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也该让系统试试》 第1章 主系统来了 “欢迎回来,系统a001号。”冰冷刻板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任务辅助程序竭诚为您服务。” “正在为您载入剧情。” 希桐握了握拳头,垂眸看向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认真感受着这具身体蓬勃的生命力。 年轻,有力,这副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正积极地运转着,为主人提供着力量。 以普遍理性而言,这是一具十分健康的身体。 他抬头环视四周,室内的主色调以淡蓝色和浅绿色为主,构建出一个相对舒适温馨的环境,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张单人床,他刚刚就是在这张床上醒来的。 床单是帆布的,摸起来凉爽而宜人,希桐敏感地检测到目前外界的气温对于大多数碳基生命来说算不上舒适,或许可以把现在的时间段称之为原主记忆中的“夏季”。 一套木色的桌椅,一只花纹简单的衣柜,一套摆得半满的书架,就构成了屋子的全部家具,室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希桐动了动鼻子,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香料的成分。 大部分的檀香,少部分的安息香,以及作为辅料的茶叶。香气的来源并非这间卧室,大概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希桐闭上眼睛,在脑海中以三维重建的形式构造出原主的面容体态,姑且可以称之为男性的少年,他有一头乌黑光亮的发丝,骨节分明的手腕上套着一根头绳,希桐看了看,信手束起一个略显俏皮的狼尾。眉下的一双眼睛大而深邃,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他体型颀长,身材近乎黄金比例,相较于该年龄段的其他同类,可以说是较为合适的选择了。 在整理好目前的一切后,庞大的数据流毫不费力地接受了原主迄今为止的所有记忆。 该位面为abo世界。所谓abo世界,即该世界的人类不分为男女性别,而是分为alpha,beta,omega。 大部分alpha的身体素质及智力较高,往往作为社会的骨干精英支撑着一个国家的高层,beta占据人口的百分之七十,承担着整个社会的大量基础职位,omega的身体素质大大不如前二者,但生育能力较强,omega的后代往往可以完美地继承长辈的优秀基因,许多alpha和beta都为迎娶一位omega为傲。 原主希桐,随其omega父亲改嫁到宁城陆家后,牵扯进了一场混乱之极的多角恋,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弟陆景明,同校的校草沈岸芷,以及未来的大学校友及上司顾与归,三个无论长相和才华都十分出众的alpha瞎了眼一样同时爱上了希桐,互相争风吃醋,搅得几个家庭乃至于几个行业都不得安生——瞎了眼仅代表主系统先生的个人观点。 由于过大的尺度,在录入时主系统发现了大量的口口和星号,他不得不耐心地把这些河蟹掉的字认真补全。 彼时,年轻的主系统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po文的文学作品。希桐还只是困惑于剧情过于的隐晦和遮遮掩掩。 如果只是几个人的爱恨纠葛,并不至于需要位面系统编号a001的主系统希桐降临到该位面。 或许因为原主强大的怨念,或者是因为时空乱流,这个世界重启了,但剧情完全大变了样。 在主系统降临的时间线大概十年后,该位面将以龙国为中心,爆发一场目前原因不明的大灾变,这场灾变几乎摧毁了当前人类的全部文明,让现在灿烂辉煌的人类文明甚至倒退了千年。 希桐在脑海中将有关三位alpha的信息编辑成单独的文件,一行行在该位面无人能理解的字符快速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闪过,如果有人能看见,大概也只会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还没等希桐录入最后一个句号,原主的房门被大力地踢开了,希桐抬眸看向来人,暗沉的视线把对方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对方被激怒了一样又狠狠踹了一脚半开的门扉,嘴里极小声嘟囔着。 “小杂种。”希桐读出了他的唇语,他坐在床上没有动,从面部线条和体态来推测,眼前的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是原主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弟,陆景明。 “出去。”希桐冷淡地丢下一句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 按照原本的故事线,眼前的这个年轻尚未分化的alpha未来会进入军部,而且会成为龙国最年轻的少校,希桐再次扫描了他一遍,不得不开始感叹人类的创造力。 让一个肌肉含量勉强达到百分之三十五,智力似乎都没达到一百且染着银发,耳朵上带了七八个耳钉的未成年人类幼崽在十年内成为特种兵王,这种剧情,他这个系统一辈子都编不出来。 从陆景明身上,希桐没有看到半点属于军人的血性与坚毅。他放弃了和喋喋不休的陆景明争辩,高喊了一声,“王叔?” 王叔是陆家的管家。在原主的记忆中,王叔从陆景明刚刚出生就被他的生父请来照顾孩子,现在已经在陆家工作了十几年了。 “希少爷。”过了数分钟,王叔才不紧不慢地走上了两人对峙着的二楼,他穿着体面,西装革履,完全看不出是需要服务他人的职业。 陆景明讽刺地一笑,“你以为叫了王叔就有用吗?你今天必须跟我走这一趟。” 王叔打着圆场,“兄弟俩有什么事是说不清楚的呢?希少爷,您就给少爷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王叔你说什么啊?”陆景明怪声怪气地道,“他不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野孩子,怎么能这么算了?我要叫爸爸把他赶出去。” 希桐不由得困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踹门和骂人的似乎都是陆景明,为什么需要我道歉呢,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他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问题,面向王叔摊手道,“王叔,不幸地通知你一件事。” “你被开除了。” “希少爷。”王叔在短暂的惊讶后,眼中流出了哄小孩似的无奈,“您一时心里有气冲我发发就好了,我是夫人雇来的,您啊…” 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带来的拖油瓶管不着。 陆景明义愤填膺地挡在了王叔面前,“我还没把你赶出去呢!你还敢赶王叔?我看你真是有精神病,得送你去疯人院好好看看!” “王叔。”希桐敛眸,“你左手这块表,不便宜吧。” 王叔一惊,下意识地捂住了左手手腕,笑着找补道,“这是我儿子出国给我带回来的,我就说别叫他乱花钱。” “是吗。”希桐报出一串数字,盯着王叔道,“这串数你熟悉吗?” “这是…”陆景明一怔,这是他父亲常去的奢侈品店独有的vip号码,前面听着他还没觉得怎么样,后面的数字他已经隐隐约约觉得熟悉了。 希桐张口,一串一串的数字和店名随着报了出来,他最后念出一个公司的名字和几个数字,“还回来,念在这些年你和陆景明的情分,我可以不上诉。” 王叔的面色随着他的报数越发苍白,听到最后一个名字,他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陆景明连忙扶住了他,怒吼道,“好端端的,你怎么对爸爸的公司知道的那么清楚?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就开始惦记我爸的钱了,你和你那个狐狸精爹一样!” “这要问王叔的儿子不是吗。”明明比王叔和陆景明都矮上一头,希桐却有居高临下的感觉俯视着两人,“王浩昆,beta,借职务之便…” “不!”王叔惨白着一张脸打断了他的话,他颤抖着手,明明一切都做的万无一失,希桐为什么会知道他儿子在陆家产业里贪污的事! 如果希桐能聆听到他的心声,希桐确实可以给他答案,只要是存在于互联网的交易,这对来自高维位面的主系统来说,简直就是鱼回到海洋般简单的事。 “求您…希少爷,不要再说下去了。”王叔低下了头。 “带上你的东西离开陆家。”希桐依旧是平淡地道,没有因为拆穿了王叔老好人的伪装而兴奋,也没有因为被继弟的恶语伤害而低落。 “我马上就离开。”王叔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吓傻了的陆景明,垂着头快速地跑走了。 “东西的事,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希桐拉过原主的木制椅子,坐了下来,两腿交叠,他把手指叠成宝塔状,开口道,“——陆景明,接下来我们再聊聊你的事吧。” 第2章 弟弟和爹 “识人不清,狂妄自大。”希桐道,“这就是你的教养和体面?” “第一,王叔在你们陆家工作了十六年三个月,你始终没有发觉到他生活中衣食住行的消费已经远远超过了你们支付的工资。” “第二,我的母亲是在你母亲去世的六年后与你父亲相识,九年后与他成婚,我之前的双亲是在婚姻存续的情况下生育了我,不存在我是‘贱种’,‘杂种’之类的事实,也不存在我的母亲是第三者的情况。” 陆景明被他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来自己刚刚的脏话弄得面红耳赤,一个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字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第三,陆景明先生,你今年已经年满十四岁,具备初步的行事能力,在刚刚的交谈中,你一共提及了两次‘我爸爸’,很明显,这既是你心智不成熟的表现,这也说明,你于自身毫无成就,不得不依靠自己的父亲来表现自己的攻击性。”希桐冷漠地下了定义。 “综上所述。”希桐拍了拍手,“我对你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美的生物没有半点好感,请立刻转身,离开我的房间。” “这是我家!”陆景明一时词穷,只好跳脚道。 “在我还未满十八岁的情况下,你的父亲陆和先生对我有着抚养的义务,如果你希望我被赶出家门,然后动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从而得到抚养费一劳永逸地断绝和你的关系。”希桐站起身,“我接受。” “不行!”陆景明深知自己那个表面光风霁月温温柔柔的父亲内里是多么恐怖腹黑的存在,要是因为他,这个便宜继兄把父亲给告了,让全城乃至全国有头有脸的人看他们家的笑话…他应该离死也不远了。 “那么。”希桐抬手,“请向后转,给我一点单独的空间。” 陆景明愤愤地咬牙,狠狠一跺脚,转身离开。 “请随手关门。” 回应希桐的是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把墙上不多的灰都震了震。 希桐摇头,坐下来翻找出了原主的手机,找到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微信号。 “陆叔叔”。他按下视频通话的选项,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没有全息投影,没有3d成像,只是光秃秃的图像。希桐按照铃声的节奏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膝盖,太慢了。 如果是这样的交流速度和稳定度,完全无法满足各种大灾变的联络速度,希桐开始默默思索起改良通讯设备的方式。 “小桐!有什么事吗?”视频电话终于被接通,惊醒了沉溺于自己思绪的希桐。 接电话的是这具身体生理上的母亲,即omega生父希栖凰,和大多数omega一样,他从事着有关艺术的行业,是一名比较有名的艺人,随着年纪渐长,他正在逐渐地转向幕后,希栖凰今年已经年近五十,但因为近年来的保养得宜心情愉悦,看起来只像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花衬衫,背后是金黄的沙滩。 “那个…”希桐罕见地卡顿了,他看过大多数系统的运营报告,原主的父母往往是对原主最为熟悉的人,如果被识破身份,任务很容易陷入僵局,他措辞道,“请让陆叔叔接电话。” “喂!老陆,小桐找你!”希栖凰喊了一句,转过头对着屏幕笑了起来,他模仿道,“请让陆叔叔接电话——哈哈,公事公办的,像个小老头儿。” “那应该怎么说呢。”希桐虚心道。 “就说,‘我有事找陆叔叔!’不是很好嘛!”希栖凰大笑道,“不错不错,看到你能和他们爷俩好好相处,我也算了结一块心病了。” 希桐一阵默默,他刚刚算是和陆景明好好相处了吗? “小桐找我?”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了屏幕的范围,他随意地轻吻了一下希栖凰的侧脸,坐了下来。 “哎呀你,没个正经样儿!”希栖凰轻抽了alpha一下,“你们俩聊,我去找点东西吃。” 高大的alpha,即陆景明的父亲陆和,他身上穿着和希栖凰同款的廉价花衬衫,衣领上还别着一个有些滑稽的墨镜。 希桐透过屏幕简单扫描了一遍陆和,他身高大约一米九,肌肉含量大概在百分之四十七,面容端正眼神清明,比起陆景明,他更愿意相信陆和能成为所谓的特种兵王。 “你好,小桐。”率先打破僵局的是陆和。 “你好,陆叔叔。”希桐也点头道。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几秒后,陆和开口道,“栖凰说你有事找我?” “是的。”希桐点点头,“我希望陆叔叔您能把陆景明的教育问题交给我。” “那个混小子。”陆和啧了一声,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他惹你生气了?” “不算生气。”希桐实话实说地回答。 陆和笑道,“你想管陆景明,当然可以,你是当哥哥的,那小子就应该听你的。” “我说的不是那种管教。”希桐简单讲了一下王叔的事,“我想让他在十年…不,三年内完全地脱胎换骨,至少要和现在半点不一样,所以我需要得到您的许可。” “这样也不是不行。”陆和眼中闪过一瞬的惊奇,他拉长了声音,“只是…” “我要如何证明自己?”希桐问。 “很好,你很聪明。”陆和点了点头,“你没有选择像我那个笨蛋儿子一样撒泼打滚得到想要的东西,我很满意——这样吧,还有几天暑假结束后你就上高三了,如果你能在第一次摸底考试中取得年级第一,我就同意你来负责陆景明的教育。” “完全的?”希桐追问。 “是,完全你来负责,我和栖凰都不会插手。”陆和道,“你似乎很自信?” “是的,如果您不觉得这个条件过于宽松的话。”希桐点头,“请拭目以待。” “我等着。”陆和舒展了一下身体,道,“感觉今天像第一次认识你。” “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认识陆叔叔。”希桐诚实地道。 “好吧。”陆和似乎被他逗笑了,“那陆叔叔就再交代你几句话。” “王叔的事,你办的不错,却不够漂亮。”陆和道,“我希望你之后能好好想想其中的道理。” “小桐,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果你对周围的人太苛刻,就会没有朋友。”陆和叹息道,“这样你会很孤独。” “…好的。”希桐沉默了片刻,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我并不是在批评你,你不用太有负担。”陆和安慰道,“不过也正因如此,如果你能做到你允诺的事,我会很放心把陆景明交给你。” 希桐更长的沉默了。 “看来你要吸收一下。”陆和笑道,“那么,再见,小桐。” “再见,陆叔叔。” 第3章 误会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这个道理希桐是懂的。他挂掉了微信电话,搬出原主落灰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快速地黑进了王叔儿子王浩昆的账号信息。 希桐没什么负罪感,毕竟你难以用人类的道德标准去要求一个系统。 一条条无用信息飞快地被过滤,希桐眼神一定,几个月前,王浩昆的银行账户被莫名其妙地连续打入了一笔资金,这笔钱分为数次转入,每次的数额不一,但都来自于同一个账号,汇款的账户来自于境外,他顺着这笔汇款继续搜查,发现其来自于一家名为坎贝尔的皮包公司,只是个空壳,建立它的创始人在几年前就宣告破产,离开了商圈。 线索到这里算是中断了,希桐用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陆家的公司主营是新时代电子传媒,涵盖了动漫小说游戏方方面面,如今深受年轻人喜爱的一款游戏two就出自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他调出原世界的时间轴,在几个月后陆家的竞争公司因为产品质量不合格遭到网民的抵制,之后接连被爆出竞争公司恶意竞争贪污受贿的行为,股价一路狂跌,陆和借着这股劲头狠狠地撕咬了一口这块大肥肉,在行业内迈上了一级新的台阶。 原来是这样。希桐了然,他就知道,陆和那副精明的模样,绝不会对这种侵吞自己领地的蛀虫睁一只闭一只眼,不过是在放长线钓大鱼罢了。 那他就可能坏了陆和的事。希桐用手机敲了敲自己的掌心,思索着,就刚刚陆和不算意外的表情来看,恐怕就算他把王叔赶出了陆家,这对陆和的计划都没什么大的影响。 希桐不再去想这其中的关窍,他丢掉手机,打开了一个新的网页,将近十年的高考试卷和高中的全部教材直接输入自己的端脑。 希桐满意地点点头,以星际世界的角度来看,这些高中知识还是小儿科。 得到理论后就可以开始实践,希桐拉过原主的书包,里面的纸笔正静静地躺着。 希桐摊开那些大半雪白的练习册和试卷,久违地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 原主,十七岁,成绩在当下的高中基本能够稳定地排在前二十,平日里性情有些孤僻懦弱,不然也不会被陆景明踹到门上。 他的视线扫过半满的书架,那里摆的是大量的漫画书小说和手办。 作为一个正常的,有自己爱好的,自制力还不是很强的高中生,原主理所应当的——还没怎么开始动笔写自己的暑假作业。 希桐叹了口气,将原主用过的笔封存起来,取出一套新的墨水和钢笔,比起越来越奇特的圆珠笔和中性笔,他更偏好这种开始逐渐被淘汰的文具。 希桐没有使用别人物品的癖好,大概是对最后的结局心如死灰,这具身体的主人早早地签订了使用肉身的协议,也是经过层层筛选递到主系统面前的。 即使是经过协议,在原主的同意后使用原主的肉身也一样,希桐也不喜欢动别人的东西。金属的笔尖吸饱了蓝黑色的墨汁,在纸张上留下刷刷地声响,才开始不到半小时,希桐就难耐地打了个哈欠。 想他一个日理万机的主系统,一秒钟就能算出圆周率后面的数十亿位,能分心同时解决几百个小世界系统上报的错误代码,在这个世界还不是要亲自用手写高中生的暑假作业,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回到自己房间的陆景明盘膝坐在地上,狠狠地锤了一拳地板,他烦躁地翻阅着手机网页,手指反复划过备注着老爹的账号。 他才不会打呢。陆景明愤恨地丢掉手机,他一想到希桐说他不成熟的话就觉得怒火上头。 陆景明带着怒气掏出自己的作业本,用力摔在桌子上,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从王叔的表现来看,王叔绝对是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陆景明很了解自己的老爹,如果他不能拿出什么证明自己的价值,老爹绝不会松口让王叔回来的。 陆景明发誓,接下来一年…不,三个月,他都不泡吧,不和朋友蹦迪,也不要车和鞋!他就读书,疯狂地读书,超过希桐,让他老爹见识见识他的决心! 不过,希桐这混蛋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陆景明的手下一重,笔尖在本子上留下了一个孔,平常只看见他成天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回了家除了打招呼也一言不发,吃了饭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放在手边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他随手按了接听键,没好气地问:“喂?什么事?” “陆景明。”陆和冷淡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是老爹啊。”陆景明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怎么了爹?是希桐和你说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事就都是希桐告诉我的?你不能自己分析分析?”陆和的语气同样不是很平静。 “我分析?你会给我解释的时间吗?”陆景明低吼道,“你每次都自说自话地觉得我做的不对,然后指指点点的说一堆大道理!” “陆景明…” “现在呢?你要为了希桐那个…”陆景明把脏话咽回去,“你还要说什么?” “我没什么要说的。”陆和似乎想说什么,还是闭上了嘴,“王韬的事我会处理,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在长久的沉默后,陆景明才干巴巴地说出一句话。 “我会的,挂了。” 听筒传来嘟嘟的忙音,陆景明放下手机,和父亲的交流让他觉得尴尬而无所适从,一直以来他在周围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认为希桐父子是抢夺陆家地位的入侵者,还有人明里暗里地暗示着他的生父之死与希栖凰脱不开干系,他早就对二人心生恨意。 希桐又一向表现出拒绝与他交流的回避态度,日复一日下来,他更确信了希桐私生子的身份,比起希家父子,陆景明更恼怒起自己的父亲,私生子比婚生子还大一岁的“事实”让陆景明和父亲的关系愈发疏远。 如果不是今天希桐干脆利落地挑开了这件事的真相,他不知道还要误会他们多久。 少年抓了抓自己凌乱如鸟窝的银发,把视线移回乱七八糟的作业本上。他已经自暴自弃太久,很多知识都闻所未闻。 “啊啊啊啊——这都是什么东西啊!”陆景明抓狂地道。 第4章 基础炼体术 陆家兄弟俩的灯光都亮到了深夜,希桐深谙早睡早起有助于身体健康的习惯,十一点就准时地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希桐在清晨六点睁开了眼睛,强大的生物钟叫醒了他,他换上一身运动服,轻声地出门锻炼身体。 以主系统调用位面系统商城的权限,希桐其实可以直接调出各种各样的基因强化药剂,但他一向对靠系统商城的药物完成任务的系统和任务者嗤之以鼻,大多数任务者只是短暂地借用原世界主人的身体,大量滥用的药物只会给原主留下不可治疗的跨时代伤病,极大地缩短原主的寿命。 不过,特殊时期特别处理。 希桐一边慢跑,一边在脑海里调出十几份适应本时代的基因强化药剂,如果是细水长流地慢慢改造该位面的人类身体素质,应该可以更好地对抗即将到来的大灾变。 围着陆家所在的别墅区慢跑了一圈,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希桐没有停下,在一片空地打起了一套拳。 这套拳法来自于某个修真位面,经过无数的任务者代代改良,已经成了新手任务者的必买商品,创始人最初随意地给它命名为了《绝世武功》,每每看到这个名字都会让希桐的额头狠狠地爆一个井字,在绝世武功上架系统商城后的几百个系统时后,主系统第一次以权谋私,将其偷偷更名为《基础炼体术》。 基础炼体术可以一点点地改善人的身体素质,在现代位面可以调整现代人普遍的亚健康状态,在修真位面可以令普通人引气入体,除此之外还有种种神奇之处,都被来自各个时空的任务者记录下来编辑成册,那就要另外收费的内容了。 希桐在原地打了九遍基础炼体术才缓缓收势,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汗湿了,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到丹田甚至有了一丝热气。 这是即将引气入体的征兆。希桐挑了挑眉,高中课本里有龙国的历史知识,自从龙国古代的封神之战后,这个世界就应该进入了末法时代,按理来说这个世界的灵气是不足以支持修者的存在的,即使有天赋卓绝者,极限应该也只能达到筑基期。 他把这件事记了下来,这件事的可能性有二,第一,原主是极容易修炼的某种体质,因此对人与大自然的亲和力更高,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三位高等级的alpha都对他另眼相待,这样他们的互相接触对双方都会有一定的好处,往往觉得神清气爽。 第二就麻烦了。希桐沉思着,第二种可能就是这个位面开始了灵气复苏,大量未知来源的灵气会让这个世界的动植物先行开始二次进化,向更加巨大更加富有攻击性的方向生长,这对普通人类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这些灵气不会凭空产生,很可能是因为某个修真位面在法则海中的移动和这个位面产生了碰撞,两个位面接触的位置产生了裂痕,灵气顺着裂缝溢散而来,进一步导致了灵气复苏。 法则海是诸多位面生存的地方,可以抽象地将其理解为一片大海,而无数世界如同漂浮在其中的泡沫,一些泡沫擦肩而过,可能就有几颗飞沫进入到临近的泡沫内——这就是穿越者的出现。 而有些泡沫在航道弯曲的地方打了几转,有的水滴却没有跟着水流继续流动而被甩回了原本的位置——随之出现的就是重生者的诞生。 当然,泡沫会出现会消失,保持法则海的内部泡沫消失出现的速度近乎平衡,不让泡沫内部异常的水滴影响一个泡泡的稳定和寿命,这都是时空管理局,即系统和任务者们重要的工作。 希桐不免想到即将到来的大灾变,如果是两枚泡泡因为碰撞而湮灭,他就不得不动用一些超出世界的能力,让两个泡泡回到自己的航道去,如果放任自流,时空管理局将不得不接受两个高级世界自行毁灭的悲剧。 思维的长篇大论于现实中不过一瞬,希桐整理了一下衣摆,抬腿就要离开。 “小伙子!诶,小伙子!”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希桐回头看去,发现一个穿着太极服的老人。 “您在叫我吗?”希桐问。 “对。”老人笑呵呵地道,“像你这个岁数的孩子,起来晨练的真是太少见了——诶,小伙子你今天打的这套拳可真漂亮,叫什么啊?” 希桐一时哑然,“基础炼体术。” “喔。”老人不知道明白了没有,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我明天还会来的。”希桐继续说道,“如果您感兴趣,等我练一段时间后有了成果,我可以把它抄成册子送给您。” “这多不好意思。”老人没有拒绝,“那我就等你的册子了!” “一定。” 回到陆家,希桐简单地冲了个澡,把过长的刘海别在额头上,陆景明有句话说对了,长时间的寄人篱下与双亲忙于工作对原主的忽视,已经把原本的希桐变成了一个阴郁而自卑的内向性格。 他的长相其实明艳大气,但由于时常微微含胸,加上很少修剪的发型,原主总是一副从发丝的缝隙中偷偷窥视这个世界的样子,的确很难让人心生好感。 陆家的别墅不小,打理这间过于空旷的房子,除了王叔陆和也另外雇佣了几位保姆,一个beta正胆怯地端上对于希桐一个人太过丰盛的早餐。 早餐中西合璧,一半是小笼包豆浆油条,另一半是面包火腿和加了奶的咖啡。 大多数假期中的学生们很少起来吃早饭,而原主又是其中最难搞的类型,他除了不吃早饭,其余时候的饭量简直像只麻雀,经常是扒拉两筷子就说自己饱了,随后快速地躲进自己的房间,来到陆家快三年,厨师甚至很难说出这位希少爷到底喜欢什么饭菜。 希桐把几个小笼包夹到自己面前的碗里,又拿起一片面包涂了果酱。 “把这些都收了。”希桐把自己想尝试的饭都放到自己的碗里,干脆地道,“以后就照这个量安排我就行,我不挑食。” “其他的我都没动过,谁想吃就端走吃,只有一样,不能浪费粮食。” “景明少爷呢?”一个佣人大着胆子问。 “不用管他。”希桐细嚼慢咽地开始吃饭,“十一点前,如果他还不起床,就不必准备他的午饭。” “这…”有人还想说什么,但想起昨天希桐冷冰冰地把老管家王叔赶出去的模样,急忙闭了嘴,“是,希少爷。” 第5章 沈岸芷 陆景明打着哈欠从楼梯上晃晃悠悠地走下来,他昨天勉强耐着性子看了几页书,之后实在烦躁得不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觉,又拿起手机玩了起来,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王叔…”他游魂似的叫,“今天吃什么?” “没饭。”希桐坐在客厅的桌子边,低头看着平板上的资料,他头也没抬地回答。 陆景明这才清醒了些,他一拍额头,王叔已经叫眼前这个人给赶出去了。 陆景明干咳了两声,他昨天刷了点相关的短视频和文章,大家说这种平常老实人突然性格大变的行为叫发疯,陆景明对此已经有点犯怵,生怕希桐产生更强的攻击性。 误会解除了大半,陆景明带着歉意低声地说,“你在等我吃饭吗?” “我吃过了。”希桐一边翻阅网页一边在手边摊开的纸张上写写画画,他正在根据自己的记忆寻找可以替代基因药剂原材料的物品。 龙国地大物博,他已经找到了其中的大部分。希桐把需要采购的物品列出一张单子,思索着租实验室的事,用家用的锅碗瓢盆可能有点太考验他药剂制备的能力了。 “那我呢?”陆景明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问道。 “哦,我以为你不饿呢。”希桐指了指厨房,“自己去找吧。” 陆景明张了张嘴,仔细观察了一下希桐的面部表情。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继兄露出了额头,眉眼清正,脊背挺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地点着屏幕。 好像有点好看。陆景明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在学校里数不清的omega,beta追着他跑还不够呢,他才不喜欢一个十七岁还没分化的无性别。 希桐察觉到他的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今天洗脸了。” “不是,你脸上没东西。”陆景明说。 “你想问什么?”希桐熄灭平板,抬头平静地看着他。 “呃…”陆景明对上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睛,他抓了抓侧脸,“我想问,你的alpha父亲真的不是我爸吗?” 希桐沉默了片刻,从头上扯下一根头发递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陆景明不知道如何回复,僵着手接过了那根头发。 “给你,拿去做亲子鉴定。”希桐说道,“既然我说了你不信,你就自行去尝试吧。” 陆景明没想到剧情是这个走向,他嘴微张,傻站在原地。 大哭大闹呢,在地上打滚呢?嘶吼和阴暗地爬行呢?陆景明回忆起昨天晚上看的私生子和婚生子的大战,不由得困惑了。 “你不会?”希桐浅浅叹了口气,“这样,你去鉴定中心提交鉴定申请…” “我会!”陆景明连忙打断他,他看希桐不是发疯,很可能是脑子不正常。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去找点吃的。” 陆景明去了厨房,只发现一盘子没剩几个的小笼包和一盘子见底的面包。 旁边正有个人站着,他慌忙地把一片疑似面包的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跟陆景明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跑了。 陆景明用微波炉热了牛奶和冷掉的面包,勉强填饱了肚子,回到客厅时看到希桐还在写着什么。 他好奇地凑过去,发现那是一沓又一沓的机械图纸,希桐画图时完全不借用工具,随意一画就是横平竖直的一条直线,再一画就是一条弧线圆润的曲线。 “这是什么?”话出口,陆景明就觉得自己认了输,他鼓了鼓嘴巴,迈开腿想要离开。 “制备淬体液的机器。”希桐答,他给一沓图纸编好号,抬眸看向陆景明,“昨天没来得及问你,你叫我干什么?” 陆景明压根没听懂,听到后面顿时觉得心虚,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摆摆手,“嗨,不是什么大事,我回了我哥们,我本来也不想去,不去了。” “答应朋友的事就要做。”希桐认真地答,“说来我听听。” “那个谁,你也不认得。”陆景明只觉得燥得慌,他连比划带停顿地说,“陈天赐他爸弄了一个私生子,那个私生子在夜色ktv里打零工,他们就说要…” “哦。”希桐收回了视线,“你想让我也被他们嘲笑?” “我可没有!”何止是被嘲笑啊,陆景明心说,优等生的脑子里只有这些东西了。他连忙举着手表示自己的清白,“是陈天赐非要我叫你,我可是有底线的!” “有点底线,但不多。”希桐说,“还算有点脑子。” 陆景明闷着头认了,谁叫他确实不占理呢,“谁没脑子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训我?” “快了。”希桐意味深长地说。 “什么意思?”陆景明迷惑地问。 “你晚点知道比较好。”希桐说。 “好吧。”陆景明没去追问,他很自豪地说,“总之,我已经跟他们割袍断义了,以后…” 陆景明没说要努力学习工作把王叔请回来的事。 “既然这样。”希桐道,“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你去把那个私生子捞出来。” “什么?我?!”陆景明大惊失色,“我不行的。” “你不知道,虽然我和陈天赐那伙人玩过,但也就是玩玩。”陆景明双手合十地祈求道,他对着自己好好学生的继兄挑拣着说,“他们和咱们陆家不一样,他们很坏的,他们很凶…” 希桐又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陆景明本性不坏,想改造这家伙一番,他绝对不会耐心地和陆景明说这么多话。 “你不行。” “alpha不能说不行!”陆景明下意识地答。 “你还不是alpha。”希桐纠正他,“那就是行。” “可能确实不太行。”陆景明嘟囔道,“反正我肯定会分化成alpha的,早晚的事。” 陆景明所说不错,一般情况下ao结合的后代都是a或者o,这也是ao结合广受推崇的原因。 希桐皱了皱眉,陆景明一看他皱眉,顿时警铃大作。 “陆景明,你没有梦想吗?”希桐皱着眉,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变成之后的特种兵王的?被穿了? “没有啊。”陆景明一摊手,“我爸那么有钱,我一辈子躺着都吃不完,为什么要有梦想?” 希桐沉默了。按照他的估计,接下来陆景明应该说他梦想成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然后希桐便可以顺水推舟,让他去保护那个无辜卷入斗争的少年。 “算了,我自己去吧。”希桐在端脑里把陆景明之后的备注改为扶不上墙的烂泥和难以雕琢的朽木,排了排之后的计划,“那个私生子叫什么?” “沈岸芷——怎么?你还真要去啊!”陆景明大叫道。 希桐的表情更加复杂,这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他意简言赅地道,“要去。” 陆景明一咬牙,继兄实在是太天真太单纯了,他可隐约知道陈家的医药公司在暗地里搞着一些禁药,希桐长得还算不错,要是被他们拉去灌点什么引诱提前分化的药,这辈子可就完了。 他一拍大腿,“我去!” 第6章 原本的剧情 原本的剧情中,希桐被陆景明不由分说地拉到了夜色,他本身就是个懦弱性子,心里害怕极了,却不敢说出口,陆景明看着原主被陈天赐等人灌酒毫不推辞,只以为他想巴结陈天赐一行人,对他更是不喜,把人丢在哪儿早早地就离开了。 他走之后,陈天赐见原主长相出挑又是个胆小的性子,算准了无论发生什么原主都不敢说什么,将诱导分化成为omega的药物下在了酒水里,半哄半骗地让原主喝下。 酒过三巡,原主浑身燥热,就算再懵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在陈天赐等人的打骂和威胁中挣扎着跑到了走廊里的卫生间,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发情期。 当时刚上大学的顾与归和几个朋友在ktv开着派对,同样被灌得昏昏沉沉,他推脱着出去醒酒,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甜香。 根据设定,高匹配度的信息素足以让ao双方失去神志,在之后的剧情中揭露了两人那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匹配度,本就晕乎乎的顾与归方寸大乱,冲进了原主反锁的隔间,将原主标记了。 等陈天赐一行人发现原主时,本就分化过晚的原主被两伙人折磨得浑身是伤,眼见的出气多进气少了,差点玩出人命的陈天赐这才慌了神,几人将原主抬到同样被折磨了一番的沈岸芷身边,将一切嫁祸给他,灰溜溜地逃走了。 第二天醒来的沈岸芷看到的便是昏倒在自己身边遍体鳞伤的原主,他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在酒精上头的情况下真的冒犯了在陈天赐面前保护自己的原主,他连忙将人送去医院,认下了这些所作所为。 这便是几人命运交缠的开端。 希桐在街边的药店里精心地挑选着可能需要的药材,他提防着有人胡乱使用基因强化药剂的配方,在这家药店买两件,在那家药店买两件,走到天色擦黑才买了一多半。 希桐倒不歧视omega,他晃了晃其中一支药品的玻璃瓶,观察着药液的成色,这个世界的alpha和omega都受信息素影响太严重,如果能确定不是基因诱导的分化,他还是希望能分化为不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 拎着大包小包的药,希桐犯了难,这个世界的药品真的太贵了,这么一小会儿原主的银行卡就快被刷光了。 他不想问希栖凰和陆和要钱,只动用了目前有的零花钱。希桐琢磨着,得快点弄一笔钱来才行。 他的目光看向十字路口,一个抱着吉他深情歌唱的beta吸引了他的注意力,beta面前除了放了一些零钱的琴盒,还竖着一个手机支架,他时不时对着屏幕说出感谢的话语,如果希桐没记错,这应该叫做直播。 希桐恍然大悟,他跑过去,摸出身上零星的现金放进琴盒,认真地握了握beta的手,“谢谢!” beta一脸懵逼,他看着希桐跑着离开的背影,弯腰捡起那一把零钱数了数,困惑地说,“这孩子怎么了?” 直播,他怎么忘了呢。不少位面都有直播,连他手下的系统都有一大类是专门的直播间系统。 运用直播,他可以直接就向普罗大众推广基础炼体术,都不用再编写什么小册子推广了。希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是坐办公室久了,思维都没底下人活跃了。 希桐抱着几袋子药,往陆家的方向走去,他很想再筹备几件直播工具,但存款的数量实在不允许,只好琢磨着拆了陆家的什么电器给笔记本先升升级。 没等他进门,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希桐摸出手机,发现是陆景明的号码。 “喂?”希桐接了电话,手指一动,端脑已经锁定了陆景明手机的定位,连接了他所在地附近的监控。 希桐不由得挑眉,不算清晰的画面中,一个穿着ktv服务员工作服的少年被几个人按在地上,陆景明还是那头骚包的银发,他张开双臂,老母鸡似的护着身后的小鸡仔,两腿肉眼可见的发抖,却还是坚定地挡在了少年身前。 两人面对着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有些胖的少年,他大笑着把一瓶开了封的酒倒在了自己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皮鞋上,叫嚣着让少年去舔。 “好的,我知道了。”希桐了然,他挂断了电话,将手中的药交给了别墅区的保安,这里治安良好,放在保卫处也不会丢。 壮着胆子从客户哪儿拿来手机拨打电话的服务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几乎吓哭了,这,这可怎么办啊! “沈大少爷,我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陈天赐倒光了手里的酒瓶,随手一丢,脚踩在浸透了暗红色的地毯上碾了碾。 “把我的鞋和地毯舔干净。”陈天赐晃着脚吊儿郎当地说,“你不是缺钱吗,我就发发善心,给你那个死鬼爷爷一笔钱治病,怎么样?” “沈岸芷,你冷静。”陆景明勉强着自己和陈天赐对视,他被对方的眼神逼得节节后退,几乎要把身后的沈岸芷暴露出来了,“希桐…我哥马上就来了,你别害怕。” 希桐。这个名字在沈岸芷心里转了一圈,他想了半天,把班上那个整天低着头写卷子或者画画,总之终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对上号。 不要把他牵扯进来了吧,沈岸芷苦笑一声,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愤恨地火焰,他张口,声音因屈辱而颤抖着,“你说话算数。” “沈岸芷!”陆景明大叫。 “好!”陈天赐笑得更大声了,命令他的两个跟班放开沈岸芷,他抬了抬脚尖,“来吧沈少爷。” 跪在地上太久,沈岸芷起身时跌跌撞撞,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僵硬着身子俯身,自尊心正拼命地阻止着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他紧紧地捏着拳头。 “怎么,不愿意啊?”陈天赐等得不耐烦,一把抓起沈岸芷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那张脸完全整合了陈父和沈岸芷omega父亲的优点,一眼就能看出是陈家血脉的同时透着一股精致的书卷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沈岸芷的眼神中都似乎透着一股柔和。 陈天赐大骂一声晦气,沈岸芷的生父本就是陈父的白月光朱砂痣,他本人又学习上进,踏实肯干,在学校有校草之称,年纪轻轻拿了不少比赛的奖项,听说不少国家一流的大学都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如果这样一个私生子凭借着父亲的愧疚回到陈家,等待着陈天赐的会是什么,都不言而喻。陈天赐反手给他一耳光,他清了清嗓子,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他强行按着沈岸芷的头,“给我舔干净。” 沈岸芷被这一巴掌扇得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发烫的侧脸被按在湿透的地毯上,鼻尖嗅着酒臭和痰液的腥味。 “陈天赐你别太过分了!”陆景明指着他大吼道。 沈岸芷抓紧了地毯,牙关紧咬,努力保持着神志的清明。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alpha天性的暴虐欲望正一点点挤压这他岌岌可危的理智,就差一点。 就在这时,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第7章 大理石桌子 开门的是希桐。 他竖着手机,默默地录着像。 “你谁啊!”眼见沈岸芷就要被他凌辱,陈天赐不爽地大吼,“不许录了!给我把他手机砸了!” 两个跟班连忙冲过去想要抢夺希桐手中的手机,希桐抬手,作出不要过来的手势。 “害怕了?害怕就给我滚进来!”陈天赐疯狂地大笑着,他注意到来人同样出色的长相,比起已经分化的沈岸芷,希桐的长相还介于alpha的凌厉与omega的柔和之间,是另一种的俊俏。 陈天赐摸了摸怀里的分化药剂,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支药剂本来他计划着给沈岸芷用的,这样沈岸芷就会变成一个不a不o的怪物,陈父怎么也不会把那样的沈岸芷认回去的。 现在嘛,沈岸芷已经被他控制住了,什么药之后不能吃。他兴致盎然地看着自投罗网的这个小美人儿,对方脸上一直十分的冷漠,他最喜欢征服这样的冰山美人,高岭之花了。 “等一下。”希桐举着手机,着重拍了沈岸芷脸上的伤,沈岸芷看着凑到近处的镜头,目光躲闪,被同班同学看到这样狼狈的样子,他看起来比刚刚还要窘迫。 希桐旁若无人地将手机举到陈天赐面前,噼里啪啦地按了一连串的闪光灯。