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策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承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九,皇帝驾崩,举国哀。 蒋茹茵她们就跪在大殿外哭灵,比起宫中嫔妃,她们份位虽低但因着太子府,位置也算靠前,哭声漫天。 这样足足要哭三日,从早到晚,哭的最伤心的莫过于宫中嫔妃了,太子府这边除了太子妃外,其余的人毕竟只见过皇上几面,这情也浅了些。 不过半日,就有人哭晕过去了,这也不是哭晕了就算了,扶到一旁醒了继续回来哭。 整个朝阳殿外都是哭声,皇宫被染上了重重的哀伤,整个临安城气氛也沉重的很,百姓素服三日,百官素服二十七日,在外地任职的官员,则要在衙门内哭丧。 第二天的时候这哭声就减弱了许多,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日以继夜的哭,蒋茹茵周围跪着的,那金良人已经是双眸红肿眼神迷离了,眼看着就要倒下的趋势,苍白着脸色在那强撑着。 这天倒下的人更多,几位公主也都哭倒了,平日里这都是娇生惯养的,即便是跪软垫子一个时辰下来都会觉得累,这十二月的天冷不说,跪在那三日,是个人都熬不住了。 皇后娘娘累病了,还强撑着在那处理事务。 三日过后,不需要整日哭了,却还不能回去,住在宫中,哭朝夕。 蒋茹茵终于见得容哥儿和平宁,这三天两个孩子看上去都瘦了大圈,蒋茹茵捂了捂他们的额头,没见发烧,放心多了,吩咐孙嬷嬷给他们穿严实了,平宁倚着蒋茹茵半天才肯说话,「娘,他们都哭的好伤心。」 蒋茹茵摸了摸她的脸,声音微哑,「你皇爷爷走了。」 「去哪了。」平宁仰起头,眼底还带着一抹畏惧,这几天这样的场景真的是吓坏他们了,平宁半点都不敢笑,周围的人都在哭,哭的好伤心。 蒋茹茵把她搂在怀里,叹了一口气,「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 对死字理解不深,可不会回来了,对平宁来说还是充满着哀伤,她泪眼汪汪的看着蒋茹茵,「那以后平宁就见不到皇爷爷了。」 「是啊。」蒋茹茵给她擦了眼泪,把容哥儿也抱了过来,细细的嘱咐他们这几天该注意什么。 哭完了三日朝夕,她们可以回太子府了,灵柩送往皇陵,她们还得一路哭送……百姓服丧三日,朝中大臣服丧二十七日,头三天哭灵之后大臣们就回去戴孝办公了,除了丧事还有新皇登基的大小事务,国不可一日无君,二十七内,该下的诏书都下了,封皇后,封太子…… 到一月二十四下葬,天阴郁的可怕,这个年就是在哭丧中度过的,融了雪的皇陵中显露了一丝生机,众人跪在那,听到领事官员高喊后,大哭…… 蒋茹茵她们的诏书是在二十七日服孝之后下的,朝堂中官员有所变动,后宫中亦是,蒋侧妃晋贤妃,张侧妃晋德妃,严良人晋昭仪,叶良人晋淑容,金良人晋淑仪,尚无所出的秦良人和王良人分别封了婕妤和贵仪,后来进府的三个良人,则是封了嫔。 救了太子和二皇子大公主的许良人,在皇后娘娘的进言之下封了容华。 如此,后宫成。 年初都在忙哭灵发丧册封搬迁,因为先皇驾崩,即便是册封都是低调行之,除了皇帝登基和皇后的册封之外,其余人等册封典礼统统延至百日后,而这皇家服的是重孝,二十七月。 三月初蒋茹茵她们才正式搬入了皇宫,等所有的事情都料理完毕,已经是五月,蒋茹茵所在的昭阳宫内春意正浓,这几个月来就没停歇过,到如今才算是真的安稳下来了,人是瘦了一大圈,幸好是没病。 屋子里装点素净,蒋茹茵穿的也是素身宫服,走到屋外,天色正好。 太子府中本是热热闹闹的大群人,等搬到了皇宫之中,却又显得少了,三年守孝一过,选秀到,届时的后宫才是真的热闹。 蒋茹茵作为四妃之一,自然是要辅佐皇后宫中事务,不过如今人少事也少,没有侍寝,没有新人进宫,这后宫之中反倒是透着一股和祥气息。 「娘娘,公主说要去宜和宫看四皇子。」孙嬷嬷前来请示,身后不远处站着平宁和容哥儿。 如今宫中禁娱乐,几个孩子也都无聊得很,蒋茹茵看了她一眼,「让她自己来和本宫说。」 平宁期期艾艾的小步走了过来,站到蒋茹茵面前,脸上一抹哀求之色,「娘,我知道错了,您就让我去宜和宫吧,我下次不会和叶淑容吵了。」 蒋茹茵眼神一眯,「还有下次。」 平宁赶忙改口,「没有下次了,没有了。」小心抬头看了一眼蒋茹茵,又心虚的低下头去。 也就才在半个月前,平宁带着两个两个宫女去宜和宫找四皇子,花园里碰到了陪女儿玩的叶淑容,彤姐儿还向平宁挥手叫姐姐呢,这八个月的时候弄伤的脸怎么可能还记得,可叶淑容不乐意了,没能戳着平宁,就戳了彤姐儿的脸蛋,指桑骂槐的说她不长眼,好了伤疤忘了疼。 平宁也早就忘了弄伤妹妹的事,就看着叶淑容都把彤姐儿弄哭了,掐着小腰开始数落叶淑容的不是,要打孩子的就不是好娘亲。 把叶淑容气的。 这花园里也就这两位主,好么,叶淑容就和平宁争了起来。 叶淑容说话还有所忌讳着,平宁可不忌讳,牙尖嘴利的说道后来这准是叶淑容吃瘪了,皇宫上下谁不知道这平宁公主比皇后嫡出的四公主还要得宠,平宁还有封号呢,先皇给的,别人都没有。 第2章 旁的佯装忙碌看戏的人宫人道不少,这些话没等平宁转述给蒋茹茵听,早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虽说这也没多大点事,但和叶淑容那点仇,在太子府早就结下了,蒋茹茵不止一次告诉她,看到叶淑容就避着点,不是怕她,而是平宁人小,不怕明着来,就怕吃了小人亏,可这孩子偏不听。 平宁见蒋茹茵不答话,末了挎着小脸,她知道,娘这是不答应了。 门口那容哥儿走了进来,四岁的孩子比起平宁来可沉稳了许多,见到姐姐这沮丧着,对蒋茹茵说道,「母妃,我陪姐姐一块去宜和宫看四弟。」 蒋茹茵叹了一口气,吩咐孙嬷嬷跟着他们一块,再三嘱咐不许喧闹,这才放他们出去。 青秋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本经书,「娘娘,准备妥当了。」 蒋茹茵看了一眼那经书,上下翻了几页,点点头,「那走吧。」 先皇驾崩,对宫中嫔妃来说是难受,对皇子公主来说也伤心,可这最伤心的人,莫过于老娘娘了,哭灵那些天太皇太后一直是留在延寿宫内没有出来过,直到皇陵下葬,她才出宫过一次,但她也是不能送行的,见过的都说老娘娘一下憔悴了很多,但到现在老娘娘谁都不肯见,蒋茹茵拿这经书过去,也只是碰碰运气。 到了延寿宫门口,等了一会,老娘娘身边伺候着的老嬷嬷出来了,接过蒋茹茵手中的经书,笑着对蒋茹茵说道,「奴婢替老娘娘谢过贤妃娘娘,心意老娘娘领了,还请回去吧。」 蒋茹茵也不意外,这些日子碰壁的人还少么,皇太后和皇上都没的进去,老娘娘这固执的,都没办法。 蒋茹茵转身要走,走过延寿宫小宫门的时候,忽然不远处那传来了叫喊声,老嬷嬷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抹欣喜,「贤妃娘娘,老娘娘请您进去。」 蒋茹茵先是一怔,继而脸上一喜,提了提裙子跟上了老嬷嬷,走进延寿宫内,老嬷嬷领着她到了佛堂里,打开门,朝着她点点头。 佛堂里静无声,蒋茹茵走了进去,黄色布帘后头,观音像前,太皇太后坐在那,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一本经书。 蒋茹茵到小桌子旁的蒲团上跪坐,太皇太后看上去气色还不错,放心了许多。 「你这孩子倒是执着的。」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这桌子上的经书,其中有五六本都是蒋茹茵送过来的,全是手抄,这半年来要见她的人无数,都给挡出去了,唯有这孩子,每次来就送两本经书,偶尔过来送个平宁绣的东西,别的话也没有。 「这热夏将至,听闻今年避暑山庄里的荷花会开的好呢。」蒋茹茵笑着说道,扶着她起身,走到了屋子外,候着的老嬷嬷上前扶住了太皇太后。 站在这屋檐下,太皇太后回头看着她,「那今年该去那走走了。」 蒋茹茵跟在她后面半步距离,到了寝宫中,有宫女上来倒茶,太皇太后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小块帕子,脸上多了些笑意,「平宁这绣活,比上次拿来的好了不少。」 「您可别夸她,一夸她就得意上了。」蒋茹茵感觉的到太皇太后心情不错,笑着附和。 「你们也都别担心哀家,年纪大了,自是不喜见客,哀家也不需要你们一个一个前来安慰。」看破了蒋茹茵的心思,太皇太后眼带深意的说道,「这些哀家也不是第一回经历了。」几十年宫中生活,她有什么没经历过的,生老病死,「哀家是活的最久了。」 太皇太后继而看着她说道,「这宫中的日子就是这样,你若想要的多,它就给你的少,你若不想要的,它却偏要给你。」 蒋茹茵眼神一动,欺身行礼,「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转眼六月,每年一次游园会的日子将近,一早去景仁宫请安,皇后也提起这件事,宫中禁宴席,但也是为了让人散散心,太后娘娘那决定,愿意去的就去,宴会什么是没有,就当是在避暑山庄的走走。 临了出发前几天,太皇太后那来了旨意说要一块去,本来这游园只是简单安排的,去的人不多,一听半年没出来的太皇太后要一块去避暑山庄,宫中所有的人这都准备去了。 六月十二这天,宫中出行的马车不少,到了避暑山庄之后,虽说都是一身素服,但毕竟是出宫一趟,人脸上都多了些笑意。 没有戏楼听戏,众人都只是在山庄里走走,蒋茹茵在亭子里和德妃聊着,时不时看不远处的平宁她们。 「都说太皇太后这一次肯出来是你的功劳。」一旁的张沁看了远处阁楼那,若有所指道。 蒋茹茵笑了,「那我这功劳该有多大呢。」 张沁跟着轻哼了一声,「怎么说的来着,皇太后皇后都劝不出老娘娘,让你贤妃去了几回这就进去了,你这风头,可是旺得很。」如今宫中才这么些人,有些话,从谁那传出来的,心里头一想就门清了。 蒋茹茵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看着她,脸上一抹随意,「本宫这风头,何时不旺了。」 张沁一怔,噗一声笑了,嗔了她一眼,「唷唷听你这说的,要气死人了啊。」 那边阁楼上,听闻下边传来的笑声,皇后朝下一看,看到了亭子里的张沁和蒋茹茵,凤眼微眯。 一旁坐着的是许容华,看到皇后这样的反应,朝那瞥了一眼,随即开口,「妾身听闻德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是同一年进太子府的,那这感情自是寻常人不能比的呢。」 第3章 皇后收回了视线,看她的眼神里和缓了一些,「那时候你还小。」 许容华笑着,她确实还小,当年太子大婚的时候,她不过才六岁而已,怎么会知道许多年后的今天,大家会在一个宫中服侍皇上。 似乎是不想说及以前的事,皇后岔开了话题,「你的身子好些了没,前几日你还请了太医,是不是这伤又复发了。」 许容华摇摇头,「多谢娘娘关心,就是前几日受了些寒,喝了药就好了。」 皇后是真关心她,不论她当时的动机如何,求的是什么,她确确实实是救了太子的性命,要不是她当时不顾性命扑上去,如今的太子早就没了。 所以皇后才为她向皇上多求了个份位,这宫中,谁不是依附着谁过日子呢。 许容华从阁楼里出来,亭子中蒋茹茵她们已经不在了,走到阁楼后的林子小径中,一名宫女匆匆至,许容华停下脚步,那宫女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许容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派人去皇后那,就说我身子不适,要提前回宫。」 那宫女退了下去,许容华伸手,折下旁边的树枝,嘴角那笑意渐渐回收,「谁说人心收买不了呢。」 许容华的匆匆离开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回到宫中,许容华换了一身宫女服,带着另外一名宫女去往青玄宫,到了青玄宫门口,取出身上的一块牌子,给门口的侍卫看了食盒里的东西,继而走进青玄宫内。 到主屋门口那还有两个侍卫在,许容华再度拿出那牌子,侍卫检查过所有,看了一眼她们,「怎么换人了。」 许容华憋了憋声音,微尖着道,「喜鹊姐姐病了,姑姑让我过来。」 侍卫不再问,开锁放了她进去,等着她进去之后,再度锁门关上。 屋子里一下昏暗了许多,许容华拎着食盒慢慢走到床边,那正靠着一个人,对她的到来丝毫不在意,定定的看着床的一角没有动作。 许容华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下碗筷,人依旧没有动静。 她走向了床边。 「定王,您该用膳了。」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苏谦泽转头过来,看到许容华的脸先是一怔,继而眼底有了一抹意味,「你还没死。」 许容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着他手脚上的镣铐,动容的伸手附在了那镣铐上,冰凉的感觉传递而来,许容华瞬间眼底有泪,「王爷还活着,月欣自当苟且活着。」 苏谦泽没有动,许容华继而擦了擦眼泪,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到他手中,「这是月欣给王爷绣的。」 苏谦泽挥开了她的手,镣铐发出响声,他站起来走到了桌子旁,拿起筷子吃饭。 许容华眼底闪过一抹恨,随即跟着他到了桌旁,掩去那哽咽,轻轻说道,「皇上登基,太孙封了太子,蒋侧妃她封了贤妃,如今还是三妃之首呢。」 苏谦泽的手一顿,继续吃饭,许容华也不介意他这样对自己的无视,「我是太子的救命恩人,王爷您放心,月欣会替你好好活着。」 苏谦泽抬起头,许容华轻笑着,很快那笑意转冷,「她蒋茹茵不配王爷您喜欢她。」 银筷子放在了桌子上,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苏谦泽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即刻把她带到了床沿压在上面,本无波澜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苏谦泽低哑着声音警告她,「没死你就安安分分的活着,否则我现在就掐死你。」 许容华涨红着脸却没有挣扎,双手摸上他的手臂,她咳嗽着,「咳,王爷您最好是现在就掐死了我,我活着,就是为了王爷。」 半响,苏谦泽松开了手,许容华靠在床上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抬起头眼中的定王爷面容沧桑,许容华眼底闪过一抹迷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屋外是侍卫的提醒声。 许容华走到了桌子旁,一样一样把东西往食盒里收,看着一旁站着的苏谦泽,嫣然一笑,「王爷放心,您想做的,月欣一定帮你。」 他已经没能做什么了,身在这宫中,要么老死,要么病死,可她许月欣还活着。 凭什么王爷要在这里呆上下半辈子,那女人可以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她也要让她常常,身在这冷宫中的滋味。 想到此,许月欣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再看了一眼定王,依依不舍,「王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您可要照顾好自己,姐姐那我也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说罢,许月欣拿着食盒前去敲门,屋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她走了出去。 良久,屋子里传来链条的响动声,苏谦泽走到了地上把那荷包捡了起来,拆开荷包,里面掉出了一小包的药,黑色的粉末放到了鼻下一闻,苏谦泽神情微变,那荷包中另外还附着一张纸条:王爷若不想活了,还有月欣替你活着…… 避暑山庄里回来,宫中的日子依旧如常。 皇上忙着国事,再加上这孝期,没有安排侍寝,大多数的时间皇上歇在了承乾宫内,其余的时间,除了在皇后那歇个几晚,来蒋茹茵这里的最多。 来了也都是聊聊天,时辰到了便是就寝,就是睡在旁侧,蒋茹茵能感觉到他的反应,两个人还是相安无事到第二天。 日子过的很快,时入九月,平宁和容哥儿即将去太学院,蒋茹茵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就在他们去太学院前两天,青玄宫那出事了。 第4章 那个晚上皇上正好歇在了蒋茹茵这边,几乎是深夜,青玄宫那的侍卫来报,说是定王爷吃了半夜送过去的宵夜后,口吐鲜血不止,已经昏迷过去了。 皇上急速赶过去,太医已经前往了,青玄宫内点起了烛火,屋内定王躺在床上,面色发青,一旁的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只吃了一半的面。 验过那碗面之后,太医告诉皇上,定王爷就是吃了那面才中毒的,幸好没有全吃完,否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这毒下的明目张胆,直接就放在了吃的宵夜里面,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查到,皇上盛怒,即刻派人把一干人等抓来问话。 第二天宫中就传遍了有人下毒要害死定王爷的话,蒋茹茵是看着皇上走的,后半夜她都没睡着,等到中午的时候,太监冯盎带消息回来了,御膳房那今早死了一个不相关的太监和宫女,而给定王爷做宵夜的那御厨并没有查出有何不妥,送宵夜的宫女也都关起来了,如今还要查那死去的宫女太监是怎么一回事。 这说的是一头雾水,蒋茹茵想了想,「你再去打听一下,这死去的宫女太监是什么人,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又是谁,查清楚昨天晚上,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冯盎下去了,没过多久,皇后那派人过来,说要把蒋茹茵身边的宫女紫烟带过去问话。 「有没有说干什么去。」 「说是有关御膳房死去的小宫女,有些事要问问紫烟。」来人是这么说的。 蒋茹茵和许妈妈对看了一眼,蒋茹茵对来前来禀报的人笑道,「青冬,去叫紫烟过来,许妈妈,给这孙公公看茶。」 许妈妈下去倒茶了,蒋茹茵看着孙高,「孙公公,昭阳宫的宫女怎么就和那御膳房的小宫女有关系了呢。」 孙高站在那并没有接许妈妈手中的茶,而是对着蒋茹茵一拱手,「娘娘的茶老奴不敢喝,皇后娘娘只是差老奴前来带人,其他的事,老奴并不清楚。」 蒋茹茵看了门口一眼,也不着急,拿起一旁许妈妈刚刚倒的茶,轻轻吹了一口气,「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前来本宫这里要人,岂不是要本宫也做个眼盲的,任凭你怎么说了。」 孙高脸色一变,抬头看蒋茹茵,后者噙着笑意正看着她,眼底的坚持毋庸置疑,要从她这里把人带走,不说清楚,能么。 孙高想起皇后娘娘来前的吩咐。 「回禀贤妃娘娘,御膳房小宫女死的蹊跷,查明她今早死前有和几名宫女接触过,其中一名,就是昭阳宫的紫烟姑娘。」 蒋茹茵维持着那笑意,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还有几名接触过的宫女是谁孙公公可否知晓?」 「回娘娘的话,是瑜景宫的白芍姑娘和幸昌宫的晴儿姑娘。」 瑜景宫是三个嫔住的地方,幸昌宫是金淑容住的地方,蒋茹茵抬头看门口那青冬已经站在那了,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孙公公,这真是不巧,紫烟病了,现在还躺着呢,本宫已经派人去叫了,就不劳公公你等候了,过会本宫亲自带她去景仁宫见皇后娘娘。」 孙高是快要急出汗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要听从,可这贤妃娘娘得罪的起么,得罪不起啊,偷偷抹了一下汗,孙高小心道,「老奴奉命前来,怎可让娘娘亲自把人带过去,老奴去外面候着便是。」 也不能死赖在这屋子里,青秋请了孙高出去,笑眯眯的看着他,「孙公公,不如去宫外头等着吧,这进出的可多有不便。」 青秋带着孙高出去,没一会,青冬便带着紫烟进来了。 蒋茹茵看了她一眼,「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说说,怎么一回事。」 紫烟跪了下来,「御膳房里死去的那个小宫女叫做小桔,她是跟着御膳房里方嬷嬷做事的,奴婢每回和刘嬷嬷去御膳房替娘娘领膳食都会碰到她,关系也还不错,今早奴婢替娘娘去领早膳,小桔瞧上去脸色不太好,奴婢就和她多说了一会话,之后就回来了。」 「脸色不太好,怎么个不好法。」 「看上去像是身子不舒服,但是又好像是在怕什么,奴婢问了她,她也不说,只拉着奴婢说了一会御膳房里的事。」 人死了就死无对证,正要拿出点证据来,编就是了,蒋茹茵对这件事还一知半解,定王爷中毒,一下还牵扯到了自己宫中的人,起身站了起来,蒋茹茵进屋子换过了一身衣服,出来看她道,「跟本宫去景仁宫。」既然要审问,她也得在场…… 蒋茹茵是最后一个到景仁宫的,在的人可不少,除了金淑仪外,叶淑容也在,许容华也在,瑜景宫那并没有来人,两名宫女跪在那,蒋茹茵坐了下来,紫烟跟着那两个宫女一齐跪在了皇后面前。 紫烟病了,那她就是真病了,紫烟跪在那,身子还有些发颤,嘴唇发白,脸色也不好。 蒋茹茵倒是一脸抱歉的向皇后娘娘请罪,「病下了这才来晚的。」 皇后摆了摆手,开始问她们今早都和死去的宫女小桔说了什么,一遍问过来也才一会时间,之后皇后就直接问了紫烟,「御膳房内有人说今早你和小桔在旁说话了很久,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紫烟的回答和告诉蒋茹茵的没有不同,皇后听完了她说的,继而缓缓道,「只有这些么。」 「回禀娘娘,小桔就和奴婢说了这些。」 屋子里安静的很,半响,皇后开口,「可御膳房那不是这个说法,御膳房那有人看到今早小桔和你说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还拉着你的手,一脸害怕的样子。」 第5章 紫烟抬起头,说的很坚定,「回禀娘娘的话,小桔在和奴婢说话之前脸色就不好,像是病了,她并没有拉着奴婢的手,奴婢当时手中正拿着给贤妃娘娘的早膳,若是小桔这般,早膳可就洒了。」 「洒了你大可以再准备一份。」对面的叶淑容幽幽的说了一句。 皇后没说话,蒋茹茵看了叶淑容一眼,遂笑道,「那就请叶淑容把这另外准备的早膳册子给找出来,否则,可是御膳房的大疏忽了。」当人都是傻子么,一宫之中要多领早膳,还能不登记在册的。 叶淑容脸色微变,见皇后看过来,低了低头没再说话。 皇后继而看向蒋茹茵,「小桔所中的毒和定王爷所中的毒一样,那太监亦是如此,小桔屋子里的杯盏中发现了此毒,她的屋子里也搜出了剩余的毒药,昨夜御膳房有三位御厨当值,宫女只中,小桔也是其中一个。」 「娘娘这么说,那这给定王爷下毒之人不是已经昭然,除去有人故意嫁祸给小桔可能,她屋子里搜出毒药,自己又疑似饮毒自尽,昨夜在御膳房里当值,也有下毒的机会。」蒋茹茵接上了她的话,这么明目张胆下毒的,也没想过多少活路走。 「小桔和定王爷非亲非故,根本不认识,她没有这么下毒的动机。」皇后若有所指,「就在早上要去找小桔前来问话的时候她却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屋子里,从昨夜到现在她只和几个人说过话。」 这就是怀疑到蒋茹茵头上来了。 论后宫之中,想要定王爷死的,算来算去还真是蒋茹茵的嫌疑最大,赵家没一刻放松想把蒋家拉下马的,这定王谋反,外祖家竟丝毫没有受牵连,太不可思议了。 为了消除这隐患,就是定王爷死了,死了的话别人再怎么上奏,没有证据说什么。 蒋茹茵微抬了抬头,和皇后对视,「那皇后娘娘可是要细查了,这宫中疏漏,送去青玄宫的夜宵里竟然都能让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宫女下了毒,往后这膳食上,可让人担心。」 蒋茹茵这气势一点都不弱,后宫管理疏忽的,说句好听点的,是有人作死作祟呢,说的不好听了,这么容易就让人作祟,作为掌管后宫的女主人,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皇后那威严的神情里有了一丝异动,她看着蒋茹茵,笑道,「妹妹说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本宫责无旁贷,宫中是要好好肃清,不过这下毒指使之人才是最为让人担心的,一日不查明,一日各宫都难安心,你宫里的宫女就暂且留在这了,妹妹若是却人手,大可与本宫说。」 「臣妾用惯了自己的人,不喜欢手生的,如今我这宫女如今病着呢,在娘娘这多有叨烦了。」蒋茹茵看了紫烟一眼,顺着把皇后的话接了下来,查清楚些,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想栽赃到她这里来…… 下毒的事多少引起了后宫中的慌乱,简简单单就把重兵把守中的定王爷给险些毒死了,那这其它宫中的还得了,分分钟要谁死谁就得死,再说这毒药是如何带进宫的,一系列的问题随着这件事浮上台面。 新皇登基不过大半年,新后对这宫中事务尚且不是全然在握,太后娘娘交出宫务后就和当初的太皇太后一样,嫌少过问后宫之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还让那宫女钻了空子自己把自己给毒死了,查到后来竟是死无对证。 两天后景仁宫那边还是没什么消息,蒋茹茵这边冯盎听了指使倒是查出了些什么,宫女小桔和给青玄宫定王爷每日送饭的宫女海棠都是跟着方嬷嬷办事的,海棠年长些进宫也有年头了,所以负责了定王爷的膳食,去年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小的查到,六月的时候,这海棠姑娘生了一场病,有一日病的严重了下不了床,青玄宫的膳食方嬷嬷就交由了另外的人去送,那人就是小桔。」 「能查的到具体是六月的何时么。」 「六月十二。」冯盎说了个日子,蒋茹茵想了一会,那天宫中的妃嫔都去了避暑山庄,并没有人留下来的。 「冯盎,你说青玄宫的侍卫能确定去送饭的人是不是小桔。」蒋茹茵沉思了一会,开口问他,冯盎摇摇头,「青玄宫的侍卫是不得在内宫出入的,有人前去送饭,他们看的是令牌,小桔身在御膳房,更不可能有见面的机会。」 蒋茹茵总觉得这事蹊跷的很,谁这么大胆,遮掩都不想,直接往面里下毒,等查的有点头绪了,这疑似下毒的人自尽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一个人,要说她给定王爷下毒,肯定不可能,于是这就牵扯出背后的人。 景瑜宫和幸昌宫那都是幌子,在她看来,针对的还是昭阳宫,可偏偏就是小桔死之前早上和紫烟说过话,往深处想,这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青秋,你去打听一下,从避暑山庄回来,是不是所有人。」宫外的人要这么陷害也太费周章了,宫中就这么些人,蒋茹茵想的也快,让冯盎再去打听有关于那海棠的事,「把这小桔的前后全部都查清楚了再来向本宫回报。」 青秋和冯盎出去了,许妈妈走了进来,「娘娘,这冯盎查到的,皇后娘娘那应当也是知晓啊。」 「知晓这些怎么够,那小桔拉着紫烟说了那么多,看是故意的了,如今人死了,也问不出谁授意的,奶娘,我总觉得青玄宫那还有事没查清楚。」大半夜要夜宵吃,吃了一半人还中毒了,这定王爷究竟又是为何。 「娘娘是怀疑定王爷故意这么做,好让人给他下毒?」 第6章 蒋茹茵笑了,「他哪里有这么料事如神,能够知道什么时候谁要给他下毒,莫不是他自己毒了自己。」蒋茹茵这是玩笑话呢,在她看来定王爷也不是一心求死的人,再者哪来的毒药。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毒,还真是定王爷自己给自己下的…… 这边中了毒昏迷过去的苏谦默醒了,侍卫去通知了皇上,皇上过来后见他气色好了不少,也放心了些,苏谦默先开口问起了这中毒的事。 「给你送夜宵的宫女关起来了,有个宫女和太监在第二天早上自杀身亡,那宫女中的毒和你的一样,在她屋子里还搜出了没用完的毒药。」 苏谦默听完后眉头深皱,怎么会变成这样,抬了抬头看向皇上,苏谦默声音低哑,「可有查出那死去宫女背后指使的人。」 皇上摇摇头,「查到了昭阳宫和还有两宫的宫女和她说过话外,这线索就断了。」 听到昭阳宫的时候,苏谦泽闭上了眼,瞧不出情绪,皇上吩咐太医好好照顾他,继而离开了青玄宫。 等着皇上走了许久,苏谦默睁开了眼,一抹苦楚,他这又是好心办坏事了么…… 皇后那查没查出什么蒋茹茵不清楚,回过来的消息里,都还是没什么收获,也许是没想到三个月前那宫女病倒,找人替班这件事上面去,蒋茹茵听了冯盎的回报,确认了提前回宫的人是许容华。 如今的青玄宫守卫森严,蒋茹茵让冯盎去找小桔的画像和许容华的画像来,只要是有去过这青玄宫的,总有一个能被认出来。 冯盎办事很快,宫中混的熟了,青玄宫那的侍卫也认识一两个,那些个侍卫都是没见过几个宫中妃子的,更别说认得谁是谁。 趁着他们轮班的时候找人给他们看了一下画像,虽说过了一段日子对长相不太记得了,但拿出画像的时候,他们一下就认出来了哪个是来过青玄宫的宫女,其中一个还记得清楚,因为平日里都不是她,进了屋子时候留的时间还比较久。 「原来是她。」良久,蒋茹茵缓缓道,难怪她一直觉得这许容华奇怪,她和定王爷竟熟识到这份上。 想着,蒋茹茵遂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笑的十分好看,冯盎低下头去,蒋茹茵安静的想了一会,问他道,「冯盎,你进宫多久了。」 「小的六岁进宫,已经有十六个年头了。」冯盎恭恭敬敬的回道。 「过去是在哪当值的。」蒋茹茵进宫的时候,宫中拨下来下来的太监有两个,一个是冯盎,另外一个王喜如今跟许妈妈一块负责昭阳宫日常,蒋茹茵对身边的人要求都很高,当初会选这两个人,还靠了晋妃留给她的册子。 「回禀娘娘的话,小的之前在先皇殿外当值过四年,在御膳房也呆过两年,服侍过两位先皇娘娘之后,去了敬事房。」 「那你在宫中认识的人可不少啊。」蒋茹茵低下头看了一下手上的蔻花,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过这能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处,最终还能到昭阳宫来,本事也不会小,冯盎随即抬起头,「娘娘的意思,小的明白。」 说完冯盎退出去了,孙嬷嬷跟着许妈妈两个人走进来,她们也是知道这件事,见蒋茹茵神情如常,劝道,「娘娘,那许容华动机不纯,这下毒之事,恐怕和她脱离不了干系。」 「她能这般冒险去青玄宫见定王爷,给定王爷下毒的人,不会是她。」蒋茹茵摇摇头,她也想把这事给揭出来,可这一下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许容华身后是许家,这太皇太后是在延寿宫中念经不过问了,但许家还在,她为了定王妃去看望定王爷,虽方法上不对,情理上却过得去,定不了大罪。 「但这宫女死去的事,可以做点文章。」蒋茹茵继而说道。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要说这许容华,就是一颗待长成的毒瘤,现在一次性拔不掉的,蒋茹茵也不能眼见着她越长越大来威胁自己,世上凑巧的事全挤在一块了,蒋茹茵也不信,偏偏死的就是许容华当初安排交换去青玄宫的宫女。 一个宫女有天大的本事又能下毒,又能畏罪自杀,别人想把这把火烧到她这里,那她就鼓着生点风,把这把火再烧回去…… 不日,宫中就有了这样的话,六月初的时候避暑山庄游园,许容华不知是何原因及早归来了,当日青玄宫换了个人去给定王爷送膳食,那人好像不是小桔,倒像是许容华,不知道许容华为什么要偷偷前去看望定王爷,如今小桔人都死了,这好像是为了杀人灭口,永绝后患啊。 传言这种东西,这不都是嘴巴传了耳朵,有心人听着,自然会往心里去,景仁宫内皇后忙着肃清后宫的事,又来这么个流言,她就想起了游园当日宫女来报说许容华因为身子不适提前回宫。 要证明去青玄宫的人是不是许容华太简单了,就怕是没人会注意到这上面去,侍卫们既不认识小桔也不认识许容华,谁会想到这上头,可一旦有人说了,简单一查就知道,当日去青玄宫的,就是许容华。 风向转的多快。 前两天还指着昭阳宫,这两天就直接往许容华身上烧了。 此刻的许容华,正跪在皇后面前哭呢。 「娘娘,家姐因为定王爷被囚禁的事悲痛欲绝,大病一场后身子就大不如前了,如今是汤药不断,她心里担心的都是定王爷,妾身这个做妹妹的什么都帮不了,只好冒险一试,拿了那宫女的令牌去青玄宫看了一次定王爷,也好写信回去让姐姐放心。」 第7章 许容华哭的相当凄苦,她抬头看着皇后,眼底是一抹决绝,「妾身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是妾身的错,妾身犯了这样的大错本就没打算逃过,如今姐姐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妾身的心也就放下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妾身这就向娘娘请罪。」说罢,许容华很快站了起来,直接朝着一旁的桌子冲过去,砰的一声撞在了桌子上,人瘫软的晕死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的太快都来不及阻拦,皇后直接站了起来,赶过去扶起许容华的宫女往她鼻子下一探,对皇后说道,「娘娘,还有气。」 皇后沉着脸吩咐,「请太医。」 许容华以死谢罪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她承认了自己假扮宫女去找了定王,原因就是为了定王妃,却不承认是自己要杀人灭口毒死小桔。 人都昏迷过去了,差点就直接撞死在桌角上,这小桔背后的人,一下又成了谜。 这是多心狠的人,能够对自己这么下的了手,蒋茹茵听到回报,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成谜案了,许容华死不承认,也没证据,这矛头是引不到她这了,蒋茹茵却觉得那根刺越扎越难受。 门口那传来禀报声,皇上驾到。 蒋茹茵起身,皇上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蒋茹茵命人去准备温水,跟他走进内屋子伸手替他脱了外套,苏谦阳看她瘦削了不少的下巴,伸手摸了摸,「什么事这么发愁。」 蒋茹茵也没瞒着,「臣妾是在想许容华的事,听说现在人都还昏着呢,皇上没去看看么?」 苏谦阳走到榻前坐下,语气里是不赞同,「看什么,性子这般冲动,受了冤枉就要以死谢罪,以后还真是说不得了。」 蒋茹茵听出了他的不喜。 男人喜欢会撒娇的女人,但不喜欢会撒泼的女人,许容华这动不动要死要活的,感动的住皇后,可感动不了皇上。 蒋茹茵替他倒了杯茶,到他身后轻轻的给他捏了几下肩膀,「毕竟是说杀人灭口,许容华这也是承受不起的。」 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被他一下按住,拉到了他面前,苏谦阳似笑看着她,「之前说是你杀人灭口为了护住蒋家的时候,你怎么不是这样。」 蒋茹茵挣脱了他的手,嗔了他一眼,「皇上这是在挤兑臣妾了,人和人哪能都一样了,否则,这后宫中的可都是一个性子。」 苏谦阳笑了,中肯评价,「嗯,朕看你也不像,你据理力争还差不多。」 被他说中了,蒋茹茵脸一红,不说话,要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来以示清白,她还真做不出来。 青冬端了些清粥进来,蒋茹茵先替他盛了一碗,看他有些诧异,给自己添了一碗,「皇上既然来了,就陪臣妾喝个粥吧,晚膳吃的少,这会可饿了。」 苏谦阳拿起勺子和她一块吃了一碗,显得有些意犹未尽,「有些日子没有吃到你这的东西了。」在太子府的时候,就玲珑阁里最有的吃,如今这皇宫上下,就是这昭阳宫里最有的吃了。 蒋茹茵被他这神情逗笑了,「皇上这么说,御膳房里的御厨可该失望了。」 苏谦阳半靠在了垫子上微眯着眼,吃完了有些放松,从年初到现在,他一直都这么忙,没停过,后宫中还出这么一桩事,明面上没说,但他对皇后的宫务实则有些不满意。 因为出事的是定王爷,所以他也派人查过,他查的时间靠前了些,许容华及早回宫去过青玄宫这件事,他也是知道,不过线索到了那宫女处就断了,看在叶家的份上,也是想看看皇后对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置,他这才没有动作。 要等到宫中有流言了皇后才往那上面去查,这等远见,苏谦阳有些失望。 蒋茹茵正欲起身,苏谦阳睁开了眼,让她到自己身旁来,像过去那样,让她靠着些自己,刚刚好搂着她的腰。 半响,他开口道,「许荣华这件事,你怎么看。」 她现在好歹是贤妃,怎么也得参与这事,蒋茹茵想了想,「出发点情有可原,但法不可费,许荣华若是上报后再行探望,皇上也不会不答应,她这是私自前往,乔装成宫女意图隐瞒,若是不罚,恐今后难以服众。」 苏谦阳点点头,「那你看如何罚适当。」 「尚且不危机性命的,后宫中多禁足罚俸,但此事还和定王爷有关,臣妾就不知该如何处置了。」私自去看往有谋反大罪的人,这心思,往坏处想,可不吓人。 苏谦阳似乎是对她这答案不够满意,看着她,「你看了这么多律法的书,怎么就不知道如何处置了。」 蒋茹茵笑了笑,「臣妾也没有细究,这还需要皇上和皇后娘娘论定呢。」她自然是知道怎么处置了,单从定王爷谋反这件事,大今律法上,谋反这重罪,就是株连九族的处置,那现在他们这些人可都被连株了,皇家人能自己往自己脖子上架刀子么,不能啊,所以事关皇家的事,这处置都得重新来算。 果真,两日后许容华刚醒来,这处罚也就下来了,禁足三月,罚俸半年,思过…… 映月宫中,许容华刚刚醒来就听到这样的传话,苍白的脸上更显一分怒意,一掌拍开宫女送上来的温水,杯子砸碎在了地上。 许容华狰狞着神情重复了一遍传过来的处罚,一字一句,「苏谦泽,你真是好狠的心。」她给他毒药是让想给他个机会让他能够选择自己的死活,他却拿它想把自己拖下水,他还能狠得下心给自己下这么重的毒,让皇上查到她当日偷偷前去青玄宫的事。 第8章 这样一来,她之前所作的努力,很可能都白费了。 「皇后娘娘那边怎么说。」许容华冷静了一下,问一旁战战兢兢跪着的两个宫女,其中一个回道,「本来是禁足半年的,听说是皇后娘娘向皇上给您求情了。」 许容华本是紧蹙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一些,起码皇后那还没白费。 「娘娘您是否要请太医过来瞧瞧。」一旁的丫鬟看她神情好了些,开口问道。 「不了。」许容华掀开了被子,就把自己的身子暴露在了空气中,十月的天,不一会她就觉得冷了,她慢慢的闭上眼,「过个半天再去请吧。」 蒋茹茵她们入宫大半年,这许容华被禁足是头一回。 不过这禁足还没两天,映月宫那就传出了许容华发了高烧,旧疾复发的消息。 所谓的旧疾自然是指去年的时候救太子他们受过的刀伤,当时的刀伤很严重,那两个黑衣人也是下了狠心要杀太子的,换个人自然也不会收力,许容华当时后背那一剑伤的最重,还累及内腑,整整昏迷了半月。 醒来之后身子自然是大不如前,太医一直说内腑虚弱,尚未完全复原,这不,一发烧又给复发了。 蒋茹茵是无需表这个人情了,但受过许容华救命之恩的金淑仪和严昭仪就必须得去看看,否则不成了忘恩负义。 映月宫她们进不去,她们就去了皇后娘娘那,多少是求个情,让她们进去瞧一眼的意思,当时下禁足令的时候说了不见客,但皇后最终也是同意了,她没去,就让金淑仪和严昭仪过去看了一下,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过了两天,许容华那烧就退了。 昭阳宫这边,蒋茹茵听着冯盎回来的禀报,眉头微皱,「没找到她家人。」 冯盎点点头,「回禀娘娘,等小的去时,那小桔家人都已经不在了,去那屋子里瞧瞧,似乎是走的匆忙,有些能带的都没带走,问周围邻居打听,说是就在小的去的前一天,村子里来了辆马车,走下几个衣着不凡的,进了小桔家一会,离开后没多久,小桔家爹娘就忙着收拾东西走了。」 「没说去哪。」 冯盎摇摇头。 这有人早她一步就把人给劝走了,蒋茹茵不过想循着查查小桔自尽的原因,这能让一个宫女不要自己性命,最好的胁迫不就是家人么。 「那就去查查这些衣着不凡的人是谁,许容华被禁足了,映月宫内的人都小心谨慎,这时候不敢往外头传什么消息,去查查这两天内宫人出入的记录。」 蒋茹茵认定了许容华和这下毒的事脱离不了干系,只是她缺了两者之间的牵连,有人主动先出了手,不就怕查么,这先出手的,总容易露出点破绽来才是…… 入夜,皇上过来了。 平宁和容哥儿给他行了礼,苏谦阳听平宁喊父皇,竟是怀念她喊爹爹的时候,比较亲密。 问了一下他们在太学院的课业,如今才刚进太学院一个月,平宁没什么,容哥儿倒是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 他平日里性子也沉静,刚识了些字就会抱着本书看,不懂的问蒋茹茵,如今苏谦阳在了,他就问父皇。 苏谦阳给他解答了几个,随手翻了一下书的封面,有些诧异,农法修编。 这不是说这些字难认,而是里面关于农法的相关律法难懂,就是他看这些书,也是在八九岁之后在老师指导下看的,有些都一知半解,毕竟对所有的东西了解片面,就无法去理解修编中涉及的东西。 但现在看容哥儿这小神情,怎么似津津有味的。 苏谦阳心中一凛,试探问他,「你为什么看这个。」 容哥儿抬起头,解释的很认真,「母妃说我们吃的饭原来是谷子,用的筷子原来也是木头,还有吃的肉原来都不是长这样的,儿臣想知道他们原来长什么样子。」 苏谦阳听他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农法修编中的最后附录里确实还有农作物的图例,小孩子,对没见过的东西都好奇的很。 容哥儿放下了书,问苏谦阳,「父皇,这谷子这么多才有我们一碗饭,那这农民不是很辛苦。」他一天要吃三顿,有时候一顿还不止一碗呢,这谷子这么小一颗,他一月就要吃好多好多数不清了,那些种的人该多累。 图例中的谷穗画的很小,苏谦阳看着儿子天真的样子,这怎么解释都没法让他清楚知道,种了是一片一片的,收了也是一整片了,不是一颗一颗,于是苏谦阳摸了摸他的头,「来年秋收,父皇带你去看看,这谷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容哥儿点点头,旁地的平宁即刻附和,「父皇,平宁也要去!」 平宁亲昵的到他身边挨着,看了一眼弟弟手里的书,没兴趣,仰起头看着苏谦阳,眼睛扑闪扑闪,「平宁也想知道。」 知女莫若母,蒋茹茵会不知道她到底是想什么,她就纯粹想出去了,刚去太学院的头两天,孙嬷嬷回来就说她盯着学骑射的挪不开眼了,亏的她现在年纪小,还不能学,否则她就该撒开腿跑过去了,就是个好动的,还在这装好学呢! 两个孩子这般期盼的样子,苏谦阳充分体会到了作为父亲的满足感,一点头,金口一开,就答应下来了。 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辰,平宁拉着弟弟出去了,蒋茹茵伺候他更衣,两个靠到了床上,刚熄了灯,苏谦阳的双手就搂了过来,蒋茹茵轻呼了一声,想推开他呢,被他即刻翻身压在了身下,炙热的呼吸声烫人的在她面上抚开来,蒋茹茵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暗下的帷帐内,她抬头看着苏谦阳,提醒道,「皇上,这还在……」 第9章 苏谦阳伸手捂住了她嘴巴,慢慢凑近她耳边,「不会有身子的。」 说完,一手就把她睡衣的扣子解了开来。 蒋茹茵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这时候还和皇上强调什么孝期就是她没眼色了,于是她抬了抬手,顺利得让他把睡衣给脱了下来。 前几个月苏谦阳忙碌,去各宫的日子都比较少,即便是来了她这,很快都是睡了的,但能熬的过几回呢,美人在榻,就是苏谦阳忍着,每每蒋茹茵被他这滚烫的身子贴的都难以入眠。 所以这一回,两个人都情动的很快。 蒋茹茵本是克制着不发出呻吟,苏谦阳却将她的腿高高举起,以着最深入的姿势攻入,很快热汗淋漓了。 苏谦阳的双手从她脸庞到脖颈,继而往下,如此曼妙的人在怀里,他又怎么能不尽兴。 身子朝着她福了福,一手把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腰上,蒋茹茵自觉的将另一条也勾了上去,苏谦阳低头含住了她的嘴巴,身下猛烈动作,将她所有的嘤咛都吞入腹中。 直到她身子猛然抽搐,苏谦阳从她体内退出,释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那一股腥味传来,小腹上有湿黏感,蒋茹茵缓过神来,低头一看,苏谦阳已经拿过了一旁的帕子,往她小腹上擦去。 这样还是头一回,蒋茹茵潮红的脸上更添一分羞涩,他说的不会有身子,竟然是这意思。 原本她还打算着,事后吃避子丸的,虽说这二十七月孝期,百日内无房事,百日后若真有了孩子,也不会不要,但难免留了诟病,要做到不让人有话说,二十七月内自然是遵守的好。 她想的出神呢,身子被他挪动了一下,蒋茹茵刚想说什么,那抵在身下的东西竟又有了反应,她张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苏谦阳,不料他翻身自己躺好把她抱坐在了他的身上,「朕累了,茵茵你说怎么办。」 蒋茹茵瞬时腿脚微微发软,苏谦阳却没让她有机会躲避,把她的腰往上一抬,顺势就进入了。 蒋茹茵忙扶住了他的手,咬紧了嘴唇没有叫出来,苏谦阳看着她这姿态,眼神一黯,忍着看她,拍了一下她的腿,调笑,「茵茵,不可以偷懒。」 这是要把前半年没的全补回来了。 蒋茹茵后来就真是不太记得,迷迷糊糊的,就是要睡过去了,又让他折腾的醒过来,床内铺着的垫子都被团成了乱,后来又叫了外面守着的青秋她们进来,换过这些东西,又沐浴后才躺下睡,没睡多久呢,这就天亮了。 也不是什么少女,都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蒋茹茵一早醒来,觉得浑身疲乏的不行,尤其是腿,落在地上竟然有种踩着棉花的感觉。 坐在床沿好一会,青冬拿着今天要穿的衣服进来,蒋茹茵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子里的自己,今日这妆,看来得浓一些了。 「昨夜谁扶的本宫沐浴的。」戴上最后一根固定的簪子,蒋茹茵起身,青秋替她绑好了腰带,「娘娘,昨晚抱着您去沐浴的,是皇上。」 蒋茹茵脸上的神情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青秋检查了一下她的衣服,把领子上的褶皱抹平后继而道,「青冬还想搭把手呢,但是从浴桶里起来,皇上都让我们出去,等皇上抱着您出来的时候,您身上就披了件外衣,那时候您好像已经睡着了。」 「……」蒋茹茵定在那好一会。 难怪她昨晚觉得不太一样,在浴桶里的时候她是昏昏欲睡了,起来谁扶的谁抱的也没在意,那是真的困,但被皇上抱下抱上的,她还真是没想到。 吃过早膳,蒋茹茵去景仁宫请安,除了许容华之外,大家都在,不过这景仁宫的殿中,她们这些人,还算是少的。 宫中这两年都不会有宴会,宫务相对着也轻松了些,上次中毒的事一出,宫中各处的人整顿过后,今天,皇后又和她们说,给各宫分了人下去,各宫都两个,景瑜宫里住着三位嫔,就分了四个。 坐在对面的叶淑容是多看了蒋茹茵几眼,这昨日恩泽,承了雨露,就是再厚的妆,蒋茹茵的脸色都还显得红润,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怎么会瞧不出来。 其余几个又怎么会看不明白,不过这种事,谁会拿出来说。 叶淑容这厢低下头,眼底闪过一抹妒意,皇上去她那几个晚上,可是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有两个晚上和彤姐儿聊着天后分床睡的。 皇后看了众人一眼,脸上一抹随和的笑,「也是为了严肃宫纪,往后各宫膳食,都不可在自己宫中,由这御膳房内统一着,否则过个几年宫中人一多,就更难管了,如今我们在坐的可都是有资格的人,就算是这标榜,咱们也得做好。」 「娘娘说的是,日常膳食宵夜都应当由御膳房内统一,不过这还养着孩子呢,自己宫里若是什么都不能做,那也麻烦。」德妃笑着和皇后建议,如今这四皇子是最小的,皇后这还有四公主呢,难道不会自己弄点吃的给他们么,都由御膳房来,这一天内得来回跑几趟。 