伸出的手却因为她惊恐的眼眸停滞在半空。 她现在一定很怕他吧。他这样想著,慢慢缩回了手。 蒋晓优将她扶起:“梦姐姐,你没事吧。”她担忧地拍去了她身上的灰尘。 她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对她淡淡一笑:“没事,只是一下子被吓到了。而且……”而且她从没想过蒋成浩会对她出手,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朋友,即使他喜欢她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可是她竟然忘了,再怎麽说蒋成浩也是个男人,男人有时根本没人性,只有兽性而已。所谓被情感冲昏头脑大概也就那麽一回事了。 “哥哥,这次我可不帮你。”蒋晓优看了他一眼,“今晚梦姐姐要跟我一起睡。我决不能把她放在你这种色狼身边。” 夜已经很深了,周梦然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著,她凝望著黑漆漆的天空出神。 果然,她始终放心不下,为了不惊动身边的她,周梦然蹑手蹑脚地步出房间,原是打算去他房间,却震惊地发现他低著头,依然静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周梦然走了过去:“怎麽还不睡?” 蒋成浩猛得抬起头,显然他从没想过她会出现,四目相交的瞬间,他却有意回避似的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 …… 很久,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周围的空气也渐渐停滞了,不再流动。 “对不起。”蒋成浩的声音很低,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似的,有点闷闷的。 周梦然笑了,他没见到,此刻的她的笑容犹如一颗在夜晚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了,都过去了。”“明天天亮的时候就都会好的。” 他不敢相信。不,应该是他无法原谅自己这麽容易被她原谅了,毕竟前不久他还想对她做出那样的暴行。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真的没关系的。”“不是什麽不好的结果都没造成吗?你看我还好好的。” 蒋成浩望了她好久,终於笑了,笑得很稚气,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突然觉得那才是她认识的,最初的蒋成浩。 “梦梦姐,你回来了吗?”靠坐在床上的蒋晓优把台灯打开,房里顿时被暖暖的灯光充斥著。 周梦然有点惊讶:“你还没睡吗?”她轻轻阖上门扉。 “嗯,怎麽可能睡得著呢。”她停顿了一下,“我哥他,还好吗?” 床因为周梦然突然增加的重量而产生微颤,她摸摸她的头:“成浩已经没事了。” 蒋晓优低下了头:“梦梦姐,真是对不起,我哥他做出了这麽鲁莽的举动。” “没关系,反正已经没事了,别把这件事看得那麽重要。”周梦然轻笑著。 蒋晓优轻叹一口气:“和玉嘉哥相比我哥可差多了。以前玉嘉哥对梦梦姐百般呵护,不知道有多疼爱呢。” “可是最後……把我伤得最深的也是他。”周梦然无奈地苦笑。 看著周梦然突然黯淡的眼神,蒋晓优心里也装满了苦涩,低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 那之後谁也没开口,仿佛在瞬间一切都被冰冻了,静得很寒冷。 “我觉得玉嘉哥没资格爱梦梦姐。”蒋晓优突来的一句话将周梦然的思想从神游中拉回,但她什麽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待蒋晓优再度开口。 蒋晓优的表情看来有些痛苦:“他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差劲极了。 蒋晓优还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中看过这麽一句话:恋人中选择先死的一方是自私且懦弱的,他/她放弃了与恋人的未来并把痛苦留给了他/她最爱的人。 周梦然笑了,笑得清清淡淡:“晓优,玉嘉一点也不差劲。差劲的是我,你知道吗?”她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苦涩:“我啊,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可是他什麽都不说,一个人承担著。我就没有深究,你看,我对他的关心到底浅薄到了什麽程度。他为了我遭受那麽大的屈辱,与其说他蠢还不如说我不够尽力吧。即使被关在那个房间我还是有办法通知他的吧。”“比如用床单做绳索爬到楼下什麽的。其实方法有很多,可是我却什麽也没做。”什麽也没做。 “梦梦姐,你别这样。”蒋晓优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楚楚可怜。 周梦然用灿烂的笑容安抚著她:“放心,我没事的,已经都过去了。”只是别再让我见到那个人渣,不然我一定杀了他。 为什麽那个人渣还可以活著,为什麽还可以当老师。 这个社会她一点也看不懂! 本以为长假会在平静的日子中度过,可是意外总会发生,好像这便是人生。 那天一辆高档私家车在蒋成好家门口停下,意外便开始了。 “谁会跟你们一起去旅行啊!”蒋成浩对千金小姐的目的一目了然。她邀自己和梦梦与她和司枫浊同游无非两个目的。一是让对司枫浊在他身边的周梦然死心,二是让对司枫浊尚未死心的周梦然受到羞辱。 千金小姐看都不看蒋成浩一眼,用下颚指著周梦然:“你会答应的吧。”不然後果会怎麽样你应该知道的。 周梦然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未出口的後半句话。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拼命地使劲,仿佛此刻她的手中正捏著那位千金的喉咙一般。上齿紧咬的下唇渐渐承受不住而渗出腥红的液体。“好,我们去!” 千金小姐满意地嗤笑著离开。 “喂,你开什麽玩笑!你应该知道她的目的吧!”蒋成浩怒火中烧地发起飙来。 “那又怎麽样!”她眼神中的坚定像寒潭中的冰水般将他的怒火整个冲尽,不留一丝痕迹。 翌日,站在镜前整装的周梦然:“真讨厌!这个吻痕还没褪啊。”看著自己锁骨处那日蒋成浩一时冲动所留下的吻痕,周梦然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她翻著抽屉,终於在角落处找到邦迪。在镜前仔细将它贴於锁骨处:“这下就看不出了。”她满意地笑了。 千金小姐家的车可真多,上次是那种豪华小轿车,这次又是旅行专用车,哎~有钱人就是好。 只是在上车前发生了一点小事件: 司枫浊看著周梦然锁骨处的创可贴,眉头越皱越紧。 这种情况司枫浊以前见多了,那些不守节操的女人做完爱被人印上吻痕後就会用创可贴掩盖,为的是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久而久之,谁都知道那创可贴下是什麽了,就形同了一个公开的秘密一般,虽然也有受伤的可能,但是司枫浊的知觉告诉他受伤的可能极小。“这是什麽?”他指著创可贴问。 “这个啊。”周梦然也指了指,傻笑著回答,“这是创可贴,你不知道吗。” 他一直怒气冲冲地凝视著她,然後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当时周梦然以为已经躲过了一劫,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躲过一劫什麽的完全是美好的幻想。现在坐在车里的司枫浊周身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息,车厢里没人敢说一句话。 周梦然不知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她觉得车子也因这种气息而变得缓慢万分。但是越是在意也就越害怕,周梦然决定无视他,於是挑衅般地撇开头欣赏窗外那份绿意。 周梦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现了她的举动的司枫浊周围的肃杀气息又加重了几分。 坐在他身边的千金小姐偷瞄了他一眼,在看见他的眼神後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样冰冷的眼神她从未见过,感觉上就像是那些杀手要杀人前的眼神一样。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曾经调查过的司枫浊的过去。这让她的颤栗又加深了几分。 谢谢阅读~ 第十三章 下车後,周梦然像是被从监狱中释放出来的犯人般大口大口呼吸著外面的空气。她贪婪地吮吸著大自然的味道,看来方才在车厢里她真是憋闷极了。 其实说是旅行,也只不过是来千金小姐家的私家别墅度假而已。不过好在这里环境清幽,山清水秀的。应该能有一个不错的假期。 司机大叔刚帮他们把行李从後备厢中取出,别墅的管家就迎了出来,说是按小姐的吩咐已经打点好了一切,非常欢迎他们到来。 “下面请容许我说一下各位的房间安排。”老管家拿出一张单子,照上面所写朗读起来。 结果周梦然和蒋成浩一间房。司枫浊和千金小姐一间房。 “喂,老伯,有没有搞错啊,这里这麽多间房间,干嘛非要两人挤一间不可啊。”显然蒋成浩很不满这种分配方式。 看著面露难色的管家,周梦然出来打圆场:“成浩,别吵了。这有什麽关系,我们不是每天都睡在一起吗。”周梦然露出甜美的微笑企图让他安心。 “但是那天我对你……”在蒋成浩的心中始终不能对自己那日的一时冲动释怀。他很怕自己会再对她一时冲动。 “没关系的。”她拍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在他俩那别人无法介入的对视中事情告一段落。 老管家的表情比方才从容了许多:“请容许我先行告退,稍晚的时候我再去叫各位用晚餐。” 卧室在两楼,四人拎著行李沈默地在楼梯上行进。 周梦然心里清楚房间这样安排定是千金小姐暗箱操作,也怪不得老管家。既然千金小姐这麽辛苦的处心积虑,她何不发发慈悲满足一下她呢。 想及此周梦然不禁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她没有注意到目光从下车开始就停留在她身上的司枫浊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在千金小姐看来这眼神像一把把锐利冰刀,足够杀死一个人。 司枫浊的脚步戛然而止。 “枫浊怎麽了,我们的房间还在前面啊。” 司枫浊根本不理会她说什麽,突然冲上前去抓住了周梦然的手腕。 “这是什麽!”他指著她锁骨上的创可贴问。 周梦然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跟你说过了这是创可贴嘛。你怎麽这麽笨,亏你成绩那麽好。” 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冷,让人觉得有些刺骨。 “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什麽?”他极力压抑著自己的怒气。 她被他的冰冷的眼神和口气吓到,想向後退去却因为手腕被他抓得紧紧的而无处可逃。“这个……这个……因为受伤……所以……” “够了!你给我闭嘴!”司枫浊把她拉进一间房间猛得甩在床上。 他返回门口对仍处於震惊中的两人警告道:“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杀了她的话,就别进来!无论发生什麽!”门被狠狠地关上。 把门上锁後便听见蒋成浩在外面怒吼:“司枫浊你要干什麽!把梦梦放出来!”他一直不停地喊叫,只是司枫浊一句都听不进去。 他把周梦然压在身下,轻轻揭下了那中创可贴:“噢~这伤口的样子还真特殊呢,你说是不是啊,梦然?”他的笑容很苦涩,那中俊秀的脸在瞬间产生了扭曲。 他用一只手牢牢地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她头的上方,另一只手迅速地褪去了她身上的一切衣物。 “你要干什麽!”她的眼中满是恐惧。 “我也不知道。”他觉得一年前的噩梦如同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没有任何前戏,他的坚挺猛地进入她的身体,猛烈地冲击让她的下体流出腥红的液体。然而发了疯般的他却什麽也没看到。 周梦然感到下体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成两半。 “啊!”她因痛苦而哭泣,拼命叫喊:“枫浊,不要啊!”“好痛!不要!不要~~” 门外的蒋成浩一直不停地拍门叫喊,此刻听见了周梦然如此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他已准备破门而入。突然他被千金小姐从後抱住:“不可以!”她急呼。 他将她甩到地上开始撞门。 她再一次冲上前去将他抱住:“你不能进去,不然周梦然真的会死!” 蒋成浩突然停下了撞门的动作:“我不相信。”他淡淡地说。 “会的,因为司枫浊真的杀过人!” 蒋成浩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事情不可能的吧,开什麽玩笑,太荒唐了。 他转身,却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不容置疑的答案。 他的全身忽然失去了力气瘫坐在了地上。 梦然,为什麽你要去蒋成浩的身边。难道真是为了钱吗?难道她的阴谋成了你从我身边条拖的最好借口? 梦然,为什麽你要骗我呢?你也想像凉子一样背叛我吗?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呢? 够了,再也不想被背叛,我受够了。再也不想原谅了,背叛这种事情。 梦然,你是我的,身体和心全是我的。 “梦然,我爱你。” 周梦然在痛苦中听见了他沙哑的声音,她定定地看著他,眼泪比刚才流得更疯狂了。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著,眼角不断涌出滚烫而苦涩的泪水。这样的他,她第一次见到,她的心一阵抽痛。 枫浊,我们到底是怎麽了呢? 周梦然停止了挣扎,安静地承受著他粗鲁的索要。 她觉得难过,身体和心一样疼痛著,不知多久以後,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周梦然失去知觉不久後,司枫浊才渐渐清醒过来,看著身下昏厥的人儿,他轻轻俯身吻去了她眼角残留的泪。床上斑驳的血迹刺痛了他的眼。 我做了什麽?我到底做了什麽。 他竟然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他竟然连最基本的信任她都做不到,他有资格说爱她吗? 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个多差劲的男人。 司枫浊穿上衣服安静地坐在床沿等待她醒来。 他很安静,安静得像失去了灵魂。 周梦然醒来的时候,噩梦结束了,她看见了那个令人心痛的背影──孤寂而清冷。她动了动身子想离他更近一点,可是下体的剧烈疼痛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司枫浊感觉到床的微颤,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玻璃杯,单手就捏碎了,顿时满地都是碎玻璃。它们折射著阳光,让整个房间变得温暖明亮。此时,那一地的随玻璃更像是被摔碎了一地的日光。 司枫浊捡了一片放到她手中。 她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还给我,把你刚才所受的所有痛楚都还给我。不管你想怎麽做都可以。” 她看了看手中的碎玻璃:“那我现在想割你的颈动脉可以吗?”她的语气平静得吓人。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脖颈处,锋利的碎玻璃瞬间割破了他的皮肤,血慢慢地往下流。 周梦然握著碎片的手无助地颤抖著,终於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了没有阳光的墙角。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听著她平淡如水的语气,他的心被揪紧了,他情愿她大哭大闹一场。 凝望著他默然离去的背影,她心头有一种说不清的失望。也许她是希望听到他想她解释一切或是道歉的,但同时她又很庆幸他什麽也没说,她很清楚现在的她听不进任何东西,如果他解释或道歉,她只会用更伤人的话逼他走,到时情况一定更糟吧。 其实对她来说和司枫浊做爱原本是件欢愉的事,可是如今他们如此痛苦。 她在泪水与痛苦中蜕变成了女人。对她而言,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也许这就是人生中的意外,也是意外中的人生。 她累了,闭上双眼睡去,希望醒来时发现一切都是梦。 如果真的是梦,那该多好。 ────────────────────────────── 谢谢阅读~ 第十四章 司枫浊原是想著要道歉的,可是他明白此刻语言的苍白无力,他本是想解释的,只是他不愿她提起他的过去,他不希望她与自己的过去有过多的牵扯。 当她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选择默然离开。 门被打开的瞬间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蒋成浩一拳,嘴角渗出少许的血液。 他明白他的怨恨,愤怒,不满与不甘。 “枫浊你脖子上的伤口?”千金小姐依然是爱著司枫浊的,不管他有怎样的过去,但是他的未来注定与她无关,她知道,可是,如果能抓住现在…… 她曾是这样想的,可是注定抓不住的东西,无论怎样捕捉,都似捕风捉影。 “你别管我了。”他无奈地朝房间望了望,“替我照顾她吧……大概好几天无法下床了。” 千金小姐点点头,进了房。门悄然关上,他突然有些绝望──她已再也不想见他了吗? “你强暴她了。”完全肯定的语气,压抑著怒气。 他无语。 他又开始挥拳,他也不躲,让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直到蒋成浩打累了,他才拖著疲惫的身心进了另一间房。而蒋成浩则守在了她房间的门口。 周梦然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望著那被太阳的余辉染红的天际,她觉得很温暖。她很喜欢黄昏的景色,这让她常想起“夕阳无限好,只惜进黄昏”这样感伤的句子。然後她开始想与他的爱情,是否也是“夕阳无限好,只惜近黄昏”。 她忽然很难过,还记得他们的相遇那麽奇妙,还记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不需过多的言语,还记得他们之间的平淡而温暖,只是今天才发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是从何时开始他们也互相伤害,是从何时开始他们的灵魂想隔万里,明明相爱著,却如此疼痛。 她忽然想起上帝的存在,突然觉得自己是一颗棋子,而上帝永远下著一盘下不完的棋,他绝不会顾虑棋子的情感,毕竟棋子只是棋子,而他是上帝。 在来这之前,他们之中没一个人想到过长假竟会在这样沈闷的气氛中度过。 周梦然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了,蒋成浩天天来探望她,她和前两天一样,像失去了灵魂的美丽娃娃,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她不开口说话,像是哑巴。 蒋成浩不知该不该向她说司枫浊的近况,他犹豫著还是开了口:“梦然。最近司枫浊那臭小子不吃,不喝,也不睡。我知道你不想听,但这样下去……” 周梦然空洞的眼神忽然聚了焦,她放下手中正吃著的午饭,注视著蒋成浩。“成浩,你去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他一天不吃,不喝,不睡,我也一天不吃,不喝,不睡。”这是她三天来第一次说话,脸上没什麽表情。 “好──”蒋成浩起身去当传话员。 “等等。”她将快要出门的蒋成浩唤回塞给他一张字条让他交给司枫浊。 蒋成浩一直都不明白那张字条上写了什麽,他很好奇。 那天当他当完传话员後,司枫浊神奇地开始恢复,很快就变回了原来的那个司枫浊。5月6日的那天他无意中看见那张字条。 我依然爱你,请你变回我认识枫浊。 那是字条上的话语。很短,却很有力。 5月6日那天千金小姐去找司枫浊,她说已经够了,让她和他就这样结束吧。 “是吗?你要的东西已经足够了吗。”司枫浊望著蔚蓝的天空,痴痴的。 是的,已经足够了,你给我的东西已够我用一辈子去回忆。她这样想著,却什麽也没说,只是笑著。 “你太温柔了。”许久,她开口。她知道他根本不必陪她玩这场游戏也可以保护周梦然和自己的家人。可是他还是选择和她游戏,这是他对她的温柔。“这样不好。” “不好吗?”他似是而非地问著。 “嗯。只对一个人温柔就够了。她才最需要你的温柔。” 司枫浊想也许她说得对,他是该收敛一下自己泛滥的温柔了。 长假的最後一天清早,他和她见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都不敢去见她,因为她说不想再见他了。他知道她需要时间。 司枫浊正欲跟著千金小姐上车,却突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拉住了。他回头看见她正凝望著他,那双略显苍白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他的右手。 “枫浊,和我坐。”她的语气竟略带撒娇的音调,其他三人都愣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司枫浊,他对她温柔地笑:“好。” 上车後她侧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我想睡会儿。”她的脑袋轻轻靠上他的肩,他的双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 “太紧了,有点痛。”她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发出这样的抗议,他稍稍减轻了抱她的力度。然後见她舒适地往他怀里挪了挪,甜甜睡去。 长假结束已有些时日了,他们看上去同以往没什麽区别,只是司枫浊清楚,她比以前安静多了,沈默多了。 周梦然依然住在蒋成浩家,她还没打算搬回去。 司枫浊默认她的行为,他在等待,等待她回来。 可是千金小姐却怎麽也看不下去了,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感到焦急,於是那天她去找她。 “梦然,我明天就要出国了。我很希望在我出国前你能不再声枫浊的气。” “生气?”周梦然莫名,“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麽对枫浊那麽冷淡?” “也许……”周梦然轻叹,“是无法原谅他对於我的不信任。”他竟会怀疑我会和成号上床。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看著周梦然淡然微笑的脸庞:“你想听听吗?他的过去。” “你知道凉子吗?”她问她。 周梦然摇头,她不知道,关於他的过去她一点也不知道。似乎也从没想过要去了解。 中学时的司枫浊如同现在一样成绩良好,只是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於是开始了放荡不羁的生活,而他最後的朋友殷也和他一起去外面的世界闯荡,而凉子便是司枫浊的女友。 时间悄然而逝,凭著司枫浊和殷的智慧,才干和能力,他们在短期内支配了一个少年械斗组,当然与他们势均力敌的另一个械斗组常常因为各方面的事情与他们冲突不断。而在这种时候司枫浊却发现凉子跑去和别的男人上床,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她总是跪在司枫浊面前泪流满面,楚楚可怜地哀求他的原谅。是的,司枫浊原谅了她。一次又一次。尽管他的面子全丢,还被人嘲笑没用,窝囊,这一切的一切他都忍下了。因为他如此爱她。可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她爬上另一个械斗组领袖的床,致使他无数的兄弟断手段脚,甚至连殷也被砍断了左臂。他可以忍受她和别的男人上床,却无法忍受因此而给自己兄弟带来的伤害。 那一次,凉子还是一如往常的求饶,她以为无论怎样都可以得到宽恕,即使自己向敌方告密也一样,她在试探他对她的爱情。 试探?不知从何时起已成了一种挥霍,她在挥霍他对她的爱。 那一次,他没有原谅她,子弹悲鸣著穿过她的头颅,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怎麽,是枫浊告诉你的。”她轻笑,“这故事编得有点俗。” “再怎麽俗也是事实。”千金小姐一副哀伤的表情,“我去调查过。” “如果是真的,按警察都去干什麽了。” “殷替他顶了罪,被枪毙了。”千金小姐轻叹,仿佛有说不尽的苦涩。 周梦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那他那个朋友也真不错。” 突然,千金小姐讥诮地笑起来:“好是好,就是留下一封遗书说叫枫浊不用自责。因为他是殉情。” “哦?”周梦然笑得很诡异,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还有这种人?” “听说殷也是凉子偷欢的人之一,不过凉子不爱他,他却爱她。” 周梦然沈默了,温热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从石凳上起身离开。 背後是千金小姐的喊声:“枫浊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害怕被背叛!” “他不该沈溺於过去的。”周梦然的声音在风中消散了。 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作为一个同样沈溺於过去的人,她有什麽资格说别人。但是她不得不说,就因为同样是沈溺过去的人才明白,这样被过去束缚,最痛的是自己。她不希望他的心和她一样在痛苦中沈寂。 那天下午她早退了,她回到蒋成浩家,简单地整理了一下东西就回到司枫浊家,她在家门口一直等,她要等他回来。 司枫浊回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他不清楚周梦然今天为什麽早退,但即使担心也不便去纠缠,她并不是靠纠缠就能拴在身边的女孩。因此他选择等待,等待她自己回到他身边来的那一天。 “梦然!”当司枫浊看见坐在他家门口的女孩时,惊讶,兴奋,担心,快乐,伤感。他百感交集:“你怎麽到这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怎麽,不欢迎?” “不欢迎?怎麽可能呢。”司枫浊刮了刮她的鼻子,“怎麽不自己开门进去?” “我想等你帮我开。”她忽闪著水灵的大眼睛调皮地望向他。 司枫浊无奈地笑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一些奇怪的事。 门开了,她简单安置了自己那只大背包就拉著他在沙发上坐下:“抱我。”她对他说。 司枫浊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轻吻著她的秀发。 她从他的怀里抬头:“你知道的不是这种抱。”她鼓著腮帮子,煞是可爱。 “抱我。” 他们互望著,试图解读对方的心灵,企图将灵魂的距离拉短。 “抱我。”她又重复了一遍。 司枫浊始终沈默。 抱我。她一遍遍重复著这样的话语。 谢谢阅读~ 第十五章 “不行。”司枫浊厉声拒绝。 “为什麽?”她问他。 “因为天亮了,我们要去上学了。”自上次做出那麽伤害她的举动後,司枫浊便严禁自己再对她做出这样的行为。 “骗人。”周梦然将身子又往他身是上挪了几分,“上次明明那麽激烈,这次我自愿,你会不要?”她的唇覆上了他的,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渐渐的呼吸沈重起来,他反客为主地将她压到身下,进一步掠夺她口中的芳泽。 一吻终於结束,他望著她的眼中充满了情欲的色彩:“你这家夥什麽时候学会勾人了。”他打横抱起她走进卧室,“看来今天没办法去上学了呢。”他邪笑著。 激情的缠绵在激烈的呻吟声中落下帷幕,躺在床上他们微微地喘息著,突然她翻到他身上捧住他的脸:“枫浊,你要看清楚,我是梦然,不是凉子,我不会背叛你的,相信我。” 