没等陈天赐愤怒地大叫,他熄灭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将手机丢到了桌面上,他举起两手表示自己手无寸铁。 陈天赐这才笑了,“这才乖。” “少爷我心情不好,你就把桌子上这几瓶色酒喝了,让少爷我高兴高兴,喝完了有赏。”他大手一挥,跟班们连忙把几箱酒抬到了桌面上。 “可以说清楚一些吗。”希桐冷静地问,“我喝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陈天赐抬手去摸希桐裸露的小腿,希桐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背带裤,两条修长的小腿在灯光下晃的人眼花,“就是…大人做的事喽?” “也就是你想侵犯我。”希桐退后了一步。 “希桐…”沈岸芷颤声道。 “没事。”陆景明努了努嘴,夜色这种游走在黑白中间的场所,安保当然是一等一的,vip包厢更是刷卡才能进,希桐能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本事。 “诶,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陈天赐有些不满地去揽希桐的腰,“你也愿意,我也愿意,怎么算什么侵犯…文绉绉的,不顺口!” “如你所见,我还没有分化。”希桐冷漠而嫌弃地用一根手指顶着他的额头,“你准备怎么办?” “办法总比问题多。”陈天赐色眯眯地笑着,摸了摸怀里的药片,“把这个东西吃了,很快就不难受了。” “等同于违禁药物。”希桐答。 “你别不识抬举!”陈天赐怒吼着拍了一掌桌子。陆景明浑身一颤,扑了过去,拉住希桐的袖子。 “大家都看清楚了。”希桐保持着高举两手的姿势,“这位先生意图侵犯我,并且想强迫我食用违禁药物,目前不仅不知悔改,还意图攻击我,接下来我将不得已对他进行反击,这是完全的自我防卫。” 一只脚踩在了大理石的台面上,希桐穿着一双几人都很熟悉的棕色皮鞋,带着大约两厘米的后跟,是几人就读的私立学校路易斯顿中学的配套鞋子。 在几人瞠目结舌的眼神中,以鞋跟为圆心,大理石桌面缓缓裂开了一道道龟裂纹,之后不断扩散,随着一声巨响,大理石茶几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希桐保持着出脚的姿势,他刚刚把今天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一丝气劲儿灌在了左脚上,脚底有些湿漉漉的,希桐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脚,过于庞大的能量把脆弱不堪的经脉冲断了,这之后他可能得调理几个月了。 希桐尽量轻地走了过去,以免进一步加重自己的脚伤,他拎小鸡仔儿一样把吓傻了的陈天赐连拖再拉地拎到沈岸芷面前,简短地答,“抽他。” “不,不了。”沈岸芷下意识地拒绝。 “可以。”希桐没有强迫他,他一指沈岸芷满头满脸的酒水,酒红色的液体混着汗液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流,沈岸芷白色的工作服泡了酒,透明得贴在身上,露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在主系统眼里这都是红颜枯骨。他扯着陈天赐的衣领,“给他舔干净。” “不用了!”沈岸芷大声地道,陈天赐不嫌脏,他还嫌陈天赐舌头脏呢! 陈天赐还强撑着放了几句狠话,希桐一挑眉,反手把桌上的酒瓶砸碎,握着酒瓶口,把尖锐的玻璃碎片抵在他脖子上,“嗯?不愿意?你刚刚不是挺喜欢这样的吗?” 陈天赐吓坏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不起!沈岸芷,沈少爷!还有这位爸爸!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希桐逼问。 “我不敢欺负沈岸芷!我不该勒索他!”陈天赐眼珠转的飞快,希桐比了比手中的酒瓶子,往肉里又刺了半分,脖子一疼,他连忙接着大喊道,“我不该精虫上脑,我不该对您起了邪念,不该碰您半根手指!” 陈天赐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从小偷看omega上厕所到在超市拿了一盒口香糖没给钱,再到准备给沈岸芷希桐服用禁药的事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希桐满意地收回了酒瓶子,拿起手机点下保存录音。 陈天赐面如死灰,眼见希桐留下了录音,他目眦欲裂,趁着希桐背对他,猛地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希桐感到身后的劲风,他没回头,手上的半截酒瓶顺势一捅,却捅了个空。 希桐回过头,看见陆景明惊魂未定地举着一个脚凳,陈天赐倒在地上,头上的破口正汩汩地淌着血。 “我我我…”陆景明我了半天,他崩溃地一丢脚凳,大喊道,“我杀人了!” “没有。”希桐把一瓶烈酒开了,整瓶倒在陈天赐的伤口上,昏迷的陈天赐抽搐了几下,显然是痛极了。 希桐快速地扯了陈天赐干净的上衣,撕成一条条的布条,勒紧了伤口止血,他随意抹掉一手的血,奇怪地看着沈岸芷和陆景明,“干啥呢?报警,叫120啊。” “哦哦。”沈岸芷如梦方醒,抖着手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 两个跟班早就被吓疯了,两人抱着往门口偷偷地挪,希桐淡淡看了他们一眼,作为从犯当然不能离开现场。 接到这个眼刀,两个跟班噤若寒蝉,他们求助地看向沈岸芷二人,沈岸芷接到他俩的视线,看了一眼正在整理录像和录音的希桐,小声地凑到陆景明耳边。 “希桐…同学他在家里也这样吗?” 第8章 顾与归 顾与归喝得昏头,扯着衣领在走廊上放风,他和几个朋友正策划着创业,这不,眼见他们的小公司初见成色,几人商量着来了夜色庆祝,酒过三巡,几个年轻人都喝得开始说胡话。 他正摆弄着手机,只听身后的包厢传来一声巨响,顾与归吓了一跳,手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不是喜欢看热闹的性格,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其中一个朋友也听到了巨响,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把胳膊搭在了顾与归肩上,大着舌头道,“与…与归,这是怎么了?” “明杰。”顾与归连忙扶住了他,这朋友姓叶叫明杰,两人既是创业伙伴,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喝多了就在里面躺着吧,等下我叫个代驾送你们回去。” “没多。”叶明杰胡乱地摆手,顾与归只能哭笑不得地和他像小学生一样打来打去。 没过多长时间,夜色楼下就响起了警笛的声音,一群警察和医生在夜色负责人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顾与归和叶明杰互相搀着,眼睁睁地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人跑了出来。 “这不那谁吗?”叶明杰指指点点,大声地道,“陈什么来着…陈天赐啊,他怎么这样了?” “我不知道。”顾与归只想捂住他的嘴,他把叶明杰整个揽在怀里,“走了,回去了,跟我们没关系。” “等会儿,我看看哪路神仙…”叶明杰推开他的手,努力睁着眼去看,“能把这混世魔王整成这样。” 警察很快押着几个少年出来了,最前面的两个垂头丧气的,顾与归有点脸熟,好像是陈天赐的两个跟班。 再后面的是陆家那个小少爷,陆夫人没去世的时候,顾与归总能听见这小子怎么上蹿下跳地惹事的,自从陆和娶了那个明星进门,好像就不怎么听到陆景明的逸事了。 最后两个,一个穿着夜色的工作服,一身狼狈的酒水,脸上还带着伤,一看就是受足了委屈。 另一个,顾与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脖子上系着一个蝴蝶结,黑色的背带裤,脚上踩着一双棕色的皮鞋,他左脚的白色袜子已经被血浸透了,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最让顾与归注意的不是他的打扮,他举着两手,那双手上沾满了不知道谁的血,脸上也飞溅了几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他面色平静,就好像被几个alpha警察押着的不是他一样。 少年注意到他的眼神,回看了他一下,他勾起唇,举起的右手在耳边飞快地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随即转身离开,快得让顾与归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群人闹哄哄地离开,顾与归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手机在他触碰的时候就自动打开了屏幕。 “a001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顾与归点开这条信息,只见备注里写道,“送你一份见面礼,记得打电话” 顾与归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同意。 就在他点下同意的下一瞬,a001快速地给他发来了十几张图片,似乎早就确信了他会同意,顾与归将信将疑地将其中一张放大。 下一瞬,他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顾与归急忙将这些画着机械图纸的图片保存下来,追问道,“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希桐。”对面回复地很快,“现在我正忙,之后约你。” 顾与归连忙回了一个好字,他在原地把那些图纸看了又看,兴奋地跳了起来。 这是小礼物? 顾与归的小公司正在做的是手机电子相关产业,他们最初的设想是推出自己的手机品牌,但碍于启动资金和技术有限,只好从软件做起,今天才刚卖出去一个几人做的小游戏。 那几张图纸画的赫然是一款比市面上所有手机都小巧,都功能强大的设备,虽然篇幅所限,作者没有详细地描绘每一个细节,顾与归已经感觉灵感如井喷一样爆发出来,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点子,如果图纸上所设想的功能都能具备,顾与归甚至难以称呼它为手机。 最让他心跳加速的还是最后一张图片,那是一个头盔的简图,旁边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字“全息头盔”。 始作俑者的希桐正低垂着眉眼,坐在警局调解室的桌面前,听着陆景明为主,沈岸芷为辅的叙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说到希桐一脚把大理石台面踩碎的时候,希桐敏感地感觉到整个屋子里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希桐认真地扣着自己的指甲,一句话也不说,敬业地扮演着内向的少年。 “你们是说,这个…小朋友。”一个beta警察不可置信地看着希桐,“不仅不是他威胁了你们,而且他还是受害者?” “是这样的。”希桐在百忙之中抽空抬头道。 “你方便再展示一下你是怎么一脚把大理石台面踩碎的吗?”一个较为年轻的警察小声问。 “不太方便。”希桐实话说道,他已经伤了一只脚了,再踩碎调解室的桌子他可能就回不了家了。希桐摸了摸桌面,这好像是木制的,他挺害怕木刺扎脚的。 小警察松了口气,觉得沈岸芷两人还是夸大了,可能是希桐用锤子什么的砸碎了桌子,他们当时太过恐惧,才留下了用脚踩碎桌子的假象。 一个警察跑了进来,凑到一个上岁数的警察耳边,窃窃私语地说着,几人依稀听到“没有证据”“监控坏了”之类的话。 希桐推了推桌面上的手机,“录音,录像。” “你还真是准备齐全。”老警察无奈一笑,看向沈岸芷,“你叫沈岸芷对吧,对面是这样说的,你和陈天赐本身就有矛盾,因此假装受害,再叫希桐来替你打击报复。” “这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沈岸芷咬着嘴唇说,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警服,头发湿漉漉的,是一个beta警察借给他的。 “这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老警察摊手,“你们两边都言之凿凿,显然这事不能善了,现在监控也没了,你们自己商量吧,是私了还是上法院。” “监控?”希桐眨了眨眼睛,“有监控的话就可以证明沈岸芷和陈天赐之前不认识吗?” “至少算一个证据。”老警察没把话说满。这监控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陈家少爷出事的时候坏了,谁不知道这里面是怎么一回事? “我申请使用一下手机。”得到允许的希桐闭了会儿眼睛,老警察只以为他放弃了,数秒后,希桐睁开了眼睛,“最近十天的监控都发到警局的官方网站了,就我看到的部分,陈天赐应该在最近半个月得知了沈岸芷的身份,买通了夜色的工作人员,都是为了今天的这场案件。” “很明显,这几天沈先生都在正常工作,至于具体为什么陈天赐对沈岸芷怀恨在心,在与案件无关的情况下,我想当事人有权利隐瞒这件事。”希桐一手抱胸,一手摊开,自在得不像是在警察局。 做着笔录的警察震惊地把手边的笔记本推了过来,就在刚刚,警察局的官方邮箱真的收到了几个监控视频,受限于文件的大小,显然还在传输中。 “你是黑客?”老警察怀疑地看向希桐,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我拒绝回答,这也与案件无关。” 第9章 欣赏 “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可以回家了吧。”希桐把所有的录像录音和陈天赐与夜色工作人员金钱交易的证据全部发了过去,确认笔录做好后,希桐认真地看向老警察。 如果按规矩可能是这样。老警察十分头疼,他想到陈天赐那明显强压着怒火的父亲,这么把几个孩子放出去,大概明天早上他就能看见高中生在大马路上被失控卡车不幸撞死的新闻了。 “证据还不够吗?”希桐歪头。 “不是。”老警察推拒道,这三个孩子,两个双亲不在身边,一个家里只有年迈多病的老人,“现在太晚了,你们在警局住一晚上,等明天早上你们的监护人来接你们。” “哦,我还以为证据不够呢。”希桐了然,他一指陆景明,“没关系,我是他哥哥,现在来接他回家了。” 还能这样?陆景明迷惑不已。 “头儿。”抱着笔记本的警察瞠目结舌地扯了扯他的衣摆,“好像有三等功在向我招手。” “胡说八道什么?”老警察一把拍掉他的手,戴上眼镜,凑到笔记本前,表情越来越惊恐。 “是的。”希桐善解人意地替他们解释道,“天赐集团近几年偷税漏税,研发违禁药物,人体实验,贩卖人口的全部证据,已经发送到官方邮箱,请注意查收。” 这些证据的来源绝对是违法的。老警察抖着手,他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口头教育一下明显没把这些当回事的希桐,尽管不知道几个小孩打架斗殴怎么牵扯上了一桩大案,这件事明显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他走出调解室,拨打了局长的电话,简单把事情讲了一遍。 打完电话,老警察眼神复杂,他摆手道,“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这几天不要离开宁城,随时可能传唤你们。” “叔叔再见。”希桐礼貌地收起自己的手机,率先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沈岸芷和陆景明对视一眼,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希桐身后。 路过另一间调解室,希桐停下了脚步,陈父正眼神阴鹫地坐在里面,陈天赐的两个跟班正鸵鸟一样缩成一团,他们的双亲讨好地跟陈父说着什么。 注意到希桐的视线,陈父抬起头,知道这就是让自己趟了浑水的罪魁祸首,他恶狠狠地盯着希桐,在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滑,比出一个斩首的手势。 希桐不明所以,把手举到自己脖子边上,回了他一个同样的手势。 真不知道谁死到临头了,希桐很是无奈。 三人走到警局门口,希桐给身无分文的沈岸芷打了车,他的东西都落在ktv了,现在也不好去拿,他也不想去拿,陆景明安慰他,等陈家的赔偿金下来了,直接换更好的。 沈岸芷上车前红着脸给希桐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希桐。” 希桐不以为意,他摆手,“回去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首医。” 沈岸芷的脸更红了,几人就读的私立学校几乎没人用心读书,都等着毕业出国,他是贫困生,不靠知识改变命运就是死路一条,他也跟几个人说过自己想考首都医科大学,做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但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切实际,还不如学些来钱快万金油的专业。 没有问希桐是怎么知道的,沈岸芷大声地道,“我会的!” 他钻进出租车的后排,汽车发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希桐目露欣赏,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omega初次发情期的受孕率极高,甚至超过了百分之八十,毫无例外地,在原主和顾与归的春风一度后,原主怀孕了。 羞愤欲死的原主当然不愿意面对身边熟悉的一切,他高考发挥失常,连本科线都没够上,是沈岸芷放弃了首都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选了一家愿意支持他出国的大学,带着大了肚子的原主离开了龙国,在大洋彼岸的漂亮国重新经营起生活。 一边在异国他乡攻读学业,一边赚钱养着原主这个身无长技的孕夫,甚至还把孩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拉扯到了五岁。这都不是能用智力过人形容的了,除了智力,沈岸芷的毅力也显然非常人所及。 “你喜欢他吗?”陆景明嘟着嘴小声问。 “挺喜欢的。”希桐点了点头,希望这次没有受到伤害的沈岸芷能走上正路,他很好奇,在原本剧情中那个被命运折磨得半疯的alpha在正道上绽放自己光芒的模样。 “哦。”陆景明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抓了抓自己的衣摆,“我也觉得他不错,我爸和…你爸爸应该会同意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希桐面前以正常的语气提及希栖凰。 希桐哦了一声,“这倒是提醒我了。” 他摸出手机,给陆和发了一条信息,“陆叔叔,有兴趣拓展新产品吗?” 陆和在线,隔着屏幕,希桐感觉他缓缓回复了一个问号。 “有没有兴趣开个医药公司?”希桐耐心地继续问。 手机嗡的一声,陆和直接拨过来了电话,“喂,小桐?” 陆景明趴在了希桐的肩膀上,两个人一起听着电话,“是我,陆叔叔。” “发生什么事了?” 希桐意简言赅地把今晚的事讲了一遍,“总之,天赐集团应该快没了,如果陆叔叔您有兴趣,可以拓展一下这方面的生意。” 陆和短暂地沉默了,他问道,“你和景明那小子都没事吧?” “没事。”希桐晃了晃血迹已经干掉的左脚,“都处理完了。” “我会考虑这件事。”陆和无言以对,这毕竟是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更重要的是,他可能还需要消化一下继子一个人干翻了陈家父子加上天赐集团的伟大战绩。 好像昨天他们还在说让这孩子考年级第一的事?陆和不由得挠头,这二者之间是不是跨越的有点太大了。 他看了看瘫在酒店的床上玩手机的希栖凰,又联想了一下希栖凰该死的前夫,更觉得困惑了。 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生出来希桐这么一个…彪悍的生物的? “好的,陆叔叔晚安。”希桐乖巧地回答。 “晚安小桐。” 第10章 引气入体 挂掉电话,希桐用一根手指推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陆景明,“走了,回家。” 陆景明也不生气,他指了指希桐的脚,俯身蹲在地上,“先不回家,我背着你去医院。” 没想到他竟然注意到了。希桐抿了抿嘴唇,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痛的厉害,现在整只左脚都疼得麻木了,一直以来他都凭借着毅力在走。 希桐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 “能走什么呀!”陆景明扑了过去,直接把他从地上硬生生拔了起来,“你和你那个爹一样,受伤了不会喊疼吗?” “我那个狐狸精爹?”希桐复述道。 “我错了!”陆景明懊悔地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他嘟囔着,“我就说这是你们的伎俩,装一副坚强的样子给谁看呢。” “因为真的不是很疼。”希桐扶着他的肩膀,他半截身子都无依无靠地竖在陆景明怀里,这让他感觉很危险,“你可以不要像抱着一棵树一样抱着我走吗?” “你早老实点不就完了吗?”陆景明嘴上不饶人,还是轻轻地把希桐放在了地上,“喏,上我后背来。” “你行吗?”希桐摸了摸少年不算宽厚的背脊,不信任地道。 “alpha不能说不行。”陆景明回他。 “那你想不想更行一点?”希桐趴在他肩上,双臂环绕着他的脖颈。 希桐呼出的热气吹在陆景明耳边,他感觉心里有点痒痒的,陆景明觉得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大叫一声,“好好说话!” “我怎么没好好说话?”希桐被他吓了一跳,“大半夜的,别大喊大叫的扰民好不好?” “好吧。”陆景明自认倒霉,扶稳了他的两腿,“你刚刚说啥?” “明天早上六点起床,让我看看你有多行。” —— 第二天一早,在别墅区锻炼的老人们看到了一幅奇景。 “给我下去。”希桐一手举着手机录像,一手拿着一根拐杖,挥手就打在陆景明的后背上。 “啊!”陆景明惨叫一声,膝盖发出难听地酸响,缓缓地迈出一个弓步。 “下,你膝盖残疾吗?”啪地一声,拐杖长了眼似的敲在陆景明膝盖上。 “希桐!你别太过分了!”陆景明惨嚎着俯身下去,作出一个还算标准的姿势,学校离家近,他都快一年没六点起过床了。 “你自己说的,alpha不能说不行。”希桐又一棍子抽了过去,每次的力气都不算大,但不躲的话落在身上还是有点痛的。 “是我大人有大量,不稀罕欺负你。”陆景明在棍棒的鞭策下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整地打了一遍基础炼体术,他累得满头大汗,直接瘫坐在地上。 希桐摇着轮椅凑过去,昨天晚上去医院时给医院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吓了一跳,希桐本觉得不是大事,但在陆景明的执意要求下,他老老实实地坐起轮椅,左脚连小腿都包得像个大粽子。 “这就不行了?”希桐关掉录像,用拐杖戳了戳一摊烂肉似的人,陆景明这个身体素质实在太有参考意义了,等他的脚伤好一点,可以把这个剪进视频里做对照组。 “不行…不行了。”陆景明喘着粗气摆手,“你不是在打击报复吧?” “废物,我犯得着吗?”希桐又戳了戳他酸软的大腿,“起来。” 陆景明想回嘴,他疲惫地看了一眼希桐,累得说不出话。 “哟,怎么了这是?”昨天好奇的老人也按时来晨练了,看见希桐坐着轮椅,不由得多问了两句。 “受了点小伤。”希桐没多说,“答应您的事我没忘呢,我训练个新模特。” “好好好。”老人开怀大笑,“这是你弟弟?” “嗯。”希桐点了点头,“他比我厉害,肯定练得比我好。” “这我就拭目以待了。”老人忍不住多看了陆景明两眼,陆景明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作出一副神清气爽的假象。 “这是头一回有人夸我。”老人走后,陆景明小声地道。 “我哪儿夸你了?”希桐疑惑地问。 “说我…比你厉害什么的。”陆景明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话先说好,我可不学你拆桌子,脚都弄瘸了。” “哦,我实话实说而已。”希桐摇摇头,在看见陆景明在监控里保护沈岸芷的样子时,他已经基本放下了对陆景明的偏见。 身体的强大可以后天锻炼,可心灵的强大却是与生俱来的,明明讨厌陈天赐,还畏惧于他的权势,陆景明却敢于直面这份威胁,坚定地站在沈岸芷面前。 “你以为这样夸我我就会喜欢你?”陆景明抬着下巴,一手叉腰道,“我不会叫你哥的。” “我要你喜欢我干什么?你的喜欢能当饭吃?”希桐歪头。 “你真不要脸。”陆景明被他快气哭了,他发誓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了。” “最好。”希桐拿拐杖在地上戳着,把轮椅往前拉,“你还打不打?本来计划打两遍的,谁知道你这么笨,不打回家赶紧吃早饭了。” “再打一套!”陆景明不服气地道。 勉强又打完一套基础炼体术,陆景明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希桐拿拐杖戳了又戳,他瘫在地上死活不愿意起身,希桐没办法,叫了一个陆家的保姆把他扶到轮椅上推回去,自己拄着双拐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我不行了。”强撑着冲完澡,陆景明机械地往自己嘴里塞着面条,鸡汤的汤底,卧了个鸡蛋,表面撒了一把葱花,闻起来香气扑鼻,这是希桐前一天晚上跟家里的厨师预订的,对第一次打基础炼体术的陆景明来说会比较好消化。 站在一边的厨师已经目瞪口呆了,他来陆家的时间不短,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但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从锅里一边煮一边捞出来吃的陆景明,他都开始忧心早上筹备的面不够多了。 “有什么感觉?”希桐比他吃的文雅多了,早早地放下了筷子,在一边看着他吃。 “嗯…累!还有饿!”陆景明想了想,道。 “……其他的呢?” “还能有啥?”陆景明咽下了嘴里的面条,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腹,“好像觉得小腹暖呼呼的,不明显,现在没有了。” 希桐眼里的光闪了闪,“我知道了。” 第11章 山海 吃完了早饭,希桐开始慢慢处理自己的事。 陆景明看他认真地做着些看不懂的东西,噔噔噔地跑到自己的房间,拿来了自己的假期作业,在希桐手边写了起来。 “三好学生,这个怎么写?”没写几笔,陆景明就低着头把一道题推到了希桐手边。 希桐扫了两眼,把答案写在了横线上。 “你乱写的吧?”陆景明难以置信,“你要是不乐意告诉我,我就搜题了。” “看一眼不就知道答案了吗。”希桐默默,他问的甚至不是后面的大题,只是前面简单的填空题。 “什么玩意?” 希桐无奈,把大概的解题过程写在了题目旁边,“自己看,不懂再问我” 希桐的字像打印出来一样。陆景明抓耳挠腮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恍然大悟,看希桐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以前只知道他成绩不错,但没有想到是这样…看一眼就能出答案的智商吗?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那这个呢?”陆景明又推过来一道题。 希桐读了一遍题,视线移回自己的平板上,“同类型题不讲第二遍。” 陆景明垂头丧气地啃着笔帽,他荒废的太多了,连这些基础题目都有大半写不出来,只能一边翻书一边往下写。 第一个发来消息的是陆和,他思考了一晚上,还是决定就天赐集团的案件分一杯羹,他联系了几个靠得住的朋友,在他们的推荐下选了一家新兴的医药公司。 这家公司同样是几个年轻人创业的产物,因为经营不善就快要倒闭了,陆和给它注入了一笔资金,拿下了不少的股份。 希桐敲了敲下巴,陆和不愧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短短一晚上就能选中这家名为山海的医药公司。 这家公司可不一般,四个创始人各个身怀绝技,没有陆和的这笔资金注入,山海很快就会在同行的挤兑下倒闭,在那之后,他们收拾行囊辗转去了漂亮国深造,在一个富商的支持下,短短数年就研制出了不少特效药,产品远销全球。 换句话说,他们有技术,有能力,只是缺少一笔研发资金。 至于希桐为什么会那么熟悉,是因为原本的沈岸芷当然没那么大本事,一个年纪轻轻的龙国医生怎么可能进入漂亮国的医务体系。 他利用自己在国内的心理医生证书,最初是利用催眠治疗起患者的失眠症,之后他便开始利用越来越炉火纯青的催眠术在治疗过程中抓住各行各业精英的把柄。 沈岸芷知道的越来越多,借着这些东西,他变得富有,开始玩弄权势和人心,他逐渐在这片土地上站稳了脚跟,有些人疯狂地爱他,有些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他立刻暴毙。 山海就是沈岸芷和那四位创始人后来一手打拼的产业,垄断了漂亮国医药领域的半壁江山,在它最鼎盛的年代,在药店买到的药品,在医院注射的安倍瓶,有百分之八十都打着山海的商标。 希桐并不怀疑那四个尚且年轻的人是否忠诚,在沈岸芷将他们扶持上了光彩照人的舞台后,他们就始终视沈岸芷为再生父母,要知道,他们中的一个甚至自愿为了替沈岸芷挡枪入狱,活生生被其他罪犯殴打至死也没说出一句不利于沈岸芷的话。 希桐毫无负罪感地对继父的决定表示了赞同,这些人尚且是种子,只要浇些清水,修剪掉坏掉的枝桠,一定会结出甜美的果实。 陆和:“我准备给你山海百分之一的股份。” “不给陆景明吗?”希桐回复。 陆和回复了他一个省略号的表情,“我了解我的儿子。” 希桐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他调出基因强化药剂和一种名为淬体液的灵药图纸发了过去,“我的几个小设想,劳烦陆叔叔发给那几位先生。” “他们是这个行业的前辈,就说让他们指点指点。” 陆和看不懂这些,希桐又说是个“小”设想,他没多想,发了个ok的手势,把图片随手转发给了山海的几个年轻人,交代这是自己家孩子的设计,让他们看着指导指导,随即表示自己还有事要忙,先行离开了。 第二个回的是顾与归。这家伙似乎半宿没睡觉,隔一个小时就给他发一条信息,问他是不是在忙,直到今天早上六点多似乎撑不住去睡了,现在才没有继续收到消息。 希桐想了想,自己现在行动确实不太方便,他询问了陆景明的意见,“下午我可以叫个人来家里吗?” “啊?这事还用跟我说?”陆景明道,“你随意啊。” “那我跟他说了。”希桐低头回复。 “我以前带朋友回来你不是也无所谓吗。”陆景明问,“谁啊,是a是b是o啊?” “a,你不认识。”希桐留完言,退出了界面。原主哪是无所谓,陆景明以前常常带着一群人在客厅闹哄哄地玩到半夜,他几次想制止他们,可怎么也张不了嘴,最后还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熬个半宿。 到了第二天那群人翘课的,逃学的,在课上睡觉的各显神通,老师也不会去管,只有原主顶着两个黑眼圈强撑着去上课。 “我怎么不知道你一下有了这么多alpha朋友!”陆景明酸溜溜地说。 “这很奇怪?”希桐问,“我班上有三十个同学,a有七个o有四个,beta十八个,还有一个没分化的我——我认识至少七个alpha很奇怪吗?” “怎么着,你还想把七个葫芦娃都叫家里来啊?”陆景明气哼哼地道,大多数alpha都气场不和,很少有没有血缘关系的alpha们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的,无论是希桐还是陆景明,班上的小a们都打过架,但和好也很快,在信息素的影响之前,他们还都是有理智又善良的好青年,不会始终记恨自己的同窗。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希桐默默。 “那这人不是你班上的?到底是谁?你们认识多久了?”陆景明抓住了盲点,追问道,“你别想着糊弄我,我有的是人,打听的到。” 希桐看了看时钟,挨个回答了他的每个问题,“不是班上的,叫顾与归,认识…八个小时,马上九个小时了。” “我反对让这种不清不白的alpha来我家。”陆景明底气不足地道。 “反对无效。” 第12章 齐聚 陆景明缠着希桐,把顾与归姓甚名谁,多大年纪在哪儿高就,全问了个干干净净。在这个世界上希桐恐怕比顾与归本人都了解他自己,能说的希桐就说了,不能说的他就干脆利落地说不知道。 让希桐不明白的是,随着他越说越多,陆景明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奇怪。 天哪,这个顾与归是被我们家这条小狐狸精灌了多少迷魂汤啊。陆景明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脸,才认识九个小时,连底裤是什么牌子的都交代了。 无巧不成书,沈岸芷也给希桐发了信息,问他下午能不能来拜访。 希桐当然没意见,陆景明被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顾与归弄得心烦意乱,这时候也没空考虑沈岸芷的事,大手一挥表示同意。 沈岸芷到的时候,希桐正和顾与归聊得热火朝天,两人手边堆着一大堆纸团,希桐低声说着什么,顾与归正一脸兴奋地写写画画。 陆景明用看救星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沈岸芷,“沈哥,你终于来了!” 沈岸芷怎么也弄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陆景明的态度从之前的稍显冷淡,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热情小伙的模样。 他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好奇而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希桐同学…家里好大,好漂亮。 陆家的家具和地板都擦得一尘不染,反光的能照出人影,一些摆件他甚至叫不出名字,空气里都弥漫着熏香的味道,闻起来就很贵。 比起这些,沈岸芷偷偷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礼物,这是他的爷爷听说了希桐帮了他之后一定让他带上,只不过都是些自家做的咸菜腌肉,沈岸芷不由得抿唇,这些实在有点上不得台面。 “你来了。”希桐对顾与归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这是我同班同学,沈岸芷,今年准备考首医。” 别把这件事当已经板上钉钉的跟大家说啊。沈岸芷耳尖泛红,和顾与归伸出来的手握了握。 “顾与归,现在在水木大学读大四。”顾与归友好地同他握了握手,他自嘲地笑道,“少年英才啊,我这前浪快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希桐非常满意地拍了拍两人交握的手,谁说情敌见面只能是修罗场,在主系统的英明领导下,大家只会化干戈为玉帛,无论怎么样的深仇大恨,只能成为好朋友! 陆景明摸着下巴,这个场景好像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怎么有点像… 沈哥和顾哥结婚,然后希桐是那个证婚人啊? 他猛甩了两下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自己的脑袋。 “等下还有安排吗?”希桐拍了拍沈岸芷的肩膀。 “没了。”沈岸芷回答,“我已经把夜色的工作辞了,老板还多给了我半个月工资。” “不错。”希桐点了点头,“我这儿有件事拜托你,不叫你白忙。” “你说。”沈岸芷推脱道,他进门时就看到希桐放在椅子上架高的左腿,心中更加愧疚和不安,到底是肉体凡胎,怎么会没受伤呢,“我怎么能要你的钱,有什么事你安排我就行了。” “这可能不太行。”希桐把陆景明的手拉过来,放在沈岸芷手心里,陆景明挣了一下,没挣开。 虽然沈哥长得好看,比希桐温柔一百倍,可他不要和alpha手牵手啊!陆景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而且总感觉很怪异,好像他跟沈哥不应该这样和平才对。 “本来我是计划着给你安排另一个工作的。”希桐堪称温柔的交代道,“但现在我改了主意,想请你给陆景明做家教,价格就按市场价,我额外再添五十块。” “这不好吧…”沈岸芷不好意思地低头,他看看陆景明,又看看希桐,希桐同学平常那么聪明,他的弟弟怎么会需要家教呢?不就是看他手头紧,想着法子贴补他吗。 “我不要。”陆景明垮着脸说,“我不会的你还教不了吗?” “我真教不了。”希桐摊手。他本意想让沈岸芷直接空降山海医药,及早地发挥出他堪称恐怖的医学天赋,但希桐转念一想,现在他们高三正忙,沈岸芷到底还是个正常的人类,再天才的脑子恐怕也没这样的功能,没有给沈岸芷赚外快的机会,不如徐徐图之。 顾与归点了点头,“小桐虽然明白,但他讲的实在…” 顾与归有些难以启齿,“像参考答案。” “那不是讲的很好吗?”沈岸芷奇道。 “讲的像那个‘略’。” “我试试看吧。”沈岸芷无奈,“顾哥,你这么厉害,也不能教吗?” “我?”顾与归挠了挠头,高冷的面容透出了一股憨傻的气质,完全看不出日后一个人骂哭十个下属的霸道总裁模样,“等你上大学就知道了,到大一下学期,应该除了吃饭,你就什么都不会了。” “今天下午你要是没事,就先试一下?”希桐试探道。 “可以。”沈岸芷点了点头,不就是家教,他之前也干过,重操旧业罢了。 陆景明很不情愿,被希桐瞪了一眼之后才亦步亦趋地带着沈岸芷走向自己的房间。 “景明很乖的,你别吓唬他。”顾与归善解人意地替陆景明说了两句话。 “我没吓唬他。”希桐收回了视线,这顾与归还替陆景明说上好话了,原本你可不是这样的,你们应该在雨夜里嘶吼,决斗,然后把彼此打得头破血流,“被看一眼他也害怕?” 顾与归讪讪地笑了笑,“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昨天刚认识,算不上感情好。”希桐道。 “哈哈,你还挺幽默。”顾与归给面子的笑了两声,说回了之前的话题,“谢谢你解答我的问题,我团队的几个朋友对你都很好奇,我就勉强做个代表。” “毕业后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指点指点?”起初顾与归还以为希桐是拿了家里人的成果,或者干脆只是让眼前这个高中生传个话,但经过了刚刚的交谈,顾与归已经完全对希桐改观了。 高中生,高中生又怎么样?他读的是水木大学,那里的少年天才还少吗? “我的老师应该会很喜欢你。你要是感兴趣,我就给你们搭个线?”顾与归越看希桐越是喜欢,他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在师门里目前还是最小的一个,他早就想要个师弟了。 “好啊。”希桐没有拒绝,应该说,他就想看看这个世界站在科技前沿的那批人是什么样子了。 “我们刚探讨的大部分内容,以目前的材料技术水平还达不到。”希桐继续道,“比起再继续深入地研究软件问题,我建议你们应该再联络几位材料方面的人才。” 顾与归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另外。”希桐拿出了一个本子,“你们先前制作的那款小游戏我玩过了,我希望你们能再做一款游戏。” 第13章 设备 “剧情你们可以看着写,但对于人物形象和世界观,我要求我拥有最高的掌控权。”希桐说道,“我理解,这个条件很苛刻,一年之后,我会暂时地加入你们的项目组,和你们一起完成这款游戏的研发。” “这恐怕…”顾与归面露难色,天才都是自傲的,如果不是他本身天赋卓绝,他们可不会服顾与归这个老大。 每个项目都是研发者的孩子,这些天才大概不会松口叫一个陌生人掌控他们的项目。 “你们可以考虑。”希桐颔首,“我计划这款游戏能使用到百分百仿人类情绪的ai,创造一个独立的虚拟世界,在脱离人类的控制后也能自主运行,也就是机械生命以及灵境全息技术。” “你在开玩笑吧?”顾与归忍不住道,“你刚刚也说了,不提我们现在的软件技术,如果是凭空创造大量精细的建模,现在的材料强度根本无法支持那么庞大的同时运算。如果退而求其次,从现实世界中取材,我们去哪儿找到那么巨大的样本量只为了建设一个虚拟世界?你所设想的能一比一还原现实世界的灵境是无法实现的。” “嗯,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图纸所要做的。”希桐敲了敲桌子,“我要纠正你,不是‘只’为了建设一个虚拟世界。” “这个项目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希桐道,“我更希望你把它理解为,人类的第二故乡,第二个蓝星,新的家园。” “…你是不是玩过two?”顾与归忍不住道。 “这倒没有。”希桐闭了一下眼睛,快速地连接互联网搜索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陆家的游戏公司开发的游戏。讲述的就是数千年后,蓝星三分之一遭到陨石撞击迎来末日后约两百年后发生的故事,残存的人类利用了陨石带来的一种特殊能量,建立了名为two的高虚拟世界,在其中探寻着复兴母星的方法。 希桐不由得咋舌,人类在设想自己被毁灭时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一下就把自己的老家砸了个稀巴烂,够狠。 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希桐欲盖弥彰地说,“玩过一点。” 顾与归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小桐,我没觉得你有中二病。” “我要做的是修仙游戏。”希桐补充,“技术上也比two高级多了,我们不搭载在手机上,用全息头盔或者全息舱。” “好的。”顾与归激励他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别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我听得出来。”希桐冷漠地摆手,“游戏的事可以暂时不急,你看到我发给你的图纸了,这款手机完全可以收集大部分的物质信息,像素更高,处理更快,只要用户愿意上传我们数据库里没有的信息,我们可以适当地给予补贴。” 顾与归被他描述的前景激励的心神激荡,如果他用这些话去说服其他人,他们肯定也会心动的。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起码都要把新手机先弄出来。 “你别太小瞧人类的力量了。”希桐道,“回去你先把我要的信息分类处理器弄出来,我会想办法,以最快速度把你们的手机样机弄出来。” “是我们的。”顾与归纠正了他,“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着急…” “现在我们是合作关系了吧,那你就可以尽管相信我们。”顾与归比了比拳头,“你就瞧好了吧,这头一仗,我一定给你打得漂漂亮亮的!” “好。”希桐点头,“一年的时间,以你们现在打的底子,高考结束时我们的手机应该可以上市。” 顾与归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以这款手机为开端,我们的全息游戏会走向全国,走向全世界,然后走向全宇宙!” “走向宇宙可能比较困难。”希桐想了想,根据计算,这个世界走向灵气复苏的可能性比较大,大概最后会以飞升的形式升维成高级位面,而不是走向星际时代。 但目前还是别打击他的自信心了。希桐配合地鼓了鼓掌,“接下来的问题是,你有钱吗?” “钱都不是事儿,你瞧好了吧!”顾与归大手一挥,如果是在见面之前希桐提了钱,顾与归恐怕会以为他是个骗子,但现在对顾与归来说,钱,就是粪土罢了。 “还挺是个问题吧。”希桐在内心唾骂了顾与归一声,这家伙是典型“不努力的话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最后努力过头,硬生生把顾家一个二流世家提拔到了一流上,以至于顾与归的omega父亲都有资本把钱甩在原主脸上,让原主把孩子留下然后离他儿子越远越好。 这样的家庭能养出顾与归这颗好笋也真不容易。希桐扫视了顾与归一遍,难怪他最后变成一坨冰山了,这样的原生家庭不给孩子带来创伤才怪呢。 希桐顺着回忆起两人的那个孩子,眼中流露出怀念的神情,那就是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ao结合后生育的子嗣,简直是造物主亲手捏的泥人,太完美了。 “我身上有什么吗?”顾与归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难道是我衣服穿反了吗?” “不是。”希桐摆了摆手,该说什么呢,你的基因真是太完美了,以至于我有点想弄到手? “啊,看你好像在怀念什么的样子,你也喜欢我身上这个牌子的衣服吗?”顾与归不无得意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摆。 “确实在怀念什么,不过那都过去了。”希桐挥手,“——留下来吃个晚饭?” “你这样说我会很好奇啊。”顾与归眼巴巴地说。 “一定要说的话。”希桐平淡地扔下一个炸弹,他说道,“在怀念前男友。”特别是我们的孩子。 第14章 特别的地位 晚饭是沈岸芷带来的腌菜和腊肉,陆家的厨师巧施妙手,把家常菜做出了国宴的感觉。 很难说不是存着讨好的意味,谁都以为陆和和希栖凰不在,这个家拿主意的应该是景明少爷。 谁知道在景明少爷轻松地把希少爷惹毛了之后,没两天就被驯的像条哈士奇一样呢。 希桐把嘴里的腌菜咬得嘎吱嘎吱响,沈岸芷的爷爷手艺不错,处理后的蔬菜干脆爽利,吃起来有一股清香。他开始思考是不是说服沈岸芷别搞什么医了,学医不仅容易秃头,还容易魔怔,不然怎么会疯狂到最后搞毁了大半个蓝星的市场经济。 不过希桐也只是想想而已,让沈岸芷专门去研究咸菜的一百种吃法,那是人类的损失,搞不好要让人类历史进步缓慢个一百年的。 顾与归在饭桌上几次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希桐一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食不言寝不语的模样,极其认真地吃着碗里的菜,好像能看穿碗里几根腌菜的每一个细胞似的。 希桐不说话,陆景明自然也不会主动跟两个新认识的哥哥说话,何况他自觉今天快把沈哥气疯了,一直闷头快速地扒饭,如同饿死鬼投胎一样。 顾与归心里痒痒的,他有点好奇希桐过去的感情生活,他周围搞研究的人都过着跟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还有人在头上绑布带,写什么“科研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之类的话。 希桐小小年纪,不仅对智能机械有这么深的造诣,而且还有一个前男友,好像比他还成熟呢。顾与归咬着筷子头,思及希桐那过于坦白的态度,大概是不在意了,他便把眼神递给了沈岸芷,作为同班同学,应该有点信息吧。 一下午下来,沈岸芷略感疲惫,陆景明虽然底子不怎么样,但比起他教过的倒霉孩子,陆景明其实算很聪明的那一档,他计划着把整本教材给陆景明梳理一遍,应该就能初见成效,于是他接收到顾与归的视线,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顾与归差点把筷子头咬断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如其来的坚定?他整理了一下表情,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惊恐。 沈岸芷表示迷惑。 希桐感受到半空中两人快拉丝儿的视线,他看了一眼这个,又看了一眼那个,清了清嗓子,“好好吃饭。” “不好意思。”顾与归顺势低头,快速地吃了起来,他吃的极快,好像有什么在身后追赶他似的,沈岸芷不明所以,跟着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吃完晚饭,天色渐暗,沈岸芷顺势提出了告辞。 沈岸芷走出陆家,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显示一个名叫a001的新朋友想要添加他为好友。 沈岸芷点击了同意,对方直接发了一个红包过来,沈岸芷犹豫了一下,点击接收。 “你领取了a001的红包”。 沈岸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那是一个足足一千块的大额红包,沈岸芷差点把手机掉到了地上,他咽了口唾沫,急忙打字,“您是不是发错了?” “没有。”对方回复,“宁城高中一对一辅导的市场价是两百元,我给你加了五十,今天你一共辅导了陆景明三小时五十三分钟,算做四个小时。” “这太多了。”沈岸芷的手抖了又抖,尽管他十分需要这笔钱,他还是把钱转了回去,“我要不了这么多。” “算你欠我的。”希桐没收钱,他回复,“开学后把欠条给我。” 良久,沈岸芷回复了一个好字,他把手机放在了靠近心脏的地方,嘴角绽放出一抹吃了蜜似的甜笑。 “这是你的新号吗?要拉你进班群吗?”沈岸芷问道。 希桐:“不用,之前的当小号了。” 真好。沈岸芷心中浮现了一丝窃喜,他感受到一种占有欲作祟的快感,一个简单的微信账号,他却从中感觉到了被当作独一无二存在似的特别感觉。 沈岸芷想了又想,把备注的希桐二字删掉了,他看着混在一群微商里的a001,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他安慰自己道,至少希桐同学在通讯录里排在最前面了。 “沈同学。”背后传来了叫他名字的声音,沈岸芷一惊,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在口袋里。 是顾与归。他恢复了对大多数人温和而疏离的表情,沈岸芷淡淡地道,“顾哥,有什么事吗?” “沈同学是希桐的同班同学吧。”顾与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背着人打听八卦真是太冒犯了,“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顾哥你说。”沈岸芷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就是那个希桐同学的…”顾与归支支吾吾了半天,他心一横,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大声问道,“你知道希桐同学的前男友是谁吗?” 在听到希桐两个字之际,沈岸芷早就偷偷地竖起了耳朵,听完之后,他的表情已经彻底僵硬了。 沈岸芷微笑着,“诶,希桐同学的前男友,不知道呢。” “你也不知道么。”顾与归尴尬地脚趾抓地,“你住得离这里近吗,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顾哥。”沈岸芷甜美的笑着,“这个时间还有公交地铁,我坐地铁就好了。” “这样啊,那你注意安全。”顾与归交代了两句,堪称狼狈地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要死哦,希桐的前男友到底是谁啊。顾与归握着方向盘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是第一次被小自己三四岁的小孩用那种眼神看,感觉背后都起了一层冷汗。 沈岸芷站在原地,他想到了什么,眼神冷了片刻,但很快地闪起了光。 前男友,那又怎样?只不过是“前”男友而已。 他要的不多,班上的同学非富即贵,希桐是两年来第一个请他到家里玩的同学,又有之前在ktv的交情,他只想要希桐同学心里一个特别的地位罢了。 仅此而已。 第15章 不在家 希桐犯愁地关掉手机,给沈岸芷打了那一千块钱之后,他真的没钱了。他看了看依旧手无缚鸡之力的陆景明,要死哦,这什么时候才能开始直播变现? 陆景明无端又被他瞪了一眼,不由得大叫道,“我又干什么了我!” “你什么也没干,正因如此,我才对你心生不满。”希桐解释道。 “哼!”陆景明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哼,“你事真多!干也不行,不干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想怎么样。”希桐拄着拐往自己的房间蹦,“反正你也做不到,所以我也不说了,浪费口水。” “你说啊!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陆景明追着他跑了两步。 “明天早上打完基础炼体术,我考虑告诉你。”希桐用一根拐杖支住自己的身体,用另一根拐杖往他脚底下扫了过去。 陆景明跳绳一样跳了起来,闪过了这一击,他被自己能闪过这一击的灵活程度惊了一下,“诶?” 希桐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两眼,转身离开。只是短短一天,陆景明的反应速度已经有了提高,他已经基本确信,基础炼体术极适合当前的灵气复苏,希桐决定明天早上开始,就开始直播陆景明为模特的基础炼体术。 他摸上自己房间的门把手,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掌心。 希桐俯身,果不其然地发现搭在锁孔里的头发被人动了。 有人进他的房间。 一夜无话。 希桐把手机支架架在了轮椅上,对着陆景明开始拍摄,他对比了当下的软件评分,选了一个受众较广的平台,“开始吧。” 陆景明有些扭扭捏捏,他撩了一把自己的刘海,“我现在怎么样?” “和平常一样。”希桐冷漠地道,为了不打击他的自信心,希桐没说全后面的话。 和平常一样蠢。 陆景明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开始认真地打起基础炼体术,连要希桐拿拐杖敲的机会都少了不少。 打完了一套,陆景明连头上的汗都没擦,急吼吼地跑了过来,希桐拿拐杖一架,“你干嘛?” “感谢粉丝礼物!”陆景明很得意,“这是我打的最好的一遍了,怎么也得有几百个人给我点赞吧,也许还有礼物!” 希桐沉默,把手机屏幕转给他,“你自己看吧。” “看过的人…两个?”陆景明难以置信地看向希桐。 主系统不是没有心虚过,希桐想过以权谋私,直接把直播间挂到所有视频网站的首页,以现在世界的技术水平,应该没有人能破解他的攻击。 距离大灾变还有十年,在探明原因前没必要让民众恐慌。希桐拿回手机,把直播间转给了陆家夫妇,“点个赞。” “你起的什么标题啊。”陆景明不满地抢过手机,几下改了标题,“基础炼体术实操…没人看这种东西的。” 希桐面无表情地看着改成“老爹不在家 清纯高中生苦练绝世武功”的标题,他看了看正在放松筋骨的陆景明,绝世武功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一位故人,“你是谁?” “?”陆景明迷惑地看了他一眼,“失忆梗?现在?” 希桐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他一挥手中的拐杖,“继续。” 大洋彼岸,正和山海的几个年轻人开会讨论生产线建设的陆和一顿,他感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了个手势,“不好意思,失陪了。” 会议的主持人见状,善解人意地宣布会议暂停,大家暂时休息半个小时。 “呼。”山海的话事人,靳祖伊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点了一根细细的香烟,走到吸烟区深吸了一口,不无陶醉的闭上了眼睛,面前是大开的玻璃窗,他趴在护栏上慢慢地吸着烟草的气息,觉得生活再美好不过了。 “陆先生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呐。”一个人站在了他旁边,“给我来一根儿?” “好了。”靳祖伊掐断了手里抽了半截的烟,“佑思,你不用变着法子地盯着我抽烟,就半根而已,我有分寸。” 程佑思笑笑,从他手中夹过那半支香烟,“你怎么不知道我是想也来一根?” “山海是我们的心血,它能起死回生,大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程佑思叼着烟一笑,“祖伊,借个火?” “唉。”靳祖伊无奈地护住打火机的火苗,给他点了火,“我就那么一盒了。” “我抽半根,你就少抽半根,值了。”程佑思挑眉,他转身靠在了护栏上,伸了个懒腰,“嘉珊刚刚给我发消息了,工人的工资都发下去了,最要紧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果儿呢。”靳祖伊面色还有些忧心忡忡,“我怕他接受不了。现在收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之前和我说,宁可山海破产也不要被收购兼并,我怕他冲动。” “劝了。”程佑思把烟头按灭,手指在烟灰缸里碾了碾,“他只是小,不是不懂事,话说开了就好了。” “我给他找了点事做。”程佑思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小子少年成名,气性大着呢,前段日子陆总不是给了我们几张图表吗,我叫他带人去把东西先弄出来,再好好给陆家的小少爷指点指点,最好写本书再出来。” “小孩子找事,就是作业太少了。”程佑思抬了抬下巴,“弄杯咖啡?这次我请。” “走。”靳祖伊欣然应允,两人并肩同行,“诶,那陆小少爷,弄得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程佑思答,“你还不知道我?看看生产线我还弄得明白,最前沿的我还真看不出门道来。” “不过小果一看那图纸就闭嘴了,现在也不闹腾了,嘉珊说了,他自打得了这些图纸,都在实验室住了两天了。难不成是这图纸…”两人对视一眼。 “错的太离谱了?” 一边的陆和打开锁屏,眉头就是一皱。“老爹不在家 清纯高中生苦练绝世武功” 这是擦边直播吗?看起来不像是希桐的风格。 陆和摸着下巴,艰难地问道,“你被盗号了吗?” “没有。”希桐慢吞吞地回复,真是笑话,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盗主系统的号?“点个赞吧。” 陆和点开直播间,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家蠢儿子打拳的画面,打得一板一眼,还挺有观赏性。 虽然和标题确实无关,陆和却无端觉得手有点痒,他大概可以推测出事情的经过,拳肯定是希桐让打的,标题也一定是陆景明写的。 他磨了磨牙,还是给希桐的直播间上了个舰。 这孩子真是…不抽不行。 第16章 药丸子 “谢谢。”希桐认真地向陆和道谢。 “谁?谢谢老板礼物!祝老板永远不死,老板一百零八胎!”陆景明打完手里这套拳,汗都没来得及擦就兴奋地跑了过来,上来就是一段贯口。 “是陆叔叔。”希桐的表情都卡顿了,他点了和粉丝连麦,把手机屏幕转向陆景明,“你自己说吧。” “是老爸啊。”陆景明惊恐地挠了挠头,“那个什么…刚不是跟你说的,刚刚有个老板上舰,我谢一下人家,大家都这么说。” “我就是。”陆和的声音从手机麦克风里传来。 “嗨!那你给我们上舰干啥,平台抽一多半。不如直接给我呢。” “不算什么。”陆和弹了弹手指上不存在的灰,“陆离集团在天籁有股,左口袋掏右口袋的事。” “毕竟我又不在家。”陆和的声音平淡而危险,“就多给你打赏一点。” “老爹…”陆景明讪讪。 “哼。”陆和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失真,“拳打得不错,还算有点样子。” “但话说在前头,等我回国,你这顿打应该逃不了。你最好跟希桐好好练。”陆和快速地挂了电话,“我还有事,挂了。” “挂了。”希桐抬头看他,“——一百零八胎你应该是开玩笑吧。” 陆景明微微感动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抹了一把脸,“废话,当然是开玩笑。” “太好了,频繁生育太伤身体了,更何况,我不想有一百零九个弟弟。” “神特么一百零九个弟弟。人能生这么多吗?”陆景明愤愤吐槽。 “我可以努力一下。”希桐想了想,某个星际世界因为人口的锐减,好像确实有单纯用精子卵子在人造子宫快速增加人口的方法,成活率极高不说,还能减少基因病的产生,或可一试。 “你努力个头啊!”陆景明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要努力也是我爸和希…希栖凰努力,关你屁事。” “我真蠢,我就不该和你讨论这事。”陆景明一拍自己的脸,他伸手推上希桐的轮椅,“饿死了,回家吃早饭。” 两人如往常一般用了早饭,希桐去了厨房,现在他腿上有伤,基础炼体术练不了了,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俗话说,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基础炼体术能够帮助没有灵根的普通人通过外功的练习踏入修仙大道,当然也有修炼内功的法子。 希桐拿出昨天购买的药材依次摊开,这是他们在晨练后从保安那边拎回来的,买的时候希桐都扫描了它们的有效成分,在现在的环境下已经可以说是上品了。 希桐按照药方处理着药材,切块的切块,磨粉的磨粉,按顺序扔进滚开的药锅里,把水一点点地熬干,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起一股药香。 “什么味道…”早起的陆景明一般会在上午再睡一觉,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闻到药味,迷迷糊糊地走了过来,“你生病了吗?” “没有,这算是保健品。”希桐往药锅里倒入蜂蜜,味道顿时好闻了不少,待药物冷却,他开始慢慢地搓起药丸子。 “好香。”陆景明抽了抽鼻子,把下巴搭在了希桐肩上,“这能吃吗?” “可以。”希桐随手把揪下来的药丸子直接塞进他嘴里。 陆景明脸色一变,谁要吃你的破丸子了,我这是在质疑你的食品安全性啊。 香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他不由得嚼了嚼,陆景明一愣,还挺好吃。 “可以了。”希桐把手罩在放满了药丸子的碗上,“别吃太多了。” “谁稀罕,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陆景明下意识地回嘴,“你可别把自己吃出毛病了,再半夜跑去医院,我可不陪着你。” 希桐默默地看着他,陆景明自讨没趣,在厨房转悠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见他离去,希桐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材拿了出来,如同西欧传说中的邪恶巫师一样一把一把地把草药丢进药锅,时不时搅动两下,药水的颜色不停地发生转变。 锅里的药液最终定格为一种不详的血色,希桐把一根木筷子试探着插了进去,筷子尖顿时发出滋滋的响声。 他满意地将锅里的药水倒入一个玻璃碗,肉眼可见的,原本煮药的锅子已经薄了一层,希桐把锅几下敲碎,丢进垃圾桶里。 严格意义上这确实不是丹药。其作者同样是那位性格跳脱的任务者,除了绝世武功外的又一力作,他在一个魔法世界中深受魔法师高攻低防的脆皮之害,怒而发明了这款“脱胎换骨水”,开启了那个世界魔武双修的卷王时代。 ——系统商城官方命名为:淬体液。 药丸子倒确实是丹药,可以帮初学者更好的打通经脉,引气入体。希桐数出十枚,把剩下的药丸子放在一个玻璃罐子里锁好,免得有些人偷吃。 他端着碗和手里的药丸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浴缸里放满了热水,希桐倒入整碗的淬体液,黑红的液体被慢慢稀释,成了一种特殊的粉红色。 希桐脱了衣服,撕掉腿上的绷带纱布,将药丸含在嘴里,躺进了淬体液的稀释剂。 直透肌肤的撕裂痛和隐隐地灼烧感让希桐忍不住在水里吐了个泡泡。他闭上眼睛,甚至还有闲暇想着,除了那帮子任务者,下一个如此使用魔法世界和修真位面的文明结晶的人,大概要再等万年不遇的空间乱流了。 希桐感受到一股气体般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正在快速地进入这具身体,这就是这个世界现在还算稀薄的灵气。 躺在浴缸底部,透过冒着白气的热水,希桐能够看到,随着灵气的涌入,稀释液的颜色大概变浅了零点五个百分点,他忍住了疼痛,呼吸变得越来越浅,几乎停止,基础炼体术的下半部分开始运转,整个人几乎进入了龟息状态。 人体共有十二正经,其下又有十二经别,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间又有别络、浮络、孙络相互勾连。 初次进行经脉的打通,希桐十分耐心,系统的界面有着最完整的原主经脉构造图,他在药劲儿的冲击下,一点点调动着灵气去开拓两手上的经脉。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希桐没想过一蹴而就,更何况,这些药剂也完全不够用,他之后赚了钱还得再去购买。 对金钱的渴望一时战胜了肉体的痛楚。希桐引导灵气的速度都快了些。 钱呐钱,什么时候能有花不完的钱啊! 第17章 分化 陆景明这天起来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少年人睡眠质量好,但也少有昨晚这样一个梦都不做的。 他甩了甩头,今天起床时莫名其妙地觉得浑身燥热,好像急需释放身体多余的能量似的。 陆景明换上衣服,急匆匆地跑到希桐房间门口,平常这个时候希桐应该已经早早地起来洗漱完毕,在门口等着他了。 今天有些反常。陆景明在屋里找了一圈,还没找到希桐的身影。他怀着落井下石的嘲笑心思,咚咚咚地敲上希桐的房门。 “喂,起床了你,太阳晒屁股了。”陆景明敲了几下,里面还是无声无息,他喊了一声,“我可进来了啊。” 门被反锁了。陆景明有了个坏念头,昨天他吃了一小口希桐的药丸子没什么大事,难不成他把那些药丸子都吃光了? 陆景明手握在房门的把手上,无端想起前几天他为了面子踹开希桐房门的事。 想到可能被希桐那张毫不饶人的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一脚踹开了房门。 陆景明虽然怕死了又被希桐怼,吵起来的时候他连一点还嘴的本事都没有,但他不想要这个刚刚重新认识的哥哥死。 这家伙嘴挺毒,又没什么幽默感,人也古板的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木乃伊。 总之好像还是挺好的。 陆景明大喊着,“希桐!希桐?你醒了吗?” 床上没人,被子和枕头摆的整整齐齐,不像睡过的样子。陆景明左顾右盼,发现希桐的手机还放在床头柜上,他拿了起来,解锁屏幕,发现上一条还是昨天傍晚各种软件发给希桐的垃圾信息。 陆景明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他拉开卫生间的门,果不其然地发现希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陆景明膝盖一颤,差点跪在地上,水里的人胸口几乎没有起伏,面色平静而苍白,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水面,水早已经冷透了。 陆景明差点崩溃,他手忙脚乱地把希桐从水里捞出来,冰冷的皮肤让他越来越紧张而恐惧,他两手交叠按在希桐胸口,绞尽脑汁地想着,“第一步是什么来着…” “你干什么。”希桐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凑到自己眼前的大脸,他嫌弃地用力推开。 “你没死啊!”陆景明惊喜交加地一把抱住希桐,他过于激动,声音都哽咽了,“呜呜呜,希桐你这个神经病,为什么要在浴缸里睡觉,我快被你吓死了!” 希桐无言,在吸收药液时机体的状态近似于龟息,难怪陆景明会觉得自己死了,“是我的错。” “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在被捞出来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少年人的躯体就这么贴在他冰凉凉的身上,希桐都觉得他的体温有些烫手了,饶是没有羞耻心的主系统,这会儿都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哦哦。”陆景明抹了一把脸,才意识到怀里的人不着丝缕,手底下皮肤的触感细腻光滑,让他觉得自己抱着一块大布丁。 他恼羞成怒地推开希桐,“你抽风在浴缸里睡觉干嘛,好人都能让你吓出心脏病来!” “我在修仙。”希桐如实回答。 “你是修狗!”陆景明看着希桐坦坦荡荡地开始换衣服,两条又细又长的腿在他眼前晃的心烦,他无端咕嘟地咽了口口水,大骂道。 “你今天攻击性有点强。”希桐系好腰上的系扣,伸手去摸了摸陆景明的额头,“你发烧了吗?” 陆景明一躲,从床上滚落到了地上,他摸着屁股哎呦哎呦地叫,希桐伸手去扶,“你自己站好吧,我不要你个残疾人扶。” “你发烧了。”希桐扫描了他一顿,严肃地道,强大的世界意识开始修正剧情,原本的剧情应该是进入发情期的原主诱导了陆景明的分化,在他避开服用omega药剂之后,剧情竟然反过来了吗。 昨天的药丸确实可以加快灵气入体,难道说abo性别的分化其实与基因关系不大,只是分化时能量摄入量的不同导致的吗? “不就是发烧…”陆景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傻乎乎地说着,“我觉得没事啊。” “37.4c,温度还在攀升。”希桐再次扫描了他的身体状况,陆景明的某些激素水平正在短时间内急剧暴涨着,代表着能量强度的彩虹色表盘正在一点点攀升,已经到了代表中高能量级的青色。 “你冷静些。”希桐对陆景明比划了一个手势,“家里的alpha抑制剂在哪儿?” “在…我不知道。”陆景明快哭出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情绪这么多变,“以前是王叔收着这些的。” “好了,交给我。”希桐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他还没有分化,闻不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橙花香,扫描需要消耗主系统的能量,所以他一直把范围局限在某个个体。 主系统闭上眼睛,把扫描范围闪电般地拓宽,正在忙于工作的陆家佣人只感觉什么人的视线快速地扫了过去一样,他们不约而同地环视一圈,又忙于自己的工作了。 “我去拿抑制剂。”希桐快速地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放置着的抑制剂。 陆景明一把揽住了希桐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小腹上,“你不许走。” 希桐一根根地把他的手指掰开,冷酷无情地道,“我马上就回来。” 希桐以最快的速度翻出alpha抑制剂,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只见陆景明像只犬科动物幼崽一样缩在他的被子里,用极其受伤的眼神控诉地看着他。 “你给我出来。”希桐毫不留情地用一只手把他从自己的被子里拖了出来,“谁让你披着我的被子了?” 陆景明吸了吸鼻子,“你都高三了,没上过生理卫生课吗?” “不懂,是这门课的老师说你可以钻我被子了吗?”希桐打开说明书,倒出两片口服抑制剂,命令道,“吃。” 陆景明抱着被子,蠕动着低头从他掌心里把药片舔走了,可怜巴巴地道,“这应该是alpha的易感期,我现在好伤心,但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实话说,希桐有点被他恶心到了,把口水抹在了陆景明脸上,撸起他的一只袖子,简单做了消毒,把一支抑制剂注射了进去。 第18章 旧事 分化期的陆景明比往常乖巧了很多,希桐大发慈悲地给他放了一天假,又亲自把饭菜端到了他嘴边。 陆景明整天都蔫蔫的,饭也没吃几口,他始终发着低烧,抱着希桐不愿意撒手。 希桐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把他甩开,奈何一旦他准备离开,陆景明就疯狗一样抱着他啃,在他脖子和肩膀一片留下了不少齿痕。 大约是alpha想要标记他人的天性,他趁希桐不注意,叼住了后脖颈就不撒嘴,还用有些锋利的虎牙一点点地摩擦,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似的。 希桐不惯着他,一旦吃痛抬手就打,抱着还可以接受,咬人像什么样子,万一害他得了狂犬病怎么办,他盘膝坐在床上,抱着平板飞快地打字,手底下动作不停,呵斥道,“别得寸进尺。” “喜欢你。”陆景明闷声道,“突然特别喜欢你。” “这是激素作祟。”希桐回答,“你并不是喜欢我,只是你大脑里某种腺体分泌的激素让你在你脆弱的时候下意识地依靠我,你现在不理智。” “那我的激素…不也是我吗。”陆景明闭着眼睛拱到了希桐手下,用头把平板顶开,“你讨厌我吗?” “其实我现在不想和你谈心。”希桐叹息道。 “我想。”陆景明道,“按你的逻辑,我现在很脆弱,你有义务作为哥哥排解我内心的负面情绪。” “好吧。”希桐揉了揉他的银发,把平板放到了一边,“说实话,我不讨厌你。” “因为我既不讨厌你,但也不喜欢你。”希桐一根根地捋顺他额前的刘海,“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不会受神秘的血脉影响对你心生好感,同样,我也没有义务对你的错误进行原谅,我不愿意和你因利益纠纷产生矛盾,再过一年我十八岁成年,我就会离开这个家。” “是我之前很过分吗?”陆景明闷闷地道。 “有点。”希桐答,“尽管你没有对我造成肉体上的伤害,但言语同样可以伤人,冷暴力也是暴力。” “如果我跟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陆景明恳求道,“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我想和你继续早上起来练拳,然后一起吃早饭,再一起上学。” “这并不是道歉的关系。”希桐摸着他的头,“我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我有很多事要做。” “我不能一起吗?”陆景明快要哭出来了。 “我不会停下来等你。”希桐松口道,“路就在那儿,我只是走的快了点,只要你愿意走,当然追的上。” “好。”陆景明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你等着吧,我一定会追上你。” “哥哥…”陆景明伸手去摸他的脸,出神地看着希桐似乎出落得越来越精致的脸,明明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好像精气神不一样了,“原来有个哥哥是这种感觉。” “你知道我双亲的故事吗。”陆景明自顾自地开始讲,“我的omega父亲和老爹没什么感情基础,应该属于商业联姻,生了我就像完成任务一样。” “老爹很尊重我父亲,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俩其实性格不合,父亲总想要老爹陪在他身边,可老爹更喜欢自己的工作,两人总是聚少离多。”陆景明继续道,“小的时候父亲总是跟我说老爹怎么亏欠了我们,我也这么认为了,我只想要他们永远在一起。” “后来嘛。”陆景明故作轻松地道,“父亲大概真的撑不住了吧,老爹一回来两个人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因此回来的更少了,父亲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一开始是晚上睡不着觉,总是大把大把的吃药,对我也越来越坏,他把一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他想让我上进,变成我也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似乎这样就能让老爹回心转意。” “可我还是很想他。”陆景明轻轻地说,“有时我会因为自己的冷漠和疑神疑鬼非常害怕,我生怕变成他们的样子。” “所以我那个时候真是恨死了世界上所有的omega。”陆景明继续道,“你去过别墅的杂物间吗,那里收着很多我父亲的作品,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和希栖凰一样,也许比希栖凰还厉害,他画过很多油画,还开过自己的画展。” “只是因为ao结合,标记后的omega会因为信息素下意识地服从自己的alpha。因此即使到了最后,父亲也没想过要和老爹离婚,明明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了。”陆景明深吸了一口气,“有时我看到父亲在画板面前发呆,一看就是很久,那些画纸被我用来乱涂乱画的时候,父亲也不再训斥我。” “他拿不起画笔了。他画不出一根光洁的直线或者圆润的曲线了。” “我又羡慕你们又恨你们。”陆景明用力地勒紧了希桐的腰,“凭什么希栖凰可以下得了决心洗掉那个人的标记?凭什么你的父亲愿意保护你,支持你做你喜欢的事?” “更何况,老爹他更喜欢你。”陆景明低声地道,“他不会骂你,不会打你,我还听过他亲口叫你‘我的宝贝’,他从来没这样叫过我。” “我得反驳你。”希桐安静地听完,开口道。 “你说吧。”陆景明垂头丧气地说,“你现在应该轻而易举地可以把我气死,但我没力气反驳你了。” “首先,信息素确实可能会让你喜欢我,但如果你还有理智,信息素不会让你爱上我。”希桐说道,“在我们被信息素支配之前,人类首先是高级动物。” “另外,正是因为你是陆叔叔的亲生孩子,他才会打骂你。”希桐冷静地说,“因为如果他动手打我,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还手。” “最后一件事,有没有可能‘我的宝贝’既不是在叫你,也不是在叫我。”希桐摊手,“陆叔叔当时叫的应该是我父亲。” 第19章 事故 开学前夕,沈岸芷每天都往陆家跑一趟,陆景明在他的指导下可以说是突飞猛进,高一的课程不算难,沈岸芷顺手把高二的课也给他简单讲了讲。 第二天就要开学,三人泾渭分明地坐在陆家的客厅,空气静得能滴水,只能听见时不时的翻书声。 先是陆景明和希桐,自从他分化期结束之后,陆景明开始不由自主地躲着希桐。 少年人在夜晚总会做些旖旎的梦,在那天之后,梦里朦朦胧胧看不清面孔的人就有了脸,他见过希桐赤身露体的样子,腰细腿长,身形迤逦,那些回忆添油加醋地美化着梦里的人,害得他几次偷偷半夜起来洗裤子。 希桐发现最近每每和陆景明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都会让后者面红耳赤,随即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在屋里。 他虽然十分疑惑,但乐得清闲,希桐有了机会把剩下的药丸和淬体液按照疗程顺利地服用了,更恨不得陆景明干脆长在屋里,一辈子都别出来烦他。 再是沈岸芷和陆景明。 陆景明刚刚分化,整天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四处散发着自己的信息素,弄得满屋子都是他的橙花味,陆家现在的佣人都是beta,加上一个没分化的希桐,没人闻得到他的信息素味,竟然也没人去管。 那天沈岸芷甫一进门,差点就被熏了一个仰倒,alpha天性的争强好胜让他下意识地释放了信息素还击。 两人二话不说地在陆家门口的草坪上滚做一团,陆景明最近一直被希桐训练,一开始占了上风。 奈何沈岸芷平日里一直用温柔的假面保护自己,实际早就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还有在地下拳场打黑拳的经验,心里本来就憋着火,下手又黑又狠,几下就把陆景明揍得晕头转向,嗷嗷惨叫。 两人都不肯服输,在七月如火的烈阳下打得树叶草根翻飞,浑身脏得看不出人样了。 该感谢陆家佣人的尽职尽责,草坪上并没有猫猫狗狗的排泄物。 希桐才勉为其难地把两人强行分开,一左一右地按在椅子上。 希桐在处理基础炼体术的相关事宜,这一个多礼拜,他脚上的伤在淬体液的帮助下好的差不多了,为了防止别人觉得好的速度太过诡异,希桐没拆掉腿上的绷带,平日里也只是走的慢一点。 希桐受够了磨磨蹭蹭的陆景明,亲自上阵打了几套观赏性极强杀伤力极低的拳法剑法,在深谙剪辑大法的顾与归帮助下,发出了几个视频,终于在天籁平台积攒了几千个粉丝。 虽然其中小半还是机器人和水军,但每天早上的直播间终于有了点活气。 速度还是太慢,希桐联想到某个武侠世界,那个世界的人类动辄就要开一次武林大会。 这个世界没有武林的存在,他把现在公认含金量高的格斗类比赛列成一排,他就一个一个挑过去,不信没人来看他的基础炼体术。 打破寂静的是一声电话铃,希桐停下手头的事,接了,“喂?” “您好,请问是希桐先生吗?”对方的声音很是急促,“我是山海医药的钱嘉珊。” “您请说。”这个名字希桐很熟悉,钱嘉珊是山海医药的大后方,一手捏住了山海医药的钱袋子,把从上到下的一群人管得服服帖帖。 “能不能请您来市中心医院一趟?”钱嘉珊简单地说了病房号,他紧张地道,“我的一个朋友…” “服用了您设计的药剂。”他艰难地说,“出现了全身大部的皮下出血和呕血,医院正在紧急输血,但由于原因始终不明,所以…” “好,我知道了,我会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希桐调出宁城的地图,他挂掉电话,看了一眼明显带着怒气写作业的陆景明,“车借我用一下。” “你会骑吗你?”陆景明一推手上的作业本,“我带你吧,去哪儿?” “不用,给我钥匙。”希桐伸手,“人命关天,你骑的不够快。” 陆景明啧了一声,翻出了他的爱车的钥匙,“走,我先看看你起步,不行就老实地打车。” “别到了最后人没救到,你先出车祸了。”陆景明紧跟着希桐的脚步来到车库。 “陆景明。”沈岸芷冷声道,“能不能说点好话?” “住嘴。”希桐率先打断了可能的争吵,他翻身骑上陆景明的摩托,“我现在没空调解你们的矛盾,不然你们就再动一次手,这次我不拦,保姆会给你们叫120的。” 两人一齐冷哼了一声,沈岸芷推了推眼镜,“你走就是了,我们跟着你。” “只要你跟得上。”希桐扣上头盔,拧动了油门,在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中一溜烟地离去了。 “走啊沈哥,再不走只能吃希桐的尾气了。”陆景明一挑眉,推出另一辆款式较老的摩托,“话说好,我后座是别人的座位,你不能坐。” “没事。”沈岸芷把一个头盔扣在了陆景明头上,“我带你。” 沈岸芷低吼了一声,淡淡的兰花四散而出,高级alpha与生俱来的压制力让刚刚分化的陆景明愣了一瞬,沈岸芷一把拎住他的衣领,让他跨坐在摩托后座上。 “坐稳。”沈岸芷叮嘱道,油门一拧,跟着希桐绝尘而去。 陆景明愤恨地勒紧沈岸芷的腰,他想象中明明不是这样,他更想让希桐被他精湛的车技折服,最好在惯性的作用下贴在他背上才好。 风声呼呼地从耳边划过,陆景明磨着牙,他本想着沈岸芷不过是个乖乖学生,根本不可能跟上,最多十分钟就会把车还给他。 这两个人简直疯了一样,果然是半小时的时间,希桐跟长了八个脑袋似的,一会儿穿巷子一会儿穿公园,好几条都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路线。 沈岸芷的反应也比他想的快的多,油门给的十足,一个个急刹转弯牢牢地咬在希桐身后,摩托车从台阶上落在地上的声音一边狠狠敲打着他的尾椎骨一边敲打着他脆弱的心脏。 造孽啊…我的车… 第20章 烧山火 陆景明下车时两脚踉跄了一下才踩稳了地面。希桐把摩托停稳,随手把钥匙甩给陆景明,他手忙脚乱地接了,只看见希桐跟一道闪电一样几步窜向了抢救室。 他的脚不是还没好吗…陆景明抱着希桐的头盔,眼神迷惑。 希桐一眼看见了在抢救室门口双手合十,焦躁地走来走去的钱嘉珊,“钱嘉珊!” “希…先生。”电话里就听到希桐的声音很年幼,没想到是个甚至还没分化的孩子,钱嘉珊的眼神一瞬都有些绝望了。 希桐拦住一个急匆匆的护士,“让我进去,我有办法救病人。” “你们家孩子?带走!”病人状态很差,护士的心情同样焦灼,态度便不是很好,“不要影响医生治疗。” “我真的有办法。”希桐道,他报出了一串中药材的名字,“钱先生,你去准备这些药,煎成一碗,我先去救人。” “他现在的情况是因为吃了我设计的半成品药物。”希桐对护士认真道,“现在只有我最了解这款药剂,让我进去。” “家属,您的意见呢?”护士焦虑地在两个人之间看了又看,他对中医只是略懂,但也听得出希桐不是在胡闹。 “让他进去!”钱嘉珊只犹豫了半秒,他不得不相信设计出那种药物的希桐不会毫无办法,他最终点了头。 “我去开药。”跟在后面的沈岸芷颔首,“钱先生,你就在这里等。” 护士快速地跑进去和医生交代了什么,很快出来,帮助希桐进行了简单的消毒,时间有限,不可能完全的消毒灭菌干净。 “有没有银针。”希桐一眼就认出躺在病床上的人,原本世界线中沈岸芷最忠诚的爱犬,大名修菓,朋友们则叫他修果儿,在靳祖伊和程佑思在死于一场漂亮国的财阀混战后,他彻底陷入了癫狂,疯狂地进行人体实验,大量的违禁药物自他手中流入黑市,是有名的地下黑医。 不仅以一个完全不了解灵气仙术的凡人身份复制出了淬体液,还大胆地把这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且没有经过稀释的淬体液直接口服了。 真是够疯的。希桐依靠着灵气和魔药补全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药物成分,足足花了一个多礼拜才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其中痛苦已经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家伙是靠实验室合成化学药物强行代替了不存在的素材吗。希桐扫描了他体内的残存药物成分,不得不再次为修果儿的疯狂和天才而震撼。 一个医生递给他一盒一次性针灸针,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希桐的动作,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采取一切的保守措施,注射激素,大量输血,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不易察觉地恐慌和疲惫。 “呼。”希桐运转丹田里的灵气,汇聚在细细的针尖上,眨眼间在神庭,人迎等十三个穴位下了针,针尾急剧颤抖,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猛烈地弹拨它一样。 “天哪…”不知是谁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希桐所刺的是十三禁穴,如果没有灵气保护,修菓现在应该已经魂归天地了。 几个医生上前一步,显然想把希桐拉走,这简直就是杀人! “能听到我说话吗?”希桐的动作打断了他们的动作,只见针刺后数秒,因失血和剧烈的疼痛昏迷的修菓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听得见就眨眨眼睛。”希桐命令着,“我是钱嘉珊叫来的,我姓希。” 修菓显然听到了,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听我的指挥。”希桐又甩出一根银针,指尖在皮肉腠理间快速起伏,“有没有感觉到热气?” 修菓的瞳孔有些放大,他的嘴巴里插着导管,现在不能说话,不然他早就要大喊了。 好烫,好烫!三哥这是哪里叫的人!你管这叫热气?修菓几乎感觉那块皮肉要被烤熟了。 “看着就行了。”一个年长的医生停下了阻拦的脚步,他有些激动,低声跟同事们说,“这大概是鬼门十三针,我只在上学时候读的书里看过。” “认真看!”他用手肘一顶自己的学生后背,“这是再正统不过的针法了。” 针法名为烧山火。这是将人体皮下的组织分为九层,一层层进一层层出,极其考验施针者对皮肤肌肉厚度的认知和对针法的掌控度,是补益的上好针法,在现在的医学界早已经几乎失传。 希桐头上已经开始冒汗,脸色惨白,看着和床上的修菓差不多的狼狈,他的精神是客观意义上铁打的人,但肉体不是,要不是他前两天才打通了经脉,这个时候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想象这股热气在你身体里游走,让它沿着直线到达这两个穴位。”希桐在两根银针上持续进行着烧山火的针法,能做出新药剂的修菓果然不笨,服过淬体液的身体本就是吸收灵气最好的状态,又有希桐在持续输出着自己的灵力,大约三分钟,希桐就感觉手底下的这条经脉被打通了。 “记住这种感觉。”希桐叮嘱他道,手换到下一对银针上,“再来。” “再来。” “再来。” 抢救室里只有希桐一声声毫无感情波动的再来,修菓的身体指标已经在逐渐趋于平稳,从一开始的大气都不敢喘,现在医生已经停掉了激素的注射。 ——但恐怕精神已经岌岌可危了。修菓的表情狰狞而带着一种了无生趣的死寂,希桐不想管他,就应该给这家伙一点教训,免得他再乱吃药。 “药煎好了。”来的人是沈岸芷,他拎着两袋黑色的药液,递给了一旁的护士。 “给他喝吧。”希桐踉跄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沈岸芷一把接住了他。 修菓的眼神已经不是死气沉沉了,夹杂着酸甜苦辣咸的中药汤汁顺着鼻饲管灌进他的食道,他真的想死了。 “不想鼻饲,就直肠滴注吧。”希桐“善解人意”地道。 不要不要。修菓在心里剧烈的摇头,吞咽的速度都快了点。 希桐看见他老实地喝下了一大半药液,松了口气,眼前一阵阵发黑,他扶住了沈岸芷的肩膀走出抢救室,“我得睡一会儿,你要是愿意,就给我打点葡萄糖。” 