皇后点点头,「是本宫考虑的不周全了,不过皇子公主到了八岁都是要移居出去住的,皇子所,公主司那都有专人安排,御膳房那人手充沛,也不麻烦,还是统一安排的好。」 皇后拒绝了德妃说的,蒋茹茵不言,其余的几个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后的意思很明确,既然要规范严肃起来,大到一件东西,小到针线领取,那也都得登记在册,就谁领了点白面回去,那也得把这白面的用途给说上,这才查起来才是有理有据。 第10章 从景仁宫出来的时候,德妃没回自己宫中,而是跟着蒋茹茵去了昭阳宫。 进了门坐下,德妃冲着她埋怨道,「你怎么就不跟着说两句,你最是爱吃了,难不成真要吃点什么都让御膳房的去?」 蒋茹茵给她倒了茶,「看你急的,规矩就是这样,前些时间皇后没说是因为咱们都刚入宫,事多,没法全顾忌过来,出了那事后,还不得赶紧规范起来,你说的有理,可那些规矩太后娘娘掌权时候也是这么来的,能给你特例?」 德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我就不信四公主那全由着御膳房里。」 蒋茹茵笑劝她,「那也没人知道宜和宫内全是由着御膳房里的。」规矩是规矩,明面上自然得遵守了,可这一宫之主的,真在自己宫里弄什么吃的了,难不成皇后还昭告后宫以示警戒么。 德妃微怔,随即笑掐了蒋茹茵一下,「难怪你刚才什么都不说,打的还是这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了,我可遵守皇后娘娘说的,人都给带走了。」蒋茹茵说的无辜,小厨房那里的东西也都给清干净了,什么都没呢。 德妃也知道这昭阳宫里真正给贤妃做吃食的人是谁,看蒋茹茵还说的这么认真,嗔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夜里皇上从承乾宫过来她这,已经快亥时了,平宁他们已经睡了,蒋茹茵见他精神不错,难免想起昨夜的事情,于是这转身中神情就有了微妙。 苏谦阳没发现她异样,看了一下桌前,「可有炖煮什么,朕有些饿了。」 蒋茹茵点头,却有即刻摇摇头,叫了青冬进来,「殿下想吃点什么,臣妾让青冬去御膳房里报。」 「你这里没有么。」苏谦阳终于发现哪里奇怪了,这平日里,她这里最多的就是吃的东西,今天桌子上干干净净,就果盘子而已。 「今天皇后娘娘那把这规矩给说了,今后宫中不得私膳。」蒋茹茵起身到他旁边给他解扣子,这事苏谦阳清楚,他就是在宫中长大,要成亲了才搬出去的,过去母后掌宫时也是这规矩,遂点点头,「简单些,炖个常喝的粥。」 蒋茹茵吩咐青冬去御膳房,替他脱下了外套。 青冬回来的也快,手里拎着食盒,蒋茹茵给皇上盛了一碗,自己盛了小半碗。 苏谦阳吃的第一口眉头就微皱了一下,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吃了一碗就没再要了,剩下的瓮里还剩着一半呢。 蒋茹茵才吃了两口,见他吃饱了,让青冬把东西都撤了下去,命人备水,「殿下可要洗漱。」 苏谦阳点点头,洗漱过后,两人就睡下了。 第二天他晚上过来,遇到的还是这样的情形。 要吃夜宵就去御膳房里领,早点通知那就可以让他们早点备下,苏谦阳从粥到面,后来让他们简单的烙了一些饼,都还是觉得不对味。 这么持续了七八个晚上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放下勺子问蒋茹茵,「过去你这里的东西,不是宫里安排人做的么,怎么味都不一样。」 「皇上说的是平日里吃的点心宵夜么,那些不是宫里安排的,那都是臣妾贴身丫鬟做的。」蒋茹茵见他放下筷子,笑着解释,「臣妾爱吃,在太子府的时候不能老是麻烦膳房里的,自然在这宫中也不能麻烦御膳房里的厨子,臣妾平日里吃的这些,都是青冬做的,在臣妾五岁的时候她就跟着臣妾了,所以对臣妾的喜好清楚些。」 苏谦阳看了一眼一旁服侍的宫女,「怎么现在不让她做了。」 「宫中有此规矩,臣妾自是要遵守了,各宫都是如此,总不能因为臣妾这里喜欢坏了这规矩。」蒋茹茵想他这也是不要吃了,让青冬都撤下去,把端上来的果盘推到他面前,柔声道,「这是今早刚送上来的柚,殿下尝尝。」 苏谦阳吃的不是滋味。 这嘴养刁了,再想拉回来就难了,过去在宫中时,吃的都是御膳房里安排的,他也不觉得,毕竟宫中的东西也算是顶好的,在太子府的时候,厨子也是宫中分派的,自然没话说,就是蒋茹茵来了后,在她那吃过几回这点心宵夜,他的嘴就养娇贵了,也不是说吃不了御膳房的东西,就是觉得到了昭阳宫,就应该有特别一些的。 于是苏谦阳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吩咐道,「夜里来去麻烦,今后朕来这吃的宵夜,就还让你那宫女做,皇后那朕会交代一声,你不必担心。」 蒋茹茵微微一笑,「是。」 …… 没过两天皇上就和皇后说起了这件事,为了不破坏规矩,还是以他的名义,就是知会一声,他去昭阳宫的时候,要吃什么夜宵点心的,就由昭阳宫里的人自己来就行了,无需去御膳房内登记再领,平日里他不去,自然还是按照宫规。 可这皇上一个月的时间里有半个月是在昭阳宫的,在皇后听来,那就是在给贤妃行方便,听着心里不是滋味,面上却得够贤惠大方着问,「那臣妾让御膳房那派两个人过去昭阳宫去。」 苏谦阳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还是点点头,「一个就够了,也不是时常做的。」 皇后笑容微滞了下,去的如此频繁,还不叫做时常么。 嬷嬷领着一岁多的媛姐儿走了进来,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喊着父皇,一岁半不到的孩子,走路蹒跚,正是可爱的时候。 等攀上了苏谦阳的腿,媛姐儿在他怀里坐好,似乎是不满他转移注意力没看自己,挥着小手拉着他的衣服要他低下头来。 第11章 等苏谦阳低下头去看她了,她这才满意的笑。 过了没多久太子也过来了,向着苏谦阳请安,苏彦循温和的看着父皇怀里的妹妹,媛姐儿看是哥哥,又伸手要他抱抱。 皇后看着这一家四口的温馨,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儿女双全不正是寻常人家所想的么,如今儿子已经长大了,开始跟着皇上学政务,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独当一面。 苏谦阳问了太子一些课业,皇后让嬷嬷带着媛姐儿到了内屋,留时间给皇上和太子。 媛姐儿在皇后怀里,趴在那小脑袋是盯着门口那,很想出去一块说话来着。 何嬷嬷端着一碟子的水果和点心进来,小孩子么,最好哄了,看到吃的就来了精神。 皇后温柔的给女儿擦着嘴角的果汁,其实德妃说的没有错,宫中有孩子的,这吃的老是从御膳房内领本就不方便,但是这都是在规矩之外的,自己宫里真弄点什么吃的给孩子,她难道还会揪着不让做么。 昭阳宫那,竟然能让皇上来和她开这个口,真是本事。 「何嬷嬷,贤妃身边那几个宫女,除了那个紫烟外,还有几个叫什么来着。」 何嬷嬷报了还有几个宫女的名字,皇后若有所思,「何嬷嬷,写封手信送去赵家,让母亲进宫一趟来见本宫。」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年,年底先皇周年祭后,宫中的新年过的很简单,就是这临安城中,这新年的气氛也比往年来的淡了一些。 年初宫中事务多,蒋茹茵也不能像在太子府那样再出宫回蒋家,十二那天,蒋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进宫来看她。 程碧儿怀了二胎,行动上 多有不便,就在昭阳宫中坐了一会,蒋茹茵让平宁他们过来给长辈拜晚年,领了红包,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说到祖父的身体时,蒋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祖父这奏章,恐怕明天又是下批不了了。」新皇登基不过一年,尚需要辅助,蒋老爷子是三朝元老了,不论是经验还是见识都不是别人能比的,和他同辈的几个都还在朝中,想要退休,这两年是不太可能。 蒋茹茵也知道祖父身子不好,老人家到了这年纪,总是希望呆在家中养养身子,皇上也是体恤,免了蒋老爷子每日早朝,但即便是如此,在这些公务上,还是有些劳累。 「那也是皇上对蒋家的信任。」蒋茹茵笑着安慰,「祖父的资历,朝中能媲美的也就这样几个了,皇上自是不肯放人。」 「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蒋夫人点点头,话题绕到蒋茹茵身上,蒋夫人要嘱咐的也就那些,女儿让她操心的少,反倒是长子,这一直没能放下心来。 从蒋景智寄回家的信中,这距离临安城是越来越近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该回蒋家了。 派人送了她们出去,门口那平宁拉着弟弟朝着屋里探头,瞧见没人了,跑进屋子里,撒娇的捱在了蒋茹茵身旁,「母妃,我什么时候可以学骑马。」 这已经是平宁第无数次向她提及自己要学骑马,蒋茹茵拉开她严肃道,「现在不行,要再等几年。」 「去年您也说再等几年,今年您又说再等几年。」平宁提高了音量喊道,「您就是在骗我!」 「平宁!」蒋茹茵呵斥了一声,「你这是胡闹。」 平宁被她这么一呵斥,顿时泪眼汪汪,还不带停的,泪水就下来了,「我哪有胡闹,大姐姐都能学了,为什么我还不能学。」 蒋茹茵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从去年下半年到太学院之后,她会回来就和自己嚷着要学骑马,学射箭,别的课都不专心听,学点女红都能让带去的小宫女代替,回来就一本正经的告诉自己,公主是不需要学这些的,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是四公主府上的大郡主教她的。 「平宁,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个月太学院的课,你就不要去了,呆在昭阳宫里,老师教不好的,母妃亲自教你。」蒋茹茵无视她的哭闹冷声道,都五岁的孩子了,她会不知道大公主是比自己大,到了年纪可以学骑马了,在这里和她耍无赖非要学。 平宁哭声一顿,泪珠子掉的更汹涌了,和蒋茹茵就这么对瞪着,哼了一声,「我去找父皇!」说罢就跑出去了。 蒋茹茵让紫夏带着个宫女去跟着些,脸上的神情更是霜冻,抬头问孙嬷嬷,「平宁是不是还和她们走的近。」 孙嬷嬷点点头,「四公主府的两位郡主,还有三公主府的小郡主。」这太学院就是提供给皇家子弟念书的地方,送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娇身惯养的,孙嬷嬷她们几个只是陪读,哪能阻止平宁去和那几个混熟,再者平宁的性子,也不是你劝了她就听的。 「本宫记得那几个孩子,都比平宁要大好几岁。」皇家这几位公主,品性好的,就只有那二公主了,三公主四公主尚主之后,后院的事还不够乱么,弄死一个侍妾对她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这样家里出来的郡主,性子还真都像她们的娘。 「就是比公主大了几岁公主才说要学骑马。」孙嬷嬷和她说起了这太学院的事。 小孩子喜欢有样学样,那几个小郡主都已经八岁九岁了,已经开始学骑马课,明知道平宁羡慕的很,还一直在她面前提起骑马多好玩,四公主府的那蓉月郡主还一直怂恿她,让她回宫和自己母妃求情,让她早点学,这不,平宁看的实在是眼馋了,一次又一次来求蒋茹茵。 第12章 今后在太学院还需要念好几年书,蒋茹茵不可能因为这个把平宁带回昭阳宫不让她接触这些人,身在这宫中,光有小聪明有什么用,就是公主,也会被坑的命都没有…… 这边蒋茹茵气着,那边平宁已经告状到承乾宫去了,苏谦阳听到禀报让人带她进来,却看到平宁是哭哭啼啼的跑进来的,一路来冷风吹的她小脸冻通红,苏谦阳把她接到怀里,一摸她的手,冰凉的,让太监取了手炉子过来让她抱着,「怎么了这是。」 紫夏几个守在外头,也能听到殿内公主的告状声。 「父皇,我要学骑马,我要学骑马,母妃不答应我,您让我学好不好,大姐姐都能学了,为什么我不可以。」平宁这说话连珠炮似的,一会求皇上,一会告蒋茹茵的状,又说大公主已经可以学了,她也要学。 苏谦阳看她眼眶红红一脸委屈的样子,在昭阳宫中,肯定是让贤妃说过了,伸手给她擦了下眼泪,「你确定要学?」 平宁这眼底瞬间就染上希冀了,点点头,一面啜泣着,「我要学,父皇,我要学骑马。」 苏谦阳把她抱下怀里,牵着她往殿外走,「行,那父皇现在就带你去学。」 平宁开心啊,果然是求了父皇比较有用,母妃不答应的,她下次都来找父皇。 门口的紫夏听闻皇上要带公主去学骑马,吓的不轻,想让宫女回去昭阳宫禀报一声,皇上却让她们几个一块跟着去。 很快走到了太学院,如今还没开课,太学院里静悄悄的,平宁急,拉着苏谦阳的手往马场那里走去,瞧见马厩中的马匹,平宁指着里面的小马驹,评估似的,「父皇,大的儿臣坐不了,儿臣骑那小的。」 苏谦阳点点头,命人把小马驹牵到外面,紫夏想把手上的披风给平宁穿上,她也不要,嚷着要赶紧上去。 苏谦阳看了一眼跑马这地方,命人在终点那多放些稻草,厚一些,随后看着一脸雀跃的平宁,「你真的要学?」 「我要学,父皇您快抱我上去。」平宁小身板蹦着,看到这枣红色的马就喜欢,红扑扑的小脸上那高兴的,苏谦阳抱住她,把她举上了马。 平宁回忆着别人是怎么骑马的,小手握住缰绳,小脚要往那踩脚的地方踮脚,可人不高,腿不长,她愣是点不到那个地方,苏谦阳在一旁不说话,平宁憋住了劲用脚尖碰到了那踩脚,小手摸了摸马背,对苏谦阳笑道,「父皇您看。」 这情景看上去她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的,只用脚尖踮到哪里会稳妥,马一跑起来她就重心不稳了,苏谦阳让人在前面牵着马,自己在旁边陪着,让马慢慢走动。 平宁那手揪着缰绳,一刻都不敢松,兴奋之余她还有些怕,因为只要她一放松下来,就觉得自己会掉下去。 苏谦阳看了她一眼,前面牵着马的人忽然快了起来,平宁阿了一声脱离一手去扶住一旁苏谦阳的手,有些怯意的说,「父皇,让它慢一点,慢一点。」她快要掉下来了,而且,坐久了屁股好痛,脚一直踮着好酸。 「你不是要学骑马么。」苏谦阳要松开她的手,她紧紧揪着不放,脸上尽是怕意。 「好……好了,这样就可以了。」,马又跑快了一步,平宁被颠的难受了,再快一点她就直接被震下来的感觉。 「那怎么可以,你不是要学骑马么,这一堂课有半个时辰,现在才过去多久,父皇要松开你了,你自己抓紧,要学的话就不能抓着。」苏谦阳说着,自己小跑了几步,牵着马的人也开始加速,小马驹从慢走到快走如今到跑,平宁尖叫了一声,被苏谦阳挪开了手,怕的抓紧缰绳,泪眼汪汪的看着苏谦阳,「父王,我要下来,我不跑了,不跑了。」 苏谦阳看了那牵马的人一眼,小马驹跑的更快了,眼看着平宁这就要掉下来了,马驹忽然一个急刹停住,平宁整个人撑不住就从马上掉下来了,掉在了厚厚的稻草堆里…… 昭阳宫这边,蒋茹茵等了一个时辰多都不见她们回来,想再让孙嬷嬷去看看,门口那传来了平宁的哭声。 抬头一看,平宁窝在了皇上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哭的那个伤心。 出去的时候还只是掉掉眼泪,回来就哭成这样了,蒋茹茵起身要接她,平宁一看是她,哇一声哭的更大声了,搂着她的脖子就不松手了,一面哭着一面喊,「我不要骑马了,我不要骑马了。」 蒋茹茵拍拍她的背,看向皇上,苏谦阳进屋子换下被她眼泪弄湿的外套,出来看她还委屈着啜泣,笑道,「她不是想骑马么,朕就带她去骑马了。」 蒋茹茵一愣,怀里的平宁一听到骑马两个字,又使劲摇头,「不要骑马,我不要学了。」 苏谦阳坐到了她旁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真不要了,你不是说你母妃都不让你学,姐姐她们都学了,你也要学。」 平宁吸着气看着他,摇摇头,又钻入蒋茹茵怀里,闷闷道,「不学了。」一点都不好玩,还那么可怕,掉下来的时候真的好吓人。 苏谦阳和蒋茹茵对看了一眼,笑着点头,「好,听你的,那不学了。」 平宁这次算是受了教训了,哭哭啼啼着,蒋茹茵又给了安慰,总算是把学骑马的心给歇了,这会觉得母妃说的都是对的。 哄了她去睡觉,也才下午,蒋茹茵以为皇上送完平宁回来就要走,却不想他也靠在那床边,眯着眼休憩。 第13章 蒋茹茵从青冬手里接过了毯子,打开来要给他盖上,才刚一放到他身上,苏谦阳就睁开眼了,蒋茹茵顺势坐了下来,「皇上若是累,就睡会吧,到了时辰臣妾叫你。」 苏谦阳让她也靠上来,见她眉头微蹙着,轻笑,「怎么,还在为平宁的事担心。」蒋茹茵点点头,也不否认,「也不是什么事,她坚持的都能给她教训了再领悟。」有些事等错了,再回头就不是原样了。 苏谦阳搂住她,「她聪明的,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对孩子的教育,不能一味的拦着不让她去做,这也只能让他们更逆反,你放手让她去 ,吃了亏她自然会长记性,下回遇到类似的,她就会先想想看,再决定做不做。 蒋茹茵也知道,总是要长大的,磕磕碰碰,小时候不吃点小亏没有记性,长大了就是要吃大亏的,「太骄纵了也不好。」 苏谦阳捏了捏她的手,「有什么不好,这能娶到皇家公主,就是他们的福分。」 每个当爹的都觉得自己闺女是最好的,这天下至高无上的也不例外,在苏谦阳看来,谁能娶到他这几个女儿,那都是顶大的福气了,谁敢嫌弃? 蒋茹茵瞪了他一眼,「是,就是有您这样的父皇给她撑腰呢,她连臣妾的话都不听了。」她也算看出来了,这几个公主那么骄纵也不无道理啊,先皇对她们都是极宠爱的,皇宫中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是嫁了人,也得按照她们的意思来。 苏谦阳不可置否,「女儿养娇贵些也没什么不好。」 蒋茹茵和他说不通,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后背那就传来了苏谦阳的笑声,「看来这样子,平宁都是像你比较多。」 「臣妾小时候哪有这样。」蒋茹茵回头反驳,苏谦阳起了起背,眉宇微动,「哦?那茵茵小时候是如何。」 蒋茹茵每次听到他这么喊自己都会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臣妾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学的比哥哥还要多了。」 她三岁开始一人独居榭水阁,每日除了学那些女儿家基本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祖父亲自教导她的,三岁到五岁那几年中,祖父就是摊着大今国的地图给她讲故事,许多的事情从蒋老爷子口中出来就特别有意思。 「臣妾到了八岁,就开始学和哥哥们一样的课。」蒋茹茵回想起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说,童年两个字,其实不甚真切。 苏谦阳再度对眼前这个眼神微茫的人有了别样的认识,她的身上总是有挖掘不完的东西,第一次看不闪亮,甚至第一眼看过去,不会额外的吸引到你,可相处的时间一久,不知不觉就已经被侵蚀了。 蒋茹茵抬头看他,轻笑道,「皇上那时候都学了些什么呢。」 苏谦阳特别喜欢看她的眼睛,让她侧靠着自己,低头恰好能看到她的脸,「朕的小时候,大约都是在学东西。」当他开始学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宫中了,册封太子,就意味着他是那个付出最多努力的人。 他才五六岁的时候,当时他还小,不明白这些,就时常会问自己的母后,为什么比他小了一两岁的弟弟们都不用学,偏偏他都要学,再大一点,这区分就更加明显了,他要跟着皇上学习各种政务,太傅们和他说的也都是国家大事,而弟弟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学着,不强求。 那段日子苏谦阳觉得特别孤寂。 觉得自己存在的太特别了,没办法和几个弟弟融合到一起去,他们玩的时候,他在学,他们学的时候,他更是加倍努力的在用功,父皇教导他不能喜形于色,成为上位者要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都让人看明白了,就容易被人控制。 「再大一点,朕也就习惯了。」苏谦阳反手握住她放在腹上的手,「比起你的,朕的小时候是不是无趣多了?」 蒋茹茵摇摇头,侧脸挨在他胸口上,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特别的安宁。 祖父曾经告诉过她,不要去想为什么,而是要去想该怎么办,一个家族的荣耀兴衰和每个家族里的人都是息息相关的,皇家给了皇上无上的权势,而皇上背后付出的东西,也一定很多。 他们要比寻常人更加努力,牺牲的更多。 站得越高,得到手的越多,这失去的东西也会越多。 她不曾去想过童年应该是怎么样的,她也曾经不止一次疑惑过,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可现在她和他这么靠在一块,她觉得,他们两其实差不多,自己也不是最例外的那个。 蒋茹茵抬了抬头,和他四目相对,苏谦阳看到她眸子里那微闪的光芒,似一股激流直接冲撞到了他的心中,炸开了花似的,心脏处砰的一声。 这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苏谦阳来不及惊慌,更来不及去探求究竟是怎么了,只看到那双眸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抱着她的双手一紧,直接将她翻身压在了身下,低头亲吻了下去…… 天黑了,皇上走了,蒋茹茵躺在床上忽然间觉得哪里不太对。 青秋进来见自家娘娘怔怔的样子,让外头的宫女取了衣服进来,到床边唤了她一声,「娘娘,您该起了。」 起了该吃晚膳了。 蒋茹茵回神,她知道哪里不对了,刚刚,那可是大白天啊。 轻轻摇了摇头,蒋茹茵觉得这段日子自己怎么有些浑了,起身换好衣服,紫烟领人进来把床铺都换了一遍。 第14章 平宁那还睡着,容哥儿陪着蒋茹茵吃晚膳,吃了一半,容哥儿看母妃走神呢,放下筷子,「母妃,父皇说儿臣下半年可以选伴读了,您说选谁家的好。」 蒋茹茵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你想选谁家的。」 容哥儿想了想,征求她的意见,「儿臣想等下半年他们来了再看看,母妃觉得呢。」 蒋茹茵笑着摸摸他的头,「母妃觉得程家的不错,不过最主要还是看你,选人首先得看这家人品如何,再看他和你是否合的来,趣味相投,亦或者他身上有你没有的,你都可以考虑,到时候等他们来了,你看看便是。」 容哥儿点点头,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时间就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下半年世家子弟进太学院的时候,这些孩子不过也就五六岁,大一些的也才七八岁,既然是选伴读,年纪相当的最好,程太傅依照皇上说的,给容哥儿删选出了几个人来,让他自己挑。 容哥儿却要先和他们相处相处再坐决定。 这小大人的模样,倒是把皇上给逗的,应了他,让他先和这些人相处了一个月之后,再让他选。 容哥儿年纪虽小,考虑的却不少,最终选了个程家的,又选了个钱家的。 皇上那接到这回报,笑着看册子上写的,「眼光倒是不错。」程家历来都是出皇子伴读的,程太傅都还教导过当今皇上,至于这钱家,封晋侯府家的人,一个一个都是有趣的人。 程太傅听皇上这么说,便知道皇上这是答应了,随后安排下去,让这两个孩子今后就是跟着三皇子念书了。 过了一会,殿外太监禀报,说是皇后娘娘过来了,苏谦阳合上奏章让人带进来,皇后带着两个宫女,手中还拎着食盒进来了。 看了一眼桌子上厚厚的奏章,赵蕊让宫女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就让她们退下去了,拉着苏谦阳坐下来,柔声道,「皇上您再忙,都得注意着身子。」 桌子上放着几碟子精致的点心,苏谦阳忙了一下午确实有些饿了,拿起一旁的筷子尝了几个。 赵蕊见他喜欢,脸上的笑意更甚,拿起面前的推过去,「皇上您尝尝这个。」苏谦阳夹起这软糯的一块,放入口中,点了点头,「不错。」 「皇上要是喜欢,臣妾可以常常给您送过来,媛姐儿也爱吃这些,一早还说呢,要和皇上您一块分着吃。」赵蕊笑的端庄,这就几碟子的东西,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吃了这么多,足以见得皇上是喜欢的。 半饱,苏谦阳放下了筷子,「你宫务繁忙也不必常送来,若是想吃朕会过去的。」 有他这句话,赵蕊点点头,让人收了这些东西,「皇上您忙,臣妾先回去了。」走出了承乾宫,赵蕊脸上的笑意松了几分,转而的眼底有几分得意。 投其所好,皇上喜欢的,她也能够做到,比昭阳宫里的更加名正言顺,低头吩咐,「这几样不错,再做一些,皇上夜里来了可以吃。」 当晚,皇上确实去景仁宫了,好多天不曾见过媛姐儿。 只是过了两天,不知哪里传出来这样的话,哪个宫里的东西好吃,皇上就会去哪个宫里头。 昭阳宫哪位为什么这么得宠,其中有原因是她宫里头有宫女东西做的极好吃,这不,皇后娘娘宫里也多了这么两个人,皇上就在那留了好几个晚上呢。 于是,就有了这东施效颦的一幕。 蒋茹茵起初还不知道,直到皇上怒斥了景瑜宫的郑嫔,并把人关了禁闭她才了解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后宫里的女人,开始想着用吃的来笼络帝心,让皇上多去自己宫里。 起因还是这吃的问题,这后宫中,皇上今天去了哪,晚上留在哪都是一笔透明账,去了皇后那几个晚上后,也不知怎么有这样的话出来,皇上爱吃景仁宫里皇后娘娘手底下宫女做的东西,所以才这几日才回去景仁宫。 这不就是个机会么,景瑜宫那的三位嫔就开始有了主意,她们之中那郑嫔擅厨,于是就有了皇上去景瑜宫她亲自下厨的一幕,可这景瑜宫内有三位主,郑嫔好不容易做了一桌的拿手菜,好么,皇上已经留在夏嫔那里了。 当晚是没出什么事,第二天郑嫔气不过,和夏嫔争执了起来,夏嫔嘲笑她这是无用功,郑嫔就把昨晚做的那些个菜全给甩夏嫔脸上了。 这还不是最过火的,景瑜宫里这主吵架,也应该是皇后处置的,犯不着到皇上耳朵里,关键是俩人打起来了,夏嫔说了郑嫔是东施效颦,郑嫔说夏嫔这是拦路截胡不地道,说的一点都不遮拦,直接就传到皇上耳朵里。 皇上一想就通透了,东施效颦这句话,效仿的不就是昭阳宫,其实连带着皇后都说进去了,他去景仁宫那几个晚上,和媛姐儿一起时端上来的东西确实都味道不错,起码是比过去景仁宫拿出来的要好一些。 这事也不能深想,本来做点好吃的就是为了取悦皇上的,如今这么一闹就成了想用吃食把皇上往自己宫里引的意图。 好好的东西成了争宠的工具,在皇上眼里就即刻变味了,更让皇上震怒的是,这后宫几个女人,真当他是傻的了不成,说出去哪个皇上因为点吃的被绑在一个宫里的,这是瞧不起他这皇上的智商,还是太瞧得起她们这些手段了。 于是,皇上下令,郑嫔禁足半年,夏嫔禁足三月,宫中妃嫔打架什么,成何体统。 第15章 蒋茹茵听完青秋说的,真有几分难以置信,哼笑了声,「她们当皇上是这么好左右的么。」低调着来也就算了,还这么高调着让皇上知道,这得多难堪,「半年三月的禁足还算少了。」若要蒋茹茵来说,关个一年半载也不为过,说句不好听的,她们这真把皇上当什么了,有好吃的在手中就能引的过去么。 这就是无形的亵渎,对于皇上这个骄傲的人来说,怎么能忍受…… 这闹剧一出,皇上景仁宫去的少了,去别宫更是少之又少,往昭阳宫里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多。 蒋茹茵也知道他心里头还扎着这刺儿呢,也不问他想吃什么,让青冬端上来人就退下去,给他盛了一些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苏谦阳闻着像是南瓜的香气。 「这就是南瓜羹啊皇上。」蒋茹茵舀了一勺吃,把一旁的小菜挪过去,「青冬自己腌的,小青瓜,配着吃正好。」 苏谦阳抬起头时,对面的蒋茹茵已经呼呼地吹着碗里的羹,自己先吃上了。 就是这种感觉,唯有在她这里才有的,苏谦阳脸上拧着的神情放松了许多,低头也喝起了粥。 蒋茹茵晚膳吃的少,所以多喝了半碗南瓜羹,等她吃完的时候,抬起头发现皇上正看着自己,拿着帕子擦了嘴角,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是如此,纯粹是因为自己爱吃,嘴刁着才让自己宫里的人做满意的吃食,以前在太子府时也是这样,他来了,就是她分着给他吃点,从来没有专门为了他熬煮一些东西。 那对苏谦阳来说才是最自在的。 想罢,苏谦阳不免笑了,蒋茹茵还奇怪他晚上怎么这反应,苏谦阳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摘耳环,随意道,「看来学的还差几分,精髓没学到位。」 蒋茹茵不解,苏谦阳把她拉起来到床边坐下,摸了摸她的脸颊,这近乎叹息,「你是真的喜欢,她们是装着来博朕的喜欢。」 蒋茹茵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她虽觉得莫名,但后宫中人,想把皇上留在自己宫里的想法总是没有错的,「皇上,在这后宫中,想讨好您也没有错啊。」 否则该讨好谁去呢。 苏谦阳坐了起来,看到她侧脸下的模样,伸手拨了一下她垂下来的长发,「不该用这个。」他心中就萌生了这么一点执着在,这一份适从感,唯独她这里有,也不希望别人学。 蒋茹茵转过身来给他接扣子,笑道,「皇上其实不必想着这个,这都是在意您的呢。」在她看来,都还是为了讨好他,让他欢心不是么。 苏谦阳抬眸,专注的看着蒋茹茵,忽而道,「那你呢。」 蒋茹茵手一顿,顺着出口,「臣妾自然在意您了。」 她低着头,看不清眼帘底下的神情,唯有那脸上的笑还是从容的,双手慢慢的给他解开扣子,脱下外套,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正欲转身给他去那一身洗换睡衣,手忽然被他抓住,他用力一带,蒋茹茵险些压倒那屏风,到他怀里有些紧张的抓着他的衣服,「皇上?」 苏谦阳定定的看着她,紧盯着她的眼睛,「你说谎。」 蒋茹茵心尖没由来一跳,怔怔的看着他,苏谦阳拉住了她另外一只手,目光紧迫地看着她,无处可逃。 这不是第一回了。 蒋茹茵印象深刻中在太子府也有过这样,当时她懵懵懂懂真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而如今又遇到了,蒋茹茵竟有种失措感。 就那么刹那间发愣的时候,她已经想了很多东西,只是眼神还显得有些茫然,怔怔的看着皇上。 苏谦阳轻叹了一声,把她抱在了自己怀里,靠近她的耳朵轻轻的说了一句,「茵茵,你看你,总是在说谎。」 蒋茹茵身子一震,内心再度卷起了一股慌乱感。 「朕去哪,你真的在意么。」他的话还在耳边响起,轻轻地,伴随着他呼出来的热气在耳畔旋转,烫人,还有些痒,「你到底在意什么呢。」 蒋茹茵伏在他怀里,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相互听到那噗通声,她把那慌乱压了回去,脸上终于露出一抹从容,只是躲在他的怀里,喃喃道,「皇上去哪,臣妾自然是在意的,可心在皇上身上,臣妾也拦不住,不是么。」 她的声音里这还透着委屈了,苏谦阳低下头,她一手抚在自己的胸膛上,俩人靠着那屏风,屏风已经摇摇欲坠,快要倒下了。 几年前那一回,蒋茹茵会觉得还是太子时候的皇上无理取闹,莫名其妙,可如今她已经能够自如的去应对这些,后宫之中她的受宠已是昭然,他所求的,她能给的,都会给他。 苏谦阳听着她这话,反倒是在责备到他身上了,把她扶直了身子,要她紧贴着自己,「那你想要朕留在这里么。」 蒋茹茵眼神微闪,双手环着他的后背,脸颊就贴着他的胸膛,垂眸应道,「臣妾想。」 靠的越近,越想要的多,苏谦阳和她走的越近,就越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更多,先动心的人总是先败了的那个。 鼻息间飘来淡淡的香气,四周安静的很。 蒋茹茵那一回答让他顷刻间心里舒坦了许多。 苏谦阳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已经用她最如常的办法,把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刻画在了他的心里。 第16章 他一直无法察觉,是因为从来都是他往她这里靠近,好像她一直是站在这里,从未后退,也从未前进过。 这样的认识让苏谦阳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愉悦又浇熄了。 蒋茹茵也感觉到了骤然冷下去的气氛,微挣扎了一下,脱离了他的怀抱,抬起头,他的神情有些飘忽不定。 蒋茹茵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试探问,「怎么了?」 苏谦阳抓住她拿手,往自己的嘴边靠近,正是和她对视着,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蒋茹茵的脸直接红到了耳后根上了。 瞧见她这样的反应,苏谦阳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她再冷静又能如何。 一把抱起了她,蒋茹茵最近被皇上这几些反常的作为都弄的一惊一乍,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以免摔下来,在他的轻笑声中,被他抱向了床榻…… 如今这宫中,选秀还差一年多的时间,就这么些人,以前在太子府谁得宠,来了宫中依旧还是谁得宠,这昭阳宫的贤妃,绝对是不能招惹的对象,从下半年开始,皇上每月留在那的次数超过了一半,这一月中还得减去贤妃的月事,还有皇上留在承乾宫的时间,算下来,去别人那就少的可怜了。 皇后是得贤明着,每月初一十五留在了她那,其余的日子,皇上还真没多出一晚上来,太后那也不好劝皇上,还不是那吃食的事给闹的。 人贤妃自己就是爱吃的,有一两个厨艺好的宫女也正常,出嫁前就跟着的了,她们倒好,听风就是雨,全跟着一块学了,也该用脑子好好想想,这皇上爱去贤妃那,难道真是因为吃食么。 这事连着皇后一块拉下水了,虽说皇后给太后的解释是因为四公主爱吃,特别让赵家找来的,但太后这把岁数,女人家这点把戏还不是门清的很。 一国之母,就是要足够贤明,要有正宫风范,在这点上皇后欠缺,太后只能稍加提点,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你是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是皇上大婚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就够你放心里定的了,这后宫的事只会越来越多,来年等选秀了,你也够有的忙。」 皇后心里也挺委屈,再听太后这么一说,更是觉得赧然,点点头,「谨遵母后懿旨。」 太后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做我们皇家的儿媳妇,这点不容易还是小的,贤妃她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人,这些年哀家也看在眼里,你啊,太往心里去了。」 被太后说中了心思,皇后脸上更是羞愧,「母后说的是,是臣妾想岔了。」 太后看她还年轻的脸,「你与皇上这十几年夫妻,情分自然不同。」如今大今朝风调雨顺,在这后宫之中,安安稳稳的,也就熬过去了,坐上这样的位置有些事就应该看的开去,否则这么长的时间,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太后能说的也都说了,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以免下了皇后自己的面子。 离开了寿和宫,赵蕊抬头看这灰蒙蒙的天,又是十二月了,近乎嘲讽的一笑,十几年夫妻了,皇上和贤妃不也有八年情分了么,她这十几年的情分还是敌不过。 太后娘娘说的没有错,再过一年就选秀了,年华老去的终究是拉不回来,进来一批新秀,那昭阳宫里的宠爱,是否还能如常呢…… 腊八之后,宫中分派了腊八粥去往各府,昭阳宫这边一早,平宁和拉着弟弟到了蒋茹茵的屋子,天才刚亮,蒋茹茵正伺候着祭祖回来的皇上更衣去上早朝,一开门,两个孩子就坐在那,一人盯着一碗腊八粥。 「怎么起这么早。」平宁和容哥儿给皇上请安,坐下后青冬端上来了腊八粥,还有几碟子的小菜。 平宁拿着勺子呼呼吹着,「今天是腊八,儿臣要和父皇一起吃早膳。」 苏谦阳瞧她吃的急,笑道,「为何是今天。」 平宁放下勺子解释,「老师说的,腊八要祭祀,做了腊八粥要送给亲朋好友,宫中要赐给大臣们还有侍从宫女,然后还要合家团聚一起吃。」 这还是前几天太学院里的老师刚刚给她们讲解的什么是腊八。 末了,平宁看着他的碗,「父皇可别都吃完了,剩两勺,留着明年吃。」 一旁的容哥儿轻轻杵了她一下,小声提醒,「是年年有余。」平宁赶紧改口,「儿臣说错了,是年年有余!」 苏谦阳笑了,吃下大半碗粥,放下筷子调侃她,「那朕是不是还得给你红包了。」 平宁歪头一想,「这个老师没说,不过父皇若是要赏赐给儿臣,儿臣就先谢过父皇了。」说罢,下了凳子在苏谦阳面前又行了个礼,抬头一笑,贼的很。 如今身上那有什么可赏赐的,但金口一开,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苏谦阳往腰上一摸,就一块玉佩了,拿起来要给她,被蒋茹茵轻轻按了回去,「你父皇留在这里陪你一起吃早膳,这就是最好的赏赐了。」 平宁乖乖的坐了回去继续吃粥,桌子底下蒋茹茵刚想收回手,被他反手给抓住了,抓的还是右手,蒋茹茵挣扎着想抽出来,某人气定神闲的喝着端上来的茶,就是不松开。 蒋茹茵的脸微微发红。 容哥儿看她一直不动,有些奇怪,「母妃,您怎么不吃。」 蒋茹茵用左手拿了勺子,对他笑道,「母妃不饿,你们吃完回去换衣服,早课别迟到了。」 第17章 两个孩子低下头吃饭,苏谦阳则一手喝着粥,另外一手桌下拉着她不松开。 直到两个孩子都走了,蒋茹茵转头瞪着他,「皇上您这是故意要饿着臣妾了。」 屋子里的人识相的退出去了,苏谦阳松开了手,有些诧异,「朕以为你喜欢这玉佩。」 「……」蒋茹茵牙痒痒,苏谦阳继而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福下身子靠在她耳边轻而缓的说了一句,「你昨晚不是吃的很饱么。」 蒋茹茵没有回头,背后传来他离开的脚步声,良久,她低头看了一眼被握的有些发红的手,脸上那红晕都尚未褪去…… 又一年开春,先皇去世两年,新皇登基,这新官上任还得有三把火呢,新皇登基,熬了两年,把事都给捋清楚了,这才开始有所动作。 不过新皇要动的第一块就是大顽石,这准备了两年,开春第一战,二月朝堂之上,苏谦阳就宣布了关于抬商的事情。 这一开口自然是遭到了诸多的反对,这当官的,尤其是世家出来,自个儿也是经营着不少东西,否则那点俸禄这一大家子怎么够养活的,一旦商人地位抬升了,这压制不够,自己的家的生意赚头可就少了,不合算啊。 苏谦阳也是预料到这反应,过去和先皇提起这个,这是个好办法,但实施起来就是困难重重,世家这一块,要动他银子动他根基了,他就不乐意了,要他拿出点银子来,那更是割肉一样,就是皇上也没辙。 但苏谦阳也不急,接着说了关于各州各县关于救济点设立的问题。 这想法倒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为民嘛,贤良,其中几个大臣赞同之余也把这问题给他分析出来了,救济点是好,这分派的官员也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设立这样一个地方出来,花销的银子怎么办。 户部尚书站出来,一算这数量,摇摇头,直截了当的言明,国库银子不够。 苏谦阳看了众人一看,好么,一听说银子不够,都缩头了,起先把苏谦阳这说的办法夸的天花乱坠的那两个,也一旁掖着,看别人怎么说了。 苏谦阳也干脆,官不是白当的,俸禄也不是白领的,给了个限期,让众人回去想办法了。 三天后,承乾宫的桌子上就放满了各部各官员上来的奏章。 苏谦阳才看到第五本,已然气的不轻。 看到第十本的时候,苏谦阳举手就把那奏章直接扔在了地上,一脸怒色。 侍奉的太监陈奉赶紧把奏章捡起来,呈给了他,「皇上请息怒。」 门口那传来了通报声,「皇上,贤妃娘娘过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苏谦阳挥手让人请进来。 蒋茹茵走近殿内,明显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看了陈奉一眼,脸色也不太对啊,让青冬放下食盒,先去外面等着。 苏谦阳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来坐朕这边。」 蒋茹茵走上前,书桌上都是奏章,「不好吧,臣妾还是陪皇上您喝点汤吧。」 苏谦阳看着她,神情毋庸置疑,蒋茹茵只好走到他旁边,这椅子宽阔的很,蒋茹茵坐下都不显挤,但她只坐了一半上去,这地方,不是任谁都能坐的啊。 苏谦阳发现了她这小动作,一手环住她的腰往里一带,「你那样坐着不嫌累?」 陈奉已经打开了食盒把汤端出来了,这还是蒋茹茵接到皇上要她来承乾宫的旨意让青冬准备的补元气汤,蒋茹茵劝他,「皇上,您先喝点吧,凉了这味可就不对了。」 苏谦阳让陈奉把汤端上来,自己喝,指着翻开的那奏章,「你来念。」 蒋茹茵愣在那,这朝堂之事不该由后宫中人来参合的,况且她还是个妃嫔。 半响,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怎么不念。」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拿起那奏章,开始念上面写的。 念完一本,她按照苏谦阳说的,往那上面写批注。可她越些越心惊,从皇上口中这轻描淡写的话,都是重话啊。 那些奏章看的也足够让她惊心的,难怪刚才进殿的时候气氛这么诡异,皇上这是给气的不轻了。 良久,苏谦阳问,「还有多少没念。」 「还有十几本。」蒋茹茵大略了的扫了一眼,苏谦阳把勺子一放,「不看了,这些都拿去退了重写。」 蒋茹茵放下笔,她也念的有些口干。 陈奉适时宜的端了茶上来,蒋茹茵喝了一口,一旁的苏谦阳还看着她写过的那几本奏章,「贤妃看了这么多本,可看出些什么没有。」 「皇上是否在说救济点一事。」蒋茹茵回头看他,苏谦阳点点头,遂笑的有几分讽刺,「看看这些朝廷忠臣,半步都不肯相让,到最后就相让朕把这救济点一事当做没提过,如今这样天下太平的也挺好。」 苏谦阳让他们出办法,这呈上来的奏章中,有的说钱不够就算了,现在这也挺好,有的说钱不够那就少设立几个,量力而行,还有的则提了些有的没的建议,说跟没说一个样,全都在这里装傻充愣,他先说的抬商一事,都没有人拿出来说的。 自己手里的不肯松,还不愿意给别人,这奏章就像是四五个人写了上百本改了改字儿送来的,都是这么些个意思。 「也不是没有好的。」蒋茹茵翻看了一下被搁在另一边的几本,从中拿出一本,递给他,「皇上,您看这个不是说可问商借银。」 第18章 「你看看他的官品。」苏谦阳提醒她,蒋茹茵往下看右下角,顿时也没声了,就这么一个六品官,来十个都没有用。 苏谦阳看向她,意味深长,「这件事须有人先站出来才可。」 蒋茹茵被他瞧的心突突跳,说的没有错,有人先站出来了,说了皇上心中如意的建议,皇上就能顺水推舟把这事给落实,所以这站出来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影响力,在朝堂上的威望必须很高才行。 「如今这朝中,茵茵你看谁适合做这个人。」苏谦阳见她不说话,顺了一下她耳鬓的头发。 这俩人心中都早就有答案了,苏谦阳为何叫她来,不就是因为她姓蒋。 蒋茹茵心中轻哼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笑,顺着他的话,「适合的人也不少,皇上您看,两朝三朝元老,程太傅,封晋侯,如今的赵国公,还有这叶家,都是合适不过的人选呢。」 他要让她自己提起为蒋家请出这个头,她还不乐意了,祖父这把年纪,让人做众矢之众也没这必要。 苏谦阳摇摇头,直言,「他们不行,朕觉得还是由蒋国公来担当最好。」 蒋茹茵有了一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当时陪着皇上出巡,他问起这饥民的事,还是自己提的救济点,而后还说了抬商一事,好么,现在全回报给自己了。 苏谦阳看她这一脸‘被坑了’的神情,失笑,「怎么,朕还会让蒋家白干不成。」 蒋茹茵摇摇头,不是白干,估计是倒贴着干,蒋家这和别的世家也一样,自己私底下生意事儿不少,虽说部分打着进贡的名头,大部分还都是卖给百姓的,一抬商,势必要受一些打击。 「这于蒋家而言是一个机会。」苏谦阳循循善诱,「如今朝堂之上,对于定王造反一时,还时不时有奏章出来参蒋家的,这抬商一事若是顺利实施了,不仅朝堂上不会再有人说蒋家帮着定王,这之后感谢蒋国公的,可不止朕一人了。」 商户有了地位,知道是蒋国公出面的,自然对蒋家感恩,别家的生意会受影响,这蒋家的,绝对不会,相反还会日趋而上,苏谦阳笑眯眯的看着蒋茹茵,「茵茵,这可是个好机会。」 皇上说再好听的话,这都抵不过他是要把蒋家推出去当个箭靶子的事实,会引来商户的尊重和爱戴是没有错,可这朝野上下,反对的人是因为都涉及了自身利益,蒋家这么一站出来,不是损了大伙的利益么,果断不能忍啊。 虽说她过去听起祖父说起过不少新政颁布时候都会困难重重,只有得到了各方支持才能顺利的做下去,为人臣子的这时候就要支持新皇。 但听的时候归听的时候,如今皇上亲口和她说要蒋家起这个头,蒋茹茵便觉得有些闷闷的,「皇上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亲自召见祖父与他详谈。」何必找她呢,她深在宫中,又做不了主。 瞧出了她情绪的低落,苏谦阳拿起另一旁的一本奏章放到了她面前,「看看。」 蒋茹茵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对蒋家列是数条罪行,拿的还是定王谋反一事,蒋家为定王外祖家,即便是毫无牵扯,那也有罪及,晋妃都已经去了南山寺常伴青灯,这蒋家嫡长孙女怎么还能在后宫中封为贤妃,如此高的妃位,难道不怕有后患么。 蒋茹茵所出一子一女,容哥儿贵为三皇子,蒋家又如此显赫,太子身子羸弱已是事实,这谋反的阴影,还直接累及到了她这里。 这一封一封的参本奏章,不遗余力的拿这件事来打压蒋家,若是往后容哥儿真的有所作为,那他们会参的更厉害,甚至会说为了以防万一,要把容哥儿早早送出去封地也有可能。 想到这里,蒋茹茵脸色苍白了几分,太子越年长,这样的参本只会更多,她的儿子已经这么养了,还是有人盯着不放。 一只手拉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苏谦阳的声音放缓了几分,「功大于过,功能掩过。」 所以不能由皇上宣了蒋国公进宫商议,要蒋家直接站出来,即便是众矢之众,也得表明蒋家没有二心,永远是站在皇上背后的。 良久,蒋茹茵心有触动,抬起头,「臣妾明白了,会书信给祖父言明此时,多谢皇上体恤。」蒋茹茵起身给他行了礼,这样的事,皇上不说,她和祖父都不会知道这样的参本奏章,已经多到这份上了。 苏谦阳看着她恭敬的样子,轻叹一声,最终没说什么,站起来扶她,「就炖了汤?」 蒋茹茵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这转折,站起身还在想这谋反的后续影响呢,怔怔的看着他,「嗯?」 苏谦阳看向了陈奉,后者利落的从食盒下格端出了一碟子的点心,蒋茹茵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知后觉补充,「还有点心。」说完,有些赧然。 陈奉把东西端上来,苏谦阳尝了两个,其余的都留给蒋茹茵了,可她现在哪有吃的心思,满脑子想着怎么对祖父说这件事,偏偏他又不让,问她,「会抚什么曲子。」 让她念完奏章,又让她抚琴,蒋茹茵走到内殿,坐下来摸着那琴弦,半天想不出弹什么好,看到一旁放着曲谱,选了一手,拨了下琴弦,这才开始弹。 苏谦阳的神情比起刚才惬意了许多,这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很舒服,蒋茹茵静下心来抚琴,一曲毕,天色已黑。 