司枫浊被她突来的话语吓到,随後又不可抑制地轻笑起来。 “有那麽好笑嘛。”她重新躺回他身边。 他轻咳了几声:“你不会只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才主动要和我做吧。”他又笑起来,“你这家夥,直接说不就好了。” “可是那样我会说不出口,总觉得很奇怪。”她说著坐起身来,“而且,你和千金小姐做过了吧。”她的神色渐渐苦涩起来。“说实话,我不希望你记住别的女人给你带来的快感……所以那种记忆由我来消除。” 突然间她被他拥入,他轻抚著她的头:“傻瓜和别人做我才不会有快感。” 他的身上没有烟草淡淡的香味,他的心跳强健有力,他胸膛也很温暖。“枫浊,这辈子我只和你做爱,只和你上床!” 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厚脸皮的家夥。”这种这麽令人羞耻的话亏她讲得出来。可是心中却莫名的有种甜蜜。这个厚脸皮的家夥就是我现在的女人。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日子依旧过得不富裕,但却很开心,自从有了这样的日子,她常怀疑从前的人生自己是怎麽走过来的,明明那时候无聊得很空虚,明明那时候觉得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没什麽区别,可是还是活下来了,也许人是天生胆小而怯懦的,我们始终是害怕死亡的,只是她开始庆幸自己活著这件事,因为她遇见了司枫浊。即使他们都只是微弱渺小的光芒,但是只要融合在一起,就会更明亮,更能让人温暖。 上课途中周梦然突然冲出教室,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老师的耐心也快要到达极限了。当她第六次准备冲出教室时。“周梦然同学请回座位上坐好!”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一位女生站了起来:“老师~我陪她去卫生室好了。”不等老师认可,她就拉著周梦然往外走。 “不是去保健室吗?”她问她。 她把周梦然带到校园一角坐下:“你傻啊,去那里不就被老师知道你怀上了吗。” 周梦然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 “你忘了啊,我前阵子刚去做过人流。”她说得云淡风清,好像与她无关一样。她从身上掏出一袋话梅给她,“吃一个吧,会好受点。” 周梦然塞了一个到嘴里。酸酸甜甜,怪好吃的。 “你随身带这个?” “嗯。” 那个女孩告诉周梦然自己的男友并不是什麽好男人,干那档子事有不爱戴套,所以她已经怀了三趟了。而且他还不止她一个女友。 “那你准备怎麽办?”周梦然从前很天真地以为这样的事情太遥远,可是自从进了d班她才发现一切都离她那麽近,那样的世界就在她身边运转著。 “本来是不打算吃药避孕的。”她笑了,“现在只好吃了……医生说这样以後也许很难再有养孩子的机会了。” 周梦然看著她的侧脸不禁替她哀伤起来:“那种男人干嘛还跟著他!” 那个下午的风吹得很轻,让人微微的有一丝心痛。 她告诉她,她爱那个坏男人,她爱他所以无论如何离不开他。 有人说女孩总比男孩早熟一点,可是先成长也意味著先受伤,就像同根的两片叶子,先成长的那 片总会觉得孤寂,感伤。 第二天她又来找她:“梦然,你怎麽打算?” “我还不知道。”她低著头,阴影中她哀伤的脸庞若隐若现。 “是谁的?”女孩问她。 她没有回答,眼睛的余光瞥向了司枫浊。 女孩看在眼里却什麽也没说。 期末考迫在眉睫,课业也越加繁重。 “梦然,快去睡觉。”司枫浊催促著她。 “不要,还有一张卷子没做。”周梦然铁定不会依他,每次一到考试她就紧张,生怕自己考不好,每一夜总是做著噩梦。 “快去睡,都快12:00了!”司枫浊难得地生气了。 “喂!我说你最近越来越像我老爸了,罗哩罗嗦的!” 司枫浊并不想和她吵架的,他只是希望她别累坏身子,他一把把她抱入怀中:“梦然乖,去睡觉,卷子我替你做。明天我给你讲解。乖,去睡。”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没事的,梦然一定能考好的。因为啊,我会好好帮梦然复习,所以安心了,去睡吧。” 把她安定好後司枫浊开始为另一件事担心。 ktv的老板因为要期末考而给了他假期,但是他必须赚钱,不然生活很难维持。再说现在已经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 发了一会儿呆,他继续埋头做卷子。功课终於做完了,他伸伸懒腰望向窗外,天空已经开始微微犯白。已经好几夜没睡了,他打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为她整理复习重点。 天终於完亮了,他吻了吻尚在安睡的天使,为她煮了菜肉粥,留下一张字条便出门了。 从今天开始也许要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了。 谢谢阅读~~ 第十六章 “枫浊,你最近怎麽了?”周梦然看著满桌子的菜,心里有著不好的预感。 “没有什麽。”司枫浊往她碗里夹菜。 “够了!”周梦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人也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到底在干什麽?天天晚上那麽多菜,你嫌钱多啊!还有白天都不去上课,你到底……”她说不下去了。司枫浊对她说的话毫无反应。她安静下来,坐回餐桌边继续吃饭。 气氛沈闷得令人窒息,像是突然被海水淹没,口中只能感受到苦涩这一种味道,然後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一点,一点地被挤了出去,身体承受著海水的沈重压力,软弱得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一点,一点,向更深处沈去。 一天又一天,司枫浊只是在床头留下字条便不见踪影,白天他不去上课,渐渐的,餐桌上的食物变得丰富起来,每天他都会帮自己讲解习题,每天11:00他就催她睡觉,然後帮她做剩下的复习题,明天再继续为她讲解他前一天代做的习题。周而复始,好像从前他们就是这样过的,但是,不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周梦然无法解释这些反常现象,但最有可能的解释是…… “你,是不是把我怀孕的事跟枫浊讲了。”周梦然思前想後为近来司枫浊一反常态的行为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嗯,说了。”看著周梦然大变的脸色,“怎麽了?告诉他不好吗?他因该是个好男人吧。” 周梦然深叹了一口气,瘫坐在座位上:“是的,他很好,好到让我生气。” 女孩笑了:“好你还生气,你这是什麽毛病。” “不知道。”周梦然苦笑著,“大概是神经病。” 中午的时候司枫浊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这个是复习重点,一定要好好地看。”司枫浊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交给了她,然後连让周梦然和他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就匆匆离开。 晚上的时候她问他何必那麽急著给他,等到晚上再给不也一样吗。 司枫浊说他只是希望她有更多时间去看它。 那晚周梦然无法入眠,她只是假寐著。 第二天,她决定跟踪他。 司枫浊的工作很忙碌,送完早报後要赶去快餐店,下午还要去工地,工作的时间安排得也很紧凑,几乎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 何必为了我如此委屈自己呢? 那晚,饭桌上的两人依旧沈默,气氛依旧沈闷却不令人窒息,只是这样的寂静中藏著周梦然的难过与心痛。 期末考的时候,周梦然一直心不在焉,她很担心司枫浊的身体状况,於是她的担心在考试的最後一天发生了。司枫浊在考场晕倒被送进了医院,整整三天,他的高烧都没退下来。周梦然没日没夜地守在他身边,眼泪一直不停地流。她用手用力地想将它们擦干,可是不管她怎麽擦,都无法阻止它们往外涌动的强烈愿望。 第四天的清晨司枫浊终於退烧了。 “你醒了?”周梦然问他。 “怎麽,你还不相信。”他虚弱地笑著,“你看,我眼睛都睁那麽大了。”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醒了。周梦然笑了:“太好了。” 一个星期後,司枫浊出院了。 “枫浊,你先回家,我有个地方要去。” “怎麽,见到我一副老弱病残的样就想抛弃我了。”半调侃的口吻。 周梦然瞪了他一眼:“是啊,决定抛弃你了,所以你快点躲到家里一个人去哭吧。” 目送著司枫浊上车离开,她上了一辆与他反向的公交车。 她要回一趟家。 路边的景色熟悉而陌生,擦肩而过的人陌生而熟悉,昏暗的楼道里一如既往地摆放著许多新新旧旧的自行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时候觉得很碍眼,有时候却觉得很亲切。 当周梦然打开那扇许久不曾踏入过的门,心中百感交集。 “你还知道回来啊!”父母都坐在客厅。父亲的一声厉喝使她打了个哆嗦。 周梦然瞥了瞥他们就直接往自己房间走去。 “我今天是来拿钱的,和你们无关!” “终於和那小子过不下去啦,来问家里要钱了。”父亲用鼻子嗤笑著她。 周梦然从自己房里拿完钱出来猛得甩上门。“有一点你们要搞清楚,这是我的钱!跟你们无关!” “梦然,你再倔下去没什麽意思的,你要钱妈妈给,别再跟那小子同居了,女孩子名节最重要。”老妈又一副天崩地裂没法活得样,明显马上又要眼泪泛滥了。 “跟你们讲清楚,这钱是我画图辛苦赚来的稿费攒下的,我不会再拿家里一分钱了!”她拿著那些钱在她母亲面前狠狠地晃了晃,“别跟我说名节,如果你真的在意就不会到现在才来跟我说了。告诉你,我今天来拿这些钱就是为了去堕胎!” “啪!”父亲 愤怒地向女儿挥出了巴掌。 周梦然捂著左脸,强忍著泪水,怒瞪著父亲,突然她笑了,发疯般地狂笑。“我倒要问问你们了,你们女儿离家出走,失踪那麽长时间,你们不去报警,不去找我,却找个私家侦探查我,到底是什麽居心!”她的胸口猛烈地起伏著:“不会是为了看我灰溜溜,狼狈回家的样吧。”周梦然眼中突然凝聚了一股冷锐之气,“还是说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周梦然的父母被她的话震住了,也沈默了。 周梦然拖著疲倦的身体离开了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 她终於把长久以来内心的憋闷全都发泄了出来,她觉得松了口气,可是心里也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妇产科的女医生看著眼前未婚先孕的未成年少女,显得很不耐烦:“你考虑好了没有,我後面还有病人呢。”等了一会儿,见她仍未有反应。“我说现今那麽难做决定,当初舒服的时候怎麽就不想想後果。” 看著医生不屑的眼神,听著她如此露骨的话,她只淡淡问了一句:“你说我这辈子只能生这一胎?这胎刮了以後有可能就再也不会有小孩了?”周梦然不敢相信,她是知道有的人跟老虎一样,一辈子只能声一胎,但她无法相信她就是这样的人。 “是啊。”那医生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才问你到底要不要堕!?” 谢谢阅读~ 第十七章 我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著各种药剂味形成一种古怪的味道,不停地刺激著嗅觉。比起墓地我似乎更惧怕医院,这里总是很凄冷,死寂得没有一丝生气,这里有太多悲伤,太多眼泪,这里也聚集了太多因为惧怕死亡而感到恐惧的灵魂,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这寂静的白色中幽咽,哀鸣。 周梦然躺在手术室的手术台上,用手轻抚著自己的肚子,试图穿透肌肤的阻隔去感受她体中的小生命。 他的灵魂也会停留在世间吗?他会哭泣吗? 周梦然轻轻摇头,摒弃一切杂念。 对不起。她在心中默念。 一切都结束了,当周梦然,从手术室出来的那一刻起,眼泪就如同坏掉的水龙头中的水不停地向外流淌。 只是一个小血块而已,又没成形,不要紧的。她这样安慰自己。就当是一块肉被割好了,没事的,伤口会愈合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可是无论她怎麽安慰自己,都无法抚平内心的悲伤。她的孩子,她和司枫浊的孩子就这样被她亲手抹杀了,这是犯罪啊。 周梦然的父母跟踪她来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进了手术室,现在看到哭成泪人的女儿,他们的心中也难免感到疼痛,即使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啊。 “梦然,跟我们回去吧。”父亲的话语重心长。 周梦然已经没有更多的气力去反抗了,在父母的搀扶下回了家。 她想现在回家也许更好。现在的她根本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司枫浊,她不知道该怎麽样向他开口。 到家後周梦然便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不想与父母有过多接触,她怕自己伤了他们。她一直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可是事情并非都如想象般简单。从十岁那年她知道自己只是他们所领养的小孩开始,她便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她变得任性,对他们过分依赖,动不动就向他们发脾气,其实她的内心一直存在著巨大的恐惧──怕有一天自己将被抛弃。 可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他们带来的伤害时,她又自责起来,可是她却无法改变自己对他们的态度。长大了,她才发现给别人带去伤害的同时自己也会很痛。她想她的父母都是好人,这辈子都没有犯过什麽错,而他们此生所犯最大的过错便是收养了她。在遇见司枫浊之前,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存在,她不能为任何人做什麽,她只能给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麽像她这种人到底为什麽要存在於世呢。 直到司枫浊的出现,她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温暖别人,可以对别人来说是无法替代的存在,直到那时候她才真正地觉得:活著──真好。 周梦然从床底翻出一只大纸箱。记得从焦玉嘉离世後就不曾再拿起过画笔,记得焦玉嘉也会画画,记忆清晰而沈重,那只箱子里尘封了许多往事,储存了那时的幸福。 玉嘉,我终於找到了幸福的方向了,不过如何我要为了自己的将来而努力,所以我要再次拿起画笔了。周梦然笑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帮你完成心愿,算是我对你所有的亏欠。 周梦然看著那张他画了一半的画,忆起了某个幸福的午後,他们曾展望未来。 他说要将幸福的未来描绘在图纸上,然後有一天让它在画展上展出,让更多的人感受到幸福。 是很美好的梦想呢。直到现在她依然这样认为。 天边被划开了一条口子,无尽的黑迅速地涌进了这个世界吞噬了一切。她正想动笔,手机却响了。 “梦然,你在哪?怎麽还不回来?”她听得到他声音中的焦急。 “我在自己家里,近期大概都不会回你那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是被父母逮到了吗?被软禁了吗?” “应该……不算吧。” 电话那头沈默了,很久很久没有一点声音。 “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在很久之後,他的声音冷冷地穿透话筒传入她的耳朵。 “……”她为什麽要隐瞒呢,难道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她也是不想让他这麽辛苦才把孩子拿掉的。既然已经做了,瞒著他岂不有违当初的本意吗?周梦然倒吸了一口冷气:“枫浊,你听我说,你不用再去做那麽多兼职了,不用再那麽辛苦了。” “什麽意思?” “我把孩子拿掉了。” 周梦然闭上了眼睛,她听见了话筒中他悲愤的声音,听见了他一遍遍地咆哮著为什麽,她感受著他难以抑制的悲伤。 “你知道我都想要这个孩子吗。”司枫浊的情绪终於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电话被挂断了,只留下“嘟嘟”的声响。周梦然合上手机。哭了。 周梦然是知道的,她背著司枫浊把孩子拿掉他一定会生气,可是她没想到後果会如此严重。她真的不知道他如此重视这个孩子,她以为他只是为了负起责任而已。 但是即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也不会後悔自己的决定。 如果孩子生下来,总有遗体那他们会无法承受生活给予的重压,等待著的,只有悲剧。 之後的日子里,她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内心的伤痛,她没日没夜地画画。废寝忘食。 可是,当她沈浸於自己的世界中时却忽略了身边的世界,当她为了自己的目标而不断目力前进时,却忽略了身边的人的感受。 她将自己封闭於那个世界中,她急於追求的心情蒙蔽了她的双眼,阻塞了她的耳朵,她没有察觉空气中有一种担忧的情感渐渐转化成了愤怒。 终於,沈寂的火山爆发了。 谢谢阅读~~ 第十八章 寂静的夏日,闷湿的空气,压抑著心情,望著最爱的黄昏之景,她的心底有了一瞬的宁静与安适,她起身打开了桌前的窗户,风带著夏日特有的忧郁灌满了整个房间,片刻後的天空开始电闪雷鸣,风变得猛烈而粗暴,一场暴雨即将来袭,应该是受到了某个台风的影响。 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向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仿佛是要摧毁一切。周梦然刚想起身关上窗户,母亲却突然破门而入,像拍电视剧一样突然。她停下一切动作愣在原地。 还记得母亲曾经说过总有一天她会把她逼疯的。周梦然看著眼前歇斯底里骂著她精神病的母亲。她想,我是不是真把她逼疯了。 其实对於母亲这般生气的摸样,周梦然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因为她不觉得她干了什麽不可饶恕的罪孽,她很怀疑她是在做一场梦。只是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依然是同样的景象。 母亲抱怨她不好好读书,整天只知道画些不值钱的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美梦。於是,母亲疯狂地撕她的画,而父亲只是在一旁冷眼相看,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家庭闹剧。 周梦然听见了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心血全在这一刻付诸东流。她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疼痛,比自己被打更深的痛在心底泛滥著。 “不要──”这是她觉得自己喊得最撕心裂肺的依次,当那张世上独一无二的画在母亲手中化为纸片,被狂风席卷走的那个瞬间,她觉得她崩溃了,她的眼泪无声地落进了冰冷的水泥地里,变得更加冰冷。 周梦然觉得自己的神情很恍惚,脑中一片空白,她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外面的雨好大,如果一直下,那麽世界会被湮没吗?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那要做什麽才好呢? 在大马路上逛了好久,路人的眼光都瞟向她,他们以为她是个可怜的疯子,她想也许她是疯了,疯得无药可救。 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现在她全部的家当只有两块钱,她在车站等车,然後上了一辆区间车,她坐在车子上在这条相同的线路撒谎能够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这个城市落寞的风景在雨中更是楚楚可怜的摸样。 也许正如母亲所说我做著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从前我总是不安地漂泊,我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当未来还是一片漆黑时,我像个睁眼的瞎子,摸索著该走的路,直到我找到了该前进的方向欣喜若狂时,我却不得不承认那是个违背现实的梦想。想成为一个画家,想著有一天有属於自己的画展,不管在谁看来都是小孩任性的无理取闹。可是,该怎麽办呢?我已经决定了,这一生赌在了上面,是输是赢有多重要呢? 到底在这辆车上转悠了多久呢?周梦然记不太清楚了,街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到处都在闪烁霓虹灯的光彩。 在离司枫浊家最近的那一站下了车,在那附近有个小公园,那里面有几个小小的秋千。周梦然坐在秋千上,一次一次享受在空中飞腾的感觉,风在耳边静静吹过,雨在身上渐渐无踪。她的心比刚才平静多了。 秋千突然被停下了,她根本来不及反映,就被拥进了他的怀中,他的身上湿湿的,有雨水与汗水混合的味道,他的体温让她温暖。 “你搞什麽!这麽大个人还玩离家出走。”他低声怒骂。 她在他的怀中大声地哭著,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他紧紧地抱著她纤弱,正在发颤的身躯,一点,一点温暖它。 雨停了…… “呐,为什麽跑出来?”司枫浊坐在她身边的秋千上静静地摇著。 “没什麽。”她的秋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你怎麽会来找我?”她望著眼前那条马路,偶尔走过一两个行人。 “你爸打电话跟我讲你情绪很不稳定地跑出去了。” 周梦然微微地笑了:“你知道吗,我恨他们。”司枫浊看著一脸苦笑的周梦然,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可是,该怎麽说呢,我也爱他们。” 司枫浊什麽也没说,对於家庭他没有任何发言权,他并不清楚爱并痛著的家庭关系,他知道什麽叫憎恨与难过。於是他选择沈默。 “枫浊,你知道吗?那张画没了。”很久之後她对他这样说。她告诉他那个美丽的午後,那个美好的梦想。告诉他那张焦玉嘉绘制梦想的画在自己母亲手种化作许多小小纸片,消失在风中。 司枫浊看见了她的眼泪,那是为另一个男人流下的泪水,为了他们的回忆,为了他们曾经的美好,为了他唯一留下的东西,她很伤心地哭泣。 “再画一张吧。”司枫浊看著她,“既然那张画已经没了,至少帮他完成吧。那个美好的梦想。” 她紧咬著下唇,狠狠地点头。 “走,回家吧。”他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在她将手放到他手上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有股暖流流窜了全身。那是很美好的夜晚。 即使天空一片漆黑,没有繁星闪烁,没有月亮照耀,她的心中却一片明媚。 “枫浊,孩子的事,真的对不起。”回家的路上她想起这件事。 “放心,我还没原谅你。”他的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弧度,“以後,你要帮我生一大堆哦。”司枫浊整个没心没肺地把她当成了一胎能生好几个小猪仔的母猪。 周梦然不想再欺骗他,可是她还是不能告诉他自己以後可能不能生小孩了。就算是她最後一次骗他吧。 她朝他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好!” 那天夜里周梦然就开始发烧,迷迷糊糊中,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枫浊,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他在她额头轻吻著:“傻瓜,才不管你几天,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他笑了。甜蜜而幸福。 之後的几天,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现在为了这个厚脸皮的家夥,即使赚不到钱,司枫浊也乐意。 时间悄然地走过了七月。 “梦然,你干嘛整天盯著那本日历?” “没什麽。”她淡淡微笑。 司枫浊没有再去追问,他向来不爱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事。 八月的某天,周梦然给蒋成浩拨了一个电话:“成浩,我想去看玉嘉。” 几天之後焦玉嘉的忌日到了,他们去了学校,但是天台的钥匙则在校长手里。 “校长,把天台的钥匙给我。”周梦然睨著这个五十多的老头,伸出了手。 校长将钥匙从抽屉里拿出:“我说梦然啊,你是要去看姓焦的那小子吧。你还真是好啊。既然是你害死他的,还来看他啊。” 周梦然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钥匙:“谢谢你不算表扬的表扬,你有这个空闲的话还是多去教育你那个变态的儿子少干些丧尽天良的事吧!”她强忍著愤怒与委屈的眼泪冲出了校长室,蒋成浩和蒋晓优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後。 “哢哒”天台的门开了,他们三个怀著不同的心思来怀念焦玉嘉,他们在他纵身跳下的地方摆上了白色的百合花,纯洁,高雅。 夏日的和风带著记忆的伤疤飞向远方,一年之後,两年之後,三年之後……也许每一年我们都会来这里,但是现在内心隐隐的疼痛会在时间的洪流里化作不起眼的尘埃,飘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那时我们也会流泪。带著幸福与温暖。 “梦梦,你要干什麽!?”蒋成浩突然惊慌失措地叫著。 谢谢阅读~ 第十九章 周梦然站在天台高高的围墙上,张开双臂,迎著风,她笑了。“放心,我不会往下跳的。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飞翔的感觉。”如果要跳,一年前她就跳下去了。但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往下跳的勇气。 蒋成浩听了她的话著实松了一口气。他苦笑了一下,有点无奈。我在瞎担心什麽呢。 一年前,当焦玉嘉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他明明是来得及救他的,可是他却迟疑了。他想如果焦玉焦死了,梦然应该就会和他在一起。 就是这样天真,自私的想法致使他没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伸出手。这一年里,他都生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我们回去吧。”周梦然望著天空轻声叹息著。依然无法抛弃──过去。明明已经拥有了现在与未来,人是不是很贪心呢。因为过去已经过去,再也无法回去,所以不停地留恋,不停地怀念。还是说人真的是非要失去後才懂得珍惜的生物呢。 夏天,我们的青春应该在这样的季节里火热,可是现在的夏天有份淡然,炎热的天气里偶尔会有一阵忧伤的微风拂过。 回家的路上,周梦然真是觉得一身的不自在。“喂,我说你们两个今天是怎麽回事啊?!”平日里总是粘在一起的兄妹俩今天却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旁。 她看看这行为反常的兄妹俩,似乎心情都不太好。两人死盯著她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却一句话也不说。 周梦然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我才问你们到底是怎麽了?”没人回答她。周梦然生气了,给了他俩一人一个白眼,不再说话。三个人沈默地走在街上。 “梦梦,我妈说要把我和晓优接过去一起住。”蒋成浩突如其来的话把周梦然吓了一跳。“我,不想再和那女人一起生活,可是……”他的表情很为难,“晓优说想去一起住。”他的眉越皱越紧。 “可恶,她以为我为了谁才那麽恨那个女人的!”蒋成浩低声咒骂。 周梦然不动声色,看向她另一边的蒋晓优。 “哥哥这个大笨蛋!”“我只是想努力尝试一下,我想要个家啊。” “呵,那样的家,哈哈。难道我就给不了你嘛!何必去对那女人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呢。” 眼看蒋晓优就要哭出来了,周梦然立刻出来打了圆场:“你们两个是笨蛋吗?”“明明都那麽为对方著想,明明就互相关爱著,干嘛互相伤害。是傻子吗。”说起来她和自己父母之间是不是也是这样呢?“你们听好,多尊重一下对方的意见,问题就可以解决了。”蒋家两兄妹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呆了一会儿又想通了什麽,都哈哈大笑起来。一切又恢复到与原来一样。 夏天快过去了吧。 想著自己刚才说他们的话,周梦然笑了。真是关己则乱。也许她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这个世界有点奇怪,同一时间会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比如同时死去10个人的同时,又出生了10个人。又比如一个人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成了哑巴。 也许我们看上去太过悠闲,上帝想让我们居安思危一下。於是一个人在我们面前被车撞飞,血肉模糊。一切太突然,突然得让人以为是一场梦。 “不是我害的,不是我。爸爸……爸爸不是我害死的,不是!”蒋晓优因为眼前的情景,精神失控了。她一会儿跑,一会儿叫,一会儿抓著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拼命地摇蒋成浩的手臂。她哭了,哭得很凄惨:“是我害的。呵呵,妈妈说是我害死爸爸的。” 这是周梦然第一次看见蒋晓优发病,她呆楞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疯子。 蒋晓优到处瞎跑,转眼间已快冲到马路上去了。关键时刻,蒋成浩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蒋晓优搂在了怀里:“晓优,不是你的错,不是,不是。”他轻抚著她的背,“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在蒋成浩的怀里闹了一阵子,她渐渐睡著了。他把她背到了背上。一路上他们沈默著,直到到了蒋成浩的住所,他才说了一句:“被吓到了吧。” “嗯。受了非常大的惊吓。”周梦然说得理直气壮。“不过呢,突然有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呢。”“也许之前的晓优太正常了,让我对她的病有一种悲伤和排斥。可是现在,我觉得晓优就是晓优,就算疾病,也算是她的一部分,不管怎麽样我还是一样会是她的梦梦姐。”以前总担心自己无法接受有病的晓优,现在看来上杞人忧天了。 “是吗。”蒋成浩与她告别,进了屋里。 那天回去後,周梦然将所有心思放在了画画上,她总会画到很晚,司枫浊打工回来後总会为她泡一杯参茶。早上也会为她做早餐。 日子很平静地走过一天又一天,美好的夏日,难得的暑假,迫於现实,迫於生活的残酷,他们几乎没有好好约过一次会。周梦然有时会想这真是太糟糕了。明明漫画和小说里都不是这样的,可是她生活在现实里。 有时她也会告诉自己,要知足,至少他们每天可以见面,他们可以想爱就爱。他们不像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也不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被人棒打鸳鸯。只要每天能够见面,相拥,就很幸福了。其实只要能够相爱他们就该知足,至少他们没有陷入那单恋的爱情怪圈。 八月末,有一天,她突然对他说:“枫浊,我想退学。” 这件事她考虑了很久,她站在现实与梦想中衡量,她曾犹豫不决,刻画司她终於下定决心了。放手追逐梦想,即使遍体鳞伤,即使一无所成,即使穷困潦倒,她都不会放弃。这样就够了,尽了全力去做想做的事,直到死的那一天,依然会笑吧。 司枫浊凝视著她的双眼许久:“嗯。好,我没意见。” “诶~~~”她有些吃惊,她以为他会教育她一番。 “有什麽好惊讶的吗?”他在她身边坐下,“如果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存方式那就那样去做吧。”“不用怕会穷得饿死,因为你还有我。”他摸著她的头笑了, “你就尽管吃我的喝我的吧。厚脸皮的家夥。” “这是什麽意思~”周梦然感觉这话就是别扭。 “哈哈~”好久了,没见司枫浊像今天这样开怀了。“呐。”他突然严肃起来,“我是说真的,我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好象稍稍有点感动,周梦然拿起一个枕头就往她身上扔:“才不要你养!这样太没面子了!” 局面似乎渐渐变成枕头大战了。 闹了好一会儿。“对了,听说我们班下学期要换新班主任了。”司枫浊告诉她这个他得来的消息。 “不是吧,我们班又被现任班主任抛弃了。”周梦然苦笑。这是第几个了,第7,还是第8个。 “听说这个人以前在我们学校c班任过教,还是校长的儿子,你应该认识他才对。” 听到司枫浊的话,周梦然整个呆住了,她完全相信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那个人怎麽可能回来,不可能。这辈子她最恨的人──秦舞川。 谢谢阅读~ 第二十章 听到这个消息後的周梦然一直很焦躁,她无法安心地画完一幅画,她在那间屋子里不停地踱著步,她一直翻看著日历,她期待快点开学又希望永远不要。晚上,她总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不停地往司枫浊怀里钻。随著开学日期地逼近,她开始在厨房晃悠,终於有一天她偷偷将一把小小的刀子藏在了身上。 司枫浊不明白这些日子她都在干什麽,他不明白她的情绪为什麽在突然之间变得如此不稳定。只是他突然觉得她可能要干些什麽了,他很担心。开学前的那天晚上他问她:“为什麽把刀藏在身上?” 周梦然惊愕地睁大如铜铃般的大眼睛,心虚地对他说:“用来防身。” 夜晚很漫长,月光穿过窗外的大树照进房间,斑驳了一地,那天夜里她无法入眠。这一年来即使对於焦玉嘉的死她能释怀,却无法对秦舞川的恨,每一次风带著盐份吹过,疼痛的感觉会让她对他的恨加深一分,每一次怀念起曾经的美好,她对他的恨又加深一分。 原本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她想也许有一天她的仇恨会被时间冲淡。可是,一年之後的如今,他又以神圣的教师的身份出席那在她面前。难道就因为他是老师,就可以对自己的学生为所欲为,难道就因为他是校长的儿子,一年之後他又可以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知道社会是讲道德,法律是维护正义的,可是有时这些东西却又如此无力,它们软弱到无法束缚一个不能算好人的人。 当周梦然明白有时正当的方法无能为力时,她只能靠自己。 开学典礼上,大家都很无奈地站著,听著校长讲一些听出老茧的话,明明心里觉得很无聊,表面上却也只能兴高采烈地拍手,表现得热情高涨,周梦然困得想睡觉,却无法如愿,这时她开始羡慕那些站著也能睡觉的人,她觉得那真是很了不起也很实用的技能。 回到教室後,大家就变得吵吵闹闹,无法无天。 “哢哒。”门被打开後,一个算长得不错的男老师进了班级,大家的目光都被吸了过去,女生们开始议论起他来。 他用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转身对著所有人微笑,当然也包括周梦然。“我叫秦舞川。” 上课开始後所有人都难得认真地听起了课,但是平日里听得最认真的两人却心不在焉。整节课司枫浊一直注视著周梦然,他看见她用仇恨的目光一直盯著新来的秦老师。他的手心开始出汗,他知道这不寻常,有不好的事将会发生。 “叮铃铃”下课的铃声终於打响,周梦然一直紧握的双手终於松开,手心的汗水在光线下闪闪发亮,秦舞川前脚刚出教室,周梦然後脚就跟了出去。 她的右手握住藏在左手衣袖里的小刀的刀柄,悄悄跟在他的身後。而在周梦然身後还跟著另一个人。 一路上周梦然都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到了职员办公室,空荡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人。 当秦舞川踏进办公室的同时,他的一只脚已踏入了阎王殿,刀刃反著慑人的光芒,瞬间鲜血殷殷。秦舞川的身体依著墙壁缓缓下滑,腥红的血液在雪白的墙上留下了无法忽略的痕迹。 周梦然拿著染满鲜血的刀子,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一滴一滴,刀子上的鲜血以一定的节奏往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静静地汇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秦舞川没有死,由於他及时的闪躲,刀子只在他的左肩上捅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不停地往外冒著血,新鲜的血液的腥味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开来。 当周梦然再次举起小刀,及时赶到的司枫浊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周梦然手一软,刀子在空中自由落体,最终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放开我!”周梦然剧烈挣扎,她用手反抗,用脚踢他。 “梦然,你镇定下来!求你了,求你!”司枫浊不管她对他的伤害举动,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求你了。”他低声的呢喃从她头顶不停传来。 “白痴,你放开我。你懂什麽呢?啊?”周梦然紧紧地攥著他的衣袖,“你知道吗?就是这个人。他骗玉嘉说我是被他绑走,然後,侮辱了他,你知道吗?玉嘉知道真相後就跳下去了,从那麽高的地方跳下去了。” 司枫浊低下了头,脸色在瞬间黯淡:“不管因为什麽原因。”他突然抬起头用锐利的目光凝视著她,“我都不能让你杀人。” 周梦然在司枫浊认真的眼睛中看到了悲伤无助的自己。眼眶像崩塌的堤坝,泪水如汹涌的洪水奔涌而出。 “你们在做什麽!?”一个老师走进了职员办公室,眼前这充满血色的画面让他吃了好大一惊,他冲到了秦舞川身边,“秦老师你没事吧?” 十分锺後,救护车到了,在一群人的围观中,救护车呼啸而去。 校长室里,气氛很是凝重,谁都没有说话,三个人沈默地对峙著,沈闷的空气掐住了喉咙,令人窒息。 整整半个小时後,校长终於非常严肃地开口了:“你们知不知道故意伤人是犯罪的行为。” “……”他们没有说话。 “我希望你们都退学。”校长其实更想把他们告上法庭,但是顾虑到一旦闹上法庭自己儿子是同性恋和他做的丑事都要暴光。衡量之下,他作出了让他们退学的决定。 司枫浊已决定接受这样的结果,但是…… “不可以!枫浊不可以被退学!不可以的!”周梦然想起了他刚转入n中不久的一件事。 “呐,我说你干嘛对成绩那麽执著?”周梦然坐在司枫浊前一个位子上,反转著身体将上半身趴在他桌上。 “因为我要靠它生存。”他把埋在书中的头抬起看了她一眼,“简而言之就是为了活著。” 周梦然双手撑在了桌字上,一脸怒气:“这件事和枫浊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麽要他一起退学。”她大声地吼著,“老头子,你这根本是滥用职权。” “哼!”校长一脸不屑地看著周梦然,“这叫连带责任。”他在那张真皮椅上坐下,点上了一支烟。“还有,你这算求人的态度吗?” 她的双眼愤怒得快要喷出火眼,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尽管眼中尽是不屈的眼神,她的双膝还是缓缓曲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拜托你,不要让司枫浊退学。” 谢谢阅读~ 第二十一章 五分锺过去了,周梦然不安地看著一言不发的校长老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呐,我说梦然,我没有拜托你为我这样做吧。”司枫浊的话让周梦然的怒气在瞬间爆发了。 她猛地站起来,双脚却因为麻痹又再次跪倒在地,她忍受著双腿麻痹後的异样感觉,气愤道:“你以为我抛下自尊这麽做是为谁啊!”“你少在一边罗嗦了。” “你蠢吧。我说了没拜托你为我这麽做吧!”司枫浊看著眼前的她,不由地愤怒与心痛起来,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一样的。” “……” “不管什麽原因,你说都绝对不会让我杀人。所以,一样的,不管什麽原因,我绝对不会让你退学。”我不想毁掉你赖以生存的方式,枫浊。 “……”司枫浊轻声叹著气,不再说什麽。 “我同意你的请求了。”校长老头一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周梦然吃惊,她总算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哭了。 这件事在校内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在议论周梦然的恶行,维护著他们心目中的好老师秦舞川,真相却早已被抛到了九宵云外。当假相成为真相,那真相也不再是真相了,即使这个真相是多麽真实的存在,也没有人会去相信。 可是当周梦然回到d班时一切都平静得不寻常,大家和往常没什麽不一样,这对她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闹得这麽大d班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为什麽却…… 几天後,周梦然要离开学校了,那天是d班最安静的一天,上课的时候也很安静。大家似乎有些难过,但都很努力地隐藏著。 中午的时候她就要和大家道别了,虽然在这个班级只待了短暂的一年,但是她总是会想:能到d班真是太好了。 在大家的目送中她缓缓地向门外走,在出门的前一秒她停下了脚步,转身看著每一张熟悉的脸。“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年前焦玉嘉死的时候所有染都不愿听我的解释,为什麽你们会相信我?”那时候我们根本都不认识。 没料到周梦然会问这个问题,d班的人显然全呆住了。可是在几秒之後他们全默契地大笑起来。 “笨蛋啊你。” “我们想相信就相信了呗。” 笑声中夹杂著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周梦然的耳朵。转身,她笑了。 也许这就是她喜欢d班的原因吧。如果大家能一直在一起该多好。只是有聚就有散,天下是没有不散的宴席的。 沐浴著午後慵懒的阳光,她的心感到异常温暖。司枫捉追了出去,他对她说我陪你。 她对他笑,笑得很好看。司枫浊不知道西施长什麽样子,只是这一刻他觉得她一定比西施美上好几倍。 路很长,他们一直慢慢地步行。路上的行人不多,他们的表情不同,可是本质大致相同。在这个钢筋水泥造就的城市里,天空变得狭小,风穿梭在冰冷的水泥间,吹过冷漠的人心,被城市紧张的生活所压迫,被无限的责任给束缚。当大山里的人拼命想走出山区,逃离贫穷的时,在这里的人却想逃出这个水泥森林。在这里物质的富裕带来了更多精神的空虚,当心灵被物质麻痹,只看得见名利,金钱,权势的时候,每一个人只是睁著一双空洞的眼睛。这时即使这个世界再黑暗,再腐败,我们也只能适应环境,苟且偷生。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这样一个寂静的午後,云在空中安静的漂泊。我们必须学会接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无法让人接受的事,可是我们还是要接受,因为无力改变。 周梦然默默地看著这个城市,她觉得自己不属於这里,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该属於哪里。她想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的存在。她告诉自己那样不符合科学的东西不可能存在,可是有时她需要借助这个虚幻的存在来逃避现实。 她一直心不在焉地走著,理所当然的她撞到了人,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看上去和他们差不多大,只是他的身上戾气很重。 “对不起。”她向他道歉。 那个男人对她的印象不好,不是以为周梦然,而是因为她身边的男人,所以对於她的道歉他只是冷哼一声。 司枫浊从没想过他们还会相见:“你怎麽会在这?” 男人看著他的眼神中有很深的怨恨:“我只是来替心爱的女人报仇。”他是这世上少数知道杀死凉子的真凶的人。 “已经过了一年了。我没想到你会对她那麽痴情。”司枫浊的声音很疲倦,这个与他故去有关的男人勾起了他沈重的回忆。 那个男人拿出烟开始抽,每一次他都把烟重重吸进肺里,然後浅浅地吐出。“凉子不是个好女人,这一点我清楚。”他笑了,很苦涩的味道,“并不是痴情,只是悔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的食指轻轻弹动,烟灰在风中孤零零地飘落。他看了周梦然一眼。随後转身,烟蒂掉落在地上,他狠狠地踩了它两脚。他说总有一天也要让司枫浊尝尝这种悔恨的滋味。 司枫浊一直望著他的背影,他是理解他的悔恨的,他们都曾无法保护住重要的东西。他是爱人,而他是兄弟。周梦然牵起他的手,她说:“枫浊,跟我去个地方吧。” 他点点头,跟著她走。 又是秋天了吗?所有的生命又都要走到尽头了吗? 枯萎,凋落,我们会感到寂寞吗? 周梦然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司枫浊停下脚步看她。轻轻的,她吻他,带著不安。也许这是女人的天性,她很想知道凉子和她在司枫浊心中哪个更重要,又或是他爱谁多一些。可是她不会去问,因为她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就像她也无法回答司枫浊与焦玉嘉她更爱哪个一样。因为是不同的人,因为爱的分量无法轻易测量,所以无法比较。 司枫浊在她柔软的吻中感到了她心中的不安,他在心里轻笑著,用力地抱紧她更深地亲吻她。 “你的脑袋不要老想些有的没的。”他抚摸著她的头,“过去的事就留在过去,我们现在陪伴在彼此身边,互相需要,不是很好吗。” 她笑盈盈地再次牵起他的手:“没错。我很需要你。”她俏皮地吐吐舌头,“以後就靠你养了。” 他开心地笑著:“你的脸皮果然很厚。” 谢谢阅读~ 第二十二章 商场里的人不多也不少,似乎很适合逛逛。周梦然拉著司枫浊的手,带著他迂回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她的脸上带著笑,像一只飞行於林间的快乐小鸟,而他则是被她所吸引的一只不知方向,一头雾水的大笨熊。 “梦然,为什麽带我来这?”好不容易在一只亏台前停下,他才有了喘气的机会和提问的空隙。 周梦然认真地看著亏台中那些新款手机,转而对司枫浊说:“挑一个,我买单。”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司枫浊睁大眼愣愣地看著她,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以前信口开河般地说过要她送一个手机给他。他的嘴角忽然勾勒出了恶魔般的笑容,指著柜台里那只最贵的:“我要这支。” 周梦然睨了他一眼:“不买了。”她作势要走。 “好了,不闹了。我换一支。”司枫浊望著她的背影笑言。可是显然他的话没起任何作用,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司枫浊在原地无奈地摇头叹气又发呆。等了很久, 没见周梦然回来便跟店员侃起来。 侃了好一会儿,店员突然叫道:“你女朋友回来了。” 他随著那店员的视线望过去,她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眼中。 周梦然对於站在柜台边的司枫浊视而不见,笑盈盈地和柜台後的店员说话:“把那支手机给我。”她将一张单子递到了店员手中。 店员看了她一眼,露出了暧昧不明的一笑,随後将一直崭新的手机交到了她手中。 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司枫浊清楚了在自己漫长的等待中,她帮他把这支手机买了下来。 司枫浊倚著柜台将视线瞥想远方,他的心中是有感动的,还有一丝幸福,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讲了一句玩笑话,但在她的心中这句话的分量却很重,重到她在很长时间里挣扎,思考,做出决定。 告别店员後,迈出了商场,告别了略显浑浊的空气,大自然给予所有人平等的权力。 “你哪来那麽多钱?”在一个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一边的人群停止了行进,而另一边,人群不停地往来著。 车辆时不时地急驶过眼前,带来一阵不会让人难堪的风,头发在空中静静地飘动。 “一部分是赏赐家里拿的,还有一些是稿费。” 红色在瞬间跳为绿色,他们顺著人流缓缓前行,像是顺流而行的枯叶。 路边贩售电话卡的摊位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卡,他买了张“移动”的放进手机里。 周梦然抢过他的手机,在联系人里输上了自己的名字。手机轻轻地又从她手上回到了他手中。 下一个路口,将往不同的路途前行,当你被红灯停住,也许我已被绿灯带走,十字路口,路是白色,人是黑点;十字路口,一部上演不完的黑白电影;十字路口,轮回的缩影;那时一个悲伤而沧桑的镜头。 你离开的那些日子里,每每停驻於十字路口,我总会想起当时你的背影。 周梦然恍惚地往家中走去,一切如同一场梦,17岁的秋天,她开始了退学的生活。 华氏集团的总裁是珠宝业界的领头大哥,他有一位美貌的太太。站在这幢豪华的大房子前的兄妹俩举步维艰。一旦踏入这里,他们的人生便将经历依次历史性的大转变。 终於他们提起如灌著沈重水泥的双脚缓慢前行。前路多难,不可臆测。 大雾朦胧的路途上,不知何时他们会迷失方向。 日子如水般平淡,周梦然也得知蒋氏兄妹已搬去与母亲同住,他们住进了她只在电视上欣赏到过的华家豪宅。 司枫浊依然奔波与学校与打工地,忙碌学业,忙碌生活。他也忙著去医院。 瞒著周梦然,司枫浊常去医院探望秦舞川。秦舞川基本上不怎麽和他说话,只是一双乌黑的贼眼一直打量著司枫浊。 司枫浊也不和他说话只是想多照顾他一点,多弥补一些周梦然犯下的过错。 那天秦舞川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枫浊,你知不知道我是……”同性恋。 “我知道。”司枫浊毫不介意地说,一边将削好的苹果递到他手上。 接过苹果他看了他一眼:“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秦舞川咬了一口苹果,眼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司枫浊将水果刀放於他的床头柜上,走到窗边。“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些事不去捅破不是更好吗?”风带著忧伤拂过这个充满凉意的下午。 秦舞川明白司枫浊的意思,毕竟这样的爱情是不可能得到广泛认同的。他的脑中突然闪现出焦於嘉那憎恨他的表情,心头不免掠过一阵痛楚。“枫浊,你是不是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很可耻,根本没有做老师的资格?” 司枫浊望著远方的天空,一脸温柔的表情:“我不认为你的性向很可耻,只是你用错误的方法将它变得肮脏了。就像我很梦然,爱到想将她揉进我的身体里,可是如果你问我她万一是个男的怎麽办,那我依然会爱她。”司枫浊转过身体,对秦舞川温柔地笑:“作为一个老师,你毁了焦玉嘉,伤害了梦然。但是已经过去的事是无法改变的,除了他们你还有更多的学生,他们相信你,也需要你。”“那你为什麽不用自己特殊的人生经验所悟出的种种去指引他们的未来呢?”他走到他的床边,“只要有为学生的心,就有资格做老师。” “好,我先走了,秦老师要尽快康复,那里还有在等你的学生。”司枫浊刚旋开门把却被秦舞川叫住。 “枫浊,我……” 司枫浊停下脚步,声音低沈而有力:“我相信你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他离开了病房。 空荡荡的病房中,秦舞川痴痴地望著天。司枫浊离开的瞬间,他突然有种错觉──他才是他的老师。 秋天寂寥的风中隐含悲伤,这样的爱情在这个时代注定悲伤而寂寞。 司枫浊独自一人走在秋天的凉意中,看著忮头的空荡,满地的枯黄,生命的凋谢。 周梦然所受的伤,他会让它愈合。 周梦然坐在窗前,用心地用画笔在画布上勾勒眼中看到的秋景。“哢哒”门开了,周梦然兴奋地跑到门边:“枫浊,你回来了。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呵呵~~”司枫浊笑起来,“你看起来像个家庭主妇。” “咚”司枫浊的头结结实实地挨了周梦然一拳。“懒得理你!”她愤愤地坐回窗前继续作画。 “好了,不闹了。”司枫浊在桌边坐下,“你不吃,我可先吃了。” “嗯。”她用落叶的黄色在画布上添了几笔,生气的脸庞转眼变得幸福而满足。 她无法为他做什麽,所以她为他做饭。此刻看著他吃著自己亲手做的饭,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了幸福的弧度。 日子一直在平淡的幸福中度过,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两个月後,华氏的总裁突然病故。 谢谢阅读~ 第二十三章 这几天周梦然总是坐在电视机前,各大娱乐新闻都在报道华氏总裁突然病逝的消息。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蒋氏兄妹成了编者笔下的大奸大恶之徒。各种传闻,各种谣言以不同的方式说蒋氏兄妹谋财害命。毕竟他们刚被收养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周梦然关上电视,一个人坐在这个寂静的下午。风吹得她有点凉,更多的是浓到化不开的忧伤。 她想她应该去关心一下他们,可是却突然发现两个月的时间已让彼此变得好遥远。过去毫不犹豫地过去了,记忆中的温度还剩下多少。仿佛近在眼前的东西,伸手去抓,摊开手心的瞬间才发现其实只是幻象而已。 她不会在这个时刻去他们的身边,虽然不曾体会过却深知记者的厉害。在她住的这栋老旧公房里,从窗户里看出去的只有些陈旧的设施,那些失了光彩的绿色植物变得苍老而寂寞。来来回回走著的人们身上穿著绝不会超过一百块的衣服,安於日复一日平淡无奇的生活。而他们从很久以前身上便穿著耐克一类的名牌,只是她不曾注意。他们所住的毫宅,有自己的花园,有自己的家佣,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出门时不是驾著凯迪拉克就是尼桑这类高档车,她从不敢想象自己可以坐在那样的车里。所以不敢在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生怕那些忘了本职的记者杜撰出一部蒋氏兄妹连同旧友谋财害命的戏码。 周梦然不再多想,给自己倒了杯茶继续在画布上勾勒梦想。 滴答,滴答,时间走过了凌晨5:30。又一个不眠之夜。望著窗外太阳朦胧的轮廓,她下楼转过几个街角去了菜场,那里有一个摊位,有一位亲切的大妈每天对她微笑,叫她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周梦然朝她笑笑,把一元一角放进那个铁皮盒子,拿走一副大饼油条。 最近司枫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渐渐地,直到太阳升起,他依然在她不知道的某个角落。 不知不觉中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只能靠冰冷的手机发一些肉麻的话语。即使能见面,很多时候他在睡觉,她在画画。太多时间只能靠纸条来交谈。她不知道他们的感情何时会变淡,或许已经变淡,只是他们想在一起,想在对方身边。即使只能以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即使生活得很辛苦,只要知道对方在身边就可以安心,如同一种互相支持活下去的力量,让心头很是温暖。 