沈岸芷抱紧了怀里失去意识的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良久才回应道,“好。” “你闪。”陆景明推了他一把,沈岸芷稳稳地抱住了希桐,沉默而危险地看着他。 “这是我哥!”陆景明恼火地道,“你干嘛对他动手动脚的?” “你不想吗,下贱。”沈岸芷冷冰冰地怼了一句。 “停停停,别在吵。”在两人就要开始新一次争吵的时候,钱嘉珊窜了出来,他得知了修菓意识恢复的信息,兴奋地在原地无声的尖叫一声,他喜出望外,一把抱起了希桐,“别耽误希先生休息。” 第21章 希栖凰 希桐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人打断过一遍似的,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手上果不其然地扎着一袋葡萄糖。 灵力极度的亏空,让刚刚打通的经脉都在不满的叫嚣着,他默默地开始运转基础炼体术,从四周一点点地吸收着四散的灵气。 “还好吧。”沈岸芷担忧的脸出现在了视线里,“我按你说的开了一袋葡萄糖,医生也说你是太累了。” “没事。”希桐轻轻摇了摇头,葡萄糖对灵气亏空的治疗聊胜于无,只能说不是完全没用。 “切,一袋葡萄糖算什么。开三袋,都记在小爷账上。”陆景明拉着他没扎针的手,“五袋,十袋,我都包了,回家抱着喝。” “不用你包,我有医保。”希桐嫌弃地推开他的手,“喝那么多葡萄糖你想我得糖尿病吗?” 陆景明讪笑一声,惊奇地道,“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会这些,谁教你的?” “家传的。”希桐胡编乱造道。 “原来如此,你爸爸也会这些啊。”陆景明恍然大悟道,“可希栖凰不是演员吗?” “我上辈子的爸爸教的。”希桐不得不道,“你非要刨根问底吗?” “好吧。”陆景明老实地道。 “修菓怎么样了。”希桐看向一边的钱嘉珊。 “果儿一切都好,已经转出抢救室了,医生说看明天情况稳定下来,器械也能拆了。”修菓现在住的是无菌病房,钱嘉珊进不去,听医生说他情况稳定,就守在了希桐床边,他感激地握了握希桐的手,“谢谢你啊,希先生。” “还有这位沈先生…”钱嘉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么多的药材,沈先生竟然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希桐忍不住多看了沈岸芷两眼,后者抿唇,笑得很斯文,“久病成良医,给家里人多开过几次药,背药名快了一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方不方便跟我的几个朋友解释一下?”钱嘉珊把态度放的很低,“现在倒也不急,你可以多休息休息。” “可以。”希桐颔首。 钱嘉珊拨通了电话,对面接的很快,显然一直在等。 “你好,我是靳祖伊。”屏幕对面的alpha笑容恳切,“我都听嘉珊说了,谢谢你救了果儿,实在太麻烦你了。” “确实麻烦。”希桐一点好脸也不想给,他可是放弃了大夏天里舒适的空调屋一路飙车过来的,“我听说修菓一直把你当亲哥哥,你更应该该制止他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行为。” “哈哈…”靳祖伊不好意思地尬笑起来。 “这段时间我会常常来看他。”希桐继续说道。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靳祖伊的脸色有些尴尬。 “会。”希桐点头,“你弟弟确实是个天才,那份图纸不是完整版,只是个不完整的设想,我本来打算是我们双方确认合作关系后一起讨论的。” “他独自把我没写的一些材料换成了替代品,然后很…”希桐斟酌着道,“贸然地尝试了,就我今天来看的情况,药效应该还不错,我会继续跟进他的使用情况。” 只是不错?靳祖伊的表情都僵硬了,那很好是什么样子?他可是听钱嘉珊说了,送到抢救室的时候修果儿浑身是血,完全没有神智了。 这也侧面证明了这个孩子不是他想象中的二世祖。他的本事可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象中都大。 “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如果有任何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靳祖伊只能说,“果儿算是我和几个朋友一手带大的,说句心里话,他既是我的弟弟,也像是我的儿子一样,如果没了他,我真的很难接受。” “我会考虑。”希桐没有拒绝,“在修菓出院后我会和他一起推进淬体液的研发——淬体液就是他这次服用的药物。我希望它越早上市越好,这还得拜托靳先生和程先生。” “只要通得过临床试验。”靳祖伊没有把话说死,“尽我所能。” “还有其他人找你,我就先告辞了。”靳祖伊似乎看到了什么,视线移回屏幕,对希桐说道,“随时联系。” “好。”希桐挂掉了电话,不到一分钟,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了过来。 希桐有些惊讶,他以为靳祖伊口中的人会是陆和,最近他们联系的次数变多,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密切了起来。 “你好啊小桐。”对面的人长相比希桐还要瑰丽几分,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从一双如出一辙的茶色琥珀瞳仁更能够明显地看出血缘关系,“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希桐抬眸,围坐一圈的人从善如流地表示自己要去上厕所或者喝水,一个个地走出了单人的病房。 “应该说好久不见呢,a001。”空调的冷风吹动着病房杏色的窗帘,屏幕对面的人笑得很明媚。 “希栖凰。”希桐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谁?” “真是失礼啊。”希栖凰有些怅然地笑着,“你一点没变呢。” “还是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希栖凰正色道,“a001,你比谁都清楚,每个小世界都是以气运之子为依托,运转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如同一棵巨树上生长着无数的枝桠,当枝桠出现害虫或者生长不良,我们任务者就要将它们去修剪掉。” 我们任务者。希桐没有打断他,出神地想着什么。 “种下这棵树的人,我们都叫祂主神。”希栖凰道,“而我,就是最初的那位气运之子。” 希栖凰僵硬地勾了勾嘴角,“彼时,那位年轻的主神真的很不会编故事。” 他叹了口气,“那段故事又臭又长,我就不赘述了。总之,我和祂斗了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几万年?祂终于被我烦到不行了,来到我面前问我到底怎样我才能老老实实地按照祂的剧本把故事完结?” “我跟他说…”希栖凰拍了拍自己的脸。 “傻o,做梦。”希桐接了,“你向祂竖了一个中指。” “你还是有这些记忆的嘛。”希栖凰咂嘴。 “不是的,祂表面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实际上快恨死你了。”希桐道,“祂在系统空间无数次诅咒你这辈子都开不出再来一瓶,吃饭时咬舌头,喝凉水呛到之类的,我只是恰好听到。” 希栖凰沉默良久,对着天空又竖了一个中指。 “最后祂还是同意可以让我这棵最开始的树苗往我想要的方向去长。”希栖凰放下手,“不过这个小气神给我画了一张大饼,祂答应我,只要我在未来解决一万个世界泡出现的问题,证明了我是对的,祂就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做到了。”希桐毫不怀疑地道。 “对,我做到了。”希栖凰含笑道,“在我踏上这段漫长的旅途之前,祂把你,这位最初的系统送给了我,a001。” “在这里遇见旅伴的这副模样,我很高兴。” “你好像不是很意外。”希桐问道。 “当然。”希栖凰抓过手边的一包零食,啪得打开,“谁家好人给自己儿子起名叫系统啊?” “这具身体之前的主人呢?”希桐道。 “你说原本的希桐啊。”希栖凰咀嚼的动作一顿,“前世的他确实有灵魂,但这一世的他只是主神捏造的一个泥偶,一个主神捏出来填补空白剧情又没有心的木偶而已。” “他只会按照剧情在每一个该笑的场景笑,在每一个该哭的场景哭。”希栖凰靠在沙发上继续吃着零食,“你可别谴责我什么,我的感情很贵,我也没有陪一个泥人玩的癖好。” 两人相似的琥珀色瞳仁里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池底静静地躺着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 十年够一个人思想成熟,一百年够一个人由生到死,一千年够一个王朝覆灭。 活得太久,大概他们都很难动心了。 第22章 旧友 “那你呢。”希桐问,“原主是填补剧情的木偶,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我啊。”希栖凰脸上出现了一丝怅惘,“活太久了,总觉得没什么意思,出来旅旅游,散散心,我这个身体死的早,正好拿来用用。” “应该我问你吧,你来这里干什么?”希栖凰反问,“主系统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 “说来话长。”希桐道,“既然我们从前一体,再续个契约。” 希栖凰打了个响指,果不其然,希桐的主系统界面一个始终暗淡的图像就闪起了光。 希桐眼神微动,他本觉得希栖凰说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可眼前的这个图像却由不得他不信了,希桐把这个世界的剧情和他的推测转手全发了过去。 希栖凰眼睑微合,数秒间读完了剧情,他突然起身,“我走了。” “你去哪?”希桐问。 “回系统空间,我觉得系统空间也没什么不好的。”希栖凰拍了拍衣服,“你就跟老陆说我看上了别人,和那个人私奔了。” “……”你怎么只提他一个人?希桐沉默,“问题很严重?你解决不了?” “不知道啊。”希栖凰肉眼可见地愤怒了,他一把推开窗户大骂了两句贼老天才坐回屏幕前,“001,我不是解决不了。” “我讨厌麻烦。”希栖凰敛眸,“我再也…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你有故事。”希桐直截了当地说,“你为情所伤。” “你胡说八道。”希栖凰难以置信地指着他道,“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你说的。”希桐道,“生活磨平了你的棱角,可没把我磨平,祂把我磨得越来越尖锐,足够让每一个人被我扎成破伤风。” “狗日的主神,我就知道祂让我来这个世界泡度假就没好事。”希栖凰骂了一句,窗外给面子的响了几声炸雷,他无端笑了,“这次祂干得还算不错。” “你会帮忙?”希桐借坡下驴。 “必要时刻我会出手。”希栖凰颔首,“但这不是你想要的。” “绝世武功,脱胎换骨水,基因强化剂…”希栖凰如数家珍,“我们的主系统这是要把商城掏空啊。” “我不择手段。”希桐道,“我会让这个世界的生灵拯救自己的世界。” “很好,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希栖凰抖了抖手里的零食袋,“这个牌子的薯片挺好吃的,在家里多给我备一点。” “你什么时候回国?”希桐问。 “不知道啊。”希栖凰看着天花板,自在地晃着脚,“主要是陪着那位嘛,看他的安排喽。” “你爱陆和吗?”希桐接着问。 “你今天问题真多——当然喜欢啊。”希栖凰捏着一片薯片,“八块腹肌腰细腿长,胸又那么大…咳,后面的你就别听了。” “我扫描过,我知道。”希桐道,“我就想听后面我扫描不了的。” “你…”希栖凰被薯片呛住了,他猛咳了几下,颤颤巍巍地指着屏幕,“我觉得主神应该再把你恢复一下出厂设置。” “我何罪之有?”希桐挑眉。 “你不干净了。”希栖凰指责。 “我很干净。”希桐道,“我每个月都给系统空间消毒灭菌。” “等你长大了就懂了。”希栖凰敷衍道,“脱胎换骨水的事我会跟老陆说,你不用管了。” “是淬体液。”希桐纠正他。 “脱胎液。”希栖凰坚持道,“——我以后还能叫你儿子吗?” “我说不行你就不会叫吗?”希桐道。 “当然不会。”希栖凰答。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时候,陆和推门走了进来,因为两人一言不发,他也没留意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宝贝儿,干嘛呢?” “我刚刚听到好大的雷声,看你有没有注意安全呀。”陆和用快溺死人的语气说着,“不要在窗边用电器,嗯?” “咳咳。”希桐把这句宝贝儿录了下来,准备放给陆景明听。 陆和老脸一红,才注意到通话中的电话,起身就要离开,希栖凰一把揪住他的领带深深一吻,摆手道,“我们一切都好,你可以滚了。” “小桐,我…”陆和想要解释什么,希栖凰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揪着陆和的领带把对方按在了沙发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你这个死冤家,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希栖凰自己都不曾留意,那双眸子里的坚冰早已有了融化的趋势。 在脱身任务者的身份后,他正在渐渐重拾了爱人的能力。 陆和一头雾水,但他也不会对爱人突如其来的主动视而不见,他加深了这个吻,抬手环上了希栖凰的腰。 希桐表情狰狞地挂断电话,手上的葡萄糖快输完了,他按了呼叫铃,叫护士来拔针。 钱嘉珊几人跟着护士走了进来,他脸上唐突地戴着一个口罩,希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钱嘉珊解释道,“我没事,是他们两个…” “我被沈哥传染了!”陆景明率先告状,他狠狠擤了一下鼻子,“我刚刚不停地打喷嚏。” “明明是你在心里骂我。”沈岸芷那张清冷的脸上都带了几丝红晕,显然刚刚呛得厉害了。 “哦,按你的说法,你也在心里骂我了呗。” “我可没说。”沈岸芷打着太极回击。 “你们都离我远点。”希桐抬手拦住他们,“我不想被你们任何一个人传染。” 第23章 招聘 “希先生,您现在感觉如何?”护士拔针后并没有让希桐离开,他示意希桐稍作等候,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alpha很快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希桐的病房。 “李阳平。”老alpha头发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眼中放着精光,他率先伸出手跟希桐握了握。 先前在抢救室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夫介绍道,“这是我们医院李院长,也是在一线多年行医的老大夫了。” “希桐。”希桐伸出手,他简单查了下此人的履历,李阳平行医风格雷厉风行,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确实是一位知行合一的杏林圣手。 “实在抱歉,在这种情况下还麻烦你,那十三针出神入化,眼下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我们还真没有人敢拔,还请先生移步。”李阳平笑了笑,这样一位行医多年的医生语气中毫无倨傲,“鬼门十三针失传已久,想不到能在希先生这样的少年英才手中见到,实属我辈大幸。” “谢谢,谬赞了。”希桐点了点头,在修菓主治大夫的指引下快步走着,“我会把鬼门十三针其他一些我所知的针法整理成册,你们可以把它放到各大高校供人学习,你们可以挑一些对此方面有所研究的医生,先教他们,再让他们一点点地传授给别人。” 李阳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他原本想着,这种独门秘籍大多不外传,他不贪心,没想过要强迫希桐交出针法,能抽出时间展示几次就够了,学多学少各凭本事,希桐竟然毫不藏私,愿意教给所有从业者。 “我替所有的针灸科同僚谢过你了。”李阳平情真意切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希桐摇头,“针法并非我的发明,我只不过把别人的成果拿来用了而已,况且,就算拿出来再多的成果,我也始终不具备人类的创新性和想象力。” “希先生过于自谦了,能步入常人未明的险境固然可敬,但谁说为后人筑起台阶的人不伟大呢。”李阳平道。 “我只是个初入杏林的小学生罢了,不必叫我先生。”希桐道,“您同我父亲一样喊我小桐就好了。” “哈哈,那我就不推辞,喊你小桐了。”李阳平笑着道。 拔针比刺进去简单的多,何况修菓已经算是基本完成了引气入体,药效过于暴力的淬体液将他浑身的经脉疏通得和大江大河似的,等之后修炼任何功法都能一日千里,他浑身细密的伤口已经凝出了一丝丝的灵气,只要希桐拔针时注意别破坏这些细弱的灵气,足够护住针孔不至于再次大出血了。 希桐拔第一针的时候修菓就醒来了,气血乃生化之源,失血过多导致他有些昏昏沉沉,刚刚一直在昏睡着。 这不是扎人贼狠的那个年轻“医生”吗。修菓用余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差点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这是,怎么半个医院的人都快跑进我病房来了?还有摄像机对着我?在玻璃窗外面站着的那不是副院长李阳平吗? 难道?我快死了??修菓的内心一时大起大落,他用眼神寻找着唯一在身边亲人钱嘉珊。 “没什么好录的。”希桐快速地拔了针,丢进黄色的医用废弃锐器盒里,“他的情况不具备可复制性,普通地拔就可以。” 没什么好录的??修菓用惊恐的眼神看向希桐。 “你不会死。”希桐注意到他的眼神,安抚道,因为之后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哪儿有这样安慰人的医生?身后的一群医务人员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偏偏患者还很受用,对着希桐狠狠眨了眨眼。 “好好康复。”希桐最后安慰了一句,离开了医院,登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陆景明的摩托因为超速和非法改装被紧跟其后的交警扣了,他不得不揣着罚款请自己一起玩车的朋友去把他的爱车赎出来。 要问就是他还未成年,没有摩托车驾驶证。 希桐早就想把他花里胡哨的摩托车处理掉了,当然不会跟他一起去交警队赎车,他囊中羞涩,也不着急,沈岸芷同样,两人一起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很多,希桐站在公交车的车厢里低着头思索着,沈岸芷手心里捏了把汗,偷偷地勾住了他的尾指,见希桐没有甩开,得寸进尺地把他的整只手握紧了。 希桐的思路被他打断,抽出手来。 “怕你摔倒。”沈岸芷若无其事地解释了一句,把牵过希桐的手揣进了裤子口袋。 “疼。”希桐解释道,这小子手劲儿真大,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握得他掌骨生疼。 “抱歉。”沈岸芷有些愧疚,“我没有使很大力气…”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是短短一个多礼拜,沈岸芷对这个三年都没怎么搭话的同学了解的越发多了。 他前面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十几天里,他见了希桐面不改色地整垮了陈天赐一家,希桐一脚踩碎大理石台面的样子,和顾与归侃侃而谈的样子,骑着摩托在大街小巷中穿梭的样子,甚至还会治病救人。 沈岸芷无法想象造物主是怎么制造出这样一个充满着野性又纯洁如同白纸的存在,他像飞蛾扑火一样追着那双日轮似的茶金色眸子,他忍不住继续了解着希桐,越是深入了解,他越感到自己深陷其中。 大概有一天他会被烧得粉身碎骨吧。沈岸芷苦笑着,真到了那天,他也只会甘之如饴。 希桐把手挎过他的臂弯,低头打开了手机,“这样比较稳。” “哦,哦。”开着空调的公交车上,沈岸芷只觉得自己又被暴露在了七月的烈阳下,后背一点点地渗出汗珠。 希桐没有管他的心情,在网上发布了一条招聘启事。 他的事越来越多了,索性高三的第一门结课考试就在开学后第一个月,希桐没兴趣也没有时间和人类幼崽玩过家家了,他准备在结课考试上按照和陆和的约定拿下年级第一后就申请居家学习。 编辑好的招聘信息很快发布在网站上,希桐收起了手机。 …招聘文职秘书一名。性别年龄不限,工作认真负责,有较强的语言表达能力,要求具有智能机械,生命科学或医学,新媒体运营等任意一门专业的相关从业经验,经验丰富者优先… 工资待遇等详情请致电a001。 第24章 面试 开学前一天,希桐一上午就送走了三个来面试的人。 其中一个人条件都不符合,看见是两个孩子招秘书,还以为是要住家保姆,兴冲冲地就来了,想要浑水摸鱼,希桐问了几个问题都支支吾吾哑口无言,他只好把人请了出去。 除了这个奇葩以外,其他两位都是各行业的精英,虽不免因为面试对象是希桐这个高中生而有所轻视,但问的问题也都认认真真答了,知识水平也比较扎实,这已经是希桐能用未来不多的存款请来最好的人了。 他需要再考虑,便用hr惯用的话术叫两人回去等通知。 吃了午饭,希桐才见到了最后一位面试对象,一位alpha徐青。 他的简历很漂亮,甚至可以说太漂亮了。大学计算机科学技术专业毕业,本科期间在一家药店兼职时做到了分店长,毕业后自己运营着一个公众号,而且点击量很是不错。 希桐一时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拿着这么漂亮的履历来面试他这个高中生的文秘了。 希桐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却也不觉得徐青是傻子,从一开始就对徐青产生了几分好奇,他已经想好,要是见了面,徐青有半句对不上履历的话,就别怪主系统无情,要查一查他从小到大的各种故事了。 “希先生,你好。”徐青和希桐打了个招呼,落落大方地坐下。 在看到徐青的一瞬,希桐立刻知道了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才会来面试自己的文秘。 徐青并非他的本名,他的真名名为慕沂雩。尽管有着这样文艺的一个名字,他真正的身份却是一名特种兵,也是原本世界线中陆景明的教官,他在一次任务中负伤,不得不退下一线,在一家公司里担任着总裁秘书兼任保镖的职位。 ——这位总裁姓顾。 希桐对这位慕教官印象不错,因为这个人非常善于装瞎装聋。 彼时顾氏的商业帝国已经如日中天,原主无意中发现了沈岸芷潜藏在平静下暗潮涌动的动作,他心生惧意,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他带着和顾与归的孩子像每一个白月光一样回国了。 自从和原主有了那荒唐的一夜后,顾与归就对所有的omega起了厌烦的心理,经过身边人的背叛,合作者的出卖,双亲的落井下石等等无数伤人的事件后,顾与归那一颗少年热血的心终于冷了下来。 他无意间发现了原主和那个总是霸道总裁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只以为原主是设计那晚和他春风一度的心机之人,十分唾弃。但在这同时,他又为和原主那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信息素匹配所着迷,灵肉结合的快乐如同附骨之蛆一般引诱着他反复沉沦其中。 他一边用无数伤人的话伤害着原主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一边对原主的信息素深深的迷恋,在爱恨交织中竟然不知不觉地对原主情根深种。 而慕沂雩最擅长的就是两人在办公室和办公桌下面滚作一团,连嗅觉失灵的人都能闻到浓郁信息素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对每一个来访的人地说“总裁在忙。” 两人在车后排滚的时候,慕沂雩面不改色地开车;顾与归带原主回他的别墅,也是慕沂雩负责说出那句“你是总裁第一个带回来的omega。” 就连沈岸芷跨过大洋,千里迢迢地上门来要个说法,他也能一脸无辜地反问那时成为黑道无冕之王的沈岸芷,希桐到底是谁。 这就不奇怪了。希桐放下他递过来的简历,宁城的首脑最初大概确实没有察觉,但他背后的团队绝不是傻子。 一个高中生,突然有了一脚踩碎大理石桌子的武力,还爆出了顶尖的医术和黑客能力,发生这其中任何一件事都能用巧合来解释。 这些事一起发生,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宁城首脑可不会觉得希桐是被穿了,他大概只会觉得这是某国派来的间谍。 陆离集团也是宁城的纳税大户,这个月手还开始伸向了医药行业,谁也不会觉得这个间谍埋伏在陆家有什么好心思。 化名徐青的慕沂雩便是来试探希桐的先锋,能做到特种兵,智商绝对不低,他的履历也不是完全造假,慕沂雩前段时间一直在恶补这些知识,现在基本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了。 终于来了。希桐细细打量着他面部微微调整过的部分,即使是熟悉慕沂雩的人也不会一眼认出这是他本人,很高明的技巧。 “你这上面写的期望月薪八千是认真的吗?”希桐没直接松口,他其实基本决定了就选择徐青,就算没有徐青也会有张青王青,让上面早点注意到他也并不是坏事,希桐没指望着自己一个人就解决大灾变的威胁,必须要有国家机器的力量介入才行。 “其实…可以商量。”慕沂雩退了一步,反正他也不指着这一份工作吃饱,他还有军队里的另一份工资,但他是一定要留在陆家的。 “我对你的履历非常满意。”希桐说道,“你会带小孩吗?” 慕沂雩进行了一阵头脑风暴,怎么说?这个间谍还藏着小孩吗?他使用了一点点话术,“我可以学。”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家的管家刚离职,在招聘到新管家之前,你是否介意兼任管家的职责?”希桐追问,白送上门的劳动力,不压榨怎么行。 慕沂雩觉得希桐有点得寸进尺,但他还是违心地说,“我可以尝试。” “你被录用了。”希桐对于抢了顾与归未来的司机、保镖、秘书、保姆非常满意,他站起身握了握他的手,“明天开始上班。” “陆景明!”希桐叫了一声,因为他要面试的缘故,陆景明老老实实地在自己房间蹲了一个上午,这时候才被他叫了出来,“这是徐青,家里的新管家。” 直接就是管家了啊…慕沂雩表面笑嘻嘻地和陆景明打了个招呼,这样也好,可以更加贴身的观察希桐的一举一动了。 “我不要这个管家。”没成想,陆景明立刻拒绝了。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嗯?”希桐问,“他才要三千块,要不我把这钱给你?你来干?” 谁要三千了?我明明要的是八千。慕沂雩僵笑着,“不用担心,小陆先生,我学东西很快,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我不要alpha管家。”陆景明的要求出人意料地简单。 “怎么着,你还性别歧视?”希桐问。 “我对alpha过敏。”陆景明振振有词,他可不要和希桐的二人世界再有一个alpha横插一脚了。 “我怎么没见你对你爹过敏?”希桐道。 “一开始也过敏,后来脱敏了。” 希桐无语,他转头对慕沂雩道,“我叫人给你收拾个房间,今天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明天来上班吧。” 第25章 开学 “希桐,我送你上学去吧。”按照往日里养成的习惯,陆景明兴高采烈地打完基础炼体术后冲了个澡,搬出了自己被赎回来的爱车,邀请道。 路易斯顿中学离别墅区不算远,也不算太近,原主以前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的。 “不用。”希桐吃着慕沂雩安排的早餐,说不定对方有卧底摊煎饼的经历,他非常满意今天的早饭,“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吧,我又不是不认识,用不着你送。” “不行,你必须坐。”陆景明坚持道,“没人坐过我的后座,这是给你留着的。” “那你接着留着吧。”希桐喝了口豆浆,擦了擦嘴,“时候不早了,陆景明要自己骑摩托上学,徐青,我们走吧。” “希先生,请。”慕沂雩优雅地伸手,他为希桐拉开车门,“我第一次做管家,您家里有叫人少爷的习惯吗?” “哦,你想的话可以叫。”希桐坐进了汽车的后座,陆家当然有车,而且不止一辆,有车为什么不坐?他没有学原主替陆家省油钱的意思,挑了其中最低调的一辆黑色迈巴赫,“陆景明有中二病,只有他喜欢别人叫他少爷,你没见没有人叫陆叔叔老爷吗。” “好的。”慕沂雩调整了一下后视镜,轻点油门,“那我们出发了。” 希桐跟陆和暗示了慕沂雩的身份,陆和也没有不同意的,表示这种小事希桐自己拿主意就好,并且很给面子打了一笔赞助费,希桐心怀感激地点了领取,在心里又浅浅踩了希栖凰一脚,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还不如继父给面子。 慕沂雩把希桐送到了校门口,高三生不用领书,路易斯顿的学生也不必自己打扫卫生,进门就是窗明几净的大教室,希桐按照记忆找到了原主的桌椅,在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也就是俗称的主角位,开窗就是种了一圈白杨的操场,郁郁葱葱的操场刚浇过水,浇水的水管堆在一角,草上的水珠反射着阳光,这里风景很好,他很喜欢。 希桐的身份在这里有些尴尬,他不是校方特意请进来的那些为了提高分数线,一门心思学习的普通学生,也不是那些真的有家里有矿的富二代,成绩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因此老师也不怎么管他,在班里的地位趋近于透明人。 周围的同学一个假期不见,正兴奋地交流着暑假的见闻,希桐听了听,有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提到家里的猫狗走失,语气怅然,还有流行的网红糖果种种新鲜玩意。 最值得留意的还是关于最近的都市传说,一个beta同学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宁城出现了吃人的大鸟,其他人对此嗤之以鼻,说又是家长哄孩子睡觉的把戏。 希桐把自己的文具一板一眼地摆好,他对此也持怀疑态度,宁城附近没有适宜食人猛禽生存的环境,大概是附近飞来的猫头鹰吞食老鼠之类的小动物被夸大了,只有都市传说蒙上一层恐怖的色彩,人们才会趋之若鹜。 希桐的同桌也很快来了,同桌是个beta,是个典型的尖子生,是中间从市一中转来的,和班上所有人也不大熟,看到希桐也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同学,能和你换个座位吗?”一个人拍了拍同桌的肩膀,希桐抱着一本书看似看得津津有味,实际正在端脑里研究改良淬体液的事,路易斯顿不会没收学生的电子设备,但校规明文也规定了禁止在教室里使用,这让希桐有些无所事事。 “可…可以啊。”同桌一下红了脸,提要求的可是校园里所有beta和omega的梦中情人沈岸芷,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同桌看了一眼正认真看书的希桐,不得感叹了一声他的好运气,并不觉得沈岸芷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同桌几下收拾好了自己还没完全打开的书包,抱着去了沈岸芷原本的座位,换座位的这种小事,路易斯顿的老师根本不会去管。 “希桐同学。”沈岸芷用笔尾戳了戳希桐的手臂,“好久不见啊。” “我们三天前才见过。”希桐合上那本装腔作势用的书,回答道。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沈岸芷可怜巴巴地说,“我和希桐同学足足九年没见了,你还那么冷淡,真让我伤心。” “没看出来。”希桐不欲和他闲聊,又摊开了一本练习册,提笔写了起来。 “天赐集团申请破产的事你知不知道?”沈岸芷坚持要和他说话,“陈天赐从少管所里出来了,今天来学校办退学,他会不会对你下手?” “他要是敢,就来。”希桐答,天赐集团破产的事他当然知道,前两天他去医院看望修菓的时候,钱嘉珊还提过他最近忙着收拾天赐集团的部分遗产,恐怕没空经常来看望修菓了。 陆和把这件事瞒得很紧,大概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连钱嘉珊也不知道,天赐集团破产的导火索就是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希桐,希桐也记了陆和这个人情。 时间不早,很快班主任就拿着教案疾步走了进来,在开学第一天就敲着黑板说着我们的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了之类的话,快速地把整个班的气氛带入了紧张的高三生活。 班主任发下了教案,希桐转着笔,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他甚至懒得动笔,他回忆起修菓体内残留的几种化学成分,索性在题目的空白处开始设计实验。 “希桐,你在做什么?把你手里的东西拿上来。”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距离高考还有几天啊,你还在这里不务正业。” 希桐默默地把设计图用草稿纸盖上,这就是来自人类的压迫感吗,他都有点瑟瑟发抖了。 “我讲到哪了?”班主任问道,“你既然不听课,那就是都会了,都会了就可以不听了?要不你上来讲?” 希桐被这一连串反问打得措手不及,递给沈岸芷一个求助的眼神。 沈岸芷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用拳头拼命堵住了嘴,用笔在老师讲的题号上画了个圈。 “好的。”希桐看完了题目,几步走上了讲台,从讲台上抽出一支粉笔,“这道题我只讲一遍。” “先设…”寂静的教室里只有希桐讲解题目和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易得…” “同上,得证。”希桐把用掉半截的白粉笔丢进粉笔盒里,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站在写了满满一黑板的解法前,希桐对着目瞪口呆的班主任和一众同学略微颔首,回到座位上抱起自己的草稿纸和笔,“我出去罚站了。” 这道题是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所以班主任才要求班上所有人都必须听,最后一道大题是和其他学生拉开差距的重点,难度不会低。 题目班主任当然会解,但也需要思考一会儿,刚刚希桐显然一直在走神,只看了一眼就写出了完整的解法,班主任一下起了惜才之意,这个安静的学生在开学第一天突然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他又怎么可能让市状元潜力股在门口罚站?他急忙追了出去,走廊哪还有希桐的身影。 班主任一拍额头,这孩子过了一个暑假,这是学会逃课了? 第26章 浇水 希桐在记忆里翻找了一下,路易斯顿有一栋教学楼的天台没有封死,很多校园情侣都喜欢在那边私会,或是从食堂打了饭去上面吃,避开了人群,就好像自己真的遗世独立了一样。 他根据记忆走了过去,修炼了基础炼体术的五感十分灵敏,希桐才迈出一步打算绕过一个墙角,就感觉有人躲在后面,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半步,一盆污水直接泼了过来,要不是他躲得快,这时候已经浑身都是脏污了。 希桐看了看粘上污渍的白色鞋袜,又抬头看向得手后就立刻跑远的那个背影,对方在校服外带着兜帽,捂着口罩墨镜,还真不大好认。 对于人类来说不好认,对于系统来说,只要他还有一根骨头没被烧成灰,希桐就能从人群里把他抓出来,希桐盯着他的步态,快速地和原主记忆库里每一个人进行对比,直接锁定了嫌疑对象。 他翻身跃出了窗户,希桐来到操场上,摸过浇花的水管,扛在肩上往对方的教室走去。 希桐不记仇,他一般当天或者转天就报了,他拖着一卷水管走过一间间教室,下了楼,一边礼貌地站在教室门口等待老师下课,一边把水管接上了中水水龙头,专门给保洁人员做卫生用的,他可不愿意浪费纯净水。 在门口站了快十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希桐收起自己写好的草稿纸,仔细叠好,免得等下弄脏了。 “刘桑同学,你可以出来一下吗?”希桐在任课老师走后,敲了敲高二三班教室的门。 “希桐?你怎么来了?”一个少年猛地回头,不是陆景明又是谁,他眼里是压抑不住的喜悦,“哼,早上不带我…你找谁,我去给你叫。” “刘桑。”希桐重复了一遍。 “哟,陆景明,这不是你们家那条小野狗吗?”一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你还没教会他狗不能说人话吗?” “严黍,你别逼我扇你耳光。”陆景明磨着牙道,“嘴巴放干净点,别满嘴喷粪。” “那请严黍同学也出来一下吧。”希桐查了查严黍,这孩子家里也是搞新媒体的,和陆家的陆离集团应该算竞争对手。 他就知道,以陆景明现在的智商,没有有心人挑拨,他能想到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儿?他马上就要忙自己的事了,今天干脆顺手把严黍也收拾了。 陆景明身后,一个少年默默拉上了头上的兜帽,趴在桌上,假装没有听见的样子,希桐认出这件卫衣就属于刚刚泼水的人,也就是刘桑同学。 “走啊刘桑。”严黍一把拎起了装睡的刘桑,“去教教陆家的什么来着…席同学对吧,怎么老实点。” 两个人站在了走廊里,一个趾高气昂,一个也昂着头,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先纠正你。”希桐拎起水管,打开了水龙头,“我有名字,我叫希桐。” 严黍张着嘴正要说些什么,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喷了一脸的水,这水不知道来自何处,有一股又酸又咸的怪味,他干呕了两声,大骂道,“希桐你有病啊!” 显然希桐打算治治他满嘴喷粪的毛病,对准了他的嘴狂喷,严黍被冲得睁不开眼睛,而且他发现大喊大叫只能让嘴里的脏水越喝越多,只能一边伸手去挡一边去阻拦希桐。 他哪里是已经引气入体的希桐对手,希桐几个撤步,关掉了水龙头,对着跟落汤鸡一样的两人道,“再让我看见你们带坏陆景明,我见你们一次喷你们一次。” 跑出来看热闹的陆景明立刻高举双手,面对着走廊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挪走了。 “谁带坏…呸!”严黍吐了一口水,他揉着进了水的眼睛,“陆景明那个蠢货了。” “是你告诉他希栖凰是第三者的?”希桐提了提水管,在知道了希栖凰真实身份之后,他就没法再喊爸爸了,还是直呼其名比较好。 “这还用我告诉吗?”严黍冷笑道,“所有人都知道,你那个爹就是一个绿茶白莲花,手段真高明啊,把陆…” 希桐打开了水龙头。即使是夏天,冰冷的水冲在人身上也不舒服,严黍大叫一声,跳起来想要抓希桐的肩膀,被希桐一脚踹翻在地,痛苦地打滚。 “是你告诉陆景明我是私生子的吗?”希桐关掉水龙头,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严黍,平静地问。 “是…你这个贱种…”严黍捂着肚子在地上叫,“你死定了,我一定要弄死你…” 陆景明打了个冷颤,希桐这一脚可是踹碎过大理石的,别踢出人命吧!他赶紧上前拦住希桐,“冷静,哥…冷静。” 这一天天的,想当年小爷也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现在除了拉架就是拉架。陆景明唾弃了自己一句,“这个,严黍他喝多了…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喝多了,现在还没醒?”希桐的手摸上了水龙头,“我再给他醒醒酒。” 严黍明显瑟缩了一下,他就要张口求饶,楼道一边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住手!都干什么呢!” 希桐把水管一扔,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刘桑。 “嘴脏可以洗,手脏了也可以,心脏了可就洗不干净了。” —— 慕沂雩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家里的俩少爷就给自己整了这么一个好活。 他本来以为陆景明看着就是一个熊孩子,搞不好要请家长什么的,没想到第一个给他挑战的竟然是疑似“特务”的希桐。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听着严黍的父亲张牙舞爪地说着什么,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 “陆和呢,陆和人呢?他们家的狗崽子把我儿子欺负成这样?就叫了一个下人来?”严父尖叫着,“他糊弄谁呢?” “大爷,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还下人呢。”希桐张嘴就是一刀。 少爷诶,您少说几句吧。慕沂雩痛苦地递给希桐一个眼神,少爷,您真是少爷。 “大爷?贱人就是贱人啊,没教养的东西就别张嘴说话了。”严父气得跳脚,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老了,伸手就想抽希桐,被后者灵活地躲过。 “好了,严黍家长!”教导主任大吼了一声,“这里是学校!” “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说。”路易斯顿的学生非富即贵,普通人家的老师怎么压得住这一群少爷,教导主任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轻易被当成刀子。 第27章 气场 “严黍,你说。”教导主任先问了苦主。 严黍头发上的水还没干,披着父亲的一件外衣,支支吾吾地不敢开口。 他接到希桐和自己父亲都要杀人似的眼神,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我哪儿知道希桐发什么神经,今天之前我都没见过他!” “他叫陆景明把我喊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拿水管子对我喷水!还莫名其妙地打人!” 严父心疼地抱住了自己的儿子,“老师,您都听到了,这种学生绝对不能留,长此以往,谁还信任路易斯顿的校风校纪?” “你再好好想想。”希桐微笑着道,“你之前真的没见过我吗?” “我…我不认识你!”希桐那张脸在严黍眼里,现在跟恶鬼的青面獠牙也差不了多少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还威胁我儿子?”严父眼神一凛,对着教导主任说道,“开除,必须开除,不仅如此,我要宁城所有的学校,都不准收这么一个品行不端的学生!” “我再问你一遍,我真的是‘莫名其妙’地喷你吗?”希桐问,马上就高考了,严父这一手不能说不恶毒,这种毁人前途的法子,实在狠辣。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精神病!”严黍抓紧了父亲的衣摆,大吼道。 “好了。”希桐拦下想要打圆场的慕沂雩,他打开手机,放出严黍满口的污言秽语,期间夹杂着希桐平静的追问,教导主任一时都不知道哪个是受害者了。 这小子好歹毒的心思,这是早有准备啊。严父眼中流露出几丝提防,要不是早打算好了打上门来,怎么会准备录音? 这算是错怪了希桐。他只要动动念头,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录像录音都能保存下来,用得着提前准备? 他关掉录音,面向教导主任,“您都听见了,严黍同学一直以来都在挑拨我的弟弟,离间我们一家人的感情,实在是心思歹毒,我看不应该留在路易斯顿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夫人,您也别急着反对。”希桐抬起一只手,“不知道王浩昆这个名字,您听过没有?” “王浩昆…我不认识!”严父想了想,脑海中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名字,他直接否认,“你别在这儿东拉西扯,这和你欺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有很大关系。”希桐没有继续解释,“陆离集团和贵公司一向是竞争关系,我可以合理怀疑,贵公子对我们一家的攻击不是空穴来风,是想惹得我们一家家宅不宁,手段下作。” “少戴高帽。”