收回手起身准备离开回昭阳宫,靠在对面软榻上的苏谦阳睁开了眼,「晚上留在这儿。」 第19章 第二天,蒋茹茵这都还没回昭阳宫。 贤妃娘娘昨夜留宿承乾宫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后宫。 服侍过皇上的几个都知道,皇上性子淡,最不喜的就是公私混谈,过去在太子府的时候,这凤阳阁里也没有谁去留宿过,如今贤妃竟能够留宿在承乾宫里,皇上转性子了?那也没见别的妃子留宿啊,其唯一的解释是,皇上真的是盛宠贤妃。 这边蒋茹茵从承乾宫出来回昭阳宫,再要去景仁宫请安,时间肯定是不够的,所幸她回到昭阳宫就换了一身衣服,早膳都没吃就先去景仁宫请安了,还好不算迟,她到的时候德妃和叶淑容也才刚刚进去。 皇后自然不会对这件事说什么,皇上愿意宠幸谁,带谁去那都是皇上的事,她要负责的就是督促后宫,遂吩咐了一些开春事宜,还有则是三公主去太学院的事。 三公主彤姐儿已经五岁了,按理来说去年就应该去太学院,叶淑容说她怕生,女孩子的晚个一年也没事,就拖到了今年让她开春过去。 叶淑容听完了皇后吩咐的,笑盈盈的看着蒋茹茵,「贤妃娘娘,这彤姐儿不懂事,你们平宁做姐姐的可得多担待些,姑娘家皮薄肉嫩的,再划伤,可就破相了。」 「叶淑容才应该多注意些,小孩子小打小闹的属常事,这宫中应当多备些药,用错了又过敏,彤姐儿这年纪,可经不起呢。」蒋茹茵笑着回了过去,叶淑容哼了一声,一旁的德妃接话,「说的也是,这开春容易起疹子,彤姐儿这皮肤敏感的,叶淑容是要多注意些。」 两个娘娘一块关切上了,叶淑容把那话吞了下去,笑着应下,「多谢德妃关心。」 德妃含笑点了点头,继续在那端庄坐着,这一众人看下来,好一副后宫和谐。 也不是没人想过要为难贤妃,可为难不起啊,叶淑容这么酸几句都被这么轻描淡写的顶回来了,贤妃做事张弛有度,也拿捏不到什么把柄,找不出话来怎么挑刺…… 从景仁宫离开,蒋茹茵赶紧回昭阳宫吃早膳。 过了一个时辰,昭阳宫这边来客人了。 是景瑜宫那,夏嫔和江嫔两个人一块过来的,说是来她这里坐坐。 夏嫔还能说一点,一旁那江嫔就只是含羞的坐在那,提到她了,羞涩的说两句,没提到她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蒋茹茵也明了她们这是讨好来的,收了她们送来的礼,自然也得回给她们,让青秋去拿了两套面饰过来,一人一套送给她们,和颜道「不必客气,都是从太子府过来的,如今宫里人少,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坐了一会,差不多有半个多时辰,夏嫔请辞,江嫔也赶紧行礼离开,两个人出了昭阳宫,江嫔吁了一声,看向夏嫔,「夏姐姐,你真能说呢。」 夏嫔回头看了她一眼,直快道,「光我说啊,你呢,拉你不过来不是让你杵着的。」 江嫔眼神微缩,「不是有你说么,我就不用说了的。」话没说完呢,就遭到了夏嫔一记掐,「出来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来昭阳宫这,是让你做木头人的么。」 江嫔牵了她一下,讨饶,「好姐姐,我错了,不过这贤妃娘娘也挺客气,送了我们一人一套面饰,太子府的时候许姐姐说她难相处,也不然嘛。」 夏嫔无奈的看着她,戳了一下她额面,「你啊,姓许的话你也能信?你没见她过去三天两头想要着挤兑贤妃娘娘的不是,若不是上回青玄宫的事,指不定还怎么妖言。」 夏嫔的语气里满是不削,末了,她有些担心的看着江嫔,「我就担心你,这景瑜宫,咱们也怕是住不长了。」 江嫔见她换了口风,有些奇怪,「怎么会。」 「怎么不会!」夏嫔瞧她还是一脸傻乎乎的,恨不得打开她脑袋瓜子瞅瞅里面到底是些什么,就些棉絮罢,「就不说这承宠升了份位,明年的选秀肯定是大选,皇上登基之初这守孝三年,后宫中就我们这些人,明年进宫的人还会少么,景瑜宫也不可能让我们三个一直留着,肯定是要分出去的。」 「那怎么办。」江嫔被她说的有些着急,「我觉得住在景瑜宫挺好的。」皇上不怎么来,她觉得很自在啊。 「你若是能住到昭阳宫里来,就好了。」夏嫔握紧了她的手,回头望了一眼远去的昭阳宫,「贤妃娘娘是个宽容的人,以你的性子,在昭阳宫里,她还能保你安稳,再说皇上去昭阳宫的次数这么频繁,你也能受些恩泽。」 江嫔低下头,嗫嗫道,「皇上常来也不见得好啊。」 说完又遭到了夏嫔一记掐,「没出息!」 江嫔抬起头,有了泪眼,「夏姐姐,掐紫了。」 夏嫔没好气的瞪她,「掐紫了有没有掐醒你,皇上常来你这日子就过得好了,一直不来,你这跟冷宫有什么分别,就是你顶着嫔的份位,都不如一个受宠的美人来的有地位,你怎么想的。」 江嫔缩了缩眼神,小声辩解,「也没有啊,你看皇上去了郑嫔那好几回了,比咱们都多呢,可一不高兴,郑嫔就给关了禁闭半年,你也是,还有那许容华,承受的都比我多,皇上一不高兴咱们就得挨罚,那还不如不来呢。」 「郑嫔那是活该!」夏嫔滞了一声不屑道,继而看着她和声道,「妙儿,谨守宫规的,不做出出格的事,是不会挨罚的,届时真的要换宫,这去处,昭阳宫是最好的。」 第20章 江嫔低下头,她不喜欢皇上,夏嫔叹了一口气,「罢了,没那福分,我就争上一争,答应过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也不知这皇家是如何选的秀,查的人难道就看不出来妙儿天真的有些奇怪么,如今再说要揭穿让妙儿回家去,就是江家欺上瞒下了,看看过去那蓝家的下场,夏嫔如何都不敢去尝试…… 这边的昭阳宫,蒋茹茵看了紫烟打开给她看的东西,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这夏嫔和江嫔算是下了些本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成对的南海明珠价格不菲。 「娘娘,她们这忽然前来,似乎是有求于您。」紫烟检查过这锦盒,递给青秋拿下去了,「寻常时候也不见她们过来昭阳宫的。」 这宫中,蒋茹茵就和德妃走的近一些,和严昭仪的关系也还可以,其余的那几个,她们不来,她自然不会去搭话,过去在太子府的时候并不亲近,今天这情形下来,确实让人会去想这所图。 「她们没说,那就是没有。」蒋茹茵淡淡道,有些困乏,昨日在承乾宫她睡的并不好。 紫烟给她换了一杯茶,「今早景仁宫请安,外头说娘娘是个好说话的,叶淑容这般说娘娘都没责备她。」 蒋茹茵看了紫烟一眼,消息传的快,尤其是她的,「紫烟,别忘了本宫是什么封位。」贤妃贤妃,不就是要贤良么,叶淑容反讽着说两句不中听的,她若斥责她冲撞,那就是她这个贤妃娘娘傲气难相处,小心眼,毕竟她位高位,叶淑容位低,什么事,蒋茹茵先得宽容些,要把‘贤’这个字做到尽善尽美。 她宽容了,那类似叶淑容这些说的再多,都是跳梁小丑…… 蒋茹茵这一睡,午膳都没吃,过了午时才醒过来,青冬把热着的菜端出来,蒋茹茵简单的吃了一些,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屋外的天气很好,万里晴空,宫里四处都有着一股初春的生机在,蒋茹茵在走廊下呆了一会,回屋内,命人研磨,准备写信给祖父。 蒋家要出这个头,势必要先和别的几家通个气,在蒋茹茵看来,如今和蒋家有关联的,在朝堂上说的上话的,程家算一份,张尚书家也能算一份,和祖父交好的,封晋候如果也能站出来的话,胜算大一些,还有王家,母亲的娘家,李家等等,站在背后的越多自然越好。 想罢,有了思路,蒋茹茵写起来就快多了,五六张纸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把信放入信封中,烧了印戳,蒋茹茵把信交给紫夏,「现在就送去蒋家,若是祖父让你留下,你就明日再回宫。」 带上出宫令牌,紫夏离开了。 没多久,容哥儿回来了。 蒋茹茵见就他一个人,笑问,「你姐姐呢。」 容哥儿坐上了凳子,「姐姐还没下课,让我先回来。」 蒋茹茵摸了摸他的头,一转眼,他就这么大了。 和平宁呆在一块的时候,这孩子真的是不起眼,可蒋茹茵知道,不论从哪方面,他都比平宁要努力,只是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着,好像知道大家不希望他太出色。 「今天学了什么。」青秋端上来了切好的水果,蒋茹茵替他拉了一下袖子问道。 「老师讲了治家,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容哥儿说的朗朗上口,上课的时候老师念的多了,他就记进去了,末了,抬起头看蒋茹茵,「母妃,大哥对我们都很好,我们也尊敬大哥,这就是兄友弟恭。」 「没有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此乃治家。」蒋茹茵点点头,见他明白,索性多给他讲了一些,「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非训导之所移也。」 容哥儿仰头听着,半响,点了点头,「母妃的意思是,若是父亲不慈爱,子女就不会孝顺,哥哥不友爱,弟弟就不会恭敬,风化之事,要自上而下,从前而后。」 听儿子这个理解,蒋茹茵很欣慰,「对,夫不仁,则妇不义,但若是父慈子不孝,兄又弟倔傲的,那这些人,就是天生的凶名,训导已经改变不了他们,只能靠刑戮摄之。」 到这里,容哥儿有些懵懂了,「为何父亲慈爱儿女会不孝。」 蒋茹茵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性,你这么想的,别人不一定这么想,将来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母妃不能时时刻刻提点你,告诉你这些人的好坏,你要靠自己的双眼去辨识,用心去看他们的真假,待人待事都需恩威并施,且不能自降身份。」 容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儿臣明白。」蒋茹茵把他拉到了身边,「你选了程家少爷和钱家少爷做你的伴读,你与他们相处可好?」 「儿臣与他们相处的很好,母妃,钱之晟很能说,程文霖学识比儿臣丰富。」蒋茹茵也知道儿子自己挑的这两个人人品都是很好的,看他脸上露出的那笑,有同龄的玩伴,自然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他们与你今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你要真诚,但有些时候要明白你的皇子身份,知道吗?」 又见儿子迷糊了,蒋茹茵笑了,「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回来问母妃。」 听了这么多,容哥儿这会正努力理解蒋茹茵说的,起身朝着她道别,「母妃您且休息,儿臣要好好想一想。」 第21章 看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蒋茹茵心疼的很,想伸手摸摸他,最终还是放了下来,柔声道,「去罢,若是累就睡一会,晚膳了母妃派人去叫你。」 看着这小身影走出了屋子,蒋茹茵的眼神定然了几分,她的儿子,即便是在众人面前不出色,也不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太学院不教的,她会教给他…… 紫夏到第二天才回来,没有带回祖父的信件,过了两天,蒋家依旧是没什么消息。 而皇上这些天来昭阳宫,独处的时候常常和她说起这救济点的事,即便是现在朝野上下反对之声这么多,他也似乎是笃定了这件事一定能成,还问她当初她说的抬商具体是何措施。 蒋茹茵心中也只有个大概的想法,没想过会实施,自然没有细想该怎么做,在祖父有回应前的这段日子里,两个人说起这抬商的具体措施,竟还让他们聊出了个章法来。 蒋茹茵提出大概,皇上会对她说提出的加以润色,不足的蒋茹茵再拎出来,两个人说的投入,都没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苏谦阳从来都不曾觉得,一个女子能和自己说道一块去,尤其是这些方面,而眼前的人,虽然了解的东西不够全面,但她聪明,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自己话中的欠缺,就像是一个极好的谋臣,把最初只是草案的东西,最终成型为一部法令。 接触的越多,了解的越深,越觉得她身上还有无数的东西等着他去挖掘,苏谦阳喜欢她,欣赏她,甚至觉得,她不可或缺。 但她又不是完美的,时常会露出一些漏洞,无措的神情,放空的呆然,就那一刹那的表情,都让苏谦阳好奇,她这撑着的外表之下,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内心。 好奇心这东西要不得,苏谦阳很清楚,但似乎他一点都不想去阻止,任其蔓延…… 三月四月,蒋国公都没动静,朝野中这也安静了不少,皇上有这想法,没人支持那也没有用,大家心里都这么想,等过段日子皇上这想法淡了就好了。 皇上也没表现出很着急着要解决这件事,到了五月,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是皇上一时兴起,过去就过去了。 蒋国公忽然偕同程太傅,张尚书,王尚书以及封晋候等人,联名上书,愿意以身作则,把皇上说的抬商一事实施下去,救济点一事为国为民,能笼聚民心。皇上此举,此乃大今之幸。 蒋国公忽然来这一出,让那些最初持最激烈反对的人措手不及,蒋国公一行人,奏章文书,甚至连救济点如何设立、官员如何选拔分配以及如何抬商来达到银两筹集等一系列办法都整合了一起呈给皇上,准备充足。 龙颜大悦,朝堂之上,皇上大大的赞赏了蒋国公在内的这些人,先是夸奖他们为民着想,以民为本,继而看了他们写上来的东西,又是一番夸奖,这夸奖之外,反讽的就是那些不为民着想的,只想着自己切身利益的。 皇上做事干脆,蒋国公他们既然准备充足了,他自然是先要把抬商一事落实下去,银子先要凑齐,他这里也准备好了,法令嘛,早就已经拟定了,直接交由户部礼部工部一起详看,看完之后真正实施起来又什么需要改进的,再行商议。 那工部尚书就是王尚书,自然没二话,户部谁也不占,倒也显得平静,就是那礼部尚书,一脸吃了苍蝇似的难堪,撇了一眼还在人群中的连大人,这种苦差事,真的要他来么。 眼神交流还没几下呢,龙椅上的人点他的名了,「秦大人,届时和各商会打点之事,还需要你出面。」友好交流什么的,礼部尚书最合适了。 持反对一方的最终没能在这次早朝中有所反驳,没办法,蒋国公一行人准备齐全,来势汹汹,三言两语肯定是抵挡不过的,必须要从长计议啊。 可当他们在那从长计议的时候,人这边正紧锣密鼓的实施呢,争取早点筹备齐全银子,在秋收前把救济点的事情落实,让新一批的官员可以下去锻炼,从而今年的饥荒可以避免一些。 赵国公连大学士他们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比别人慢了一拍,这还怎么赶得上,人家又不等他们,于是这只能曲线救国了,连大学士找到了叶候,也就是太后娘娘的父亲。 这太后当皇后那些年,叶家虽然行事低调,内里可捞了太多好处了,如今这一抬商,不是明晃晃要世家受损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一群,叶家好歹是皇上的外祖家,出面反对,能阻拦一时就是一时,让太后娘娘出面和皇上去说,怎么也有用。 只是,赵国公他们低估了皇上这一次的决心。 太后娘娘的劝阻,无非是如今皇位根基不够稳,若是引起群臣反对,对皇上并无好处,即便是真要实施,那也得徐徐图之。 皇上也只给了太后一句话,若是世家肯拿出这银子的,这抬商法令就不必颁布了,主要还是为这银子的事,毕竟救济点的设立没有什么不对,民是国之根本,皇上只想做的更好而已。 可让世家这么把银子交出来,谁肯啊,那可老大不小一笔,还不知道够不够,万一用到一半不够还要继续拿,这不是要掏空了,相比之下,部分世家宁愿支持抬商,商者地位高一点而已,又不是断死路,要是让皇家问他们直接要钱,那才是要命。 等到户工礼三部把皇上给的抬商法令完善好呈给皇上看的时候,这早朝时,两方人马又吵起来了。 第22章 别看这一群朝臣平日里都一本正经的,真遇到事吵起来了,这本事个个都不小,殿外的还好,站的远的一头雾水,这殿内的,赵国公连大人一帮,蒋国公这边一帮,吵的不可开交。 坐在最上头的皇上听的真的不太清楚,太吵了,一旁的陈奉满头大汗的注意着皇上的神情,这怎么还笑呢,底下赵国公都快被气晕过去了,再这么下去,打起来都有可能。 就在陈奉作为一个太监都内心焦急万分的时候,门口那传来一声呵斥,只见平王苏谦默带领着一大队侍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高喊,「谁这么大胆,在此扰乱朝纲,统统抓起来,带走!」 大殿内顿时安静一片,平王身穿战装,腰挎利剑走进殿内,对着坐在上面的皇上下跪,「臣闻有人扰乱朝纲,皇上可无碍。」 苏谦阳挥了挥手,这刚刚还吵架的人早就退到一旁呆着了,适才吵这么凶,论起朝纲来,都是要被带下去打板子的。 平王站起来,一拱手,站到了殿门口那,守着,看谁还敢闹事! 苏谦阳看这一群人,本还笑着的脸,如今已经沉下来了,「你们吵完了,吵完了就朕来说。」 苏谦阳的声音很冷,「为官者,为的是什么,为民还是为你们自己,要设立救济点你们同意,要抬商捐银你们不同意,怎么,光想着你们自己,把这天下百姓置之度外了是不是!」 要列这一宗宗罪,无非是自己太小气,又不想让别人占便宜,更不想自己受损失,从苏谦阳口中说出来的,那句句都是和天下黎明百姓有关,安静的大殿中就只有他这痛心疾首的声音,「你们位居高官却不为民着想,如今还在这大殿之上争相责备,说出去这是要让天下人笑话。」 「你们要和朕将祖宗律法是不是,好,朕今天就和你们将祖宗律法,先祖创下大今朝基业时曾立法,凡为官者,不得行商,行商者,不得从仕,两者必弃其一。」 苏谦阳这话才是一记重磅,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这朝堂上的人只有祖辈经过那个时候,真要翻这律法,还得回家翻箱倒柜,有些还找不到。 但连大学士他们口口声声就是先皇先祖,没有抬商一事,苏谦阳就把这事拿出来压压他们,行,要遵守先祖律法是吧,那怎么不按最初的来,你们这一群世家的,家里有在经营什么的,统统都关了,没收! 赵国公刚才气的不轻,平王出来又给吓的不轻,如今幽幽着出来,对着苏谦阳道,「皇上,这可是创下基业之初,到南庭皇帝即位就改了。」 苏谦阳眼睛一眯,闪过一抹危险,「怎么,赵国公的意思是,这先祖当时的律法,就可以不重视,先祖说过的话,就可以不去遵守了?」 赵国公跪了下来,「臣等绝无此意,还请皇上圣明。」 「朕觉得朕已经圣明非常,尔等还有何事上奏,无事那就退朝吧,抬商法令,择日颁布。」苏谦阳见他堵口了,很是满意,站起来,一甩袖子就离开了,没人拦他。 赵国公还是让连大人扶起来的,这吵一架伤身啊,蒋国公那还神清气爽,明明年纪是蒋国公大,怎么说话还没人家利索,一到关键时刻,这就说不过了。 赵国公憋屈的,只等瞪身后的连大人,瓮声呵斥,「好了,这下你满意了!」一张老脸全丢了。 连大学士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皇上都走了,他们还留什么,各自都散了,出殿的时候还都是静悄悄的,平王还在那守着呢,到了宫门口,各自回家,不服气的继续去想办法,胜利的那方,还得筹备接下来的事…… 这一仗对皇上来说是打的漂亮,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仗,今天他让人拦住了,没有把这法令颁布下去,明天他别的想法会被继续拦着,左右了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反之则然。 当然,这么漂亮的一仗,其中少不了蒋茹茵的功劳,皇上高兴,昭阳宫有赏,赏完了之后,晚上苏谦阳还去了昭阳宫,心情十分的好。 六月到七月,这关于抬商的法令诸项颁布,大今朝为官的人是多,但也多不过经商的,小摊贩不去说,对于那些出入银两大的商人来说,无非就像要一个高一点的名声,如今朝廷给了,他多的是银子,自然心甘情愿贡献。 世家到底有多少底子在,皇上且不清楚,但这大今朝的商人到底有多少底子,等着户部尚书把奏章呈上来的时候,就是当初反对彻底的那些人也没话说了。 你们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么,不能啊。 除却当初这救济点设立相关的银两花费外,还剩余不少,皇上没等各部上奏要求拨银子,就让户部尚书赶紧把银子清点清楚,收入国库,以作不时之需。 有了足够的银子,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八月朝廷派人到各地设点,九月翰林院等招人时分出了一批出去任职的官员,这些人年纪轻,有干劲,且热血,任期最短一年,最长不超过两年,轮着三到五年后回京再任职,世家子弟不愿意去,行啊,那和赵家那三少爷一样,去个什么偏远的地儿,呆个三五年回来也行,总是都得历练一番,否则一上任就是安稳差事,今后怎么担大任。 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么,都是人编的,皇上攒够了这好名声,朝堂上也没有二话,又不是昏庸无道,有什么好参的。 蒋家也因为这件事,彻底冠上了忠君的名号,这第一个站出来的箭靶子,得多大勇气啊,眼刀子都不知道收了多少,背后还不得让人给咒的千百回,蒋老爷子这一站,就让这件事成全了,定王这件事再有人提,那也只是定王一个人的事,和蒋家无关,不能因为是外祖家的关系,就咬着人忠臣不放不是。 第23章 到了十月,相关任职的人都顺利的出任去了。 皇上能预见,这许多地方,再有谎报收成的,也不至于再饿死这么多的百姓,就是站在这皇城内,他都能感觉到这欢愉的气氛从四面八方传来…… 转眼十二月,新年即将到来,二十七月守孝结束,这个年一定是要过的欢庆的。 各宫都换下了素色的衣服,就是宫女太监们的宫装都重新发了几套,昭阳宫内,许妈妈带人把昭阳宫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换上喜庆鲜丽的衣服,人人脸上这笑都显得真切多了。 蒋茹茵从太皇太后那回来,这边皇后那的年例也送过来了,年前各宫中服侍的人都还能领一份银子,今年比前两年的还多了一点。 到处都是这喜气洋洋的氛围,直到了年三十,宫中庆典,皇上和太子在和百官同饮,后宫这里,各家诰命夫人在此和太后皇后一齐过这个年三十。 天黑的时候临安城的上空就是烟火齐放,沉积了三年了,也是有三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蒋茹茵抬头看那漫天的烟火,底下坐着的,都是各家夫人,视线收回来,蒋茹茵和许容华的眼神对遇了一下,许容华即刻转头过去和身边的人说话,蒋茹茵想起了那个青玄宫中的人。 也是三年了,当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没有把他放出来,如今守孝一过,他还呆在那,这一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公主皇子们除了太子外年纪都还小,看到这么热闹的,都一块玩去了,晚宴结束后,花园内灯火明亮,犹如白昼,在花园里走动的人也不少。 向着蒋茹茵迎面走来的是平王妃,两个人会心一笑,朝着一旁的亭子走去。 这亭子外能看到不远处的湖,湖面上星星点点的都是宫女们放着的灯,蒋茹茵感概了一声,「好几年没看到这情形了。」 顾吟欢随笑,「姐姐还是这么年轻。」 蒋茹茵噗一声乐了,笑完却有些叹息,「年轻什么,多少年过去了。」八年,九年,时光一转,不是几十年么,终老,逝去,这一辈子就算是走完了。 「年轻也没有全然的好。」顾吟欢指了指远处那些灯,「不过刹那芳华罢了,人人都有,不少人也悔过年轻时候的事,总要到了一定年纪才回去想当年做错做对过什么事。」有些人的年轻就是一辈子的污点,失败成功,不就也在那一举。 「你们聊什么呢!」身后传来了程碧儿的声音,两个人回头,蒋茹茵对顾吟欢笑道,「看,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看来有些人啊,和年轻时候一个样,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程碧儿到了亭子里,听到了最后那一句,站到了蒋茹茵身旁,揶揄道,「怎么说我还是二嫂呢,怎么能这么说。」 「夸你呢,说你和年轻时候一样漂亮。」顾吟欢紧接上那话,掩嘴笑着。 程碧儿哼了一声,「你们都别取笑我。」继而朝着她们看过去的地方看了一眼,说了和蒋茹茵一样的话,「好几年没看到这湖灯了。」 她这一声,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一样。 这没安静多久呢,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叫喊,平王府小世子苏彦昊急冲冲的往这边跑,看到亭子里的母妃,一拐就进来了,都赶不及给蒋茹茵行礼,急忙躲到顾吟欢的身后。 顾吟欢从来没见过儿子这个样子,裙子都被他拉了一下,对着蒋茹茵和程碧儿无奈的笑了下,「这孩子,莽莽撞撞的。」 他这才刚过来,又一个身影从不远处跑过来了,平宁疑惑的在周围看了一下,不对啊,明明朝向这里,往亭子里一看,瞧见揪着顾吟欢裙子的苏彦昊,脸上一乐,找着了! 蒋茹茵低头一看,看到顾吟欢身后躲着的那人儿脸上一抹紧张,再看走进来一脸高兴的平宁,这孩子,把人家给吓到了。 「我们一块玩,你躲什么呢!」平宁可喜欢这个堂弟了,去年的时候看到他就觉得好可爱,隔了一年再见面,更可爱了,比容哥儿还可爱。 苏彦昊不肯出来,向着顾吟欢撒娇,蒋茹茵看了平宁一眼,「平宁,你吓到昊儿了。」 平宁吐了吐舌头,此时容哥儿他们才跟上来,这下好几个孩子都到亭子里来了,大一点的芸姐儿牵着小一点的彤姐儿,都看着躲在顾吟欢身后的苏彦昊。 没办法,这孩子真的长的太可爱了,苏彦昊长的像顾吟欢多一点,偏偏顾吟欢有一张不老的娃娃脸,这放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就是人见人爱都想上前逗一逗了。 顾吟欢最清楚儿子,在家里可安静的一个孩子,老成的她都觉得不像是四岁的孩子,如今面对这么多皇子公主,露出来的惧怕让她觉得才像自己儿子,伸手把他牵了出来,笑道,「公主是喜欢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 苏彦昊接收到平宁那炙热的眼神,这样的喜欢,他受不起啊,一人捏一下脸,回去脸就肿了。 可没人理解他内心的腹诽,母妃都这么说了,他只能往平宁那走了一步,脸上还是极其的不情愿,不过这在众人眼中,就是别扭的可爱。 平宁一下拉住了他的手,拉的也很温柔,哄道,「你别怕,我们不会欺负你的。」苏彦昊朝着她笑了笑,这一笑,平宁手痒,忍不住在他脸上又捏了一下,真的好软。 彤姐儿在这之中年纪最小,上前来怯生生的拉他的手,苏彦昊本来想挣脱的,可对上那湿漉漉的双眼,也狠不下心啊,好吧,那就拉着吧,身在几个小萝莉中间,他压力好大。 第24章 平宁见此,颇有大姐头的领导风范,对着芸姐儿和容哥儿几个一喊,「咱们去看湖灯吧。」 几个孩子又朝着湖边那走去了,身后还跟着一群的宫人。 远远的看着她们离开,不知谁先出的声,「这又是一年。」 蒋茹茵几个相识一笑,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热热闹闹的一年过去后,开春之时即将到来的就是选秀了,新皇登基,第一次的选秀肯定是大选,一月底忙出了年后宫里就开始准备这事。 贤妃和德妃两位帮着皇后一起把选秀的事办起来,除了到时候秀女要住的地方外,初选和终选需要经过的测验,选拔又有数关。 如今宫中妃嫔不多,今年进宫的人肯定是一大批,这住的地方,论的品级,还有等等事宜都要一样样安排下去。 各宫也不可能单住着了,到时候选定,都得搬进去几个,算是在这宫主妃的管辖之内。 这日请安,皇后单留下了蒋茹茵和德妃二人,说起了如今景瑜宫住的三位嫔,「等选秀之后,她们肯定不能再三人住一块了,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把她们的事给解决了,免得到时候新人旧人混一块,忙的乱。」 蒋茹茵看着皇后给的册子,这段日子要忙的事儿,确实挺多。 德妃也是这直性子,一听景瑜宫那三个要分出来,直接就拒绝了其中的两个,「郑嫔和夏嫔都能一块打架的,这样闹事的人,宜和宫可要不起。」 皇后笑道,「她们俩自然是不能住一块了,过去在太子府的时候,不也相安无事着,你们两个算是本宫之外最有资历的人了,又列妃位,去其它人那这恐有压不住,分到你们那还好一些。」这为皇后排忧解难,也是妃子的职责之一啊。 蒋茹茵想起了当时夏嫔和江嫔去她那的一次,这重礼,莫非为的就是这一次的分出来住哪宫的事。 「这后宫之中还有娘娘您在呢,她们还不是这么闹了,总之臣妾是不愿收这么个人的,她们爱吵,直接让她们住一块就好了,免得祸害别人。」德妃回答的很不客气,这种事,找安静些的过去也就罢了,都是从太子府进来的,管的厉害了,好歹是个嫔,不管,看着她三天两头烦着自己心里也不舒坦,她宁愿是选秀中新进的,年轻貌美这些她都不怕,关键是好管束些。 皇后也没露出什么不满来,只是看向了蒋茹茵,她的回答要含蓄多了,「容臣妾回去想想。」 一个已经不给皇后面子了,两个都不给,那真的下不来台,景瑜宫那三个进宫这么算也有些年了,从郑嫔和夏嫔打架一事后,皇上就对那再也没去过,这要再不分出来,就成冷宫了。 皇后继而说起了别的事,半个时辰后让她们回去了。 出了景仁宫,德妃的神情就更不好了,瞥了一眼那身侧的宫门,哼了声,「这是嫌我们那太安静了不是,找两个会找事的热闹一下。」 蒋茹茵笑着提醒她,「现在是商量,真要分过去,也没话说。」 德妃那脸色微变了一下,继而浮上一抹无奈,看蒋茹茵的眼神的多了几抹羡慕,「你倒好,什么都不担心。」 蒋茹茵和她同行,「怎么不用担心了。」她担心的事多了,可每一件都不是能说出口的。 德妃摇摇头,「她不敢动你。」 两个人说的什么,是何意思,各自心里也清楚,末了,德妃笑了笑,「你刚入太子府的时候,我还因为计较你住的玲珑阁而不喜你,可如今呢。」 世事无常。 先走到了宜和宫门口,德妃欲转身进去,停了停还是回头和她说了一句,「别看皇上是如今这样,皇家的人,其实都是一个性子。」 蒋茹茵有些不解她这话的意思,但还没开口问,人已经走进去了…… 没过几天,早上请安的时候皇后又提起了这件事,不过这次不是询问了,而是定论,郑嫔还留在景瑜宫里,夏嫔分到了昭阳宫,而那不起眼的江嫔,竟不是到宜和宫,而是去了叶淑容的怡乐宫。 德妃和蒋茹茵对看了一眼,那叶淑容是对着坐在后面的江嫔和善的笑,「江妹妹,今后可是好好相处呢。」 江嫔抬着头,看的却不是叶淑容,而是夏嫔,眼底有一抹慌乱。 皇后也给出了解释,「叶淑容主动来向本宫说要把江嫔接过去一起住,也好有个伴,这宫里头姐妹就应该相互照应些,江嫔,这些天你那把东西收拾了,先搬去怡乐宫吧。」 主动求的,这时众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太一样了,这叶淑容的心思昭然,江嫔几乎是被皇上忽略的,这样的人放到宫里去,太安全了,不担心她争宠。 不过这样的事,在场的确实也只有叶淑容做的出来,德妃看了一眼那江嫔,似笑非笑,「叶淑容还真是着急呢,这不还没大选,到时候进宫的人多了,皇后娘娘可得留心再多往怡乐宫送几个,叶淑容都如此照应了,一定可以相处的很好。」 叶淑容神情微变,本来那诚心诚意的笑,现在多少显得有些牵强,德妃哪管她真乐意假乐意,江嫔去哪一宫,她和贤妃不要,那也是去严昭仪那,主动求算怎么回事,看人家好欺负所以急着带回去没威胁么。 蒋茹茵的视线扫过那夏嫔和江嫔,一个担心,一个慌张,接上了德妃的话,不过是对皇后说的,「是啊,说来惭愧,这件事就应该臣妾先提出来的,倒是让叶淑容先和娘娘说了,看来这怡乐宫,将来一定是和谐的一宫呢。」 第25章 饶是这样,江嫔最终还是搬去了怡乐宫,而夏嫔也在二月中的时候搬到了昭阳宫,三月初秀女就要进宫了,景瑜宫那收拾干净,如今就住着夏嫔一人。 夏嫔住进昭阳宫,蒋茹茵让她住在了西厢,每日的请安,先由夏嫔到了她这里,再由她带着去景仁宫。 真的接触了蒋茹茵就知道,夏嫔这人,和宫中传言的不太一样,她和郑嫔打架是真,但为人还算直爽,不是主动生事的人,也不太会绕弯子,这容易得罪人。于蒋茹茵而言,相处起来就不用花太多心思。 皇上是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昭阳宫住进了这么个人,继而,没说什么也没打算去夏嫔那坐坐,在蒋茹茵这里留宿后,竪日就上早朝去了…… 很快三月初,宫中的大选开始了。 初选前还有各项检查,教导一些基本宫规后才是初选。 三月初九这日,玉明殿前可谓是貌美一片,蒋茹茵和德妃都来了,坐在皇上皇后的下方,后有宫人送上来了册子,蒋茹茵翻开一看,这算起来,人数真不少。 这些人都是二十个二十个往玉明殿里带的,排列开来站好,头不能抬起来看皇上,最多也只能平视,看到阶梯而已,由一旁的太监报名字,先报家中为官的官位,后面带名字和年纪。 这莺莺燕燕的看得多了,就容易眼花,蒋茹茵看这些人,太监点一个,其中就有人福身一下,一会二十个就过去了。 一旁的德妃低声道,「入府的早,看来就这好处了,少受这份罪。」 初选复选终选,这是皇上会在的三次,其中还会参杂对各秀女的评试,三次之中出局的也不是没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真的算是受罪。 蒋茹茵抬起头看皇上,这选的还真是随性,皇上点下头,一旁的陈奉就在所拿的册子对应名字上画个圈,一个时辰下来,就已经看了过半了。 坐到后来,蒋茹茵看累了,这一张张如花似玉的脸,看到最后都快成一样的了,一旁的德妃也看的觉得无趣,整整两个时辰多的时间过去,皇上这一扫一批的眼力,留下了近一百多个人。 夜里皇上过来,蒋茹茵问起白天这么多秀女中对谁有印象,皇上竟一个都说不出来,蒋茹茵给了剥了个桔子,笑道,「那殿下是如何选的。」 苏谦阳张口吃下她喂的桔子,「看得顺眼。」 复选要在半个月后,这半个月内,陆陆续续又送过来了关于这些秀女的评定,琴棋书画要评,诗书礼仪也要评,还有这厨艺歌技,蒋茹茵这里也收到了不少,可她总是没办法把这人和这册子上的名字对起来,真的是记不起来,脑海中飘过都是清一色脸孔。 半个月后的复选蒋茹茵抱恙没去,复选比初选繁杂的多,时间也更长,进行了三天左右的功夫,第五天,德妃到她这里来了,看她这一点病征都没有靠在榻上看出,坐下后有些后悔,「我怎么没想到装病呢,可累死我了!」 看了三天,德妃视觉疲劳了。 蒋茹茵放下书,来了兴致,「复选比了什么?」 「才艺啊。」德妃拿起青冬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都是使了浑身解数的,琴棋书画,几个胆子大的,跳舞都直接跳到皇上面前了,你知道么,那纱袖一挥,直接从面上抚过了,回眸一笑,看的人都要酥了。」蒋茹茵看她形容的话,笑了,「复选出了,没选上的就得留在这宫中做宫女,能不全力以赴呢。」 德妃哼了一声,「就这复选前半个月的时间,想走捷径的不是没有,偷偷溜出储秀宫给抓回去的好几个呢,真以为路上就能遇到皇上不成。」而这几个,就是连这复选的机会都没了。 蒋茹茵笑而不语,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百多个女人,就是每人说一句都够吵的,半个月储秀宫里怎么没有争端呢,孙嬷嬷和她说起过,过去宫中选秀,几选之间毁容的,哑巴的,受伤的,甚至还有意外死掉的数不胜数,在选秀的时候就开始争了,除掉一切可能对敌有威胁的人,等真的封了份位,明里暗里争宠的,要多少。 末了,蒋茹茵评价了四个字,「见怪不怪。」 「你也躲不过终选,还得去。」德妃说罢有些惆怅,视线瞥向了窗外,「你这院子倒是打理的比我好,这一晃,十五年了。」收回了视线,德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的手,嗤笑,「我比那些秀女,可足足长了一半的年纪,换做寻常的人家,我这孩子,也有这年纪了。」但如今,她的儿子才四岁。 「感慨这些做什么,又不是没有年轻过,她们还没老过呢。」 德妃看她脸上那适从的样子,笑了,「我啊,就喜欢和你说话。」 蒋茹茵抿嘴笑着,视线从自己拿着杯子的手上看过,时间啊,不去想,才不觉得自己在变老…… 四月初终选的时候,只余下了六十几个人,即使最终只留下一半,这三十几个人入到后宫来也是一个很庞大的数量,蒋茹茵看到一个一个卖力展现自己的,再看向坐在上面的皇上,这看第三回了,他印象深么。 苏谦阳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蒋茹茵飞快的收回去了眼神,苏谦阳那笑意更明了几分,面前的那个秀女正好跳到他面前,苏谦阳一下觉得看她也顺眼多了,都没怎么记住人家长相,等她表演完了,对陈奉说了个留字。 两天过去,最终留下了的人中,有几个被赐婚了,有几个是朝中官员主动为自己家的子弟求的,真正纳入后宫的,有二十三位。 第26章 这二十三位的份位,却不全是皇上说了算的,秀女也和朝堂有所关联,谁家的女儿身份高的,有几个甚至都是内定,选秀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如今的皇上,在朝堂的日子多过在后宫的日子,已经过了那个年轻气盛的年纪,这二十三人,最终被临幸的又能有几个呢…… 到了四月中,初选下来没选中的秀女都回家了,这入宫的二十三位秀女,各自都封了份位后入住各宫。 其中封的最高的是芳仪,接下来的是嫔,有四个封了良娣和小仪,其余的都是贵人美人,最低的那七八个,封了采女。 蒋茹茵这边自然是拿到了这二十三位新人的份位,打开粗略的看了一眼,视线停在了前面这这五个上。 光看着姓氏都能看出点什么来,封嫔的是连家的,赵家一个良娣,叶家一个小仪,这几个人的进宫,就是为了固宠,至于那个封的最高的任芳仪,据说是皇上钦点的,这背后的任家,似乎哪都不沾边。 昭阳宫这里除了夏嫔之外,又多了两个新人,这都是皇后安排下来的,昭阳宫这边,只需要把这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宫里的气氛仿佛也因为这些人的到来,更显了几分生机…… 搬进来的第二天,蒋茹茵见了她们。 分到昭阳宫两个人都是贵人,清早蒋茹茵刚刚起来她们就应该在屋外候着呢,等她吃过了早膳,让她们进来,夏嫔身后跟着的就是这两位贵人。 羞羞怯怯的样子,就是这刚进宫才有的,对着后宫的日子充满了好奇,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充满了期盼,向着蒋茹茵行了礼,规规矩矩的坐下了,一旁放着的茶都不敢喝一口。 「好斗嚼舌之人,昭阳宫这里不欢迎,本宫不知道你们能在这住多久,但住在这的日子里,除了这宫规之外,还有昭阳宫的规矩,本宫这儿规矩不大,但该遵守的,一条都不能忘。」那两个美人点点头,也有些惧怕,蒋茹茵看了夏嫔一眼,「走吧,随本宫去景仁宫请安。」 从各宫出来去往景仁宫请安的人有些浩荡,一般一宫都分了三个新人过去,多的四个人,加上跟随的宫女太监,这人确实不少。 到了景仁宫后,一部分人是要坐在外面的,其余的才坐在里面,这新封的任芳仪和连嫔是新人中唯一能坐在里面的。 自然,投向她们身上的目光不少。 「这就是任芳仪吧,还真是年轻呢。」叶淑容看到对面坐着的任芳仪,首先就挑了她来夸。 实际上任芳仪长的并不算是最漂亮的,气质也不是最出众的,当初大选时候她的才艺也不算是最好的,可她确实皇上钦点的芳仪,别说叶淑容了,皇后心中都有疑惑,朝堂之上,皇上对那任大人也没有格外的亲睐啊,皇上为什么会钦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芳仪。 任芳仪笑的含蓄,叶淑容夸完便不说了,到底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叶家送进来的才封了个小仪,还留在了宜和宫,按照她当初所想的,就应该去昭阳宫分贤妃的宠才是,如今还有皇上钦点的任芳仪,这要出头也没这么快了。 皇后说了不少宫中该注意的,把这后德展现的淋漓尽致了,就让众人散了回去,晚上皇上翻牌,按理来说,应当是封的最高的任芳仪先承宠…… 入了夜皇上去了景仁宫,先去了皇后那,屋子里点的通亮,媛姐儿正趴在小桌子上玩着积木,看到皇上进来,急着自己下凳子朝着他跑过去,拉住他的手便不松开了,开口埋怨他,「父皇怎么都不来看媛儿,父皇是不是只记得二姐了。」 小小年纪的媛姐儿记的最清楚的,就是皇上最常去昭阳宫,不来景仁宫看自己,昭阳宫里有谁,昭阳宫里有二姐姐,她就很直接的认定皇上只对二姐姐好,不要她。 苏谦阳牵着她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看着她搭起来的积木,笑着哄她,「父皇自然记得你了。」 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分辨一些是非,对于皇上说的记得,却不见他常来的行为,开口就是,「我不信!您骗人!」说着要去挪开他的手。 「媛儿!」皇后制止她,「不可对你父皇无礼。」 媛姐儿哼了一声,却朝着皇上那挪了挪身子,拉住他的手,还是怕他走的。 「皇上您用膳过没,臣妾差人给您做些吃的来。」赵蕊上前替他把衣服脱了,换了一身,过会到时辰,就要去任芳仪那过夜。 「不用,朕已经吃过了。」苏谦阳坐了一会,陪女儿说了会话,过了一会就去了任芳仪那。 媛姐儿还不舍得呢,拉着皇上的手不让走,嬷嬷在身后把她拉住了,媛姐儿一见父皇走了,转身就哭着对嬷嬷拳打脚踢的,「谁让你拉着我了,谁让你拉着我了!」 踢完就跑向皇后,拉着她要去找父皇回来,「母后,我讨厌二姐姐,我也不喜欢大姐姐,您带我去找父皇回来。」 赵蕊无奈的把女儿抱起来放在坐塌上,给她擦了眼泪,「媛姐儿乖,以后你见你父皇的机会就多了,乖。」 媛姐儿抬头看着她哭着指控,「母后您骗人,您和大哥都骗人,每次都这么说,父皇都不来,父皇为什么不来。」 说着扑入她怀里,啜泣着,「父皇为什么喜欢二姐姐。」 赵蕊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眼神里多了一抹冷漠,「你父皇最喜欢的当然是你了,你要记住,你才是这皇家嫡出的公主,你才是最尊贵的那个。」 第27章 五月六月,蒋茹茵以为皇上忙着宠幸这新入宫的妃子,不会来她这里,二十几个呢。但皇上还是有些时间留在昭阳宫。 也许是过了那年纪,也许是对这些妃子没这么热衷了,苏谦阳总还是觉得呆在她这里最舒服,蒋茹茵清楚他的喜好,两个人说的上话,她也能跟得上他的节奏,这一份舒适感,哪里都找不到。 内屋里,蒋茹茵坐在窗边的坐塌上,苏谦阳枕着她的腿靠着,一面还有她挑着荔枝肉给他吃,好不惬意。 苏谦阳的心情也是不错,去年那一回的新政,所带来的获利源源不断,今年商户们又集捐了一回,对于这一些有钱人来说,他们要的就是地位了,简单的给他们抬一下地位,被压制了许多年的商户对朝廷的感激不言而喻。 虽说世家底下那些生意,或多或少会受些影响,但这么多年来他们也霸王的够久了,不敲打一下,这势头在未来只增不减。 睁开眼恰好看到她的下巴,对上去是润色的嘴,涂着淡淡的蜜唇,光线下似闪着一抹光彩,继而视线往上,熟悉的脸孔,熟悉的双眼,眸子里带着一抹笑意,从碟子里刚好挑起一个荔枝,垂眸看到他正望着自己,嘴角也微扬了些,「怎么了?」 「今年巡游,你随朕一块去。」苏谦阳动了一下身子,找了更舒服的角度看她,「八月出发,十一月回来,顺河而下,巡查的地方不少,第一次去,时间稍微长一些。」 蒋茹茵低头看着他,一只手随意的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被他握在胸前,垂下的长发快要触碰到他的脸颊,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眉眼间化开来似的美丽,这一幕落在他眼中,定格像是成了永恒。 周遭空气静谧的,偶才有那旁侧架子上的烛火呲一声,四目相对。 「好 。」 良久,蒋茹茵轻轻答应,苏谦阳忍不住伸手去抹她的脸,声音低哑了几分,「怎么办。」 蒋茹茵微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苏谦阳的大掌从她眉宇间慢慢抚过,他着迷地看着她 ,「茵茵,朕入了魔障了。」 烫人的指尖触及过她的嘴唇,蒋茹茵心中猛然一颤,撞入他那深邃的眸子里,那一片汪洋中,蒋茹茵掉入的措手不及,很快就淹没了进去。 耳畔还有他的声音,「你说怎么办好呢。」 蒋茹茵顿在那不知道如何回答,苏谦阳重复着那几个字,像是告诉她,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半响,蒋茹茵把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伸到他的眼前,轻轻的盖了上去,柔声道,「皇上,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不去看,不用双眼去看,就不容易迷了心,就更容易清楚心里想的。」 周遭都是她的气息,苏谦阳好像是站在了最后一层迷纱外,不知是进还是退…… 热夏到来,各宫确实清凉的,入宫的第四年,皇后这宫务处理的也游刃有余,二十几人新人虽多,但现在不过才入宫多久,都还消停的,尤其是如今,其中承宠的十个都不到。 而这段日子里,除了去过那几个新人那,皇上去昭阳宫的日子还是最多,这让新入宫的妃嫔很快的认清楚了,在这后宫中,究竟谁才是皇上最喜欢的人。 在昭阳宫的两个姬也高兴,她们就是因为在昭阳宫才有成为那十个不到中的两个,虽然次数屈指可数,但对她们来说,承恩之后升了份位就是好事,贤妃娘娘受宠她们才会有慧泽,自然是希望贤妃越得宠越好。 时间到了八月,热退了一些,到了傍晚,后花园里散步的人也多了,蒋茹茵带着平宁去后花园里走走,刚进了小园子门口,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惊叫,其中还掺杂了一声猫叫。 「母妃,好像大姐姐也在。」平宁转头说,蒋茹茵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绕过假山,就在休憩的亭子附近,蒋茹茵看到叶淑容正气急败坏的说着什么,她身后还跟着江嫔和三个分到怡乐宫的美人。 在叶淑容对面的正是大公主芸姐儿,她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往后靠,叶淑容瞪的就是她怀里的东西。 有人看到了蒋茹茵,宫女下跪,妃嫔行礼,「贤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蒋茹茵看芸姐儿眼里还噙着眼泪,怀里抱着毛茸茸一团,像是一只猫,于是问芸姐儿贴身伺候的嬷嬷,「怎么回事。」 平宁走过去拉住了姐姐,那嬷嬷就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芸姐儿抱着新养的宠猫出来走走,因为养了没多久,猫在她怀里不安分,进了这小园子就自己窜下去跑了,芸姐儿追着找它,不料遇见了正在散步的叶淑容一行人,那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草丛里窜出来直扑向叶淑容,叶淑容躲避不及当然想挥手挡了,这不,大夏天的,手臂就给猫抓伤了。 叶淑容气的要打死这猫,芸姐儿赶到了,抱起猫在怀里自然是不肯,接下来的就是蒋茹茵听到的,叶淑容这嘴巴,把平时就很温顺的芸姐儿给骂哭了。 「什么意外,这明明就是故意的,本宫走过来它就扑过来了,不是针对本宫是什么。」叶淑容撩起袖子,那几道抓痕迹虽明显也不算太深,毕竟宠猫的爪子都是修过的。 蒋茹茵看了叶淑容一眼,视线落在她今天的衣服上,这抹胸外裙上垂着好几个毛茸茸的球呢,还是粉红鹅黄的,一看就很明显。 「叶淑容今天这身衣服真是不错。」蒋茹茵再看一眼那吓到了的猫,莞尔,不抓你抓谁呢。 第28章 叶淑容低头一看,脸色一变,也看到了垂着的毛绒球,这猫不就是最喜欢这毛绒球了么,所以才扑向自己的。 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叶淑容今天是特别带怡乐宫里的几个人出来散步的,这散步之外,自然还是要立好自己的威信,让她们都得向着她,临了这么一出,怎么都得找回些台面。 于是她指着芸姐儿怀里的猫哼道,「这今天只是冲撞了本宫,若是哪天冲撞那有身孕的妃嫔,吓到了人怎么办,这么不听话的猫就该扔了。 芸姐儿抱紧了些怀里的猫,那猫咪似乎也感觉到了叶淑容极大的不善,委委屈屈的喵呜了一声。 