十二月的某天司枫浊回来得很早,他的表情在她看来是一种沈重。 司枫浊握著手里那只暖得发烫的水杯,像是发呆又像是看著水杯中缕缕上升的白烟。“秦舞川……去云南了。” 周梦然不明白为什麽他一开口就和她提秦舞川,她默默地在他身边坐下却不说一句话。 寂静的空白,寒风洌洌地吹过每一个人的心坎。又将是一个死寂的冬天,一年一年,有时觉得好快,有时却又好慢。 “他去云南支教了。”她听见他这麽说内心惊涛骇浪,表面却不动声色。 “与我无关,不是吗。” 司枫浊知道周梦然的苦痛,也知道秦舞川的苦痛,只是他并不打算批评她什麽,也不打算为他辩解什麽,默默地她将一切埋入心中,所有人都不知道,连周梦然也无法知道他心中那远比他们深重的抑郁,悲伤。 你有没有试过分担所有人的悲伤,最後才发现自己最需要别人分担你的悲伤… 司枫浊静默了许久:“他说他有个一直想告诉你的真相。” “……” “蒋成浩没救焦玉嘉。本来他可以救他,只是他爱你,所以他不想救他。即使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手中的水已开始微微发凉。 “……” …… “你想让我相信他?”周梦然的眼中不是讽刺,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迷茫。她的心在动摇,对於她曾坚信不疑的真相起了疑心。 “……”司枫浊坐在餐桌边,随意地往嘴里扒了几口饭便出门打工去了。 那天夜里他没有回来,她知道这很正常,可是直到第二天夜里他依然毫无消息──手机那一端是永远的留言信箱。 这一周,她不停地画画不让自己停下来,不开电视,似乎与社会与世界彻底脱轨。她不让自己有时间为焦玉嘉之死的真相烦忧,她不让自己有时间品尝寂寞,“享受”悲伤。 这一周,司枫浊依然杳无音信。 司枫浊一直没消息的第二个星期天她接到了一条短信。 [梦然,为什麽这个世界与我的想象完全不符。] 发件人:蒋成浩 周梦然给他回复,可是一条,两条,三条……无论多少条信息发送成功却再也等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周梦然拿著手机的手在轻微地颤抖。她拎起包就冲出了门。 出租车在蒋成浩的旧居门前停住时,周梦然却坐在车上发呆。直到司机的好意提醒才让她付钱下了车。 她敲著门,由轻到重,一遍一遍又一遍。屋内没有一点声音,她内心开始恐惧,像是身处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睁著眼睛也是一片漆黑。 片刻之後她笑了,笑自己愚蠢:也许蒋成浩仍住在华氏豪宅里。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路人的尖叫声将她那脆弱的心震得灰飞烟灭。 她跑到路人所在的那个位置,从开启一条缝的窗户,她看见了蒋成浩满身是伤口地躺在地上。伤口的血一直在向外流淌。 谢谢阅读~ ———————————————————————————————————————— 明天雨就要去学农咯~~呵呵~~听说还要做作业~唉,那个地方啊~~其实很不想去的~~冷么冷得要死~ 不过还好,大家住在一起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o(n_n)o 第二十四章 周梦然用力地打开窗户,从那开出的小小空间进了屋子,她抱起蒋成浩的色怀念体,血型味扑面而来,让她有种作呕的冲动,在她洁白的衣服上染满了大片,大片的红色,鲜红得令人恐惧。她的手用力拍打著他的双颊:“醒醒,成浩,不能睡,醒醒,成浩。”寂静的屋子里,她的声音孤寂而无助。 蒋晓优去了哪?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些问题她根本无暇思考。 蒋成浩双眼微微睁开,看见眼前的她微微笑了。 她看著那张苍白的脸上绽出惨淡的笑容,内心紧紧地被揪了一把:“成浩,为什麽要这样啊!?” 他的延伸空洞而虚无:“梦然,你知道吗?原来身体上的疼痛是可以缓解心里的疼痛的。”他的双眼缓缓地合上。 “成浩──”她在心底呐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连眼泪都流不下来。 急诊室的门紧紧地关著,亮著红色的灯,她蜷缩著身子失魂落魄地坐著。 “你还好吗?”她是一位慈祥的妇人。 “刚刚谢谢你打了急救电话。真的很谢谢还帮他付了医疗费用。”是的,她就是刚才那位路人。她们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她却伸出援助之手,在这个没有钱连医生都可以见死不救的年代里,她不敢相信竟会遇上这样令人温暖的人。 “阿姨,钱,我们会还你的。”她勉强地牵扯出一个笑容。 她淡笑不语地离开了。 周梦然安静地待在急诊室前,二小时,四小时,八小时…… 蒋成浩终於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她手术很成功,她紧绷的神经终於松懈了下来,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摸索著去蒋成浩病房的路时,在安全通道她看见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位慈祥的妇人,一个是蒋成浩的母亲。 蒋成浩的母亲将一张支票递到那位妇人手中後便离开了。 “哈哈,要不是知道那个男孩是华氏总裁的儿子,我才不救他呢。”妇人眉开眼笑地看著手中那张巨额支票。 周梦然突然笑了,很是讽刺地笑,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周梦然坐在他的病床边,看著输液瓶内的液体一点一点流进他的体内。蒋成浩的母亲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带来了许多日常用品,周梦然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不知不觉中她们开始轮班,她守早上,他的母亲守晚上。 一天,又一天,第四天早晨蒋成浩终於醒了。可是不管周梦然和他说什麽他就是什麽也不说,像失去了灵魂的破旧娃娃。直到那天她们交班的时候,看到自己母亲的蒋成浩眼中瞬间聚集了怒气:“你走!走!别让我再见到你!”他用玻璃杯,用枕头,用水果,只要是他的双手可以触碰到的东西,他都利用它们击向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始终无语,默然离开了。 从那天起她就一个人负责他所有的生活起居,偶尔回家也只是洗漱一下,拿点日常用品。只是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回家司枫浊都不在那里,时间久了,家居用品上都积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在医院的日子一点点累积,她常常站在窗边发呆,远处的天空常常是一片灰黑,她不介意反而觉得那样的景也不失为一种美。时常她看著手机发呆,因为不管等多就,那署名司枫浊的信息也不会出现。 终於在司枫浊杳无音信的一个月後,周梦然认定自己被他抛弃了。 可即使心里有了这样的结论她依然在等他,即使心里有了这样的结论却依然心痛地爱著他,即使心里有了这样的结论,她依然不相信自己。而是相信著那个男人在某年某月的某一个午後会微笑著出现在她眼前。 但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心中的那个结论是否正确,又或只是一亮偏离了原有轨道,驶向错误目的地的列车。 给蒋成浩办出院手续的那一天,她终於忍不住问他:“晓优呢?” 少年沈默的侧脸在逆光中变得有些模糊,直到她把他送到家时他才说了两个字:“死了。” 一个下午两个静默的身影不曾移动过地安置在蒋成浩家那张皮制的沙发上,当太阳缓缓下降的时候,在那被夕阳濡染成红色的屋子里,她静静地拥抱他,然後,寂静的空气里,听见,有少年哭泣的声音。 那年我们只有17,而晓优她才15岁而已。 命运毫不留情的在我们面前摆下一个又一个青春悲伤的回忆。 周梦然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她没让他送,比起她来现在的他更让她担心与不安。 离开前,她将蒋成浩的上衣褪去,年轻的身体,很是美好的线条,只是那多到无法忽略的疤痕触目惊心,那是缝针拆线後留下的难看伤口,那是心底疼痛的证明。 悲伤已被那流得过盛的血液带走了,从今以後,我们都不能生活在过去。那时她抚摸著那些伤痕对他这麽说。 蒋晓优是在一个月前的某天下午突然离开的,在那张洁白的床上割开了那条动脉。当蒋成浩发现的时候,那个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已变成了冰冷的试题,那洁白的床单被鲜血浸泡得湿湿答答的,空气里弥漫著一股雪的腥味。华氏总裁的死被蒋成浩的母亲归结为:蒋晓优这个扫把星,害人精,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不算还要来害好心收养她的继父。 蒋晓优那本已脆弱的神经在那一瞬间受到了致命的刺激。在好不容易用药物将她的毛病控制住的没多久她却不存一点留恋的离去。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过错,只是当我在不久之後得知司枫浊又一段过去的时候。我终於明白了。 谁都没有错,只是谁都会受伤害,在宣泄痛苦的时候用了不同的方式──伤害别人或伤害自己。 今天很冷,今年的圣诞节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在想今年过年的时候是不是连一个可以取暖的人都没有。 突然天空开始飘雪,细小而冰冷,渐渐地变大,两个小时後当她走到自家楼下,浑身冻得发抖的时候,看到了这南方城市难得一见的雪景。 周梦然用已经冻僵的手很是生疏地从包里翻出了手机,按下那串烂熟於心的数字,她很想告诉他下雪了,她很希望现在有他陪在身边,哪怕只是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喝一杯温热的茶。 可是无论拨了多少遍都只有语音信箱。终於她放弃了,对著不在手机那头的他说了句:“枫浊,你看,上海下雪了。”便合上了手机。 当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被寒冷冻结住的时候,心口就像是刺进了一把冰冷的匕首,好痛,好冷。 周梦然有些踉跄地走在昏暗的楼道里。在自家的门前她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细碎的短发,柔软而飘逸。她闪动著大眼睛,问:“你是周梦然?” 谢谢阅读~ 第二十五章 周梦然请她在椅子上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随後便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女孩喝了口水,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著周梦然,沈默片刻後她开口了:“不好意思,我这样突然来找,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但是……”她想了下,“请你不要再给我哥哥添麻烦了。”司若琳的表情很认真。 “你是他妹妹。”周梦然微微地笑了,“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吗?” 听著周梦然一副哄小孩的口气,司若琳一下子就火了:“别把我当小孩子!”她的胸口猛烈起伏著,“哥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我会劝他回家,他,他必须回到我身边。” 周梦然看著她,想起了蒋晓优,她和她看上去同龄呢。 周梦然依旧好声好气:“呐,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叫什麽呢?” 司若琳越看她越觉得不爽:“什麽呀!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人家说话。”“不要老说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周梦然一直看著她,不发一言。仿佛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司若琳撇开头不看她,漫长的沈默让性子向来有点急的她越来越难以忍受,她不时地偷偷地瞥著周梦然,终於在忍耐到达了极限之後:“司若琳。”说出这样的话。 “哦,原来叫司若琳。”周梦然笑眯眯地看著。“那,我们走吧。”周梦然起身整著衣状。 “去,去哪?”司若琳不知眼前的周梦然到底在打什麽鬼主意。 “去你和司枫浊住的地方。”她说得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一样。 司若琳怒发冲冠地站了起来,逼近周梦然:“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听人家好好说话。”她气急败坏,“你可以对我哥死心了,他会和我在一起,然後再一起回家。” 看著眼前怒火冲天的司若琳,周梦然装出一副很疑惑的表情:“那他也答应要跟你回去了吗?” “当然!”这声叫得挺气势,其实司若琳心虚得很。 “是吗~”周梦然的声音带上小小的尾音。“真是这样你又何必来这见我。”漂亮的反击。司若琳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跑向门边甩门而去。 周梦然沈默地关上了门,倚著门背颓然地坐到了地上。她将头埋入双臂间,没入黑暗,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是什麽时候开始的?这个家也让她感到寒冷。 是从司枫浊杳无音信的时候开始的吗? 是从她与他只能用纸条交谈的时候开始的吗? 还是更早,在她不知道的那些日子? 这个冬天有点冷,冷得她浑身瑟瑟发抖,这个冬天有点冷,冷得她的眼泪一次次被冻结。 这个冬天有点冷,冷得她连心痛到底有多痛都不清楚了。 那天晚上周梦然从衣橱里找出司枫浊那件黑色的大衣裹在了身上,寒冷的夜风中,她走在去司枫浊打工的那家ktv的路上。 “欢迎光临,小姐,几位?”一位服务员对她笑容可掬。 “对不起。”周梦然拉住正欲带她往包厢走的小姐,“请问你们的领班在哪?” 小姐朝里喊了一声:“领班,有人找。”便离开了。 不久後一位年龄比自己稍长的男子出现在了周梦然面前,说实在周梦然并不特别喜欢他,因为他的身上透著一股她最讨厌的上海小男人的味道。 “请问小姐,你有什麽事吗?”男子搬出职业笑容与她对话。 “我是想知道司枫浊现在还在不在这里工作?” 男子想了一会儿:“哦,枫浊啊,已经不在这里工作了。” 男子的回答在周梦然的意料之中,但是也让周梦然那仅存的一点侥幸心理的火苗被熄灭了。 “那麽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吗?”周梦然心底燃起小小的一点希望。 男子思索了半天:“你跟我来。” 周梦然跟随著男子在迂回的走廊上走了好久,似乎越来越深入到ktv的核心位置了。终於在周梦然头晕眼花前他们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 男子轻叩了几下门,门的另一边立刻传来了高跟鞋踩踏木制地板的声音,一位女子拉开了门,看见男子後很高兴地投进他怀里,在他脸上印下一吻:“怎麽,舍得来看我了?”她的声音娇嗔。 见到如此热情的女子,男子依然无动於衷,於是很明显的不悦的表情爬上了女子那娇好的脸蛋,下一刻在她突然瞥见周梦然的那一刻双颊立刻抹上了两朵绯红的云彩。 “原来有客人在。”女子立刻恢复成了职业的表情将他们引进了办公室。 进门後第一个开口的是男子:“老板娘,这位小姐是来找司枫浊的。” 听见这句话的女子打量了周梦然许久终於蹦出了一句话:“你是她女朋友──周梦然?” 周梦然不知道这位老板会知道自己,所以稍稍地吃惊一下,镇定了一下後她点点头。 女老板叹了一口气,走到一个高高的橱前,从那里她取出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小木盒,轻轻打开锁扣,从里面取出了一张不大不小的纸,上面似乎写著一点什麽。 女老板走到周梦然面前把那张纸递到了她手中:“小司说你来找他的时候叫我把这个给你。” 谢谢阅读~~ ────────────────────────────────── 司枫浊竟然又冒出个妹妹~~哎~情况复杂~~ 祝偶们的男女主角幸运~~ 第二十六章 “司枫浊,有人找你。”司枫浊心里很是纳闷,在这个城市里他并不认识太多人,知道他在这工作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怎麽会有人来找他呢? 当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禁吓了一跳:“若琳!” 司若琳露出生气的表情:“我那麽恐怖吗?居然会把你吓成这样。” “你怎麽会来?”司枫浊无心安慰她的情绪,只想知道她来这的目的。 “什麽叫‘怎麽会来’。”司若琳走上前去轻拥住这个被她叫作哥哥的男人,“因为你离开我太久了,我好想你。”她的语调暧昧,让司枫浊想起了昔日那些不堪的记忆。过去,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在他的脑海中一次次回放,牵痛了他每一根神经。 司枫浊轻轻推开她:“若琳,我们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他的神情很痛苦,也充满著令人心痛的自责。 “什麽叫不是以前的关系了。”司若琳显然不买帐,她又抱住了司枫浊,“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若琳了,若琳哪里做错了吗?”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在他的胸前小声地抽泣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司枫浊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曾经给过他温暖的女子,他沈默地撇开了头。 足足五分锺的沈默,谁都不知道对方在沈淀怎样的情绪。 “枫浊,你怎麽在这啊?我们不是还要去约会吗?”躲在暗处的女老板走出来为司枫浊解围。 司若琳瞥了她一眼,随即怒气冲冲地看向司枫浊:“别告诉我这个老女人就是你的新欢!”“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没品味了!”甩下这些话她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女老板,愤愤地离开了。 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可又何曾料想到司若琳会天天光顾这家ktv,并天天找些地痞流氓来闹事,害得生意无法再做下去,而女老板只能看著自己丈夫辛苦经营的这家店一天天衰败下去,终日以泪洗面。 那些日子为了重振这家店,司枫浊和那位领班竟化敌为友,天天深夜挑灯长谈,为这家店尽心尽力,常要忙到很晚,甚至通宵。 听著女老板的哭声,那位领班甚是心痛,想推门进去,手却无奈地停滞在半空中。他强忍著内心的疼痛,转身离开。 “司枫浊!”他叫住他。 司枫浊驻足,回头:“有事吗?” “去安慰一下她吧,她现在很需要你。” 司枫浊冷淡地撇过头:“她的事与我无关!” “司枫浊,你……”强忍一冲而上的怒气,他紧握著拳头:“算我求你。” 司枫浊停下了离开的脚步:“求人不如求己。”他淡淡地说,“该去安慰她的是你,不是我。”“一个女人不管表面看上去多麽坚强能干,毕竟还是很脆弱的。你何必压抑自己的 情感。还是说你只是虚情假意看上了她的钱。” “你以为我干嘛压抑自己,你这小鬼懂个屁啊!”他愤怒地狂吼,“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你,我……” 听著他的话,司枫浊融在阴影里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难道你没信心给她超越我能给的幸福吗?”他径直离开。 “你终於来找我了。”司若琳笑对面无表情的司枫浊。 “你什麽时候变成这样了!若琳!”司枫浊眼中蓄满愤怒,“那些地痞流氓你怎麽认得的。” 司若琳笑了,却混杂了哭泣的声音:“怎麽变成这样?呵呵~”“你居然问我怎麽变成这样。你离开後,你知道我怎麽过的吗?我和那些地痞流氓整天混在一起,受了多少凌辱你知道吗?就为了知道你在哪?我需要他们的情报网,你看看我这副身体,你知道它变成什麽样了吗?”“我觉得它好脏,可是不管我怎麽洗也洗不掉内心的羞耻感。” 司若琳抹掉眼泪,看著一脸心痛表情的司枫浊,她的心里一阵阵地泛著酸:“你别用这中表情看著我。”她低下头,将自己没入黑暗,“不管怎麽样,你要跟我回家。” 司枫浊摇了摇头:“我不会回去的。”“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这次司若琳并没有太过激动,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并不是那个女老板。”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个女孩叫周梦然吧。” 司枫浊猛地逼近司若琳:“我不能跟你回去,但作为补偿我会天天陪在你身边。所以,我不准你动她一根汗毛!” 司若琳被他冰冷的眼神所震喝住了。那一刻在她心中已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名为周梦然的女孩对他很重要。 周梦然在雨中奔跑著,任凭雨水打湿她的全身。路边飞速而过的街景停留在时间的另一端,被风雨模糊了。 为什麽他明知道她会去找他,却连个电话都不拨给她? 为什麽他明明有时间将自己的住址偷交给女老板,却不肯偷偷回家来见自己一面。 有太多太多的为什麽,可是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什麽司枫浊夜不归宿她却没问他原因,为什麽自己没看出司枫浊情绪上的变化,内心的挣扎? 她拼命地跑,用尽所有的力气去跑,直到她来到那张小纸上写的地址的所在地。 司枫浊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想她,好想,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与众不同,想念她每一寸肌肤,想念她的语气,想念她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 门铃一直在响,可是司枫浊没听见,他像一座空壳,被静静地安置在沙发上。 “哥,哥……开一下门……”司若琳在房间做习题,一阵阵的门铃声吵得她难以集中精神,她一遍遍催促司枫浊去开门。 “哦,知道了。”在她唤了第n遍之後终於听到了司枫捉那疲惫苍凉的声音给了她回应。 司枫浊一脸倦意,恍惚地走向门边,握住门把,门一点点被打开,门与门框的缝隙一点,一点被撑大,新鲜的空气急速地灌如这个令他不适的小屋。 “枫浊。”站在门口的她轻轻地唤著他的名字。 谢谢阅读~~ ────────────────────────────── 真的是越写越少了,这个不会是所谓的江郎才尽吧~ (拼命摇头~)应该没那麽夸张~~ 说实在的,我认为若琳其实也不是很坏是吧~ 枫浊我也很喜欢,梦然我也很喜欢,搞到最後我好象没有很讨厌的角色啊~~ (怪不得一直都找不到大反派~~)哎~~~ 第二十七章 司枫浊的心一点点地抽痛著,目不转睛地看著这个日思夜想的女孩。 真的是她吗? 她真的找来了吗? 这样的声音在他心中一遍遍地回荡。 他不敢动,一步都不敢,连呼吸,他也小心翼翼,生怕这只是一场梦,生怕小小的惊扰就会将眼前的景象统统打碎。 周梦然也看著他,她看见了他的消瘦,看见了他的憔悴,看见了他的眼底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枫浊。”她再一次轻唤他,声音中不知为何藏满了令人心痛的酸涩。她是想他的,即使表面看上去毫不在乎,可是他每时每刻都刺痛她的心,他不在的时候,她感到空虚,心口被挖了一个大大的洞,不断扩张,很痛。冷风不断地侵袭,一点,一点夺走她的温度,直到一切都麻痹。 再次听到她的呼唤,司枫捉只觉内心一阵翻涌,他缓缓地向前移动步子,紧紧将她抱入怀中的那一刻,世界都已不重要。 有好多话想说,却在那一刻被闷在胸口,无法吐出一个字,只有更用力地将她抱紧。 面对司枫浊突如其来的拥抱她略有些震惊,可是那抱著她的坚实臂弯如此明显地颤抖著。她听得见他的心跳,感受得到他微热的呼吸。她的手渐渐地环上他的腰。收紧。 傻瓜,既然这麽想我为何不回来看我? 对不起,我不敢回来看你,生怕多看你一眼,我就更无法割舍下这份感情。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 沈默的空气中,两个人的内心独白竟串联成完整的问答句,只是听不见,谁也听不见那心底的声音。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明明在心底占据了那麽巨大的分量,却在面对无边无际的心海时变得渺小可笑。石沈大海後,去哪里才能找寻得到它的身影,石沈大海之後,我们是否还能听见它呼喊我们的声音。 黑暗森冷的海底,谁都无法探寻,我们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哥,谁来了?”司若琳从内屋走了出来。在看见紧紧相拥的两人之後她心底一阵寒凉,转而愤怒不已:“周梦然,你到这来做什麽!?” 她愤怒的声音将紧拥的两人无情地分开,周梦然看著她淡淡回了一句:“我想,我是来带他回家的。” 司若琳双手紧握成拳:“周梦然,你别以为我好欺负,上次对你那麽客气是因为哥的关系。今天你自己闹到这里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若琳!”司枫浊怒瞪自己妹妹一眼。 司若琳的气焰立刻被灭了下去,她愤愤地看著周梦然,内心痛苦挣扎著。 其实经过上次的接触,司若琳觉得自己并不讨厌她,甚至还有点喜欢她。虽然她根本不管自己在说什麽,只是按照她想的行动,但是她就是无法讨厌她,也许在某些地方她和他有著某一种类似的特质。 可是,为什麽她要和她抢自己最心爱的哥哥呢? 司若琳掠过司枫浊走到她身边:“你知道吗?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他。”“哥他有多痛苦你知道吗?你看过他绝望到痛苦的表情吗?你认为一直生活在他保护伞下的你能比得上陪他一起度过痛苦的我吗?” 看著眼前如此悲伤的她,周梦然只能沈默。她不清楚上次和这次他所见到的司若琳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又或者两个都是。她无法去思考她丢给他的一连串问题,因为她不想的到她不要的答案。就算是逃避也好,至少她不用因为面对现实而绝望。 “枫浊,我们回家吧。”像是在向司枫浊求救般,她的眼神楚楚可怜。 司枫浊苦涩地笑了:“梦然,你回去吧。我们只能到此为止了。” 周梦然也笑了,似乎比他更苦涩,颤抖的唇瓣间不易地吐出三个字──为什麽?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为什麽,他还想知道为什麽? “我欠了若琳很多,那是我必须还给她的,你明白吗?”司枫浊看著她,眼眶中竟忍不住地蓄满了泪。 周梦然轻轻地摇头。 她不明白,一点也不。 “呐,枫浊,不可以自私一点吗?不可以不要考虑其他人,只为我们自己的幸福而自私一点呢?”“不可以吗?为什麽呢?” “梦然,我认识的你并不是一个那麽任性的人。” “我就是要任性,你管我,浑蛋!”周梦然紧咬著下唇,想忍住泪水,却──早已泛滥。 司枫浊的心里一阵阵地抽痛,多想伸手抚去她脸上的眼泪,可是他不能。轻叹一声:“梦然,这样跟你说吧。我和你做过的所有事……也同样和若琳做过。” 骗人,肯定是开玩笑。 她无法接受。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麽他也抱过若琳,可是她是他亲妹妹啊。怎麽可以这样。 周梦然怔怔地看著司枫浊。好久,好久之後她才敢看向司若琳。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豪对他的恨,有的只是多到无法再多的爱。那一刻,她明白了。 她低著头抹掉脸上的眼泪,微笑著抬起头:“对不起,刚才是我太任性了。枫浊,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她转身走向昏暗的楼道深处。一步,两步,三步……突然她顿住脚步,黑暗中飘来她悲伤的声音:“傻瓜,你怎麽会做出这样的事呢……如果那时是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司枫浊和司若琳回了屋里,他轻轻地合上门扉。