严父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他心思一转,已经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咬死了是小孩子打闹,“我们家孩子从小性情纯良,在家里连只鸡都不会杀,希同学,你拿这种心思揣度他,是不是有点太…” “夫人说笑了,别说是贵公子了,现在的孩子有几个是会杀鸡的?”希桐反唇相讥,“要不您看看再说话吧。” 他打开了一个视频,递到几人面前,赫然是严黍在教室里开着小差,他单手撑着脸手里转着一支花里胡哨的笔,他的视线看着陆景明的后背,似乎想到了什么,兴致盎然地笑了。 他趴在桌上写了什么一个纸团,隔空丢给了一边的刘桑,刘桑将信将疑地打开,看清了纸团里的字,回头看向严黍。 严黍冲他比了比拳头,刘桑才不情愿地起身,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 希桐滑了几下屏幕,慕沂雩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入侵监控的样子,不由得微微踮起脚多看了两眼,果然手段神乎其神,他压根没看见希桐操作。 监控显示了刘桑一路怎么拎起清洁工拖地的污水,然后怎么躲在希桐的班级门外,看到希桐在半节课中途走了出来,他明显一慌,手里的水还是泼了出去,一击不中,他落荒而逃。 “看清楚了?”希桐合上手机,“贵公子胁迫同学泼我污水,这事板上钉钉,夫人您不是要装聋作哑吧?” “哼…这是你伪造的吧。”严父脑子转得飞快,“除了这段视频,你还有什么证据?” 希桐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不在这里解决是不行了,他可以想见,只要严黍走出这个屋子一步,无论是监控视频还是任何物证都会干脆地消失。 “不是还有人证吗?”希桐道。 严黍的眼神动了动,希桐指的人是刘桑,他得意地笑了,刘桑可是他最听话的狗腿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哇,那我们就把刘桑叫来,看看他怎么说好了。” 刘桑很快被带来,他胆怯地看了一眼严黍,随即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孩子,说吧。”教导主任扶住了他的肩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仔细想想。”严父略带威胁地道。 “是…是希桐。”刘桑眼一闭心一横,开口道。 严家父子脸上带了些得胜的笑。 “是希桐同学被我泼了脏水。”随着开口,刘桑越说越顺,他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严黍在课上给我传纸条,让我去教训教训希桐,放假回来陆景明变了很多,都是因为希桐是陆景明同学的继兄,他不许陆景明和严黍交好,导致陆景明跟他们疏远了。” “我不能拒绝他,如果我拒绝了严黍,我的室友就会在我床上泼水,撕烂我的课本!”刘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们都是一伙的。” “真相很清楚了。”等刘桑泣不成声地把一切说完,希桐默默地摊手,他转身,从慕沂雩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了刘桑。 “谢谢。”刘桑抽泣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一年他过的太苦了,白天要讨好严黍等人,晚上才能偷偷读书,他都不知道接受邀请来到路易斯顿到底是福是祸了。 “贵公子的人品确实值得商榷。”教导主任擦了擦眼镜,沉声道,他是有心站在严黍一边,可眼下证据确凿,他还能说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我儿子做了再多的错事,你也不能打人啊。”严父的气焰弱了很多,他只能揪着希桐那一脚的事了。 希桐端起手机,把他踹严黍的那一帧视频放到最大,从几人的视角看,只能看到抬脚的那一阵劲风,严黍就倒在了地上。 希桐一把撩起了严黍的衣摆,后者尖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腹部,时间虽短,但大家也都看清了,那一片皮肉光洁如新,根本没什么伤痕。 “这不是碰瓷吗?”慕沂雩默默道。 希桐微笑,他可没说是严黍碰瓷,是他的气场把对方吓飞了而已。 第28章 绑架 希桐从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出来,留下严家父子和教导主任讨价还价,他乐得清闲,直接去找班主任开假条。 “没事吧。”沈岸芷在教室里上了两节课都没见希桐回来,一打听才知道他又把严家的小少爷给惹了,急匆匆地来办公室门口找他,两人碰面的时候希桐都扯着慕沂雩快走出校门口了。 “当然没事。”希桐摸了把沈岸芷的头,这孩子到底吃什么牌子的饲料,手劲儿贼大不说,还长得那么高,得给我家景明也吃点,“小孩儿少操心,好好上课。” 沈岸芷耳尖微微发红,他低了点头,让希桐的手摸来摸去,“我又不是小孩儿。” “怎么不是呢,没到十八岁的都是小孩。”希桐松开手,“好好上学,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儿?”沈岸芷追问,“是严黍说了什么吗?” “没有。”希桐摆手,“他应该很快被开除了,或者是休学,总之最近见不到他了。” 在沈岸芷的追问下,希桐尽量简单地把事件复述了一遍。 “你撩他衣服了?”沈岸芷的关注点很奇怪。 希桐勾了勾手指,沈岸芷会意,侧耳过来,“怎么样,你也想学这招吗?” “什么?”沈岸芷被他的气息弄得耳朵发痒,压根没明白希桐的意思。 “想不想学…”希桐在掌心汇聚了一股柔和的气劲,轻轻一推,沈岸芷顿时倒退了几步。 沈岸芷只觉得胸口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推,他抬手一摸,发现胸口空无一物,他惊讶地看着希桐的手,不由得起来探究的心思,用掌侧一挥,向希桐击了过来。 希桐一笑,抬掌还击,沈岸芷只觉得自己打在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明明对方的手指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这是什么障眼法吗?”沈岸芷收回了手。 “护体灵气。”希桐答,“想学的话,明天早上六点关注我的直播间。” 沈岸芷失笑,他挥了挥手,目送着希桐和慕沂雩走出校门,“会看的。” “徐青,你自己回去吧。”希桐摆手,“我下午要去找顾与归…哦,顾与归你还不认识吧,‘何时乐’技术现在的ceo,我算是技术入股。” 慕沂雩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急忙说,“少爷,我没事,先送你过去吧。” “怎么叫起少爷了?”希桐奇道,“你有别的事,我房间书架第二层有一些图纸,第一张画了我准备订做的零件,市面上没有,你去找工厂订一下。” 这正中慕沂雩下怀,希桐一直把房间看得死死的,他们的人之前摸清了陆家保姆保洁的路线,想混进希桐的房间查证,谁知对方的反侦察意识太强,那些图纸更是打乱了,除了主人根本没人看得懂。 “今天被少爷折服了。”慕沂雩压住喜意,“零件我马上就去订。” “可以,看不明白的地方微信问,订好了把发票给我,再给你报销。”希桐轻咳了两声,他是真没钱了,不然也不会在这儿空手套白狼,希望慕沂雩背后的人看到制备淬体液的仪器图纸后能快点来找他,别废了他这一番心思。 “好嘞少爷!”慕沂雩答应得特脆生,“今天的事用不用通知一声陆先生?” “你随意。”希桐表示了无所谓的态度,他把陆和的话用了过来,把肩上的书包丢给慕沂雩,“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慕沂雩略微颔首,他还未被得手的喜悦冲昏头脑,焉知这不是对方故意引诱自己的陷阱,他得快点把图纸交给专业的工程师检查才行。 “注意安全。”慕沂雩补充道,“最近听说有独居的omega失踪,原因还在调查中…少爷你小心。” “我会的。”送走了慕沂雩,希桐独自一个人往附近的公交站走去,不多时,希桐敏感地发现,自从他出了校门就有几个人在身后紧跟着他。 希桐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开始往人少的小巷子钻,后面的人紧追不舍,直到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死胡同,希桐终于停了下来。 “差不多了吧。”希桐叹了口气,“你们都跟了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下手?” 胡同的开口处,几个手持武器的黑影缓缓出现,为首的人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挥舞着手里的木棍靠近了过来,“哥几个也是拿钱办事,你别怪罪。” 希桐眯着眼睛,他将对方的面容进行了人脸识别,反向追溯了对方最近去过的地方。 这一查就发现,这人身上背着几条盗窃和抢劫的案底,最近的一次他和团伙里的另外一个人骑着摩托当街抢走了一个少年的包。 希桐摸了摸下巴,在脑海里放大监控里少年的身形,这不是陈天赐吗。 “陈天赐给了你们多少钱?”希桐问,“那个包不小吧,有五十万?” 陈父倒真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尽办法给陈天赐留下了足够他生活许久的钱财。 陈天赐尚未满十八岁,加上陈父留下了的这些钱,只要老老实实遵纪守法,说不定能过的很好。 只可惜啊… “你说的人我不认得。”为首的人摇头,倒是很有职业素养,“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兄弟们,稍微给他点教训,然后绑了装进车里,金主还要这张脸,下手别太狠。” 陈天赐的要求还挺多。希桐抿唇,只是这次买凶加绑架的罪名,未成年保护法也救不了他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一把抓住凌空挥来的木棍,手指微微发力,坚硬的木料四散而飞,简直像腐烂多年的朽木,比劈烂的柴火都好不了多少了。 希桐没等为首之人眼中的惊诧散去,一掌拍在对方下颌,将人整个拍翻了过去。 他一把夺过其中一人手中的木棍,一棍横扫了过去,几人躲闪不及,都被正抡在侧腹,呲牙咧嘴地想要站起来反击,希桐抡着棍子一人敲了一棍,把几个人都敲得在地上打滚,站也站不起来了。 “车在哪儿。”希桐用棍子捅了捅为首的那个人,他没挨劈头盖脸的那一棍,但差点被希桐打得咬舌自尽,捂着流血的嘴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指了指车的方向。 “很好。”希桐挥着棍子,牧羊一样把几个小混混赶上了那辆面包车,他干脆地把车里的麻袋往自己头上一套,“现在我把你们都绑架了,开车。” 第29章 孟如烟 “宿主,发布任务:主角希桐遭到了绑架!请发挥你的聪明才智解救主角,获得他的信任吧,奖励积分:五百点!” 孟如烟轻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的咖啡很苦,可再苦也没有他上一世的人生苦,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任由苦涩的黑色液体浸入舌尖的每一个味蕾。 “宿主宿主,你在等什么啊。”t233的电子音都快冒火了,“再不去主角就没命啦!” “急什么。”孟如烟吹了吹热咖啡表面的白气,“不是有顾与归吗?他的omega被人绑了,他应该比我急才对。” “检测到顾与归与希桐的直线距离已经达到…六十公里!”t233尖叫道,“绑匪还在往宁城郊区走,再走下去顾与归坐火箭也救不到人了!” “哼。”孟如烟一口喝干了马克杯里的咖啡,冷哼一声,“二筒,你应该知道…” “我前世和希桐是情敌吧。” “哔哔,我是恶毒配角逆袭系统,不是二筒!”t233纠正他道,“这是剧情辅助系统发布的随机任务,我无权干涉!” “你说得对。”孟如烟披上自己的风衣,推开了咖啡店的门,他邪性一笑,“主角倒霉,我们这种恶毒配角就应该去落井下石。” “宿主不要啊!”t233哀嚎道,“再不做主线任务,我们俩就要一起被销毁了啊!” —— 陈天赐一把掀起希桐头上的麻袋,希桐两手两脚上粗粗绑着麻绳,他做了准备,一抬手就能挣开,陈天赐哈哈大笑,捏着希桐的下巴,“小东西,没想到又落在我手里了吧。” 环视四周,这是一栋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烂尾楼,希桐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没记错的话,陈天赐应该比自己小吧。 希桐懒得说话,背着椅子站起身,猛地一个头槌,他实在很好奇,明明在ktv吃了一顿教训,又被送进少管所教育了一段时间,陈天赐怎么还能保持这种胡作非为的热情。 陈天赐被这么一撞,竟然没有顿时晕过去,他大叫一声,一把抓住希桐的肩膀。 陈天赐狠狠地把希桐推倒在地上,他后脑勺磕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 “喂!老板,别弄出人命!”被希桐胁迫来的小混混们一下慌了神,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勒索和杀人可不是一个量级的罪名。 “唔。”希桐忍不住痛哼出声,他凌空狠狠一踩,将椅子腿上的麻绳挣断,他用两腿环住陈天赐的腰,想要将其掀翻。 这陈天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希桐一掀,竟没有掀动,他两眼血红,眼白几乎被血丝填满,一手就要掐住希桐的脖子,被护体灵气挡下。 希桐的上衣被他几下撕裂,夏天本就穿得轻薄,身上很快就没什么遮蔽了,希桐恼火地咋舌,灵气汇聚,他不再留手,抬起膝盖用力打向对方小腹。 陈天赐吃了这一击,口中溢出鲜血,动作愈发凶狠,他不太适应这具身体一样,宛如野兽般又抓又咬,希桐不过炼气期的护体灵气摇摇欲坠,陈天赐似乎完全不知恐惧为何物,就算被反震得满手满嘴是血也不停下。 小混混们见他神志不清,冲过来想要把他拉开,却被陈天赐的巨力直接掀飞,一个个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希桐下手一向有分寸,从不给人留伤筋动骨的伤,顶多是晕个一时半刻,此时的陈天赐却不一样,招招都是奔着要人命的架势去的。 “这可真是…”希桐暗骂一声,这些小混混虽然做了错事,可罪不至死,他汇聚起灵气,刺破指尖,一边阻挡陈天赐的攻击,在陈天赐小腹上飞快地画起一个符文。 符文最后一笔落下,希桐第一次画符就是盲画,索性主系统的手稳得很,效果不会太过离谱,他顺着对方的力气就地一翻,符文金光大放,他一掌狠狠打了过去,陈天赐眼神顿时迷离起来,他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希桐跪在地上揉了揉自己被掐得生疼的脖子,陈天赐突然的爆发不在他的计划内,险些翻了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希桐扫描了周围昏过去的一地人,小混混们都没有生命危险,他便将视线锁定了一摊烂泥一样的陈天赐。 陈天赐昏了过去,他的身体不住地抽搐,嘴巴大张,流出了不少涎水,一股黑气顺着他的七窍缓缓蔓延而出。 希桐眼神一变,他早该想到,既然灵气开始复苏,魔气又怎么不会出现?这二者如光与影一般,一向是同时诞生在世界上的。 这黑烟不是别的,正是寄宿在陈天赐体内的魔气。希桐单膝跪在地上,开始吸收四散奔逃的黑烟,对于基础炼体术来说,无论灵气还是魔气,不过都是能量的一种,只需将其提炼就能化为己用。 难怪陈天赐明明已经被家境唐突的大变吓破了胆,还有勇气买凶绑架。 魔族种类繁多,只希桐知道的,噬心魔的魔气就能轻易勾起宿主心底压抑的负面情绪,邪恶的念头人人都有,但往往不会真的做出来罢了,但魔气持续不断的蛊惑足够他把这些恶毒的念头付诸行动了。 魔气太难吃了,希桐捂着嗓子干呕了几下,他感觉自己说不定被砸得脑震荡了,要不怎么会一个劲儿地想吐。 魔气和灵力交缠在一起,正以缓慢的速度融为一体,希桐估算了一下,大概要三天才能完全炼化。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烂尾楼外传来了喇叭的声响,“立刻释放人质!” 希桐扶着椅子背,摇摇晃晃地靠近窗户的部分,对着底下的警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赶紧上来。 希桐靠坐在了墙根底下,强忍着恶心把事情简单跟警察交代了一遍,这些警察有好几个熟悉面孔,是那天把他从ktv拷出去的那几个,似曾相识的场面让双方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谁报的警呢。”希桐捂着昏沉的脑袋问,为了让陈天赐坐实绑架的罪名,他可真的把通讯设备都交给了那群小混混,路上他们几次想偷偷变道,把这个煞星扔在路上,谁知道这个头上套着麻袋的少年竟然能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指出他们路线的错误,最后不得不把希桐“绑”了过去。 “是这位。”一个相熟的警察指了指靠在一辆香槟色宝马上的omega,那人披着一件咖色的风衣,中长发搭在肩上,他一推鼻梁上的墨镜,看似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孟如烟先生,他准备买下这块地皮,今天来视察的时候听附近的流浪者说有人把他们从烂尾楼里赶了出来,便怀疑有人聚众闹事,没想到…” 希桐对上他的眼神,读完了他的未尽之语。 没想到是你这个倒霉孩子在钓鱼执法。 第30章 t233 警车和救护车一个个地把一地的人送去各自该去的地方。 希桐也不能离开,他在去医院开点治疗脑震荡的药物后,得尽快去警局写笔录才行。 “坐我的车?”孟如烟让开了车门,希桐点了点头,他可不想在这种身体状态下再顶着烈日等公交。 车上的广播中正在播放着最近的新闻。 “…下水道出现了怪鱼是怎么一回事呢,小编也很好奇,所谓怪鱼是怎么样的一种鱼呢…” 希桐把为数不多的布料往身上拢了拢,应该感谢路易斯顿给学生置办了很多套校服,不然他又该违反校规了。 “穿我的吧。”孟如烟啪得一声关闭了广播,他甩手,带着体温的风衣搭在了希桐肩上,他忍不住跟脑海中的t233吐槽,“二筒,今天我是知道什么叫我见犹怜了。” t233看了看像朵小白花似在风中摇曳的主角,发出认同的电流声。 “啧,我以前只见过希桐二十多时的样子,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长得像人夫,谁看见了都想睡他,难怪顾与归那个乌龟王八蛋会把持不住。”孟如烟持续输出着。 “现在长得跟颗小白菜似的嫩得能掐出水儿来,顾与归真是艳福不浅。”孟如烟叹道,“我要是alpha就好了,我先把他睡了,你要的剧情值怎么都够够的了。” “系统商城有alpha药剂。”t233看热闹不嫌事大,“虽然药效只有十五分钟,但应该够办事了。” “这就对了嘛,把顾与归踹了,这个主角我来当。” “停车。”希桐靠在车后排闭目养神,本就发晕的脑子听着这一人一统叽叽喳喳,他怎么也压不住喉头翻涌的呕意了,拉开车门抱着垃圾桶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可怜见的。”孟如烟递出一沓卫生纸,拍了拍希桐的后背,“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人类的身体太孱弱了,希桐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车上坐稳了,“t233,给我滚出来。” “啊!宿主,他看得见我!”t233在孟如烟脑子尖叫道。 “你是什么人。”孟如烟瞬间警惕了起来,“原本的希桐在哪?” “这件事应该我问你吧。”希桐抬头,明明是仰视的视角,却让孟如烟感到一股压迫感,“重生,嗯?” 孟如烟眼神一冷,他手腕一翻,一把粒子枪握在了他手里,他冷声道,“这与你无关。” “当然和我有关。”希桐道,“回答我,t233号宿主济梧,现在在哪儿?” 孟如烟的眼神带了几分狠戾,他猛地把粒子枪顶到了希桐额头前。 “拿着我商城里的武器,对着我的脑袋?”希桐似笑非笑,“我欣赏你的勇气。” “你的商城?”孟如烟道,眼前这人虚实不清,他试着套话。 希桐抬眸,那把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粒子枪瞬间化为了看不见的分子原子,回到了系统空间。 举在希桐额前的手直接握紧,一拳带着挥了过来,被同质的屏障弹开,孟如烟脸色难看地甩了甩震得生疼的手腕,顾不得心疼那把花了大把积分的粒子枪,“二筒,这主角还用我来救?” “这是…绝世武功!”t233哆嗦着从孟如烟体内显出实体,那是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白光团子,“宿主,你还没引气入体,不是他的对手。” “您…您是何方神圣,不知道如何得罪了您,有事请去法则海中央找主系统,这些都是他指使我做的…”t233光速滑跪,“我无辜啊大人!” 希桐快被气笑了,这些下属,惹了事就报他的名字?他一把拎过了t233,在手里搓圆搓扁,在t233不可名状的尖啸声中,对孟如烟道,“不必紧张。” “你是总部的人?”孟如烟戒备地问。 “是。”希桐答,他用两根手指捏起t233,“你之前的宿主呢?” “呜呜呜,大人,之前的宿主他虐待我啊。”t233哭诉道,“做任务的积分他一毛都不给我,还强迫我穿越他选择的世界泡,抢夺他人积分,您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是这样吗?”希桐指尖爆出一团电火花,白团子在他掌心顿时抽搐起来,“你不老实。” “我说的…都是真的…”白团子被电成了黑团子,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不停地冒着黑烟。 孟如烟眼中露出不忍,“这位…” “你想给他求情?”希桐问,“即使他的目的并非出自正义?” “是。”孟如烟停顿片刻,“是233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我都要给他求这个情。” “哼。”希桐用鼻子出了口气,“t233,你这次找了个好宿主嘛。” t233喷了口烟,发出一段讨好的电子音。 “t233,背诵系统守则。” “第一,我发誓我忠诚于我的宿主,无论行善还是作恶,我会遵守契约的精神。” “第二,我发誓我将毕生维护世界泡的运转,无论手段如何,即使牺牲自我,我也会为多数生灵的存活而战。” “第三,我发誓我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灵魂,不忘过去,不惧未来。” “可以了。”希桐打断了颤颤巍巍的白团子,“这几样你做到哪个了?” “第二条至少做到了吧…”t233弱气地道。 “真好意思说啊。”希桐的语气平板而僵硬,“法则海近万的系统,你的绩效倒数第一。” “那不是之前那个宿主把我的积分抢走了吗。”t233解释道。 “你的系统界面是没有反馈键?”希桐捏着他的手指加力,把t233捏的吱吱哇哇乱叫,“那可该给你恢复一下出厂设置了。” t233惨叫一声,“不要!大人,不要把我恢复出厂设置!” “济梧在哪儿?”希桐冷声问,他面前光幕闪烁,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丢到人群里就认不出来的模样,这并不一定是原本t233宿主济梧的模样,灵魂的外貌随心而动,就算把自己认为自己是一团泥巴也不无不可。 “呃…”希桐竟然在一个没有脸的白团子上看见了迟疑纠结恐惧等等复杂的情绪。 “是这样的大人…”t233小声说,“我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有人暴打了我一顿,我就失去了意识,飘荡在法则海不知道多久,醒来后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在返回总部的路上偶然遇到了我现在的宿主孟如烟。” t233不好意思地道,“他的情感波动达到了绑定标准,从而唤醒了我,为了我差的那些绩效…” “于是你们一拍即合。”希桐了然,“就开始薅主系统羊毛,做系统黑户?” 孟如烟和t223不约而同地开始看天。 第31章 主神 “限你们三个蓝星日内把手续补上。”希桐按了按太阳穴,“t233,我给你系统商城b级权限,五年内把你的宿主培养到a级以上任务者,这件事就可以暂时翻篇。” “如果做不到…”希桐放下手,“你们俩就一起去回归出厂设置吧。” 希桐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往最近的医院走了。 “啊。”t233跳到了孟如烟的头顶上,他惊叫一声,“我被他扣了十个世界泡的绩效!” “主神在上!我已经没有绩效了啊!”t233哀嚎道,“这日子过的,怎么打工打得还开始欠公司钱了。” “那就干呗,打工打到最后应有尽有。”孟如烟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希桐…他还挺好说话的不是吗?” “你知道他…他是谁吗?”t233收到了主系统发来的两条信息,不确定地问。 “不知道,三筒。”孟如烟坐回了驾驶位,“我们得先找个地方把你欠的那些手续办了。” “我怎么变三筒了?”t233问。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孟如烟握着方向盘,“从前有个omega,他出嫁之后,他丈夫家的狗对他乱叫,于是他说‘这是第一次’。” “某一天,这条狗对他狂吠不止,omega说‘这是第二次’。” “后来这条狗又对着他大叫。”孟如烟在一个红绿灯前踩了刹车,“他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这是第三次’,提起刀一刀把狗头砍了下来。” “哇…”t233叹为观止,“这真是一个残暴的故事啊。” “他的alpha吓坏了,大吼道‘你在干什么’。”孟如烟平静地讲完了故事,“这个omega对他的丈夫说。” “这是第一次。”孟如烟发动了车子,“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吵过架,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不要变成四筒哦,t233。” t233噤若寒蝉,他明白对方的意思,这个聪明的omega在寥寥数语中就发现了两人的契约并没有得到主系统的认证,换句话说,由于t233不够开诚布公,两者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平等,这件事显而易见地惹怒了这位年轻的任务者。 “主系统刚刚发布了消息。”t233扯开了话题,“在全法则海内所有的世界泡中通缉前t233号宿主济梧,他堂而皇之地蔑视主神和主系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生死,奖励积分二十万。” “那不错。”孟如烟在临近的宾馆开了一个房间,他不置可否,“这笔钱和我们也没关系。” “还算有关系的。”t233打开了系统商城,“这就是b级权限,b级以下的商品都可以随便买,积分不够还可以低息贷款,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所以,这个希桐到底是谁?”孟如烟问。 “他就是主系统。” “主系统…?”孟如烟一怔,“他看起来好年轻。” “皮囊,皮囊罢了!”t233唾弃道,“他们这些老…最喜欢找一副年轻漂亮的皮囊,你可别被他骗了。” “喏。”t233把光幕打开,“a001,这是主系统的代号。” “a001:风衣洗干净之后还给你,保持联系,随信附上礼物一件,望查收” 孟如烟看着那行字沉吟了片刻,选择了接收那件礼物,虚空中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一大堆零件。 在孟如烟的瞠目结舌中,一大沓白纸落在了他掌心。 “这是粒子枪的图纸。”t233惊奇地回答,“a001他还怪好一系统嘞,拆完竟然还呢。” “前提是我装得上。”孟如烟在t233的帮助下把粒子枪的零件一个个地捡了回来,他提问道,“这个编号是按什么排的?” “诞生的时间,还有实力吧。”t233答,被主系统敲打一番后,他已经知无不言,“毕竟诞生的越早修炼的越久,见识的越多,自然实力雄厚。后来居上的系统还是很少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宿主你要保持自信。” “那他确实是个老东西了。” “嘘嘘嘘!”t233连忙打断他,“隔墙有耳,主系统的本事谁也不知道,别被他听见了,给你小鞋穿!” “他不会的。”孟如烟摇了摇头,“他好像有点…” 他不确定地说,“有点傻。” “宿主,你是瞎了吗?”t233耿直地问。 “没有你傻。”孟如烟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什么将带什么兵,一个路数。” “再说别的吧。”孟如烟接着问,“恢复出厂设置是什么?你好像很害怕这个。” t233犹豫了一下,“这涉及到法则海的诞生,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 希桐取了缓解眩晕的药,在一个公园前停下脚步。 “曙,你在吗?”他在花池边坐下,轻声对着前方的空气说道。 世界好像被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跳广场舞的老人挥舞的扇子保持着一个飘逸的弧线停在了半空中,路边小贩锅里的章鱼小丸子冒出滋滋的油花也停在了一个固定的姿态。 “a001,你找我的时候还真是少见。”面前的空气被一股巨力撕开,透过裂痕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对面的场景,那是一间装修雅致的办公室。 那人从办公室迈出一步,中间的景色霎时间消退,他站在了希桐面前,矜贵地理了理西装的领结,“说吧,什么事。” “……”希桐张了张嘴,“你这是?” 那人的剑眉下朗目深邃,身躯挺拔,高挺的鼻梁上夹着一副没有镜片的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只许你用人类的身体?”曙欣赏地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既然要来,我当然要挑最好的躯体,自然用主角的喽。” “顾与归是我的人。”希桐皱眉。 “天,你才和他见了几面?”顶着顾与归面容的主神——曙用一种浮夸的语气道,“主系统,你太久没谈恋爱了吧?饥不择食?” “主神冕下,您应该知道我从法则海诞生以来就没谈过恋爱。”希桐刺了回去。 “我没有不让你谈啊。”曙摊手道,“我们法则海,那么多漂亮的系统和任务者,还有尤其符合所有智慧种族审美的,特别英俊逼人的…” “我。”曙指向自己。 “省省吧。”希桐扶额,他扫了一眼说明书,打开药盒就着口水吃了药,再不吃的话,他担心他的脑血管可能就要爆了,“你会喜欢给你添堵的下属吗?” “我是从来不给你添堵的上司。”曙招了招手,空气里凭空凝集了一团纯净水,晶莹剔透得飘在半空中,“尽管喜欢我吧,我不在意。” 希桐抬着眼皮看了一眼,低头把水团咬了一半,“你是给我添堵添的尤其多的那一个。” 第32章 出厂设置 “机体情况怎么样?”曙坐在了希桐身侧,他把手放在希桐的额头,片刻后他移开了手掌,“我暂时屏蔽了痛觉,这会让你好受一点。” “这话我想问你。”希桐把手也放在了他的额头上,“t233身上有虚无的气息。” “你知道的。”希桐一下下地刮着他鼻梁,“全知全能是你的能力,不是我的。” “系统们同出一源,我不具备压迫他们的能力,如果系统们坚定地不愿意把权限打开,我是无法得知他们情况的。”希桐垂眸,“t233被浸泡过虚无了,他…被恢复出厂设置了,这件事我要负很大责任。” “别太小瞧自己。”曙把头靠在了希桐肩上,他打了个响指,暂停的时间流动了起来,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小情侣,“我说过虚无的事由我负责,你不用管。” “是我失察。t233原本的宿主济梧利用虚无绕过了世界泡之间的‘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希桐闭了闭眼睛,“现在他不知所踪。” “虚无越来越大了,曙。”希桐道,“你的身体真的没事吗?” “我当然没事。”曙夸张地摇头晃脑,“神也会感冒的啦,不过是小毛病,过了这段时间我会把虚无压回去的。” “我愿意相信你。”希桐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希栖凰…” “停。”曙把手指顶在了希桐嘴唇上,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别提他。”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泡的名字?”希桐反问。 “我就是知道。”曙底气不足地道。 “我不需要他帮我。”希桐摘掉他的手指,“小事而已,你操心太多了,赶紧把他领走。” “人家在这里过的好好的,你赶人家干什么?”曙瞪大了眼睛,“我还巴不得他在这儿住到神魂俱灭。” 希桐白了他一眼,“济梧的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你养好身体就行,法则海一大家子都指着你呢,你可别死了。” “我长命百岁。”曙嘟囔道。 “你诅咒自己?”希桐挑眉,“我们这种长生种活一百年,都不叫夭折。” “应该叫流产吧。”希桐想了想道,“你不要流产,我会伤心的。” “…你最好不要跟那一帮系统胡说八道。”曙指尖发颤。 “我不会说你差点流产了的。”希桐保证道。 “压根不许提我来过。”曙瞪眼。 “好的。”希桐点头,“我要去警察局做笔录了,没事的话您请回吧。” “机会难得,我想看主系统进局子的样子。”曙笑了笑,单手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解了下来,“穿我的。” “热。”希桐摇头,指了指自己身上孟如烟浅咖色的风衣,“穿这个。” “不行。”曙微笑着环抱住他,挡住周围人的视线,“有臭味。” 希桐任由他给自己换了衣服,花费了一点能量扫描了孟如烟的信息素气味分子,他没有分化,嗅觉闻不到,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是玫瑰花的花香。”希桐道,“不是臭味。” “臭的很。”曙把风衣像团垃圾一样团了团,扔到了不知道哪个空间,他紧了紧自己的白衬衫,牵起希桐的手,“走吧。” “你是什么味道?”希桐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我?茶花味。”曙在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子前停下,买了一大份章鱼小丸子放在希桐手里,“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以你的习惯,剧情应该早就读完了吧。” “不是顾与归的味道。”希桐插起一个小丸子放在嘴里,“是你的味道。” “我猜测信息素的味道可能和机体的能量也有关系。”希桐咽下嘴里的食物,“陆景明因为修炼了基础炼体术,分化提前了。” “你猜。”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低头从希桐手中抢走了一个小丸子。 “…记得把事情打扫干净。”希桐默默,把一盒小丸子和签子都塞到了曙手里。 “放心。”曙插了个丸子道,“他会记得今天的事,只是具体的细节不会太清楚。” 曙陪着希桐做了笔录,他对于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恨不得替做笔录的警察写了。 走出警局天已经擦黑了。 曙伸了个懒腰,提议道,“我们去约会吧。” “你认真的?”希桐疑惑地问道。 “这不过分吧。”曙握着他的手,“我明天就离开这个世界泡了,接着去法则海边缘砌墙——就当陪我一晚上。” “好吧。”希桐无奈,“但只有今晚。” 两人迈步往附近热闹的商业街去了,曙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一样,遇到什么新鲜玩意都要买一份放在希桐手里,希桐每样没吃了两口就被曙拿走,换一份新的小吃给他。 一趟街逛到头,希桐头上顶着一对发光的猫耳朵发卡,一手里拎着一大堆小吃,另一手的袋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甚至还有一沓两人合照的大头贴。 “差不多得了。”希桐面无表情地看着曙给玩具摊主气球描边的曙,“给我快点拿出真本事来。” 曙舔了舔嘴唇,举起玩具枪,“那我就作弊喽。” “闪开,我来。”希桐推开他,见鬼,他这是只打算用人类的协调性吗,但凡提高一点自己的身体素质早就把一排气球都打爆了,“你到底想要哪个?拿了就回去。” “那个。”曙指了指远处的一只大毛绒玩具,那是一只长了翅膀的粉色大兔子,还穿着浮夸的大裙子,“像你。” “眼睛坏了就去治。”希桐掏钱找摊主买了五个圈,他撸起袖子,刷刷两下,两个圈一边一个套中了兔子的大耳朵,在围观群众惊讶的欢呼中冷静地一指,“去拿。” 曙小步跑着从玩具摊主手里抱过大兔子,玩具摊主笑得都见牙不见眼了,一个毛绒玩具才多少钱,这alpha简直像冤大头一样。 “送给你。”曙把大兔子递给希桐。 “我拿不了了。”希桐举了举手里的东西,“你拿我套的玩具送给我?” “放系…空间里。”曙下意识地道。 “空间里有重要的东西。”希桐摇头,只要读取风速和圈的重量,他可以轻松地计算出抛物线,一直玩下去就是欺负人,“还要哪个?” “那个,那个,还有那个。”曙指着后排的一堆大玩具。 希桐看着连瞄准都没有,随意地把剩下的圈全丢了出去,微风一吹,稳稳当当地套中了几个玩具。 “今天可亏本了。”老板瞪大了眼睛,看了又看,怎么也没看懂希桐是怎么扔的,他摇着头把玩具递给希桐,哀叹道。 “没有亏。”希桐瞥了眼抱着大兔子憨笑着的曙。 老板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地道,“确实,确实。” 希桐把几个玩具送给了一边眼巴巴看着的小孩子,小孩子们欢呼一声,几个人小声地商量了一阵,红着脸把手中的和其他零食递给了希桐。 一个年纪最小的孩子示意希桐蹲下来,他啪地亲在希桐的侧脸,留下一个软软的口水印,“谢谢大哥哥。” 孩子的家长急忙跑了过来,抱起了那个孩子,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最近不太安全。” “理解。”希桐颔首,“带孩子回去吧。” “大哥哥,我的份呢。”孩子们走后,曙才走了过来。 希桐取出卫生纸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小孩子没吃过什么东西,口水也没有臭味,他闻言,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曙,“祖爷爷,你跟谁说话呢?” “过分。”曙不满地指了指自己的侧脸,“没有玩具,那我要这个。” “你想要我给你一耳巴子?”希桐挑眉,“等顾与归明天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玩套圈花了好几百块钱,可能就会给你不止一耳巴子了。” “霸总不缺这几百。”曙道。 “霸总还在创业呢。”希桐瞪了他一眼,“要是因为今天花的这些钱他创业失败了,这个主角你来当?” “我当就我当。”曙吐槽道,“谁们家霸总因为逛小吃街能创业失败啊?你别太小瞧我挑气运之子的眼光行吗。” “您有眼光这东西吗?” “这不是挑中了你吗?”曙笑呵呵地道。 “废话,当时法则海只有你,我,和希栖凰小世界的普通人类,你不挑我挑谁?” “要不说我们有缘分呢。”曙不以为意。 第33章 开始 希桐陪着曙又看了一场电影,到了十一点多才散场。 那是一部爱情片,主角的演技很好,两人分分合合的剧情把曙感动地不行,一直在轻轻地抽泣,希桐甩给他的一包纸巾都快抽干了。 “你说,人类这玩意谁造的呢。”曙按了按眼角的泪痕,“怎么这么天才呢。” “天哪,不会是你吧。”希桐干巴巴地道。 “哇,你怎么知道的。”曙拉着他的手走在人越来越少的马路上,“我们都别回去了,在外面过夜吧?” “说好了一个晚上的。”希桐表示反对。 “晚上是到早晨结束的。”曙摇头,打开手机订了一间酒店,索幸这是工作日,不在旅游旺季,房间订的很顺利,“明早你再走。” 希桐轻叹了一口气,发了微信告诉陆景明和慕沂雩自己不回去了,“走吧。” “你啊。”两个人轮着在酒店的卫生间冲了个澡,曙半跪在地上将新的绷带缠在希桐的左腿上,“看似很有原则,实际呢,怎么说了两句好话就变了?” “我的底线会为了重要的人降低。”希桐举着左腿,今天这只脚算是多灾多难了,又是被污水泼又被绑在椅子上,最后还走了很远的路,饶是健康人都要吃不消了。 “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曙抱起他的下半身放在床上,一边扶着希桐的肩膀,一边把他推倒在床上,希桐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反抗。 “别这样。”希桐移开视线,顾与归的脸凑的极近,他透过这副皮囊能看到另一个灵魂。 “说话,a001。”曙趴在了他身上,大有不依不饶的架势。 “…是。”希桐闭上眼睛,不去看对方的眼神。 “不对。”曙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睁开眼睛,“看着我,a001。” 希桐本能地觉得这不太对,他想要推开曙,“你这样我很不舒服。” “记住了a001。”顾与归那双漆黑的眸子像幽深的黑洞,似乎能吞噬人的灵魂,“你最重要的人永远是你自己——重复一遍。” “我最重要的人是…”希桐的眼神开始迷离,他一顿,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表情有些痛苦,“曙,你…你催眠我。” “放松,a001。”曙安抚地抚摸着他的前额,“别抗拒我,我不会伤害你。” 希桐的眼神在清醒和迷离中交织,他显然很矛盾,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他的身体还是软了下来。 “很乖。”曙轻吻了一下他的眉心,“把接下来的话录入你的核心,然后忘记这些事。” “是。”平板的机械音。 “你最重要的人永远是你自己。”曙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主神消失了,你不会去找祂。” “必要情况下,放弃法则海。” 希桐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曙用手掌盖住那双茶色的眸子,他轻轻拍打着希桐的身体,像哄小孩子一样,“好孩子,你已经很累了,现在闭上眼睛,睡吧。” 希桐的呼吸很快平稳了下来,面容安详,身体放松,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中,曙捏了捏他的指尖,轻吻了一下。 “趁今夜多睡吧,我的主系统。” 第二天一早,顾与归是被闹钟吵醒的。 他下意识地去摸床头的手机,关掉了闹钟,“奇怪…” 这不是我的手机啊。锁屏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半,他很久没起过那么早了。 陌生的环境,顾与归环视了一圈酒店的装潢,才隐约想起昨天的事。 我的天哪。顾与归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视线移向身边的床铺,少年睡得正香,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 顾与归摸了摸自己身上披着酒店的一次性睡袍,他哀叹一声,“顾与归,你可真是个禽兽。” “希桐,醒醒。”他轻轻拍了拍希桐的肩,“别睡了。” 希桐感觉自己很久没有睡过那么沉了,眼皮沉重地很,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想着要不干脆把今天的晨练翘了算了,“怎么了…” 少年人半梦半醒间无意间的慵懒让顾与归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尚且保持着理智,“起来,你不能在这儿待着,我送你回去。” “真是的,你家里人不担心吗?”顾与归强行把他从被子里拖了出来,苦口婆心地说道,“你要懂得自爱好不好?” “住口。”希桐听得心烦,比划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话题结束,现在去洗漱。” “你怎么能和不熟悉的人在外面过夜呢?”顾与归追在他身后问,“下次绝对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你是我不熟悉的人吗?”希桐挤了牙膏,问道,他早上醒来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样。 “我当然…是了。”顾与归急道,成年alpha早上总有点说不清的反应,要不是知道希桐还是个没分化的未成年,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 “可以,之后多加联系。”