园子里这时辰散步的人本来就多,没多久宜和宫的叶小仪也过来了,看到这里围着这么多人,走上前来看到了叶淑容,行礼后似乎没有感觉到这气氛的怪异,瞧见芸姐儿怀里的猫,笑着夸,「好可爱的猫呢。」 蒋茹茵看了她一眼,同为叶家人,姐姐受伤了,妹妹还夸肇事者可爱呢。 「妾身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猫,不过不是白色的。」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遗憾,蒋茹茵忽略了叶淑容越发沉下去的脸,笑着问,「是黑色的?」 叶小仪眼神亮了亮,随即又黯了下去,「贤妃娘娘说的没错,是黑色的呢,那还是哥哥特别为妾身去买的,据说血统很高,可惜养了没多久,就不见了。」 在潜邸发生过的大事也就那几样,金良人为什么怀着身孕都被禁足了,还有那瑶花阁内高傲的黑猫,蒋茹茵都记得,于是她温和笑着看叶小仪,「什么时候不见的,还记得么?」 叶小仪想了想,冲着蒋茹茵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是妾身五岁那年的事呢,记得比较清楚,妾身大哥是在夏天给妾身找来的这猫,才两个月的时间它就不见了,它真的很漂亮,一身黑毛,妾身现在都还记得。」 蒋茹茵再看向叶淑容的时候,却见她神情更苍白了几分,似乎对叶小仪的话很忌讳,匆匆撇了一眼低下头去,掩饰眼底的那一抹慌乱。 十一年前的事,确实很久远,蒋茹茵那时候才刚入潜邸没多久呢。 当时对那黑猫她也是极有印象,一副高傲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野猫,而后离奇被毒死,就成了意外闯入吓到人的事,不了了之,如今再听叶小仪说,不免多想了几分。 半响,蒋茹茵开口,「那可真是可惜了。」可惜了现在有什么想找凭据的,那猫都已经化为尘泥。 叶淑容这一趟就是出门不利,先是被猫挠了,又是遇到自己的堂妹说这样的话,本就是她心虚着,听贤妃一句可惜,脸色更是难看。 没多久严昭仪就过来了,见这么多人在,问过了缘由,还是向叶淑容道了歉,再怎么说都是大公主养的猫弄伤了她,可谓是无妄之灾。 因为叶小仪的出现,叶淑容也淡了要追究责任的心,她这不是心虚加受伤了么,赶紧带领一群人回怡乐宫去了。 也是平宁大胆,冲着叶淑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见蒋茹茵看过来,赶紧低下头去装摸大公主怀里的猫。 蒋茹茵看的是紧跟在叶淑容身后的江嫔,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努力减低存在感的妃嫔,难怪夏嫔一直担心她,在这深宫中,江嫔这样的性子,就是受欺负的份。 和严良人道别后蒋茹茵带着平宁回了昭阳宫,此时容哥儿从太学院里回来了,蒋茹茵把两个孩子叫到屋子里,看了一眼平宁,再看容哥儿,「过几天母妃就要跟着你们父皇出巡去了。」 说完蒋茹茵便静静的看着他们。 容哥儿抬起头,「母妃您放心,我和姐姐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容哥儿说完,平宁也赶紧接上,「是啊,母妃,您就安心和父皇去出巡吧,我会照顾好弟弟的。」 「你能老老实实照顾好自己我就放心了。」蒋茹茵不客气的指穿她,她这一走,昭阳宫里没人管她,还不野了。 平宁嬉笑着捱到她旁边,「母妃,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呆着,不会惹事的。」 蒋茹茵指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到做到。」 平宁赶紧点点头,蒋茹茵看向容哥儿,「有什么事可以去宜和宫里找德妃。」细细的嘱咐完,蒋茹茵叫了孙嬷嬷进来又吩咐了一些事。 那边青秋她们已经把过几天出发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八月十四这天,蒋茹茵坐着出宫的马车到了码头,这一趟去的人不少,蒋茹茵算在内的妃嫔有五个,除了蒋茹茵之外,还有三个是今年选秀新进的人,让蒋茹茵意外的是,最后一个来的,是怡乐宫的江嫔。 上了主船后面的那艘,过了一会官员们和皇上一起上了前面的主船,一炷香的时间后,船开了。 蒋茹茵的屋子在前面些,房间尚且宽敞,走出屋子不消极几步就能到甲板,紫夏打着伞到她旁边,走到栏杆边上,望下去是船拨开水面的波浪,清澈的河水翻着绿的涟漪。 背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蒋茹茵回头,江嫔带着一个宫女站在那,江嫔脸上一抹小慌张,忙向蒋茹茵行礼,「妾身拜见贤妃娘娘。」 蒋茹茵笑的温和,「不必多礼,天晒,怎么不打个伞。」说着看向江嫔身后的宫女,那宫女低下头去,江嫔赶紧摇头,「没事的,妾身不觉得晒。」 「江嫔,一起去那坐一会吧。」蒋茹茵看她胆小的厉害,指了指船尾的棚子,江嫔点点头,几个人走过去,青冬已经在那摆好了吃的,烧了一壶花茶。 第29章 江嫔等着蒋茹茵坐下后福了福身才坐下,手捧着那杯子小口的抿着,也不敢直接看蒋茹茵,怯怯的样子努力减低自己存在感。 这样的性子,怎么会被选来出巡的。 「是皇后娘娘吩咐你跟随出巡的么。」蒋茹茵让青冬把糕点端到江嫔面前,看了她身后那个宫女一眼,淡淡道,「这船尾风大,你就这么看着你们主子着凉不成,还不去拿披风来备着。」那宫女飞快看了江嫔一眼,快步离开了船尾,守在那的紫夏接收到蒋茹茵的吩咐,跟着那宫女离开了。 那宫女一走,蒋茹茵明显的感觉到了江嫔的身子松了,她拿起面前的糕点,吃了一口,笑意代替了脸上的怯意,终于抬起头看蒋茹茵,「真好吃!」 蒋茹茵笑着,终于知道哪里觉得异样了,江嫔的表现,怎么像一个孩子。 以江嫔入宫的年数,如今也二十有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会对这糕点说真好吃么,断然不会。 她的眼中透露出来的快乐太纯粹太明显,就像她的怯意一样,第一次去昭阳宫请安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在怡乐宫呆的久了,她竟越来越胆小。 青冬在一旁给她倒了一杯花茶,江嫔不好意思的朝着她笑了笑,「谢谢。」青冬微怔,不动声色的行礼,退到了一旁。 蒋茹茵耐着性子看她吃完,又问她,「是谁吩咐你出巡的。」 「妾身是在出巡前几天才知道的,是皇后娘娘派人来告诉妾身的。」江嫔想了想,「妾身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让妾身来。」 这所有陪同出巡的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蒋茹茵早在六月就知道了,怎么可能临着出发前几天才通知,蒋茹茵见她毫不怀疑的样子,心中的疑惑更深。 于是蒋茹茵刻意的问了她和夏嫔的关系,又问了她一些事,江嫔对她没什么戒心,直到那宫女拿着披风回来,江嫔又不说话了。 在船尾呆了一会,蒋茹茵回了船舱里,看向青冬,「这江嫔,怎么像个孩子。」而那宫女,就像是监看她的人。 「娘娘,奴婢也觉得这江嫔奇怪,奴婢做的点心,只有公主吃了才会说那样的话。」换言之,只有年纪小的才会这么天真的说这样的话。 回过头去想,夏嫔对江嫔的时时照顾,担心,不就证明了江嫔的不同。 「如今也不便查,回去之后打听一下夏家和江家的事。」蒋茹茵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紫夏走了进来,「娘娘,江嫔身边一个嬷嬷两个宫女,那嬷嬷和今天那宫女都是江嫔进宫时候就带着,还有一个是怡乐宫的。」 蒋茹茵点点头,在船舱里休息了一会,到了傍晚,船靠岸了。 她们这一艘是并到了主船旁,晚上有人前来接蒋茹茵过去,这时辰官员们都下岸了,陈奉带着她到了船舱门口,紫夏给陈奉塞了个红包,「有劳陈公公。」 蒋茹茵走入苍内,左右两侧都是桌椅,里侧中间偌大的桌子,外厅里饼没有人。 往里面走了几步,这厅中的两边都有厢房,蒋茹茵望向了左侧的厢房门口,看到皇上走出来,福身行礼。 「来,陪朕用膳。」苏谦阳自然的牵起她走进去,那早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布了菜,还放着酒盏和两个酒杯。 蒋茹茵笑道,「皇上好兴致。」坐下后伸手拿起酒盏给他倒了一杯,真要放下,苏谦阳伸手抬住那酒盏,挪到她自己面前的杯子,「你也喝一些。」 「皇上,臣妾不胜酒力。」蒋茹茵推脱,那酒杯已经满了。 淡淡的酒香飘上来,蒋茹茵犹豫着拿起杯子,苏谦阳拿着杯子到她这里轻轻碰撞了一下,「喝。」 眯了眯眼睛,蒋茹茵抬眼看皇上一口饮下,拿着杯子跟着也一口全灌了下去。 苏谦阳本想告诉她慢慢喝不急,哪里知道她已经豪饮下去了,放下杯子的时候整个表情就不对了,皱着眉头,一脸的纠结。 苏谦阳失笑,「怎么喝这么急。」 蒋茹茵喉咙中火烧一样,直接呛出了眼泪,她怎么知道这酒竟这么烈。 没一会过去,她脸红了。 那酒醉的红直接从她的脖子那往上攀,很快整个人都觉得烫,蒋茹茵微晃了晃身子,看着眼前的皇上,拿起那酒盏,伸手给皇上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然后不自觉的到自己的面前也倒了一杯,指着皇上道,「皇上,您怎么老晃。」 苏谦阳眼前的蒋茹茵已经是一副憨然的样子了,嘟着嘴巴不满意的瞪着他,手中还不忘记拿着杯子,往嘴边凑,喝了一口,一面皱着眉头,一面还喊,「好酒。」 怎么能醉的这么快,这才一杯啊。 蒋茹茵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放下杯子,「皇上,是不是起风浪了。」说着手往窗子那推,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开,「臣妾怎么觉得这船有点晃。」 苏谦阳终于笑出了声,蒋茹茵一手托住腮帮子抬眼看他,扑哧一声也跟着笑了,「呵呵,皇上您怎么变成好几个了,四个,五个,不对,有六个,皇上您怎么老乱晃,臣妾看的头好晕。」 苏谦阳下了坐榻无奈的到她身边,看来这晚膳是吃不成了。 刚抓住她的手,蒋茹茵就像八爪鱼一样即刻攀住了他,嘴里嘟囔个不停,「臣妾就说起风浪了,这船一直在晃,晃的人都晕了。」 第30章 本来想叫太医进来开两剂解酒汤的,苏谦阳看着她软软的趴在自己身上,一面努力撑着自己坐起来,一面又要滑下去的样子,眼底多了一抹趣味,一把扶起她。 蒋茹茵终于能挂上他的脖子了,身下一沉把他直接拖到了坐榻上,压在了她自己身上。 天旋地转。 蒋茹茵觉得又热头又晕,最重要的是,她怎么老觉得眼前的人变戏法一样变出好几个,看的她眼花缭乱,头更晕了。 伸手扯了扯领口,蒋茹茵不耐的喊了一声热。 挥手间抓到他的脸,有些凉凉的好舒服,伸出双手直接往苏谦阳的领子上扯去。 他也就怔了那么一会的时间,回神就发现身下这个醉憨了的人正在努力脱他的衣服,但手软总是解不开,于是,她发脾气了。 苏谦阳直接把她抱到了床上,接触到了凉凉的席子,蒋茹茵整个人都趴上去了,好舒服~ 苏谦阳解开了扣子脱下外套,见她这姿态,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走到了水盆子前,撩起袖子,用冷水把手臂和脸都洗了一遍,还拿布擦了脖子。 再走到床边的时候,蒋茹茵真的是没什么形象的趴着,以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姿势,但是享受非常的神情。 苏谦阳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蒋茹茵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伸手往他手上抓去,凉凉的好舒服,拉过来往自己的脸上捂去。 等他上了床,蒋茹茵觉得他手臂也凉快,脸也凉快,脖子也凉快,于是,整个身子再度缠上了他。 苏谦阳觉得这感觉还不错,估计这辈子也就这唯一一次机会看到她这样了,笑看着窝在他怀里如今已经醉睡过去的蒋茹茵,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这妆也没卸,头发也没梳,她就这么睡了,明早醒过来,不知道她的反应什么样。 想到这里,苏谦阳越发不想差人进来打理了,撩起一旁的被子给她盖住了一些,睡吧,明天早上就能知道了。 半夜的时候蒋茹茵其实就醒过了一回,不过迷迷糊糊着也不清晰,只知道自己不是在自己那船上的舱内,而后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天已经大亮,蒋茹茵睁开眼想抬头,沉的很,伸手去抚,这才发现自己头上簪子钗子什么都没摘,发髻也没解下。 昨晚的一幕幕瞬时在脑海中回想,但到那自己喝下一整杯酒觉得晕乎乎难受开始,后来的事就死活记不起来了。 蒋茹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周一看,还在皇上这里,低头一看,呵,衣服都没换,她昨晚就这么睡了? 撇到对侧那立着的大镜子,蒋茹茵下床,撑着尚且有些晕乎的身子,朝着那大铜镜走去,看了一眼,她就定在那了。 头发凌乱不说,睡过一夜后簪子都变了位置,没有卸妆的脸上,眼下染了一圈奇怪的墨色,用手一摸,那是晕开来的眉墨。 她就以这样的姿态和皇上睡了一个晚上。 蒋茹茵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旁坐塌上的桌子都没撤掉,上面还是昨晚的酒菜,不过多了两盅东西,蒋茹茵打开一看,一盅是粥,一盅是解酒汤。 再度努力回忆一下昨晚的情形,还是记不起来,隐隐约约有她缠着皇上的画面,蒋茹茵越想越惊心,本来她的酒量就不好,空腹之下一杯烈酒,更是醉的快,好么,不知昨晚到底露了多少丑相。 这屋外的大厅中有大臣的声音,蒋茹茵这幅样子也出不去,她坐下来先喝了解酒汤,继而又走到了铜镜面前,把头上的簪子一根根都摘了下来。 这屋子里的清水不足以洗掉她脸上的东西,蒋茹茵拿着纱布蘸了水,慢慢的将眼圈下那显眼的墨色抹去,收拾收拾了行头,看上去总算不这么狼狈了。 转身看着床,只是这昨晚,皇上就这样和她睡了一个晚上么…… 苏谦阳和几位大臣说完了事,推开门走进屋子里,发现蒋茹茵坐在窗边,头发披散着,在那发呆。 听闻开门声,蒋茹茵回过头来,看到皇上,起身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末了,有些尴尬。 「爱妃好酒量。」苏谦阳昨晚是欣赏了一遍她这大醉后的模样,素日里冷静的贤妃娘娘,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蒋茹茵的神情顿时赧然了几分,关键是不记得了,看皇上坐到了自己对面,诚恳认错,「皇上,臣妾昨晚失态了。」 苏谦阳看她此时沉稳,不免有些想念昨晚那个憨然的贤妃,遂笑的有些揶揄,「朕倒是第一回见到爱妃如此,回宫之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蒋茹茵脸一红,低下头去,还下次了,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的机会了。 苏谦阳也不逗她了,让候在外面多时的宫女进来,自己带着陈奉到了船舱外。 蒋茹茵站了起来,几个宫女把水抬到后面的浴桶里,蒋茹茵简单的沐浴后,换好衣服,由紫夏替她束发。 画上精致的妆容,衣着和头饰都比较华贵,蒋茹茵看了一眼铜镜,「今日是要出行?」 紫夏点点头,「是啊娘娘,船要在这里停留两天,今日您陪皇上一块出行。」 蒋茹茵转了下身看后背的带子,「好了,出去罢。」 到了甲板上,皇上身后跟随者十来名官员,码头上又站着这州所有的官员,蒋茹茵走到他身后,脸上维持着淡淡的笑,从容的跟着走下了船。 第31章 码头上的官员齐齐跪下磕头,远处还有不少百姓看着,上了马车,他们是要去这州乡间的庄园里看收成。 八月中后,田野里的金黄还没有九月的盛,不少地方是泛着深的绿,不过来去间那来自原野间的香气十分浓郁。 蒋茹茵不是和皇上共乘,她也自在,撩开那小帘子看窗外,人精神了不少。 马车是在一个小庄园门口停下的,进了庄园,且不论这进去的以后一路红毯多么隆重,就是庄园里卖弄,所有的人清一色的衣服,在蒋茹茵眼底都显得过度了。 皇上什么都没说,直接是到了庄园后摆放作物的地方。 几张大桌子上放着一个一个的筛子,筛子里面是一些作物,蒋茹茵走的不前面,本想留这给皇上和官员们自己看,陈奉走了过来,说是皇上请她过去一起看。 蒋茹茵只好到皇上身旁,他正低着头看这筛子里的东西,一半是还没成熟的谷子,一半是去年的,筛子旁边还有个罐子,里面是碾好的米。 苏谦阳拿起一颗在手中捏了捏,又拿起还泛着点青的新谷,在手中一抿,颗颗饱满,都像是精工挑选过一样。 谷子如此,在旁的番薯,玉米等等都是如此,挑的都是最好的,最饱满的,好一副收成丰盛。 这州的地方官员大约是觉得皇上不会亲自去田里看,那多脏呢。 皇上确实不会亲自去看,他让贴身的侍卫跟着两个年轻点的官员去田里看了,顺便还拔了一点回来,这一比较,最初放在那的就显得假多了。 皇上离开前就给了四个字评语,「华而不实。」 回去的时候蒋茹茵与他共乘,苏谦阳提起了这作物的事,蒋茹茵看的开一些,「皇上,这也不是有心欺瞒,您出巡而下,第一站就是这,他若不是把最好的拿出来给您看,岂不是他这州治不当。」面子功夫都是要的,到底每年收成如何,抱到朝廷上去的也都是尽量往好看里写。 「那朕这出巡意义何在。」苏谦阳上车之后脸色就不好看,这都是地方多年下来的诟病,天高皇帝远,以次充好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次出巡都能揪出这个几个‘问题儿’,这才第一个地方,苏谦阳决定杀鸡儆猴,让接下去的几个州早点知道也好,以免越往下,这就越不真实…… 出巡的船离开前,皇上就惩治了这州的数名官员,以欺瞒定罪,其中几个降了职,几个罚了俸禄,用不了多久,这消息就会传开去。 话说皇上这法子也甚有效,等到下一个州的时候,这就显得真实多了,红毯也省了,拿上来的东西也是有大有小,有好的也有次一些的。 离开前,这一州不奖不罚。 这些官员们个个也都精明,看出了其中的窍门,到下几个州的时候,人家做的更漂亮了,直接带着皇上去田里看,田埂是休整好的,此时正值九月末,田野里金黄一片的,很显生机,要看什么作物也都是直接从地里拔的,够真实,一点都不参假呢。 皇上看的满意,赏! 蒋茹茵每到一处都能听到不一样的,听得多了也觉得有趣,这不像是经过好几道程序上来的地方官员政绩,这是皇上直接下达巡查,聪明的就知道把握机会,这一次巡查让皇上满意了,这政绩上能抵好几年。 不过也有傻的。 到最后一个州的时候,因为这州地处高了些,土地不肥沃,种出来的东西不太好,这地方的官员早就听闻前面一路来的做法了,寻思之下,赶在皇上去之前,把要巡查的那地方土地都修整了一遍,如何修整呢,把埋在泥里的作物,都重新埋了一遍。 可这自己长的和后来埋进去的,难道会看不出来么,一拔就知道了,这一地蒋茹茵没陪同去巡查,只听说,皇上的脸当场就黑了。 见过蒙人的,没见过这么蒙人的啊! 惩罚可想而知…… 十月中的时候,出巡的队伍开始回程。 停留的地方少了,回来的速度也就快了许多,十一月中的时候回到了临安,此时临安城天已经是深秋了。 出了船舱,蒋茹茵身披厚披风,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码头,那站着许多人,都是迎接皇上的。 出去了三个月,都隔了一个季节。 回到了宫中,昭阳宫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熟悉,蒋茹茵才坐下没多久,门口那就传来了平宁的声音,转眼门口那就是她的身影,「母妃,您终于回来了。」 平宁跑到她身旁,亲昵的捱着她,脸上尽是想念。 蒋茹茵摸摸她的头,这时辰,她一定是从书院里逃了课出来的,「这么急着回来,是不是怕谁告你的状。」 「怎么可能,我这段时间可乖了!」平宁嚷道,有些不满,「母妃怎么总是说我会惹事,那叶淑容才是个惹事的,她把大姐姐的猫弄死了!」 蒋茹茵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什么呢,无凭无据。」 平宁哼了一声,「母妃您虽然说凡事要有证据,可大姐姐的猫忽然不见了,不见了两天后又死在长禧宫门口,好可怜,头和脚都没了,浑身血淋淋的。」说着平宁眼中就蓄积了眼泪,「那猫谁都没有得罪过,就抓伤了叶淑容,不是她是谁。」 蒋茹茵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你看到叶淑容带走那只猫了?」 第32章 平宁摇摇头。 「那你又能确定是叶淑容找人弄死了那只猫还放在长禧宫门口不成?」 平宁继续摇头,想开口反驳,又让蒋茹茵的眼神给憋回去了。 「无凭无据,怎么能断定是叶淑容派人抓了大公主的猫有弄死了扔在长禧宫门口呢。」 「可是!」平宁一跺脚,不甘心,「除了她还会有谁,小乖就是不小心抓伤了叶淑容,她什么祸都没闯,怎么可能会有人这么狠心,要把它弄成这样!」 「你见过死去的小乖没?」 平宁摇摇头,「严昭仪不让我看,怕吓到我。」 蒋茹茵提点她道,「没有证据,只能是怀疑,怀疑的事情,不能到处说,因为没有证据,你就是在诬赖别人,小乖死了,严昭仪那自会查,但你不能这样直口说是叶淑容做的,明白么。」 「我也就和母妃和弟弟说过。」平宁点点头。 蒋茹茵让平宁回去,看着她出门了,神情微凝,「青冬,去把孙嬷嬷叫来,本宫有话问她。」 大公主宠猫怪异死去的事,从孙嬷嬷口中得知详尽多了。 也就是九月中的时间,长禧宫里大公主的猫不见了,长禧宫上下忙着找那猫,也是怕它跑出去惊扰到了别人就不好了。 可找了两天都没找到。 第三天一早,长禧宫的守宫门的人在长禧宫外看到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凑近一看,给吓到了,那是大公主的宠猫,可那猫已经四只全无,头也没了,一身漂亮的白毛血染过一般。 这死法太惨了。 受宫门的人看着都觉得寒碜,急急忙忙去通报的严昭仪,严昭仪即刻让人把猫尸体给处理好,门口那总放着多晦气,过会去看的时候,都觉得不忍心。 谁这么狠心,弄死了也就算了,还断了四肢,头都没了,瞧上去血肉模糊的团在那。 大公主芸姐儿知道了消息,不顾嬷嬷阻拦,闯进来一看,便大哭了。 她被吓到了,前几天还在自己怀里喵呜的小乖,现在都这副惨相,严昭仪赶紧让人把公主带下去。 这事总是要查,严昭仪报到了皇后娘娘那,下午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但查了几天,没有人看到猫被谁带走了,巡夜的人有印象有人半夜去往长禧宫,但人影模糊的也记不清长相。 「这事就拖到了现在,再过些时候,就该不了了之了。」孙嬷嬷叹气着说道,「大公主吓坏了,连做了好几晚的噩梦还大病了一场。」 蒋茹茵想起平宁说过的话,叶淑容此人有多小气,单看她对平宁弄伤过彤姐儿一直耿耿于怀就可以看出来了,那猫就抓伤过她,她心里肯定是记仇的。 若是普通的毒死了,或者是吊死了,那都还牵扯不到叶淑容那,但这猫的死法手段这么残忍,不就是为了泄愤么。 如今是没有证据,但蒋茹茵心里已经对这事有了定论,一只猫叶淑容都能下这狠手,当初平宁这件事,她是不是一直在等机会,可以反伤一下呢。 想到此,蒋茹茵的神情里多了一抹凌厉,日渐长起来的气焰,说不准哪天,她还会对平宁下手,届时再防范,可就晚了…… 蒋茹茵派人去长禧宫送了东西,从那猫死后,大公主的情绪一直不好,皇上回来知道后也去看过好几次。 但这一天没查个清楚明白,就算是恶作剧,那也扰的人心里不舒服。 十二月初的时候,怡乐宫有了喜讯,江嫔有了身孕,快两个月了,还是在出巡回来的路上有的。 这是入宫四年来的第一个,太后娘娘都吩咐下来让江嫔好好养着身子,怡乐宫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虽不知道这一胎是男是女,但有了身孕就是好事,母凭子贵,在江嫔怀有身孕三个月稳定之后,皇上下旨升了份位,婕妤。 看宫中如今这样的形式,生了女儿,淑华的封号是跑不掉的,若是生了儿子,那这位子可还得往上呢。 受封的旨意下来后,江婕妤本该搬出怡乐宫的,但如今不是怀着身子不宜大动么,叶淑容还贤惠的去求了皇后,多要了几个人伺候,毕竟是怡乐宫的喜事,她作为怡乐宫之主,怎么能不上点心呢。 天开始降雪了。 众人都似乎是很期待江婕妤这肚子里的小生命,昭阳宫这边,夏嫔是三天两头往怡乐宫里看江嫔,但每日在蒋茹茵这里请安,她那情绪却没显得高涨。 很快就年关了。 宫中上下又忙碌了起来,蒋家也送进来不少年礼,许妈妈带人都清点完了,昭阳宫中,最高兴的要属平宁了。 来年她八岁,就能学骑马了,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终于到了年纪,她这每天都掰着手指算着日子。 今年九月的时候平王府小世子也来了太学院,那会平宁也高兴了好一阵子呢。 蒋茹茵命人把送往各宫的东西准备好,这几日也都得送出去,二十七一早,蒋茹茵才刚刚起来,青冬在外敲门说夏嫔有事找她,在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换好衣服出去,把人请进了屋子,夏嫔那脸冻得,嘴唇都有些发紫了,青秋拿来了一个暖手炉,又倒了热茶,夏嫔坐下之后,身子还微微发抖。 「大冷天的这么早等在外面,你有什么要紧事。」蒋茹茵坐下来,这年前几天,景仁宫那免了请安,她这里也无需她们一大早过来,按理来说,都是要睡几个懒觉才行。 第33章 「娘娘,妾身有一事相求。」抱着暖炉暖和了一些,夏嫔这才开口,蒋茹茵点点头,她继而说道,「妾身想求娘娘,帮帮江婕妤,让她从怡乐宫里搬出来。」 「本来就给她安排了,不过如今她怀有身孕,不宜有动,这才继续留在怡乐宫等到孩子安稳生下先。」蒋茹茵刚说完,夏嫔就离开位子跪在了她的面前,脸上尽是担忧,「娘娘,妾身怕江婕妤活不到生孩子那时候了。」 蒋茹茵定定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平淡的很,「何出此言。」 「妾身和江婕妤入宫前就是好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性子极单纯的人,出巡陪同本就是意外得知,如今怀有身孕,在怡乐宫更是无法安稳住下去,就这两日妾身前去看她,又憔悴了好多。」夏嫔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是真的很担心。 「夏嫔,这宫中怎么会有性子极单纯的人。」蒋茹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江婕妤有了身孕又升了份位,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你为何如此担心。」 夏嫔抿紧着嘴唇,跪在那不吭声。 「你把怡乐宫形容成了龙潭虎穴,进去就憔悴不堪有生命危险,你可知道这是在污蔑叶淑容,具本宫所知,叶淑容对江婕妤的照顾,可谓是尽心尽力呢。」 夏嫔抬起头,正对上了贤妃那清明的双眼,开口只说了个我字便说不下去了,脑海中不断有声音在提醒她,那是死罪,是死罪,不能说。 可妙儿索瑟的身子又不断在她视线中闪过,她怀有身孕却过的一点都不好,再这么下去,她真的会活不下去。 良久,夏嫔下定了决心,「因为江婕妤她不一样。」 蒋茹茵眉宇一动,似乎是有些了然于心,「哦?如何不一样。」 「妙儿她十二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昏迷了十来天,醒来后这心智忽然倒退回了七八岁时候,几年过去一直如此,都不见她长大,当年选秀以她的情况不应该在列的,可通知到府的时候,妙儿她却成了秀女,妙儿的父亲不想她入宫,却让妙儿继母拦下,本以为初选她就会被刷下来,可她却一路撑到了终选,最终和妾身一起去了潜邸。」 「妾身一直陪着她,教她,但自从她去了怡乐宫,妾身就再也不能时时照顾她。」夏嫔一口气把事都给说了,抬起头看着贤妃,诚恳道,「娘娘,她有了身孕开始,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夜里经常睡不着,吃的也少,妾身不知道她在怡乐宫发生了什么事,最近几次去,她对妾身都有些抗拒,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孩子生下来,她就先出事了。」 蒋茹茵早先出巡回来就派人差过这夏江两家的事,和夏嫔如今说的没有出入,江婕妤十二岁那年高烧,心智倒退一直停留在了七八岁,平日里说话什么都瞧不出异常,只是看上去胆子小人天真了些,这也是她能在这宫中这么久都没能被人发现的原因。 「这可是欺君之罪。」蒋茹茵并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贸贸然给江婕妤说话让她搬出怡乐宫,今后出了什么事,就都要算在她的头上了,「你如今告诉本宫,就不怕本宫告诉皇上么。」 夏嫔摇摇头,「贤妃娘娘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妾身相信您,若是江婕妤出事了,这欺君不欺君,又有什么分别。」求谁不是求呢,只要能把妙儿从怡乐宫带出来,皇后和贤妃两个人,夏嫔想都没想选择了贤妃。 皇宫之中还有这样的姐妹情,要知道一旦揭露出来,她和江婕妤都没有活路,包括那江家,还有知情不报的夏家。 选秀进来的妃子怎么可以有心智如孩子的,牵扯起来,就像当年蓝淑容的事情,连着地方选秀的官员到宫中负责检查的人都要受牵连。 蒋茹茵看着夏嫔也消瘦了不少的脸,最终道,「本宫不能帮你和皇后直言搬迁的事,不过本宫可以和皇上提上一提,让他去看看江婕妤如今的近况。」 夏嫔脸上一喜,给蒋茹茵磕了好几下头,「娘娘的恩情妾身永生难忘。」 入夜,皇上来昭阳宫,蒋茹茵和他提起了江婕妤的事,「臣妾听闻怡乐宫那,江婕妤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呢。」 苏谦阳回头看她,「昨天在皇后那才说过叶淑容把江婕妤照顾的很好,养的也不错。」 「是么。」蒋茹茵笑着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肩膀,说的有几分随意,「那也许是臣妾听错了,这昭阳宫的夏嫔和江婕妤是好姐妹呢,常常去看她,也是她告诉臣妾,说这些日子以来,江婕妤都不舒服,如今正临了孕吐,吃不好也睡不安稳的。」 从江婕妤怀有身孕开始,皇上最初去过几回,后来忙这年末的事,也没空去,从皇后那听说照顾的好也放心,如今听蒋茹茵又一番说错,把她拉到了面前,「你去看过了。」 蒋茹茵坐到他旁边,「还没呢,臣妾明天过去看看,皇上还记得出巡的时候江婕妤那胆小的性子么,也是个单纯的人。」 苏谦阳点点头,「看起来像个孩子。」 第二天蒋茹茵先过去看的,她到怡乐宫,叶淑容没有不给看的道理,只不过蒋茹茵去的时候,守在江婕妤屋子外的宫女告诉蒋茹茵,江婕妤还在睡觉。 硬闯进去看,倒显得蒋茹茵她不通情达理了,人家有着身孕在睡觉还得起来迎接。 蒋茹茵这一趟没看成。 不过到了晚上蒋茹茵得到了消息,傍晚的时候皇上过去了,还是突然过去的,谁那招呼都没打,进去怡乐宫直接去江婕妤的院子,进屋子的时候,江婕妤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确实不好。 第34章 叶淑容匆匆赶过来,皇上已经把这屋子看了一通了,派人请太医过来,说是江婕妤这内心压抑,又是睡眠不足,体虚,呕吐的严重,缺乏营养,胎相倒是稳当,就是这人,身子不好。 皇上当即要给江婕妤换一宫,换到昭阳宫这里来照顾到生下孩子为止。 叶淑容请罪没有照顾好江婕妤,如今正是孕吐的时候,江婕妤吃什么吐什么叶淑容也有些冤枉。 不过既然要搬,就等江婕妤好一点,出了年再搬,否则这一面身子虚,一面搬一宫,更不好。 左右也不差这十来天的时间,皇上看江婕妤确实是虚弱的很,就派了两个人照顾着,让她们出了年再搬。 不是搬到景仁宫确是搬到昭阳宫里来,皇上对皇后说的话也有些微词,虽说忙的没空去,可到底好不好都不清楚,显得太不重视了。 蒋茹茵这里都在夏嫔隔壁给江婕妤准备好了屋子等着年初雪化了搬过来。 可事不如人愿,就在大年初七那天清早,怡乐宫那出事了,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等人进去看的时候,江婕妤手扶着床框,人靠在床沿那闭着眼睛面无血色,浑身冰凉早就没了声息,她的身下血红一片。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蒋茹茵久久都没反应过来,半响抬眼看青冬,「死了?」 青冬上前扶住她,语气里带着一抹悲伤,「娘娘,江婕妤她,因为发现的太迟,已经走了。」 「怎么可能呢。」蒋茹茵扶着椅子坐了下来,一时间对这消息难以消化,「皇上不是说过,再几天就搬过来了,怎么会突然走了。」夏嫔隔壁的屋子都收拾妥当了,就等她搬过来。 蒋茹茵很难不对江婕妤泛起怜悯心,再大的年纪,她的心智只有七八岁,只有平宁这么大啊,还是个孩子。 「娘娘。」许妈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背,「您别难过。」 蒋茹茵抬起头,「通知夏嫔了没。」 话音刚落,紫夏急匆匆的走进屋子,「不好了娘娘,夏嫔知道江婕妤走了的消息,疯了一样跑出去了。」 「一定是去怡乐宫了,快,拦住她!」蒋茹茵脸色一变,让紫夏赶紧出去追人,这时候去怡乐宫,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都可能性命难保。 想到这里蒋茹茵也坐不住了,「走,我们也过去。」 许妈妈和青冬两个人跟着她出去了。 等她赶到了怡乐宫,还没走到江婕妤的屋子,远远就传来了夏嫔撕心裂肺的哭声。 蒋茹茵加快了脚步,皇后已经过来了,屋外拦着好几个人,见到蒋茹茵让开了路,蒋茹茵走进屋子里,看到夏嫔扑在床边,抱着一个人哭的大声。 一旁站着叶淑容,还有皇后娘娘。 几个婆子想要把夏嫔拉开,紫夏护着夏嫔,夏嫔死死的抱着早就没了声息的江婕妤,这画面,蒋茹茵看的眼眶都湿润了。 叶淑容还想开口让人拉开夏嫔,蒋茹茵直接走到了她面前,几乎是冷眼的看着她,直逼她后退了一步。 耳畔皆是夏嫔的哭声,她颤抖着摸着江婕妤的脸,「妙儿,姐姐对不起你,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妙儿,你醒来看看我,妙儿。」 夏嫔看到她裙摆下红的一片,泪水落的更汹涌,她穿的还是入睡前的衣服,她该多害怕,有了身孕她该有多恐慌,她什么都不想要的只想安安静静在这宫中老去,「为什么老天不放过你,都已经这么残忍了还要这样。」夏嫔抱着她不肯松手。 皇后微皱了眉头,「把夏嫔带走。」 听了皇后的命令两个嬷嬷即刻去拉夏嫔,夏嫔抱着江婕妤不肯松手,哭着求皇后,「皇后娘娘,让妾身陪着江婕妤,让妾身多陪陪她。」 这样的画面多么不忍,皇后眼底恻隐,却还是开口道,「夏嫔,你想让江婕妤一直冷冰冰的躺在这么。」 夏嫔听言手微松,即刻让那两个嬷嬷拉开,走上前两个嬷嬷正欲把江婕妤的尸身抬起来到床上放着,蒋茹茵出声,「慢。」 屋子里的人皆看向了她,蒋茹茵转头看皇后,「皇后娘娘,这江婕妤动不得,若是坏了证据就不好了。」 靠在另一旁的夏嫔一怔,目光落在江婕妤紧闭着眼的脸上,泪水再度汹涌而下。 皇后的脸色沉凝了几分,「本宫在此有半个时辰了,这江婕妤半夜下床的时候跌倒在侧,失血过多而亡,贤妃的意思是有人要害她了。」 蒋茹茵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缓缓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胡闹,贤妃是要让江婕妤死了都不安心么,一直躺在这里!」皇后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她在此半个时辰早就查证,「宫中谁这么大胆感谋害皇嗣。」 「既然江婕妤是有孕之身,这夜里怎么会没有人照顾,她身边这么多人,还有皇上留下的,难道就只留下她一个人在睡觉。」蒋茹茵哼笑道,「皇后娘娘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贤妃娘娘,这也是奇怪的地方,据守门的人说,昨夜本来在江婕妤屋子里守着的嬷嬷前半夜让江婕妤遣退出来了,说是她想一个人睡着不喜欢屋子里有人。」一旁的叶淑容解释道,「负责照顾叶淑容的几个人都抓起来了,贤妃若不信,大可以审问。」 蒋茹茵回头看她,「这么说来,那这江婕妤还是自己不想活了,摔倒了喊也不喊。」 第35章 叶淑容觉得贤妃的眼神太过于凌厉,微滞了一下,低下头请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屋子里的气氛一沉再沉,蒋茹茵也不想越俎代庖,可她就是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怀有身孕的嫔妃就是重点照顾对象,她的屋子里不可能没人照顾这是其一,江婕妤摔倒有没有呼救,或者呼救了有没有人听见这是其二,就差几天要搬到昭阳宫,这就出事了,这是其三,她向来不信巧合。 「来人啊,还不快把江婕妤给本宫抬上去!」皇后听这么些话,越发觉得蒋茹茵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慢着!」蒋茹茵抬高音量看着那两个婆子,紫夏即刻拦在了她们面前,「皇后娘娘,若是这宫中有人意图谋害皇嗣,今后这宫中可否安稳!」 蒋茹茵毫不相让的看着她,皇后主宫不利,让这种事情发生就是有错。 皇后心中涌起一股戾气,一二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威严,好一个受宠的贤妃,真当她不会动她了不成。 正欲开口把蒋茹茵都给带下去,屋外传来叫喊,「皇上驾到。」 下了朝的皇上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走进屋子,众人下跪请安,苏谦阳看到床边靠着的人,脸色沉的可怕。 夏嫔缓过神来抬头看到是皇上,没等众人有反应,跪着到了皇上脚下,哭着喊,「皇上,求您给江婕妤做主,她死的蹊跷,皇上,是有人要害死她,不想让她活下去,求皇上给江婕妤和那可怜的孩子做主。」 若说蒋茹茵说的是猜测,夏嫔的话就直言断定了江婕妤被人所害,她需要顾及什么。 「夏嫔,休得无理,还不快拉开她。」皇后呵斥,夏嫔扯着皇上的袍子,都快扯下来了,两个婆子上前要拉,皇上抬手,蹲下身子看着夏嫔,「你有何证据说有人要害江婕妤。」 夏嫔看了一眼身后的江婕妤,「皇上查了就知道了,肯定是有人要害江婕妤,她死的无辜,是有人不想让她活下去。」夏嫔的一口咬定让屋子里人神色各异。 蒋茹茵跟着跪了下来,「皇上,此事确有蹊跷,还需力查,若有人谋害皇嗣还留在宫中的,乃后宫之大祸。」 皇上把蒋茹茵扶了起来,看向了皇后,「皇后以为如何。」 看到还扶着贤妃的手,皇后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继而道,「臣妾会派人详查此事。」 「不必了。」皇上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这件事朕会派人去查,怡乐宫相关人等不许出怡乐宫半步,皇后就把江婕妤的后事准备一下,这还需要告知江家人。」 怡乐宫被封宫,连带叶淑容在内都被留在怡乐宫中不能出来,蒋茹茵带着夏嫔回了昭阳宫,夏嫔的情绪一直不对,蒋茹茵怕她做傻事,让紫夏过去看着她。 自己把这前因后果顺了一遍,江婕妤死的蹊跷,但这证据却不明显,要怪罪的都还是在照顾江婕妤的人身上,叶淑容作为怡乐宫之主,最多也是个照顾不利的罪,怎么能证明这一切都是故意为之的。 没人照顾这一点就让蒋茹茵觉得问题很大,往深处想,叶淑容当初为什么要向皇后要江婕妤到怡乐宫,不就是因为她不起眼,不会分宠,好拿捏么。 可江婕妤运气好,那本来要跟着出巡的赵嫔生病没能一起,皇上临时点了她,出巡回来就有了身孕。 查出有身孕封了婕妤,将来生下女儿就是和叶淑容一样的份位,若是生了儿子,那这地位比叶淑容还要高,和叶淑容的初衷想比,她怎么能忍呢。 换做别人蒋茹茵不会觉得,但是换做叶淑容,她就信了,叶淑容背后还有个太后娘娘,这几年在宫中,就是皇上不怎么去,她都过的顺风顺水,能不招惹她,众人也都是让着她。 不过这不是她第一次下手了不是么。 蒋茹茵叫了紫烟进来,低头吩咐她几句…… 蒋茹茵预料的没有错,皇上那查出来,江婕妤没有中毒,身上也没有被害的伤口,看起来就是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归根在江婕妤身子虚弱自己跌倒,没被人及时发现,那这罪就落在了照顾她的一干人等,算到叶淑容头上时,这罪已经不重了。 但也就是调查的那几天,金淑仪哭着去求了皇上,说当年自己怀着身孕去凤阳阁给皇上送吃的时候被黑猫吓到,那黑猫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有人故意想让她没了孩子。 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了,十二年前的事,还真不知道怎么查。 金淑仪哭着说是和叶小仪聊天的时候听闻她过去养过一只黑猫,本来是随意聊着的,金淑仪越听越不对劲,叶小仪丢猫的时间和她被吓到的时候差不多,叶小仪口述中的猫和潜邸中后来抓到的那黑猫一样,那猫是在叶家被人抱走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潜邸中,两个府邸相差这么远的距离,后来要往下查的时候黑猫却忽然死了,这一切也太巧合了。 皇上派人带叶小仪过来问话,回答自然和金淑仪说的一样,当年她才五岁,但对唯一养过的宠物印象深刻,叶府中吃的好住得好,那猫本来就是家猫繁衍的,不会像野猫一样突然跑走,素日里吃饱了动都懒得多动一下,孤傲的很。 能在叶家带走猫的自然是叶家人,十二年前的事真的太久远,十二年前潜邸中出府入府的记录都还很清楚,十二年前叶家丢猫的前半月,叶淑容回去过一趟,丢猫的那几天,叶淑容身边的一个丫鬟出府过一趟,去了哪里并不知。 第36章 这一切的矛盾直接指向了叶淑容,若是这些还不算证据的话,那什么才是呢,只不过这些证据片段着没能连起来,随时能够开脱罢了。 一旦皇上起了疑心决定要查的,这事进行下去就很快,在叶家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皇上拿到了叶府出入记录,叶淑容写书信回家的时间,叶府那段日子出入的人有谁,叶小仪的猫是在那里丢的,谁对这事知请…… 尽管时间过去很久,叶府中甚至服侍的人都换了不少,但还是能找出这个一两个来,叶淑容身边那丫鬟出府的时候确实回过叶府,没有进去,从叶府拿了东西回潜邸,拿了什么暂且不清楚,但看叶淑容怂恿金淑仪去给皇上送吃的求情,继而被黑猫吓到险些落胎,几件事前后相连,叶淑容怎么都逃脱不了干系。 很快皇上把这外祖家的一些事查了个清楚,叶家出的大房二房,叶淑容是大房所出的嫡长女,叶小仪是二房出的幼女,太后娘娘出自大房,不过当年叶老夫人在的时候比较宠爱二房,相同的,二房几个孙子也在叶老夫人那也比较受宠些。 这其中追究起来,自然有大房不满二房的地方,明明大房才是长子嫡孙的,孩子之间的敌意更明显一些,叶淑容出嫁前就不喜欢二房的几个孩子,尤其是后来出生的叶小仪。 关于黑猫的事,诸多查询之后,皇上也有了答案,做姐姐的非但没有秉承姐妹情谊,对妹妹爱护有加,反而是嫉恨妹妹在家比较受老夫人的宠爱,所以故意把她喜欢的宠物猫给带走了。 叶淑容身边的贴身的几个人都被抓过去审问,叶淑容这才慌了。 酷刑之下,几个人能忍受得住,其中贴身的一个宫女即刻就招了当年的事,是她把猫从叶府带回潜邸的。 也是叶淑容吩咐她带着猫藏在草丛中,等着金淑仪过去的时候,把猫放出来去吓金淑仪,后来猫被抓住了,叶淑容还吩咐她偷偷去了膳房里,在关猫的屋子里放了耗子药。 刑部酷刑有多狠,去过的人就知道了,重刑之下什么都招了。 等叶淑容在怡乐宫中知道消息的时候,寿和宫那太后娘娘也知道了这件事,本来以为只是因为照顾江婕妤不利封宫,转眼间就演变成了十二年意图谋害金淑仪肚子里的二皇子。 太后娘娘匆匆赶到承乾宫,叶侯也在,皇上直接把一系列的证据放在了他们面前,外祖家重要,重要的过皇嗣么,当年潜邸子嗣单薄,仅有太子一人,金淑仪有孕本就是一件大喜的事,叶淑容究竟是何居心做出这样的事。 叶侯半句话保女儿的话都说不出,太后能说什么,外甥女重要,重要的过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么,她对叶淑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知道她竟做出这样的事。 怡乐宫里的叶淑容却死咬着不承认这件事。 直到带到皇上面前问话,当着太后当着叶侯的面,她都不承认这件事,她承认了自己不喜欢叶小仪,所以让人把叶小仪的猫带出叶府给扔了,对于宫女所说的谋害一事,叶淑容喊冤是那个宫女故意诬赖她的,她绝对没有做过。 叶淑容哭晕过去醒过来依旧说自己是冤枉的,她没有要害金淑仪,甚至要以死明志…… 最终叶淑容被带回了怡乐宫,妆容都哭花了,等着外面的人把门关上,叶淑容恨恨的擦去了眼泪,她不承认光凭宫女的一人之言就能定她的罪了么,她弄死了大公主那猫又能如何,她没有害金淑仪,也没有害江婕妤,她迟早会被放出去。 叶淑容心中也笃定着有些事做的天衣无缝不可能会让人发现,叶小仪的事是她当初疏忽了,谁料想皇上会查这么久远的事,不过是姐妹不和罢了,哪个世家中没有这点那点的事。 叶淑容想着,心中安静了不少,她还有太后娘娘,她没有错,太后娘娘一定会保住她的。 很快夜幕降临。 一月中的天还很冷,起风的时候屋外的声音尤为响。 叶淑容呆在自己屋子里,眼看着天都黑了,没人前来点灯,唯有屋外走廊下的灯是亮着的,开口喊人进来点灯。 可叫了半天都没人答应,叶淑容下了床到门口,一拉,门锁住了。 「来人呐,人都死哪去了!」叶淑容拍了一下门框,恨恨的回了床边。 屋子里没有灯,暖盆子也熄火了,格外的冷,叶淑容卷了一床被子盖着,这安静的空气里,不知何时开始,让她觉得有几分诡异。 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声,叶淑容转头过去,忽然瞥见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叶淑容心猛地颤了一下,却见刚才看到的那一抹人影,又慢慢的从那窗边再度飘过。 「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叶淑容下意识的揪紧了被子,那人影停在了窗外,不动了。 远远的飘来声音,「叶淑容,我死的好惨,叶淑容,你为什么不救我。」 叶淑容张大了眼睛死死的捏着杯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床内侧里面靠,声音颤抖,「谁……谁在外面装神弄鬼,谁这么大胆,在这里吓人!」 「叶淑容,你为什么要害我……」窗外的声音还在传来,屋子里昏暗一片,叶淑容冲着那窗户大喊,「我没有害人,装神弄鬼,我才不怕你!」 话音刚落,窗户砰的一声打开了,一阵冷意灌入,一个长发披肩,身着白衣的女子赫然出现在了窗外,她垂着头,头发遮盖去了她整个面容,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但是腰部以下的衣服跟血染了似的都是红的。 第37章 她慢慢的抬起头,叶淑容惊声尖叫,「啊!你是谁!」 女鬼慢慢的伸出手搭在了窗框上,叶淑容听到了什么东西滴下来的声音,抬眼一看,女鬼的双手上血淋淋的,那嘀嗒声,正是她指尖淌下来的血落在了窗内卧榻小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我死的好惨,叶淑仪,你为什么要害我。」女鬼竟是要往里面爬,叶淑容浑身颤抖,「你别过来,冤有头债有主,我没有害你,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叶淑容此刻没有被吓晕过去,她看着窗框内慢慢爬进来的女鬼,不断的念着我没有害你,忽然一阵凄厉的猫叫声响起。 叶淑容的眼睛徒然睁大,就在女鬼爬进来的地方,两道黑影急速的窜了进来,那锁着的门也开了,叶淑容看到了成群的猫朝着屋子里走进来 ,为首的,竟然是一只白猫,可那白猫身上却是血染的红。 屋子里顿时猫叫声肆起,像是婴儿的啼哭声,听在耳中凄厉而可怕。 叶淑容终于扛不住了,她看着那些猫不断的朝着床这边爬过来,再看已经爬晋了屋子的女鬼,阿的尖叫了一声,拿起一旁的枕头往地上砸去,一面咒骂着,「走开,你们这群恶鬼,走开,本宫身上有护身符护体,你们靠近不了本宫,一只死猫而已,来一只本宫就杀一只,本宫才不怕你们!」 