坐在沙发上他觉得刚才的那一切都是一场梦。空气里的味道依然让他不适,也许她就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氧气,一旦失去,不管怎样用力呼吸,都少了一些东西,注定心口憋闷,疼痛不已。 周梦然独自一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雨还在下,那声音听起来像在哭泣。霓虹灯已暗了,人群也早已散了,只有雨还是不愿停。 生命中的有些人就像插曲,你的过去,你的未来都不属於他,他只能留给你一个瞬间的时光。短暂的插曲是被时间遗忘,还是会被时间留住。 她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插曲吗? 如果是,她是会被遗忘,还是会被留住? 如果不是,那他们的未来又在哪里? 不知不觉中,走到那个小公园,望著那孤零零得秋千架,她的泪水再一次决堤了。当她坐在秋千架上,在空中腾飞,当风在耳畔一次比一次冰冷地吹过时,她的心才渐渐得以平复。 她知道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停下她的秋千,再也不会有人心急如焚地将她拥入怀中。 可是……秋千突然被停下了。 谢谢阅读~ ———————————————————————————————————————— 这段话大家都可以无视掉,就是有一个人不能无视掉哦,那就n19940903,你要我加的那个需要验证信息的吧,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太过惊讶的周梦然不慎被口水呛到,不停地咳嗽,脸也因为微微泛红。停止咳嗽後她转动婶子,看见了站在她身後,戾气很重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她的脸上写满疑惑。 “怎麽,不记得我了。”男子拿出一支烟,狠狠地抽著,一口,一口,不久之後,他们的视界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色。“不久前,我们见过一面。” 听他这麽一说周梦然似乎有了一点印象。在记忆中寻找眼前男子的相貌,旋而一惊:“你是来找枫浊报仇的那个人。” 他笑了。虽说她只见过他两次,但她总觉得这个人平常一定不怎麽笑,因为他的笑容看上去很不自然,可奇特的是让人觉得不自然的笑容摆在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并不显得突兀,反而让人觉得恰如其分。 “你来找我有事?”周梦然起身看著仍在吸烟的他。烟雾在她眼前晕开,惹得她不禁地咳嗽,眼角也泛出了泪水。 他瞥了她一眼,熄灭了烟。“司枫浊不在你面前抽烟吗?”他问得漫不经心。 未能止住咳嗽的周梦然只能断断续续地回答:“枫浊……他……从没抽过烟。”想了一下又觉自己这话说得太过绝对,续而补充,“至少……至少……我从没见过他抽过。” “是吗?”男子听了周梦然的话若有所思。难道这家夥为了这女人戒了烟?还是说他现在根本没那个闲钱买烟? 屏弃杂念,男子走到了尚在咳嗽的周梦然 身边轻拍她的背。“好一点了吗?” 周梦然缓了缓差点咳岔了的气,对他扯出一个“好一点了”的笑容。“谢谢。”她向她道谢。 他笑了。不是因为有什麽好笑的事,而是因为太奇怪了。一个要被自己利用来当作报仇工具的人居然在向他道谢。这麽连起来一想还真的是很奇怪。 虽然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周梦然在一旁也只能陪笑。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她回到正题上。 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我是来利用你的。”“只要你还是他女朋友的一天,你旧有利用的价值。” 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利用价值。 她是想这麽告诉他的,可是,说出实情被利用的就是司若琳,她并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她知道司枫浊也不愿意。那麽就将错就错吧,算是自己最後为司枫浊做的一件事。 “你打算怎麽利用我?”“你不会对司枫浊做什麽吗?”她只担心他会不会被怎样。 “我并没打算动他一分一毫,但至於你我便不敢保证了。”交谈过程中他一直观察著她,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惧怕,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女人很少人能拥有的魄力。他认定她和凉子并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女人,说到底凉子只是个女人,而眼前的她却有些不同。 “只要不伤害枫浊就可以。只要告诉我怎麽做。”她的声音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跟爽快的人讲话让他心里很舒服:“只要你无条件的跟我走了。” 天已大亮,漫长的黑夜终於在雨水的冲刷下并不平静地过去了。周梦然静静地望著苍白的天空,微微展开笑颜。 “走吧。” 早晨的空气新鲜得令人产生自己重生了的错觉。微微的曙光中,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缓缓地走著,时而沈默,时而交谈。 直到很多年後渊还记得曾经有个女孩笑著说当时的他们很奇怪。明明算敌对关系却可以如此轻松地交谈。 记得那时他只是笑而不答。直到很多年後他才明白,并不是他对她有了爱慕之情,非分之想,而是她过分轻松的表现让他忘却了彼此所处的立场,也许他只是很单纯地需要一个真诚相待的朋友。 很久没住过这样的房子了。周梦然走在狭小的弄堂里,心里默念著。这里的屋子是所谓的瓦房,在这样大的城市里这些早该不复存在的简陋住房却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继续苟延残喘。房与房之间的距离小得只能容许两个人并排通行,本已狭小的天空被横七竖八的电线分成更多小块。 很久以前,她与她的父母住在这样的屋子里,那时还小,世界在眼中总是那麽美好,像一张纯洁的白纸,没有任何污点。搬离的时候她十岁,那年她知道其实自己是个孤儿,那之後的日子连她自己都不止到是由什麽组成的。 渊走在离她有一点距离的地方,他的戾气依然很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麽。 在一扇黑色木门前停下脚步,对尚在不远处发呆的周梦然抱怨:“喂,快点!” 周梦然稍稍加快了步子随他进了屋子。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住这。”昏暗的屋子里弥漫著一股令她不适的味道。灯被打开的瞬间,屋内的凌乱顿时无所盾形。 周梦然随便挑了一处坐下,环顾四周,她不由得感叹:“又脏,又乱,又简陋。”她撇了撇了嘴。 他望了她一眼:“好歹你算客人,数落主人的家是不礼貌的。” 周梦然哈哈大笑起来:“客人?不是被利用的工具吗?” “嗯。工具就更不应该嫌东嫌西。”他将一把钥匙丢给她,“这是这里的钥匙。” 她打量了这把钥匙许久:“你不怕我逃?”“你不会逃。”他不知在翻找什麽,随口答著她,“再说我也没打算软禁你。” 周梦然随手翻阅起杂志来,像是喃喃自语般:“你真奇怪。” “彼此彼此。”终於翻到了烟和打火机他点燃香烟,转身见到正像一只懒猫般躺在床上的周梦然,想起她对烟味的不适应,随即出了门。 本打算让疲倦的身心稍作休息,却实在无法忍受如此脏乱不堪的环境,最终无奈地帮他打扫起屋子来。 当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床沿欣赏著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心里不由地想起了司枫浊。还记得第一次跟他进他的屋子时,那里就很干净,家具的布置也很是简单,反倒是她入住後摆设显得繁复了很多,还经常被她弄得脏脏的。只是做打扫工作的向来是他。虽然最後她都会去帮他,可他总不舍得让她干粗重的活。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自己好象从来没发现过,当时总以为他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只是这一刻,当失去之後才发现那些本该让人感动的画面都被自己无情地忽略,她显得有些感伤。蜷缩著瘦小的身躯,痴痴地望天。天空被压得好低,铅灰色的云只是孤零零地飘著。天,好象又要哭了。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她认为这是美好的描述,说难听点人就是贱。 不知多久以後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朦朦胧胧中她睡著了。 自那天周梦然离开後司枫浊就一直觉得很不安,他一直往家里打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拨她的手机永远的关机,他的忧虑一天比一天重茶不思饭不想。这一点一滴,一切的一切,司若琳都看在眼里。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的司枫浊她又是气,又是心痛,一星期後,司枫浊已整整消瘦了一圈。 “我陪你去找她吧。”司若琳紧紧抱住司枫浊,可爱的脸庞已挂上了两行清泪。她踮起脚尖想以吻来安慰他。就像从前一样。可是他却避开了。她的上齿紧咬著下唇无奈地低下了头。 一切已经都变了样,她已不再是从前的她,他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他们只是受了命运的玩弄,跳进了上帝的圈套。 人都会长大,他们已不是那个年少无知的年纪了,可是他们必须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有些无法使她忘怀的曾经,现在也只能把它当作一场美梦留在回忆里。即使不甘心,即使痛彻心扉,她也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 谢谢阅读~ ────────────────────────────── 老实说,这个渊和梦然的关系在我看来实在太微妙了~真是够呛的,这两人哪像敌对关系啊~ 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两人在一起气氛来不错~~难道枫浊要遇到大危机了~~──||| 第二十九章 周梦然知道离开司枫浊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但她从未想过会那麽难过。白天她躲在屋子里望著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不停地飘飘荡荡,夜里她总是一个人寂寥地数著肉眼可见的仅有的几颗星星。 原来缺少了你的日子,几天是可以比几个世纪都来得漫长的。 这些日子渊以後子在忙碌,忙著打电话,忙著接收包裹,而今天他忙著把她带去一个郊野,一个偏僻而荒凉的地方。 路上的景色渐渐转换著,从高楼林立的水泥森林渐渐变成满眼绿意的真实树木,清澈的河水,清新的空气,舒爽的风。 周梦然望著窗外的景色,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淡得如风般飘进他耳中的问句却让他的耳膜一阵刺痛。 “想好报仇的方法了吗?” 想好了。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他想好了,想好了让司枫浊最痛苦的方式,想好了要她死。 多年後的渊想起当时总觉得愚蠢可笑。当时的自己为什麽把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当作理所当然,为什麽死亡在他心中那样的简单而无足轻重,然而他的内心如真是这样认为,那为何对於凉子的死他却始终耿耿於怀? 车子於无限的沈默中在高速路上急速飞驰起来,仿佛代为表达了主人的焦躁,不安。 现在是几月份了呢?周梦然想著。快三月了吧。 目的地是一幢被废弃的楼房,应该是“烂尾”工程。车子在一边杂草丛生的坑洼小路上停下,沈默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孤寂。冬天就快过去了,寒冷也会被带走,可是那些如针孔般细小的伤口却永远停留在心中,仿佛被那一动机的寒风给冰封了。 一前,一後,一高,一矮。两人的背影在风中变得摇曳,轮廓被剧烈的风吹得模糊不清,慢慢地,移向那栋荒凉的建筑物。 在一块大大的石头下面有一个暗格,那里面藏著一把带有消音器的枪。周梦然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它,装上子弹并将其上膛。她知道之後他想干什麽,可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也许对於一切都已不再在乎──在失去司枫浊後。 “梦然,你在吗?你在哪?”“梦然,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回答我!”司枫捉的声音由远及近。焦急,担忧,心痛,这是她从他声音中捕捉到的信息。 “你把他叫来了?”周梦然走到渊的身边饶有兴趣地看著那把枪。 “放心,我不会伤他。”渊轻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她,她的眼帘下垂,嘴角微扬,一脸安心了的傻样。 见到得到了满意答案的她依然在他身边磨蹭,目不转睛地凝视著那把真家夥,随口问了句:“对它有兴趣?” “嗯。”她愉悦地点点头,“你很厉害嘛,连这种真家夥也搞得到手。” 听她如此一夸,渊也稍有些得意:“还好,还好,这应该不算厉害吧。” 嘻嘻哈哈的两人却不曾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两人。 “梦然。” 司枫浊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转身看见他的瞬间她的心底有一丝名为喜悦的东西在发酵,可当她看见他的手紧紧地牵著她的手时,她的心底无限地苦涩起来,只能无奈地告诫自己,与司枫浊已不再是从前的关系。 转眼间,渊手中的枪已毫不留情地把矛头指向了周梦然的脑袋。 “你要做什麽!?” 周梦然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何如此焦急。对於现在的他来说她死了不是一件好事吗?只要她死了,他就不用为难,他就可以无所顾及地去补偿司若琳。 “我不做什麽,只是想让你尝一下和我一样的痛苦。” “渊,这件事与梦然无关,她由始至终都只是个局外人。” “局外人?是你的女朋友吧。”渊的笑容犹如从地狱里来的使者,“你现在是不是有种无助感?是不是感到很绝望?”他看了周梦然一眼。“如果我现在再你面前杀了她,你应该会痛苦吧,会悔恨吧,那就足够了。” 说是迟,那时快,司枫浊冲了上去,在渊扣下扳机的前一刻将她拉到怀中,由於冲力,拉力与离心力的作用两人在做著旋转。 没有声音的预警,子弹已从枪躺射出──那一瞬间世界陷入了无声。 红色的血液在白色的衬衫上晕开,红色正在蔓延,触目惊心。 周梦然怒瞪了渊一眼:“你到底会不会瞄准。” “是他自己要冲过来的。”渊将枪放入一只口袋,腾出手来拿烟抽。一口,一口……一根,一根……直到烟雾模糊了视线。 “渊,拜托了,这次瞄准一点再开一枪。”她放开司枫浊的手走到渊的身边,“你答应过我不伤害他,你也要答应我从此放下这段恨。” 他看了她一眼却再也没有将枪掏出口袋。 原本他是要向她道歉的,如果早告诉她自己是想拿她的生命作为让司枫浊痛苦的筹码,她是铁定不会跟自己走的。毕竟,不管是谁在面对生与死的抉择时都是脆弱的。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一心求死。可是看著这样的她,他却再也无法把枪口对准她了。 “渊,你可真是糊涂了,难道你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我的女朋友了吗?”手臂受伤的司枫浊摇摇晃晃地走近渊,揶揄著。 渊不敢置信地望了周梦然一眼,他真的不太明白这个女孩的想法──既然已与司枫浊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为何还要为他舍弃生命,这样做有意义,有价值吗? “枫浊,你别再管我的事了。现在你需要去医院。”她伸手扶他却被他甩掉。 “啪。”那只未曾受伤的手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周梦然被打得有点愣,她呆呆地望著他那双愤怒的眼眸。 “我不允许你随便放弃生命!”不论任何原因。 周梦然看著他那走向司若琳的背影逐渐的在视网膜上变小的时候,她的眼睛竟是一阵湿润。 “就这样让他走没关系吗?”渊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排,一起望著司枫浊远去的背影。 “你才是,没关系吗?仇不报了?”周梦然向来很会掩饰,即使要这种情况下要对渊扯出一个不真不假的笑容也不是难事。 没关系了吧。大概是这样,渊也不清楚。 也许来找他报仇也只是为让被悔恨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脏轻松一点,也许比起恨他,他更恨自己,但是人总是这样不愿责备自己,然而他又不得不为心底的悔恨找一个释放口,於是去恨人。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曾恨过任何人,也许他只是想为自己曾经的青春做一点事,哪怕是一场闹剧。 “以後,你准备怎麽办?”他长久的沈默迫使她转换了话题。 “不知道。”他淡然地笑著,“也许是找一个普通工作,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这样就足够了。人生已经让他觉得疲倦了。 “走,要去哪?我送你。”渊拍了拍周梦然的肩。 外面的风已不像刚才那样大了,变得暖和了许多。她跟著他上了车,将一个地址报给了他。 知道不该再去打扰你,知道不该再去动摇你,也不知道我的思念因你的愤怒而无法传递。我选择去见你。 我试著呼唤你,可是你没听见我的声音。 我选择去见你。 但我会选择,不让你见到我的见你。 谢谢阅读~ 第三十章 车子被红灯阻拦了去路,马路上灰色的人群,灰色的车子喧嚣而落寞。渊拍了拍已神游太虚的周梦然:“你真的没事吧?” 周梦然微笑著摇了摇头,再次望向窗外,喃喃自语:“只是突然觉得人太渺小了。就像现在每一个坐在车里的人都守著车厢这一个小小的世界,在那里他们都是主宰,可当我们将视线移向窗外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是那麽大,那麽陌生,而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感觉那麽无助。” “你想太多了。”渊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地启动,“你确定他一定在那个医院吗?” “嗯。他现在能去的也只有那个医院了。”那个医院是a班那个千金大小姐家开的,出国前她告诉他们以後无论发生什麽事去那家医院,他们会替他们保密。像今天司枫浊是受的枪伤,如果是其他医院一定会报警的。 说话间,车子已在那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渊拉住了正要下车的周梦然。 “再见。”轻柔的语气中包含了太多情感,交杂沈淀,最後竟混杂进人生的无奈。 “再见。”没有更多的激动和不舍,平淡如水的一句话。 渊和周梦然都知道这次的道别注定以後不会再相见,他们的命运只是因为一个人产生了交点,於是像街头擦肩而过的人群一般,他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也许在很多年後他们会想起生命中曾有过那样一段插曲,会想曾经有那麽一个人曾在他/她的人生中出现过,但是却不会留下更多的回忆。 医院的空气还是令她如此的不适──压抑而沈闷。 风一阵比一阵森冷地吹过她的身边,吹向无限的寂静中。 在医院里不停地打转,急切的心情包含著无尽的忧伤,终於,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一间病房里,手臂上紧紧地缠著白色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小小的点滴瓶里液体正一点一点流进他的血液里,她仿佛感受到了那液体的温度,她的心正一点一点被浸得冰冷。 为什麽他在昏迷中?他的伤有那麽严重吗? 为什麽他的表情那麽悲伤? 为什麽她只能站在这里心痛地看著他? 周梦然蜷缩起瘦弱的身子,将头埋入双臂之间,埋入黑暗中的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游离,她的整个世界变得空虚,医院里那阴冷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那遥远的黑暗中有一个光点,有声音从那里传来,熟悉又陌生,听到了,那样的呼唤,可是眼皮好沈,眼睛睁不开来,仿佛有千斤重,怎麽都无法将她撑起。 迷糊中,有一个温暖的声音不曾停止地传来:“梦然,梦然……快醒醒……”那是记忆中的声音,那是妈妈的声音。 微微睁开双眼的时候立刻被日光灯耀眼的光芒给刺痛,再次闭上双眼,挣扎著睁开,才清楚地看见四周白花花的墙壁,以及一张消瘦憔悴的脸。 “梦然,你终於醒了,吓死妈妈了。”她抚了抚她的头,“怎麽不好好照顾自己呢?” 周梦然撇过头望著那点滴瓶中的水一点一点流进她的体内。 她不是不愿理睬她的养母,只是她没脸面对,当初是自己任性地离开他们,如今即使有再多的委屈都该自己承担。她已经不是小孩了,怎麽可以在犯了错误却受到委屈之後还任性地投进父母怀里哭呢。 “既然你那麽不想见到我,那我就走了。”中年女子起身走到离门较近的那一边的床沿,对著她冷哼一声,“我看你那个男朋友也不怎麽样嘛!你发烧发到40度他管都不管的!”她讽刺著。 听她这麽一说周梦然的火气立刻升了上来:“才不要你管!你走!走!” “我犯贱才来管你!你又不是我女儿!”中年妇女的火气也开始飙升。她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你爸病了。” “砰──”一声巨响,门被狠狠地砸上了。 是被风吹的吗?还是双眼已习惯黑暗,不习惯光明了? 她的眼睛开始发痛,眼眶渐渐红了,那一瞬间有一些透明的液体不可抑制地往下流淌。 是不是点滴打过头了。 你看,全部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突然想起了司枫浊那比纸还苍白的容颜,心中不免一丝丝地抽痛起来。她猛地起身,扯掉了手上的针头,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 一路上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幸好天色已晚,医院中走动的人不多,不然准是一片骂声。 终於到了他的病房前,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了他们,他们似乎在谈非常严肃的问题,不管哪一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门里门外,弥漫著不同的紧张气氛。 瞧了很久,周梦然才算瞧出了点端倪,门的那边似乎正在进行一场吵架并不时地进入僵持阶段,就好象当初苏美冷战时的那种状态。突然间,司若琳的眼神往这一瞟,周梦然与她四目相对。 只见司若琳愤愤地向病房门口走来,她想逃却发现双脚不听使唤,门打开的瞬间一阵巨大的风混杂著不知名的压抑敢向她袭来。司若琳拉著她的手就把她往病房里拖,一点一点把她拖向那人的身边,她正一寸一寸地在接近他,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动摇他,於是任凭司若琳有再大的力气都无法将她拖向他一分一毫。 司若琳见再也无法拖动她便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这一甩让身体还很虚弱的周梦然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我快被你们逼疯了!”司若琳不知为何突然痛苦地哭了起来。 整个病房白净明亮,只是三个人全是黯然。 空调吹出的风很暖,只是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点凉。 那一刻只有哭声在那一空间里回荡──气氛有点僵。 谢谢阅读~ 第三十一章 寂静的空气里有一种声音 ,不太清楚那是怎样一种声音。好像是哭泣的声音,又好像是一种悲鸣,渐渐地抽去所有空气,胸口闷得似乎快要裂开了。 那夜,那声音刺痛了我们三个人的心。有人说青春是生气蓬勃的春季,有人说我们自己把苦难无限地扩大,有人说我们无病呻吟。可是我却始终无法感受到春的气息,你看我们的青春如此伤痕累累,觉得它像一部秋天的童话。有点悲凉。可是等秋天过了,我们再熬过寒冬是不是就可以迎来春天,到时是否就是微风拂面,阳光和煦,万花齐放的景象呢?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可以感受到温暖了。 “为什麽要哭呢?”周梦然看著坐在地上痛哭不已的司若琳,“事情不是全朝你想要的方向发展了吗?为什麽还要哭呢。” “不对,这一切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司若琳很是激动地吼著。 周梦然默默地看了她许久,语气平淡地问了句:“那,你想要的是什麽?” 也许是被周猛然的话刺到了,她无言以对,只好不停地流眼泪。可是,即使将泪水流尽又有什麽用。时间仁慈地带走了那些你想让它过去的事,可是同时它也残忍地带走了那些你拼命想握住不愿失去的事。 司若琳也明白她想要的东西已不复存在了,她想要的司枫浊是一个依赖著她,疼爱著她的人不管什麽时候,她都是他脆弱时的依靠。可是现在他不需要她了,对他来说她是一个负担,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既然如此她放手,她不要这样的他待在她身边,她不需要。 司若琳缓缓站起身,用手背倔强地擦去满脸的泪水。 “我明白爱情往往是个单向圈,每一个人都拼命去追逐自己所爱的人。可是却连一次机会都不留给身後的人,每个在追逐的人都一心向前,很少有人肯回过头看看。”司若琳走到司枫浊身边,“哥,我已经决定放手了,你有何须再为那份责任固执呢。”“在看到你为周梦然挡子弹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明白了,我只是个局外人,你们的世界我再已无法插足了,所以,到此为止吧。”话音刚落她的泪水便再次翻涌而出。 司枫浊伸出手抚摩著她的头:“我的妹妹长大了。”他欣慰地笑著,“但是既然我已经决定要陪伴你了,我就不会做出改变,直到你拥有自己幸福的那一天。” 司若琳摇头,一个劲地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麽。 躲在墙後的周梦然缓缓走了出来,望著这兄妹两人,淡淡地说著:“若琳,你就让他陪你吧,不然这辈子他都无法安心生活的。”说完这句她转身准备离开。 “梦然。” 司枫浊的声音停住了她离去的脚步。 “可不可以等我回去?”司枫浊的声音有些沙哑,“只要看见若琳找到了属於她的幸福,我就回去。” “等你?”周梦然轻念这两个字并加上了小小的问号。 “那如果若琳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她的幸福,那我是不是也要等你一辈子?” 他沈默了。 叫她等自己,也许太自私了。 周梦然以缓慢的步子向门的方向走去,看著她的背影慢慢地远离,他的心里一阵酸涩。突然间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说:“我等你。” 那一刻司枫浊觉得他差一点便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了。 周梦然慢慢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夜好漫长,路好漫长。 晨曦的窗口,整夜失眠以後,周梦然终於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昏昏沈沈地睡去。 