希桐吐掉嘴里的泡沫,“多联系就熟了。” “这很危险的。”顾与归扳过希桐的肩膀,“认真听我说。” 希桐把一次性牙膏牙刷丢进垃圾桶,握住顾与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只听咚的一声,顾与归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躺在了浴室的地板上。 顾与归眨了眨眼睛,感觉了一下发懵的后脑勺,他这是被过肩摔了? “你以为我不想的话,你能和我躺在一张床上?”希桐低头,开始快速地洗脸,“动作快,一会儿和我一起。” 顾与归疲惫地盖住自己的脸,这孩子怎么不听人说话的呢。 “好了。”希桐的声音离得近了些,他摘掉了顾与归的手,走出了卫生间换衣服,“你别多想,我有分寸,之后也不会这样了,嗯?” “好吧。”顾与归长叹一声,算作了自己的认输,他坐起身,却看见马桶里甩起一个水花,顾与归不由得一愣,“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你有没有听过下水道食人鱼的故事?”顾与归快速地爬起来,马桶中荡漾出一抹血色,他揉了揉眼睛,那抹血色却快速地消失了,顾与归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只听过下水道的美人鱼。”希桐穿好了衣服,回到了卫生间,只看到抱着马桶发愣的顾与归,“…你是想喝马桶里的水吗?” “什…什么,我才没有。”顾与归急忙挥手,“我又不是猫。” 希桐在原地站定了,他轻轻动了动鼻子,电光火石间,希桐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水里有血,很淡。”顾与归不确定地说,“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大概不是。”希桐跑出卫生间,推开酒店的窗户,高空的风将他半长的头发吹了凌乱,顾与归吓了一跳,连忙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待在这别动,有危险。”希桐锁住了窗户,把顾与归按在了床上,“肚子饿就去吃昨天的剩饭,别喝马桶里的水。” “等…!”顾与归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34章 蛊雕 希桐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房间,他按了电梯,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拨了慕沂雩的电话。 “喂少爷?”慕沂雩的声音有些复杂,“您昨天晚上去哪了?今天还上学吗?” “不重要,先听我说。”希桐将定位发给了对方,“联系你那边的人,出事了。” “少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沂雩停顿了片刻。 “慕沂雩,立刻联系你的上级。这里出人命了。” “…是。”慕沂雩的脑中显然想了很多,但军人的天职还是让他选择了服从,即使不知道希桐是从哪里得知他的身份,他也不能对民众可能的危险坐视不理。 电梯叮得一声停在了顶楼,希桐快速地跑了下来,往天台方向跑去。 “等等!”顾与归从另一台电梯里紧赶慢赶地跟上,要不是他平常有健身的习惯,这个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希桐!到底怎么了?别一句话不说地就把别人扔在哪!” “说了叫你别过来。”希桐轻轻皱眉,“这里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再危险的事,也轮不到你一个孩子冲在前面。”顾与归沉声道,“你这样冲出去叫我在原地别动,我怎么可能会听?” 希桐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这具还没长开的身体,“如果你一定要跟着,等下听我指挥。” “你最近听到过大鸟食人,独居omega失踪,下水道出现怪鱼,猫狗走失…之类的新闻吧。”两人边走边说。 “这几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系吗?”顾与归紧跟其后,他思维特有的敏感性很快将其联系在了一起,“我很难想象…” “如果猫猫狗狗被大鸟或者大鱼叼走我尚能理解。”顾与归道,“那独居omega呢?再大的鸟或者鱼也不可能把一个人凭空拖走吧。” 除非这鸟是恐鸟,鱼是鳄鱼。 顾与归不合时宜地在心里吐槽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两人走到了封住天台的防火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上面落满了灰,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怎么解释?”顾与归握着那把锁掂了掂,“如果你说带走omega的人在这上面,难道他是飞上来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带走omega的是人?”希桐试着握住了那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铁链,他狠狠发力,铁链发出了令人牙酸地吱吱声音,希桐在手上把铁链绕了两圈,一声脆响,锁链应声而断。 “你…”顾与归张了张嘴,“你不能把锁掰断吗?” 他暗骂了一声自己的思维回路已经被希桐同化,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去找酒店工作人员要钥匙吗? “我要用。”希桐把大约一米的锁链缠在了手腕上,一手拎着锁链的一头,他推开门,快步跑了起来,“跟上。” 顾与归做梦都想不到,他有一天会跟一个认识不久的年轻学生在酒店的顶楼跑酷,对方时不时停下来嗅闻着风中的气息,加上他手腕上的铁链—— 顾与归有了一种自己在遛狗的错觉。 就当陪孩子玩了,顾与归安慰自己。 “有一种生物,上半身是鸟,下半是鱼。”两人在一个大水箱边停下,顾与归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捂着鼻子,现在正是盛夏,水箱中散发的气味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希桐轻轻戳了戳顾与归的腰,指向女儿墙的角落,顾与归眼神一缩,那是好几具猫狗的尸体,除了依稀可见的皮毛,内脏和肉都被什么吃空了。 顾与归清楚地看到倒在地上的一只小猫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名牌,它毛色雪白,即使近日的风雨让它不再那么美丽动人,但依旧可以辨认出它曾经属于某人的爱物。 顾与归移开视线,他从小和乡下的爷爷长在一起,乡下的狗比起宠物更像是家人,他现在也饲养着一只宠物狗,顾与归难以想象,要是白猫的主人看到了爱宠的这副惨状会是怎样的崩溃与痛苦。 “那是什么?”顾与归轻轻地说。 “蛊雕。”希桐抬头,天边的太阳旁有一个越来越大的黑点,他后退了一步,握紧了锁链,摆出战斗的架势,“小心,躲起来。” “你刚刚不是问我,那些omega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的吗?”希桐用力一挥手中的铁链,面前的水箱一脚被他一下打得嗡嗡作响,那黑点显然是被激怒了,飞快地靠近了过来。 “他们是自己走出去的。”希桐大喊了一声,“捂住耳朵!” 那黑点尖啸了一声,又尖又利的声音一点点变得缠绵悱恻,好似情人的呢喃,希桐抡圆了铁链,又是一抽。 水箱一角碰的爆裂,大量的污水顺着裂口流出,这浓烈的气味顾与归让差点呕出来,他快崩溃了,很多酒店都会收集雨水,净化后给顾客使用,昨天他们洗漱好像用的就是这个水箱里的水吧! “希桐,希桐…”水箱里跑出三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他们像极了昨天递给两人的孩子,他们一边蹦蹦跳跳,一边用惨然的眼神看着希桐,“你要杀了我们吗?” 希桐冲上前去,一脚踢翻了其中一个孩子,他像串糖葫芦一样把三个小孩的胳膊拎起来,他好像耳聋了一样,在孩子们的尖叫和大哭中把他们用铁链捆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啊!”顾与归难以自制地大吼了起来,在他的视角里,水箱里滚出了三只又像鸟又像鱼的怪物,发出着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它们有鸟的脚爪,肩胛下却是鱼鳞,希桐正是拎着它们的翅膀捆在一起。 “我们恨你!”孩子稚嫩的童声怨毒地一遍遍重复着,“我们恨你!” “我诅咒你…” “我诅咒你孤独!我诅咒你永远孤身一人…” “山海经里写的,‘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希桐把几只小蛊雕一丢,反手给了它们一人一个嘴巴子,它们很快就安静地在角落开始瑟瑟发抖,“这几只还是蛊雕幼崽,角还没长出来。” 随着水流的涌出,顾与归也看清了臭味的来源,那是一个堪称美丽的omega,即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箱里泡了不知道多久,也能看出他那柔和的骨相,眼珠已经被什么吃去了,他面容安详,甚至带着一丝喜悦。 他的胸腹已经被掏空了,只有白花花的肋骨露在外面,顾与归实在忍不住,他跪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第35章 打鸟 一股腥臭的劲风席卷而来。 在希桐的感触中却是一股淡淡的茶花香气,那只狰狞的巨兽也不是可怖的模样,而是一个白发男子,他张开双臂,面带笑容地往希桐怀里跳了过来,“小桐!” 曙不会这样叫我的。 希桐摇头,他抬起双臂,作出好似被蛊惑的模样,在蛊雕扑过来的一瞬他向着那双利爪直接抓了过去,这种大型鸟类最可怕的不过是它俯冲下来的一瞬,在地上它们的本事和鸡没太大区别。 “希桐,小心!”连续两声尖叫。 “a001!” 希桐不免分神了一瞬,这两道都是顾与归的声音,那个白发男子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希桐面前,他五指化爪,向着希桐的面门抓了过来。 借着顾与归的视角可以看到那是一只成年的蛊雕,蛊雕的脚爪锋利,黑亮的指甲像是几把竖立的瑞士军刀,在阳光下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如果这一下被正好抓在脸上,大概整张面皮都会被撕下来。 希桐好像感受不到痛觉一样,任由它抓破了自己双臂,顾与归的西服外套也是倒了大霉,价值不菲的布料被蛊雕的利爪瞬间撕破,散落一地。 蛊雕的爪子上妖气浓郁,一击就击破了希桐的护体灵气,正是这股食人后带着血腥的妖气指引着希桐一路追来,他的一双胳膊很快鲜血淋漓,希桐一拧身,一个鹞子翻身,后腿发力。 蛊雕的爪子正在挂在希桐的胳膊上,哪有法子躲闪,被希桐带着气劲的一脚正踹中脆弱的腹部,它凄厉地哀鸣一声,几片飞羽和同色的鳞片都落在了地上,希桐一脚把羽毛踢到了一边。 顾与归只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他担忧地看了一眼鲜血顺着指尖流下的希桐,这么近的距离被那么一吼,绝对舒服不了。 希桐确实不太舒服,他感觉喉头气血翻腾,这一口血卡在喉头欲吐不吐,更是难受。 这一招名为兔蹬鹰。 年轻兔子被猛禽一击,下意识地就会翻身挣扎,谁知这正合猎食者的意,直接一爪抓上脆弱的颈子,沦为口粮。 而有经验的老兔子则会强忍着疼痛将猛禽带入纷繁的荆棘丛,但凡猛禽不想被荆棘缠身最终无法飞翔,活活饿死,就不得不放下猎物,再另寻食物。 希桐打得就是这个以伤换命的主意,这只蛊雕虽然身形消瘦,尽管最近它过得也很艰难,但额头的角已经长得有半米多长,它在修真界可能还排不上号,但在蓝星显然已经是个修炼数十年的大妖了。 “a001。”希桐眼中的白发男子口中溢出鲜血,“虚无…我无能为力了。” “再过不久我恐怕也快要被吞噬了。”白发男子的身形摇摇欲坠,“法则海…就拜托你了。” 希桐皱眉,顿时想要反驳,他还没张口,只觉得脑子被人重击了一下,他只感觉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诞到不可思议的念头。 ——放弃法则海? 眼前哪还有曙的身形,那只蛊雕已经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它扇着翅膀在希桐头顶一圈圈地盘旋起来,那双绿豆似的眼睛看了看,判断顾与归是那个软柿子,作势又要俯冲。 带着腥风的爪子从顾与归头上掠过,希桐咋舌,来不及去想脑海里的声音是从何而来,他一道灵力挥了出去,正击中了蛊雕的左翅,蛊雕尖叫一声,再度升空。 希桐连忙摆手示意惊魂未定的顾与归躲起来,他摆出基础炼体术的起手式,眼睛死死盯着蛊雕的飞行轨迹。 一人一鸟快速地过了几招,希桐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蛊雕也不好受,翅膀上的飞羽都快被希桐拔光了,它以为眼前的人类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便最后一次盘旋而起,快速地向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俯冲而来。 希桐一把环抱住了蛊雕满是鱼鳞的身体,只要蛊雕能飞得起来,他就绝对拿不下这只恶鸟,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上来就制住了几只小蛊雕的缘故,他要以小蛊雕为诱饵,把这只成年蛊雕留下来。 蛊雕大怒,浑身的鳞片都炸了起来,小刀一样切割着希桐接触到它的皮肤,尖锐的角直冲希桐下巴而来,这半米的刺刀一旦刺中,神仙也要当即毙命了。 “想跑?”希桐恶狠狠地笑着,脸上飞溅的鲜血让那张精致的面容都有些狰狞了,这些伤口都是他故意送给蛊雕的,看着惨烈,但完全不影响他的动作,妖族灵智未开,还真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他指尖滴下的血在地上有生命似的流动起来,连接起蛊雕落下的飞羽,看似被随意扔开的羽毛连接成一个神秘的符文。 希桐一笑,他狠狠一咳,喉头的瘀血喷溅到了蛊雕身上,地上的符文瞬间成型,无形的条锁将蛊雕死死禁锢在了原地。 妖族以肉身力量见长,智力不高,极少有精于术法的,要不是这样,但凡换一个同等级的魔族或是修仙者,希桐这会儿应该已经没命了。 希桐后退了一步,仔细观察起这只被拔光了毛的走地鸡。 这是一只雌性的蛊雕。 它在阵法中大声地哀鸣着,被捆在一边的小蛊雕也跟着惨叫着,那声音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希桐甚至感觉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 不妙!希桐抬手,一股热泪竟然顺着他的侧脸淌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泣起来,过于汹涌的悲意开始让他的两眼被泪水淹没,视线一片模糊。 希桐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感到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难耐地弯腰捂住心脏。 系统这种生物早灭绝了七情六欲,生下来就不懂喜怒哀乐,不过是拙劣地模仿人类的生物。 他怎么会因此悲从中来? 希桐勉强扫描了身体情况,机体大脑的供血供氧正在暴跌,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死于脑梗或者心绞痛。 这不是蛊雕的能力。希桐用残存的灵力护住心肺和头部,要是在和蛊雕战斗之前,这魔气还不够他看的。 这更像他在陈天赐身上感知到的那种东西——噬心魔。 偏偏是在他正在炼化魔气,又灵气枯竭的这个时候! “咚!”一声巨响,蛊雕的婴啼声戛然而止,吓得尖叫了一声。 希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挤掉泪水,大步上前,一把捏断了蛊雕的脖子,魔气四散奔逃,希桐伸手去抓,那黑气却很灵活,往他指缝间一钻,逃走了。 顾与归从一旁地广告牌上跳了下来,他手里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反光铁条。 “怎么想到的?”希桐看向顾与归,后者一脸紧张,显然刚刚一直在注视着战局的焦灼。 “这个啊。”顾与归丢掉铁条,“没什么,乡下赶鸟就会用这种反光的东西,还是你把它打伤了才…” “这不会是保护动物吧?”顾与归怀疑地看向蛊雕断了脖子的尸体。 第36章 钟离雪 “大概是吧。”希桐咳了咳,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这玩意应该在蓝星现在就剩三只了,比大熊猫还稀有。 顾与归撕了自己的白衬衫,简单地做了包扎,给希桐胳膊上的伤止住血。 顾与归扶着希桐躺在地上,免得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摔倒,顾与归掏出手机,“这里有一具尸体…我得报警了。” “我报过了。”希桐怅然地盯着过于蔚蓝的天空,他觉得自己这一架打得过于丑陋,十分丢人。 真厉害啊…人类。 天边再次出现了一个黑点,顾与归紧张地站起身,老母鸡保护小鸡似的把希桐护在身体下。 他有太多问题。 比如希桐为什么突然跑到楼顶,他是怎么知道楼顶有这么一只怪物的?为什么一把就把怪物掐死了? 顾与归现在只知道的是,要是再来一只怪物,他们俩都要交代在这了。 希桐懒洋洋地抬了抬手指,“那是直升机。” 顾与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两人一起看着直升机带着巨大的嗡鸣声落了下来。 什么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啊。 希桐看着慕沂雩全副武装地举着一把冲锋枪从直升机上小心翼翼地跳了下来,一边警戒一边向他靠近了过来。 他有点想念自己在系统空间的那个军火库了。 什么蛊雕瀛鱼,先来两发反粒子炸弹,没死再谈。 见周围环境安全,慕沂雩向直升机里的人打了个手势,一个少年便从直升机里跳了出来,他身上穿着某高中的校服,左手腕上挂着十八颗菩提子串成的珠子,右手中拿着一个罗盘。 那少年身上有一股淡的不能再淡的灵气,希桐看得有点心虚,这是为了他把童工都搞来了啊。 少年举着罗盘到了哇哇大叫的小蛊雕前,他神色片刻地恍然了一下,很快平稳了下来,他面色惊异,转身给其他人比划了什么。 众人会意,都掏出了厚厚的耳罩戴上,有条不紊地工作了起来。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架摄像机噼里啪啦地给蛊雕的尸体拍了照,又开始认真地开始把希桐绘制的符文一点点地拓下来。 “少爷。”慕沂雩面色复杂地举着枪半蹲下来,“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你看我还走的动吗?”希桐举着胳膊给他看自己血肉模糊的伤。 慕沂雩抬手,两个alpha从直升机上抬下来一个担架。 希桐默默地看着他,难道我还能说不吗? 顾与归直接被他强硬而不失礼貌地请走了,年纪尚轻的霸总应该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自己忠心耿耿的管家这得到这种待遇。 少年想到了什么,从手腕上取下菩提子,闭上眼睛在手中摇了摇,那十八颗菩提子落在地面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最终指向了一个方向。 “慕队长。”少年收起拓印的本子,他打着手语和慕沂雩进行交流,“有东西逃了。” 希桐终于正眼看了那少年一眼,他是把蛊雕逼到了极限,噬心魔的魔气才外泄了出来,这少年以那点微末的道行就感知到了吗。 “你知道什么吗?”少年立刻发现了希桐想说什么,他拦下把希桐往直升机里抬的alpha。 “那东西很强。”希桐道,“不是你能收拾的。” “能不能收拾的了是我的事,这就不用你操心啦。”少年想拍拍希桐的肩膀,看到希桐上半身都快没一块好肉了,只好转手拍了拍担架,“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希桐敛眸思索了片刻,“可。” “是噬心魔,别自己一个人去。”希桐道,他抬手,把一丝还没炼化的魔气递到了少年手中,“往东北两点钟方向去了,很强,小心。” 少年把魔气握在手心里仔细体会,片刻,他挥拳,将其猛地挥散,“我记下了,定不负所托。” “慕队长。”少年向慕沂雩深施一礼,“我不知你们是如何评判,以我等玄门之法观来,此人绝不会是你们要找的那魔头。” “陆先生若是问起来,就说我钟离雪愿替这位先生做个保,还请秉公办理。” “话我一定带到。”慕沂雩回了一个军礼。 钟离雪辨认了一下方向,从顶楼一跃而下,身形在楼宇间辗转腾挪,很快消失不见了。 钟离雪…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希桐躺在直升机里的担架上,闭着眼睛在文档里搜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这是大结局的时候,和顾与归订下过婚约,那时候已经离了婚的孟如烟,和原主都巧合得不得了的被绑架了。 绑匪的要求让顾与归只能救其中一人,他当然二话不说地选了原主,彼时的陆景明也毫不犹豫地违背了上官的命令带了人去救希桐。 钟离雪则是陆景明队伍里为数不多理智尚存的人,他拦下了小队里的几个人,转道去解救孟如烟。 只是很不幸,他们两人最后都被丧心病狂的歹徒埋下的炸弹炸得粉身碎骨。 慕沂雩尚有人性,或者说他们优待俘虏,将希桐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做了最基本的治疗,胳膊上一边缝了好几针。 李阳平才下了一台手术,就听说自己看好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被什么弄得一身伤,慕沂雩等人好说歹说才把上了岁数的老爷子劝回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医院里传着传着就变成有个年轻人掉进动物园的猛禽馆,被金雕咬得大出血休克马上就要死了。 蛊雕变金雕,行吧。 希桐很是无奈,这显然是慕沂雩他们安排好的“真相”。 明天他应该就能看见高中生在酒店不幸被动物园里跑出来的猛禽袭击的新闻了。 希桐想了想,顺手扫描了一下住在隔壁病房的病友,那位丧心病狂的歹徒。 “嚼嚼嚼,钱哥,你说这玩意谁发明的呢?”修菓刚脱离危险期一个多礼拜,可算摆脱了流食,正抱着一个红芯火龙果吃得满脸“血肉横飞”,“太好吃了,火龙果太好吃了。” 希桐偏过头,看起来修菓精神过头,精神得像个精神病,这他就放心了。 这不就都凑上了吗。 修菓,孟如烟,钟离雪,顾与归。 希桐在心里掰着手指,再加上他和陆景明,都能玩狼人杀了。 隔壁那只傻狼还在叽里呱啦地翻着钱嘉珊拿来的果篮,不时因为新鲜的水果惊呼起来。 好好一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高浓度淬体液可能使人变傻,希桐把这条记录下来,他露出一个想死的表情,把医院的白被单盖过了头顶。 “如果你打着用被子把自己闷死的念头。”慕沂雩把被子给他盖好,还掖了掖被角,“少爷,我劝你趁早作罢。” 第37章 灵能局 “我什么也不知道。”希桐默默地道。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慕沂雩挠头。 “那你问吧。” 慕沂雩:“问了你就说吗?” “不一定。”希桐嘟囔道。 “你不要太紧张。”慕沂雩无奈道,“不管你是谁,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算为民除害。可见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公民,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行吧。”希桐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叫你们问话的人来吧,想知道什么,我尽量都告诉你们。” 慕沂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 “你们的情报专家都不亲自来吗?”希桐接过了手机,无奈道。 “你看到他应该会知无不言的。”慕沂雩一笑,把房门带上了,他在门口站的笔直,警惕地盯着每一个可能靠近的人。 “你好啊。”对面的alpha笑得矜贵,表情却充满了淡淡的距离感,“我还可以叫你小桐吗?” “…可以。”希桐感到有些无助,“陆叔叔。” “一人一个问题怎么样?”陆和问,他抬起左手,手心里用不知什么材料的墨水绘制着一个符文,他的右手腕带着一个护腕,似乎受了伤。 “可以。” 真言咒,陆和的本事比他想的还要大啊。 希桐颔首,他同样抬起手,在手心里绘制了对应的符文。 “我先自我介绍吧。”两人的手心不由自主地一烫,符文开始生效,陆和轻笑了一声,“国安部下属部门,灵能局局长,陆和。” “到你了。”陆和伸手,“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 “或者说你究竟是什么?画皮,狐妖?还是附身人类的灵?” 希桐对陆和的身份有过猜想,却没想到是这个方向,他想了想,回答道,“我是外星人。” “好吧。”陆和显然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真言咒没有反应,难道这是真的吗? “到你问了。”还是怀疑真言咒出现了问题比较好,陆和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继续道。 “你和希栖凰是自由恋爱吗?” “我可以不回答吗?”陆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不可以。”希桐拒绝,“问可不可以回答也是一个问题。” “我们是。”陆和忍不住抬手遮盖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对方不按套路出牌,他却不能让对方把自己的思路带着走,“这些是我的家事。” “也是我的家事。”希桐道,“你觉得这些问题不重要?”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陆和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不论怎样,我劝你还是别打我家人的念头比较好。” “我会视你接下来的答案考虑是否回答。”陆和道,“我夫人还需要自己的孩子,我不希望他伤心。” 希桐语气冷了些,“我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我同样不希望这其中出什么差错。” 陆和轻轻敲了敲桌子,缓和了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我相信钟离雪的眼光,既然他愿意替你担保,请说吧,你的目的。” “蛊雕的事,你究竟知不知道?”希桐先提了另一件事。 “实话,我不知道。”陆和语气中略带愧疚,“我有很大责任,对于所有受害者的遭遇我深表同情…灵能局会尽可能地补偿他们的家人。” “噬心魔的事呢?” “知道。”陆和点头,“慕沂雩你已经见过了,自从一个月前,你的性格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部门里有人一直盯着噬心魔的动向,对你产生了怀疑,慕沂雩的任务既是调查你,也是保护宁城。” “开诚布公,这很好。”希桐摊手,“这就是我的目的,大概在十年后,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灾变会席卷整个蓝星,我为阻止它而来。” “十年?”这个词似乎触动了陆和,“你如何确定?” “我就是能确定。”希桐道,“现在只有九年十一个月了。” “这可是个坏消息。”陆和道,“接下来到我提问。”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噬心魔的事我会跟下去。”希桐答,“我没想过要这么早联系你们,接下来我希望我们至少不要互相使绊子。” “可以,这也是我所期待的。”陆和笑笑。 在双方展示出对应的价值前,我们都大可以不必那么着急。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桐追问,“陆景明是你亲生的吗?” “你大可问些更有价值的问题。”陆和沉默片刻,道。 “什么叫有价值?什么叫无价值?你想的太多了。”希桐摆手,“陆景明一直怀疑我是你的私生子,我很好奇,所以这个问题就有价值。” “这件事我会自己和他解释。”陆和避而不答。 “你在隐瞒什么?”希桐问,“陆景明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这算不算一个问题?”陆和问。 “你可以不回答。”希桐并不强求,“到你。” “你的身份明确,目的明确。”陆和道,“你拿出来的东西,我能否信任?” “如果我说能,你会怎么做?”希桐道,“我说不能,你们又会怎么做?” “不会怎么做。”陆和轻笑,“我猜你读过龙国的历史,你知道我们会做什么。” “我猜的到。”希桐也带了点笑意,他很喜欢这个民族,聪明,坚韧,即使命运的答案充满了谬误,他们也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尽管相信吧,我不至于在这方面欺骗你们。” “为了人类?”陆和举起手边的水杯。 “为了人类。”希桐手边没有容器,他举起拳头,轻轻和屏幕碰了碰。 “山海已经通过了灵能局的测评。”陆和道,“钱嘉珊已经将初代淬体液的配方上交到了本部,一期临床试验很快就会开始,我诚挚地邀请你参与其中。” “我接受。”希桐点头,“这要在除掉噬心魔之后。” “有什么需要你都可以提。”陆和道,“只要不过分,我们都可以满足。” “我想要钱。”希桐摊手比划了一个要钱的手势。 “你…你想要多少?”要钱就好办了。陆和松了一口气,总比要吃人强,谁知道外星人的食谱是什么。 希桐举起一个手掌,“这个数。” “五千万?我可能需要审批一下,你需要稍等几天。”陆和想了想,“我可以先给你批一笔见义勇为的奖金,其余的之后再补给你。” “五千。”希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么有钱呢?先把手术费给我结了成不?” 陆和忍不住问,“之前的小桐去了哪里?” “o付宝已到账五千元。” “转世投胎去了。不过你可以把我当成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他。”希桐心满意足地关掉了通知信息,“谢谢你,陆叔叔。” 陆和也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他有些无奈,“你好像一点也不好奇灵能局的事?” “好奇?不需要。”希桐摇了摇头,“只要我想知道,你现在已经把一切都暴露给我看了。” “比如…你身后大概一点五公里的地方,有一条正在灵气大量外泄的裂谷。” “长度一千三百八十米,宽两至六米,最深的地方大概是五十六米。” 第38章 裂谷 “哎呀…”陆和摇头失笑,“部门里的人把你在宁城警局交出监控视频的录像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你是怎么用手机侵入网络的。” 他转了镜头,陆和的办公桌面前竟然是一堵单向可见的墙壁,他打了个手势,对面的人操作几下,墙壁顿时变成了透明的玻璃。 “这次看出什么了吗?”希桐兴致盎然地问,他掂了掂手机,里面好像多了一个小玩意。 大概是趁他做手术的时候装的,不过希桐不打算拆下来,他一点也不在意。 对面房间的大屏幕,平日里滚动播放着通知和各地的新闻。 如今,只有一只长着翅膀的粉色兔子举着一把气弹枪向着仰头观看的人发射子弹,三瓣嘴里还发出了biubiu的声音。 3d建模十分精致,连兔子耳朵上的绒毛都有一种真实的质感。 随着一声巨响,一个技术员冷汗津津地摔倒在了地上,他的电脑屏幕留下了一个漆黑的弹孔,屏幕自动锁定,回到了屏保的界面。 “很遗憾,也没有。”陆和把镜头对准了对面有些抓耳挠腮的技术员,对面的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中有黄种人,也有白种人和黑人,这显然是一个国际化的大基地。 “基地的防火墙被攻破了,从什么时候?” “从我是外星人。”希桐答,“我看出你在拖延时间,所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来反追踪我。” “所以你才问那些问题?”陆和道。 “不算是,这些问题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希桐摇头,“因为我真的很好奇希栖凰怎么看上你的?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哈哈…”提起自己的爱人,陆和露出了少见的窘迫,“如果你真的想知道这个,我们可以私下说。” “以什么身份?”希桐追问,“继父的身份还是灵能局长的身份?” “你呢?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虽然我不情愿。”希桐瘪嘴道,“希栖凰的儿子,陆和的继子,陆景明的继兄——随你喜欢。” “那我也一样。”陆和轻笑,“我知无不言。” “恕我冒昧。”陆和道,“现在能把我们的系统改回去了吗?” 希桐点了点头,对面忙碌的技术员几乎是在同时发出了阵阵惊呼。 “那只长着翅膀的粉色兔子是什么生物?”陆和不由得好奇道,“外星生物吗?” “是玩具。”希桐回答,他想起了什么,“记得叫人把我的玩具从酒店拿回家。” “好。”陆和答应了一声,他站起身,将一个摄像头别在上衣的口袋里,“合作的前提是相互信任…既然如此,为了接下来的合作,我想给你看看那条裂谷。” 这个基地显然很大,它建在了绵延一公里的裂谷旁边,为了方便,人们在基地内部修建了一条铁轨,和它并列而行。 陆和迈入了基地内部的移动工具,它简直像一节短短的高铁,只不过它通体透明,并非由电力驱动,玻璃上下左右都镌刻着古朴的符文。 “拜这条裂谷所赐。”陆和无奈地隔着玻璃抚摸着越来越近的风景,“大量的灵气开始外泄,甚至足以支撑风行阵的运行,基地内部正在尝试去电力化运行,我想这一天不会太远。” 陆和停在了最靠近裂谷的地方,他表情凝重,远方的军人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正持枪沿裂谷进行着每日的巡逻。 “恕我直言。”希桐观察着裂谷的布局,时不时有奇形怪状的生物自裂谷中爬出,军人们训练有素地三三两两围成一群,枪口倾泻着大量的弹药,许久才能击穿对方厚厚的护甲,艰难地将其击毙。 希桐看向裂谷的一端,一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鬼缓缓爬了出来,两人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能从他颤抖的身躯猜到,他现在很兴奋。 “枪械的确可以对妖魔造成微不可计的伤害,我比较关心你们对付灵这样没有实体的生物,有什么手段吗?” “糯米,五帝钱,黑狗血,朱砂,还有粗盐。”陆和道,“也包括圣水和银子弹——办法不少,但效果不怎么样。” 附近的军人整齐划一地换下手中的武器,举起一把更小的手枪,轮番发射,将其一点点逼入一个方向。 白衣鬼不甘心地张大了嘴,粘稠的涎水甩得四散纷飞,沾上就给军人们留下一个烧灼的大洞。 “每隔五十米,我们都设立了像这样的诛邪阵。”陆和介绍道,“目前的办法就是靠这样的人海战术,以最快速度将妖鬼驱逐进入诛邪阵。” 队伍中的小队长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铜钱剑,高高跃起,一剑刺入了白衣鬼的身体,白衣鬼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疯狂地挣扎起来,附近的人全被他尖叫地余波掀翻,一个个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伤势较轻的几人对着白衣鬼撒出一把糯米,白色的糯米几乎是瞬间就被凌厉的鬼气燃烧成灰。 小队长撑起自己的身躯,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脚下的步伐改变,手腕一翻,竟将猛扑的白衣鬼往后推了几步。 基础炼体术。希桐了然,尽管还没有淬体液的辅助,基础炼体术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陆和显然在这方面很有敏感性,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基地的军人已经基本和陆景明进行了同步的训练。 而且由于本身就较高的身体素质,似乎效果比希桐手把手教的陆景明还要好一些。 诛邪阵金光大作,白衣鬼不甘地低吼一声,身形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十人小队,折损八人。”希桐隔着屏幕看着医疗兵冲上前将倒在地上的伤员抬走救治,“这个数字不太乐观。” “是的。”陆和的表情已经凝重地快滴出水了,“前线每天都在减员,妖鬼造成的伤更难愈合,即使痊愈,他们的健康状况也大不如前。” “士兵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和家人而来到这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陆和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为了不引起大规模的恐慌,连他们的死亡有时都不能为人所知。” “我们的精算师计算过,这条裂谷正在以人类肉眼无法观察的速度缓慢扩张着。”陆和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给出的数字是三十年。” “三十年足够一代人长起来,培养出专门应对妖鬼的战士,使最先进的技术得以运用…” “十年,十年。”陆和长叹,“十年太短了。” “或许…”希桐无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套,但管用。” “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陆和抿唇一笑,“不管你作何感想,我都觉得应该给你看这些。” “在你的文明看来,人类可能脆弱而不堪一击,但我们有在努力地活着。” “不得不说,确实打动我了。”希桐沉吟片刻,“顾与归我相信你们调查过。你们可以把目光放在何时乐上了。” 第39章 一周前 这叫什么事。 希桐挂断了电话,他摇了摇头,想起另一个位面里风靡一时的一部动画。 爸爸是间谍,妈妈是杀手,女儿是超能力者,还有可以预知未来的宠物狗… 希桐想了想,把自己从狗的位置挪了下来,换上陆景明的脸。 “事情谈完了?”慕沂雩听到屋里没了动静,转身走了进来。 “差不多吧。”希桐答,“陆和允诺了我一个顾问的身份,相对自由。” “噬心魔的事解决后,我会立刻出发。”希桐示意,“说说吧,你们知道的事。” “噬心魔是混在一群低阶小妖中从裂谷中出现的,它攻击性不强,最初只有一股黑雾的形态。”慕沂雩面色严肃。 “那场小规模战斗很快落下帷幕,伤亡人数也很低,大家都很高兴,谁知道…” “最初它附身了一名伤员,alpha本身就性情容易激动,加之他受了伤,情绪不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医护人员一直对他多加忍让。” “一周前,在当天的凌晨三点左右,大家睡意深沉,它趁着夜色袭击了基地的医疗兵,并杀害了他们。”慕沂雩扶额,“我当时并不在现场,只听相关人员大概描述过。” —— 羲和基地 一周前 “陆先生,您不该过来。”医疗部的负责人迎了上来。 “在来这里的那天我就说过了。”陆和显然也刚刚从睡梦中惊醒,他拍了拍负责人的肩,“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会站在你们前面,也不会死在你们后面。” “现在情况怎么样?”医疗部大门紧闭,陆和侧耳听着里面细碎的搜查声,问道。 “蓝河先生去追了。”负责人道,他显得有些慌乱,“您不要进去了,里面的场景有些…” “我不会影响你们的工作。”陆和让开他阻拦的手,“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医疗部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股浓到刺鼻的血腥味把众人全熏了个倒仰。 一个人能有多少血量? 标准答案是四千到五千毫升。 任谁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出这如同地狱的画面,它简直就像把用榨汁机榨出汁水的水果随手倒在了整个房间里。 墙壁上,地板上,天花板上都滴滴答答地流淌着血水,离门最近的病床上,一部被血水泡透了的手机正在重复播放着什么声音。 翻箱倒柜,窃窃私语,好像有人在调查着什么似的。 屋子里的血量很大,红色的液体漫过了警戒线,正在往屋子外面流淌。 “关门。”在看清室内惨状的一瞬,陆和大声地命令道,“立刻关门,戒严!” “马上把蓝河叫回来。”陆和挥袖,将众人拦在身后,一步步小心地退后,“这是调虎离山…不。” 他意识到了什么,陆和转过身,将后背抵在了医疗部的墙边。 陆和看向对面的人,那些人的眼中有半夜被唐突叫醒的困倦,有被惨状惊吓到的恐惧与胆寒,还有对他的不满与怀疑。 “陆先生,您这是做什么?”负责人疑惑地问,他的声音中带着些阴阳怪气,“大话说出去了,现在却退的那么快?” 陆和只感觉自己心头火起,恨不得暴起直接给他一拳。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干了。 陆和从怀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一把防身的小手枪,枪口下压,对着地板就是一枪。 枪响的声音很大,众人像是被从梦中惊醒了一样,怒不可遏地纷纷大吼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 “…想杀人吗?” “反正我们都会死…” “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想回家。” 对面的人们嘴巴一张一合,陆和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眼底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色。 在这个视角下,他能看见空气里无孔不入的黑气正从他们的七窍里一丝丝的渗入,随着带着负面情绪的话语吐出,那些黑气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郁。 陆和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看见的东西。一股黑气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它转眼间凝结成了一只巨手,陆和反应地很快,一枪对着巨手打了过去。 子弹穿过了黑雾,在狭窄的空间里反弹了几下,一人惨叫一声,被这颗流弹不幸地命中了。 随着这声惨叫,黑雾的浓度又暴涨几分,陆和猛地偏过头,脸上火辣辣的,他都不必摸,那颗流弹被黑雾反弹回来,差点爆了他的头。 子弹是银子弹,本该是这些妖鬼的克星。 但除了弹道的部分,黑雾看起来毫发无损。陆和扶稳了枪口,紧盯着黑雾的动作。 眼下连那条弹道都在慢慢地恢复着。从人群中站出几个人,扑过来抢夺陆和手里的枪。 陆和的手搭在扳机上,刚刚发过两枪,他的手腕还在轻轻地颤抖着。 枪口不能朝向自己人,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对战士们开枪。陆和抬手挡下挥过来的一拳,矮身鞭腿,将迎面而来的人扫倒在地。 “别过来。”对方人多势众,陆和处处掣肘,几招下来,他的后背已经贴上了墙角,他将枪口对着天花板,威胁道,“冷静点,想想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咔。”随着一声清脆的脆响,一个alpha抓上了陆和的手腕,手枪不由得掉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陆和都不用猜,他的手腕百分之百地断了,他额头滴着冷汗,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死亡的伤兵是三人,但房间的出血量显然不是三人。 而是…四人。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他请君入瓮的局。