「叶淑容,你为何要害我。」 女鬼已经跟随着猫群慢慢的朝着她爬过来了,尽管屋子里黑暗,但叶淑容竟然能看清楚她的血掌在地上按下的一个个印记,看了窗外一眼,空无一人,叶淑容壮着胆子,「本宫没有害你,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叶淑容不敢看了,她闻到了那血腥味,猫叫声不断在耳边回想起来,白猫,黑猫,还有江婕妤痛苦的呼救声。 「叶淑容,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要害我!」女鬼的声音猛然凄厉的起来,伴随着猫叫声,隐隐约约还有婴儿啼哭。 叶淑容抄起手旁还有一个枕头扔过去,一闪避过,「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你,是你活该,谁让你争宠,谁让你怀孕的,我好心让你住过来,谁让你出巡去的,你活该,都是你活该。」 女鬼已经爬到了床下,双手伸向了床上的叶淑容,尖长的十指恐怖吓人,「是你害了我,是你害我了。」 「是你活该,你老老实实呆着不就好了,谁让怀孕的,你有什么资格封婕妤,别以为你生下了儿子就能站的比本宫高了,你痴心妄想,哈哈哈哈哈。」叶淑容狠狠的踹了爬上来的女鬼一脚,女鬼即刻被踹下了床,叶淑容脸上一抹阴狠,越发的胆大。 「你现在在本宫面前鬼哭狼嚎,你死了,没人知道你怎么死的,你是自己从床上摔下来死的,想不到吧,你连站都站不好,外面那些人早就都被本宫给遣散了,江婕妤,你没这命。」 「我要你偿命!」女鬼猛的扑向了她,叶淑容一下被她按到在了床上,看到了头发之下那恐怖的脸,尖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窗外另一侧,蒋茹茵站在皇上身后,听到了全部的话,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皇上脸上那晦然的神情,屋子里传来叶淑容最后一声尖叫,过了一会,紫夏扮的女鬼走了出来,「娘娘,叶淑容晕过去了。」 苏谦阳转头看一旁的刑部尚书,「认罪书可写好了。」 刑部尚书点点头,也不敢多看紫夏扮的女鬼,太吓人了! 「带进去给叶淑容画押。」苏谦阳冷冷的吩咐,刑部尚书走进去,两个侍卫扶起了昏迷过去的叶淑容,刑部尚书拿起她的手按了下印泥,继而按在了认罪书上。 叶淑容谋害江婕妤一事,叶淑容已经认罪,叶淑容意图谋害金淑仪一事,叶淑容已经认罪,叶淑容几次三番谋害皇嗣,无悔改之意,叶淑容乃至一干人等,赐死。 给太后和叶家的交代就只剩下这一纸认罪书了,至于叶淑容是怎么认罪的,皇上没说,刑部尚书也不敢说。 他见过刑部重罚审犯人的,没见过用这样的法子吓人说实话,那鬼魅逼真的,饶是他看的都觉得心惊胆战,更何况是做了亏心事的犯人。 叶家那什么都挽回不了,十二年前是害人未遂,十二年后直接把妃嫔给害死了,那妃嫔肚子里还有皇嗣,这还有什么情可以求的。 太后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叶淑容死的体面些,对外把这件事瞒下去,别让这叶家的颜面一跌再跌。 这一点皇上答应了,这皇权的维持还要需要叶家呢,他又不是要将这叶家连根拔起,何必做的太难看。 叶淑容在江婕妤来到怡乐宫的时候就时不时欺负她,在她怀有身孕后更是变本加厉,什么吃的会吐她就让江婕妤吃什么,还时不时重言刺激江婕妤,怀有身孕的江婕妤日益憔悴下去,被折磨的连站稳都不能。 叶淑容又故意撤退了服侍江婕妤的一些人,怀有身孕的人夜里容易如厕,没人照顾,身子虚弱的江婕妤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摔倒在地后再也没能起来。 叶淑容晕厥后醒来就赐死了,皇上不想听她再喊冤什么,更不想再见她,三公主被带到了宜和宫让德妃抚养,皇后因为这件事,被皇上罚禁足了三个月,手上的宫务都移交到了贤妃和德妃二人手上。 这一切看似就这么结束了,罪魁祸首叶淑容死了,江家人也已经到了临安城等候进宫祭拜一下江婕妤。 第38章 夏嫔忽然长跪在了承乾宫前,状告江家上下,要求再还江婕妤一个公道…… 昭阳宫内蒋茹茵听闻夏嫔长跪承乾宫的消息,终是叹了一口气,她能做的已经做了,上天是有不公,可逝者已矣,夏嫔这么做,到底是她自己心里过不去。 「劝不住,就让她去吧。」蒋茹茵挥了挥手,这件事一出,宫中接连死了两个妃嫔,皇上心中估计也压着怒意,皇后因此被关紧闭,连宫务都转到了她和德妃手上,皇上的失望不言而喻。 皇后娘娘的失职在于偏信了叶淑容说的话,没能及时的知道江婕妤那里的情况,最终酿成这结果,皇后也难辞其咎。 屋子外还候着几个禀报宫务的嬷嬷,蒋茹茵差人带她们进来,既然接受了,如何都要做好它才行…… 承乾宫那,夏嫔没想过自己还能在这宫中好好活下去,妙儿死了,她答应哥哥的一件都没做到,还让妙儿死的这般惨,叶淑容赐死又能怎么样,这害死妙儿的罪魁祸首是谁,是江家,若非当初这选秀一事,妙儿如今还开开心心的生活在家里。 陈奉很快把她带进去了。 夏嫔跪在殿内,抬起头看站在那的人,磕了头,「皇上,妾身要状告江家,故意隐瞒事实,让江婕妤选秀进宫。」 苏谦阳转身,面色沉凝看着她,「隐瞒什么事实。」 夏嫔捏紧了拳头,「隐瞒江婕妤早年发高烧,心智倒退回七八岁时的事实。」 苏谦阳的眼神一眯,「夏嫔,你可知你说的是欺君之罪。」 夏嫔再度磕头,跪着匍匐在地,高声道,「妾身所说,句句属实,当年选秀,江妙的情况是不能被选中的,却在江家主母从中作梗下,等江老爷知道的时候,江妙已经在选秀名册中,江家主母拦着江老爷不让他前去说明实情,眼睁睁看着江妙被带入临安城,本以为初选会遣送回家,不料直接过了终选,江家人为了自保,最终隐瞒了实情,可江妙心智只有七八岁,她如何要在这宫中生存下去,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就是江家人欺瞒导致的,求皇上给江婕妤一个公道。」 自己宫中一个妃嫔的心智只有七八岁,相当于一个孩子,而皇宫上下竟然没有人知道,这简直就是对皇家的侮辱,初选前那一系列的测试,难道都是摆样子看的么。 「江家主母为何要从中作梗。」一个心智七八岁的妃嫔来服侍自己,苏谦阳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适。 「如今的江家主母并非原配,江妙两岁那年她生母去世,一年后江家再娶,生下嫡次女江束儿,江家当初有一门很不错的亲事,定的是江家嫡长女,江妙继母想把这婚事让给自己的女儿,说服江老爷无果,在选秀之时动了手脚,想让江妙前去选秀,即便是没选中,回去之后这婚事也移主了。」 陈奉见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心中惊然,这江家主母究竟是有多儿戏,为了一桩婚事,脑筋竟然动到了皇家头上,也许是江家主母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过江妙最后会入宫,只一心想着在保全自己名声的情况下把好婚事抢过来给自己女儿,但这揭露出来所要承受的后果,却不是江家人能够想象的,一个心智七八岁的人,平日里的言行是看不出什么,大家闺秀在七八岁这个年纪,该教养的礼仪都教养齐了,该知道的也知道的不少,但对皇上来说,那等同于一个孩子,这心里头该隔阂成什么样! 夏嫔说完,大殿里安静一片,气氛压抑的恐怖,选秀欺瞒判什么罪,前有蓝家的例子,这江家也捞不着好,可摆在眼前的是江婕妤惨死的结果,要一个公道,这公道就是让江家一块陪葬。 江大人区区一个四品守巡道员,江夫人就有这么大的能耐买通选秀上下,让这样一个女子送选,苏谦阳不信。 良久,苏谦阳看着跪着的夏嫔,「江家说的是谁家的亲事。」 「连家次子。」夏嫔记得非常清楚,当年说的江夫人和连夫人关系不错,两个人同时有的身孕,就定了个娃娃亲。 「陈奉。」苏谦阳眼底闪过一抹晦涩,陈奉拱手,「小的这就去查。」 十二年前叶家的事儿都查清楚了,江婕妤选秀当时也不过七年的时间,江夫人的确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买的通地方选秀的,买不通临安城这边,所以临安城这边打点的,其中还有连家的手笔。 这连家和江家其实是一个情况,连夫人去世的早,后来连大人娶了继室,比那江大人晚了几年,连家也是在太子妃选定后慢慢升迁起来的,所以早年和江家有定娃娃亲的说法,也属于门当户对。 连家要打点这关系,江妙言行间又是瞧不出异样的,选秀的官员权当是人江家急着送女儿进宫一步登天等着享福的,少查两样就少查两样,这就过了。 想到连家怎么会不想到赵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是有,宫中有皇后和太子为其撑腰,想当然觉得自己能耐了也属正常,但这主意打在皇家头上,让两个妇人愚弄,皇上这怒意,可想而已。 几天之后,江家人进宫祭拜,江婕妤的牌位都没见着,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也就是当晚,连家外官兵围堵,把连大人和连夫人都请进了刑部大牢中。 江连两家面对面关着! 三天后刑部开堂审问,当年给江婕妤看过病的大夫,服侍过的老嬷嬷,江家知情的丫鬟管事,一干人等带上来一个一个问话,问清楚了,罪状都写明了,这才带江家老爷夫人和连家老爷夫人上来。 刑部这边喊冤没有用,喊给谁听呢,没有确凿证据也不会带过来审问,更没有这街里街市的百姓听堂。 第39章 一说是七年前选秀的事,江大人瞒都没有瞒,全招了。 他愧对亡妻和女儿,一直以来心中都有愧疚,这七八年来过的也不安生。 江老爷招了,江夫人更没的说,到了连家这里,连老爷对这婚事以及选秀的事却并不知情,这其中还都是连夫人和江夫人一手商量做下来的。 论其罪来,江家这欺君之罪,是要问斩的。 连夫人参与其中,虽然不清楚江妙病情,但也是帮凶,刑部审问完了呈送到皇上那,要皇上论定罪行,太皇太后那知道了,给了皇上一句口谕,宫中杀孽太重了,江婕妤已死,叶淑容也已经认罪服刑,这江家人,江夫人赐死,其余人降为庶民,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皇上听了太皇太后说的,江夫人牢中赐死,江家人贬为庶民,而那连家,官降两级,罚俸一年,连夫人被休,连大人遣回家思过半年。 当初叶淑容赐死的时候太后说死的体面些,对外宣称她是病死,而今日这江连两家的事,皇上并没有瞒着,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欺瞒天家是个什么后果,因为此,皇上接连取消了三年的小选,不想再往宫中添人…… 事儿到了这算是真正结束了,除了还关在牢里的夏嫔,知情不报,她该判什么罪。 蒋茹茵还是去了皇上那给夏嫔求情了,说起可怜,谁不是可怜人,江婕妤一走,这夏嫔拼死都要把江家人拉下来陪葬,她自己抱着的不也是死了就死了的心么。 承乾宫中,蒋茹茵在一旁给皇上磨墨,看他勾下最后一个字,放下砚子,轻声道,「皇上,夏嫔一事,您要作何处置。」 苏谦阳见她忍到现在才问,搁笔看着字,「你觉得该怎么处置。」 蒋茹茵微叹了声,「情有可原。」 「夏嫔与江婕妤是早相识,进宫以来对她照顾有加,想来是早就知道她的情况,这么长时间都知情不报,何来情有可原。」苏谦阳抬头看她,目光平静。 「若是早就报了,皇上会如何?」蒋茹茵摇摇头,「知情的早,入宫之后就报了,那也是欺君,江家获罪,江婕妤也逃不掉,查下去的话,甚至连同夏家都会连罪。」 蒋茹茵说的没有错,若是早些时候夏嫔持着揭发的心来说起这件事,江婕妤连同江家都没有活路,而和江家相熟的夏家,肯定也会受牵连。 「看来你也知情了。」苏谦阳眼底闪过一抹怒意,看着蒋茹茵的脸,「看来朕的好爱妃,比朕要早一步知道江婕妤的事情。」 稍微想一下就通了,蒋茹茵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让他去谁那看看,哪个妃子怎么样的了话,那天提起江婕妤的时候他还有些讶异,如今一想,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是,臣妾比皇上早一些时候知道江婕妤的事。」蒋茹茵并没有躲闪他看过来的视线,坦然的承认了。 苏谦阳见她认的这么干脆,笑了,笑意却没进眼底,「好一个是,好一个贤妃,朕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你既知情为何不早告诉朕!」 「告诉了皇上,皇上会作何处置。」蒋茹茵再一次问了这句话,苏谦阳神情一滞,告诉了他,那么夏嫔和江婕妤两个人,都没有活路。 蒋茹茵的目光里坦然的就是这个意思,她不告诉他,是因为早就猜到了他知道后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这就是你给朕的理由。」苏谦阳心底涌起一股怒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抓起手下的纸直接扫在了地上,两支笔一块被扫下了地,墨迹撒了一片。 「好一个知朕心的爱妃,你就这么肯定朕心里的想法,觉得朕不会把你怎么样是不是。」苏谦阳生气了,他气的是她就这么肯定自己知道后会降罪于夏嫔和江婕妤,他气的是她不相信他会对这件事有另外的处置,她甚至今天来为夏嫔求情的时候心里都抱着他一定会让夏嫔没活路。 她不相信他。 蒋茹茵一怔,见他发怒,跪了下来,「臣妾没有此意,还请皇上恕罪。」 「来人啊,送贤妃娘娘回昭阳宫。」苏谦阳看着她恭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喊人进来,要送她回去。 蒋茹茵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跟着前来的宫女走出了大殿。 苏谦阳坐了下来,陈奉赶忙给他端上来了一杯茶,「皇上您可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一杯茶下去,并没有把苏谦阳的怒意压下去多少,就是刚才他发火的时候,她都是这么从容,他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很多给她,可她却一点都没有回报的样子,永远把自己摆在了贤妃的位置上,不肯进一步。 就算是夏嫔江婕妤这件事上,她都不能放低些姿态到自己面前来求个情,而是绕着让自己去怡乐宫发现这件事,她会给自己出主意,却没有想过要完全的依靠他来解决这件事。 苏谦阳觉得她一点都不需要自己。 男人都享受被需要的感觉,尤其是对自己重视的人,他更希望看到的是这个女人离不开他的画面,而不是没了他一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帝皇家不懂得怎么去表达感情,对苏谦阳来说,在蒋茹茵这件事上,他生疏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更没有办法和谁探讨一下关于如何把自己的妃子追到手,让她倾心于自己这样的话题,这一条看清内心的路,他走的太难…… 第40章 回到昭阳宫之后,蒋茹茵坐在那想了很久,皇上给她的眼神里,失望大过于动怒,可他失望什么呢。 她知情不报是有错,她认,可皇上的意思,好像在说,即便她说了,也不会是她想的那样的结果,他不一定会治夏嫔和江婕妤的罪,若真是那样,那他还是她印象中的皇上么。 想得多了就浑,蒋茹茵只知道,皇上动怒了,生气了。 可等了几天她都没有等到承乾宫的处罚,皇上似乎是忘了要追究她,又过了几天,夏嫔从刑部那放出来了,连份位都没降,只是从昭阳宫搬出去了,去了长春宫。 长春宫不是冷宫,但实际上和冷宫是一样的,去了那,虽然不受禁足,但这下半辈子的日子就和冷宫中一样过的冷清了,皇上绝不会去那里。 对夏嫔来说,这样的处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本来就没想过多得宠,长春宫的日子,正是她想要的…… 江婕妤意外死去这件事带来的后续影响,最显着的大概是景仁宫中那位被禁足的皇后了,连大人官降两品后,就在三月初的时候,景仁宫传出皇后染病卧床的消息。 紧接着蒋茹茵这边就接到了旨意,本来是暂代三个月的宫务,变成了皇后身子抱恙,宫中一切大小事务皆有贤妃与德妃二人暂为处理。 蒋茹茵接到这旨意的时候还愣了一愣,前几天才去景仁宫和皇后请示事情,怎么忽然就染病卧床了。 下午的时候德妃来了昭阳宫,同样说起了这疑惑。 三公主如今交由她来养了,加上宫务,她也忙的很,忽然接到旨意说皇后病了,这宫务还得继续接下去,德妃多少有些不乐意,做这些事又没什么好处,做的好是应该的,做的不好到时候等皇后接手,又是她的不对。 「来你这之前,我先去了景仁宫,被拦下来了,说是不见客。」 蒋茹茵了然,「既然是皇后那里下的旨意,自然是不见客了。」 「她一句不见就好了,这是躲事儿呢,这回倒是学聪明了,连家出了这样的事,她都没召见赵家人。」德妃哼了一声。 「太子的年纪可不小了。」蒋茹茵淡淡的提醒她。 德妃脸上一抹错愕,继而恍悟,「你是说,她是为了太子选妃的事才抱恙的。」 蒋茹茵笑笑,「连家出事,皇后这里求情都没有,反倒是代表赵家和皇上请罪,起码这赵家是从这事中摘出来了,再来拒见赵家人和连家人,把这公正的表率给做齐了,如今抱恙,就能安心忙太子选妃一事了。」等皇后这身子好了把这些宫务接手回去,太子选妃一事估计也有定数了。 「这还真不像她。」德妃听着,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太子选妃一事,以她的性子,应该是想往赵家那靠才是。」 「那不可能。」蒋茹茵摇头,一直以来这皇家中不会出现皇后和太子妃同姓的局面,皇后即便是心中想,也绝不会这么做,「也许她看明白了。」 德妃把杯子一放,哼笑,「看明白?我告诉你,这皇宫之中,最看不明白的,就是她了,你说她是为了太子选妃的事才抱恙,说得好听了是避嫌,不接见赵家的人,说白了,太子今年不过十五,皇上当年是太子的时候选妃已经十八岁了,十九大婚,她这么急着要把太子选妃这件事定下来,难道不是为了早日有太孙。」 再说明白点,皇后那就是怕太子这身子撑不到继承大统的那天,早日生下太孙,防范于未然啊。 德妃看着蒋茹茵一脸淡然的样子,说了就干脆一口气说个痛快,「怎么,你还不信么,她的运气算是好的了,太子早两年选妃也轮不到她,再迟个几年,和赵家家世相当的人不是没有,她也早就出嫁了,照样轮不到,她不是最合适的,就是正好在那个时间点上罢了。」 蒋茹茵本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这么背后说皇后,总归不大好吧,但德妃大有不吐不快的样子,「当了太子妃生了太孙,呵,还不够呢,如今是皇后,太孙成了太子,她心里想要的还很多呢,一个要不够的皇后娘娘,你说她看明白了,我不信。」 「她算个好皇后么,比比太后娘娘,比比太皇太后,她算什么好皇后。」德妃叱了一声,蒋茹茵看着她,没有接话,这德妃心中,对皇后的怨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皇后心中到底想要多少,蒋茹茵也不清楚,但德妃有句话她是赞同的,作为皇后,她确实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人的私心重了,就没办法大无畏的去做一些事情。 蒋茹茵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笑她,「你这是憋了多少年的怨气了,传到别人耳朵里,你这德字,做的可真够损的。」 说完了,德妃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我可有说错半句话?」 蒋茹茵摇摇头,「皇后这差事,也不好做。」做妃嫔的,有做妃嫔的自恃,但同样省了不少事,起码不用装贤能大度,皇上不来,撒个娇生个气,有什么无理要求的,也能偶尔恃宠而骄提上一提,但皇后不一样了,要贤能,要公正,德行要好,要鼓励皇上勤政爱民,要劝阻皇上不能荒废在后宫中,要让皇上去各宫担负起开枝散叶的重任,她还得在后面颠颠着开心,后宫的事务得一把抓。 「那也没办法,谁让她是皇后,就把位置摆正了,做点皇后该做的样子。」德妃说的一点都不客气。 蒋茹茵被她这神情逗笑了,说白了,不就还是看不开么,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 第41章 光自己说,蒋茹茵不陪着自己同仇敌忾,德妃便觉得无趣了,再者刚才说得多,这怨气也去了大半,这会听她笑,自己也跟着笑了,「得,看来这后宫做的最好的就是咱们的贤妃娘娘了,我可听说了,这贤妃娘娘去承乾宫给夏嫔求情,把皇上给惹怒了,多少人眼巴巴等着看你被处罚呢,可这么多天了,这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夏嫔的处罚也不痛不痒,说起来,还是你最本事!」 蒋茹茵维持着那笑,神情里并没有多少变化,在德妃眼中,这就是获胜者最处世不惊的样子…… 入夜,三月的天夜里风吹着凉,临睡前青秋把窗户都关起来了,蒋茹茵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青冬给她梳好了头发,披着一身淡粉的内衬,蒋茹茵准备上床看会书就睡。 屋外白嬷嬷过来通报,说是皇上过来了,蒋茹茵赶紧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皇上已经进来了。 蒋茹茵福身请安,苏谦阳就是看了她一眼,直接走进了内屋子里。 蒋茹茵让青冬去准备热茶和洗漱的水,跟着走入内屋。 青秋和紫烟两个人即刻出去了,屋子里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蒋茹茵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时间,上回从承乾宫回来,皇上有近一个月没过来了。 青冬把茶水送过来,退出去后,蒋茹茵走到了他面前,伸手要替他解扣子。 不过解到了第二颗,双手就被苏谦阳抓住了,蒋茹茵心中也抓不准皇上这到底是生气还是已经消气了,抬起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不确信。 半响,苏谦阳开口,「这就是你知错了的方式。」 蒋茹茵神情微顿,苏谦阳继续道,「从承乾宫回来,朕不过来你这里,你就在昭阳宫安生的过日子,没想过再去承乾宫认个错,是不是。」 苏谦阳抓的紧,蒋茹茵挣脱不开,她干脆不说话,只是没有避开他的视线,看着他,她没有不想认错,只是不知道怎么认错才能让他消气,在这一点上,蒋茹茵就采取了消极怠工的办法,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认错了。 也许蒋茹茵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笃定,笃定了那天自己承认后皇上不会把她怎么样,笃定了自己回来之后,什么都不做,皇上最终还是会来昭阳宫。 蒋茹茵也不知道她这笃定从何而来,可她就是笃定着,皇上不会因此对她不理不睬。 也许她自己也没发现,不断的提醒不能恃宠而骄的自己,有一天也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无形的娇纵着。 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蒋茹茵脑海里还在想着对策,身子忽然被他抱住了,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整个身子被他抱紧,隔着薄薄的内衬,蒋茹茵都能感觉到来自他外衣布料间的摩擦。 「你就这么狠心。」耳畔传来他极具无奈的声音,「你狠的下心不见朕,朕却狠不下心不来找你。」 蒋茹茵不傻,她感觉的到皇上对她的纵容,这该是从当初他带着自己出巡十来天开始,后来进宫之后,这一份纵容越发的显着。 孙嬷嬷说过,许妈妈也说过,这一份殊荣,后宫上下仅她一人,可蒋茹茵感觉还缺少了什么。 可到底少了什么呢…… 「皇上,臣妾只是担心皇上还在生臣妾的气。」蒋茹茵还没解释完就让苏谦阳打断了,他低头看着她,「你又开始找理由了。」 蒋茹茵顿住,苏谦阳将下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你若是真的担心,你早就去承乾宫了,你的担心,难道仅够让你呆在昭阳宫里等着朕过来么。」 这时候再说否认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朕对你不好么。」苏谦阳终于推开了她,正视着她,蒋茹茵摇摇头,「皇上对臣妾很好。」 「既然知道朕对你好,为什么不相信朕,茵茵,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措辞间苏谦阳都忘了用朕来称呼自己,他紧迫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双眼,求证着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重要的位置。 她不能躲,蒋茹茵伸出双手轻轻捧了捧他的脸,莞尔,「臣妾心中当然有皇上了,皇上是臣妾心中最重要的人。」 苏谦阳紧紧的看着她的双眼,要在其中看到和她话一致的神情,半响,他侧了侧脸用他下巴上的胡渣去触碰她的手心,刺的她微痒,继而笑了。 苏谦阳笑的时候很多,但像这样笑的却极少。 仿佛是听到了最让他满意的话,苏谦阳看着她,笑的很开心,如墨的眉峰中都流露出愉悦,那双素日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此刻剩下的就是开心。 有那么一刻,蒋茹茵触动了,他脸上的笑太过于耀眼了,看了十几年的脸,蒋茹茵此刻觉得他无比吸引人。 比起年轻时候,如今的他更多的是沉稳,那一份泰山稳若的气质,在她眼中格外的有魅力。 一个权势顶端的人,就因为这样一句话被哄的身心都舒坦了,苏谦阳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自己已经沦陷的彻底,更不会预料到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因为这个女人不断的颠覆着他当初定设定给自己的约束和底线。 喜事变成了悲事,又牵连出了不少人,到了四月,宫中的气氛还有些低迷。 皇后抱恙交托宫务在景仁宫闭门不出,太后娘娘因为叶家的事多少也有些伤神,看似有条不紊的后宫,宫人们却都是不敢说,不敢笑。 第42章 就在四月中的时候,昭阳宫这边,蒋茹茵接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老人家要去南山寺祈福,让蒋茹茵陪同。 太皇太后已经近七十高龄了,去南山寺一趟多少会累着身子,但这劝阻无效,蒋茹茵把事暂交给了德妃,三天后陪同太皇太后一同去了南山寺。 蒋茹茵对太皇太后此人很敬佩,跨越四朝,她所经历所看到的事,谁都无法比拟,这是个极具睿智的女人,当年她嫁给先祖皇帝的时候,先祖皇帝还只是个皇子,那年的霍乱祖父经历过,先祖皇帝登基,太皇太后贵为皇后,为先祖皇帝生下数位嫡子,但先祖皇帝来不及立下遗照就走了,太皇太后又经历了一次霍乱。 如果定王爷那一次谋反也算的话,在太皇太后这辈子经历的如何不算多。 历史功绩都是在台前给男人的,但倘若没有背后那个贤能大慧的女人,男人又怎么能在台前放心的战斗。 皇上登基之时宫中万事都如此妥当,有一部分原因还是这老娘娘在后宫的坐镇…… 到了南山寺,方丈得知太皇太后要来,早早就在大殿外迎接了,蒋茹茵先下的马车,走到前面的车旁,嬷嬷拉开了帘子,太皇太后一手搭在蒋茹茵手上,踩着垫高的木阶梯下来。 瞧见不远处恭候的方丈,太皇太后朗笑了一声,「哀家老了,百步方丈依旧年轻啊。」 那面容慈和的方丈竖手说了声阿弥陀佛,「心明则人轻。」 南山寺的春天生机盎然,蒋茹茵扶着太皇太后走上大殿,拜过之后,太皇太后让百步方丈带着她们去山中寺。 蒋茹茵起初不知道那是哪里,不过走到那长台阶前她就明白了,这远远望去台阶末的小寺庙,不就是当日她站在阁楼上看到的太后带着皇后去的地方么。 那里住着长公主。 走到那小寺门口时,太皇太后看了蒋茹茵一眼,笑道,「第一次来吧。」 蒋茹茵上前扶住她,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上头的牌匾,「这孩子也是个倔强的。」 百步方丈把她们送到了这里便不进去了,蒋茹茵扶着太皇太后入内,里面其实是个不大的小四合院,正门那候着两个尼姑装扮的人,见到她们,行礼后去了侧边的楼阁上通报。 没多久,一个同时尼姑装扮,头上缠着纱布,气质不凡的女子从楼阁下来,看到院子里的人后先是一惊,继而从容的和太皇太后请安,「贫尼出尘给太皇太后请安。」 蒋茹茵好似听到了太皇太后一声叹息,出尘请她们走进去,绕过一个小回廊,后院那却是另一番景致,不大的后院里有个小池,池上一座三面有路的亭台,亭台后围墙边一座很高大的假山,这样的装束,到了六月,池中荷花盛开,假山上茂绿一片时,十分的漂亮。 扶着太皇太后坐下,出尘只看了蒋茹茵一眼,随后有尼姑送上来了茶,她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在蒋茹茵站着的位置上,也倒了一杯,「出家人不忌讳这些,坐吧。」 太皇太后拍了拍蒋茹茵的手,点点头,蒋茹茵跟着坐了下来…… 偶尔远处有钟声传来,再加上亭子底下淌过的流水声,佛门之地,蒋茹茵尤感心宁。 似乎是感受到蒋茹茵的开阔,出尘脸上多了一抹笑意,看太皇太后,「老娘娘身子可好。」 「活的也差不多了。」太皇太后回看出尘,问的直接,「你何时回家。」 这个问题她听过很多遍了,回答也一直如此,「出尘乃出家人,这里就是出尘的家。」 「你这是不孝。」太皇太后刚刚还是慈目的神情,忽然变了脸,语气也重了许多,「你父皇去世的时候,口中念着想见你一面,你都不肯去,他做错了一件事,你就不原谅他一辈子,当年的事哀家也有阻拦,你是不是连哀家都恨上了!」 牵扯到了皇家辛秘,蒋茹茵微低下头不去看她们,良久,出尘语气淡然回道,「出尘谁都无怪,只立誓此生不再入宫,先皇去世后,出尘在此为他祈福念经,算是尽孝。」 「哀家走了你也这么尽孝是不是,你母后走了你也这么尽孝是不是。」蒋茹茵第一次见到太皇太后动怒,她几乎是痛心的看着对面那个面容宁静的女子,「二十一年了,有什么仇,你要和你父皇记这么久,他死的时候都还念着你,静卿啊,你该放下了。」 「老娘娘,出尘早已经放下了。」 「放下了你何畏回宫,放下了你还顶着这黑头纱。」太皇太后字字真血,「你可知道,你这是守了多少年的活寡!」 此言一出,出尘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颤抖着嘴唇看向太皇太后,「您说什么?」 太皇太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鉴真他没死。」 蒋茹茵看到对面的女子脸上转而露出的神情,或悲或喜,带着无限的哀伤,又似喜极而泣的开心,然后便是满目的不置信,「您骗我,我明明看到了他的尸身。」 「那是个死囚的尸身。」 「不可能,他的脖子上明明有那胎记。」出尘说了一半顿住了,喃喃道,「那也是假的么,也是父皇找人印上去的。」 「那胎记是鉴真告诉你父皇,另外加上去,为了让你相信他死了。」 出尘摇着头,两行清泪从那素净的脸庞上落下,「不可能,他不可能会躲着我的,除非他死了,您骗我,祖母您骗我。」双手捂着脸,出尘低下头,无声的哭了起来。 第43章 这是唯一能让她动容的消息,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出尘出尘,她一辈子都出不了尘。 太皇太后的话彻底击垮了她心中这些年来累起的厚厚堡垒,她抬起泪眼,「不可能,您是为了让我回宫才这么说的,他已经死了,是被父皇害死的,他不可能活下来的,他要是活下,为什么不来找我。」 「静卿,是他不想见你。」太皇太后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旁,轻轻的把她抱到了自己怀里,摸着她的头,「他离开了临安远走他乡,去年皇上才有了他的消息,他在南方,你父皇宁愿你恨着他也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真相了更难受。」 「静卿,跟着祖母回家去吧,你在这里留的够久了,是时候给你父皇去说声对不起。」 「既然要说,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既然不说,为什么现在又来告诉我。」 「因为朝廷需要你,你是大今朝的长公主,你有你要肩负的责任,儿女私情了这么多年,你父皇纵容了你这么多年,你承着这身份,怎么还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太皇太后慢慢的摸着她的头,语气柔和了一些,「从你走后,你母后的身子就不太好,你该回去陪陪她,也该给别人一些交代了,静卿,你任性的够久了。」 出尘的身子猛的一颤,太皇太后继而开口,「镇国将军府的老夫人病危,镇国将军至今未娶,姜家要绝后了,静卿。」 后来蒋茹茵离开了后院留她们独处,过了半个多时辰太皇太后才出来,眼眶微红,什么也没说,带着蒋茹茵离开去方丈安排的院子里祈福。 此后的三天,蒋茹茵再没见到太皇太后去那山中寺庙,也没听她提起过半句关于长公主的事,伺候太皇太后的人不会乱说,寺庙中知情的人似乎并不多,一些新来的小和尚都只知道山中寺住的是大贵人,平日不可靠近那里。 三天后,当她们出发要回宫的时候,蒋茹茵再度见到了这个长公主。 依旧是一身庵服,只是头上的黑纱去掉了,简单的披发,素颜朝天,和太皇太后共乘了一辆马车回宫。 回宫之后已是傍晚,蒋茹茵回了昭阳宫,沐浴过后,皇上过来了。 太皇太后那蒋茹茵不好问,皇上这边,蒋茹茵忍不住开口问起长公主的事情,这都带她过去了,一知半解,又打听不到什么消息,她才难受。 苏谦阳看着她,取笑道,「那这三天你岂不是憋的厉害。」 「老娘娘和长公主说了很多,似乎是说起南山寺当年着火的事,又和先皇有关,臣妾听的一知半解,也不能向老娘娘问起。」蒋茹茵点点头,不知道也就罢了,她也不会起这个兴去了解。 太皇太后把她带去,却又不说清楚,这不是闹心么。 「这事要从二十三年前说起来了。」苏谦阳笑着把她拉到自己身侧,靠着说道。 二十三年前长公主十四岁,刚刚定亲,定的是镇国将军府姜家嫡长子,长公主和姜家嫡长子也算是青梅竹马,这一桩婚事,先皇也不是盲点,镇国将军府老夫人也很喜欢长公主。 定亲完之后长公主跟随如今的太皇太后去南山寺陪伴祈福,在那认识了一个小和尚,鉴真,他是南山寺大长老的座下弟子,从小就跟在大长老身边,佛学深厚。 长公主在南山寺的三个月,都是这个鉴真给她讲课的。 这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同,太皇太后见长公主有佛缘,自然不会阻止她,但谁会知道,当初那个聪明过人,受先帝极其宠爱的长公主,最终会做出那样的事。 「从南山寺回来之后,长姐依旧频繁的去南山寺,说的都是为我朝祈福,父皇和母后也都信了,谁知道在长姐十五岁那年,她忽然和父皇说,她不要嫁给姜家嫡长子,要父皇收回圣旨,她喜欢鉴真,她要嫁给他。」 蒋茹茵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却没法掩去眼底的悍然,这皇家的公主,个个都是如此的‘不平凡’,悔婚要嫁给一个和尚。 先皇自然不会答应,把长公主关在了自己宫中让她安心待嫁,南山寺那边,鉴真也因此受罚。 长公主不知哪里听来的说先皇派人处罚了鉴真,在宫中绝食抗议,甚至还偷偷溜出去要去镇国将军府自己说明情况。 眼看着事情要闹大,却还是姜家前来把这婚期往后延了一年。 「长姐究竟和那鉴真如何定的情没有人知晓,只知道长姐当时是非他不嫁,直到长姐十六岁依旧没改变心意,父皇盛怒,要杀了那和尚。一场大火把那和尚住的院子烧的一干二净,长姐责备父皇害死了鉴真,去了南山寺出家,永远不回皇宫,父皇驾崩的时候都不曾回来看过一眼。」 蒋茹茵默然,接下来的事她也能猜测到了,那鉴真其实是假死,南山寺大火后长公主以为他死了,和先皇翻脸,抛弃婚约跑去出家,实际上鉴真是和先皇合伙演了这么一出,假死离开临安城,远走他乡。 长公主为一个人用情至深到这地步,若是告知真相,长公主说不定会直接跑去找鉴真,到时候闹的满城风雨,脸丢大了。 先皇瞒下了这件事,要保住皇家颜面,要保住姜家颜面,对外说长公主为我朝祈福,留在南山寺出家。 苏谦阳说完叹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到长姐会坚持到这地步,二十几年过去了,还依旧不能释怀,所以这一次,老娘娘亲自前去把她劝回来。」 第44章 蒋茹茵听着他这说话的口气,忍不住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长公主如此,岂不是辜负了姜家。」 皇家出来的公主,给予了她所有该享受的荣华富贵,等到她负她该负责任时却这样,难道不是因为皇家对公主们无限的纵容么,太子要以最严厉正规的方式教导,皇子次之,公主么,喜欢怎么养,那就怎么养,反正嫁出去了也不会受欺负。 苏谦阳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不赞同,摇了摇头,「长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否则,老娘娘也不会劝她回来。」 鉴真和姜家这件事,算是长公主这辈子最大的污点,「长姐是朕这一辈中最聪明的,深得父皇喜爱,又是第一个孩子,所以倾注的许多,朕小时候很多东西都还是长姐教的。」长公主比苏谦阳年长两岁多,小的时候,就是姐姐带着他玩,带着他学东西,虽说后来因为鉴真的事长公主变的不可理喻,但这并不能磨灭苏谦阳心中当初那个聪明的姐姐。 苏谦阳看着她说的肯定,「长姐和别人不一样。」 苏谦阳口中不一样的长公主,回宫之后第二天去皇陵祭拜了先皇,回宫之后,在寿和宫中呆了一晚上,而后几天见了姐妹,等蒋茹茵再看到她的时候,已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换上宫装的长公主,和当日那个山中寺中那个心如止水的出尘大师完全是两个人,装束之下逼人的气势,源自皇族的天家威严,尚未成亲生子的长公主,面容瞧上去比几个妹妹还要年轻。 长公主所住的又春苑内,二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蒋茹茵和德妃站在一块,看到不远处长公主身边围着的平宁她们,德妃笑言,「怎么觉得长公主回来了,这些孩子又都有玩伴了。」 蒋茹茵看平宁几个听得专注的样子,也笑了,她记得皇上说起过,他小的时候,长公主就喜欢给他讲故事,如今哄哄这一些小的,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 「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啊。」看了一会,德妃叹了一口气,「长公主这年纪,不是比皇上还大么,怎么瞧上去。」德妃没有接着往下说,这瞧上去,更像是皇上的妹妹。 蒋茹茵明白她的意思,笑而不语,没多久,亭子那边传来了平宁几个的惊讶的声音,继而是长公主的笑声,合着周围的春色,尤显生气…… 长公主回来了,出嫁回宫的公主也多了,和长公主一母同胞的静姝公主回来的最频繁,对这个亲姐姐,尽管很多年未见,还是亲近的很。 静姝公主来得多了,她的孩子自然也是频繁的出入后宫。 往又春苑里跑的也不止他们几个,宫中平宁也常常拉着三公主俪彤往长公主那,去做什么,听故事呗,大皇姑讲的故事比母妃讲的还要有趣。 不过这人一多,就容易起矛盾。 这天平宁带着俪彤过去,让她留在亭子里,平宁离开一会,等她回来就看到俪彤受欺负的画面。 不知什么时候到的蓉月郡主看俪彤哭了,笑得很开心,还伸手去捏她的脸,平宁喊了一声跑过去,即刻把俪彤拉到了身后,回头看她脸颊上那好几块的红痕,呵斥蓉月郡主,「你怎么欺负人啊!」 蓉月比平宁大了有三岁,不过太学院中,平宁就是个不好欺负的,见她回来,蓉月收回手,却是梗着脖子,「看她可爱才摸她的,至于么,我哪里欺负她了。」 「就是啊,不就摸了几下。」蓉月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看平宁维护,脸上露出一抹不满,嘟着嘴俏声道,「再说了,明明是她自己娇气,有什么好哭的。」 睁着眼睛说瞎话,平宁指着蓉月的脸,「那本公主也捏你几下,捏这样红了,看你哭不哭!」 「你!」蓉月红了脸,瞪了一眼躲在平宁身后的俪彤,「有什么了不起的,别以为人家不知道,有个杀人犯的母妃,将来肯定也不是好人!」 「蓉月姐姐,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那个坏人叶淑容的女儿。」蓉月说完,一旁的小姑娘便接上了她的话,说完不屑的看了俪彤几眼,「难怪呢,长的这模样,刚才你怎么敢摸她,不怕她咬你呢。」 「住口!」平宁呵斥她们,「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是谁让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的!」俪彤直接给气哭了,平宁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就不住口,我哪有胡说八道,本郡主说的句句属实,她娘就是个恶妇,害死了江婕妤,她将来也一定会害人,正所谓有其母必有其。」 「我让你诬赖我母妃!」蓉月话还没说完呢,俪彤即刻挣脱了平宁的手,扑上去打她。 躲闪不及,蓉月脸上就被她打了一巴掌,亭子里当即传出一声尖叫,一个是十一岁的姑娘,一个才七岁,蓉月一还手俪彤就打不过了,平宁一看不对,冲上前就帮妹妹,蓉月急忙喊旁边的姑娘一起帮忙,这还是又春苑的后园子呢,下午的时候没几个人,转眼间,四个人就扭打在一块了…… 等蒋茹茵知道消息赶过去,这架已经打完了,又春苑里静姝公主赶到的比她早,正在那仔细检查自己闺女的伤势,小姑娘缩在静姝怀里委屈的啜泣着,长公主正在检查蓉月的伤势,一旁的平宁也挂彩了,衣服磕破了不说,手上还蹭起了皮,还不忘记拉着妹妹,见到蒋茹茵过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刚才长公主她们劝架的时候平宁那护犊的架势不知道多强,如今一看到蒋茹茵,哭的却比谁都委屈,一面委屈,一面还冲到了蒋茹茵的怀里,拉着她的衣服,哭的那个响亮。 第45章 平宁哭闹这有一个特色,她不止哭,她还说话,但是边哭边说那就听不清楚了,可她一面还想说,眼泪一抹鼻涕一擦,那副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没多久,德妃和皇上前后脚过来了,平宁还在哭,这才刚听到皇上的声音的,即刻脱离蒋茹茵的怀抱,直接扎头冲向皇上那,抱着他的大腿开始大哭。 哭着还不断拿受伤的手去抓他的袍子,白皙的手背上,那伤格外显眼。 蒋茹茵心情顿时很微妙,刚刚如果还觉得女儿是委屈了,此刻看她扒着皇上不放的架势,就知道她这是在演戏了。 可女儿演戏,做娘的能不配合呢,于是蒋茹茵拉过了一旁已经看呆了的俪彤,揽在怀里柔声问,「伤哪了,疼不疼。」 德妃即刻过来看,她的脾气就是如此,一看孩子伤成这样,第一句话就是,「谁欺负你了!」 那边的平宁衔接的不要太好,德妃刚说完呢,平宁啜泣的拉着苏谦阳开始告状,「父皇,蓉月郡主说三妹妹的母妃是坏人,还害了江婕妤没孩子,还说三妹妹将来也不是好人,会害人,父皇,三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叶淑容明明是生病的,为什么蓉月郡主要这样说,父皇,她们还捏三妹妹的脸。」 平宁这会不啜泣了,一口气把话说完,气都不喘一下,末了拿起自己的小手给苏谦阳看,委屈,「父皇,好痛。」 屋子里的人神情都很微妙,长公主看在皇上怀里告完状就开始撒娇的平宁公主,朝着静姝公主那看了一眼,开口道,「皇上,几个孩子都有些小伤,女孩子最忌讳留疤痕了,还是先带她们去把伤口清理了先。」 苏谦阳听完平宁说的话脸色就不对了,拿起她的手看手背上的伤,点点头,对平宁和声道,「先跟你大皇姑去涂药。」 先声夺人过了,平宁没赖在他怀里,几个孩子都跟着长公主过去了,静姝不放心女儿,想跟着一块去厢房,让长公主拦了下来,「你留在这。」转头进了厢房内,几个嬷嬷正在给她们擦药。 平宁伸手让嬷嬷擦药,一面不忘记安慰妹妹,「别怕,不疼的,涂了就好了。」刚说完呢,嬷嬷那药一涂,平宁就疼的咧牙,还得装着一副‘你看真的不疼’的神情,在俪彤眼里,姐姐的形象顿时光辉灿烂了起来。 蓉月伤的最重,脸都弄破了,此时也是不吭声,她也没想过要打架啊,谁知道这怯懦的三公主会这么凶。 长公主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着嬷嬷们都涂好药了,领她们出屋子,静娴公主也赶到了。 一看到走在后面脸上都挂彩的女儿,静娴也没管其他的,上前就把她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蓉月躲在静娴怀里哭着,直接指向了平宁,脸上那伤,是拜平宁和俪彤所赐。 静娴当即脸色就不好了,也不管皇上在不在,对着蒋茹茵就开口,「孩子小打小闹的,有什么大仇要往脸上抓。」万一留了疤,要怎么嫁。 平宁往蒋茹茵怀里一躲,蒋茹茵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静姝公主平静道,「是意外吧,平宁比蓉月矮这么多,也不会专挑她的脸。」 静娴此刻还不知道这打架的缘由是什么,见蒋茹茵这么说,气不打一处,看躲在静姝怀里的含璐郡主,直接向皇上告状,「皇兄,即便是平宁身份高贵,我们蓉月身份低,那也不能这么受人欺负啊,难道我在公主府过的不如意,到了皇宫里,我的女儿也要被人看低了不成。」说着,静娴抱着蓉月也跟着落泪。 蒋茹茵怀里的平宁刚想出声反驳呢,蒋茹茵轻轻摸着她的脸顺带捂了她的嘴,摇摇头示意她别出生,抬头看坐在上面脸色越发沉下去的皇上,静娴公主,不就是当初的四公主么,说起来,她们这还是有点旧恩怨在里头。 半响,皇上开口,「朕也没想到,静娴你能养出这么好的女儿来。」 静娴哭声顿住,长公主在一旁提醒,「四妹,蓉月说的关于叶淑容和江婕妤之事,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听罢,静娴脸色一变,否认道,「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她在太学院里在宫中听人说起的。」 苏谦阳看向她怀里的蓉月,「蓉月,叶淑容的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蓉月跟着自己母亲说,不敢看皇上,有些惧怕,「我……我在宫中听到的,听谁说的,我忘了。」 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所谓的宫中听说,那肯定是假的,如今的宫中对叶淑容和江婕妤一事,没有人敢说,提都不敢提一下,叶淑容怎么死的,口径一致,那是病死的,蓉月那一番话,明显就不是在宫里听到的。 蓉月不肯说哪里听到的,该警告的却不能不说,皇上把话也撩的挺狠,以后再有听到这样的言辞,今后蓉月再也不能进宫了,包括这郡主的头衔都要给摘了,不能进宫的处罚,看似是说给蓉月听的,不如说是在警告静娴公主。 「一个郡主的身份,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对公主的不敬,蓉月,你可知错!」 蓉月眼泪汪汪的点头,皇上同时看向了静姝怀里的含璐,「你听明白了没。」 含璐郡主轻哼了一声,「是她们先动手的。」 「含璐。」静姝低声警告她,「还不快和皇上认错。」 「我就不!」含璐往静姝怀里一扭头躲着,闷声哼道,「我没有错,她就不是好人,娘您也说过的,叶淑容不是好人,她害了人!」 第46章 十一岁的蓉月还知道在静娴公主说的时候跟随她的话,护着自己的娘,五六岁的含璐却还不懂,静殊让她和皇上认错,她自认为没有错,也不会想到这时候不应该把自己母亲说过的话说出来。 含璐那一句向静殊公主求证的话说完,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各人脸上神情都精彩着,静殊尴尬的看向皇上,「皇兄,含璐年纪小,她不懂事。」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也年纪小不懂事么。」