周梦然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了他一件不得了的事。 “等待。”这个字眼到底有多沈重。 等周梦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是第二天的清早了。她想起来却发现全身因睡太久而产生了无力感,她颓然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不久後她拖著沈重的身体走在走廊上,住院部的走廊上偶尔会稀稀拉拉地走过几个来探望病人的家属。 路过某一间病房时她停下了脚步。 那间并不是司枫浊的病房,而司枫浊却在里面,隐隐约约地她看见了那张躺在病床上的憔悴不堪的脸,那是她的父亲,那是她叫了十几年爸爸的养父。他看上去似乎更瘦了。 周梦然看了一会儿,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她看见她的养母正拎这两个热水瓶朝自己这走来。她看了她几眼连一声妈也没叫便立刻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周梦然,你给我站住!”她的养母厉声呵住她。 她这一呵,司枫浊从病房中走了出来。 “你就不进去看看你爸吗!?” 周梦然深吸了一口气:“没那个必要!我和他没多大关系!” “你说的这算人话吗!”中年妇女气的3脸色发青,“就算你不是他亲生的,好歹他养了你那麽多年,你现在讲这样的话你有良心吗!” “我可不管周梦多,反正我已经不想再见到你们了!”周梦然扔下这麽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一见情况不对司枫浊立刻跑去追周梦然,追著追著他终於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追上了她,刚想责备她方才的行为却看见了她那微微颤抖著的背影。“梦然。”他轻唤著她,缓步走到她身边。当周梦然那张布满泪水的脸缓缓地转向他时,他心痛地把她抱进怀里,她小小的身躯在他怀中不停的颤抖著。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面对他们。”她在他怀里低泣著。 他轻轻抚著她的背:“至少去看你爸一眼。即使什麽话也不说,也会让他感到心满意足的。” 周梦然没有再说话,一直低低地抽泣。 好久以後,周梦然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她被司枫浊牵回了那个病房。 “进去吧。”司枫浊打开了病房的门。 周梦然紧紧地攥著司枫浊的手,慢慢地进了病房。 周梦然的养母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来!你不是觉得没那个必要的嘛!” 周梦然白了她一眼,“我是来看爸的和你没关系!” 中年妇女被她这麽一说犹如火上浇油,顿时火冒三丈,她拎起一个热水瓶就往周梦然那边丢去。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她根本无暇思考那样一个装满沸水的热水瓶就这样被扔出去会造成怎麽样严重的後果。 谢谢阅读~~ 第三十二章 眼看著那只热水瓶急速地飞来,周梦然竟不躲也不闪,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不久之後她感到了身上有几处被水烫到的疼痛感。但是那感觉不对,不像是被热水泼中的疼痛,这感受更像是被沸水溅到而已。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司枫浊。 周梦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的胸口猛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喘息著,目不转睛地看著一脸痛苦表情的司枫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医生──”终於在司枫浊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的时候,周梦然歇斯底里地吼出了声。 医生赶到後,司枫浊被推进了急救室。很快司枫浊被从手术室里退了出来,虽说背部大面积烫伤,但幸好处理及时,没造成太严重的後果。 陪著刚出手术室被送往病房的司枫浊,却在走廊上与她的养母擦身而过,匆忙一瞥,养父那如死灰般的脸色让周梦然心头一惊,隐约的,有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可是此刻她无法考虑那麽多。 周梦然毅然地随著司枫浊离去。身後的手术室的灯重新亮起,在那手术室里的是她面临著死亡的父亲,而在手术室外哭得泣不成声的是她那神经已脆弱不堪的养母。 那天,天很黑,电闪雷鸣,突然间下起了一场大雨,哗啦……哗啦……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梦然几乎吧所有时间都放在了照顾司枫浊上,虽然司枫浊背上的伤痊愈的好慢,但它还是一点一点地好了起来,这让周梦然感到欣慰。 这几天,周梦然再也没在医院遇见过她养母,她也曾去那间养父住的病房看过,只是里面早已住进了别人。照理说这是件好事,毕竟不住院了就表示病愈出院了,可是周梦然并不是这麽想的,她总觉得是另一种可能。不是说她恨她的养父,恨到就希望他已经离世,而是她的心底的确有他已离世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法以科学来解释。 现在她正坐在他的病床边帮他削苹果,的是心里那份巨大的不安却阴魂不散地不肯放过她。 “啊。”刀子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她痛得低呼一声。 “怎麽了,没事吧?”司枫浊看著她。 “没事,只是割破一点皮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的。”她起身走进洗手间,用冷水冲洗了一下,贴上了一张“邦迪”又回到了他的病床边。 她拿起方才搁置在茶杯上的苹果看了看:“沾到血了呢,我再帮你削一个吧。”她又打算起身将苹果丢进废纸篓,只是她刚起身就被他拽住了。“怎麽了?”她不解地看著他。 “沾上血也没关系。”他示意她重新坐下来。“好吧。”她把苹果递到他手中并坐了下来。 病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他咀嚼苹果的清脆声。 “你……最近……怎麽了?”司枫浊以极慢的速度咀嚼著那只诱人的苹果,含糊地问了一句。 “哪有怎麽了。”周梦然淡然一笑,“不是好好地帮你削苹果嘛。” “不要给我打马虎眼。”他瞥了她一眼,“明明一直心不在焉。” “……”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一点都不想。虽然这次他的受伤拖延了他与司若琳离开的日期,但周梦然明白他终归是要走的,既然她自己决定放他走也注定了她将在很漫长的日子过著一个人等待的日子,所以她必须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不依赖任何人坚强活著的状态。 “若琳,最近去哪了?”她毅然地扯开了话题,眼睛却无法直视一直看著她的司枫浊。 她没看见他在注视了她良久之後似乎有些生气地撇开了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 那一刻,仿佛一切被定格,像一幅画,一幅略带忧伤以灰色为主基调的画。 日子是可以过得丰富多彩的,到那时也可以像这些日子一般过得单调而机械。 司枫浊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是留下了很难看的疤痕。 周梦然知道这个伤痕是原本该属於她的,如今却刻在了他身上,於是她忍著泪将它刻在了心上。 司枫浊走的那一天天气很好,阳光是如此得强烈,刺痛每一寸肌肤。他走的时候她问他:“呐,你说我要等多久呢?” 司枫浊静静地看著她,沈默不语。 风安静地萦绕在他们身边,悄悄地,企图化解这份浓郁的悲伤。 那天司枫浊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一字半句,只留给她一个永远定格在记忆中哀伤的背影。 突然全黑了,整个世界找不到一点光明,突然全空了,正个身体只剩一副轻到被风一吹便会散架的躯壳。 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懦弱,直到现在才发现拥有後再失去才是真正的痛。可是我爱你,即使分离也没关系,思念会一点,一点累积,在整个心头满溢。就因为如此爱你,所以才会许下誓言──我等你。 只是等待究竟有多漫长,你不愿给我一个期限,也给不了我一个期限。 回到了曾和司枫浊共住的房子生活已有三,四个月了,渐渐体会到了司枫浊曾经的辛苦,每个月除了要交房租,还有水费,电费,煤气费,还有一日三餐,那些打工赚来的钱转瞬便不见了,每个月,每一天,没一分,没一秒都要为活著而奔波。 春天也快过去了,夏天的时候就更难熬了。 今天难得有空闲,周梦然坐在画布前继续她未完成的画,那张为了焦玉嘉而画的名为“幸福的蓝图”的画已进入了收尾的工序了。现在在她的心中还有另一张画正在构思中,那张名为《等待》的画,每一次构思都勾起她记忆中沈重的痛。 说起来她现在用的这些画画的工具,颜料还是司枫浊没离开前辛苦赚钱为她买的,虽然当时他买了好多说是当生日礼物送给她的,但谁也没料到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样一步。 所谓的人定胜天在感情上为什麽那麽无力呢。 不管多麽想反抗命运,我们依旧被命运玩弄於股掌间。 终於漫长的作画结束了,《幸福的蓝图》终於完成了,这样离实现焦玉嘉的梦想就更近了一步了。 周梦然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手机响了。“有一条未读短信”,屏幕上这样显示著。 打开信息,才发现是手机快被停机了,10086发来的提示信息。 无奈地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钱一个的高粱馒头啃了起来。 四点四十五分,当她正准备去打工的时候,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那是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号码。 “喂。”她接起了电话。 “你好,小姐,我是**警察局的警察……” 谢谢阅读~ 第三十三章 合上手机的周梦然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她顾不上打车,一个劲地向医院跑去。耳边还回荡著那个警察的声音。 “周小姐,今天四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在本市一处居民区发生了一起跳楼自杀的案件,从死者遗物中我们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希望你来医院确认一下……” 周梦然只听到了这些,至於在那之後那个警察还说了些什麽,她就不清楚了,在那一刻,世界仿佛陷入了寂静,什麽声音都没了。 去医院的路好漫长,怎麽就看不到尽头呢? 等到了医院,她见到了她,当她缓缓地揭开那张白布时,心里那唯一一点的侥幸也被消耗殆尽了。 “请问,她是你的什麽人?”警察例行公事地问。 “母亲。”是的,一个养育了她多年的母亲,却因为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就被她永远定格在了养母的位置,把她所有的过错归结为“因为我不是她亲生女儿。”就因为这样,仅仅因为这样就与她断绝往来。可是现在当她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她面前时,她该怎麽办呢?是悔恨当初自己的不孝──痛哭流涕,还是死不悔改──倔强地掉头就走。 “这是死者的遗书。”警察将一只白色的信封交给周梦然,“节哀顺变吧。” 周梦然握著那麽轻如蝉翼的信却觉得它有千斤重,颤抖的手轻缓地开启信封,在那张如雪般苍白的信纸上,有著几行被泪水化开的遗言: 梦然,我并不想为曾经的过往多说些什麽。我和你父亲的过错,还有你自己的过错,所有一切的交织让我在想是不是与你命运的相交就是一场错。你父亲离世的时候,唯一的遗憾是无法为自己所给你造成的伤害说声对不起。你父亲死後我一直在想到底我们的爱是出了怎样的差错。孩子,我知道你也是爱我们的,所以孩子,在这里我想连同你父亲一起对你说句对不起。 周梦然平静得看完那封遗书,她轻轻地将信纸重新塞回信封中,缓缓放入口袋中。 拿出手机,她查找这通讯录,终於找到了蒋成浩的电话,再三犹豫之後她还是决定拨通电话,对於现在连为母亲办一场葬礼都办不到的她,她还有什麽资格去在乎那些所谓的面子与尊严吗? “喂,是梦梦吗?好久没见了。最近好吗?” “成浩,我想托你帮我办件事……”帮我的母亲办一场葬礼。 …… 如血般鲜红的夕阳,将血色染满了整片天空。 那一天,我多希望你在我身边陪伴我,可是我又是多麽庆幸你不在我身边。如果不是这样,我一定无法像现在这样坚强,如果不是这样,我一定会软弱地投进你怀里哭泣。枫浊,那一天你不在我身边,那一天你在做什麽呢?是在陪若琳逛街,还是陪她吃饭? 放你走,我觉得我做得很洒脱,可是直到那天我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自欺欺人。手实在的,说我完全不在意那肯定是骗人的。其实我并没你想象的洒脱,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女人。 枫浊,你知道吗?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遗忘一些曾经了,不管是家人的,朋友的,还是那些你和我的回忆,都渐渐地开始不清晰了。 葬礼办得很简单,来的人也不多。周梦然那一天很平静,她冷静地接待每个来参加葬礼的人,有时甚至让人怀疑那个躺在棺材里的人到底和她有没有关系。 下葬的那天下著小雨,道路泥泞,蒋成浩一直在她身边为她撑伞。她在墓碑前伫立。那块墓碑下住著两个人──她的父亲和母亲。 “天晚了,回去吧。”蒋成浩搂住她的肩。 “嗯。”最後望了墓碑一眼,她跟著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些事情是无法挽留的,就像逝去的时间,殆尽的生命。那,那份需要等待的爱情,应该不会变得无法挽留吧。 当我抱著自己的信仰坚定地等待时,我却无法预料有一天你会为那样的理由又将我凉在一边好多年。 发生那些事之後,蒋成浩执意要把周梦然接去和他一起住,周梦然虽然不愿离开这个曾与司枫浊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但是她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 搬家那天,天灰压压的,让人觉得莫名的压抑。 当她坐上那辆驶向蒋成浩家的车时,心中一阵莫名抽痛,仿佛她正在割舍一份难以割舍的回忆。 蒋成浩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心,这间屋子我会一直帮你租著,直到你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为止。” “谢谢。”她对他说,声音轻而悠扬,仿佛刚说出口那声音就已被风卷走。 搬去蒋成浩家後,他就不再让她出去打工。虽然他和他母亲的关系已到了不可能再复合的地步,但是他依然用著她每个月寄来的一笔客观的生活费。照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用白不用!他不但要用,还要连蒋晓优的那份一起用,他要把那个女人自以为是的资本用光用尽,然後有一天他要赚很多的钱,一叠叠地往她身上砸。 的确,蒋成浩有足够多的钱去养活周梦然,但是,她的自尊并不允许她完全依赖他,她根被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是被包养了。经过几次争吵,终於她股指地保留下了一份工作──在那家司枫浊曾工作过的ktv的工作。 今天又难以入眠,这样的状况从搬来这里以後一直持续著。 周梦然随意地套了件外衣便走到客厅的大阳台上,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双足赤裸地在阳台外晃荡,她抬头,想仰望繁星,却突然发现这个城市的夜晚没有星空。月亮孤寂地挂在天边,显得冷清。 突然被人从背後抱住,周梦然顿时吓了一跳:“谁啊!?” “梦梦,别怕,是我。”蒋成浩把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不要做这种危险动作。”他担心地责备著她。 她笑了,笑得很灿烂,像一朵盛开在夜晚的娇豔的花。“放心,我不会像她一样往下跳。”她赤脚走到沙发边,轻轻地将她抱到自己怀里,他摸著她黑亮的长发,不知为何,心痛不已。“我是真的怕你会跳下去。” 周梦然抬头去看见他眼中泛著泪光,她抬手轻抚他的脸庞:“傻小子,我像是这麽轻生的人嘛。” “像!”如此坚定的一个字让周梦然顿时哑口无言。她的双手缓缓环上他的腰,她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我不会的。”不会如此轻生的。因为还有要等的人。 谢谢阅读~ 第三十四章 “你要喝杯热牛奶吗?”蒋成浩轻轻拍了拍他怀中周梦然的背。 周梦然摇摇头,什麽话也没说。 夜静得令人悲伤,破碎的月光斑驳了一地。他们静静地待在那里,那一刻,他们都是如此活生生地存在著,只是当时间不断推移,那些原本鲜活生动的画面会被毫不留情地定格在回忆里,到时它就只是零碎记忆中的一块碎片,褪去了往日的色彩,无奈地蒙上一层黑白,再久一点的时候,记忆就如同照片一样开始泛黄,最後一不小心便遗失在了风里。 “梦梦,明天你搬去一楼的卧室住吧。”蒋成浩想了好久做出了这样决定。 “不,我喜欢两楼。”周梦然淡然而坚定。 蒋成浩沈默了一会儿,旋即将她抱起放回沙发上,径直走下了楼。几分锺之後,他端著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坐回周梦然身边。他把它递到她手中。她接过它却皱起了眉头:“不想喝。” “喝下去吧,帮助睡眠的。”蒋成浩点了一支烟,走到了阳台上。“不想搬去一楼,就别每天晚上座到阳台栏杆上。” 周梦然轻轻地喝了几口暖热的牛奶,就不想再喝了,便把它搁置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她知道他担心她,可是她的心中好闷,好像有一块千斤大石压著,透不过起来。好想用刀子在身上划开一条条口子,让那些血液带著悲伤的因子痛痛快快地流走。 “我知道没有他你不安到无法入眠,但是也请你看一看在你身边的我。”不一会儿,烟雾便吞没了蒋成浩,在烟雾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我不想再失去一个至爱的人。” 也许是想起了已离开人世的蒋晓优,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黯然。 周梦然从沙发上下来,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可是刚走两三步她便停了下来,她的嘴角漾开了甜甜的笑容。“成浩,你知道我爱的是谁吗?” “司枫浊对吧。”蒋成浩无奈地笑了。无论他多麽爱她,在她眼中所能看到的依然只有司枫浊。 “那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 蒋成浩的笑容越发的苦涩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爱他,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很爱,很爱。” “你不是都明白吗。”周梦然说著,又开始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明白什麽?”蒋成浩完全没搞懂她问的这一连串问题到底有什麽意义。难不成是让他明白她很爱司枫浊,让他不要痴心妄想地动什麽坏脑筋。 蒋成浩怀著满腹的疑惑走到了周梦然身边:“你要我明白什麽?” 周梦然回头,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等待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那麽你认为你自己还会像失去晓优一样失去我吗?” 望著周梦然回房的背影,蒋成浩先是愣愣地发呆,旋即欣慰地笑了。 是啊,她还在等他回来,等那个她最爱的人带著足以安定她的力量回来,那她又怎麽会轻生呢? 想到这里,蒋成浩不自觉得自嘲地笑了:“看来真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也许是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也许是对死亡的彻底恐惧,又或许是无法承受生命的脆弱。 他觉得自己已变得爱胡思乱想了,有时他在想,这是他自己吗?什麽时候开始的,很多事情都变了。 那些所谓的美好青春留下的伤造成了无法预计的後遗症,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们拼命前行,企图抛下一切,可是谁都没发现自己早已发生了改变,待到发现时,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三年後,某一天: 蒋成浩冒著大雪回到家。 “成浩,你回来了吗?”周梦然正在厨房下寿面。 蒋成浩换好鞋,脱下厚重的大衣蹑手蹑脚地来到周梦然身後,一把抱住了她。 周梦然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陆续掉到了大理石的瓷砖上。“小鬼,搞什麽呀!快放我下来!” “我才不要呢!能像这样抱著梦梦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说著他抱她转起了圈。 “别闹了,面要糊了。”周梦然的声音稍稍大了一些,蒋成浩便乖乖地将她放了下来。 周梦然双脚一著地她就马上关了炉灶的火,把面盛进了装有红烧大排的碗里。他一手端著一碗面,走向那个摆有蛋糕的桌子。 蒋成浩跟著她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他用双手托著下颚,乐滋滋地看著她忙著给蛋糕插上蜡烛。 “先吃面,再吃蛋糕。”她边说边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蒋成浩边吃边看著她,让她觉得好不自在。“别看我!”周梦然佯装生气。 “梦梦很坏的嘛,人家生日你都不送礼物给我,连让我多看你几眼都不可以。”蒋成浩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女生样。 “哎──”周梦然一阵无奈,“那你说要什麽礼物吧。”周梦然迅速地吃完面,点上了蜡烛。她跑去关了灯,再次回到桌边。 蒋成浩目不转睛地盯著她,嘴角勾出了狡黠的弧度:“我想要的礼物是──你。” 听到这话,周梦然愣住了。不稍一会儿,她立刻扯开话题:“快许愿,吃蛋糕吧。蜡烛快烧完了。” 蒋成浩的脸上很失望,他无奈地许愿,吹蜡烛,吃蛋糕。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司枫浊从没有给过周梦然一个电话,哪怕是简讯都没有,可是为什麽待在她身边的自己依然无法得到她,拥有她,走进她心里。蒋成浩一点也不明白,时间不是可以冲淡一切吗?可是为什麽就无法冲淡她对他的感情呢? 吃完蛋糕她正准备回房却被蒋成浩一把抓住,他的表情认真而严肃:“梦梦,到底我要等到何时你才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我呢?”他的眼中满是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谢谢阅读~~ 第三十五章 周梦然垂下眼帘,拨开了他的手。 沈默地离开。 蒋成浩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被他从背後抱住,轻轻的,她感受到他在亲吻她的秀发,他的吻慢慢下滑,深深浅浅地落在她的後脖颈上。 周梦然缓缓地闭上眼睛,她的气息平缓而忧伤:“成浩,今天我收到若琳的信了。” 她的话让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缓慢地松开了环抱住她的双臂,颓然地垂在了身体的两侧。“他……要回来了吗?” 点点头。迈开步子,离开。 房间的床上,信纸与信封寂寞地仰躺著,她望著它们内心有种莫名的伤痛。三年来,她决心要忘记司枫浊,忘记这个不知何时会回来的人。 她承认自从那件事发生後,她对许多的事情已记不清晰了,对那些所谓的美好回忆,也渐渐淡忘了。可是司若琳的信却给了她严重的打击,那些本以为遗忘的东西却清晰地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她忘不了他的,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无论他怎麽对待她,无论他是否爱她,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放不开的就是他。 “咚!咚!咚!”粗暴地敲门声。 周梦然将信塞回信封中,放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蒋成浩那张焦急的脸,门打开的瞬间,蒋成浩立刻把她拥入怀中:“梦梦,不要离开我!”他呜咽著。 “成浩,别这样。”她轻抚他的背。 “不,梦梦。”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曾经我无条件地退出,就因为我知道你有多爱他,可是他根本不珍惜。那这次为什麽我还要无条件退出!我绝对不要!” “成浩,对不起。”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梦梦,你清醒一点!”蒋成浩紧握著她的双臂,使劲地摇晃著她柔弱的身躯,“三年前,那件事你忘了吗!?那时候他在哪里!?他有管过你的死活吗?他根本不在乎你!” 周梦然猛地推开他:“不要再提那件事了!我不要听!”她的情绪激动。瞬间,眼泪决堤而出。 在刚才大幅度的动作下,她衣服的左袖向上皱起,雪般洁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只是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条难看的疤痕显得格外刺眼。 三年前,那个令人不堪忍受的夜晚,即使再够洒脱,也无法放下的龌龊。 像是百万只蚂蚁在皮肤上嬉戏,带著土地的色泽染遍每一寸肌肤。 恨不得就那样活生生地撕扯下那一张皮。 那年,司枫浊走後,她在那间ktv打工,她借由著那个环境睹物思人。可是她不曾预料到的是那一夜当她走出ktv拐进一条偏僻小巷时遇见了几个曾企图轻薄她的人。依稀记得那是有一次因为焦玉嘉的事情在附近酗酒,被那几个不良者搭讪,甚至差点被他们强暴。清晰地记得那时是司枫浊将她救下。虽然周梦然一直都认为英雄救美的桥段很老套,到那时那晚确实有一种名为感动,感激的东西温暖著她的心头。 像是溺水身亡前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安心,感激。 只是那年的那个夜晚司枫浊已不在她身边,一切发生了,在电光火石间。他们带著曾经吃过憋的报复之心肆意蹂躏,即使反抗再过激烈也逃避不了注定的结局。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在她的眼前不停替换,一具具不同的身躯在她体内肆意妄为。 那一刻──世界崩裂了。 像是历经了一场飓风地洗礼,暴风雨过後,世界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当世界如同拼图一样在她眼中一片片地剥落时,那些逞恶之人早已笑著离开。 衣衫褴褛的她坐在凄清的小巷中失了魂魄,风瑟瑟地吹过。 天色渐亮的时候,手机玲悦耳地响起,她颤抖著手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蒋成浩焦急的声音:“梦梦,怎麽这麽晚还没回家,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在耳中变换成温暖的风吹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刻,无法抑制的,她,失声痛哭。 