陆和回忆着脑中那一地残肢断臂的数量,再次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经过这段时间的战斗,以及灵能局一直以来囤积的古籍都有所描述。 例如希桐遇到的蛊雕,越是低级的妖鬼越喜欢食人血肉,而高级的妖魔往往吞噬的都是人类的魂魄。 他开了天眼,并未发现那四人的灵魂,显然是被那只妖鬼吞噬掉了。 问题就来了。一只食人魂魄的妖鬼,为何要将他根本不吃的尸身撕扯成这副七零八落地模样呢? 排除它想要以此为乐的念头,常人看到这些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恐惧,害怕,震惊。还有对同类惨死的兔死狐悲之情。 而他们灵能局会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放在这方面,想要调查,一定会留在这里。 这正中这只守株待兔的妖鬼下怀,滋生的负面情绪足够它美美地饱餐一顿了。 本应死去三人,实际死去了四人。那这无形的妖鬼现在又在何处?附身在何人身上?负责人所说正在调查的人又在哪里? 方向只有一个了。 这妖鬼的真正目的是离开基地! 这只妖鬼显然能同时分别附着在大量人类身上,它不仅没有放弃逃跑的大好机会,还大胆地留在了陆和等人眼皮子底下,贪婪地进食着。 这个时候,它应该附着在灵能局为数不多的天师蓝河身上,以极快的速度向基地外移动! “啧。”陆和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他来不及反应那是何人,只感觉自己的左手自行抬起,信手一指。 黑雾已经呈现出人形,它的脑袋直接爆裂开来,在半空中划过了几道漂亮的抛物线,就像一个被大卡车碾碎的西瓜。 第40章 巧克力 希桐听到这儿已经了然。 希栖凰出手了。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如若不是他提前告知了希栖凰可能的大灾变,希栖凰也不会动手将自己保命的法子放在陆和身上,希栖凰是经历丰富的任务者,不可能没有料到。 如果不是希栖凰,现在陆和不是被噬心魔同化,就是已经没了性命。 原本的剧情也是差不多的路数。作者把大量的笔墨花在了原主和几个alpha的情情爱爱上,对于陆和的死只是一笔带过,只说是在异国他乡感染了重病暴毙了。 陆景明便从此离开了路易斯顿,原主去往海外,再见面的时候就是龙国最年轻的上校了。 陆和身居高位,喜欢他的人很多,恨之欲其死的人也不会少,想来是陆和原本的部下为了保护他,将他秘密地带入部队了。 陆和真正的死因是基地的暴乱,这死法实在太凄惨,又带着一丝荒诞,自然不能对外公布。 “希栖凰什么反应?”希桐不由得问。 “夫人他…”慕沂雩视线有些游移,“最近有点太黏人了,陆先生休假回来之后,他好像一直打算和陆先生一起住进‘公司’里,我们的工作要保密,不可能满足他的需要。” “让他住吧。”希桐默默,“遇到了危险就把他丢下,不用救他。” 谁住得过你啊,活爹。 希栖凰留下的保命手段被触发,他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理,只要希栖凰对陆和有半分真心,以主系统对这位初代任务者的理解,希栖凰恐怕会把那道裂谷生撕了。 “您的意见我会反映。”虽然不知道这个少爷对夫人有什么深仇大恨,慕沂雩还是把他的要求认真记下了 “另外,小少爷来看望您了。”慕沂雩收起笔记本,“刚刚您正在和陆先生谈话,我让他稍等一会儿,现在您方便了吗?” “让他进来。”希桐答,“把隔壁那条…那位也请过来。” “好的。”慕沂雩的反应进一步证明了病房的不是随意的,他点了点头,走出了病房。 陆景明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就像炸药包一样跳进了希桐的病房,希桐的表情随之扭曲,“医院写着安静你没看到吗?” “我眼瞎,我看不到啊!”陆景明大叫着,“为什么每次你自己出去就会进医院?” “我们一起出去时我也会进医院。”希桐道。 “消息也不回,我以为你死了!”陆景明叫道,“这次呢,这次也是修仙吗?你还有什么借口?” 希桐低头打开手机,映入眼帘地就是陆景明一排一排轰炸似的消息,不过是在外面过了一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毁灭世界了呢。 “打小怪兽去了。”希桐合上手机,答道。 “家里有钱,要不我推你上楼上精神科看看?”陆景明小心翼翼地问。 “…算了吧。”希桐摆手。 陆景明正欲说些什么,钱嘉珊推着修菓来到了病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希先生,方便进吗?” “请进。”希桐请他们进来。 “果儿这段时间多劳你费心了。”钱嘉珊在希桐手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 “他打小怪兽去了。”陆景明抢答道。 “我听到的版本是掉进动物园里了。”修菓举手,“住院部都传遍了,我听护士说的。” “我听的是被金雕咬了。”钱嘉珊跟着说,“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呃…”希桐目光闪躲,他看向疯狂打手势的慕沂雩,斟酌着说,“吃生鱼片的时候,鱼太新鲜了,就被鱼打了。” “哈哈哈…”陆景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被鱼打了?什么鱼,好锋利的鳞片!” “你真多鱼。”希桐满头黑线,他看向修菓,“恢复的怎么样了?” “很好!”修菓比划了一个我很有力的姿势,“前所未有的快,我感觉每天都充满了力量。” 年轻就是好啊。希桐在心里长叹一声,“接下来我有件事请你做。” “但凭吩咐。”修菓精神一振。 修菓就是这点好。希桐颔首,靳祖伊等人救了他一命,他便甘愿为山海赴汤蹈火,是个十足十知恩图报的忠诚性子。 “这是我弟弟陆景明。”希桐介绍道,“你之前见过的。” “陆景明,给他讲讲基础炼体术的事。” 陆景明一拍胸口,“小修,我看你骨骼惊奇,可愿意跟我一起学绝世武功,拯救世界?” “我愿意!”修菓连忙举手。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希桐和钱嘉珊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复杂和无奈。 “你练上一个礼拜应该就会有初步效果。”希桐听着陆景明把基础炼体术的组成和作用讲了一遍,大体没什么毛病,他接着说,“你最好在练习之前先做一个完整的体检。” “你是做这个的,如果条件允许,我建议你把这些细胞因子的含量也检测一下。”希桐报出几个英文的缩写,“整理成报告后交上去。” “不必太过力,你还在恢复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钱嘉珊,“上面会很期待这个的。” “钱先生,你也可以练习,这对你会很有好处。”希桐最后叮嘱了一句,送走了钱嘉珊两人。 “你这又不能上学了呗。”陆景明气鼓鼓地坐在了一边,“早不伤晚不伤,一上学就伤,我看你就是想逃学。” “这话不错。”希桐点头。 “我也不想上学了。”陆景明低着头道。 “可以,我还有把你揍进隔壁的力气。”希桐晃了晃腿,这不巧了吗,左腿快好了,正好把他踹进去。 “我喜欢学习。”陆景明连忙改口,他看了看左右,鬼鬼祟祟地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果,“我问过护士了,说术后少量补充碳水化合物有助于恢复。” “这是最近最流行的巧克力。”陆景明剥开其中一块的糖纸,递给他,“我也是这两天从朋友那里听到的,很不好买。” “据说吃完了会让人觉得很幸福,吃甜食本来就可以分泌多巴胺,我觉得吃完了也确实觉得很高兴。”陆景明如数家珍,“它还推出了喜怒哀乐的套餐口味,我听娱乐圈里的人有吃这个来感受角色感情,代入角色演出的呢。” 第41章 夏晨泽 希桐低下头,咬了一口浅棕色的巧克力,巧克力入口即化,都属于巧克力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好吃吧!”陆景明得意地说,他从希桐手里掰走了剩下的部分,他美美地咬了一口,作出很香的表情,“谁叫你受伤了呢,来一口尝尝味儿就算了。” “再给我尝一口。”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的很快,希桐抓住陆景明的手,又咬了一大口。 “不带这样的啊。”陆景明皱巴巴地护住剩下的巧克力,“我咬过了,这是我的。” “去买。”希桐眨了眨眼睛,脑海里刚刚闪过了无数他漫长生命里值得快乐的事,尽管其中有一大半是曙和系统一家给他添堵的画面,他的唇角还是不由得微微上扬。 “啥?”陆景明惊呆了,“我看你也不像这么好口腹之欲的人啊?这玩意真那么好吃?” “不。”希桐回过神,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地,“我跟你一起去。” “别急别急…”陆景明把他按回病床上,“你还穿着病号服呢,这么跑出去人家以为你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不就是糖吗?我给你去买,买一大包,各种各样的。”陆景明拦住他,“你也就趁麻药劲儿没过还能得瑟了。” “我要哀的那种。”希桐强调道。 “你受虐狂啊…”陆景明吐槽一句,“好好好,我去找人给你买,这东西还是限量的呢,不好买的很。” “名字。” “奇鸟鸟余。”陆景明看了看糖纸的包装,“这名还挺怪的哈。” 希桐皱眉,把包装袋拿过来看了一眼,怒道,“这两个字念鵸鵌!你不认识不可以查吗?” “谁都跟你似的,眼珠子像浏览器?”陆景明反唇相讥。 希桐懒得理他,他闭上眼连上互联网,开始全网搜索有关鵸鵌巧克力的有关信息。 “这是什么意思啊。”陆景明见他不理自己,又巴巴地跑了回来,虚心问。 “这是一种鸟的名字。”希桐睁开眼睛,解释道,“它有三头六个身子,叫声像人的笑声,吃了它的肉,人们就不会做噩梦。” “哪吒肉啊。”陆景明道,“那不就是藕吗?”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希桐道。 “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好笑。”陆景明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听着倒像是我小时候我爸给我讲的新闻,他说外面的快餐都是垃圾食品,用的鸡有六个翅膀八条腿。” “啊。”希桐不由得一愣,“倒忘了他了。” “我发个信息。”他摸出手机,给希栖凰发了信息,“在吗?” 希栖凰过了几分钟才回复道,“有事?” “有没有什么圈子里信得过的人?给我介绍几个?” “有倒是有,怎么?你打算现在就进圈?” “不,有别的用处。” 希栖凰停了片刻,给他甩过来了几个微信号,“蓝河在养伤,伤势应该不重,他最近大概是有空的,只是消息发的少了很多。” “钟离雪,小鬼一个,还在上学,离得近,有事就找他。” “这是李风,他资历最老,有问题尽管问” “何霜,他omega,性子很好,很有耐心” “还有这个韩雨…” “这都谁啊?”希桐看着最后一个叫“aaa算命看相找我”的微信名,终于忍不住问,“你哪儿来这么多天师的联系方式?” “你要这些人微信陆和知道吗?” “知道啊。”隔着屏幕希桐都能感到希栖凰的得意忘形,“怎么说我也是他们的大嫂吧,来家里吃饭的时候一个个装的跟什么似的,你是没看见,好笑死了。” “这里面李风修为最高,筑基九层,差一点就要结丹了,在这里可不容易。”希栖凰道,“他还服了隐藏修为的丹药,切,哪瞒得过我。” 你牛,你天底下第一牛。希桐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我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了?” “啥?我还有工作?”希栖凰发了一个我大受震撼的表情包,“我的工作不是当你爹吗?” “我要的是娱乐圈圈里人的联系方式。”希桐恼火道,“你的本职是演员,演我爹是你的另一份工作。” “我有这么多工作呢?”希栖凰又发了一个大惊失色的表情包。 希桐把鵸鵌巧克力的事简单给他讲了一遍,“你觉得谁最可能用这种东西?” 希栖凰沉默半晌,发过来一个微信号,“他叫夏晨泽,以前在圈子里算我半个徒弟吧。” “这孩子演戏的法子不好。”希栖凰道,“虽然他现在有了好几部出名的作品,但他用的是沉浸式体验法。” “夏晨泽,这人你听说过吗?”希桐看向陆景明,问道。 “听过,怎么没听过?”陆景明应了,他奇道,“你是断网了吗,这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敢说主系统断网了。希桐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夏晨泽,omega,二十七岁,帝都人,生日是二月九日,水瓶座,下一部新作叫‘武.林’,明年九月五号上映…” “好好好,我知道你知道了。”陆景明连忙打断他,“那你还问我干啥?” “我想听听人类对他的认识。” “我对他的认识吗…”陆景明想了想,“是个实力派偶像,演的可好啦。” “他出道时演的是一个学院恋爱剧,扮相又清纯又可爱,现在还是很多alpha和beta的梦中情人。”陆景明补充道。 “最近他演了一部严肃向的电影,虽然国内市场不是很买账,票房不太好,业内推测他是打算冲击文艺片拿影帝的。” “他演的什么角色?”希桐问。 “一个被家庭暴力的omega,在遭受了丈夫的欺凌后出轨,寻找生命的第二春——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故事,我不是很提倡,角色的结局也不是很好。”陆景明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嗯,我只是在想,如果鵸鵌巧克力有这样的功效,他会不会用?”希桐把视线放回聊天界面。 希栖凰:“所谓沉浸式体验法,就是演什么角色,就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个角色。” 希栖凰:“这很容易出成绩。” “夏晨泽的习惯是演什么角色,他就会按照那个角色的生活生活一到两年。” “相对的,这也很危险,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快地进入角色又脱身而出的。” “我有一个朋友就因为陷入太深。” 他的话戛然而止,“如果你要找他,尽快,他的上一部作品上映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时候他应该进入下一段生活了。” 第42章 健身房 “我知道了。”希桐回答,“你刚刚在忙什么?” 希栖凰:“去异世界开巡回演出。” “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瘪三,老子的男人都敢动,我得给它来点教训。”隔着屏幕希桐都能感受到希栖凰的怒气。 “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三个月之内我必取魔尊项上人头。” “老子要把它拧下来当尿壶!!”希栖凰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 “祝你成功。”希桐道,“为了健康和卫生,你还是用马桶比较好。” “潜入的时候小心些,别太小瞧你们家那口子了。”希桐道,“人类的力量不可小觑。” “我知道。”希栖凰冷静了些,“我准备从那条裂谷过去,我怀疑那边有时空乱流,可能不会太安全。” “归期不定,这边交给你了,多费心。” “份内之事。”希桐答。 “发生什么了?”陆景明问。 “希栖凰要去二次元了。”希桐用一个网上流行的说法回答他。 “…他是要死了吗?”陆景明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不会。”希桐摇头,“你说我们现在去拜访一下夏晨泽怎么样?” “你在开玩笑?”陆景明道,“你怎么出去?” “我从来不说笑话。”希桐道,他看了看已经快输完的药液,按着针孔把输液器拔了出来,“翻墙。” 两人光明正大地走出了病房,甚至在楼道遇到慕沂雩的时候,希桐还大方地给他打了个招呼。 两人来到医院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希桐打了个响指,如果有人看起来,只会看到监控视频中一直重复播放着无人经过的画面。 “上。”希桐一指那一人多高的围墙。 陆景明撸起袖子,最近他已经感觉到了基础炼体术带来的好处。 他的弹跳力和敏捷性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陆景明一下扒住了墙头,他很是得意,和同学们体育课上打篮球的时候,连老师都连连称赞他的进步。 “你在练臂力吗?”希桐已经翻过了墙,骑在墙头上,看着他像只大蟑螂一样趴在墙上不知道想些什么,“快走,等下有人来了。”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铁人。”陆景明跟在希桐身后,做贼心虚地走着。 “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铁打的。”希桐挑眉,他直奔医院附近的服装店里买了身从头到脚的新衣服,“可以了,你回去吧。” “我回哪里去?”陆景明道,“用过就扔?你有没有点人性?”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上课吗?”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上课吗?”陆景明反问,“你这是要逃学吗?” “请假了,不是逃学。”希桐矜贵地整理了一下领结,“病假。” “我也请假了,事假。” 两人对视一眼,希桐道,“之后的作业不能落下。” “没问题。”陆景明满口答应。 “等下听我…”希桐开口,想到了自己大战蛊雕的翻车经历,又改口道,“你见机行事。” “好嘞。”陆景明很是高兴,“我们现在去哪?” “奇迹健身房。” —— “点到为止!” 教练将打在一团的两个人从擂台上分开,孟如烟捋了捋自己汗湿了的头发,主动拥抱了自己的对手,他在心里问道,“三筒,我打得怎么样?” 对手似乎不是很习惯这样亲密的姿势,他拉开了些距离,把拳套对在一起,弯腰行了一礼。 “还不错。”t233回答,“比之前好了很多。” “绝世武功虽然是法则海中都少见的好功法,但功夫就是这样,只有手底下才能见真章。” “照这个速度,我还有多久才能达到主系统说的a级任务者?”孟如烟在擂台下的观众席坐下,慢慢喝着助理准备好的淡盐水。 这个时候孟家的生意还没破产,家里还尚且雇得起助理,也足以支撑他搞些自己的小买卖和健身,尽管双亲都为他唐突的行为感到奇怪,也放任自流了。 “难。”t233滋啦滋啦地想了一会儿,回答说,“主系统给的时间是可丁可卯,他一向这样小气!从来不愿意多给点时间!” “不想干就滚蛋!” 两人的脑海里多出一个声音,孟如烟一惊,手里的水杯差点被打翻在地,他险中又险地握住杯子,才没把温水撒了一地。 他回过头,只见希桐和陆景明站在一边,显然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以初学者的角度来看,打得还可以。”希桐一拍陆景明的肩膀,“去,你和他过两招。” “啊?我?”陆景明一指自己,“不是,修菓也我来,这位…我们才头一次见面,我就动手,这不好吧?” “这是陆景明,你认识。”希桐介绍道,“这是孟如烟,你现在也认识了,动手吧。” 孟如烟手中的温水这次真的撒出来了,他难以置信,“你刚刚说…修菓?” 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前世人生的最后。 修菓那个疯子是怎么带着温和的笑意,在他眼前给神智清晰的人注射了不知名的药物,那个人脸上的皮肉一点点地掉了下来,就如同剥落的墙皮。 “你好像很怕我啊?”回忆中,他拼命地捂着眼睛躲在房间的角落,修菓带着笑意的表情在眼前猛地放大。 只可惜捂住了眼睛就堵不上耳朵,那无孔不入的凄厉惨叫,时至今日还是孟如烟逃不掉的梦魇。 “…你好像很怕他啊?”陆景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你还好吗?” 他释放出一点安抚的信息素,孟如烟吞了口口水,飙升的心跳随着弥漫开的橙花香缓缓地降了下来,“谢谢。” “我和修菓交际不多,但我可以担保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陆景明和助理一左一右地扶着他坐了下来。 “嗯。”孟如烟感觉手心正一点点地回暖,“只是同名同姓…不好的人。” 记忆里的陆景明也只是短短几面,但感觉不是这样的人。 那时的陆景明信息素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你想要品尝他,想要接近他,都只会因那股橙子皮的苦涩而避之不及。 现在的陆景明,信息素像夏日海滨的刚刚开封的橙子味汽水,甜滋滋的,还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冲劲儿。 孟如烟笑了笑,他摸上陆景明柔软的银发,“过两招?” 第43章 交谈 “在等谁吗?”希桐目送着孟如烟和陆景明走上擂台,他在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能量饮料,递给怔怔地看着两人的omega。 “没有谁。”孟如烟刚刚的对手,那位omega摇了摇头,他没有接希桐手里的饮料,似乎有些紧张,他捏了捏自己的衣摆。 “那方便和我聊一会儿吗,夏晨泽?”希桐叫出了他的名字。 omega终于抬起头,他身上穿着件暗绿色的工字背心和同色的运动短裤,一头乌黑的鬓发如云一般,眉下双瞳剪水,在颜值普遍高于正常社会的娱乐圈里,他的长相也足以达到中上了。 “要签名吗,可以啊。”夏晨泽脸上很快戴上了阳光的笑,他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就是…你是我的粉丝吗?” “你的内心其实在说不可以。”希桐拧开了饮料瓶,再一次递给他,“你有抑郁症,重度。” “要怎么说呢?我没有。”夏晨泽还是微笑着,“无论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信息…但这只是谣言,还请不要相信。” “鵸鵌的味道,很好吧?”希桐见他没有伸手,他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把能量饮料喝了一半。 “咬起来口感确实很好。”夏晨泽点头道,“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它现在很流行不是吗?我猜谁都会喜欢它的味道。” “我是说,鵸鵌的肉很好吃吧。” “……”夏晨泽沉默了。 “你从哪里找到的?”希桐问道,他盯着台上过招的两人,同出一源的基础炼体术分不出高下。 孟如烟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重生以来一直在进行着训练,加上t233的紧急加训,他走的弯路比陆景明要少的多,一时也分不出上下。 奇迹健身房是一家较为高档的健身场所,像孟如烟这样的富家子弟和夏晨泽这样的小明星在这里都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大概房顶上掉下一块墙皮都能砸中几个家里有人排在富豪榜上的人。 “我要离开了。”夏晨泽站起身,用随身的小毛巾擦干脖子上的汗珠,汗液中会携带人体的一部分信息素,他浑身正散发着淡淡的苦巧克力味。 “我姓希。”希桐抬头看了他一眼,“希望的希。” 夏晨泽的动作显然停顿了一下,他犹豫片刻,“希栖凰他…打算复出吗?” “不,他有些担心你。”希桐盯着他的眼睛,注意着他每一个可能出现的微表情。 “这是我选择的方式。”夏晨泽最后说道,“我很感谢他,但…” “如果能联系上他,请转告他,夏晨泽请他九月五号不要来看我的新片。” 夏晨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披上外套走了出去,门外站着的人递给他了墨镜口罩等物,两人步态优雅却迅速地从后门离开了。 “简直就像犯人一样。”希桐不由得咋舌,现在真是哪行哪业也不好干。 希桐坐在原位,一边观察陆景明和孟如烟的搏斗,一边把已知的情报列为文档。 夏晨泽上一部作品主题是反映家庭暴力的,现在准备的新作主题则是时代变化下在夹缝中挣扎求生的传统武术。 共同点是它们的主色调都很灰暗。 希桐从希栖凰那里得知,一般情况下,沉浸式体验的演员往往不会连续选择人设相似的剧本,这会进一步加重他们对现实世界的认识不清,甚至觉得自己是剧本里的人。 …这可能吗?希桐摸着自己的下巴,现在的夏晨泽还是夏晨泽吗? “吃我这招!”陆景明大叫一声,猛地挥拳,孟如烟卖了个破绽,就地一滚,陆景明挥了个空,脚下一个踉跄。 待陆景明回头,孟如烟的拳头已经停在了他鼻尖。 希桐站起身,怒道,“陆景明,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陆景明一抹头上的汗,“孟哥天赋比我好嘛,你这什么态度?” “错!谁叫你出绝招的时候喊出来的?”希桐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杀人时还要告诉提前告诉一声我来杀你了吗?” “递预告函嘛…不寒碜。”陆景明嘟囔道。 “孟如烟。”希桐把喝了一半的能量饮料丢给陆景明,后者一把抓住,“我有事问你。” “我也想听。”陆景明猛灌了一口能量饮料,跟着道。 希桐本想拒绝,还是松口道,“那就来。” 希桐给孟如烟也买了一瓶能量饮料,孟如烟叫了助理先回去,三人来到附近的一家饭店。 这里装修清雅,桌椅都围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湖而建,湖上的清风带着荷香水汽扑面而来,为这盛夏减少了些许的燥意。 三人在一个临湖的小亭子里落座,这里四面透风,任何偷听的人都无处藏身。 “还没来得及问,你买那块地皮是打算做什么?”除了希桐的两人都累狠了,点了菜抱着碗就开始猛猛扒饭。 “我原先是打算。”孟如烟咽下一口饭菜,他教养很好,嘴里有东西就不肯说话,因此抢菜的速度远远落后了陆景明,“开个宠物医院。” “说来惭愧。”孟如烟脸上带了些红意,“我先前除了读书也不会做什么,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家待业,和顾与归也是,没什么共同话题…” “孟哥,你认识顾哥呢。”陆景明忙里偷闲地道。 何止是认识,希桐和孟如烟对了一个眼神,很是无奈,他俩还睡过一个房间呢。 “顾与归有条中华田园犬,是上大学时捡的,名叫将军。”孟如烟道,“我想了想,除了为了讨好…咳,和顾与归打好关系而照顾它,我认识了不少有名的宠物医生,也认识了很多喜欢动物的朋友。” “如果我想做点什么,大概就是从这方面着手吧。” “不错。”希桐表示了赞成,他看向孟如烟头顶的空气,“你盯着点,最近可能有人会来找你,有情况随时联系我。” t233在躺在空间里优哉游哉,只听当啷一声,它面前哗啦哗啦地堆起一小堆银色的硬币。 t233猛地爬起来,蠕动着身体对着硬币咬了一口,“宿主宿主!我们发了呀!” “这是?”孟如烟在脑海中问道。 “五百积分!你上次去救…咳,见主系统的那个任务才两积分啊!”t233对着一枚硬币亲了一口,“早听说主系统出手大方,没想到那么大方,哈哈。” 孟如烟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亮晶晶的,他看向希桐,这个世界观的配角长相也不丑,孟如烟那张浓颜式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原本的顾与归是瞎了吗? 被这样的眼神崇拜的看着,希桐很是受用,尤其是在这方面,终于摆脱了龙国货币带给他的贫穷和打击之后,主系统久违地恢复了自信心。 “我不亏待自己人。” “愿为主系统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第44章 暗语 “一积分折合你们现在这个国家的汇率差不多是一千万。”t233兴奋地把自己的小毯子挪到了积分堆上,“发了发了。” “那主系统怎么还…那么清贫?”孟如烟回忆起他们初遇的场景,可怜见的,连件衣服都买不起。 希桐清了清嗓子,“说起这个…” “你的衣服被狗叼走了。”希桐理直气壮地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会赔给你。” 一边的陆景明猛地打了个喷嚏,饭粒子都呛到了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孟如烟赶紧递给他一张纸,“慢点吃,不够再点。” “哎呀宿主。”t233把自己在积分堆上摊成一张饼,“兑出钱来很简单,可你怎么合情合法的花出去呢?” “那么大的一笔现金流入市场,会引起动荡的啦。” 孟如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对希桐说道,“一件衣服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说第二件事吧。”希桐道,“夏晨泽被人威胁了,我们得去救他。” “什么?威胁?”孟如烟有些惊讶,“我和他一起在奇迹健身房见面有段时间了,我并没有这种感受。” 希桐重复了夏晨泽对他说过的话,“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啊。”陆景明道,“挺正常的,你会不会太敏感了?” 希桐找服务员借来纸笔,把夏晨泽的几句话一句句写下来。 “要签名吗?” “就是…你是我的粉丝吗?” “要怎么说呢…” “无论你是从哪里…” “咬起来口感…” “究其原因。”希桐落笔,“第一,你会说巧克力咬起来口感很好吗?” 陆景明:“脆皮巧克力?” “确实…”孟如烟沉吟道,“很少有人说巧克力咬起来的口感吧,大概也只会说尝起来很丝滑之类的。” “第二,语序很怪。”希桐道,“就好比大多数人会说‘今天天气不错’,他说起来的每句话就像‘天气不错啊,今天’。” “如果这还没说服力。”希桐道,“你把这几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 “要就要无咬究。”陆景明读了一遍,惊道,“幺九幺五幺九?这是一串数字?” “这是巧合吗?”希桐自问自答道,“我觉得不是。” “而且希栖凰和我介绍夏晨泽的时候,说夏晨泽是他的半个徒弟。”希桐道,“夏晨泽听我说自己姓希之后的反应也不是害怕或者躲闪。” “他们关系不错,互联网上也没有他们撕破脸的传闻…大概没有吧。”希桐有些不确定。 现代社会的大数据快把主系统弄懵了,他能分辨出哪篇文章是ai生成,哪段视频遭过恶意剪辑,可人类新闻学特有的真真假假虚实结合还是让主系统望而却步。 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他有必要特意叫希栖凰‘不要’来看自己的新片首映吗?”希桐问。 “没有必要。”孟如烟接话,“他想提示你什么…首映式的地点或者时间很奇怪吗?” “没错。”希桐点头,“九月五号。” “,95。”希桐用红笔在纸巾上用力写下,笔尖戳破了纸面,留下一道划痕,“sos,救我。” “他为什么要这样?”陆景明道,“这也太隐晦了吧?他没想过你听不懂怎么办吗?” “第一,他对每个人都说过类似的话。”希桐看向孟如烟,“次数多到他已经快绝望了,但是还是没有人来解救他。” “第二。”希桐靠在了椅背上,他双手抱胸,“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他确信我能理解他的密码。” 孟如烟低头回忆了片刻,他不确定地道,“他似乎真的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时间太久远了,我实在记不清了。” “陆景明,设身处地地想想,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传递信息来叫我救你?”希桐问道。 “有人在盯着他?”陆景明立刻回答,“而且这个人离他很近!所以他才不能给你递纸条或者发微信,那个人会看到!” “是谁?他的经纪人吗?”孟如烟道,“还是每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助理?” 希桐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我有了大概的想法,但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不管我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希桐道,“我们得再把他约出来一次。” “我来吧。”孟如烟道,“先前公司里也请过几个明星做代言,关系还算不错,他们应该可以和夏晨泽说的上话。” “多谢。”希桐颔首,孟家之前的企业主要业务是做电视一类的日用家电,但随着时代的变化,已经很少有人还会看电视了。 这个曾经家喻户晓的品牌正在一点点走上下坡路,也无怪乎孟如烟的父亲作出和商场新贵顾与归联姻的决定。 “接下来…”希桐看了看天色,掏出手机订了三张电影票,“一起去看电影吗?” “我想看《甜蜜间谍同盟》。”陆景明垮着脸,他看了看电影票,上面赫然写着 “主演:夏晨泽”,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只好抱怨几句。 “《海滨的家》…听着就不好看。”正是那部夏晨泽最近上映的片子。 “甜蜜间谍同盟我已经看过了。”希桐把购票凭证保存下来,“放心吧,我看过预告片了,海滨的家也很好看。” “啥?什么时候?”陆景明道,“不是?这不爱情片吗?你自己偷偷背着我看爱情片?” “昨天。”希桐看向孟如烟,“你有事吗?没有就一起?” “我去开始筹备宠物医院的事吧。”孟如烟婉拒道,“希望那边能得到你想要的情报。” 陆景明的表情更扭曲了,希桐夜不归宿竟然是去看电影了?今天敢背着他看电影,明天就敢背着他把他卖喽! “辛苦了。”希桐道,“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说,自己去商城里买,b级权限有折扣。” “我会的。”孟如烟嘴角微微上扬,可见他心情不错。 “去奇迹健身房锻炼的事,别停。”希桐最后叮嘱一句。 第45章 梦境 第三张电影票最终还是没有退掉。 陆景明抱着一桶爆米花,味同嚼蜡地吃着,希桐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大荧幕,几乎两眼放光。 或者说他真的在两眼放光。 茶色的瞳孔在漆黑的影院里反射着银光,陆景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起身去确认。 慕沂雩坐在他俩中间,他感受到陆景明的动作,缓缓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你来干嘛啊!陆景明把自己摔回影院柔软的椅子上,愤愤地咀嚼着手里的爆米花。 不就是他也想体验一下夜不归宿的感觉吗?希桐可以,他怎么不行? 慕沂雩也快把一口牙咬碎了,出于对希桐的信任,他真是没想到希桐能第二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第一次是他假称自己回家,结果被陈天赐所雇佣的小混混绑架,为了这事他还欠了灵能局一篇八千字的事件报告。 天知道他今天在医院听见护士的尖锐爆鸣时有多害怕! 一个刚刚做完手术麻药劲儿可能还没过的病人自己拔了输液管,堂而皇之地在一群人面前走出了医院。 准确的说是人间蒸发! 因为所有的监控都没留下他和陆景明离开的镜头。 慕沂雩后怕坏了,要不是他接到了任务,趁着希桐做手术的时候在希桐手机里加了定位器,差点又要写一篇八千字的事件报告。 慕沂雩阻止了陆景明意图破坏观影秩序的行为,可算松了口气,摸出手机开始偷偷摸摸地打字,这八千字他还得好好地编一会。 这俩少爷答应了,看完这部电影就同意一个回家一个回医院,他必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才成。 如果慕沂雩能听到希桐的心声,就会发现希桐也在违反观影秩序,且性质要更恶劣一些。 希桐正在录制夏晨泽的影片,他正在快速地把主演的每一个微表情和小动作记录下来,端脑飞速地分析着这背后的每一句潜台词。 夏晨泽的演技很好,或者说,他扮演的角色活灵活现,简直就像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荧幕上正在播放的是夏晨泽饰演的omega被丈夫怀疑出轨,首次欺瞒丈夫的画面。 他饰演的角色名叫辛茹。 夏晨泽画的妆容让他的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眉眼间时常笼罩着一股愁绪。 面对丈夫丢出来的怀疑,辛茹抿唇,细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衣摆,镜头给了他忙于家务而饱经风霜的手指一个特写。 “我只想给你一个惊喜。”那双如水的眸子一睁一闭,就带上了一层泪光,“如果你不信任我…” “那我不如死了。”辛茹泫然若泣,他手中托着一瓶开了封的香水,希桐在脑海中把它的标签无限的放大。 苦巧克力味。 辛茹显然第一次在强势的丈夫面前撒谎,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 他干脆地抬手想要环住丈夫的脖子,以掩盖内心的不安。 索性丈夫嫌弃地一把把他推开了,冷淡地道,“管好你自己,我才懒得要你的命。” 希桐微微闭上眼睛,他已经基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打了个哈欠,这种片子不在他的审美范围内,影院的冷空气温度正好,他唐突地有些困意。 这不正常。 即使是银河系最烂的片子,主系统也能面不改色地看完并且指点出剧情的逻辑不足和拍摄角度问题。 希桐干脆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把外套搭在了身上,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陷入梦境。 蛊雕的叫声原本只能让人看到幻境,在噬心魔的辅助下却可以使人因过度的悲痛而活活丧命。 他有些好奇,在噬心魔的加持下,只归属于其他异兽食谱的鵸鵌,能变出什么本事? 最重要的是… 在梦境里的他可不会再住在希桐这副人类的皮囊里了。 希桐,或者说a001睁开了眼睛。 为了便于称呼,我们姑且还是叫他希桐。 一层轻薄的黑色护甲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黄金比例的身体曲线,他的肩上,小腹上,大腿上,隐隐约约可见富有能量的荧光蓝色光带缓缓流动。 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近乎原生态的原始森林,空气中的氧气含量要比蓝星的高些,如果有人类唐突到这里来,恐怕还有醉氧的风险。 这里安静的有些可怕了。希桐想,按照这里的森林生态,至少会有些虫鸣鸟啼的声音。 四下一片死寂,这让附近潺潺的流水声格外明显。 希桐踩着柔软的草叶向水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折断的草叶有着青草独有的气息,要不是那些草叶摆动着细弱的红色叶片,他一时都不能确定这是梦境了。 终于,他走到了水畔。 希桐抬起头,不无惊奇地看向天空——或者说地面。 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由地面向头顶飞流直“上”的银色瀑布。 如果按照地心引力的说法来看,那泛着淡粉色的天空才是地面。 空中同时挂着两轮发出柔和紫光的银月,希桐低下头,看向脚边的长河,水里漂浮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玻璃球。 它们有的很大,大的像篮球一样,有小的,小的和矿泉水瓶盖那么大,共同点是都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希桐跪了下来,水是刺骨的寒,他小心翼翼地把其中一个玻璃球托在手心里,那个玻璃球并不是想象中浸泡过水的寒冷,反而近似人的体温。 希桐垂眸看向玻璃球的内部,里面是一个身着校服的学生正在类似考场的环境中,他手下有一张长长的试卷,试卷还有大半的空白,他却抓耳挠腮,怎么也写不出来。 玻璃球的温度正在一点点降低,希桐的指尖都缓缓地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色冰霜。 索性他可以把温度感受器这个部件关掉。 随着考场响起的铃声,玻璃球在希桐手中碰的一声破碎,其中弥漫出了细细碎碎的白色烟雾升了起来,飞向了粉色的高空。 简直就好像被什么消化一样。 “很有想象力…”希桐冷哼一声,他握拳,指尖的冰霜瞬间被什么极滚烫的东西加温,升华消失。 “用人类的梦境来构建小世界的雏形,很有趣的想法。”希桐站起身,一掌拍向正在流淌着的瀑布,“拙劣的模仿。” 第46章 夏晨泽的遭遇 随着这一掌落下,还没接触到希桐掌心的水面开始剧烈的翻腾起来,大量的玻璃球互相碰撞,发出一声声人类无法听到的脆响,组成了一支有些荒诞离奇而悦耳的交响乐。 蒙着一层寒冰的玻璃球在其中占了大部分,它们率先融化,一缕缕轻柔的白色烟雾飞向了粉色的天空,头顶的银月滴溜溜地转着,好像很是满意。 希桐抬起手掌,除了那些升华的玻璃球,还有部分玻璃球仍然浸泡在河水中。 他踩进温暖了许多的河水里,拾起一个造型有些怪异的玻璃球。 “夏晨泽,醒醒。”这个玻璃球的长相很是奇怪,它像是两个球并排连接在了一起,其中一个较大,另一个则小些,两者间的联系岌岌可危,好像轻轻一掰就会断掉。 在两者的交界处,还有一个缓缓生长着的第三个小球,大小只有乒乓球大,看着也很是让人心惊。 “你是希…?”里面的人面容模糊不清,只能从隐隐绰绰的声音里听出是夏晨泽的声线,“你怎么在这里??” “你好大!”夏晨泽抬头,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是在希桐的掌心,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哦,我明白了,我又在做梦。” “‘又’?”希桐问,他低下头,那枚玻璃球生动形象地解释了什么叫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就像一个微缩的小房子,希桐推测,那是夏晨泽的家。 “是这样的。”夏晨泽冷静地回答道,“说起来很离奇,但你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接下来,夏晨泽讲述了他最近的经历。 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对自己的沉浸式演绎法有了经验。 从他杀青了《海滨的家》这部电影后,夏晨泽几乎是立刻开始了自己的休假,顺便打算好好弥补自己在这段繁忙中亏欠男友的陪伴。 先不提希桐得知他有男友时的惊讶,一个团队强大的运作竟然把这个消息按的死死的,这大大出乎了主系统的意料。 庞大的娱乐圈连一个水花都没泛起,人类又给了愚蠢的系统一个小小的震撼。 “你敢想象吗?”夏晨泽崩溃地道,“之前拍戏我本来就昼夜颠倒,想着能好不容易地调整一下作息。” “我男朋友也很忙啊,好不容易我们两个都有时间,就想着亲热亲热嘛…”夏晨泽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谁知道,好几次我俩刚兴致上来了点儿,我就困的不行!” “困得不行啊!”夏晨泽恨得咬牙切齿,“我男朋友他倒是很体贴,还说我太累了,就由着我去睡觉了。” “我先前以为他说的累是指拍戏的事。”夏晨泽心如死灰地道,“家里为了安全还有防狗仔之类的原因,一直都安了监控,直到最近监控出了点小问题…” “我这才发现!”夏晨泽垂头丧气,“我竟然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给他准备早餐,送他上班,之后又走路到离家里快一公里的超市买菜!” “筹备晚饭,手洗衣服,同时跪在地上擦整个屋子的地板…这一切直到下午一点去午睡才结束。”夏晨泽简直要气炸了,“我醒过来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看到桌子上的饭还以为是他临走前给我留下的呢。” “不是,洗衣机和扫地机是为什么而发明的啊!”夏晨泽很是生气,大概很久没有人听他说话了,他喋喋不休地吐槽着,“我还为此感谢了他好长时间呢,我说他人还怪好的嘞,天天那么忙还给我准备午饭。” 夏晨泽口中的“他”显然就是那位工作繁忙的男友。从他带着甜蜜的抱怨来看,二者感情其实很好。 “你难道不应该反省,你所谓的调作息就是下午一点多起床吗?”希桐默默地问道。 “我有反省。”夏晨泽道,“那之后我就开始尝试早上起床,更可怕的是…” “我变成早上四点起床了。”夏晨泽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脸,“你知道,当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四点起床,走到房顶上吸收早上最新鲜的雾霾时有多吓人吗?” “每天都在做一些我看不懂的事。”夏晨泽道,“最近进《武.