皇上冷冷呵斥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你会不清楚!」 被皇上这么训斥,还当着众人的面,静殊有些拉不下脸,从小宠着自己从没和自己重口说过话的皇兄,如今对自己这般口气,静殊湿了眼,「皇兄。」 「她能这么顺直的说出来,当着三公主的面直言这些,你在她面前提起的还少么,你作为皇家公主,难道这点自恃都没有了,在公主府中,成天都在说三道四。」皇上冷着脸训斥,并没有因为她这要哭了的神情柔和半句,含璐瞧自己母亲这么难过,转头就瞪皇上,「舅舅欺负人,我去告诉外祖母。」 说着要从静殊怀里下来去太后那告状。 静殊赶紧拉住了她,这时候就算是再觉得难堪,也不能让孩子真去了太后那,面前的是她大哥也是皇上。 「为皇家,更应该谨言慎行,你们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还需要教的么,这样的话,朕将来不想听到第二回。」苏谦阳站了起来,凛着脸直接朝着屋外走去,离开又春苑。 这孩子打架也打了,该训斥的也训斥了,真要做点什么处罚出来,也是两个公主自己回家关起门来的事,这大概就是作为自家人的好处,换做别人家里的孩子和公主打起来,这还不得兜着赔礼道歉,严重的话,这乌纱帽都不保。 皇上走了,蒋茹茵的和德妃也没有多留,长公主此刻也希望她们快点走,这屋子里就剩下姐妹几个,有什么话也好说开来。 看着她们出去,长公主回头看还在那委屈的静殊和静娴两个人,语气里一些责备,「你们也真是的,什么话都拿出来说,还当着孩子的面,叶淑容再多的不是,三公主也是皇上的孩子,是皇家的公主,蓉月和含璐怎么能这么说她。」 回宫的这些日子,长公主对宫里发生的一些大事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叶淑容死的再活该,那也轮不到别人到处说这件事,太后都吩咐过了要体面,这件事就此揭过,再有人说,不就是驳太后的颜面。 当着姐姐的面,静殊的话直接了些,她还觉得委屈呢,「那大哥也不应该这样当面说我的不是,三公主身份是高,可她还有个这样的母妃,这就是个污点,蓉月和含璐也就是实话实说而已,大哥至于么!」 看着妹妹这样颠倒是非着说话,长公主先是一愣,继而叹气,「静殊,你可知道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就是亲妹妹,也不会多给你几分面子,三公主如今是养在德妃那的,就是德妃的孩子了。」 当年那个只会在自己身边喃喃喊姐姐的静殊,如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 「难道我还亲不过他一个厌恶妃嫔的孩子。」静姝抱着女儿不能接受啊,不过说了几句而已。 长公主错愕的看着她脸上那甚为不满的神情,再看静娴那也是一脸的不乐意,这样教养出来的女儿,到底谁才是祸害,想着,长公主的脸色微沉,「难道亲生女儿还亲不过侄女!」 「姐姐!」听完皇兄的教训,还要听长姐的教训,静姝这心里已经够多的不快了,「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都两个孩子的娘了,这性子也早就养成了,想改,别开玩笑了。 长公主意识到这点,就不想再说她们两个,静娴是个什么样的人,回来的这些天她耳朵中听到的丰功伟绩也够多,而自己的妹妹就是被宠坏了的,什么都得依着,这种的,也唯有吃了亏才知道哪里错了。 「谁对,就站在谁那边,你错了,我照样得说你,好了,我累了,你们走吧。」长公主站起来,脸上一抹疲倦,静姝和静娴两个人带着女儿出去了。 过了一会,送她们的嬷嬷回来,长公主坐在内屋的镜子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样子,问身后的嬷嬷,「二十几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是本宫想象中的那样,这些年,母后应该很宠着静姝吧。」 「公主您走了之后,太后娘娘就把对您的想念也都倾注在了静姝公主身上。」先皇太后嫡出,如今还有个做皇帝的哥哥,这么多年来养成的骄纵性子,如今都体现在女儿的教养上面了。 长公主苦笑了声,说她们不是在说自己么,当年她的骄纵,可比她们过分多了。 「贤妃把平宁教的不错。」末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孩子是个鬼灵精,又懂得护着妹妹,皇上也很宠着她。」 嬷嬷见她脸上笑意多了些,解释道,「贤妃娘娘生的三皇子和二公主是龙凤胎,二公主和三皇子出生的时候,临安城的天去霭见阳,又是开春,祥瑞之兆,先帝就直接下了封公主的诏书,还赐了名字。」 长公主默念了祥瑞之兆,抬起头看那嬷嬷,「三皇子和二公主,是哪个先出生的。」 「报过来说是二公主呢,这双生的生子,前后也不会差多少时间。」嬷嬷笑道。 不差多少时间,把平宁公主的身份抬的这么高,这三皇子倒是很不起眼呢,长公主想起几番看到贤妃的情景,这么个从容的女子,背后的蒋家在朝中举足轻重,太皇太后喜欢她,太后对她的评价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今天她都能感觉到皇上是护着贤妃的。 第47章 她离开皇宫的时候当时皇上已经十四岁了,怎么个性子早已经养成,这个弟弟凡事都留三分,对人对事都保持着距离,要让他说点心里话,那是比登天还难,可她如今怎么觉得,自己这冷漠的弟弟,似乎还像是讨好贤妃。 想着,长公主笑了,在嬷嬷诧异的眼神下,自言自语道,「本宫老了,他们还年轻呢,趁着年轻,是该如此。」 回到了昭阳宫,关起门来,蒋茹茵看着平宁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这就骄傲上了?」 「母妃难道不是要夸我么。」她还真是记仇的,小的时候在太学院被蓉月刺激两句,她还会回来和母妃发脾气,过了两年她就明白了,蓉月郡主那就是故意刺激自己去做那些事,让她到母妃和母妃吵架,心眼坏的很,所以今天打架的时候,她就往人脸上多伺候了这么两下。 「夸你,你觉得我是要夸你。」蒋茹茵脸色微沉,「今天的事,打赢了你父皇没有责备于你,你就骄傲自满了是不是!」 平宁看她生气了,低下头,「我没有。」 「你一个公主的身份,打架这件事就不对,你还把这件事当成是炫耀的资本,你知道自己错哪了么。」 平宁看着自己的脚尖,认错的很快,「我不应该打架,我应该叫人。」说完她抬起头辩驳,「可是我不还手,俪彤就让她们欺负了,等叫人过来哪里还来得及。」 「我没让你不还手。」蒋茹茵瞧她满脸的倔强,夸她,「你护着妹妹是对的。」 平宁嘴角微翘,看到蒋茹茵还看着她呢,赶紧又换上诚恳的脸,蒋茹茵继而说道,「打架是不对的,你不能觉得打赢了,你就是最厉害的,这天底下,比你力气大比你能打的人多了去了,你能靠拳头说话么。」 平宁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拳头,摇摇头。 「这就对了。」蒋茹茵摸摸她的头,「凡事能智取,可智取,打架这种没形象的事儿,可不能做了,人都说皇家公主最尊贵,那你也得让人家看到你尊贵气质的样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平宁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裙子也破了,衣服也乱了,头上的小花球没了一个,一旁的许妈妈还拿了镜子过来让她看得更清楚,梳好的头发都歪在了一旁,平宁嘟着嘴嫌弃自己,「好难看。」 蒋茹茵见她听进去了,把她拉过来搂在自己怀里,哄道,「母妃不是让你被欺负的时候都不还手,母妃是要告诉你,打架是次之的办法,你能说的别人对你心悦诚服了,那才是上上策,今天的事你是没做错,但不能因为打赢了骄傲,你是公主,就该有公主的样子。」 平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公主的样子,母妃是说像姑姑们那样么。」 「不对。」蒋茹茵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女儿的将来不要朝着静姝静娴她们那样发展,低下头看平宁,蒋茹茵说的一脸慎重,「可娇不可横,你姑姑她们不是你学习的对象。」 「那像谁。」平宁求知欲极强的看着她。 蒋茹茵微感头疼,长公主倒是个很好的学习楷模,但这情窦的事,她还是有点怕,没等她说,平宁自己开口了,「我觉得大皇姑是个很好的人。」 罢了,蒋茹茵看她脸上对长公主的崇拜,叹了一口气,总还是有的学的,自己多提点些看着些,总不至于把女儿教养成个蛮横无理的主。 时入六月,天已经热了,蒋茹茵这边也更忙了,皇后还在抱恙中,她这手上的事一样都放不得,亏的她和德妃两个人分着来,去过皇后那说了一下情况,又问了一下她的意思,蒋茹茵就把这夏天宫中各宫物用的情况发下去了。 临着六月还有个游园会在,大公主回来,今年的游园会省不了,太后娘娘还会一起去,德妃负责这事,过来和她商量一下游园会里的戏班子。 蒋茹茵看了一下她递过来的册子,「太后娘娘不是喜欢春和班的戏么,宫里也来过几回的,把册子送去寿和宫,她喜欢点哪出就哪出,咱们何必猜。」 「游园会后九月还有秋宴,难不成她真是要抱恙到明年了。」德妃把册子一收,最近她忙的都上火了,舌尖上起了泡吃什么都疼,一股子怨气着。 「这秋宴估计也不用你忙了。」青冬送上来一壶花茶,蒋茹茵给她倒了一杯,「听皇上的意思,太子的婚事快定下了。」 德妃来了兴趣,「谁家的?」 「不清楚,约莫也不会在那几家之外。」 「今年把这婚事定下,明年就该成亲了。」德妃想着皇后那么心急,若是定下了,也不会多拖上两年…… 德妃说的没错,游园会结束之后隔了半个月,皇上就给太子和魏家的嫡长女赐婚了,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了明年开春,魏家嫡长女只比太子小了一岁。 圣旨下了后半个月,到了七月初的时候,皇后的病好了。 蒋茹茵和德妃二人一同去了景仁宫把手上的事都交还给了皇后,这一病半年,没见皇后消瘦,倒见她养的更好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蒋茹茵看皇后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年初的事,对她的影响也不小。 「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皇后面色红润,看着她们说的很由衷。 德妃颔了颔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唉,江婕妤的事,是本宫疏忽了。」皇后叹气,语气里是慢慢的惋惜,「本宫太相信叶淑容了,这才酿成这样的后果。」 第48章 「谁想到叶淑容,当年的事竟也是她的手笔。」皇后说的感慨,事儿都过去半年了,宫中也不再提起,如今她这么一说,蒋茹茵配合的点点头,皇后让人拿上来了两份礼,对她们笑道,「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这些你们拿去。」 皇后的心情是真的好,看着她们接下了礼,派人送她们出去,继而就是看那些宫务。 太子婚事定下,她的心头大事儿也算是了解了,魏家女子,和她当初心中所想的,也不差。 何嬷嬷送了药进来,「娘娘,您该吃药了。」 皇后看了一眼那散着浓重药味的碗,摇头,「既然好了,就不必喝这个了,换个补身子的方子就行了。」何嬷嬷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这药最终还是都倒给了盆栽,门口那两株大盆栽,这半年来倒是给养的壮实…… 把宫务交托出去了,蒋茹茵一身轻松,把精力放在了两个孩子的教导上,生两个孩子容易,要教养好他们那才不容易。 夜里皇上过来,倒是替她把这个难题给解决了,「长姐以后就留在宫中,平宁和俪彤过两年不去太学院了,可以在长姐那留着,至于容哥儿,明年太子大婚,他愿意学的,他可以去程太傅那。」 后半句对容哥儿的安排倒是让蒋茹茵受宠若惊,程太傅过去是皇上的老师,还教导着太子,让容哥儿去他那,定是能学到很多。 苏谦阳说完,视线在她小腹上停了停,这半年来他几乎都没去别人那,偶尔才去德妃那坐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蒋茹茵没注意到他这眼神,说起这长公主的事,「长公主若是长留在宫中,平宁确实是有了个好的老师。」 苏谦阳知道她想问什么,「终究是对不住姜大将军。」即便是回宫了,长公主也不会想再履行当年的婚约,嫁入姜家。 「可臣妾听说,姜大将军至今未娶。」蒋茹茵见他提起来,想了想还是说道,「若是姜大将军愿意照顾长公主的,长公主将来也可有个依靠。」孤独终老在宫中,这太孤寂了。 「长姐说她这辈子就做错过一件事。」苏谦阳看着她,「她说她不应该任性的去出家,伤了父皇和母后的心,也没给姜家一个交代,但她不后悔和鉴真的种种过往。」苏谦阳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定定的看着蒋茹茵。 长公主说,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不懂的时候不在意,一旦爱上了,心里就在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她知道自己有错,用这后半辈子弥补,可嫁给姜大将军,过去她没想,现在同样不会去想。 蒋茹茵触及到他的视线,嫣然一笑,「长公主是个至情至义的人。」长公主的过去她没资格评价,撇开所有,说起对感情的忠贞,长公主的行为还是令人佩服。 不知为何,蒋茹茵想起德妃很久以前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皇家的人,其实都一样。 只是这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停留多久。 之后两个人说了点其他的事,多是蒋茹茵讲,苏谦阳听着,这样的感觉很自然,他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到了时辰后,更换了衣服,就寝睡觉…… 八月之后,蒋茹茵觉得这日子显得空前的平淡。 大忙过之后人一旦闲下来,总会有这里不舒服,那里不适应的现象出现,本来还想教导教导平宁的,皇上一句话,这孩子下了学跑的最多的就是又春苑,儿子这边,太好学了,往往下了学还能在老师那多呆一会。 身边少了平宁的声音,蒋茹茵第一次觉得日子过的缓慢而无聊。 许妈妈听闻她这么说,笑说再有一个孩子就行了,蒋茹茵也想有,可生了平宁和容哥儿,七八年过去了,她这肚子就是没什么反应。 皇上来她这不算少了,近两年更是多,有时候一两个月都留在她这里,但这还是没动静。 「没有缘分吧。」蒋茹茵笑了笑,「该来的它总是会来的。」 许妈妈担心的不是这个,「当初娘娘吃了三年的避子药,这身子肯定是亏损了,还是让太医再给娘娘开些补药。」 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影响最小的,积累的多了,也会有变化,太医把脉的时候总说她有些寒,她也知道,那是当初遗留下来的。 「那就听奶娘的,再请太医过来看看罢。」 许妈妈出去了,那边紫烟来报,说是蒋夫人来了,还是带着蒋二夫人一块来的。 蒋茹茵让青秋去备茶,派人请她们进来,蒋夫人和蒋二夫人一起,还带着两个面生的姑娘。 拜见行礼后赐坐,许久不见,蒋茹茵笑看着蒋夫人,「怎么不见大嫂和二嫂过来。」 蒋夫人也有些激动,「你大哥他,回来了。」 时隔八年了,整整离开八年,邵氏都已经觉得长子不会回来了,就这么突然,他回来了。 蒋茹茵看她眼底蓄积起来的雾气,笑着安慰,「回来就好,让大哥大嫂好好团圆,过些日子母亲带他们一块进宫。」 说罢,蒋茹茵看向蒋二夫人,象征性问,「心慧她们过的可好。」 李氏还真不敢多直视她,没出嫁的时候这丫头气势就大,如今在宫中这么些年了,更是压人,笑着说好,指着坐在旁边的两个姑娘给蒋茹茵介绍,「这是我两个外甥女,柳诗黎和柳诗梦。」 蒋茹茵眉宇微动,外甥女带来她这里,是何意思。 第49章 李氏这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二婶是想,这二公主和三皇子大了,娘娘身边总要几个人陪着不是,生人哪里好过自己人,这两个孩子还是双生的呢,明年六月的及笄,聪明机灵,给娘娘您做伴刚刚好。」 一旁的邵氏一顿,显然是没听明白自己这弟媳的意思,蒋茹茵却是听明白了,接过一旁青冬换了一杯的热茶,掀起杯盖去了去热气,缓缓开口,「本宫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让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来给本宫做跑腿的,二婶你怎么舍得。」 「舍得,怎么不舍得。」李氏笑的那是一脸谄媚,「能在娘娘您身边伺候着,这是天大的福气,这娘娘您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宫里怎么也得有几个自己人。」 这下邵氏是听明白了,宫里有几个自己人,这是要往女儿这里塞人了,屋子里也没别人,邵氏呵斥她,「弟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说带两个孩子进宫来看看,你这心里怎么还胡想这些!」 「嫂子,我这也是好心啊。」李氏考虑的详尽,还是压低了声音和邵氏说,「这年轻的,总能多吸引皇上过来,这可是为蒋家在考虑,你看娘娘这生了公主和皇子后就没动静了。」 蒋茹茵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这还替她操心上了,怕她年老色衰会失宠,又怕她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了,找两个年纪轻的进来固宠,还能有更多的机会生下孩子,养在她名下,一举两得。 「二婶真是用心良苦呢。」蒋茹茵放下杯子,看着那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二婶这么多年来都没为二叔添个香火,如今三个堂妹都嫁出去了,不如本宫做主,让二叔纳了这两个姑娘,也好给二叔生个儿子。」 外甥女给自己丈夫做妾,那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蒋茹茵这么一说,李氏的脸色就不好了,那两个小姑娘的脸色更别提了,羞愤难挡。 但这是昭阳宫,当着她贤妃的面,李氏还能反驳什么不成,蒋茹茵看她硬是把这猪肝色的神情换成是笑意,「娘娘您说笑,这可是我外甥女,哪能给你二叔做妾。」 「本宫看二婶是闲着没事做了,都操心到了本宫这。」蒋茹茵相信,若是二婶现在有个十四五岁的女儿,现在坐在这里的,肯定不会是柳家的两个小姐了。 「茹茵啊,你二婶她开玩笑的。」邵氏见这气氛不对,开口打圆场,李氏跟着点点头,心里却觉得这是蒋茹茵不懂事,赵家叶家都送人进来固宠了,这皇上喜新厌旧是肯定的,容颜老去留不住帝心,总是要有人在宫中为她争这宠。 但明面上,李氏是不敢表现出来了。 蒋茹茵瞥了她一眼,两个外甥女带在身边,还在蒋家进进出出,引起什么闲话就不好了。 想着,蒋茹茵直接吩咐道,「两个未出阁的姑娘总是留在蒋家多有不便,二婶还是赶紧把她们送回去吧,若是想在临安城寻一门亲事,本宫可替她们做主。」 李氏这会推脱的快了,「怎么敢劳烦娘娘,两个孩子再住几天也回去了,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也不好多留。」蒋茹茵点点头,还是让青秋去拿了见面礼送给她们,拿好了见面礼,就该告辞离开了。 青秋刚把东西拿出来,门口那冯盎就通报了一声,「娘娘,皇上来了。」 屋子里坐着的都起身了,苏谦阳出现在门口,蒋茹茵福身,其余的人下跪行礼。 一眼瞧过来,苏谦阳的视线都是扫过着到了蒋茹茵身上,清冷道,「免礼。」 起身后蒋茹茵看了冯盎一眼,冯盎进来对邵氏恭敬道,「蒋夫人,请随小的来送您们出去。」 四个人跟着冯盎出去,到了门口那,忽然一声''哎呀'',回过头去看,那个叫柳诗黎的姑娘绊倒在地,坐在了门槛外的青砖上,捂着脚裸喊疼。 小姑娘白皙的脸含着泪的模样十分可怜,微一抬头看向蒋茹茵她们这边,又赶紧低下头去,脸颊已经红了一半。 李氏扶她起来,小姑娘疼的眉头深皱,那腿是站不稳了,整个身子挨着李氏,眼看着是走不出去了,没等人说什么,前面的冯盎吩咐两个宫女把柳诗黎架起来,「还请先到门口,小的去请轿子过来。」 小姑娘脸色苍白着呢,也不能赖着不走,被两个宫女架着,这也就出去了。 蒋茹茵回头笑看着苏谦阳,「让皇上见笑了。」 「蒋家的人?」苏谦阳并不在意,坐下后抬头看她,蒋茹茵摇摇头,「是二婶的亲戚,柳家的小姐。」 「皇上今天来的可早。」说了两句两个人就没在意这话题了,蒋茹茵看了一下天色,如今不过傍晚。 陈奉上前递了一份折子,苏谦阳示意她接着,蒋茹茵打开看,竟又是参蒋家的奏章。 距离上次她看到这些,已经有两三年了,救济点一事后也没有人再说过蒋家的不是,怎么忽然又出现。 看皇上的神情并没有多少不满的,蒋茹茵合上奏章,「皇上,这参的是何事。」 「参的是你大哥,还有你二叔。」 「大哥才刚刚回临安没多久,这连官职都还没呢。」在外的时候也不是到处说自己是蒋家嫡长子,不应该啊。 「你大哥离家八年,品行有损,弃下家中妻子,在外养了外室,孩子都几岁了。」皇上只带了一本过来,没带来的那几本中,大概就是这意思。 蒋茹茵哭笑不得,「大哥有孩子了,臣妾怎么不知道,还养了外室,臣妾还想请教这写奏章的人,那外室究竟在哪。」 第50章 真是什么脏水都会往蒋家身上泼,想得到的编的了的,那一群人真是没事情做么,天天蹲在别人家宅院附近。 苏谦阳又从怀里拿出另一份奏章,「你二叔的。」 蒋茹茵接过打开来,这回笑不出了,参的是蒋家二老爷的奏章,参的事情写的很明确,受贿,在人升迁时寄予了便利,还列明了近两年升迁的几个官员,都贿赂过二叔。 蒋家二老爷原本是三品通政司,前几年刚刚升迁的吏部侍郎,吏部管的就是官员等事,其中有因为要升迁行个方便的也不是没有,但蒋家站得高,凡是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皇上今天拿过来给她看了,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皇上,二叔为人谨慎,为官更是清廉,他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蒋家不缺钱,二叔为了点银子去受贿,那真是不可能。 苏谦阳见她不信,「朕已经派人查过了,行贿一事,属实。」 「臣妾认为,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缘由,二叔不会因此受贿替人在升迁上行便利的。」即便是恃宠而骄,也不会在这上面,蒋茹茵说的肯定,苏谦阳眉宇一动,抬眼看她,「你就这么肯定。」 蒋茹茵点头,「妾身肯定。」 苏谦阳身子往后倾了倾,双手交叉在了胸前,「何以如此肯定。」 「二叔一路为官,并没有做出过这等行贿之事,如今身为吏部侍郎,更是不会,还请皇上明察。」蒋茹茵跪了下来,就奏章上那点银两,根本犯不着。 苏谦阳伸手扶了下她,也是肯定的告诉她,「但这银两,蒋家确实是收了的。」 蒋茹茵一顿,「皇上可知是蒋家的谁收的。」 「据回报,都是那几个官员的夫人去蒋家的,审问了一个,说是交给了蒋家二夫人。」苏谦阳把她扶起来,神情里看不出生气还是高兴,「蒋家二夫人收了,那也是受贿。」 蒋茹茵这么一听,明白了,「臣妾斗胆,奏章中的几位官员,是不是本来就是要升迁的,吏部那早就备案,他们去送银子的时候,其实吏部已经有决定了。」 苏谦阳嘴角扬了扬,自己提点了几句,她就想到关键上去了,「你想的没错,这些官员的升迁也是早就定下的,吏部尚书和蒋侍郎也清楚。」 蒋茹茵此刻心中正冒着火呢,以二叔和二婶的感情,这提起几句哪个当官的有升迁可能性也是有的,好么,二婶直接坐等白收银子了,打着我丈夫会帮你搞定的名头,受了银子,等升迁公文下来,这就搞定了。 不是二叔接的客也不是二叔收的银子,二叔自然不清楚,官场中这些东西也不会有人言明,谁傻啊,所以祖父和父亲如今也不知情。 这下好了,现在让人给盯上了,说出去也没人信都是一个妇道人家在后面操刀,矛盾准时指向蒋家,传言出去,就是蒋家现在连官都敢卖了。 「皇上,容许臣妾给祖父书信一封,此事重大,二叔他不会知法犯法,祖父和父亲知情的话也不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蒋茹茵又要跪,苏谦阳手快的拉住了她,也没生气,「急什么,朕相信你说的。」 「皇上圣明。」蒋茹茵这是真心感谢,皇上不说,二叔在这个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待多久,二婶这就会收多久,人的胃口是越养越大的,到有一天不可收拾了,到时候参蒋家的奏章,可不是一本两本算的。 苏谦阳看她一脸的感激,「就这样?」 蒋茹茵一怔,反应过来,更是有些错愕,皇上这是在向她讨要好处? 陈奉早就退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下她们两个,蒋茹茵瞥了一眼那奏章,想了想,措辞道,「皇上如此待臣妾,臣妾感恩不尽。」 半响,苏谦阳的声音懒懒传来,「还有呢。」 还有什么,蒋茹茵看他躺着那姿势,到他身旁,放软了声音讨好,「皇上累不累,臣妾给您按一按肩膀吧,皇上有什么想吃的,臣妾让人给您去准备。」 苏谦阳默声享受了一把她的伺候,过了一会,缓缓开口,「就这些了?」 蒋茹茵颇为囧然,皇上这是逗她呢,告诉她不让她立刻写信回蒋家,还在这问她要好处,干脆在他身后跪坐了下来,摊手,「不如皇上说,臣妾按照您说的做,可好。」 苏谦阳翻了个身,把她逼在了后靠垫上,「如此显得你多没有诚意。」 「怎么会,皇上说了,臣妾尽力去做,那也是诚意。」蒋茹茵认真说着,让她猜,哪能猜得到呢,又不是肚子里的虫。 苏谦阳勾了一下她耳垂上的坠子,轻轻嗯了声,算是赞同了她的说法,继而靠近她的耳朵,吐息道,「朕前几天看了个民间的话本,按照那上边说的,爱妃你不如以身相许。」 「……」 民间话本,蒋茹茵脱口而出,「皇上您还有空看这个。」 苏谦阳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这一带,身子靠后,说的很随意,「了解民情,朕得知道,这民间茶楼小巷子里,说的都是些什么事。若是引起民心动乱的话本,朕也好及时派人去清理。」 这理由够正当的,关于民间话本,昭阳宫里的茯苓,可不就是个能说书的。 「那皇上看的是什么。」蒋茹茵好奇的问。 苏谦阳轻咳一声,正色道,「一个高官,有着侠士的身份,赶路中遇山匪劫人,救了那女子一家,女子为了报恩,以身相许。」 第51章 蒋茹茵是愣了好久才回神,看苏谦阳说的一脸认真,又不是开玩笑的,「皇上,您看的这些,都是民间小说话本,可不是一些官家谣传。」堂堂天子,看这些近乎于俗套的故事,真的好么。 「确实和现实背道而驰许多。」苏谦阳点评,「不过从收集上来被当成说书的次数,这样的话本很多,说明这百姓的日子过的尚且安居乐业。」要是吃不饱穿不暖,一个铜钱掰成两半的花,谁还有空听这些,即便是听了,那也听一些愤世嫉俗的,污蔑朝廷,激进的话本。 蒋茹茵还是觉得有些违和,听皇上说这种瞎编的话本,真是另一番感受。 苏谦阳没忘记说这的重点,「女子报恩,以身相许,爱妃刚才说感激不尽,是否也要如此。」 「皇上,那是话本中素不相识说的话,若是真的有女子遇匪,也不会直接说以身相许。」蒋茹茵笑着解释,「话本中多是为了取乐的。」 蒋茹茵想想哪里不太对,又补充上一句,「臣妾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啊。」 苏谦阳并不介意,「你可以再许一次。」 拿着奏章前来有‘邀功’和‘讨好处’嫌疑的苏谦阳,终于得到了蒋茹茵别样的以身相许,第二天早朝前,他没有提及这奏章的事,神清气爽的离开了。 蒋茹茵也知道,在这件事上,皇上还是相信蒋家的,否则这些东西就该都藏起来,等哪天要对付蒋家了,一块拿出来,岂不打的措手不及。 不等吃早膳,蒋茹茵即刻写了信回蒋家,一早让紫夏送出宫去。 到了下午紫夏回来,带回了蒋老爷子的回信,果真祖父和父亲都不知晓这件事,蒋老爷子和蒋茹茵的想法差不多,如今让有心人抓了把柄了,当下肯定是不能休了二婶,到时候李家有话说,那写奏章的人都能借机再参几本。 银子还回去,即便是不休,蒋家也不能有这样的儿媳妇出现,蒋老爷子和蒋大老爷的意思是先关上一段日子,等这事过去了,再休了她。 蒋茹茵烧了信,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年二婶再怎么折腾,二叔都对她在一个容忍的度内,但这件事上,已经不是容忍的问题,这样的妻子,就是能在背后随时能捅几刀子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会把整个家都给拖垮。 屋外平宁下了学回来,一脸的开心。 蒋茹茵摸摸她出了汗的额头,「干什么去了,满头是汗的。」 平宁接过许妈妈给的水,喝了一杯,兴奋道,「母妃,我学会骑马了。」 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汗,蒋茹茵笑道,「骑的时候仔细些,别光忙着和别人比。」 平宁低头吐了下舌,被母妃料准了,她今天就是和别人跑赢了才这么开心的,末了,捱在蒋茹茵身旁,讨饶道,「母妃,平王妃快生了,平王府的满月酒宴,您就允了我去吧。」 「天天就想着往宫外跑。」蒋茹茵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平宁反驳道,「那是母妃没给平宁生个弟弟,要是母妃再生一个弟弟,我一定比对容哥儿还好的对他。」 年纪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牙尖嘴利着也说不过,如今知道的多了,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蒋茹茵哭笑不得,这没给她生个弟弟妹妹,还是她的不是。 「你把绣娘教你的针线会了,我就答应你去平王府。」 平宁眼底一亮,「这可是您说的,不许反悔!」说完,生怕蒋茹茵下一句话就不让她去了,急忙往屋外走,边走边说,「我这就去学,您说的也不许耍赖!」 有了动力,平宁荒废了好几个月的绣活又拿起来了,这一回学的十分认真,等平王妃生下次子后半个月,她就把绣娘教的都学好了。 蒋茹茵瞧她难得这么认真,提醒她,「还有半月才是满月酒宴,既然学会了,不如就送你的绣品。」 平宁犹豫,「可是我绣的并不好看,婶婶看到了会不会不喜欢。」 「怎么会呢,这是你的心意。」蒋茹茵鼓励她。 「那应该绣什么。」她本来想着送个平安锁的,听母妃这么一说,好像显得不特别,她这么送,肯定有很多人都这么送的。 蒋茹茵笑看着她,半响,平宁呀了一声,「我知道送什么了,昨天在绣本上看到有娃娃,我就做一个红肚兜给他,到了夏天就能穿了。」 一旁的孙嬷嬷听她这么说,也笑了,「公主和殿下也有这样的红肚兜,还是娘娘当初亲自给你们绣的。」 平宁跺了跺脚,红着脸看孙嬷嬷,「不和你们说了。」 青秋跟着平宁出去替她取做肚兜的布料,蒋茹茵脸上掩不出笑意,平宁和容哥儿七个月的时候,正值夏天,蒋茹茵给他们一人一件小红肚兜穿着坐在那,十分的讨喜,那几件小红肚兜现在都还收着,不过每每提起来,平宁就羞着不让说,那肚兜太可爱了,又不兜着身后,想起自己小时候有光着屁股还在那爬来爬去的时光,平宁就不许她提…… 九月中,平王府满月酒宴,平宁和容哥儿两个人代表蒋茹茵过去了。 皇上英俊,蒋茹茵漂亮,两个孩子自然也优秀,平宁和容哥儿站在一块,眉宇间有双生子的相似,一个动一个静,虽然着脸庞还稚嫩呢,说话可老成许多,见了认识的打起招呼来像模像样。 在平王妃的院子里,平宁逮到了苏彦昊就不松手了,这个小堂弟,真是越长越可爱了,苏彦昊几番挣脱不开,放弃了,遇到这么热情的堂姐,他也没辙。 第52章 带着他们进去看母妃,顾吟欢怀里,那软糯的孩子正眯着眼睡着呢。 平宁赶忙让孙嬷嬷把她的贺礼拿出来,还要打开来给顾吟欢看,「吟欢婶婶,这是我给小宝宝绣的肚兜,您可记得以后给他穿。」 红肚兜上绣的是一个可爱的娃娃,扎着冲天辫,娃娃也是穿着红肚兜的,坐在那小胳膊小腿都绣的肥嘟嘟。 顾吟欢腾不开手,一旁伺候的嬷嬷给她把东西接过来,她笑着往孩子身上一盖,「平宁有心了,咱们哥儿知道姐姐的好。」 平宁看小肚兜给盖着,满足了,转头看苏彦昊,语气里有些遗憾,「要是你再小一点,我也可以给你绣一个红肚兜。」昊哥儿穿红肚兜的样子,一定更可爱。 苏彦昊被她这眼神看的悚然,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到了容哥儿的身后,开什么玩笑,那东西穿着不知道多丢人,小时候那是没有没能反抗。 好在平宁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并没有想付诸实际,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几个人就出去到园子里。 花园里的人多,苏彦昊是小主人,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小亭子里,这边刚好能看到假山上的亭子,还有横跨了池塘的那一座桥。 平宁还是第一回来这里,好奇的很,苏彦昊指着那桥给他们解释,「那是父王给母妃建的。」 九月的天,深绿的藤蔓绕在桥上的扶手,远远看过去很漂亮,平宁拉起容哥儿和苏彦昊,「我们上去走走。」 刚到了桥下,还没跨步呢,迎面就看到了蓉月,这还真应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蓉月对平宁抓伤自己一事耿耿于怀,养了好几个月的伤才好的,险些就留疤了,所以一看到平宁,她这神情就有不善。 当然平宁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比蓉月还快一步,哼了一声,「见到本公主还不行礼!」 这公主没一个好惹,生出来的女儿也都暴脾气,蓉月自小都是宠大的,受过什么气,见平宁这气势,「你摆什么架子。」 「本公主需要摆架子么,本公主本来就有架子。」平宁还嘴的快,「你好歹也是个郡主,怎么这点礼数都没有,还没学会怎么行礼,就回家好好学学,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你!」蓉月要气疯了,这回不是她挑事的吧,明明就是平宁先开口的,于是蓉月反驳了,「我是个郡主怎么了,你还是公主呢,一点公主该有的品德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 「本公主有没有品德不是你说了算的,但本公主就是有资格说你,谁让我是公主,你只是个郡主呢。」平宁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的回嘴。 一旁家庭和谐,父母关切的苏彦昊吓呆了,他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太够用了,她们真的只有七八岁么,古人好可怕。 声音吵大了,自然有人听到前来,可在场的这几个,哪一个不是祖宗呢,最后还是八世子妃出面劝的,平宁转头看着八世子妃,声音可甜,「五婶婶我们没吵呢,我们只是说的声音重了点,我看蓉月郡主脸色不是很好,应该回去休息休息,不知道四姑姑今天来了没呢。」 这笑容甜的,苏彦昊觉得,果然是他的智商不够用了,这还不算吵,刚才那蓉月郡主差点要掐人了好么。 八世子妃笑看着蓉月,「静娴公主今天没有来,蓉月,不如你随我去亭子那休息一会。」 「不用了。」蓉月冷着脸扭头就走了。 平宁冲着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向八世子妃挥了挥手,转身对苏彦昊说,「咱们去桥上吧。」 苏彦昊点点头,嗯,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太可怕了…… 平王府满月酒宴之后,天渐渐冷了,宫里忙着举办秋宴,三年一度,进宫的人非常多,当年蒋茹茵第一次进宫参加的也是这秋宴,只不过如今,她是坐在前面看那些世家小姐展现才华。 看着这一个个上来的世家小姐,蒋茹茵看的走了神,直到后面那个魏家大小姐上前,这已然定下的太子妃,时间一下像是回到了十七年前。 魏小姐也是保守的弹奏了一曲,蒋茹茵看到坐在最上面的皇后脸上满意的神情,当年,现今,又有什么分别。 蒋茹茵无心看这些,起身和皇后请示了一下,走向湖边,绕着湖边这石子路走,湖面上飘着的都是灯,星星点点的很漂亮。 紫烟陪着她。 走了不少路,距离那晚宴的看台远了很多,乐声也远了,周遭传来了虫鸣声。 紫烟在身后提醒她,「娘娘,再走一些路,可就出了这花园了。」 蒋茹茵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黑着也不太清楚,「这边出去是到哪了。」 「娘娘,那里是青玄宫。」 蒋茹茵回头看晚宴那,再看了一眼前面的拱门,青玄宫原来离的这么近,只是这些年来,她从来就没有去往那个地方过。 蒋茹茵定定的看了一会,叹息一声,「那就不走这边了。」转身往另外一条岔路口去。 才刚走了两步,紫烟惊呼了一声,「娘娘您看那。」 转身一看,刚刚还漆黑一片瞧不清的青玄宫那,此时隐隐的透着红光。 「不好。」蒋茹茵心中一顿,青玄宫堪比冷宫,怎么会有这样的红光,肯定是出事了,「快去前面通知,青玄宫那很可能走水了!」 第53章 蒋茹茵这边看到那漫出来的红光,青玄宫那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因为秋宴,进宫的人多,大部分的宫内侍卫都去了宫门口以及花园附近看守,青玄宫那只有两班轮着的侍卫,宫内没有一个伺候的太监宫女,一走水,根本来不及救火。 几个侍卫分出了两个前去喊人,其余的要开锁把定王先带出来,没多久就有人宫女太监抬水过来救火了。 只是那火烧的大,场面一片混乱。 苏谦泽被带出了屋子,回头一看,青玄宫侧殿那已经是火光冲天,他往走廊旁避了避,忽然前面冲过来了几个宫女太监,抬水的说话的,又把他往后挤了挤。 没等站稳,有人一股大力拉住了他试图把他往后拉,苏谦泽回头一看,许容华穿着一身宫女装,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正想趁乱把他带出去。 许容华见他停住不动,有些心急,「王爷,快走,如今这里侍卫不多,等到了宫门口,换一身衣服就有人带您出去,姐姐在小宫门那等您,快走。」 苏谦泽一动,身下的镣铐就跟着响亮,他挣脱许容华的手,沉了脸,「火是你放的。」 「是,逃出去了你就连夜出临安城,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许容华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还等什么。」 「你当宫里的人都是傻子,本王这样出去,怎么能够出的了宫门。」这镣铐的声音和走路的姿势,没有耳聋眼瞎的都能察觉出来。 许容华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冲着他一笑,「我现在就替你开锁。」 看着她低头开锁,苏谦泽哼笑了声,「想不到,你还真有办法,钥匙都能拿得到。」 许容华加紧速度开了锁,随着那些镣铐落地声音,她站起身子爱恋的看着他,「为了王爷,这点算得了什么,月欣什么都愿意做。」还想伸手摸摸苏谦泽的脸,一想到如今赶着逃离,拉起苏谦泽的手往门口那走,「王爷快跟着我先出去,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那几个宫女为他们遮挡视线,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这进出有人也不会太注意,到了这院子的门口,苏谦泽忽然停住不走了,他抬起头看这天空,六年了,他被关在这里六年,第一次这么一身轻松的出来。 看那漫天冲起来的火光,苏谦泽的嘴角扬起一抹诡笑,甩开了许容华的手,警告她,「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你赶紧离开这里。」 许容华脸色一变,「王爷您还等什么,出了宫就能和姐姐走的远远的,难道您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本王本来就是关在这里,是不是一辈子本王不知道,但绝不是这样的方式离开。」苏谦泽回头看许容华,神情平静,「你再不走,惩罚可不会像上次那么轻,纵火劫人,死罪。」 「你!」许容华苍白着神色不敢相信他的话,她千方百计想出了这办法,好不容易拿到了这开锁的钥匙,想让他离开这皇宫和姐姐远走高飞,他竟然不想走。 「王爷,姐姐还在外面等着你!」许容华不死心的提醒,额头急着出了汗,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苏谦泽深看了她一眼,「月欣,不要再做这些了,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许容华压低声音质问,「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了她是不是,你还为了她是不是,你以为留在这里就能离她近一点了,这么多年,她一眼都没来看过你,她根本不在意你,你为了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谦泽沉下脸,「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出去了只会罪及许家,你这么做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 「借口,你就是想留在宫中陪着她。」许容华大喊,「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也要替她正名洗清白,姐姐呢,姐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可对得起她。」 「主子,再不走来不及了!」一旁的宫女焦急提醒,许容华眼底闪过一抹狠意,「打晕了带走!」 站在苏谦泽身后的宫女抄手就往他脖子上打去,被苏谦泽一挡,还没来第二记,里面看管的侍卫冲着她们这边大喊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一看被发现了,许容华拼死一搏想拉苏谦泽,被他一掌推了开去跌倒在地,苏谦泽呵斥道,「还不快走!」 两个宫女赶紧把许容华扶起来,劝道,「主子,走吧。」 许容华恨恨的瞪着他,看着那几个追过来的侍卫,转身跑出了宫门口。 前来救火的人很多,许容华挤进了人群中就找不到了,苏谦泽就站在那,等着那两个侍卫上前带他回去,几乎是贪婪的呼吸着空气里湿热的感觉,火光,喊声,凑成一片…… 青玄宫走水,定王爷想趁乱逃走被抓回,青玄宫偏殿烧毁。 这样的消息第二天在临安城传了开来,参加秋宴的人这么多,都目睹了玄青宫上空卷起的火光,这还是宫中的头一遭,众人忙着救火,并没有发现宫外等了良久失望离去的马车。 热热闹闹的秋宴变成了这样,皇上怒,皇后更怒,她为了准备这次秋宴,花了多少心思下去。 一场大火烧毁青玄宫,也把秋宴毁了不说,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她责无旁贷。 皇后即刻派人去查,青玄宫中就住了定王爷一个,到了晚上连烛火都不点,如何会走水。 其实纵火和自然着火,在青玄宫很容易分辨的出来,主殿中就住了定王爷,两座偏殿都是空的,怎么可能就偏殿起火,明显是有人故意引起霍乱想趁机救走定王爷,秋宴是个好机会,人都聚集在了花园里,这边守卫相对松懈。 第54章 加上几个侍卫的供词,几本可以确定了有人因为想救定王爷故意纵火,可定王爷已经被关了六年了,当初那些党羽也都清理干净,究竟是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宫来救人。 从青玄宫的侍卫查到了守宫门的人,再查到宫外,终于查出就在青玄宫走水的晚上,定王府中有人进出府过,到后半夜时,还有马车悄悄回了定王府的后门。 若说是定王妃为了想让定王爷出来从而找人进宫来,这理由也说得通,可如何都显得牵强,求太皇太后求皇上都可以,何必用这种办法。 正当皇上派人前去请定王妃回来审问的时候,定王妃在定王府自尽了。 侍卫带回刑部的只有定王妃的尸身一具,还有疑似她遗言的几封信,一封是写给定王爷的,还有一封,竟然是留给贤妃。 刑部尚书看那信上的署名也不敢擅自打开看,直接呈送到了皇上这里…… 承乾宫内,苏谦阳森着脸看着手中的信,字迹对过没有错,是定王妃本人写的,可她写的都是些什么内容,恳求贤妃看在定王对她的情分上,在宫中今后能多照顾照顾定王,定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定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贤妃。 苏谦阳反反复复看着这一行字,情分,定王对贤妃有什么情分。 苏谦阳的脑海里即刻闪过了当初马场的第一次相遇,还有定王当初还是皇子的时候频繁出入蒋府,在离开临安城去封地前他们下棋时候说过的话,三弟说他早就输了,一开始就输了。 他当初以为说的是下棋,如今看来,他说的难道是输了蒋家大小姐。 压着心底那一慢慢团聚而成的异样,苏谦阳放下了手中的信,把定王妃写给定王的信拿了起来。 看完之后,承乾宫内陷入了长长的沉寂。 陈奉恭站在那小心抬头看案前的皇上,那一圈的氛围压抑的很,皇上拿着那信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动都没有动,这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尽管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但听刑部尚书刚才来的时候说的,这是定王妃留给定王爷和贤妃的信,他这心里头就隐隐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直到这殿外的天都暗下来了,陈奉终于见皇上有了动作,皇上把信都放回信封里,搁在了一本书下,继而起身,对他说道,「摆驾昭阳宫。」 陈奉走在前面到了殿外,这天气,怎么看都像是要下雨了的样子。 一路去往昭阳宫,皇上都没有说过话,到了昭阳宫门口,果真天开始落下了雨点子。 在昭阳宫小径旁的路灯照射下,这雨点打落青石板,晕开的点点痕迹,瞧着有些清冷。 陈奉守在了门口那,对于皇上这时候过来昭阳宫,这心里头总突突的跳,下意识的朝着屋子里撇了一眼,贤妃娘娘似乎是没有任何察觉,笑着和皇上说着什么,而皇上,瞧仔细些,总觉得有些压抑。 屋子内蒋茹茵和皇上多说了几句也感觉到了,倒了茶,皇上拿在手中喝了一口不喝了,等着它凉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吃东西,拿起一块,又放下,不似平时那么干脆。 蒋茹茵给他换了一杯热茶,柔声问,「皇上是不是为青玄宫着火的事烦心呢。」 这一问,苏谦阳倒是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下去,继而看着她,「定王妃自尽了。」 蒋茹茵被他这忽然一句话说的有些微怔,放下了杯子,「臣妾听说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也有些惊讶,这刑部最后的定论没有出来,也没说一定是定王妃派人进来做的这件事,如今人一自尽,就让人觉得她是畏罪自杀,若是今后查不到有力证据,她这罪名可就坐实了。 「定王妃死的时候,还留了遗书。」苏谦阳继而淡淡说道,「里面还提到了你。」 蒋茹茵抬眼,定王妃的遗书里怎么会提到她。 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苏谦阳一手点着那桌子,「她写着,让你多照顾一下定王爷。」 蒋茹茵神情更是错愕,「照顾定王爷?」 「是啊,恳请爱妃看在定王对你的情分上,今后多加照顾一些定王。」苏谦阳似笑非笑,「朕却不知,三弟对你有什么情分。」 