一切都是安静的,只有她的哭声在那一年的那一天里回荡。眼泪流尽後,伤口开始愈合却留下无法抹灭的伤痕。 待周梦然的情绪平静些许,他才敢问她现在身处何地。 就在挂断电话的不久後,蒋成浩心急如焚地赶到了她的身边。 他不敢问她发生了什麽,也无需问什麽,当他看到如此狼狈的她时就明白了一切。 周梦然被他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走向出租车,她被轻轻地放置在後座上,他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腿上,褪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她身上:“睡一会儿吧。” 第一次周梦然看见他笑得如此温柔,如此令她温暖。 像坏掉的水龙头一般,眼泪不受控制地划出眼眶。 太阳渐渐升起了。 回家後,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她不吃饭,不喝水。这样的状况已维持了两天,她的脸色很明显的不好看。 看著这样的周梦然,蒋成浩心中一阵阵的刺痛。可是他什麽也做不到。两天里他不知说了多少安慰她的话,不知用尽了多少办法,但怎样也无法挽回他的求生意志。她就那样纹丝不动地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呆滞地望著那一片被染成灰色的天空。 “打个电话给他吧。”蒋成浩在她身边坐下。他想这是最後的办法了,现在的她最需要的人是司枫浊。 “我知道你很想他的。即使你的表面伪装得再好。”他边说边偷偷地用余光瞟向她。 两天来的第一次,周梦然对他说的话有了反应,她缓缓地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转向他。 她感觉自己的眼前晕著雾气,她知道是自己又要懦弱地哭泣了。 看著眼前那张为自己担忧的脸,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惆怅。“如果是他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她这样想著却对蒋成浩的提议采取了回绝态度:“不了,我答应他了,要等他回来,在他回来前我都会安静地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女人是爱口是心非的,她原本以为她不是这样一个人,可是现在的她正在以实际行动证明著这样一句话。在她的心中,真实的想法自私而任性,但是她真的希望这一刻他在她身边,也许不用说一句话,一个拥抱已代替所有。 蒋成浩将手机塞进她手里:“偶尔,还是遵从一下自己真正的心意吧。”她的笑容给了她一种意想不到的勇气。 她的手指轻微著按下一连串数字,她的脑中还在思考该和他讲些什麽,可是她却只听见“嘟,嘟”声,他的声音一直未曾响起。巨大的不安感驱使她一连拨了五次电话。每一次,每一次,直到手机自动停止拨号,他的声音都不曾从电话那端传来。就在她第六次拨给他时,手机里出现了一个女声:“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後再拨……” 她呆呆地一遍遍地听著那个女声,直到手开始剧烈地颤抖,逐渐蔓延至全身。 谢谢阅读~ 第三十六章 看著如此的周梦然,蒋成浩不由得担心起来。“梦梦。”他轻唤著她的名字。 夜色里,她抬起埋在双臂间的头,双眼噙泪,嘴角渐渐扯出有点牵强的弧度:“我,没事。只是,突然间有点冷了呢。”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笑容终於自然了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泪无声地滑落。 像一颗曾挂在夜空的璀璨星辰,因无法负荷太过沈重的悲伤在瞬间陨落。 蒋成浩沈默不语,安静地离开了。 他在自己的房里,用手机按下了那串号码。“您所拨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後再拨……”合上手机,他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按照怎样的原则在进行著运转。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被分隔两地,而原因只是没有对方参与的过去。 蒋成浩真的不明白司枫浊,一点也不懂,就在他为过去做著补偿,为过去而赎罪的同时也对现在犯下了罪,那是不是要在未来再来偿还现在呢?未来,到底有多少未来,够用来作为补偿吗?一直活在补偿过去的日子中,这样真的有办法前进吗? 司枫浊就这样完全的失去了联系,像是突然在这个人世间蒸发了一样。 每天,周梦然都莎莎地看著手机,时哭时笑。那些日子里,她的内心一直巨大的恐惧著,一直,一直,一刻都不曾停止。 司枫浊为什麽不接电话? 他为什麽要关机──明明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 他时不时已经决定不要她了? 种种,零零碎碎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喧嚣,肆虐。 对她来说,这样的转变是突然的,更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在他与司若琳离开前,他们明明还那麽相爱,明明是有一股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冲劲,明明离别让他们在心中如此哀伤。 那个没有期限的约定,像一根无形的线,羁绊住了彼此。如今,要她相信他已经不再要她了,已经决定放弃那个约定,这种荒唐的事情让她怎麽去相信?还是说要像小说中所写到的一样,一切都会被时间沈淀,所以他们的爱情也已在时间的流逝中被逐渐瓦解。 一周,她等了一周,等待他的回应,等待他打来电话,在这起见她不停地在语音信箱里给他留言,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但是手机却始终是关机的,到了最後竟成了空号。 那时的她心里是怎样的感受,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清。 一周後,她将手机锁进了床头柜的小抽屉里,像是在封存她对他的爱情。 那天,周梦然微笑著送去读夜大的蒋成浩出门,在那之後她便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看著电视里那些猜得出剧情的爱情剧,一边吃著饭。 那是她最爱吃的什锦炒饭,她一个劲地吃,直到想吐。 她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赤脚奔进了卫生间。那些异物伴著一股酸臭味不停地从口腔中奔涌而出,拼命地咳嗽,胸口一阵阵地疼,胃里的那些不成形的食物还在不停翻搅。 急忙地打开水龙头,透明的液体在瞬间冲走了所有的污垢,“哗──哗──”的水声不绝於耳。 周梦然用双手接住透明的液体,将它们扑上脸,再用它们漱口,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次。终於,她直起身子,抬头,平视镜中的自己。 那一刻,她竟认不出自己。 散乱的头发,严重的黑眼圈,苍白,消瘦的脸。 她不敢相信,镜中的人是自己。她告诉自己那一定是另一个人。一定。可是她的视线无法移开,凝视著镜中自己不承认的自己,记忆翻江倒海般汹涌来袭。 焦玉嘉还在的那个时候,蒋晓优还在的那个时候,司枫浊还没离开的时候,父母都还健在的时候,那些时候,虽然也有痛苦,也有悲伤,即使因为想守护的东西太多而感到无限疲惫,但至少那时大家都在一起。可以一起抱怨生活的单调,乏味,一起对大人的世界反感到厌恶的地步,一起逃避让人恶心到想吐的现实。 而现在,这一切一切的欢乐,忧愁都是无法挽回的曾经。只能像那些泛黄的旧照片,偶尔看一看,怀念曾经。 当还未失去一切之时,她曾想过,如果那些要守护的东西都不在了,那应该就会轻松许多了吧,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累了吧。可是现在,当想要守护的东西一样样地失去後,才渐渐体会到了那份空虚以及措手不及的心痛。 一年,两年,三年…… 时间永不停息地流逝著,蒋成浩在变,她在变,司枫浊也会改变。谁都不知道随著时光流逝,在彼此无法参与的人生中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谁也不清楚这些故事又会怎样地改变他们的人生。 不知何时,凝视镜中自己的周梦然已泪流满面。 她缓慢地将刮胡刀上的刀片取下,轻轻得在左手腕上划开一条又深又长的扣子,血慢慢地向外流淌。一点一点带走她的生命。 害怕被抛弃,所以没有勇气再去等待他,不敢面对以後的人生,所以选择逃避,因为已经不想再悲伤了,所以自私地将悲伤留给他人。 就这样一点一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时隔三年了,当年要不是因为蒋成浩实在太过担心她而提早回家的话,也许她早已不在人世。 外面的雪依然下个不停,屋内静默的两人,脸上早已布上了哀伤的表情。 周梦然还记得那时在病床上醒後第一个看见的人便是蒋成浩,她还记得当时的他什麽也没说,只是扑进她怀里大哭了一场。出院那一天,他对她说:“今後的日子我会陪你一起挺过去,所以,请你不要轻易舍弃我。” 的确,这三年来要不是蒋成浩在她的身边支撑她,也许她根本无法走到今天。 “成浩,刚才,对不起。”她笑了,“我呢,会努力地去忘记。所以总有一天一定可以忘记他的。呐,不要难过,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那复杂的笑容到底是想表达什麽呢。她是在勉强自己放弃司枫浊吧。我好像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坏蛋了呢。够了,我放弃,我退出! 心里痛苦得挣扎著,蒋成浩转过身不让周梦然看见自己的眼泪。 “你,永远都忘不了他的。” 他离开了,只留下沈默不语的她独自站立在漆黑的房间中。 谢谢阅读~ 第三十七章 时间真的很可怕,才短短几年而已,我们都已不在是能够躲在大人羽翼下成长的孩子了,我们已经长大。曾经,我们是多麽地期盼长大,可是我们怎麽会料到长大之後面对的世界竟是如此复杂。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无法有任何差错,一旦出错,就会让人觉得悲伤。 漆黑的屋子里,周梦然默默地想著。 的确,三年前她曾一度想要放弃司枫浊,想要放弃对他的爱,而後一点一点接受蒋成浩。她想也许小说中说的是对的,时间可以冲淡许多的事情,所以这份感情也会慢慢地被时间所瓦解,最终成为一个青春回忆。可是就像有些酒随著时间的流逝会越来越香醇一样,那份他原以为会被冲淡的感情却变得越发的浓厚与香醇。 对於三年前还想轻生的自己,周梦然不禁笑了。现在的她总是很庆幸幸好当时自己没死成,不然今天她也无法为自己一步步实现的梦想感到高兴,也无法看道蒋成浩为自己的事业努力读书打拼,更会错过司若琳的这封信,错过那份无法或缺的爱情。 “活著,真好。”黑暗中明亮的笑容。 第二天,周梦然一个人在房间整理著行李,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梦梦,你要离开了吗?”蒋成浩的笑容显得无奈。 “嗯。”周梦然站起身对蒋成浩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了。”她知道一句谢谢又多麽的苍白无力,但是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词语。转过身,她继续忙碌於整理行李。“也许就像你说的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所以我不能再待再你身边了。”她边整理边说著。 “再待一段时间吧,反正他还有一段时间才回来吧。”其实他更希望她一辈子都待在自己身边,受自己保护,让自己为她创造幸福。 “不了。待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是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你的。所以渐渐地给了你很多希望。但是现在知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吧。虽然这麽说很无情,但是我并不想再给你那些没有结果的希望。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的吧,这个结果,但是再过去的漫长的日子里我们都在自欺欺人吧。很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骗得过自己,其实什麽都骗不了吧。” 终於整理完了所有行李,她提著大大的箱子向玄关走去。 他沈默地将她送到玄关口,本想帮她把大大的行李箱提上出租车却被她拒绝了。看著她一个人逞强地提著行李箱走道车边把它放进後备箱,他欣慰地笑了,这样的周梦然才最真实吧。 “再见。”道别的瞬间,两人的脸上竟是久违的记忆中的纯真笑容。 出租车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他的眼中,本以为自己会感伤,本以为自己会痛不欲生,可是很奇怪,心里很平静。也许是因为她是在奔向幸福吧。 他这样想著,在清晨的阳光中他一直微微地笑著。 周梦然在车中透过窗户望向窗外,三年了,许许多多的街景早已焕然一新了。三年了,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以外她几乎不怎麽出门。所以她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地发生变化。现在车窗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她带著孩子般纯真和好奇的眼神观察著窗外的一切。 崭新的世界,崭新的一切,原来结局是好的,那些过程中的悲伤就会变得微不足道。原来一直是我们自己太过沈溺於过去,沈溺於悲伤了。 这样想著,车子也渐渐地到达目的地,缓缓地停下。 付了钱,下了车,司机大叔帮著从後备箱里拿出大大的行李箱。微笑,点头,以致谢。她提著又大又重的行李箱走进那个楼道,一格一格地攀爬楼梯,直到她用钥匙打开门,看到那熟悉的一切。 只有这里还一如从前。她的心底微微地感叹著。 夜晚,她独自睡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欣喜不已。 三年没有回来了,整个屋子却一点灰尘都没有积上,那应该是蒋成浩又派人来清扫整理的关系吧。明天,或许又要开始忙碌了,因为要举办个人画展了。这样看来三年来除了悲伤我至少还做了那麽点事。 这麽想著的周梦然带著甜美的笑容沈沈睡去。 一切仿佛回到原点。 一切仿佛不曾发生。 好像她从不曾离开过这里。 第二天,周梦然首次个人画展顺利开展了,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放著两幅她最重视的画──《等待》,《幸福的蓝图》。 那是为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人所做的画。那两个不在身边的人几乎给了她一辈子的幸福与忧伤。 “梦梦。”听见了蒋成浩的声音,周梦然在人流中寻找起来。“我在这里。”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周梦然已看见了那个正咧嘴大笑向自己挥手的家夥。逆著人流她走到他身边:“你怎麽来了。”她拍著他的肩,一副大姐大的样。 “当然是来捧场咯。” 他灿烂的笑容变成她眼中最闪亮的风景。她真的很高兴,高兴他们都能找回曾经的笑容,即使包含的东西多了许多,但是他们还能像童年时那样灿烂的发自内心地笑。仿佛已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 “是吗。”她对他微笑。 他的双眼锁定的对象渐渐从周梦然变成了不远处的某一个位置。她顺著他的眼神望去,原来他看的是那幅《幸福的蓝图》。 “玉嘉,能看道吗?”她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蒋成浩说。 “会的,一定能看到的。”他很欣慰地笑著,“他的梦想终於实现了。” “是啊。”原以为漫长而艰辛的道路转眼间便熬过了。本以为遥不可及的梦想如今却如此真实地被握在手中。想起那时他们都还只是孩子,想起那时他们都还在叛逆时期,谁都会有叛逆的时期,可是不会又永久的叛逆期,岁月匆匆,就这样在不知不觉时,与它擦身而过,渐渐的,它在记忆中褪色。 “这次画展办几天?” “三天。之後隔一个礼拜再去全国巡展吧。” “好厉害!”蒋成浩惊呼。 她摸摸他的头:“没那麽厉害。”她微笑,“你真的长大好多啊,怎麽突然比我高出那麽多了,害我摸你的头还要费那麽大力。” “我本来就比你大,别说得我比你小很多好不好。”蒋成浩有点无奈地苦笑著。 周梦然默然地笑笑。气氛一下子沈闷下来。 “在想他吗?”他撇头看看她,“他,什麽时候回来?” “他?”脑子没转过来的周梦然稍微愣了一下。“你说他啊。”想通後她笑了,“我还不清楚他什麽时候会回来,不过应该快了。上次若琳来信说等参加完她的婚礼他就回来。” “但是你一个礼拜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吧。万一错过,那不是……”蒋成浩一脸担忧。 “是啊。”她的内心也有些不安与惋惜,“如果真的那样的话也没办法吧。” 他点点头。“如果真那样,我想这次该换他等你了。” “嗯。”她淡然的笑容就像那天的风──吹得很温柔。 谢谢阅读~ 第三十八章 忙忙碌碌中画展终于圆满地落幕了。周梦然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 家,一进房间她便以大字型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还有一周的时间,一周之后她便会离开这个城市,随著自己的画展跑遍大 半个中国。从司若琳寄那封信来到她的个人画展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可是司枫浊依然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联络。这让周梦然稍稍有点心浮气 躁,虽然她是那样心平气和地对蒋成浩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但这种时候 总是不能自控的就焦躁起来了吧,就好像有些人一到考试前就无论如何也 无法静下心来念书,总是不由自主地浮躁起来。 就在这样的心情地陪伴下,她过了几天悠闲却并不舒心的日子,直到一封 署名司枫浊的信件被寄到了家里。 周梦然一个人坐在午后的阳光里,慵懒的阳光使一切尖锐的东西都变得缓 和而温暖。周梦然手里拿著那封信不知该哭该笑。她没想到等了那么久等 来的却是这样内容的一封信: to梦然: 好久不见,还好吗? 前些日子问了若琳,她说有给你寄信去,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她要 结婚了这件事。本来我是应该回来了。履行我们的约定,但是我不能回 来。 原谅我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去关注过你的情况,我只是害怕自己会因 为知道你的一切而不断地思念你,我只是害怕自会会迫不及待地抛下若琳 回到你的身边。直到离开你我才发现,原来没有你在我身边支撑我,我是 那么的脆弱。 前些日子托朋友的情报网得知了这些年你发生的一切,老实说,当 时我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得连我自己也无法清晰地阐述。梦然,我已经没 有自信给你幸福了。 蒋成浩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我无法帮你决定人生,但是他的确是有 能力,也有资格给你幸福的人。 梦然,不要来找我,因为我不会让你找到。 保重 枫浊 一下午。周梦然拿著那封信,整整在阳光中坐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十分, 她才缓缓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开始舒展那因为太久没活动而有些麻木的四 肢。 不经意间,思绪又再度飘向遥远的回忆里。 这间屋子中每一件物品都拥有她与他的回忆,这里的每一份空气似乎都还 残留了他的温度,可是这其中究竟过了多少年?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了,一年一年时光无情地流逝,一年一年没有对方参 与的人生,他们之间产生了空白期。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 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何他会失去了自信,他们互相拥有的只是三年前的彼 此,三年后的如今他们是否还能拥有彼此呢?就像当初司若琳来找司枫浊 时一样,原以为还能像从前一样,原以为一切都不曾改变。可是她却忘了 那些只是她的以为而已。现实告诉她司枫浊已经不再属于她,他有了自己 的新世界,一个她无法闯入的世界。 然而,三年后,周梦然似乎要和当时的司若琳面对同一个问题——该怎样 来填补三年的空白。 那天夜里她一个人静静地收拾著行李。月光的光辉纯净又苍凉,整个屋子 再月光的映衬下令人觉得冰冷极了。不知为何,周梦然脑中突然出现了 “李清照”这个名字。还记得尚在念书的时候她最喜欢她的诗。已经过了 那么多年怎么突然又想起了呢?是不是今晚的心境特别的凄凉,惆怅呢? 收拾完行李她给蒋成浩拨了电话,告诉他司枫浊的来信内容以及她的决 定。记得那时当她说完一切后,彼此都沉默了,再电话的两端,无尽的默 然,只是谁都没有切断电话。直到很久以后蒋成浩轻叹:“为什么幸福如 此困难?”听著这样的话,电话这头的她反而笑了。 是的,幸福很困难。如果幸福并不是这样困难的事,我们又怎么会终其一 生都在寻找幸福的路呢? 这个夜晚很安静,时间如同清明的小溪般安静地流淌过指尖。 第二天的夜里,周梦然提著行李,踏上了一个人的旅程。 火车上,形形色色的人,每一个都又不同的神情,或悲伤或寂寞,或兴奋 或疲倦,每一张脸都是陌生的。也许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 故事。而,现在能坐上同一辆火车全是缘分使然,谁都不会去过问谁的曾 经,谁都不会去深究别人心里装著关于谁的幸福。 周梦然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伴著耳边隆隆的声响渐渐地进入梦乡。她不知 道自己会做怎样的梦,也许是美好的,也许是悲伤的。她只知道梦醒之后 就会离终点更进一步。 周梦然跟著自己的个人画展走遍了全国大大小小近五十个城市,再长达一 年的时间里她不停地寻找,但是毫无所获。司枫浊突然间像在人间蒸发了 一般。周梦然想著司枫浊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中国,会不会已在异国的天空 下拥有幸福了,如果再找不到,她是不是该准备存钱去国外找了呢? 她再售票窗口前,看著对她一脸笑容可掬的售票小姐,她一边说著谢谢, 一边接下了她手中的票。她也再对她笑,只是周梦然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 惨淡,多苦涩。 一个人的旅程,也许没有终结的一天。 其实周梦然并没想过一定要挽回什么,但是不管是要努力去填补他们之间 的空白,还是要互相放开对方的手,像这样的事她希望可以由两个人来共 同决定,而不是单方面的说如何就如何。至少也该见个面,当面说出自己 所想,好好地将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心意,心情传达给对方。这样才是负 责任的方式不是吗? 单纯的,周梦然只是如此单纯地这样想著而已。她不明白,也不清楚司枫 浊是怎么想的。真的不明白了。她觉得很悲哀,还记得他们初识的时候, 明明对方对自己来说还是陌生人却非常了解彼此,仿佛会读心术一般地知 道对方的心里再想著什么,那时候不管是快乐,悲伤,他们的灵魂总是紧 密地契合再一起,互相鼓励,互相慰籍。而如今,她居然无法去明白他的 心理,难道在彼此压抑对对方感情的同时也在彼此的心灵间筑起了一道墙 吗? 现在的周梦然仿佛自我嘲笑般的,时不时地想起这些问题。直到有一天夜 里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才彻底地放弃了去寻找他的念头,一个人安静地 回到了蒋成浩所在的那个城市。 谢谢阅读~ 第三十九章 回到这个城市後,周梦然欣喜地发现蒋成浩自己当了老板,开了一家公司,规模并不是很大,效益却很不错。蒋成浩告诉她,他还希望在以後几年里过大公司规模。周梦然真的很高兴,看著蒋成浩如今的成就,不知为何鼻子不禁酸楚起来,泪水也已湿了眼眶。 仿佛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感动,就好像努力地登山,只为了去看一眼山顶的日出一样。在攀登的过程中遇到了雪天,雨天,路况变得糟糕难行,一不小心就栽了好几个跟头,疼痛,难过,悲伤,即使如此仍坚持前进,终於到达山顶,可惜雾气浓重,顿时倍感失望,然而,太阳升起的前一刻,雾气突然散去,当天空渐渐被太阳的光辉赵亮,当那疲惫不堪的身躯被温暖的阳光滋润时,一种莫名的感动便涌上了心头。 也许就是这样的感动让周梦然不禁泪湿衣襟。 为了替周梦然接风,那天晚上蒋成浩请她去他家吃饭。 进门的时候,周梦然细心地发现了这间她原本熟悉的屋子早已装修一新,这种半旧半新的感觉让人觉得很是奇特。走进内屋时,她赫然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老妇人。周梦然有些惊讶,她没料到她会再次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她转头,用疑惑的眼神注视著身边的蒋成浩。 只见他对她露出浅浅的笑容,并不造作,也不矫情,没有勉强。那一刻,周梦然,会心地笑了。 今天,蒋成浩亲自下厨,只见他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还不时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终於,看见穿著围裙的蒋成浩一手端著一盘菜走出了厨房。“妈──梦然,吃饭了。”他叫唤著尚在沙发尚看著无聊电视节目的周梦然和他曾经憎恨无比的生母。 吃晚饭的时候周梦然坐在蒋成浩身边,他的母亲就坐在他们的对面。晚饭的气氛不太好,也许也不能这麽说,只是大家都很安静,很本分地吃著饭。直到蒋成浩再也忍不住地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梦然,你找到他了吗?” 蒋成浩的话让她本想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慢慢地收回拿筷子的手,轻缓地将筷子放置到桌上。“嘛,可以说找到了,又可以说没找到吧。” 听著她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蒋成浩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思考起她这句话中所想表达的意思。只是他始终无法明白,究竟她是找到了他,还是没有找到。她所给出的答案太过含糊,他觉得她好像是在敷衍自己。可是,即使是用理性思考无法解决的事情,答案却能从直觉上清楚而明白地得到。“既然没有找到他,你为什麽回来那?” “这个嘛,突然没钱了,打算回来赚点钱,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想再为他一个人……”她轻松地笑著,仿佛事不关己。 “不要再骗我了。梦然,这麽些年你到底对我说了多少谎话,用那些违心的言论来欺骗我,何必呢。”蒋成浩有些无奈。她,该说是重视朋友吗?不想麻烦别人,有事也一个人硬撑,直到撑不下去才会勉强地流几滴眼泪。朋友,不就该互相添麻烦吗?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默然。 正如蒋成浩所说自己已经再也骗不了他了。多年的朝夕相处,自己那拙劣的演技还能骗得了他吗。也许不止是他,所有人都不曾被他所骗,只有她自以为别人都深陷在她完美的演技中找不到出口。 “其实呢,我真的没找到他,但是,他有打电话给我。” 