蒋茹茵的心无端沉了一沉,定王妃留下这么一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人都死了,还怎么问,蒋茹茵面容坦荡,直视着他,「臣妾不知定王妃所说的情分是什么。」蒋家是定王爷的外祖家,这是否算是情分。 苏谦阳微低头看着杯子中清澈的茶,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朕还在想,定王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如果能把定王妃给救醒了,蒋茹茵倒想第一个问问她,这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人死了还不安生,心中最后那半点同情心也没了,蒋茹茵语气冷了些,「臣妾不知道定王妃为何这么说,不过当初定王妃求臣妾救定王的时候,她也这么说过一番话,让臣妾看在定王的情分上,救他出去。」 「你和定王相识可比朕要早。」半响,苏谦阳冒出这么一句话。 蒋茹茵的脸色顿时有些沉,「臣妾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试探她还是想证明定王对她确实有什么情分存在。 现在的皇上如此,过去的定王妃如此,定王爷也曾经逼迫她问过类似的问题,她不觉得愧对了谁,为什么每个人都显得她是做了多大的错事。 第55章 她生气了。 苏谦阳眼底一闪,敛去那一抹阴霾,「朕在想,是否是有人刻意而为之。」刻意要让他看到这两封信,尤其是写给贤妃的信,心中内容暧昧,怎么看都是在写定王爷和贤妃之间有扯不清的情愫。 蒋茹茵没做声,她说不出当下应该表态的话,她是对皇上一片衷心绝无二心的,那更像是在解释自己和定王爷的关系。 皇上到了最后才说出刻意为之的论断,之前的那些,是对她的试探么。 他既不信她,为什么还要口口声声质问她不相信他。 屋子里的情绪显的更沉闷,说完那句话,苏谦阳也沉默了,两个人就像都是各自憋着一口气,话都只说了一半,没说完全,剩下的又不想讲出来。 蒋茹茵是越想越气,定王爷逼她,要她抛弃圣旨跟他走,定王妃逼她,要她看在定王爷对她的情分上救这个叛国的定王爷,如今皇上逼她,怀疑加试探着要从她这里问出她和定王之间的事,有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些。 越想,蒋茹茵怒火中烧,到最后,她抬头直接瞪着苏谦阳,「皇上既然已经有猜测有人故意为之,为何还要问臣妾这么多,皇上既然不相信臣妾,大可以直言,问问臣妾,定王和臣妾到底有过什么关系!」 说完,蒋茹茵起身直接走进了内屋里,还不算完,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守在外面的陈奉和冯盎两个人对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担忧,皇上和贤妃吵起来了,确切的说,还没吵起来,贤妃就气的独自进了内屋中,还把门给关起来了! 这后宫之中,陈奉还没看到过谁这样当着皇上的面直接甩脸色的,转眼一想,又觉得合理,皇上不也是只留过贤妃在承乾宫么,可这样不给皇上面子,真的可以么。 冯盎心中除了担心之外,就只有满满的对自家娘娘的崇拜了,这么些年能盛宠不衰,还能让皇上这么对待的,除了自己家娘娘外,还有谁呢,狗腿子的心乍现,冯盎觉得,要是皇上这个时候没有站起来甩袖离开昭阳宫,娘娘就赢了。 屋子里沉寂的可怕。 苏谦阳看着那紧闭的门,脑海中是刚才她怒不可遏的神色,她在生气,生气到直接甩身就走,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生气到忘了在他面前把该有的端庄贤淑做的完美。 苏谦阳站了起来。 屋外的陈奉不由的挺直了背,冯盎也是低头用余光看着,屋子里亮堂堂的那皇上的背影清晰。 苏谦阳面朝着门口,陈奉这都准备要迎驾回承乾宫了,冯盎有些失望。 但就缓慢的走了一步半,苏谦阳转过身,直接面朝着内屋子的门那走去,走到门口,停住了。 过了一会,苏谦阳朝着门口那看了一眼,陈奉压着那惊讶,机灵的把外面的门关上了,咳,皇上这会想说的话,应该不会想被人听见…… 内屋中,蒋茹茵气着进去,坐在床边一会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刚才这么气着进来了,她把皇上给扔在外面不管不顾,太失礼了。 侧耳听外面的动静,鸦雀无声的,蒋茹茵握紧着拳头,心底里又有些破罐破摔的念头,都已经进来了,要降罪就降罪吧,难道现在还出去跪下来认错不成。 她骄傲着做不出这样的伏低,更何况,她就觉得皇上这么试探她,是在侮辱她,别的她能忍,这如何能忍。 心里这么想着,蒋茹茵还注意着门口那,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蒋茹茵以为皇上肯定是被她给气走了,门忽然开了。 亮光照进暗着的内屋,蒋茹茵一抬头,他站在门口那,背光着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蒋茹茵站了起来,没动。 没过一会,苏谦阳直接朝着她走过来。 蒋茹茵下意识的想后退一步,但身后就是床了,也退不到哪里去,苏谦阳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哼了声,「你不是很有理么。」 还真是激不得,一激蒋茹茵这气又上来了,本来还想着他都进来了,应该服个软让这事先过去,他这话一刺,蒋茹茵直接回道,「臣妾怎么没有理了,皇上您心里对臣妾有怀疑的,何必这么绕着弯子来试探臣妾。」 「朕如何不能试探了,信中内容如此,你若坦荡,就不必在意。」苏谦阳这会的神情还淡然着。 「臣妾坦荡,不代表臣妾不在意皇上的试探,皇上既不信臣妾,今晚就不必前来说这么多,直接定了臣妾的罪就是了,皇上既然来了这么说,臣妾自然要驳上一驳,事关臣妾清誉,臣妾如何能不在意!」 有了刚才那起身丢下他自己进屋子的一幕,说这些话,蒋茹茵就没怕什么了。 苏谦阳听她说的振振有词,反问道,「你觉得朕不相信你。」 蒋茹茵一滞,「是,皇上您这么问,就是不相信臣妾,否则,您该直接说定王妃这信的事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不是问臣妾,到底和定王爷有什么情分。」 「朕若是不相信你,朕就不会来昭阳宫了。」苏谦阳看着她,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意,相信定王妃,他当然是更相信自己的妃子,若是信了心中的内容,他最初这一切的理解,会被颠覆成什么样子。 苏谦阳绝不允许这样的颠覆,更不能容许定王妃所说的是真实的,遗书的出现不合常理,他心中的那一杆天秤,在离开承乾宫的时候就已经偏离了,他来昭阳宫,是为了通过她,让他心中对这一份的相信变得更加的真实和理所当然。 第56章 蒋茹茵心头上还压着那股没散完的气,人便是如此,对方后退了一步,稍有示弱了,自己就会往前压一步,只要没有触及到那底线,觉得还可进,这一股压倒对方的欲望就不会停止。 蒋茹茵听着他这么说,反驳道,「皇上若是相信臣妾,来了就不会这么问。」 这语气这神情,在苏谦阳看来,确有几分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半响,苏谦阳揶揄,「朕终于知道平宁牙尖嘴利着是像谁了。」 刚刚还说着定王妃遗书的事,一下又转了,蒋茹茵可还没从刚刚那话题中跳出来,见他不说,自己说,「皇上说定王妃自尽身旁就放了这两封信,若是真想交到臣妾手中,也不会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倒不如说是想昭告给别人,这定王还和贤妃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或者和蒋家还有牵扯不清的关系,说不定纵火一事还是蒋家的手笔。 苏谦阳看着她,嗯了一声,「那爱妃以为谁会在定王妃身旁放了这个,故意而为之。」 蒋茹茵摇头,「臣妾不知。」事实的真相到底是有人刻意,还是定王妃刻意,死者不会开口说话,没人求证,定王府的人被关起来了,一问没人知道这信的事情,根结在于定王妃,可她已经死了。 因为定王爷牵扯出来的事情还不够多么,蒋茹茵神情里浮现一抹疲倦,成亲的时候,谋反的时候,被关押的时候,中毒的时候,还有现在纵火的事情,但凡定王爷还被关在宫中,这样的事总牵扯不断,她倒宁愿定王爷被救走了。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陈奉在外守着,迟迟不见皇上出来,也没听见屋子里有大动静的争吵声,皇上应该是留在昭阳宫不会离开了。 空气里因为大暴雨显得清冷许多,风吹着雨点偶尔还会飘进走廊里,冯盎向陈奉邀请,「外头雨大,等皇上和娘娘歇下了,陈公公赏脸和小的去喝个茶吃个肉暖暖身子如何。」 陈奉瞧这不见停的雨,看了一眼冯盎脸上的神情,笑斥了一声,「猴嘴,等皇上和娘娘歇下半个时辰后。」 这算是答应了…… 屋内蒋茹茵听到这暴雨敲击屋檐的声响,走到窗边开了看一眼,一股的冷风灌入屋子里,屋檐下走廊里,沿着阶梯那一截早就溅湿了。 屋外的动静大了,显得屋子里也不再这么安静,她这一动,苏谦阳跟着走到了窗边,两个人也不点灯,就让这外屋和窗外走廊上的灯衬着屋子里昏暗中透着些微亮。 亮光下看人,黑暗中识心,苏谦阳坐在窗边,视线落在她看雨的侧脸上,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这就是他为何在看到那两封信的时候怒的是写信的人而不是她的缘故。 尽管不可否认看到信的那一刻心底里闪过的无数猜想中有对她和三弟的怀疑,但从一个男人的情绪出发,这样的情境就是在挑战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可以不是最重要的,但必须是在所有男人中最重要的那个。 苏谦阳不能容许那是事实,心中的那些猜想,想当然的被别的情绪所替换掉了。 那是自信,同样也是孤注一掷。 雨继续下着,蒋茹茵终于叫了青冬她们进来送水,在就寝前,雨似乎小了一点。 黑暗中蒋茹茵枕着他的手臂,对她来说,这危机才算是刚刚开始。 这两封刻意为之的信就是在预告着当初她不愿意相信,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正在慢慢被揭露出来,蒋茹茵觉得不可思议。 「睡不着?」耳畔忽然传来苏谦阳低沉的声音,蒋茹茵抬头,看到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嗯了一声,「雨声有点大,吵着睡不着。」 刚说完,一只手轻轻的捂在了她朝上的耳朵,他的声音再听在耳中就闷了很多,「这样呢。」 蒋茹茵半句话哽在了喉咙中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了,只点了点头,苏谦阳换了个姿势把她搂在怀里,一手还盖着她一侧的耳朵,下巴在她额头上触了触,似轻笑,「雨声大了就睡不着,若是打雷了,岂不是得吓哭。」 蒋茹茵眯上了眼,压下心底升起的异样,喃了一声,「臣妾睡了。」继而不肯再出声…… 几天后,青玄宫纵火一事有了答案,定王妃想把定王爷带离皇宫,筹谋已久,买通宫内的人偷取开锁钥匙不说,还让人纵火引起混乱,趁机想带走定王爷。 但事情败露,定王爷没带走,定王妃怕这事被查出来累及许家,在定王府自尽。 那两封信,除了皇上看过来,其他人都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 这件事多少还是让许家受了些牵连,这定王妃在临安城,一个女流之辈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么,尽管没有证据显示,但这许家还是受了多方猜忌。 因为这件事,太皇太后给气病了。 蒋茹茵带着平宁和容哥儿前去探望,太皇太后像是一夜间老了很多,本来保养极好的一头黑发,如今却布满了苍白。 当初定王成婚,这定王妃还是她选的,定王妃的性子在许家中最为柔和,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最后还会有这样一步,太皇太后连定王妃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得来的就是她的死讯。 长公主这些天都在延寿宫里伺候着,见到蒋茹茵她们来了,让她带着两个孩子进去陪陪太皇太后。 走进内屋,床榻上,太皇天后刚喝了一些汤,一旁伺候的嬷嬷撤走了碗,蒋茹茵让容哥儿和平宁给太皇太后行礼,平宁乖乖的站在那,伸手碰了碰太皇太后的手,「祖奶奶您要快点好起来。」 第57章 「平宁真乖。」太皇太后笑靥的摸了摸她的脸,看了容哥儿一眼,眼神里多了些感慨,和皇上小的时候很像,年纪虽小却沉稳的很。 平宁看太皇太后多了很多白头发,从手上摘下当初太皇太后送给她的佛珠放回她手上,「祖奶奶您不是说,戴了这个身子好,会年轻。」 乖巧懂事的孩子总是让人喜欢的,平宁这几句话下来,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就多了不少,轻轻捏了一下平宁的脸,「这孩子,嘴这么甜。」 蒋茹茵怕太皇太后累着,呆了一会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平宁还和太皇太后约好了,过几天再来,长公主差人送她们出去,自己进了内屋中,到床边坐下,「祖母睡一会吧。」 太皇太后看着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们一个一个都不是省心的。」该嫁人的不肯嫁,该消停的不消停。 长公主笑了,替她掖了掖被子,「老娘娘这是哪的话。」 「哀家是活得太久了。」太皇太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都是阳儿继位了,太子都快要大婚,哀家还没去陪你祖父,他啊,这是在催着哀家了。」 「祖父可盼着您长命百岁。」长公主瞪了她一眼,「您再这么说,静卿可是要生气了!」 太皇太后呵呵的笑着,撇开了话题,「你看平宁和容哥儿两个孩子如何。」 「贤妃把他们教养的很好。」长公主中肯的评价,四个公主四个皇子,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以来,平宁和容哥儿真是懂事的两个孩子。 「怕是教的太好了。」太皇太后又叹了一口气,长公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顿了顿,「贤妃看着不像是那种人。」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长公主默声,贤妃是哪种人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子的身子这么虚,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若是太子真的走了,这又是一场争夺啊。 「那更应该教的好了。」长公主随即说道,太皇太后点点头,「你说得对,确实都应该好好教。」有备无患才是上策…… 太皇太后这一病,时好时坏,十一月的时候好了些,临了十二月又起了变数,等到开春二月初,太子即将大婚了,这才稍微好转。 当年先皇也是这么一病,时好时坏,忽然就去了。 太皇太后这病着大家心里也有数,起码这心理准备都是已经做好了。 宫中忙着太子大婚的诸项事宜,皇后为这事年末忙到二月,人都瘦了很多,太子府的打理,各个宫女嬷嬷的分派,在这之前还要训导一番。 也因为这件事,从宫中到宫外,那都是喜气洋洋的。 到了二月中,距离大婚没几天的时间,宫中这边该办的事都办妥,就等大婚当日。 二月二十一这日,太子大婚。 平宁几个皇子公主,都去了太子府贺喜,太子府内张灯结彩,十分的热闹。 迎亲的队伍由命相合生辰无忌的内务总管一人率领属官二十人、护军参领一人率领护军四十人,负责迎娶太子妃。 太子是一夜未睡,祭拜祖先,迎亲队伍出发后,太子一身蟒袍补服到皇太后、皇帝、皇后前行三跪九叩礼。 之后由内务大臣领着前往太子府。 傍晚的时候迎亲的队伍回来了,拜堂过后,送入洞房。 前院设宴,客人很多,考虑到太子身子不好,他都是以茶代酒前来敬酒的,安哥儿和容哥儿跟在他身后作陪,只是两个皇子年纪都小,哪个都不好灌,这宴会吃的,也都是客人们自己桌敬自己桌。 平宁和几个公主一桌,同桌的还有蓉月她们,都算是皇亲国戚,只是这桌面上的气氛比较起大婚的氛围,显得闷了不少。 平宁自顾着吃饱了,带着随身的宫女想去容哥儿那桌看看,刚一转身呢,坐在她对面的含璐郡主开了口,「平宁姐姐是不是要去哥哥们那桌,含璐和你一块过去可以吗。」 撇开当初在又春苑的争执,含璐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六岁的年纪,静姝公主宠着她,打扮的也好看,这么娇滴滴的一喊,平宁想拒绝都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平宁回话,她已经自己站起来了,显得特别乖巧,走到平宁身旁,比她矮了一个头,还伸出手要去拉平宁的手。 平宁对这样的主动实在是不习惯,可又不能甩开,怎么办,只能带着一块去呗,她是姐姐呀。 一旁的蓉月却看不过眼了,在她的想法中,含璐就是她这一队的人,对平宁她们,含璐就应该跟着她一起同仇敌看,怎么可以倒戈投向平宁公主那里,这简直就是背叛啊。 看着含璐在平宁身旁那乖巧的样子,蓉月袖子底下的拳头越捏越紧,但这里是太子府,今天是太子大婚,她还没有被妒忌燃烧到不顾忌这些,于是她低下头去,只是那眼底的嫉恨是藏不住了。 平宁带着含璐一块到了容哥儿他们坐的那一桌,容哥儿还陪着太子没有回来,平宁和年纪小的四皇子苏彦阔说着话,耳畔忽然传来含璐娇滴滴的声音,转头看去,含璐站苏彦昊面前,小脸期盼的看着苏彦昊,正喊着昊哥哥呢。 平宁这心思,一下就明白过来含璐为什么要跟着自己一块过来,是为了堂弟啊,难怪她觉得这乖巧来的奇怪。 含璐张大眼睛看着苏彦昊,「昊哥哥,刚才含璐叫你,你怎么不应我。」 第58章 苏彦昊接触到平宁那投来的目光,有些头大的回看含璐郡主,「这里人很多,没听见也不奇怪啊。」 「昊哥哥,下次含璐去平王府找你玩好不好。」含璐看着他笑眯眯的脸,小脸红彤彤的,「或者昊哥哥到公主府来也没关系,我让娘给你准备好多好吃的。」 苏彦昊对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有些怕,当日弟弟满月的时候,平王府里蓉月郡主那派头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一位的娘可是皇上的亲妹妹,肯定更难伺候啊,他惹不起,躲还不成,「含璐郡主,这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来往不好。」 「以后含璐嫁给你,不就亲了。」含璐拉住他的手,大有你不娶我没关系,我可以嫁给你的架势。 一旁的平宁本来不想说话的,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出了声,「含璐,你还小呢。」 「我娘说了,年纪小可以先定下来,没关系,昊哥哥可以等含璐长大。」含璐一本正经的回答给平宁听,选夫婿什么的,不得先下手为强么,她就喜欢昊哥哥。 苏彦昊看着这么一个小萝莉对自己说要嫁给自己,虽然他这身子也就只有八岁,可怎么听他都觉得违和,冒着汗想挣脱她的手,刚一用力呢,面前的小丫头就是要眼泪汪汪的给自己看了,真是得罪不起。 含璐见他不挣扎了,又破涕为笑。 要说这含璐郡主喜欢苏彦昊还是在去年下半年含璐去太学院念书时候发生的事,当时含璐刚刚去太学院,多有不习惯,路也不太熟,有一次迷路了还是苏彦昊恰巧碰到带着她回了她上课的地方。 这一帮助,就让她惦记上了,苏彦昊那小绅士的风度,还有异于同龄人的成熟,温柔的语气,好看的样子。 小丫头到底有多执着,且看她无数次在太学院里找苏彦昊就知道了,就算来了太子府也不放过,表白的直接。 平宁无数次接受到苏彦昊那投来的求救眼神,终于不看戏了,走到他身旁,直接把含璐的手从苏彦昊手上拿开,教育含璐,「含璐,这大庭广众的,你这么抓着他的手,可是不雅观。」 含璐自然不乐意平宁这招呼都不打一下的动作,可面前的是心上人呢,含璐嘟着嘴后退了一步。 苏彦昊脱困,不愿意再呆在这里了,对平宁道,「我去看看他们到哪里了。」说完没等含璐说什么,急忙闪人,苏彦阔跟着也要走,桌子旁一下没人了。 平宁好笑的看着含璐一直盯着苏彦昊离开的眼神,「本公主要走了,你走不走。」 含璐这时候就没这么乖巧了,抬头瞪着平宁,「平宁姐姐,刚才为什么要拉开我。」 「我不拉你,难道让你这么大庭广众一直拉着别人不成,你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没看有人都看着这边么。」平宁收起笑意凉凉的提醒她,「你是郡主,这坐的身份也不比你低,把你的任性收一收,否则传出去不好听,将来你的昊哥哥可不会要你。」 「你!」含璐一跺脚,一听昊哥哥说不要她,急了,「昊哥哥才不会,昊哥哥也不会喜欢你,你比他大,你这么老。」 平宁哭笑不得,她和含璐较真什么,于是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想嫁给他的又不是本公主,我走了。」说完,转身回吃饭的位置上叫了俪彤去花园里走走。 含璐站在那气鼓鼓的看着她,嘴里还念叨,「哼,昊哥哥才不会喜欢你!」 从太子府回来已经很晚了,平宁坐在马车上有些困,一旁的孙嬷嬷给她准备了靠垫靠着,刚刚前来服侍她的小宫女鸣翠给她敲着腿,好奇的问,「刚才含璐郡主这么无礼,公主为何不生气。」 平宁睁开眼,懒懒道,「那是本公主懒得和她计较,什么都不懂,今天说错话得罪人的是她,今后遇到别人她还是这样,就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么好脾气了。」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平宁也懒得说,再说了,又不是她的亲妹妹,她干嘛费口舌去提醒呢。 鸣翠点点头,公主这一招,难道就是司教嬷嬷说的捧杀,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总之公主看上去好厉害。 平宁看到鸣翠眼底的崇拜,这宫女是年初的时候母妃刚刚替她选,眼前的鸣翠年纪还比她小了两岁,刚进宫一年,起初她不明白母妃的用意,找这么生的宫女在自己身边,不是添乱么,如今她有些理解母妃的用意,进宫久的,心思就沉,进宫没多久就在自己身边的,更容易养出忠心来。 于是平宁靠在垫子上问她,「你家在哪里?」 「奴婢家就在临安城不远处的一个小镇里。」鸣翠见公主问起自己的家在那,赶忙回答。 「家中都有些什么人呢。」平宁让孙嬷嬷拉开一些帘子透风。 「奴婢是家中的长姐,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你爹娘就舍得把你送进宫来么,好多年都见不到面呢。」平宁好奇的问,她和母妃分开久一点就想的很,这样进宫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怎么会舍得的。 鸣翠看了孙嬷嬷一眼,如实回答,「娘生了弟弟后家里粮食不够吃了,村子里刚好招宫女,爹和娘就把奴婢送过去,奴婢运气好,被选上,有二十两银子可以拿呢,爹和娘就能吃饱饭了,弟弟妹妹也不会挨饿,今后奴婢在宫中的俸禄还可以拿给他们,娘说能被选做宫女是奴婢的福气,要奴婢在宫中好好服侍主子。」鸣翠说起来还有些骄傲,宫中去村子里招小宫女,好几十个人呢,就她和还有两个女孩子被选上了。 第59章 没粮食吃不饱是什么感觉平宁不懂,她自然也不明白那种吃不饱饭逼不得已把孩子送进宫的感觉,对鸣翠说的困难家境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粮食会不够吃。」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鸣翠告诉平宁为什么粮食会不够,家里人多,田少,种的东西自然不够吃。 孙嬷嬷看公主一脸懵懂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公主,这百姓中有很多都吃不饱饭,也有在路上乞讨的,不是所有人日子都过的很好。」 这个平宁也明白,人有贵贱之分,太学院里的老师也教导过,皇族是身份最高贵的,百姓中还有贱民,只是她第一次遇到有要把孩子送进宫还钱才能活下去的情况,不免有些震撼。 回到了宫中,平宁没睡意了,特地去了蒋茹茵那一趟,此时蒋茹茵和苏谦阳虽然还没睡,但也快了,都已经换了睡衣在内屋中。 平宁走进内屋子,直接坐到了苏谦阳的怀里,有些郁闷的开口,「父皇,为什么我们能吃饱穿暖,还可以选喜欢吃不喜欢吃,有些人却过的这么辛苦,我一个小宫女的爹娘竟然舍得把她送进宫来,换了钱可以吃饱养活家人,儿臣多离开父皇母妃一会都会舍不得。」 苏谦阳和蒋茹茵对看了一眼,苏谦阳摸摸她的头,「这就是世道,没有为什么。」 平宁还是不明白,苏谦阳打开窗户指着外面远处守着的宫人,「你和她们不一样,因为你投身皇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未来的有一天,他们的目标是吃饱穿暖,你的目标却不是这个,平宁,这个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人,每个人活的都不一样,今天是小宫女的爹娘为了吃饱把她送进宫,明天也有穷苦人家的,为了埋葬死去的爹娘卖身求葬。」 「每个人活着的方式都不一样,孩子,这一点都不奇怪,你有别人没有的,别人也会有你没有的东西,他们虽然贫苦,但他们活的也很努力,你虽然富庶,你同样需要学习很多别人不需要学的东西,所以你不需要觉得疑惑。」 「父皇,我们吃的用的是不是都是百姓辛辛苦苦种的。」平宁低头想着,半响抬头问苏谦阳。 「是啊,我们享受很多东西都是老百姓给的,这就是取之于民。」苏谦阳捏捏她的鼻子笑道。 平宁点点头,神情挺郑重的,「儿臣明白了,父皇母后晚安,儿臣去睡觉了。」说完下了坐榻,平宁离开回自己住的屋子去了。 蒋茹茵和苏谦阳对看了一看,苏谦阳失笑,「看来平宁是真长大了。」 第二天太子带着太子妃进宫拜见,和当初皇上大婚一样,三个月后,太子府中还要迎娶一个太子侧妃。 皇后是越看这个儿媳妇越满意的,聪明机灵,身子也是几个人选中最好的。 皇上的目标也很明确,让太子妃早日生下嫡子,越多越好。 太子搬到太子府,此后就是每日进宫跟在皇上身边学朝廷政事,德妃感慨之间之快,一晃十六七年,太孙已经是太子还成了亲,自己也老了。 这些年宫中都没有所出,最小的四公主都是在潜邸中怀上的,当初江婕妤一死,皇上说三年不选秀,如今太子大婚后,太后娘娘开始急了。 当初先帝都有十几个子女,如今的皇上倒好,就八个孩子,也平均,四个皇子四个公主,但当初大选进来的一些妃嫔没一个怀孕过的,原因很简单,皇上根本没去。 这几年皇上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昭阳宫,但去了昭阳宫也是在贤妃那,昭阳宫中的两个贵人,已经被皇上忽略了。 皇上那说不通,太后娘娘就召见了蒋茹茵过去。 蒋茹茵一开始并不知道太后要说起什么,直到太后感慨太子兄弟少,将来助力少的时候,明白过来这是太后在提醒她,不可专享皇上的宠爱。 「你生下平宁和容哥儿也不容易,如今这宫中,子嗣少,人也少,冷清多了。」太后叹气,生了个儿子很优秀,她很骄傲,但这儿子太有主见,自己决定的事,当娘的真扭不过来,太后也不是想插手什么事,宫务都早早交出来了,只是这开枝散叶的大事,她还是要在旁提醒着。 蒋茹茵顺着太后点点头,婉拒,「臣妾和皇上提这事,恐怕不妥。」即便是真要说,也不该是她来开这个口,上头还有皇后在,这样的大事她越俎代庖了,岂不是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觉得自己可以在宫中做主了。 太后深看了她一眼,「贵为贤妃,和皇上提起这大事,如何不妥,皇后那自会和皇上提起这事,你这里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以贤妃的智慧,应该是有办法合适的和皇上提起这才是。」 「臣妾尽力而为。」 都说这份上了,蒋茹茵也只能这么回答。 太后派人送贤妃离开,叹了口气,对一旁服侍的老嬷嬷说道,「一个做的不够,一个做的太好。」皇上去昭阳宫的次数,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可贤妃也没有恃宠而骄,两个孩子教的都不错,太后想挑错,那也得有理由不是,贤妃若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她还有话说,做的狠一点,拿捏了错处还能直接把她拉下来,可如今人家好端端在那,该贤惠的贤惠,该自恃的自恃,这才是太后头疼的地方。 「娘娘放心,贤妃娘娘听您这么一说,定会劝皇上的。」老嬷嬷给她捶着肩,安慰道。 「那也得皇上听得进去。」太后转眼想到还留在宫中决定一辈子不嫁人的长公主,更觉得头疼,怎么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第60章 过了两天皇上过来,蒋茹茵和他提起了这小选的事,蒋茹茵也没有绕弯子,把太后娘娘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才加上她的见解,「明年不小选,后年可是要大选。」 苏谦阳眉头微蹙,「不是已经言明了,母后那你不必管,应了便是,到时候问起来,就说是朕没答应。」 这开枝散叶对皇家来说更是头等大事,皇上却不愿意选秀,蒋茹茵有些意外,只是想起这宫中当初选进来的二十几个人,四年过去没临幸的都还有一半在,蒋茹茵心中是觉得,还不如不选,选进来了,就等于要在宫中耗费一生。 苏谦阳看到她这神情,「你是想朕收了那话选秀么。」 蒋茹茵摇摇头,「臣妾不是这意思。」她只是替那些进宫来一生都没能有机会服侍皇上的人觉得可惜罢了,大好的年华耗费在了宫中,已经封了份位,就不可能像宫女一样有机会出去。 苏谦阳显然不想多讨论关于选秀的事,让人把棋盘子端过来,要蒋茹茵陪他下棋。 一局过后天黑了,洗漱后准备就寝,换上了睡衣,蒋茹茵靠在他手臂里,苏谦阳被子下的手在她腹部环了一下,提醒她,「与其操心这些,不如你再替朕生一个。」 蒋茹茵也想啊,轻声嘟囔,「臣妾也想啊。」 苏谦阳听到她这低喃,笑了,「那是朕不够努力了。」 皇上终究是没有同意收回不小选的话,来昭阳宫也是一如既往的频繁,也许是过了最好的生养年纪,蒋茹茵的肚子就是没什么动静,请了太医把脉,说着是没什么问题,但没怀上总是事实,蒋茹茵这边压力也不小,连着平宁都在那说,平王府的小堂弟真可爱,母妃怎么还不给她生一个弟弟,多方期盼她有孩子,若是她还这么从容的什么反应都没有,倒是她的不上心了。 无奈之下,入了秋后,皇后带着众妃嫔去南山寺祭拜时,蒋茹茵去祭拜了求子观音。 其实祭拜求子观音的哪里只蒋茹茵一个人,后宫嫔妃,哪一个不希望能怀上皇嗣,太子大婚半年多过去,太子妃和侧妃两个人都没音讯,皇后特地带着她们,也是想让她们在求子观音那记个名,好顺利怀上孩子。 在南山寺除了向求子观音祭拜外,还有听南山寺中大师讲课,这是要极为虔诚,不吃不喝不睡觉在禅房内禅坐上一天一夜,用最真诚的心去聆听大师教诲,而后会得到一个灵符,携带于身,可以吸引缘,孩子也是一种缘。 其中几个妃嫔私底下恳求皇后能让她们在南山寺留宿一夜禅坐求子,但宫中还有事务,皇后不能没交代的就留宿一夜,所以皇后让蒋茹茵留在这里,等一天一夜禅坐结束后,再带着这几个人回宫去。 皇后说的是意有所指,「贤妃娘娘如此恩宠,想必很快也能再为我皇家绵延子嗣了。」 蒋茹茵福身恭送她离开,轻叹了一声,转身走进屋子里,许妈妈给她端来了茶,「娘娘是否要禅坐。」 「让她们去吧。」蒋茹茵摇摇头笑道,「本宫就留在这。」心诚则灵,去过求子观音那,蒋茹茵觉得也足够了。 禅坐是一天一夜,第二天回到宫中已是夜里,蒋茹茵去过景仁宫回禀,再回到昭阳宫,已经很晚了。 洗漱过后睡下,许妈妈还特别把那求子观音那求来的灵符放在蒋茹茵的枕头底下,说是这样最为灵验,蒋茹茵没多放心上,虽然没去禅坐,但百丈大师讲过的一句话蒋茹茵甚是赞同,求子也得看机缘,心诚则灵是对的,但过多的执着这件事,也未必是好…… 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宫中传了喜讯,景仁宫的田良仪有身孕了,算那时间,恰好是从南山寺回来后有的。 而大家也都知道,田良仪当时也是禅坐求子中的一个,一时间,南山寺这求子灵验在宫中传了开来。 这会想去南山寺祈福的人多了,可这是皇宫,哪里是随进随出的,传出去宫中妃嫔老往南山寺求子,这不就成笑话了。 太后娘娘下旨严令不许传这些求子的流言,抓到了就是严惩不贷,这样的话传了没几天,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田良仪有了身孕,首当其冲的就是升份位,她是大选进宫的,年纪还轻,升作婉仪,就是和在景仁宫的任芳仪是一个品级。 皇后对她这一胎也格外的重视,是在景仁宫中的,生下来后毫无疑问是养在她的名下,她还希望这一胎最好能是个男孩,这样一来,皇上的重视也会多一些,母凭子贵,她再努力一把,还能争一争这淑妃的位置。 淑妃位置悬空多年,等的不就是哪个妃子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 伴随着田婉仪有身孕,宫中悄然的也有了这样的传言,田婉仪承宠次数不多,都有身孕了,同样去过南山寺求子的贤妃,皇上去她那这么多时间,怎么都还没有身孕,莫不是贤妃不能生了,倘若是不能生,那更应该把皇上让出来,霸占着算什么意思,阻碍皇家开枝散叶么。 流言这种东西,以讹传讹,传到蒋茹茵耳朵里,她已经有大罪了。 阻碍皇家开枝散叶还不算大罪么,从皇上登基以来,来昭阳宫的次数一年中可以有大半年都在这,这样的情况下贤妃都不能有孕,难道不应该把机会让给年轻进宫的妃子么。 这些都是私底下的话,没人会拿到台面上来说,蒋茹茵不信太后和皇后不知道宫中有人这样在说,但她们却都没反应,像是无形的允诺了这件事的发生,想用此来警告她。 第61章 众人都瞧着昭阳宫会对这样的流言采取什么个措施,等到了年底,昭阳宫里依旧没有动静,贤妃像是根本没听到这些流言似的,忙着这新年的大小事务。 只不过蒋茹茵不说,自然有人会把这些话传到皇上耳朵里,这不,就是刚过完年,事儿都忙出了,皇上也清闲了一些,陈奉在皇上去往昭阳宫的路上,很偶然,很不经意的提起了这件事。 等到了昭阳宫,苏谦阳直接问起蒋茹茵有关于这流言的事,蒋茹茵这时候还说不知道,那才傻呢,「皇上您也说过,流言止于智者,臣妾何必受其影响。」 苏谦阳从她这确认了由此一时,脸色就不太好了,去年下半年这段时间他都很忙,别说去别的宫里,就是来昭阳宫的日子都少了很多,哪知刚刚空闲一些就知道这样的事,「这么说从田婉仪有身孕开始就有传言了。」 蒋茹茵默声,苏谦阳看着她,半响,把她拉了过来揽在怀里,叹息道,「你受委屈了。」不管怎么样,听在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苏谦阳心疼她这样一声不吭的样子,就是差个人去他那把这事说一下,也不至于他到现在才知道。 蒋茹茵摇摇头,「臣妾不委屈。」就算是如此,皇上还是回来昭阳宫。 苏谦阳知道了这件事,那就得按照他的脾气来了,流言从哪里来的,那就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挨板子的挨板子,赶出宫的赶出宫,皇宫中哪里需要这些嚼舌根的人,即便是再有能力都不能留。 起初太后对他这样的行为说了几句,肃清后宫的事要皇上来做,不是驳皇后的颜面么,可苏谦阳一句话就把太后的话给抵回去了,「皇后不知,是她掌宫不利,她知,那就是她故意放纵流言肆意。」 到这里,太后看的明白,皇上对昭阳宫那一位的宠爱,已经失了分寸。 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皇是不应该被后宫妃子左右情绪的,他可以雨露均沾,也可以宠爱很多女子,都比专宠一个女子来的让太后安心。 「阳儿。」太后叫了一声皇上的小名,「你可知你的责任。」 「儿臣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儿臣不会让母后失望。」苏谦阳接下太后的话,淡淡的说道。 「既然如此,哀家也也不愿多说,皇后虽说掌宫的手段不尽人如意,但也不会是那糊涂到这份上的人,你护着贤妃的心哀家能理解,但你别忘了,你是皇上,不是普通人家的家主,这后宫中的女人,还关系到朝堂上的安稳。」 帝皇和朝堂两座大山压在苏谦阳肩膀上,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听太后再提起,禁不住有些不耐烦,「母后说的儿臣都明白,贤妃若有错,儿臣也不会护着,赏罚分明,但她无过的,难道为了维持这后宫平稳就要让她受委屈。」如今的他,办不到。 「皇上!」太后严厉的喊了一声,「你觉得委屈了贤妃,那皇上委屈了后宫你的多少妃子,大选当初这么多女子,你可曾去过几个,四五年过去,她们在宫中这么耗费光阴,这就不委屈了,皇后为你操持这个后宫,你却对她多有异议,这就不委屈她了,你们少年夫妻走过来,她纵使再有不对,也无大错,你何故这么冷落她。」 「朕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流连后宫,宫中有这么些人也够了,大选进来的人都没去遍,今后这选秀也可以省了,也好过她们在宫中耗费光阴。」苏谦阳的脸色微沉,他是皇上,他要负责子嗣繁衍,为皇家开枝散叶,他也要勤政爱民做个好皇帝,两者之间,他早就选择了后者。 太后啪一声拍了桌子,呵斥他,「你在胡说些什么,多年来的规矩,怎么能够省掉,祖宗家训怎么说的你都忘了,皇上你这是糊涂啊!」 苏谦阳略显疲惫的看着她,「母后,那您说儿臣应该如何。」 太后一怔,一个合格的皇上应该如何,应该勤政爱民,应该在后宫雨露均沾,应该和皇后琴瑟和鸣,应该是理智大于一切,应该不会被任何一个女人左右情绪。 但看到皇上眼底那倦意,太后这些话忽然说不出口了,她就是在逼迫皇上,他是皇上,肩负着天下重任,他同时也是她十月怀胎的儿子啊,可儿子想做的事情,当娘的却在这里极力的反对。 她当初是合格的皇后,如今是合格的太后,但她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儿臣以为已经做的够好了。」苏谦阳缓缓说着,「母后觉得儿臣哪里做的不够,还要母后指点一二。」 屋子里瞬时安静了下来,良久,太后叹了一口气,「罢了。」 她挥了挥手,「这件事你心里想怎么做,那你就怎么做吧,哀家不管了。」实际上,他也已经做了。 苏谦阳站了起来,躬身告辞,「母后好好休息,儿臣现行告退。」说完往门口那走去,尚未迈过那台阶,苏谦阳又转身,看着还坐在那的太后,「比起母后当年,如今的皇后做的差远了,儿臣不是冷落皇后,而是她做的事,太令儿臣失望了。」 太后倏地抬头,皇上已经离开远去。 当年的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太后眼底露出一抹茫然,当年的她身为皇后,就是以如今的太皇太后为榜样的,贤德一字做的尽善尽美。 转念一想如今的后宫,太后继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二月入,田婉仪有了五个月的身孕,蒋茹茵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时常都能看到她,比起当年的江婕妤,皇后真的把田婉仪照顾的很好。 第62章 没人再敢说昭阳宫和蒋茹茵的不是,年初皇上那一场清扫,还肃清出了几个相关的美人,直接贬为低等宫女,根本没有二话。 太后娘娘那都没有出面阻止,皇后这似乎这把这口气给憋下去了,没有什么别的表现。 其余的妃嫔对蒋茹茵更是敬畏,得罪了皇后有罪,得罪了贤妃还等于得罪了皇上,罪更重。 这天皇后说起了大公主俪芸的婚事,大公主已经十三岁了,说起这亲事,其实早两年看起来也可以,有中意的等过两年说亲,不急不缓刚刚好。 皇上那并没有表态要把大公主许给谁,大公主的婚事应当是就是在这临安城内尚主了,严昭仪说要回去想想,如今也不急,皇后笑着应,「没错,多看着些,若是有中意的,来和本宫说。」 严昭仪笑着应下,除了大公主外,其余的年纪都还没到。 离开景仁宫,德妃的脸色有些不好,她看了一眼一同出来的蒋茹茵,「你可记得当年谋反时候,北图的新王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我看你多虑了,就算只是十一二岁,那个比平宁和俪彤长了十来岁。」蒋茹茵笑道,「未见有公主和亲的,怎么也不会轮到我们这,要去的话大公主更加名正言顺。」 「北图那新王到现在都还没立正妃。」德妃还是觉得心里头突突的跳,「不行,你不是和平王妃关系不错么,平王和那北图新王也认识,你替我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这样的想法。」 蒋茹茵失笑,「你这是怎么了,当初我记得你还不情愿养着俪彤。」 德妃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人啊,就是这么奇怪,养着养出感情了,这就舍不得了,这孩子和她娘是真的一点都不像,若真有和亲一事,别人不会去,这孩子,说不准就会这么被送出去。」大老远的和亲对公主来说又不是什么好事,皇上若要选,肯定是选最不受宠的,四个孩子中,生母犯了这么大罪的三公主不是首当其冲么。 看她真的担心,蒋茹茵点点头,「行,我替你去问问。」 德妃认真的看着她,「茹茵,我欠你好几份人情。」 蒋茹茵笑掐了她一把,「得了,以后你慢慢还就是了,还作这姿态呢,一点都不像你。」 德妃跟着也笑了,「行,你可记着点,我记性差,都忘了也指不准。」 两个人笑说着到了宜和宫门口道别,蒋茹茵看着她走进去的身影,忽然又想起当初她转身说的那句话,皇家的人其实都一样,只是看着她进去的背影,蒋茹茵终究没有问出口,笑着摇了摇头,往昭阳宫的方向走去…… 蒋茹茵是请了平王妃进宫一趟,问起这北图的事,顾吟欢点头,「北图王如今却是尚未立正妃,他忙着对北图革新,这年纪他还觉得早,没有成亲的打算。」说起维特,如今也有十九岁了,顾吟欢倒是挺替他着急的,不过每次写信过来,他都是一副女人如虎很可怕的话语。 「那北图可有和亲的打算。」蒋茹茵把德妃担心的都问了。 顾吟欢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王爷不曾提起,北图那也没有这样的消息,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蒋茹茵笑道,「我就看那北图王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成婚,莫不是看中了我朝的公主,想迎娶一个加固这关系。」 「等王爷回来了,我替娘娘问问。」顾吟欢点点头,「听王爷说,北图如今壮大起来的快,若是真要长久合作避免战事,我看和亲也未尝不是一个良策。」 送走了平王妃,蒋茹茵让青秋跑了一趟宜和宫把问到的转达给德妃,平宁刚好从长公主那回来,进来请过安后坐在蒋茹茵旁边趴到她膝盖上休息,显得很累的样子。 蒋茹茵拨了一下她的头发,「怎么了。」 「今天大皇姑跳舞给我们看了,好漂亮,母妃我跳给你看。」就趴了一会平宁一咕噜起来,站在她面前挥手跳给她看。 姿势其实很简单,平宁跳的生疏,蒋茹茵见她摆好一个姿势,伸手把她高举的手臂轻轻往下压,「应该是这样。」 「母妃您也会么?」平宁眼前一亮,望着蒋茹茵期盼道,「那母妃教我,姑姑跳的可好看了,她穿的不是这样的衣服,袖子很长,甩起来好漂亮。」 一旁的青冬笑道,「公主,娘娘的水袖舞跳的也很好看。」 平宁一听,拉着蒋茹茵的手想拉她去换衣服,「母妃,您教我,您教我,姑姑今天还给我们一人做了一套衣服,我带来了,这就去换上,您教我!」 蒋茹茵拧不过她,无奈的问青冬,「本宫的衣服可还在。」 青冬笑眯眯的答,「还在的,奴婢这就给娘娘去取来。」 两母女在内屋中换好了衣服,青冬和紫烟两个人把外屋的桌子挪了一下,空出地方,蒋茹茵轻轻一提袖子,多少年没跳了。 一旁的平宁催促她,「母妃,您快点。」 母女俩穿着一色的衣服,站在一块颇有一个模子刻的大小两个,蒋茹茵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急什么,先告诉我,长公主今天教你了那些动作。」 平宁停顿的摆了五六个动作,蒋茹茵看了一遍,笑道,「这是连贯的动作,你看我跳。」 蒋茹茵和她面对着站着,一手往背后轻轻一甩上,长长的袖子飘过,另一只手接住那袖子,身子微微一倾,继而转身,长袖子随着她一转,又摆出另外一个动作,到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是侧身回眸一笑,一手提着另一只袖子,遮了小半的面,回眸一看继而低眉娇羞。 第63章 蒋茹茵停了一会才站好看平宁,「一起来?」 平宁崇拜的看着蒋茹茵,忙点头,「母妃跳的真好看,比姑姑都好看。」 平宁赶紧站好,学着蒋茹茵那样摆好姿势,继而随着蒋茹茵的提醒,提,转身,甩,侧身,回眸。 本来就不是难的动作,做了几遍平宁就学会了,这水袖舞的精髓在于甩袖时的肢体美,还有脸上的神情,结合在一块,几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唯美。 苏谦阳到了昭阳宫,冯盎正想禀报,被他伸手制止。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谦阳正好看到了蒋茹茵回眸一笑的一幕,长长的袖子轻轻的遮盖住她小半边面,微透着的袖子透出她的笑意,还有那眼眸中妩媚,毫无遮挡的朝着苏谦阳袭来,没等他看够,转瞬是她低眉娇羞的样子…… 有什么狠狠的撞入了苏谦阳的心中,把那已经残破不堪的围墙彻底的撞塌陷了,他的眼前就是这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一幕,深深印刻在了他的眸子里。 苏谦阳都能够感觉到这砰然加速的心跳,屋子内那婀娜的人儿,一颦一笑都让他不能自己。 蒋茹茵回眸的刹那就看到他了,动作的连贯性让她还没来得及想这么多就把这姿势摆完了,低眉之后反应过来,一时间有些羞。 还是一旁的平宁反应的快,转头回眸看到是父皇,即刻就站好了,朝着他跑过去,在他面前甩了甩自己的袖子,兴奋道,「父皇您看,我跳得好不好。」 说罢转了一圈,期盼的等着苏谦阳的夸奖。 「好。」苏谦阳微哑着声夸道,第二句话的时候便正常了,「跳的很好看。」 平宁嘻嘻的笑着,「母妃跳的更好看,父皇刚才看到没。」 苏谦阳抬眼看蒋茹茵,她的脸上红红的,不知是跳舞热的还是羞的,眼神中还有些闪,似乎是对他的到来显得措手不及。 这最真实的反应让苏谦阳心中畅然非常,因有着平宁在,气氛也不算尴尬,苏谦阳迈脚走入了屋子里,蒋茹茵去了内屋把水袖裙给换下来。 出来的时候平宁正绘声绘色的给苏谦阳讲着自己学了哪几个动作,一面还示范给苏谦阳看。 这样的舞蹈除了基本功外更需要多年下来的领悟,每一个动作间流水似的姿态和脸上的神情交相辉映,平宁做这些还不到位,苏谦阳看着就会想起刚才蒋茹茵那一回眸。 青冬端了茶水前来,蒋茹茵提醒平宁,「可别累着。」 平宁低头吐了吐舌,抬头讨好的看着蒋茹茵,「母妃,下次还教我。」 蒋茹茵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不和长公主学了。」 「学啊。」平宁笑嘻嘻着,「那母妃这里可以单独教我,姑姑说了,今天这是最简单的,以后还有难的,母妃跳的也好,您不教我,教给谁嘛,父皇您说对不。」末了,还朝着苏谦阳求证。 苏谦阳看了她一眼,笑着赞同,「嗯,是不该让它失传了。」他也不介意当着观摩嘉宾,看着她们跳。 蒋茹茵见父女俩齐声,拍了一下平宁的额头,笑斥,「还不快去把衣服换了。」 平宁脆生生哎了声,跑回去换完衣服 ,很快就拉着容哥儿一块过来了。 如今的天色也不晚,蒋茹茵让青冬去准备一些吃的点心,四个人坐在榻上,平宁挨着蒋茹茵,苏谦阳和容哥儿坐一边。 比起母女两个的亲密,苏谦阳和容哥儿明显正经许多,有时候关注女儿久了,一下注意到儿子,苏谦阳就发现,这容哥儿已经比平宁高了许多。 容哥儿这两年长高的快,起初还和平宁差不过身高的,一下就超过姐姐了,拔长了许多,人更显沉稳。 苏谦阳问什么,容哥儿总能恰好好处的回答,有实在不懂的,苏谦阳解答了,他也能够很快领会,太子帮忙政务后容哥儿跟着程太傅确实学到了很多,长者的经验历练足够容哥儿学上很长一段时间。 苏谦阳挺满意容哥儿内敛的性子,不外露,不容易让别人瞧出心思。 平宁听他们说关于这些有些闷,但知道弟弟是在向父皇讨教,没有出声打断,而是拉着蒋茹茵,悄悄问她,「母妃,姑姑说大姐姐从下月开始就不和我们一起学,要另外学很多东西。」 「是啊,你大姐姐很快就要议亲了,现在有很多别的东西要学。」蒋茹茵微低着声音回答她,平宁显得有些遗憾,「那等大姐姐出嫁后,岂不是很少见了。」 「那也还得好几年呢,等你大姐姐出嫁,起码要十五六。」蒋茹茵被她这模样逗笑了,「将来你也要议亲,也得出嫁。」 平宁扑倒她怀里开始耍赖,「我不嫁,我要一辈子呆在母妃身边,我才不要嫁人。」 平宁的声音引起了苏谦阳和容哥儿的注意,苏谦阳看到平宁满脸通红的在蒋茹茵怀里撒娇,笑问,「这是怎么了。」 「耍赖呢。」蒋茹茵摸了摸她的头发,平宁仰头抗议,「我哪有耍赖,我以后就不嫁人,嫁了人就不能常常见到父皇母后,也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蒋茹茵微怔,「为什么这么说。」 平宁坐起来,看几个都看着自己,哼着解释,「女师傅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女子嫁了人就应该要为夫家考虑,生儿育女是其职责,可若是不喜欢这个夫呢,也不喜欢为他生儿育女,更不喜欢和他一起生活,就要勉强自己和他过日子,那就一点都不开心。」 第64章 听平宁这振振有词,苏谦阳揶揄她,「那要是喜欢嫁的丈夫,也喜欢和他一起过日子呢。」 平宁一顿,嘴角一瘪,转头看蒋茹茵,「母妃,那您嫁给父皇的时候,是喜欢父皇,愿意和他一起过日子么。」 好么,一下把问题转到她身上来了,蒋茹茵看女儿试图让自己讲出几句反驳皇上的话来,顺了顺她刚刚躺乱的头发,微低着头看她,「自然是愿意的。」 平宁继而看向苏谦阳,「母妃喜欢父皇所以愿意,女儿也要找喜欢的人才愿意嫁,不然我就不嫁了。」 这婚姻多是盲婚,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出嫁前除了知道对方大概的情况,许多都是连面都不曾见上一回,若说喜欢,也都是婚后才培养出来的。 要按照平宁说的,那这婚事就难办了,她看的上的,未必能嫁,这一点苏谦阳也不能轻易许诺。 半响,一直沉默的容哥儿开口,「姐姐这么快就想着要嫁人了么。」 这一说,平宁恼羞,蒋茹茵就打了个圆场,「好了,不闹了。」 平宁瞪了容哥儿几眼,天色也不早了,蒋茹茵就让他们回自己屋里睡觉。 洗漱后,蒋茹茵到床榻前坐下,心里想着平宁刚才所说的话,若换做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想嫁给谁,那还有些选择,但这作为皇家的公主,想嫁给谁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蒋茹茵忽然有些理解德妃对三公主婚事的操心,平宁聪明又有主见,若是顺了她也罢,若是不顺她,不知道还得怎么闹呢。 苏谦阳走过来看到她出神的样子,坐到床沿,「在想什么。」 「臣妾在想,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议亲也不过是几年后的事情。」哪里会没有点私心呢。 苏谦阳拉着她躺下,笑道,「那就几年之后再想这些,如今想了,明天也不会是三四年后。」 两个人想的根本就不在一个点上面,苏谦阳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道,「朕可不知道,茵茵的舞跳的这么好。」 「您也没问啊。」耳朵处痒,蒋茹茵躲了躲回道,难道要她没事主动跑他面前跳舞不成。 她躲,他便逼近,躲到无处可躲了,蒋茹茵侧脸想转头,正对上了他的眼睛,越渐粗重的呼吸声抚面而来,这帐内微妙的变化,两个人都有感觉。 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了,苏谦阳腾出一手往床边的帷帐上一拉,合上的帷帐遮住了床榻,也遮住了接下来要发生的画面…… 入春天气很好,今年的宫中三月四月虽然没有小选,但这盎然的春意还是让宫中显得生机勃勃,去往景仁宫请安,田婉仪气色依旧很不错,都说她这怀相是儿子,田婉仪听着心里更高兴。 只是皇后的神情了,看着田婉仪的时候,还隐隐的透着些记挂,她记挂的,是太子府中的太子妃和那侧妃。 算起来都已经成亲一年多了,太子妃没有音讯,太子侧妃也没有音讯,如今还不到大选,不能选人送去太子府,皇后这心里头别提有多急了。 早成亲不就为了让太子早日有子嗣么,再隔这么一年,时间就都过去了。 当初选的时候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身体都是很好的,怎么就一直没有消息呢。 私底下皇后几次派人去太子府看,也知情太子府的侍寝情况,太子妃和太子侧妃前来请安的时候她也时常会问及几句,但太深的她也不好过问,所以皇后派人想办法去民间寻了些好的求子方子。 经由太医看过确实能服用的,再送去太子府让太子妃和太子侧妃服用。 只是皇后心里总是记挂这这件事,记挂的久了,自己都有些憔悴。 蒋茹茵几个注意到了皇后的走神,说着说着看着田婉仪就没声了,于是德妃开口道,「娘娘,五月临安城的百花盛会要开始了,咱们宫中是不是也要热闹热闹。」 皇后回神,听她说这百花盛会,脸上很快浮现了一抹笑意,「说起这个,今年这百花盛宴,大家也可以到场一看。」 百花盛宴是三年一度的,和其名字一样,主要是赏花,各地养花爱花的人都会把自己觉得最好的花带过来,百花盛宴一共举办七天,到最后两天的时候,还会有百花仙子的选举,选出来的百花仙子,求娶的人可多了。 听皇后这么一说,金淑仪好奇问,「咱们也可以去看看么。」 「是啊。」皇后点点头,「最后一天选百花仙子的时候,想去的都能去看看,开春宫中无大事,咱们也可以去凑个趣儿。」 这就相当于出宫了,众人听着,脸上都有些期盼…… 宫中既然要准备参加这百花盛宴,礼部那早早就准备起了这件事,本来是民间自己举办的百花盛宴,加入了朝廷后变的更加盛大。 虽说是从皇后口中听到这件事,但里面多少有皇上的意思,百花盛宴过去都是有众多商户参加出资举办的,朝廷的参与就是给商户们的一种支持,为此,国库中还支出了一笔不少的银子用作最后一天花王和百花仙子选出后的奖励。 五月十二,百花盛宴正式开始,平宁恳求着要去太子府,顺便出宫去看看这百花盛宴,蒋茹茵这边求不过,她还去了皇上那。 最终的结果是皇上答应了,让二皇子带着她们先去太子府一趟,再去百花盛宴看看。 晚上回来的时候平宁就高兴的和蒋茹茵说起百花盛宴的热闹场景,参加花王赛的人,捧着花的都是十三岁到十五岁的俏丽姑娘,一整天那清理出来的街市上都有人游行,临安城的大街市尾那是很大的一片空地,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大台子。 第65章 「好多漂亮的花,二哥也都不认识呢。」平宁还买了好几盆回来,这样的日子里,小摊子的生意也会随之很好,卖糖人的,扎花的,做饼的,蒋茹茵也能想象到那热闹的场景。 五月十八这日,宫中的人出宫去看百花盛宴。 大街市尾那空地分隔出了一片是用来安置宫中的人,位置偏高,视野很不错,在下面就是一些请来评审的官员和商户,蒋茹茵她们到的时候,这花王赛刚刚开始,正中间的台子搭起来的花架子,是一个巨大的篮子,篮子上鲜花锦簇,高高的竖在那,四周的空气里洋溢着各种飘香。 花王赛主要就是各个养花爱花人把自己最得意的作品拿上来呈现给大家看,有些是手捧上来的,有些要好几个人抬着花盆上来。 蒋茹茵她们手上也拿到了一个册子,上面记录着出场顺序的花,顺序后面是黏着的一个方形纸片,若是觉得哪个好,哪个是自己心中的花王,那就把小纸片撕了,到时候还有人统计着,不过主要还是看评委席上的人怎么决断。 册子做的很精致,封面上是烫金上去的牡丹花,翻开边缘上还裁剪处了一些花瓣的痕迹,蒋茹茵看了一眼台子上的数盆花,这最后一天,剩下参加花王赛的只有三十来个,很快就看过来了。 册子被收走后,没过多久就是百花仙子选举。 这才是三年一届百花盛宴的重头戏,这些对参加百花仙子选举的女子要求还很高,容貌端正是基本的,年纪不能超过十五岁,不得小于十三岁,不论贫富,家世须清白,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 这是许多女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嫁入世家大院的比较少,世家重视门当户对,但嫁入有钱人家的却很多,看着看台四周坐着的,其中大多数都是有钱的商户,他们对娶妻纳妾的要求没这么高,好看就成,这百花盛宴,无形中也成了他们物色的一个平台。 德妃低头和蒋茹茵轻声说了一句,「我怎么看这倒像是选花魁。」这些参加百花仙子大赛的女子,虽说穿的不暴露,可在大庭广众中之下表演才艺,怎么看都觉得不重气。 蒋茹茵接过新递上来的册子,回她,「这可都是家世清白的姑娘,哪能和选花魁的一样呢。」 德妃自然知道这些人家世清白,但要是自己家的兄弟要娶一个回去的话,她肯定是第一个反对的,「我看形式差不多,这些想来参加的,除了为了那不低的奖赏外,肯定还有为别的。」出了名,可能嫁得好。 蒋茹茵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出生的好的,一路过来都是有安排,无需担心温饱,更不用担心嫁的不好,可出生不好的呢,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去努力,百花盛宴是一个平台,就算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正当情况下,不损人利已的,也没有不对。 「她们自然是想要有别的。」蒋茹茵笑道,「女子一生,想嫁的好也没什么不对,更何况这其中不少的姑娘,都是专人培养出来参加这百花仙子大赛的。」 「是呢,民间确有这样的地方,专门收养年纪小,容貌姣好的小姑娘进去,培养起来,教导舞艺,长大了,有些送往各世家做舞伶,有些就可以参加这个。」一旁的严昭仪解释道,「妾身小的时候父亲出行,见到过这样的。」 那样的遭遇她们是不可能遇到的,德妃唏嘘了一声,「那这些姑娘心中可望天高着。」 蒋茹茵笑而不语,坐在她们下方的一个贵人惊喜了一声,「看,开始了!」 众人的视线转到台上,台子两旁二十来个女子鱼贯而上,先是第一亮相。 报着名字给众人第一印象后,这二十来个女子退下去,伴随着音乐声响起,一个一个的上台来表演。 当初大选的时候看过一回选秀,对这表演,蒋茹茵显得兴趣乏然,倒是四周看台上围着的那些人,是不是发出欢呼声。 尤其是当其中几个面容出众的,一出场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跳舞的弹琴的,还有写字画的,个个都是才艺不凡。 等这一圈人表演过来,已经是下午了,最后一个下台后,评委席那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蒋茹茵看其中两个辩驳的面红耳赤的,不禁笑颜,这对于男子来说,不是自己中意的女子成为百花仙子,真是一大遗憾事。 评委席上的人争执不下,其中几个官员便拿着册子前来询问皇后的意见,皇后看了德妃和贤妃一眼,「本宫看的也有些眼花了,实在是选不出,你们怎么看。」 「妾身看那几个引起哗然的倒不怎么样,男人看女人,和咱们看她们,也不是一个法子,这得怎么选。」德妃不接这茬,蒋茹茵笑着给建议,「娘娘倒不如多说几个,让他们自己选去。」 皇后点点头,对一旁侍奉着的宫女说了几句,那宫女拿着册子给那前来询问的官员,只见官员脸上一怔,随即拿着册子又回去了…… 最终得了百花仙子名号的,是当初表演时呼声最高的其中一个,容貌才艺自然是一等一的,这女子,在获得百花仙子名号后就会有许多人前去说亲了,能去百花仙子回去,对许多人来说也是莫大的荣幸。 在百花仙子领了不低的奖赏后,蒋茹茵她们先行离场,回到了宫中天色微暗,对进宫以来都没出宫过的不少妃嫔来说,这一趟百花盛宴,可是有趣的很。 接连几天宫中都有说起这百花盛宴的事,后续影响大概就是这二十来个女子最终花落谁家的消息,说着说着,竟还有人说,在宫中舞伶坊中有看到这二十来个女子中的其中几个。 第66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有人说就有人去看,看过之后确认了,那二十来个女子中,有五个如今在舞伶坊中。 宫中舞伶坊中有很多能歌善舞的女子,都是要在宫中有宴会时出场表演的,这些女子大都是小宫女培养起来的,到了一定年纪就可以出宫离开,这样直接从宫外找进来的,并不多见。 蒋茹茵知道的情况是皇后在她们回宫之前就有打点好的,最终有五个女子愿意到宫中来,不论是出于什么缘故,舞伶坊那因为她们的到来增色不少。 这几个女子在进行短期的宫规训练后,很快就会在宫中宴会上出现,蒋茹茵只是意外,这些事又不用皇后亲自去做,平日里也都是宫中几个专门的嬷嬷负责这训练,皇后怎么会想到选几个进来呢…… 六月中避暑山庄游园,很快这几个女子就有了表演的机会,今年的避暑山庄游园会,皇上协群臣也去了,其中也跟着几个商户中具有影响力的几个。 蒋茹茵她们是在戏台子看戏的,舞伶坊有人去表演她也是在事后才知道,那五个女子在皇上和群臣面前表演的时候,其中一个跳着舞险些跌入皇上的怀里,只是被皇上给避让过了,人没来得及站稳,侧着想随着跳舞的动作起身,摔在了侧边的一个官员身上。 那官员也是个怜惜的性子,你这都摔下来了,我总不能不扶,于是把那姑娘给抱住了,这一抱,得对人家负责啊不是。 一旁的两个老资格大臣就说得要那官员纳了人家负责,这宫中舞伶坊的可都是清白的姑娘,进来几年后出宫去,虽然年纪长了些,但那可还都是能正正经经嫁人的,这么一搂一抱,姑娘家的清誉可都没了。 那官员被说的红了脸,他也不想啊,皇上能避开,他总不能眼见着人家摔倒,怎么想到扶一把就成这样的结果了。 皇上即刻给他做了主,纳了吧,做个妾室还是可以的,若是不愿意,就带回家去给自己跳跳舞助助兴。 那官员一脸菜色的接下了,家中有母老虎,他就是真喜欢,也不敢纳啊,还是皇上做主的,这下怎么办,放在家中供着呢,碰不敢碰。 蒋茹茵听完青秋说的,嘴角是掩不去的笑意,看来这几个姑娘,心气儿都不低呢,做别人家的妾室不愿意,还想着进宫,也是,进了宫,这一飞上枝头,可就真成凤凰了…… 最终那官员把那舞女带回去是什么结果,蒋茹茵就不得而知了,时入七月,天越来越热了,田婉仪的临盆的日子将近,景仁宫那准备妥当,接生的稳婆和养娘都备齐了,就等着田婉仪顺利生子。 八月中上下,田婉仪顺利生下一子,取名为哲哥儿,孩子还没有满月呢,皇后娘娘就向皇上请诏封田婉仪为淑妃,但连续几回都被皇上被驳回来了。 皇上只给田婉仪提了份位至昭容,对于皇后说的淑妃一位迟迟没有答复,还把同样生了皇子的金淑仪提到了昭媛的位置。 陈奉看着又来到承乾宫的皇后娘娘,心里算着,这应该算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这五皇子都还没满月呢,皇后娘娘几次三番前来和皇上提起要把淑妃位子落实下的事,几次都未果,这不,再有几天就是五皇子满月了,皇后娘娘又过来了。 请进了承乾宫,陈奉退了出去,皇后看着还在案前忙碌的皇上,十八年夫妻,如今变的这般疏远,究竟是为什么呢。 苏谦阳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走到了前面的椅子上坐下,「若是说抬田昭容的事,你还是回去吧。」 开没开口就拒绝了,皇后脸上也没有多少意外,她只是坐下来给苏谦阳倒了一杯茶,「皇上,淑妃之位悬空多年,总该有着落。」 「朕还真是不知,皇后你为田昭容上心到这份上。」苏谦阳语气颇冷,「升她作昭容已经是破例了,朕不知道皇后您安的是何心思,一定要把这淑妃的位置定下来,既然如此,朕现在就下诏书,封严昭仪为淑妃,这些年来严昭仪的品德皇后你也应该看在眼里,可有不服。」 「皇上的话,臣妾怎会有不服。」皇后淡淡的说道,「臣妾只是觉得淑妃之位空了多年,是时候定下来了,严昭仪品德是好,皇上这样的决定也是应当,大公主即将议亲,严昭仪升了淑妃,一定能为大公主寻一门更好的亲事。」有母凭子贵的,自然也有子凭母贵。 皇后出乎意料的没有反驳,一听苏谦阳说要把这淑妃的位置定下来了,即刻表示了赞同,这让苏谦阳有些意外,这一个月来皇后这么努力的想给田昭容求个高份位,甚至都鼓动到太后那去了,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算了? 自然不会这么算了,皇后继而道,「臣妾身边如今也就四公主,如今四公主大了,也不需要臣妾时时看着,这五皇子,不如就养在臣妾这里吧。」不封淑妃了,昭容的身份,她要把皇子养在自己名下,也不是不可以。 苏谦阳深看了她一眼,绕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能把五皇子养在自己名下,就只是这么简单么。 也许就是这么简单,淑妃的人选定下了,田昭容不能再升份位,五皇子养在皇后这里也放心一些,宫中除非是皇后不想养,一贵三妃之外的妃嫔生的孩子,皇后要养,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苏谦阳收回了神色,答应了下来,五皇子给谁养,他并不介意,皇后愿意养,这五皇子的身份还高一点,他和太子年纪差这么多,根本产生不了什么威胁,皇后自己都不担心,皇上何必要担心呢。 第6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皇后这是心满意足了,再看皇上,眼神微动,还是开了口,「皇上,媛儿最近想您的很,您有许久不曾去看过她了。」 用四公主抬起这话题,苏谦阳的神情和缓了些,「朕有空会过去的,你先回去吧。」说完,转身到桌子前看公文。 从承乾宫离开,皇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其中掺杂着苦涩,十八年夫妻,她对皇上怎么会不了解呢,之所以了解,她才知道,在淑妃和养五皇子之间,皇上绝对是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升田昭容。 皇上不会在意五皇子的去向,就像皇上不在意田昭容一样,当初皇上也是如此的不在意金淑仪,否则,以金淑仪的资历,又生下二皇子,这淑妃的位子怎么会一直空到今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想做什么,皇上总都是不赞同,夫妻间的感情越渐疏远。 她这个皇后当的累,做好了,是理所当然,做的不好,那都是她的不是,宫规束缚着别人,最大的确实束缚了她。 苦涩的感觉之外,皇后还有些放心,皇上对诸位皇子的不在意,恰恰证明了他对太子是满意的,等太子府有了太孙,她的日子也算是熬出头了,宫中繁华一世,她终究还是赢家,输了皇上又能如何,太皇太后活到今天,凭借的只是皇上么…… 九月中举办五皇子的满月酒宴,田昭容已经独居一宫了,作为五皇子的生母,孩子不能自己养,对她来说是一件比较悲催的事情,但她是从景仁宫里出来的,孩子养在皇后那理所当然,她就算是一万个不情愿,也没办法。 比起她的悲催,这件事却便宜了两个人,严昭仪和金淑仪,如今应该是淑妃和金昭媛了,再加上多了个孩子的皇后,这满月酒宴,撇开了田昭容,还是很热闹的。 这几件事,没有一件和蒋茹茵有关的,于是她和德妃同坐在一块,看着前面受人恭喜的皇后,品着端上来的甜汤。 「今天这样的日子,竟然连田昭容的影子都没看到,皇后做的可真够彻底。」德妃对这种明着抢孩子的事略有不齿。 「那也不至于,是那田昭容,自己月子里没坐好,出了月子就病了,今天没法来。」蒋茹茵看了那前面一眼,回头对德妃说道。 「还不是被气的,十月怀胎生下个儿子,却不能自己养,能不急么。」月子里落下的病根最不容易好了,德妃看着碗里的汤,哼笑道,「人善被人欺,也是皇上不重视田昭容,若是有半点对田昭容在意的,这孩子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到皇后这里了。」再加上田家并不高的官品,争?拿什么争。 蒋茹茵轻叹了一声,「对那孩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身份,可比其他几个皇子都要高了。 被这么压一筹,德妃不在意,蒋茹茵也不在意,过了一会宫女端了新菜上来,蒋茹茵看大盘子中的炖肉,随着盘子放下的那刻其中的炖肉颤了一下,蒋茹茵忽然胃里泛起一阵的不适。 坐在她旁边隔了两个位置的金昭容爱吃肉,夹了一些放入碗里正要吃,蒋茹茵闻到了那肉味,那不适感加强,捂住嘴,止不住干呕了一声。 手剥着脆果的德妃听到她这声音,关切的看着她,「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蒋茹茵摆了摆手,「那味道冲的慌。」 德妃差人去端了温水过来,抚了一下将茹茵的背,「来漱个口。」末了想到什么,低声问她,「可有请脉?」 蒋茹茵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摇头,「没呢,应该不会吧。」 德妃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不会了。」抬头看了一下周围,「我看还是等宴会结束了再回去,赶紧请个太医请个脉,糊里糊涂的。」 如今这里热闹的很,忽然离场,多少会引起注意,蒋茹茵点点头,德妃看金昭容那吃的也差不多了,给蒋茹茵舀了一碗清爽的汤,「你也算是谨慎的人了,怎么这都还不知道呢。」 蒋茹茵苦笑了一下,这还真不能怪她,这两年她的月事时迟时早,自己都保不准,有几回她自己也觉得是有了,请太医前来看看,也是落空一场,次数一多,她自己都不太上心了,甚至都觉得生完孩子那几年都没怀上,如今应该不会有了,所以这一回迟了几天,也没在意。 后来上来的几道菜,像是一定要和蒋茹茵作对了,不是粉蒸肉,就是狮子头,还有煲好的鸡汤,香气浓郁的挡都挡不住,蒋茹茵实在闻的难受,拿着帕子抵着嘴,偶尔喝一口温水,德妃那不晓得从哪里拿来了个橘子,一瓣一瓣的都掰开来,给她放在碟子中,橘子的香气冒出来,清新很多,德妃说的有些得意,「晕车难受,也闻这个。」 蒋茹茵瞧着她这神情,笑了,德妃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有心思笑,又不是多大年纪的人。」继而压低了声音,「皇上常去你那,这一回,可算是把这群人的嘴给堵住了。」 蒋茹茵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皇上频繁去往昭阳宫,贤妃娘娘一直没有身孕,这不是霸着皇上么,如今只要有消息,就让她们一个一个都没话说。 蒋茹茵失笑,「还没确信呢,你怎么比我还高兴。」 「又不是没当做娘。」德妃不以为然,「我自然高兴。」她的目光看向皇后处,能让某些人不高兴的事,她都觉得高兴。 末了,她真心诚意的看着蒋茹茵,「你不是一直再有个孩子么。」 第68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蒋茹茵侧了侧身遮挡迎面而来的味道,「我何时说了。」 「不是你说的,那就是平宁说的,每回来宜和宫看阔儿,不止一回和我说起,想再要个弟弟妹妹,我啊,听得都会背了。」 德妃说着话,熬过了这晚宴,回到了昭阳宫,蒋茹茵就吐不止了,一股脑把晚上吃,全都给吐了,吓的许妈妈赶紧去请了太医,青冬赶在太医来之前给蒋茹茵先把了脉搏,脸上一喜,看着脸色微发白的蒋茹茵道,「娘娘,您这是有喜了!」 青冬这一把脉,脉象强劲,日子还不短呢。 蒋茹茵在晚宴的时候就已经心中有数,如今听青冬这么一说,回报她的,就是从胃里翻涌而上的难受。 当初怀平宁和容哥儿的时候她都没怎么难受,可这一胎,才刚刚怀上反应就如此大,往后的日子,她还有的吐了。 想罢,蒋茹茵接过青秋递上来的杯子,漱了漱口,吐了之后又喝了点温水,靠在床上休息,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但还隐隐泛着难受。 青秋在旁伺候着,青冬拉着紫烟一块去小厨房里煮粥给蒋茹茵喝,过了一会,许妈妈匆匆带着太医回来了。 太医把脉过后,确认了怀有身孕,蒋茹茵拨了拨阻隔开来的帘子,「关太医,这件事,可否先行暂缓几日,等本宫亲自和皇上说。」 贤妃娘娘要亲自给皇上一个惊喜,这做太医的,自然不会非要遵循着即刻去禀报给皇上皇后听,关太医应了下来,还是嘱咐她道,「娘娘如今反应厉害,切不可拖的太久,必要时应当卧床休息。」 「有劳关太医了。」许妈妈送了关太医到门口,塞了红包,让冯盎把关太医送出昭阳宫去,回到屋子里,蒋茹茵靠在垫子上,有些困意的眯着眼。 二公主和三皇子都已经十岁了,娘娘又有了身孕,许妈妈如何能不开心,帮着蒋茹茵换了睡衣,许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若是难受了,是不是去景仁宫那报一下。」 蒋茹茵摇摇头,「皇上过两天就回来了,五皇子刚刚满月,等皇上出巡回来再说。」她也不想现在就这么高调的让别人知道她有了身孕的事。 青冬端了一瓮的粥进来,用菜汁熬煮的,十分清口,盛了一小碗到床前,许妈妈接过那碗,「吃一点再睡,胃里空着难受。」 蒋茹茵实在是提不起吃东西的欲望,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许妈妈伸手捂了捂她的额头,「那把这粥温着,若是想吃了再吃。」 点点头躺下了,许妈妈给她盖好被子,不放心她,和青秋一块在屏风后守夜。 熄了灯后,屋子里点着安神香,蒋茹茵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是一番呕吐,去景仁宫请安的时候,蒋茹茵这脸色还有些微白,索性上妆的厚了一些,景仁宫内又没有什么异样的味道,两天来请安倒是没出什么例外。 皇后的关注点都在了这满月的五皇子身上,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人就不轻,长的十分讨喜,健健康康甚少哭闹,一看就是好养的。 对于田昭容来说,孩子出生她都没看过几眼,一下就被抱走了,就像没生过一样,面上看不出,心里能好受到哪里去呢。 皇上比蒋茹茵预计的早了一天回来。 傍晚的时候来了昭阳宫,蒋茹茵刚午睡醒来没多久,正喝着青冬端来的汤,苏谦阳进来也盛了一碗,喝了两口就觉得味道不对了,抬起头看她,「你口味变了么,怎么淡了许多。」 蒋茹茵轻笑了声,「如今不能吃太重口的。」 苏谦阳没理解过来,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呢,伸手在她额头和脸颊上贴了一下,「哪里不舒服,请太医过来看看。」 「臣妾没有不舒服呢,不过臣妾这里倒是有个好消息想告诉皇上。」他不止一次提起来想让自己再生一个,如今真的有了,蒋茹茵下意识的就想要第一个和他分享这消息。 看着她故意卖关子,苏谦阳失笑,「什么好消息。」 刚要开口,平宁和容哥儿过来请安了,规规矩矩的请了安,习惯性的要往蒋茹茵怀里靠,一旁的许妈妈出声提醒,「公主,现在可不能再这么靠着娘娘了。」 六双眸子看向了许妈妈,平宁疑惑,「为什么不能。」容哥儿同样疑惑,姐姐都是这么往母妃怀里靠的,难道母妃病了。 苏谦阳从许妈妈身上收回视线,再落到蒋茹茵身上,不由的往下瞥了瞥,他似乎是知道了一点什么。 许妈妈看了蒋茹茵一眼,平宁锲而不舍,转而问蒋茹茵,「为什么不能靠了,母妃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蒋茹茵无奈的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拿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腹部靠,「你靠着,可挤到你弟弟妹妹了。」 平宁摸了摸蒋茹茵平坦的小腹,兴奋的看着蒋茹茵,「母妃,我又要做姐姐了么!」 蒋茹茵点点头,话还没说呢,平宁就走到苏谦阳面前,高兴道,「父皇,我要做姐姐了,我要有小弟弟了。」 苏谦阳起初没缓过来,看着平宁那高兴的样子,笑了,余下的什么感慨也都只能留到私底下去,如今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苏谦阳哪能不镇定,故意虎着脸告诫她,「知道要做姐姐了,今后可不能顽皮了。」 平宁捱到他身旁,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调皮。」 第69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说完,又是一脸的开心,「以后我可以陪他玩,四弟长大了就没有小时候这么可爱了。」和自己弟弟一样,长大了就一本正经的,还会反过来教训她呢。 蒋茹茵哭笑不得,感情在她眼里,这弟弟们都是小的时候任她摆布最好玩了,长大了不主见了就都不可爱…… 因为平宁打这一茬,蒋茹茵这惊喜是没给成,晚膳后差他们早早回去睡了。 回到了内屋,蒋茹茵胃里闹腾着不舒服,在洗漱间里难受的吐,苏谦阳要进去,蒋茹茵关紧着门不让他看。 过了好一会,蒋茹茵舒服些了,漱口后休息了一下,这才开门,撞见他担忧的看着自己,「不碍事,过了这两个月就好了。」 这安慰对苏谦阳没起多大的效果,她脸色都还苍白着,「你怀平宁的时候可没这么大的反应。」 回到了床榻上,蒋茹茵靠下,终于没这么难受了,「怀平宁和容哥儿的时候,臣妾都没怎么难受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怀上一胎不容易,这安安稳稳要生下他,头几个月也不容易。 苏谦阳不放心,「请太医看一下。」 蒋茹茵拉住了他,嗔了他一眼,「哪有吐一吐就请太医过来的,那臣妾一天吐三回,太医得随身伺候着了,不得让人笑话。」 此时才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苏谦阳才有时间好好看看她。 把她揽到自己怀里让她靠的舒服些,苏谦阳捏了一下她的腰,笑道,「好像胖了。」 蒋茹茵怒目的回瞪他,苏谦阳脸上的笑意更甚,握紧了被子底下她的手,下巴抵在了她的发丝间,嗅着那香气,半响,「茵茵,朕很高兴。」 听着他那饱含深意的话语,蒋茹茵背对他的脸上一抹莞尔,话说,她也很高兴呢。 「你给了朕一个大惊喜。」又过了一会,苏谦阳开口道,想起了什么,语气里一些笑意,「你要和朕分享的好消息,是不是这个。」 再被他问起来,蒋茹茵有些不想说了,苏谦阳让她侧靠着,非要看着她脸上的神情,耳根后都有些泛红了,「你是不是想第一个告诉朕这个消息。」 他的脸上有因为猜想到的雀跃,掩盖不去的笑意,握着她的大手慢慢的把她握成拳的手分开来,中指轻轻的触着她的手心,蒋茹茵怕痒,一躲,苏谦阳追了上去,蒋茹茵终于求饶,「是您的孩子,当然是第一个和皇上您分享了。」 「只是因为这样。」苏谦阳低头看着她,这得知她有身孕的当下还没这么有感触,两个孩子走了,两个人独处了,苏谦阳这感觉越来越浓烈。 不是他一个人期盼的,她也期盼着再有一个孩子,她也同样高兴着,急着和他分享这件事,当两个人都对这件事抱着期待的时候,两颗心的距离才会更接近,苏谦阳享受这越来越靠近的感觉,就是这一条路,已经寻找到了出路,快要走到终点了的感觉。 蒋茹茵最怕的就是他抛出这样的问题来,她总是要想上一番才知道怎么回答,皇上的性子就是如此,问了就要知道令他满意的,有些问题蒋茹茵能够从容应对,有些问题,她却会失措。 「皇上不是一直想再有个孩子么,臣妾自然要第一个和您分享了。」蒋茹茵靠着他喃喃道,侧耳听着他的心跳,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她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习惯了他时常在身边的感觉,也习惯了他把昭阳宫当做家,更习惯了他时不时对自己无形的纵容和娇惯。 时间越长,她就越不想放开这些东西。 搂着她的双手更紧,耳畔是他又一声重叹,「茵茵,朕真的很高兴。」比你当初怀平宁和容哥儿的时候都高兴。 蒋茹茵轻轻嗯了一声,忽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贤妃有身孕的消息在第二天再请太医之后在宫中传开来了,这一天早上,蒋茹茵没去景仁宫请安,起床之后就吐的厉害。 皇上那赏了很多东西下来,比起当初田昭容有身孕,显然蒋茹茵的这胎更受皇上关注。 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都送了东西过来,宫中有一子一女的只有皇后和贤妃,前几天皇后刚抱养了田昭容的孩子,这边贤妃就有身孕了。 一个是自己亲生的,一个只是抱养的,这让别人看着,都觉得微妙的很。 景仁宫内,皇后吩咐完事情,让何嬷嬷把该送去昭阳宫的东西都送过去,养娘那把睡醒了的五皇子抱过来给她看。 皇后接过养娘手中的孩子,才一个多月的孩子,又重了不少,睡醒吃过奶,精神的很,皇后抱他了,就知道眼睛往她这里看,嘴巴一动一动。 皇后的神情柔和了几分,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他张开嘴就想吃,皇后笑了,「这么馋,以后可是要成小胖子喽。」 何嬷嬷回来,说起了外头听到的,有些不平,「娘娘,这贤妃怀个身孕,声势大的,都骄傲上天了。」 皇后逗着五皇子,对五皇子啊了一声,「她自然骄傲了,这年纪怀个孩子也不容易,本宫想怀都没机会,声势大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娘娘,这些人可拿您抱养五皇子说事。」何嬷嬷对皇后抱养了五皇子还这么用心养着这件事十分费解,这又不是自己的孩子。 「听到有人这么说,抓起来,宫规怎么写,就怎么罚。」皇后抬起头看何嬷嬷,「嬷嬷,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沉不住气儿了,皇上宠着贤妃,她有了身孕自然是重视的很,这如今三个月都没过,留得住留不住还是个问题,留住了,是男是女还不知呢。」 第70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奴婢只是替娘娘不值啊。」当初刚刚大婚时候,皇上和皇后感情多好,生下太子之后更是和睦,尽管太子身体不好,皇上依旧还是很喜欢太子,可如今呢,一月中初一十五在景仁宫,平日里没事都不多来一回,那些翻牌形同虚设,皇上去的最多的就是昭阳宫。 「有什么不值的。」皇后亲了亲五皇子,嘴角一抹笑意,「她再厉害,皇上再宠她,还能废了本宫不成,将来这天下还是循儿的,这一切,本宫也觉得值了,至于哲儿么,自然是要帮着哥哥把这天下坐稳了,是不是,乖孩子。」皇后逗着五皇子,听到他啊了一声,脸上笑意更甚。 抱养了田昭容的孩子,就是为了养大给太子做助力,皇后不担心贤妃这一胎生下的是男是女,即便是个儿子,和太子年纪差这么多,她又何须担心。 若是担心贤妃更受宠,现在还不够么,再多一点,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分别。 皇后已经开始想退路了,五皇子,还有太子府中的子嗣问题,对于贤妃怀孕,是男是女,都远没有太子府中太子妃和侧妃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来着让她重视…… 昭阳宫内,蒋茹茵这安胎的日子,并不安稳,就是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清晨起来还没吃东西,蒋茹茵就得先吐上一回,白天又是不定时的难受,青冬煮了不少东西都没什么效果,许妈妈说的民间止吐好方子,到了蒋茹茵这里,统统都失效了。 吃下去的东西要吐出来,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蒋茹茵不但没胖,反而瘦了。 临近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快要下雪,屋子里早就点起了暖盆子,许妈妈怕开了窗冷风吹进来蒋茹茵会受寒,特地在内屋的窗户上隔了一层纱来挡着风又能透气。 头三月孕吐还没过去,蒋茹茵有些恹恹的靠在卧榻上,现在闻到点什么冲鼻的都不行。 青冬端了做好的止吐汤过来,蒋茹茵过去不太爱生姜的味道,这两个月却对这东西情有独钟,幸好生姜能止吐,青冬就在菜里汤里多添了重味,蒋茹茵的胃口也能好一些。 喝了小半杯蒋茹茵喝不下了,许妈妈给她松了松后面的靠垫,「睡一会,睡一会就舒服了。」 蒋茹茵躺下睡觉,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睁开眼,皇上就坐在卧榻旁,一手摸着她的脸颊。 「皇上您怎么来了。」蒋茹茵坐起来,一觉睡醒,像没睡过一样,还是困。 「朕过来看看你。」苏谦阳往里侧坐了坐,蒋茹茵打了个哈欠,迷蒙的看着他,半响,「皇上您怎么这时候过来。」 那语气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问了一遍了,苏谦阳失笑,蒋茹茵还一脸不解。 「快下雪了。」苏谦阳给她把被子掖好,「本来想等你身子好一些,就带你出去看雪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臣妾打开窗子就能看到了。」蒋茹茵顿了一会才回答他,如今记性也不好了,反应也慢了,蒋茹茵不禁悲从中来,靠着他看着已经有些显怀的小腹,之前精神多好,现在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苏谦阳看她还是恹恹的,让她躺下来继续休息,摸了摸她的额头,「睡吧,再睡一会,醒来精神就好了。」 看着蒋茹茵睡着,苏谦阳这才离开昭阳宫,回到承乾宫后,苏谦阳思来想去,宣了平王进宫来…… 是亲堂弟,关系也不一般,平日的苏谦阳有事也都是找他的,别人抹不开面子,这弟弟倒是不会,所以苏谦默进来坐下没多久,苏谦阳直接问他,平王妃有身孕的时候吐的厉害了,是吃的什么止吐的。 苏谦默先是一愣,这还是他的皇帝堂哥么,继而想起自己家里的宝贝娘子,「生老大的时候都没怎么难受,生二小子的时候反应不小,宫中请去的太医都没什么用,还是吟欢她自己派人去外面找来的方子。」说起能干又漂亮的娘子,苏谦默语气里都透着骄傲啊。 苏谦阳一听,一脸正色,「你把方子拿进宫来给朕。」 苏谦默眉宇一挑,如今宫中好像就贤妃有身孕吧,贤妃娘娘又救过自家娘子,看着堂哥转了性的模样,苏谦默决定不点破,回去和娘子钻被窝分享就好。 遂,苏谦默同样是一脸正色的点头,「好,臣明日就送进宫来。」 一旁的陈奉对此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定王爷是妻奴,朝野上下都知道,为什么呢,定王爷为此引以为豪啊,他就是这么招摇过市的告诉所有人,他就宠着平王妃了。 如今皇上还求教定王爷,陈奉心中对皇上的印象,有什么地方出现了崩裂。 皇上和定王爷还能用如此正经郑重的口气,商量公事一样说这件事,这才令人佩服啊。 苏谦阳是不知道陈奉怎么想的,也没去想自己的堂弟怎么看他,得知有好的方子,他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蒋茹茵难受的样子,他这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行了,你赶紧回去拿方子,快一点的话,晚上就给朕送进宫来。」说完了这事,苏谦阳直接赶人,苏谦默脸上一抹揶揄,闪过之后也没说什么,出宫回平王府去了。 一路上苏谦默还正经着呢,回到了平王府见到了顾吟欢,这神情里无一不显露出‘娘子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快点问我’。 顾吟欢正给小儿子说这事,见他这风尘仆仆的进来,催促他去洗个手洗个脸再进来。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等他从洗漱间里出来,小儿子瀚哥儿已经趴在顾吟欢怀里不肯下来了,一面还瞪着他,示威呢。 这样的戏码一天要上演好几次,顾吟欢习惯了,只见苏谦默一把拎起儿子交给了一旁的奶娘,正色吩咐,「带他去睡觉,没睡够一个时辰不许回来。」说罢,拉着顾吟欢进了内室。 屋外喊娘的声音远去,苏谦默满意的抱着顾吟欢,「本王刚才要说什么来着,皇上叫我进宫去,就是为了问你孕吐的时候吃的是什么方子。」 顾吟欢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诧异道,「替蒋姐姐问的?」 苏谦默点点头,「听他那口气,似乎人都消瘦了不少,比你那时候严重。」 顾吟欢推了他一把,「我去取来,那你还不快送进宫去!」 苏谦默搂着她不撒手,嘟囔道,「急什么,又不差这一天,我说了明早送过去,再说了,让他急一急也是好的,还从没见过皇上这样,吐一吐又不会吐死人。」 「……」顾吟欢瞪了他一眼,「你不去,那我亲自给蒋姐姐送过去!」 苏谦默立马把她拉了回来,「宫中再不济,法子还是有的,不差这一天,你让皇上急一急,这不是对贤妃的重视么。」 什么歪理! 顾吟欢被他抱的不动弹,是啊,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相公是个好人了,过去他是个混世小霸王,现在不也是,儿子的醋都吃,皇上那,他能买账成这样已经很给面子了,要他立刻送进宫去,还真不可能。 顾吟欢默声了一会,半响,她柔柔的喊了苏谦默一声,「相公。」 苏谦默应了声,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嗯,天色正暗,这样的天气,真的好合适做点什么呢。 没等他伸手解顾吟欢的扣子,顾吟欢的声音再度传来,「我这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做梦老是梦到母亲病了,过两年回顾府去看母亲,我打算再多住些日子。」 苏谦默警觉,「多住多久。」 顾吟欢摸了摸他的脸,「十天半月吧,母亲一个人在家,我想多陪陪他,昊儿已经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翰儿就需要相公您多担待些,我就不带他去了。」 「不行!」苏谦默一口否决,「就去三天,多一天都不行,还有,那臭小子也带走!」 顾吟欢委屈的看着他,苏谦默被她盯得没了法,无奈道,「我晚上进宫拿过去。」 顾吟欢不做声,良久,苏谦默脸色一垮,「好好好,我现在就进宫去,你不许再提多住几日的事。」 不过隔了两个时辰,承乾宫那很快就收到了平王爷送去的方子,那都是平王妃当初用过的,给太医看过后苏谦阳差陈奉送去了昭阳宫。 蒋茹茵看着这几张方子,心里几番滋味,一旁的青冬也没见过这几个方子,「陈公公说是皇上向平王爷求的呢,平王妃真能寻。」知道药理的人一看这方子就知道搭配的绝妙。 「是皇上亲口向平王爷求的?」蒋茹茵顿了顿,开口问冯盎。 「陈公公是这么说的,皇上召了平王爷进宫,问平王爷讨教了如何给娘娘止吐的方子。」 听着,蒋茹茵莞尔,皇上竟然还能拉的下脸和平王爷问这个,抬头看冯盎,「皇上还说了什么。」 「陈公公带话来,临近年末事务繁忙,这几天就先不过来了,让娘娘您好好休息。」 蒋茹茵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笑意,「青冬,你去做几个皇上爱吃的点心,让冯盎送去承乾宫给皇上。」 青冬和冯盎出去了。 很快做好了点心让冯盎送去了承乾宫,去的路上天开始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落到了地上很快就不见了,夜里的路安静的很,几个路过的小宫女发出了几声惊呼,轻喊着下雪了,从冯盎身边跑过,他快步走向承乾宫,到了门口把食盒交给陈奉。 两个太监因为皇上去昭阳宫的频繁,也混的挺熟,陈奉接过了食盒,冯盎有意打听了一句,又邀请陈奉值空的时候一块喝个酒吃狗肉暖身子,回到了昭阳宫,蒋茹茵已经睡下了。 第二天青冬就把那几个方子试了试。 不知是这孕吐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了,还是这方子的奇效,到了十二月中,蒋茹茵就没这么难受了。 今年宫里的事她都能够偷闲,德妃还来过两趟和她说起这些事,明年大选,皇后娘娘特别的上心,这一上心,她这边的事就多了。 说完了,心里舒坦些,德妃问起了她的近况,「这两天气色好了不少,前几回来看你,都觉得你这是受罪呢。」 蒋茹茵笑了笑,最初几天难受着,后来也就习惯了,人确实瘦了一些,但是太医说孩子没问题,这些也让她觉得值得。 看德妃最近也都像是瘦了一圈的样子,蒋茹茵关切道,「最近你也多注意休息,宫中事多,能让别人去做的,你也就放手好了。」 「我这哪里是为宫中这点事操心的。」德妃嗤了一声,「得,你早晚也会知道,就是张家那点事,我那二弟媳不是生了一个女儿后身子不好,没有再生么,最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抱着女儿哭说对不起我二弟,要给他纳妾呢。」为此张夫人进宫都和德妃说起来都快愁死了,张夫人就是个直性子,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要求哪个儿媳妇非要生出儿子来,这么一闹腾,说的张夫人这做婆婆的该多恶毒。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张家这点事闹出来了,别人当笑话看,对蒋茹茵来说,当初蒋家那点事,拿出来还不是给别人当笑料。 「许是听说了什么。」蒋茹茵让青秋给她换了一杯茶,安慰她。「你也别为这事操心了。」 「自然是听说了什么,否则好好的日子不过,也不知道听了哪个嘴碎的说,三弟这接连两个儿子了,大哥也都是有两个儿子,唯独二弟这只出了一个女儿,她自己看不过眼自己,难道张家一大家子都得跟着配合她难受不成,要我说,再这么闹,休了得了,她不是觉得心中有愧么,庶子有什么用,生了嫡子才名正言顺,直接和离了让我二弟再娶一个,就够贤能!」 蒋茹茵笑瞪着她,「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摊上德妃这样的性子,还真是没的在那作,一作她就直接不给你台阶下,作死得了,干脆。 「这话也轮不到我开口,母亲那自会说。」德妃哼了一声,「用不了几天,这临安城就该看我们张家的笑话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家二少夫人团团着替丈夫选貌美小妾想生个儿子,这么贤能的名声,哪能不传呢。 蒋茹茵不予以发表任何意见,张家这点事,都不及蒋家发生的那些事。 听德妃说起自己弟妹的事,蒋茹茵就想起被休了的二婶,当初祖父做主,在那参本过去一些日子后直接一封休书让二叔把二婶休了,但是把人送回李家后,李家这又把人送还回来了,都这把年纪了,直接休了已经够丢脸了,还要送回李家,这不是让李家脸上无光么,将来这李家的姑娘还怎么说亲出嫁呢。 于是那李家的老爷直接来求祖父了,看在三个堂妹的份上,别把这事做的太难堪,休书都写了,人就别送回去了。 按理来说休书都写了,就没理由留在蒋家了,但三个堂妹都是哭着回来求的,祖父也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堪,和李家商量之下,蒋家不能留,李家也不能留,对外说了个身子不适送离临安城养病的理由,把二婶直接送去临安城外附近的一座尼姑庵里修行了。 这件事,知情的人都是知情蒋家二夫人犯了七处中的罪被蒋家休了,为了颜面着想两家人私下里这么约的,不知情的么,自然是因为蒋家二夫人病了。 德妃说完了,看着蒋茹茵有些不好意思,「找你老说些不开心的。」 「说完你心里就舒服了,憋着岂不是更不开心。」蒋茹茵摇摇头,在这宫中,能有个这样让自己随意说话的人存在,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情了,德妃愿意和她说,她自然愿意听。 「你说的对。」半响,德妃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祭祀将近,这几天也偷不了闲。」 蒋茹茵让青秋送德妃出去,轻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都有,谁家都没的例外……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贵妃策》卷一 作者:木子苏 02、《贵妃策》卷二 作者:木子苏 03、《贵妃策》卷三 作者:木子苏 04、《贵妃策》卷四 作者:木子苏 05、《贵妃策》卷五 作者:木子苏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