当周梦然跟随她的画展去了近五十个城,当她以为他可能已经离开了这片国土,当她已决定要存钱去国外寻找的那天晚上,突然有个陌生的号码给她来了电话,习惯性地接起手机,她冲著电话那头的人喊了几声“喂”,然而电话那头却始终沈默。她疑惑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在确认了仍在通话中後,她再一次冲电话那端的人喊了几声“喂”,直到她也陷入沈默,她才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低沈而温柔的声音:“梦然,是我。” 那个声音明明那样的温柔,此刻却给耳膜带来巨大的冲击,五感相连,泪腺仿佛也受到了不少的刺激,泪水顿时湿了眼睛,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枫浊,你在哪?!” 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他自顾自地继续自己的话题:“梦然,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你了,你在找我吧。不是跟你说不要找了吗,我不是说不会让你找到的吗?梦然,放弃吧,别再找我了。” “你在街上见过我,为什麽不叫住我?这麽不想见我吗?”她的声音继续颤抖著。 “没有自信给你幸福了,真的,所以别再来找我了,别再找了。”他的声音几近哀求。 “再见一面,就一面,不管有怎样的结果,再见一次,好好地谈一谈好不好?”曾经如此骄傲的两人,如今却如此苦苦哀求著对方。 “梦然,对不起。”电话被挂断了,瞬间,没有丝毫的犹豫。 深夜里,周梦然坐在宾馆大大的床上,安静得泪流满面。刚才的一切恍如一场梦,短暂得如昙花一现。 算了吧,放弃吧。 有些故事还没说完,那就算了吧。 她在深夜里这样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也许这样也好, 她寻著她的梦,他走著他的路。 如同做一场美梦,醒来後的失望,空虚。 如同下一场秋雨,只剩下满地狼藉。 “这样啊,所以你已经放下他了吧。所以才回来的,是吗?”听完一切,蒋成浩问著一直面带微笑的她。 “不,也许我能够放弃找他,也许什麽都能够放下,但是,唯有他,也许一辈子,我都无法放开。” “来,干杯。不要再说这个了。”周梦然拿起了桌上的酒瓶,给蒋成浩和自己的酒杯里都倒满了啤酒。碰杯後,一饮而尽。 说起来,他们都成年了呢,已经可以像这样光明正大地喝酒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生怕被家长和老师发现,换来一顿臭骂。而现在这种事就完全不用担心了呀。 “对了,你怎麽把你妈接回来住了,我还是很困惑,这样的事真的还挺难让人想象的。”说这话的时候,周梦然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其实,我自己也难以相信,原来我要的只是一句对不起。”他的笑容如此自然美好,而那其中包涵了多少复杂的感情又有几人看得懂。 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超越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东西的时候,也许他就会比别人更早地懂得释怀,懂得该如何微笑。 谢谢阅读~ 第四十章 “一句对不起?”周梦然问他。 “嗯。”蒋成浩微笑地看了他的母亲一眼,“只是一句对不起而已。” 当周梦然在全国各地不停地寻找著司枫浊时,蒋成浩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 那一天,蒋成浩的生母突然来找他。这让蒋成浩很是吃惊,他从来没想到她 会回到这个地方。起初将常昊根本没让她进门,他以为她会离开,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从早晨一直等到晚上,外面渐渐地下起了小雨她都固执地不肯离开。无奈之下,蒋成浩才让她进了门。只是两人始终都是沈默无语地面对面坐著,蒋成浩的耐心渐渐地被消磨光了。 “我说你到底是来干什麽的!没事就给我快滚!”一开口就满是或要问,完全不像一个儿子该对母亲说的话。 不知是被蒋成浩吓到了,还是内心本就充满愧疚,她的声音有点畏畏缩缩:“我……我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也许是人老了,总是会特别地怕孤苦伶仃一个人。人到这种时候,谁不希望儿孙膝下绕。 “哼!”蒋成浩冷哼一声,“看我?笑话!”“这麽多年来我和晓优相依为命,我可不记得有你这麽个妈!”一提到蒋晓优,蒋成浩的心中更是一阵酸楚,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将校有自杀时的场景,那苍白的脸色,那被血浸湿的床单,弥漫著血腥味的房间。一切的一切,让蒋成浩心痛不已,泪水湿了双眼,他转过身不让她看见自己的泪水。 沈默,又一次的,两人陷入无尽的沈默。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令人产生了即将窒息的不安与不快。 “为什麽是晓优?”又一次,蒋成浩的话语打破了无尽沈默。他的声音听上去有道不尽的悲凉。 听见他这麽问著的母亲依然默不作声,安静地流著那说不清含义的眼泪。 “只是想找个人当作你缓解内心伤痛的话,为什麽不找我,为什麽?”说著这些话的蒋成浩一脸茫然,眼神空洞而忧伤。 听到这话,他的母亲突然一怔,仿佛被他说中了连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但是她依然没有开口,只是眼泪流得更急了,仿佛她的心中也有道不尽的酸涩,苦楚。 “为什麽不选我呢!混蛋!晓优她什麽错也没有,那时她才是个孩子啊。为什麽她必须承担你莫名其妙的责难呢。”“她也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为什麽可以这样呢?为什麽她连母爱都无法感受到呢?” 蒋成浩深吸一口气:“请你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无法原谅她,是她造成了蒋晓优一生的不幸,他不能原谅她。 可即使如此,在他望著她低低抽泣,沈默著离开的背影的时候,他依然感到了心中小小的不舍,微弱的心痛。那个人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血浓於水,这是无法抹灭的,不争的事实。 “那後来又发生了什麽?”听著蒋成浩讲到一半又突然不再说下去,周梦然急忙追问著。 “哈哈,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热衷於我的事情了。” 周梦然狠狠地打了蒋成浩後背一下:“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还懒得听了。”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蒋成浩嘻嘻一笑,又将故事继续讲了下去。 在那之後过了很久,蒋成浩的母亲再也没有去找过他,虽然他落得清净,但不知心底为何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失落感。这样的感觉让他心生烦躁,怎麽也无法静下心来好好做事,於是他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打算在家里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情。 那个雨天,他捧了一束百合去给蒋晓优扫墓。在离蒋晓优墓碑不远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在蒋晓优墓前跪著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已被雨水淋湿。蒋成浩在心底微微地叹了口气。“为什麽知道晓优离开了你才来尽一个母亲的义务呢?”蒋成浩在雨中呢喃著。 不知为何雨声很大,但即使如此蒋成浩母亲的哭声还是从蒋晓优的墓前传入了他的耳朵,并非虚情假意的,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母亲为自己已故的女儿流下的眼泪。 蒋成浩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场闹剧,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开始,直到戏剧落幕前全是悲伤与怨恨,痛苦与眼泪的充斥,这样的戏剧该用怎样的结局去落幕呢? 仿佛嘲笑这一切一般,雨中,蒋成浩的嘴角勾起微弱的弧度。 这一刻世界陷入静默,只有母亲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不断地刺痛他的心。 “晓优……对不起。”漫长的时间里,她的声音第一次以不是哭声的形式传入他的耳朵,震撼著他的耳膜,那一刻,他竟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滚烫的泪水。 多少年来,她第一次呼唤了晓优的名字,多少年来,他们所等待的东西仿佛在这一刻到来,多少年来,由她带来的伤痛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 也许他们一直在等待他们的母亲回到他们身边,即使她让他们一直生活在绝望的边缘,但在心里某个隐蔽的角落一定还是抱著很微弱的希望的。希望有一天他们的母亲会带著最温暖的笑容回到他们身边,紧紧地将他们拥入怀中,说著对不起,然後三个人一起抱头痛哭。其实心里一直是那样期望著的,只是时间一长,浸泡在绝望中的希望渐渐被隐藏,被忽略了。就好像小时候,他牵著晓优的手去上学时,晓优看到那些被父母牵著手的小孩就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她会悲伤地望著他,弱弱地问一句:“哥哥,妈妈会回来吗?”等到再长大点的时候遇到相同的情况,她却只会笑著说:“我是所有小孩中最特别的哦。”那时在小小的她心中是不是一直有个奢侈的愿望呢?期望著牵著母亲的手去上学,那样“奢侈”的愿望。 蒋晓优缓步走到她身後,将手中的百合花轻轻地放置在墓碑前。 “成浩!”她转身惊讶出声。 “一起回去吧。”他微微地对她笑著,“再淋下去肯定会生病。” “我可以回去吗?跟你一起?”她诧异,内心巨大的震撼让她边哭边笑。 “真的可以,一起回去吧。” 那个雨天天空阴阴沈沈的,墓地里到处是悲伤不安的灵魂,上帝创造了这样一个背景让他们完成了最美丽的结局。 这一场闹剧该结束了,该终了了,把一切悲伤交付给过去,在未来不多的时间请让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弥补,不是为了创造未来,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和对方在一起,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起看著每天的日起日落,过著最平淡却最幸福的日子。 “我可以哭吗?”听完一切的周梦然流下了眼泪。 “诶~~”蒋成浩嘻嘻地笑著,“不是已经哭出来了吗,还问我做什麽。” 听著他的话,周梦然笑了,只是眼泪无法抑制地不停地下滑。 “成浩,现在的我似乎只剩下画画,和你这个朋友了呢。” 此刻他从她眼中解读到了悲伤,寂寞,无助。从未见过亲生父母的她,养父养母已故的她,没与司枫浊的她,该何去何从? 什麽时候,她人生中那些轰轰烈烈的闹剧才能谢幕。 谢谢阅读~~~ 第四十一章 时光如梭,转眼间已是一年的光阴匆匆逝去。过得如何,其实周梦然自己也不情书,一年里那些洒满阳光的日子,那些布满阴沈的日子,那些充实的日子,那些不知所谓的日子。眨眼间烟消云散。 一年里唯一值得骄傲的便是她的事业越来越好,才多久呢,她已成为了画界那些後起之秀的大前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为什麽她的人生非要被用来证实这句俗得已掉渣,但关键时刻不得不称为经典语句的句子呢? 转念一想,蒋成浩的人生又何尝不是证实著这样的句子呢。他们是否该说前人真是有先见之明,还是该说他们不停地在重复过去。 一年来,蒋成浩的公司规模不断壮大,现在也可称得上这座城市里的商业巨头了。今天他要去和另一家公司商谈一个大项目的合作问题。 走在路上的蒋成浩有点不安,虽然这只是一家分公司,但毕竟是跨国集团的分公司,如果这次合作成功,他的公司必定又会上一个新的台阶。说起来还有点好笑,当初开公司的目的是为了有钱对他的生母进行报复,那如今呢 ?是为了让他的母亲生活得更幸福吗?是不是潜意识中还非常想让另一个女人在自己身体得到幸福呢?可是这个女人却不需要他所给的幸福。她很固执,有时对於她的固执他会感到难以抑制的愤怒,可是,他却无法将这种愤怒说出口。其实在心里,他很敬佩这样的固执,也许从大人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固执说到底只是一种小孩子的任性,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任性也许可以创造奇迹。即使他们都已不再是未成年的小孩了,但,或许,他们不曾长大。 因为有预约过,所以在蒋成浩到达那家公司时,秘书小姐径直带他往他们ceo的办公室走。在办公室门口秘书小姐停下了脚步,她轻叩了三下门,说:“总裁,我把客人带到了。” “嗯,进来吧。”办公室中那低沈的男生让蒋成浩觉得似曾相识。秘书为他打开门的瞬间,在他看见那位ceo的相貌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滞了。 四目相交之时,他们之间突然弥漫出一种诡异的气氛,这让同在办公室的秘书小姐非常的不适。 “请帮我们泡两杯咖啡来。”ceo笑著示意秘书小姐,让她先行离开。 “是的,总裁。”秘书小姐匆忙离去。 待秘书小姐走後,他对著尚站在门口的蒋成浩笑了:“怎麽,不想进来?” 蒋成浩没有说话,走进办公室後轻轻关上了门,他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喂,别一脸严肃的。”他依旧笑对著他,“虽然说我们今天要谈的是一个大项目,但毕竟是老朋友了。” 完全不理会他的发言,蒋成浩劈头盖脸地就问:“为什麽不去见梦梦!” 面对蒋成浩的质问,司枫浊沈默了。 这时秘书小姐端了两杯咖啡再次走了进来,相比前一次的不适感,这一次是更为强烈的压抑感。於是她快速地放下两杯咖啡,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被公司派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会再和你们碰面。但是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 “为什麽不去见梦梦!”无视司枫浊的话语,他重复著自己想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司枫浊叹了口气,“我们今天还是只谈公事吧。” 蒋成浩盯著他看了许久,突然拍案而起。“我不想和你这种人谈生意,除非你肯去见梦梦。”扔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蒋成浩走时狠狠地甩上门的余音仍在耳边,司枫浊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果然蒋成浩还是那个蒋成浩啊。”──冲动,任性,小孩子气。 那梦然呢?是否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蒋成浩回去之後一直都没把自己见到司枫浊的事情告诉周梦然。他不知道该怎麽说。难道要他说司枫浊现在就在这个城市,但他不想来见你?他也不敢说。他害怕他说了之後,她会不顾一切地去见他,但最後却被他伤得更深。就这麽瞒著,不知能瞒到何时。每一次当他见到周梦然时,他都显得忐忑不安。“也许就快瞒不住了吧。”他的心里一直这样想著。 一星期後,司枫浊给蒋成浩打了电话。 “我觉得这个项目的合作第我们两家公司都有利。我想我们必须再谈一谈。” “我不是说了除非你肯去见梦梦,不然就不和你谈吗!” “……”良久的沈默。“後天,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把她也带来吧。” “……” 蒋成浩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零零碎碎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传达给周梦然的了,而这都不中欧更要。重要的是今天他将周梦然带来了,在这座参天的商业高楼里,他将与她见面。久违了那麽多年的重逢,会怎麽样呢。 如同上一次一样,蒋成浩与周梦然被径直带往了司枫浊的办公室,但是这次因为了周梦然的存在,气氛明显地缓和多了。 蒋成浩一边和司枫浊谈著生意,还不时地偷瞄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周梦然,就怕她发生点什麽。然而周梦然却噙著那仿佛永远不会掉下来的眼泪,微笑地望著司枫浊。她的笑那样的淡,但所表达的情感却那样的强烈。已经好久了,蒋成浩已经好久没见过她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那种笑容那麽温暖而美好啊。 轻轻叹了口气,司枫浊略微地有些生气,他将那份合作协议放到桌上并敲了敲桌子:“这样子心不在焉地谈生意,就算是合作,我也可以让你赚不到一分钱!” “不好意思。”蒋成浩收回注意力,将其重新放回那份合作协议上。 其实,何止蒋成浩呢,他也一样的心不在焉。也许他的决定做错了,真不该让蒋成浩把她带来的。 就在如此的状况下,两人谈著这个巨大的合作项目。幸好结果还算满意。在意见达成一致之时,两人在那份合约书上签下了字。 可之後该怎麽办?他们要做什麽呢?三个人尴尬地杵杂这个空间中一动不动。直到蒋成浩说著:“你们好好谈谈吧。”先离开之後。周梦然才开了口:“呐,我终於等到你了。”话音刚落,她那噙在眼中,仿佛永远不会掉下的眼泪瞬间滴落。 它是如此地美好,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却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四分五裂。 谢谢阅读~ 第四十二章(大结局) “梦然,你……”看著眼前不住流泪的周梦然心中也是一阵酸楚,眼眶顿时红了不少。他轻轻地伸出双臂想去抱住她,却很不自然地停在了半空。最终依然没有勇气去拥抱住那不住颤抖的身躯。轻轻地,他的右手慢慢地抚摸著她的头。“梦然,乖,不哭。” “搞什麽嘛。”她低著头,用手背抹著那不争气的眼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司枫浊笑了:“什麽时候开始的?” 完全听不懂司枫浊的话,周梦然莫名地抬起了头疑惑地看著他。 他笑了,如此风轻云淡。 “好久不见了,你变的爱哭了,也比以前会撒娇了。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比以前的稚嫩了。”说著这些话时他始终是笑著的,一如从前的笑容,只是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份本不应属於那张脸的黯淡,“蒋成浩他一定很宠你吧。”他无意识压低的叹息却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周梦然用手背轻轻拭去残留在脸上的眼泪:“你……”他那声无意识压低的叹息揪痛她的心,“他没有宠我,我……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司枫浊吗?” 无尽的沈默,仿佛在虚空的二次元空间中徘徊,时光之箭努力地穿透他们之间的时间空白,一点点连接如今距离如此之近的两人。 终於他有勇气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又一次轻声地叹气。“梦然,其实我很希望这几年是我在你身边宠你,哪怕把你宠坏也不要紧。”他轻轻地亲吻她的秀发,那久违的芳香,已是遗失了多少时光。 周梦然强忍住又要流下的眼泪,在心底暗自嘲笑变得爱流眼泪的自己,其实会变得如此软弱也只因为此刻在这个男人怀里。因为他是让她如此依赖的,可靠,安全的存在。 “呐,枫浊,你为什麽不回来?” “……” 夕阳的红光染红了整片的天空,那美到令人陶醉的色泽,在周梦然眼中却尽是哀伤。忘记是听谁说过,夕阳是太阳的末日,那红光是它末日的光辉。 “星巴克”的落地窗前,他们安静地坐在桌前,霞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玻璃柔和地照射在他们身上,晕糊了他们的轮廓。 方才还是司枫浊办公室的两人为了好好谈一次而来到了这个位於商业区的“星巴克”咖啡馆里。可是从踏进这里直到点完饮品,直到太阳末日的光辉染红这个世界,他们都不曾交谈过一句。她静静地望著窗外的天空,而他静静地看著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群。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与“星巴克”给人的感觉有点类似。 “梦然……”“枫浊……” 终於无法再耐住那沈默得令人窒息的空气。同时开口,同时止声,而後相视莞尔。往日的默契似乎渐渐的在复苏。 “你先说吧。”司枫浊优雅地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那苦涩而香醇,如同人生的咖啡。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为什麽你可以抛那麽一封信下来,就毫无顾忌,无留恋地离我而去。”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静静地叹息著,“我一直在找你。” “梦然,就像那夜打给你的电话中所说的,我已经没有自信给你幸福了,所以我不能回到你身边啊。”司枫浊那只隐藏在桌子底下的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我是直到很後来才知道你所发生的一切,那些如此残忍的事情,那时的我却不在你身边,什麽也没做。那时候我才真正察觉到自己的无力,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的人,又凭什麽说给她幸福。还有……”司枫浊的目光聚焦到了周梦然手腕上,那里有一道丑陋的伤痕,他知道这是怎麽留下的,他的心剧烈地抽痛著。 “是我的错。”注意到司枫浊的目光,周梦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覆盖住了那条疤痕。“都是我的错,我居然连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至於这条伤痕。”她低著头注意著它,继而抬头凝视著他微微地笑著,“只能说明当时的我有多懦弱,只是能让我自己明白对我来说你有多重要。” “梦然……”看著这般的周梦然,司枫浊顿时语塞。 再一次,双方陷入了无尽的沈默中。 太阳无论如何挣扎,始终无法逃脱消亡的命运,暮色在晚风中一点点褪去,夜色华丽地降临。这个不夜城里所有的灯光仿佛在一瞬间通通亮起。把夜幕下的城市装扮得五光十色。连带著的,连“星巴克”给人的感觉都渐渐被改变了。 看著窗外如此的景色,周梦然的思绪一直混乱地纠结著,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去体味,她都无法明白他说没有自信再给她幸福的那种情感的成因。 仿佛心有灵犀,司枫浊缓缓开口:“梦然,你知道吗?也许当我们曾经手牵手,走过风风雨雨时,我们心很近,近到仿佛是一心同体。但是我们分开了,离别了,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经受时间的消磨与不同事情的洗礼,梦想也好,情感也好,渐渐地改变了,而我们的心也渐渐地离开了原有的轨道,不再像当初那样靠近了。” “……”静静地注视著司枫浊的她沈默不语,心底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回荡──“真的会变成这样吗?” “再者……蒋成浩……是他陪你走过了这些年所有痛苦与绝望,是他陪你一路走来,他更能给你幸福。” “你这算什麽。”她幽怨地看著他:“吃成浩的醋了吗?还是无限的自卑感把你笼罩了?!”她嘲讽地笑著。 “是,我是被自卑感笼罩了。当我知道你曾徘徊在生死边缘,但是救你的却不是我时,当我知道你在办画展,当我知道蒋成浩创立了一家公司而我却还什麽都不是时。一切都早已出乎我的预料,我已经无法确信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了。” “ 呐,枫浊,我没说要回到从前啊。”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我只是想再给彼此一个创造未来的机会啊。不行吗?”周梦然低声抽泣著,跑出了咖啡馆。在某条繁华的大街上失声痛哭起来。小小的身子就蹲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无所谓来往人群奇异的眼光。 “星巴克”咖啡馆中,司枫浊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著桌对面空空的座椅,想起她的眼泪,他的心难以抑制地疼痛起来。 好久了,好久都没有这样了,好久都没有为谁疼痛过了。他自私地把她推给蒋成浩,他以为她在他身边一定会幸福,他以为这麽多年了,她会忘记他,他也可以不再爱她。可是,为什麽到如今,他们都还是如此伤痕累累的疼痛著。 司枫浊把咖啡的钱放在桌上後立刻奔出了“星巴克”。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周梦然的身影早已不知消失在哪条街的尽头。司枫浊只有凭著他的直觉不停地穿梭於人群中。 不停地寻找,焦急而慌乱,仿佛遗失了几世的珍宝。 终於,在某条繁华的大街上,他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生拍再一次失去,他立刻跑到了她的身边,驻足,轻唤:“梦然……” 小小的身影慢慢地用已哭得朦胧的双眼,由下而上地大量著正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他的身影如此熟悉,他的身影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及又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枫浊,你说得没错,那些彼此没有参与的人生,那些空白早已无法弥补了。在时间的长河中,我们早已变得不再是自己。”她的声音由於哭泣而变得有些许沙哑,“我们都变了,彼此间所有的一切都已越走越远,对於现在的你我完全不懂,一点,连一点都不明白了。但是……但是我还是爱你啊。仅仅这样,不够吗?” 小小的身影在夜风中微微颤抖著,司枫浊心痛地将她扶起,轻轻地搂入怀中,他的手温柔地抚著她的背,安抚著她那颗跌宕起伏的心。 “呐,枫浊,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吗?”周梦然的声音从他的胸前闷闷地传来。“……” “……” “嗯。”他的回答很轻,轻得仿佛只有通过他那颗跳动的心来向她传达声音,但是她确实听见了,那个坚定的声音。 他们好久没有一起回到过那里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都被那间屋子记录著,无论是司枫浊一人住时的空旷,或是两人在一起时的幸福,争吵,又或是周梦然一个人住时的悲凉。 当周梦然与司枫浊手牵著手,并肩走到这里时,仿佛一路的风风雨雨都化成了大千世界中不足一道的尘埃。 周梦然突然驻足不前,司枫浊也只好停下脚步,疑惑地看著她。她的眼中满是笑意:“一起回家吧。” 天已经渐渐地开始亮起来,微微泛白的天空下,两人相视莞尔。 再一次,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坚定地朝著那幢老旧的楼房走去。 晨曦中,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化成模糊的小黑点,最终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 只有你我放不开。 ──theend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