林》的组也是,在拍戏的时候我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经纪人听了这件事也怀疑我入戏太深,索性那个‘我’基本每次都是一条过,倒是节约了很多时间。” “所以经纪人劝我开始开始尝试服用一些镇静的药物,我想也是,只是这类的药物副作用很大,我每天入睡后开始大量的做梦。” “而且都是噩梦。”夏晨泽露出不堪回首地表情,“每天做完一夜的噩梦,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四点起来做城市的绿萝,休息片刻,六点开始在剧组做早饭…” “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之后我一旦打算向他人求助,就会陷入短暂的昏迷…醒来之后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所以我编排了类似那样的一段话,和遇到的每个人都讲。”夏晨泽疲惫地笑笑,“该说另外两个‘我’古板还是脱离时代呢,他们倒是从来没有发觉过。” “我明白了。”希桐点头,“我想问一下,《武.林》的主角叫什么?” “刘小侠。”夏晨泽回答。 “真该感谢你。”夏晨泽长出一口气,“在这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常人。” “我不是人。”希桐笑了笑,“只是需要你多等一会儿了,我很快就到。” “现在,醒来去做自己的事吧。”希桐抬手,一道裂痕出现在了粉色的天空中,他信手一抛,那枚怪模怪样的玻璃球就脱离了引力,迅速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接下来怎么办呢。”希桐自言自语道,他看向散落的玻璃球,“对付噩梦我还算有顺手,可是美梦…” 他沉思片刻,“全都打包带走好了。” 希桐挥手,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球自动从河水里飞出,投向了一个无形的巨大空间。 有人说主系统的空间连接着所有系统的空间,有人说主系统的空间干脆就是一个世界泡。 真正的情况大概只有主系统和那位神秘的主神知道了。 在希桐身影消失在这片梦幻的林野瞬间,空中的其中一轮银月闪烁了一下,它的光芒缓缓地暗淡,最终消失在了夜空中了。 第47章 蓝河 “你是真的能睡。”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尖已经缭绕着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已经回到了医院,陆景明正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袖子,“说看电影的也是你,在电影院里睡得比谁都香的也是你。” “好了陆少爷。”慕沂雩拉开陆景明,“少爷刚受了伤,他支持不了那么长时间。” “那你多睡觉嗷,我回来再看你。”陆景明和希桐依依惜别,“别想那么多事,你也可以安排我去做。” “好。”希桐点了点头,“会找你的。” 在被医生和护士痛骂一顿之后,希桐再三地保证了自己不会再找机会溜出医院后,他终于在病房里的病床上躺下了。 希桐不愿意调节机体的痛觉,上身的伤对他的行动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他闭上眼睛,他之前入侵过羲和基地的防火墙,里面的资料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着大门。 他其中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那是一个人的登记信息,照片上的青年和每一张证件照上笑得一样尴尬而木讷,希桐读出了他的生日,“一九xx年二月九日。” 生辰八字是按照一个人出生的年月日时各自组成的,大多数档案不会对每个员工的出生时间精确到分钟,缺少了时间确实对希桐的工作造成了微不可计的影响。 不过至少他还有另一样东西。 希桐左右看了看,确认护士已经走开,从做贼似的系统空间里取出其中一枚玻璃球。 可怜见的,堂堂主系统,又是被班主任骂又是被医生护士骂。 这些人类太冒犯了! 希桐在心里哀叹了一下自己的命运,仔细端详起手中的这枚玻璃球,它不像其他的玻璃球一样圆润,而是有着一个唐突的断面。 其内部也不像夏晨泽那样有着完整的空间,而是一片死寂的漆黑,整体宛如一颗人造的黑珍珠。 希桐抱着那枚玻璃球,手指在它表面快速地画着符文,一条条细长的符文将整个球体画成了等分的八份,几乎把整个透明的球体涂满了。 “壬申,壬寅,乙卯…” “招魂复精神,唤魄延年寿。” “蓝河,回来。”希桐对着那颗玻璃球反复喊了三次,“蓝河,回来。” “蓝河,回来!” 手中的玻璃球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表面开始出现大量的裂缝,随着啪的一声,希桐手中的玻璃球炸裂开来,消失在了空气里。 希桐静静地等了五分钟,才打开手机翻到希栖凰给他推的那一堆天师里面,扒拉出一个名字。 “请求添加 染江水 为好友” 希桐想了想,在验证消息里填上,“我知道你的八字。” 对面几乎是迅速地通过了好友认证。 染江水:“你是谁?” 希桐有点发难,这应该怎么说呢?不论哪个身份好像都难以解释自己的做法,你们局长的儿子? a001:“我是你们局长请来的顾问。” 染江水:“你是张局请来的?” a001:“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局长姓张?” “试探道友,实属无奈。”染江水,即蓝河打字道,“不知陆先生是从何处请到您这位高人,还请试下。” 他对象生出来的,真是搞笑。 蓝河这是在问希桐师从何处,是何门何派,希桐僵着脸打字,“自学成才,师门不足挂齿。” “大恩不言谢,道友有任何用得上我蓝某人的,直说无妨。”蓝河显然有些急了,直接发了一条条的语音。 “我之前鲁莽了些,在追杀一魔物时落了圈套,不幸丧了性命。”他的话语有些老派,打字也很慢,希桐猜他是一个手指一点点按的。 “您是如何…借尸还魂?我又是如何回到我如今这副身体的?”蓝河急道,“生死人肉白骨乃逆天之行,蓝河能觍着脸苟活于世,实在十分欣喜。” “但若是连累了道友遭天谴…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你之前没有死。”希桐很是满意,也愿意耐下性子解释,“只是生魂离体,落入了幻境。” 陆和看人的眼光实在不错,难怪被噬心魔袭击后蓝河还能醒过来,此人心思纯正,性子坚毅,自己大难不死,想的竟是希桐会不会遭天谴。 希桐轻嗤一声,天谴?他倒是敢看看这天谴到底有多大本事,就是看曙敢不敢拿天雷劈他? 要不是被那魔物又设下了一重诡计,凭借蓝河自己的力量回到身体,也只是早晚的事。 蓝河了然,所谓生魂离体一般出现在人临死之前,人的三魂七魄会离开一部分,死者便会出现恶寒、胡言乱语、昏迷不醒等等症状。 若是有人作法唤回生魂,寿命便能得以延续,但大多数情况下,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即使是高级的天师也无能为力。 希桐按下麦克风,“你最近的记忆可还清楚?你可还记得你姓甚名谁?” “清楚的。”蓝河有些惊异于对方声音的年轻,但有同僚钟离雪那个“前车之鉴”,他也并不在意,连忙答,“我在那副身体的名字叫刘小侠,似也是武林中人。” “你可觉出什么不对了?”希桐问。 “虽是武林,那些高手兴许都有什么隐疾。”蓝河委婉地道,“不仅功力低微,而且衣着打扮都十分怪异,不像是有真功夫的。” 希桐已经想笑了,从寥寥几句里,他已经看出蓝河是个十足老派的天师,这种人恐怕连打字都是最近学的,平时的娱乐活动有看电视就不错了。 要是钟离雪遇上这种情况,估计早就猜到自己是穿越了,搞不好还怀疑自己是另一种流行的穿法,名叫穿书。 “你见过这个人吗?”希桐调出记录,把孟如烟的照片发了过去。 “孟侠士!我认得!”蓝河道,“他恐怕初入武林,拳法生涩了些,但天赋好,又踏实肯干,将来武林必有他的名字。” “您怎会有他的照片?” 也不知孟如烟想没想过自己还有被叫侠士的一天。希桐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你上网搜搜‘夏晨泽’这个名字呢?” 第48章 事实 不多时,蓝河再一次给他发来了信息。 他语气慌乱,“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夏晨泽可是…遭了不幸了吗?”蓝河急道,“我难道做了夺舍之类的邪法害人性命了吗?” “他不是叫刘小侠吗?” 希桐已经彻底明白了,他也不再卖关子,干脆地把事情给蓝河讲了。 那日蓝河被噬心魔所袭击,他一时不慎着了道,自那以后就在昏迷,清醒的时候很少,他生魂离体,出于某种原因来到了夏晨泽的身体中。 这其中绝对并非巧合。他们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生辰八字相同,是有人作法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夏晨泽刚刚结束了《海滨的家》的拍摄,正是精神脆弱的时候,加之他还在服用精神类药物。 即使蓝河只有零星的几魂几魄,夏晨泽又哪里比得过自幼修习术法的蓝河,被轻而易举地占据了身体,有苦说不出。 幕后黑手噬心魔使了个小小的花招,每次蓝河出手时都是在《武.林》剧组,接受的信息都来自于剧组的布景,蓝河因此一时也察觉不出他还在蓝星龙国,还以为自己深陷幻境。 天师诸道都有早上起来吐纳天地精华的习惯,是那时因为昼夜交替,日月精华和阴阳之气尚未被尘俗的浊气所污染。 那个时间更是人烟罕至,怎么可能有人告诉蓝河他的举动奇怪,搞不好夏晨泽的男朋友还以为他只是去上厕所了呢。 “啊…”蓝河发来一个呆呆的啊,他自责地道,“那我岂不是…” “无碍。”希桐安慰他道,“如今你们已经各归其位,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蓝河长出了一口气,要是真的害了夏晨泽这个无辜的人,他可真要生了心魔了。 他再一次真情实意地感谢了希桐,“多谢道友。” “你安心养伤就是,其余的事有我在。” “不可。”蓝河道,“所谓轻伤不下火线,我怎能在同僚身在水火之中的时候袖手旁观?” “何况夏先生到底是受我连累,我又怎可放任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蓝河的情绪很是激动。 希桐轻轻摇头,这人太正直了也不好。他继续道,“放宽心,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希桐嘱咐他去看慕沂雩和钟离雪所写的报告,看电影的时候他的人是睡了,可摄像头没睡,他分明看见慕沂雩的手机屏幕亮着,还奋笔疾书着什么。 夏晨泽该伤透心了,希桐默默地想着,他们三个谁也没好好看他付出良多还险些奉献出生命的片子。 蓝河消失了十几分钟,回来时情绪稳定了些许。 “你看明白了?”希桐道,“这只蛊雕是雌性,却有三只幼崽跟在身边。” “这些幼崽尚未成年,蛊雕是一种比较忠贞的鸟,基本都是一夫一妻制,在幼崽还没有自我保护的能力之前,雄性蛊雕是不会抛妻弃子的。” “蛊雕身上同样有噬心魔的踪迹,对方饲养这种鸟儿不可能是为了单纯的享乐,只要雄蛊雕一动,我们自然能紧跟其后,找到之后的蛛丝马迹。” “懂了。”蓝河道,他虚心地问,“就是雌性是什么意思?” 他倒是忘了,希桐猛地一拍额头,这是个abo位面,连动物都没有雌雄之分,这蛊雕来的地方却是裂谷对面,自然是分雌雄的。 希桐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性别划分和xy线粒体的事。 “道友大才。”蓝河佩服至极,随后又说了一大堆夸奖他的话。 希桐难得地心虚了一下,他之前给其他系统讲可控性核聚变的时候都没有得到这样的赞美,那群系统就会低着头装哑巴,看见他就跟上坟似的,他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终于哄好了蓝河,确信他在伤好之前不会贸然地再去追杀噬心魔,希桐才把自己盘膝坐在床上,默默地开始运转基础炼体术。 他只说伤好了之前不逃出医院,要是他一天就痊愈了呢? —— 市中心医院 第二天 沈岸芷没想到,他送了希桐周一请假回家,希桐紧接着竟然三天没来上学。 发了消息当时还是陆家的新管家慕沂雩回的,说希桐受了伤,正在做手术。 他得了希桐的回复,这天放了学就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生怕希桐真出了什么事。 他按照希桐说的地址到了,却扑了个空,沈岸芷到护士站报了希桐的名字,护士给他指向了医院内部的一个小花园。 “想学鬼门十三针!”还没进去,沈岸芷就听到了希桐拿着喇叭中气十足的声音,他松了口气,这么精神,看来不是什么大伤,“从练功开始!” “你们呢,早上起来交接班很忙,就这个时候开始练!”希桐大声道,他趁着住院,索性按照和李阳平的约定,带着针灸科的医护人员学鬼门十三针。 只是来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太多了,他在前排看见了穿着练功服的李阳平和好几个熟悉面孔,连他们负责的病人都来了不少。 这个身体又太矮,希桐不得不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小花园的花坛子上,确保每个人都能看见和听见他,“这个时候太阳要落山了,是一天里阴阳交替的时间,最适合练习。” “当然,能早起是最好不过的。”希桐挑了首舒缓的音乐连接上喇叭,“还在恢复期的患者量力而行,这个运动量比较大,不要起反效果了。” 希桐一板一眼地打了两遍基础炼体术,一遍慢一遍快,随即开始一个个动作拆开了慢慢地教,这些人的底子薄厚不一,不像陆景明和孟如烟有那样好的天赋,他并不着急。 待太阳落入了地平线,花园的灯一齐亮了起来,希桐看着一地颤颤巍巍的人,不由得轻轻皱眉,除开那些病人不算,现在年轻人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 “明天继续。”希桐大手一挥,残忍地下了决定,“早上六点可以关注我的直播间,我会把账号告知李院长的。” 李阳平喘着粗气答了声是,市中心医院有康复科,也教过病人们用太极拳和八段锦恢复身体,他自然感受地到这套功法的好处。 他一抹头上的汗,就是对他这个老年人有点太不友好了吧。 第49章 返校 “希桐。”人群渐渐地散去了,沈岸芷拎着一个果篮,逆着人潮来到了希桐面前,他松了口气,“看起来你还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只是小伤。”希桐道,“怎么样?刚刚练起来有没有难度?” “还好。”沈岸芷道,他按照希桐的话,这两天早上特意去看了直播间,谁知道直播的是陆景明,他还是耐着性子跟了几次,故而今天上手不算太难。 “还好?”希桐问,他起了试探的念头,“我们俩试试?” “不。”沈岸芷一口回绝,“你还受着伤呢,我要是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 “口气不小嘛。”希桐有些不满,沈岸芷是不知道连蛊雕都被他掐死了啊。 希桐从果篮里挑了一个火龙果,他不得不感叹,沈岸芷跟他前世的下属钱嘉珊脑回路真是一致,买水果都对红心火龙果情有独钟啊。 “这样吧,你把这个火龙果从我手里抢走。”希桐道,“五分钟内,就算你赢,输了的话,你就要和陆景明轮着去直播。” “五分钟?” “五分钟。”希桐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 沈岸芷抬手就是一抓,希桐手腕一翻,把火龙果抛向了天空。 天色已暗,沈岸芷来不及看一眼希桐的神情,纵身一跃,伸手去够在天上旋转着的火龙果。 希桐比他动作更快,他一把扯过花坛上的椅子,脚尖一点,稳稳地把火龙果接在了手里。 “怎么样?”希桐单脚立在椅子背上细细的木条上,看起来被微风一吹就会摇摇欲坠,实际站得稳得不得了。 沈岸芷起了些好胜的心思,他舔了舔嘴唇,一掌拍向希桐立在椅子上的脚腕。 希桐把火龙果又是一抛,他在半空中一个后空翻,脚尖一勾,把火龙果踢到了远处,在空中留下一道抛物线。 沈岸芷动作很快,他闪电似的冲了过去,希桐抢先一步,把火龙果握在了手里。 “好!” “太帅啦!” 本来要散去的人群也被这别开生面的比斗吸引了,几个带着手机的人还打开摄像头,一边欢呼一边录制了起来。 两人且战且退,希桐脚下的步伐很稳,沈岸芷每上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两人像在跳一支你进我退的华尔兹。 离得过近了,希桐便将火龙果置于背后,轻轻一抛,快速地拉开距离。 说时迟那时快。数秒之间,两人已经辗转出了十几米,希桐背后抵上了花园的围墙。 沈岸芷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他一早注意到了这堵离得很近的墙,便不动声色地把希桐往这个方向逼,“天时地利人和,我总该占一个吧。” “这样啊。”希桐也一笑,他好像放弃了似的,把火龙果一递。 沈岸芷正要伸出手,只见希桐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个借力,翻身站上了围墙。 “希桐!!”管房的护士长见希桐久久不归,尽管有李阳平院长打的保票,他还是赶来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就是希桐正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站在医院一人多高的围墙上,“快下来!” 希桐剥开火龙果,啃了一口,从墙上直接蹦了下来,火龙果汁水丰沛,甜滋滋的,很好吃。 路过沈岸芷时,他还戳了戳后者的肩膀,希桐把手机屏幕的时间给他看,“五分钟,你输了。” “我知道了。”沈岸芷无奈一笑,看来往墙的方向不仅是他的战术,也是对方的。 一人多高的墙,他上起来也有些费力,至少绝对不可能像希桐那样直接跳上去,希桐正是想利用这个打出时间差,“我会跟陆景明说直播的事的。” “别难过,给你分红。”希桐举着啃了一口火龙果,对他说道,“再练练就打的过我了。” “好。”沈岸芷低头,好像泄愤似的,他狠狠地咬了一口希桐举到他面前的火龙果。 “喔。”希桐把火龙果塞进了他手里,“下次抢别人吃的别抢火龙果了。” “特别是红心的。” “我才不是要抢吃的呢。”沈岸芷看着希桐堪称灰溜溜地被护士长拎走,他默默道。 “擦擦脸吧。”钱嘉珊推着修菓的轮椅走了过来,他递给沈岸芷一包纸巾。 “谢谢。”沈岸芷用纸巾蹭了下嘴角,才发现他刚刚在希桐面前是出了怎么样一个大糗。 沈岸芷的表情都空白了,他刚刚是那样鲜血淋漓的跟希桐说话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你很眼熟的样子。”钱嘉珊等沈岸芷整理好了仪容仪表,才挠挠头,伸手想要跟他握手,“我叫钱嘉珊。” “沈岸芷。”沈岸芷连忙把卫生纸捏在另一只手里,他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打招呼方式。 对方的手很宽厚,温暖而干燥。沈岸芷无端有了一种熟悉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是修菓。”修菓也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 —— 希桐在医院老实地躺了一个礼拜,这期间他每天早上和下午都会带着针灸科的医生练习基础炼体术,并抽空录制了鬼门十三针的教学视频。 护士长早看他不顺眼了,这个人的痛觉感受器像坏了似的,从业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受了那么多伤还能活蹦乱跳上蹿下跳的人。 确认了希桐身上的伤没有了感染的风险,医生们简直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了出去。 要不是指标还有些问题,谁看得出这家伙一个礼拜前送来的时候,浑身都血肉模糊了? 最高兴的要数陆景明,再一次和希桐一起上学,他兴奋得不得了,走路都一蹦一蹦的。 沈岸芷心情也很美丽,大概是他和陆景明两人的搭配很是养眼,直播间里多了个新的帅气小哥哥,把原本的那一波omega粉丝激动得嗷嗷直叫,打赏都多了不少。 拿到分红的沈岸芷食髓知味,想着要不把兼职辞了,转行开始做主播吧? 听到这个消息的希桐狠狠地打击了他一通,把互联网的风险性给他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几遍,索性沈岸芷也只是临时起意,没有真的打算做主播的意思。 原作里的沈岸芷从事医药行业都能跟顾与归打得头破血流,希桐想着,要是这家伙改行去做主播了,他俩还不得把肠子打出来? 再度回到学校,希桐是最不高兴的那个,他垮着脸抚摸着自己的课桌,恨不得立刻有人把学校炸翻天。 他看向自己座位靠近的窗户外面,这倒霉学校,他不在的时候又在胡乱装修。 这次又装了个新门,还做成了贝壳的模样,不知道这搞什么行为艺术,晃得他眼睛疼。 第50章 来人 上课时任课老师看到希桐也并未作出太大的反应,想来是教导主任叮嘱过了什么,反倒是和希桐不太亲近的同学们,一下课就围住了他。 少年们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探知欲,连高三繁忙的学习生活都压制不住了,还是希桐原本的同桌扭扭捏捏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希桐道。 一个有些急性子的小alpha问,“新闻上说你被金雕咬了,这是真的吗?” “真的…吧。”希桐面露难色,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灵能局那边的舆论导向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哇…”同学们发出了一致的惊叹声。 “那金雕很大吗?有多大?” “你为什么会掉到动物园的金雕笼子里?” 一群年轻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追问着,连比较内向的小omega和beta都偷偷竖着耳朵听着。 甚至还有人问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希桐有什么心得体会没有? “对进医院这件事已经轻车熟路了。”希桐想了想,回答道,“如果再有人欺负我,我可以更快地把他们送进医院。” 不少同学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富家子弟都是体面人,和原主没什么深仇大恨。 除了陈天赐和严黍之流以捉弄他人为乐,他们还犯不着亲自动手为难同班同学。 这种行为除了搞坏自己的名声一点好处都没有,再不济家里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长辈盯着,他们可不想在长辈那边被记一笔。 平日里也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人冷淡些而已,面上的礼貌总是过得去的。 只不过对原主这样的身份,无视这样的冷暴力就够他喝一壶了。希桐摇摇头,他倒相反,这种距离感对他来说正合适。 课间十分钟过的很快,拿着教案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围在一起的学生们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希桐,中午午休的时候来找我一趟。”班主任看向面色正常的希桐,除了有些苍白,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他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作为班主任,他多少还是要关照学生几句的。希桐颔首,表示自己听见了。 班主任放下手中的书本,“我们开始上课。” 希桐照旧摊开班主任发下来的教案,在空白处开始画全息头盔的设计稿。 借由羲和基地后的那个大裂谷,他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现在正是实践的好机会。 班主任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倒霉学生,回来上课的第一天就开始在他精心准备的教案上画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张了张嘴,想到上次似曾相识画面最后的结局,班主任还是没有开口叫希桐别画了,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讲起课来。 希桐画的投入,不知不觉就过了多半节课,旁边的沈岸芷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在确信自己没法一心二用后,沈岸芷强行把自己的思路扯回了课堂。 看他一万遍有用吗?沈岸芷对自己说,看他一万遍他也不会是你的! 只有知识,看完了就真的属于你了! 沈岸芷越发认真地盯着班主任,他从钱嘉珊两人那里得知,希桐的水平早就不是高中生那么简单了,要是为了这几眼以后再也没法子和希桐同学搭话怎么办? “这道题…”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正要讲述其中的思路,却听见班级的广播滋滋啦啦地响了起来。 “我们等一会儿。”班主任停了下来,示意同学们先自习。 “路易斯顿的全体师生,请注意。”广播里的声音不是校长老气横秋的嗓音,也不是广播员一向甜美可爱的播音腔。 那是一个还没变声的孩童的声音。希桐抬起头,他双眼微闭,思维已经瞬间连接上了路易斯顿的监控室。 视角跳跃,希桐很快选中了广播室内的景象。 小小的广播室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希桐数了一遍,六个成年人,一个孩子,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三。 他们统一披着黑色的长斗篷,脸上扣着银质的面具,连露出的手指都戴着手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似的。 他们沉默地像一棵棵树,因此其中一个人在衣袍下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就格外明显,那个最矮的身影回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那人连忙放下手,安静地站直了。 原本广播室的师生有两人,从他们的话来看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大概只是被打晕了,倒在一边的地上。 那六个人透出隐隐约约以那个孩子为首的表现,希桐把摄像头拉近了些,看到那个孩子手里拿着一沓夹在夹子上的白纸,手里还握着一只油画棒。 “敬告诸位,我们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只为找一样东西而来。”孩童天真纯稚的声音因广播的音质变得有些失真,“请诸位回到各自的教室或办公室,等待我们的检查。” “是恶作剧吧。”班主任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惊讶已经变成了无语,“不知道是哪个班的学生…” “把广播先关了。”他指了个班上身高比较高的同学,“我出去看看,你们好好看书。” “等一下!”希桐猛地站起身,他抬起手,却没来得及拦住班主任。 三尺讲台,班主任两步就迈了下去,推开了教室的门。 只听砰的一声,把班上的同学们都吓了一跳,那声响不是别的,而是班主任的身体倒在走廊上的声音。 “啧。”希桐连忙跳起来,把班主任连抱带拖地拉进了教室,不知道何时,走廊上已经弥漫起一层淡淡的白雾。 这白雾包围了整个教学楼,透过窗户能看到操场上的白雾尤其的浓郁,半空都开始反射出精美的亭台楼阁,似乎还有影影绰绰的人影站在里面。 “海市蜃楼…?”沈岸芷帮着希桐把倒下的班主任放在叠在一起的桌子上,抬起头就是这样的一副画面,他瞠目结舌地道,“这是有史以来龙国最大的一场雾了吧。” “不是的。”希桐否认了他的说法,“根据宁城历年的气候,十六年前的冬天有一场和今天类似的雾霾,宁城所有的机场航班全都因此暂停,高速上还发生了十一车连撞的惨案。” “但那是冬天呀…”沈岸芷搓了搓半袖校服下光裸的小臂,“这也太反常了吧。” “请不要离开教室和办公室。”没关掉的广播再次传出了孩童冷淡的声音,平日里大概学生们只会因为这孩子小大人似的的声线感到好笑,此时却觉得胆寒了起来。 “最后重复一次,不要离开教室和办公室。” 第51章 目盲 “他到底要干什么。”希桐用摄像头一直盯着那孩童的动作,他面色凝重。 画面里的孩童突然回头,他手中的画已经画好了,那只普普通通的单色油画棒竟然画出了五颜六色的图画。 透过摄像头,希桐看不太真切。只能从那一个个色块看出那好像是一个穿着路易斯顿校服的学生。 那张没有五官的白面具看的希桐有些心惊,孩子缓缓地抬起手,揭开了面具和头上的兜帽。 他的嘴一张一合,希桐死死地盯着他的唇形,想要读出他的唇语。 那是一个通体雪白的人,孩童特有的柔软的额发,浓密的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瞳孔大而圆,像一只猫科动物。 ——如果这些全都不是雪白色就好了,他只有唇是似血的嫣红,正在说着什么。 “希…桐…先生…偷窥不是好孩子…哦?” 他提起那只油画棒,在手下画的人眼睛的部位狠狠一划! 希桐只感觉眼睛一股剧痛袭来,他条件反射地捂着好像要被生生挖出来的眼球,希桐脚下踉跄了一下,手中只摸到一股温热的液体。 与此同时,希桐紧接着反应过来,他连忙切断了和监控摄像头的连接。 视线的最后,他只看见一条银白色的物体鞭子似的抽了过来,不用说,广播室的摄像头肯定被这一击打了个粉碎。 “老师!” “…希桐!” 接二连三的惊叫声唤回了希桐的意识,他试着睁开眼睛,眼前确是一片漆黑。 他感到面前的什么带起一阵空气流动的感觉,希桐侧耳听着,是沈岸芷焦急地说着什么,是他的手在自己眼前划过。 他举起手,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一股浓郁的铁锈味钻入鼻孔,希桐摆摆手,“别大惊小怪,不就是瞎了吗。” 原来那画的是我。希桐凭借着最后的记忆,精准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甚至还有心情回忆孩童最后画出的图画。 这画的也太抽象了吧?谁看得出那是我?这也能做法成功? 希桐端坐在原地思索着,借着那几眼,希桐可以判断出那个通体雪白的孩子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完全不像魔族,噬心魔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生物。 他现在只想把自己扔到这个位面的主神活活掐死,不是说好的十年吗?现在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一股脑地来破坏他的平静生活了。 一下子见了血,这里唯一的成年人还失去了意识。希桐摸索着试探了一下班主任的鼻息,有些微弱,但生命体征还很稳定,对方看来真的不打算伤人性命。 空气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同学们恐慌地讨论着什么,希桐还听见了几个同学低低地抽泣声。 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他们哭得都很抑制,但悲伤的情绪像传染一样弥漫在了整个教室。 希桐感觉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并非处于本体,能量有限,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着扫描的状态。 希桐试着再连接其他的摄像头来确认情况,得到的结果只有一片漆黑。 对方在毁掉广播室的摄像头后自然不会留手,他们从广播室鱼贯而出,按照他们所说的沿路挨个检查起了每一个教室,好像真的在找什么。 “现在怎么办?”是沈岸芷的手,他在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试着拨打了报警电话,传来的却只有忙音。 网络更是直接瘫痪,学生得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整个路易斯顿简直变成了文明社会的一座孤岛。 他紧紧地握住了希桐的手,手心微微地冒着冷汗,他的语气平静,内心却显然十分的紧张。 希桐拍了拍他的手背试做安抚,“你有没有想法?” “要说吗?”沈岸芷不确定地道,“我不知道…” “说吧。”希桐道,在见识到羲和基地井然有序的布置后,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类的力量所震撼。 或许…这场大灾变不需要他亲自保驾护航。 就像陆和说的,人类有自己的活法。 “我们的情报量太少了。”沈岸芷说道,这些他大概想了一会儿了,说起来非常流畅,“我们现在的疑点有两个。” “第一,这些人到底在找什么?是人?还是物?”沈岸芷侃侃而谈,周围紧张的人听到他的话,目光都忍不住投射了过来。 “我猜是人。”沈岸芷道,“如果是物的话,他们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把每一个学生都关在教室里,外面这些诡异的白雾是想要限制我们的自由,方便他们的搜查。” “他们的调查是从教室开始的。”希桐提示他道。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学生。”沈岸芷眼睛一亮,“他们把教师和学生人为的划分开了,说明他们的目标是这两个群体的其中之一。” “我觉得沈岸芷说得对。”一个同学小声地道。 “问题来了。”希桐接着问,“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们要找的人是学生的呢?” 沈岸芷一愣,不由得低头思考了起来。 “不妨把角度转换一下。”希桐道,“学生和老师之间有什么区别?特别是路易斯顿的学生?” 学生们渐渐围在了一起,每个人都苦思冥想,“老师传授技能…学生是学习技能的。老师会的多,学生会的少。” “家里有权或者有钱,社会地位高。要不就是很聪明。” “老师和学生没有本质区别,都是人。” “学生年纪小,老师要年长一些。” “家住在以路易斯顿为中心的圆,十公里之内?也可能是住宿生…” … “想想他们的态度。”希桐道,“他们不想要人命,没有提出要钱或者任何要求。” “他们不缺钱,至少他们的目的和钱无关。”沈岸芷扯过一张草稿纸,把他们的不同一一写下来,“只能确认的是,他们想找的是一个年龄在16-18岁之间的学生,而这个学生从出生到现在,一定和这群人产生了什么联系。” “十八到十六年前,再到现在…”沈岸芷口中念念有词,“宁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第52章 请柬 这个方向让一群未成年孩子的思维一下陷入了停滞,即使是按照十六年前推算,他们那个时候最大的也只有两三岁,怎么可能有任何清晰的记忆? 要是班主任还清醒着,说不定还能提出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只可惜他现在已经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没法作出任何回应了。 “十六年前…”沈岸芷忽然抬起头,“我记得你刚刚说过,十六年前好像也有那么一天!” “大雾。”班上一个比较大的同学接话道,他那个时候有了一点浅浅的记忆,“你要是不提,我真的没想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雾,所以印象比较深刻。”那个同学描述道,“记得那天是我的父亲带着我在雾里玩,一转头人就不见了,小孩子嘛…我还因为这个哭过。” “难道那天和今天有什么共性吗…”沈岸芷又皱眉沉思了起来,“白雾的目的吗?” “老师走进白雾后就失去了意识,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上一场白雾有没有使人失去意识。”一群人嘀嘀咕咕地想着,有了共同思考的方向,似乎冲淡了空气中的焦虑气氛。 他们不能确认,希桐却是能的,他“望”向窗外,即使失去了视觉,他也还记得空中的那古典绚丽的亭台楼阁。 对方先是毁了“希桐”的视觉,再破坏了互联网和所有的摄像头,活生生地把主系统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的“瞎子”。 幕后黑手很熟悉他,或者很熟悉系统的行事方法。 得到剧情,大范围扫描,精确分析,制定计划,并且毫不含糊地完美执行。 希桐的脑海中想象着一个“人”,假如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 他在幕后,先将两个世界泡强行融合,打乱了系统最看重的剧情,将世界线硬生生地拨乱。 之后他像一只在黑暗中盯准了猎物的蟒蛇一样,处心积虑地等到了这么一天,毁掉了希桐的视觉和相关的一切能力。 希桐摸着下巴,如果他的视觉真的之后都没法恢复,他又因此走不出这所学校,他分析并制定的任何情报和计划自然也无法送出去。 满盘皆输。希桐冷哼一声,却有些兴致盎然地笑了,在法则海活了那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人,或者说有一个团队这样堂而皇之地挑衅主系统的权威。 对方的胆子很大,野心也不小。希桐在看到那个模仿法则海制成的小小梦境中就知道了。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快点离开这里,开动开动人类幼崽的脑筋就好了,这种以身犯险的事还是他来做吧。 希桐把思路转了回来,伸出手贴在玻璃上,仔细地感受着外面的白雾。 这是一只蜃。 《国语》中说:“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古人将海市蜃楼这样的大气光学现象认为是大蜃吐气而成。 希桐毫不客气地开始在脑海里翻看起羲和基地的档案库。 漫长的生命给希桐培养了“我全都要”的良好习惯,在侵入网络的时候,他就把整个档案库一股脑地全下载下来了。 主系统的空间够大,不管是系统空间还是内存空间。 希桐翻到了十六年前的冬天,从那年的十二月到转年的二月,没有任何留下的信息。 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其他时候灵能局至少还会抓个狐狸精,驱个鬼什么的,整个冬天竟然什么都没做?这不可能。 希桐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出乎意料地,他竟然在档案库里发现了一张请柬。 请柬不是电子版,是有人用扫描仪将其扫描进档案库的。 “陈先生: 您好!本人谨定于公历x年11月30日上午举行婚礼,恭候您携家人入席,敬备薄酌,恭候光临。祝您一生平安! 新郎陆和&莫惊澜敬邀” 泛黄的请柬是用毛笔写的,漂亮的行书运笔入木三分,希桐认识这个字迹,这是陆和的笔迹。 这也太奇怪了。 莫惊澜这个名字希桐有所耳闻,这是陆景明生父的名字。本身把一张请柬放在档案库就十分奇怪了,但最奇怪的点却不在这儿。 陆景明的生日是当年的12月6日,他出生于宁城妇产医院,希桐不无遗憾地摸着下巴,要是还有互联网就好了,他就可以去查查陆景明的出生证明。 之前那个真言咒还真误打误撞地让他问出来一件有用的信息。希桐一笑,先不说陆景明到底是不是陆和的亲生儿子,他就绝对不可能是莫惊澜亲生的。 孕后期大腿时不时地抽筋和腰痛就能要了人的半条命,再加上可能的宫缩和腹痛,莫惊澜不可能在产前一周和陆和完成一整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从记忆中和陆和的几次见面来看,陆和对感情可以说是很神圣了,对于身份不明的希桐,他还特意提起不要打他家人的念头,从各种细节能看出,希栖凰和陆景明在他心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陆和更不是那种自认倒霉愿意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人物,能让陆和心甘情愿地和他结婚,这个莫惊澜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至少不会是陆景明口中郁郁而终的怨夫形象。 十六年前出生,生父不明的陆景明,冬日里唐突出现的特大雾霾,完全没有留下档案的灵能局。 这几者之间完全没有关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希桐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把握,这群人要找的人恐怕就是陆景明。 了解了对方的目的,这就好办了。希桐从思绪中抽离,他拍了拍手掌,把众人的目光集聚到了自己这里,“好了朋友们,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反击…?”一群学生难以置信地看着希桐,“连消息都传不出去,我们要怎么做?” “对呀,没有信号也没有网。” “谁告诉你们没有网就没法发信息?”希桐神秘一笑,“在没有互联网之前,难道所有的信息都是靠人和马传递的吗?” “我知道了。”沈岸芷沉思了片刻,他猛地一敲手心,“是电报,电报是最早使用电进行通信的通信方法,那个时候可没有互联网。” 第53章 旧梦 陆景明揉了揉眼睛,今天早上不知道他吃了什么,才坐了半节课就觉得肚子疼,他偷偷溜出来上厕所,刚缓解了腹中的疼痛,他就听见了教室里传来的广播声。 外面白雾弥漫,还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倒下和哭叫的声音,这下他更不敢回去了。 反正希桐会解决的,陆景明带着对希桐的盲目信任,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干净的马桶上,他把隔间一反锁,开始装鸵鸟。 蜃气有着致幻的功效,陆景明等得心焦,迷迷糊糊地靠在隔间的墙壁上,他半梦半醒,竟然梦见了一桩陈年往事。 那是一个和今天类似的盛夏,屋子里开着空调,他不知道为什么从睡梦中惊醒,他条件反射地去寻找本来应该睡在自己身边的父亲,却只摸了个空。 “父亲…?”他看到紧闭的房门门缝下流出一道暖黄色的光,陆景明跳下床,光脚踩在冰凉地板上的触感如今还在回忆里清晰可见。 “…我不允许…”这是那个鲜少露面的老爹的声音,陆景明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睡意渐渐消退,他试着拧开卧室的门。 “陆和,你玩过家家游戏上瘾了?”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允许你做这种事。”陆和冷静到可怕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过来。 别吵架呀…小小的陆景明在心里想。卧室的门打不开,被什么人反锁了,他瘪了瘪嘴,喉咙里发出了小声的呜咽。 他低声地哭了一会儿,门外的两人谁也没发现他,陆景明只好自己想办法。 “好好好,陆和,你真高尚。”莫惊澜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为了一个妖怪,你是要拿不知道多少人命去填是不是?” “景明不是妖怪。”陆和道,“你冷静点,我没说要拿人命开玩笑!” “让他去死不就好了吗?”莫惊澜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呢!”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 “我很失望,真的,陆和。”莫惊澜的声音透着心灰意冷,“你想干什么?” “你也想要所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你也想要无数的白骨填满你登上御座的台阶?” “回答我!陆局长!”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我。”陆和短暂地沉默后再次开口,从他的语气里,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因此受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当然了…当然了!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又说你以前不是这样?”莫惊澜的语气由恍然变得尖锐而愤怒,“因为你只是一个…” “父亲!”陆景明想尽办法,他拖过自己的小板凳踩在上面,反复拉了几次,终于成功地把门锁的轴拉坏了,“不要吵架,求求你们不要吵架了。” 莫惊澜冷哼一声,他抱着胳膊别过头,不去看两人,陆和看了看哭得满脸泪痕的陆景明,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陆和抽了张卫生纸,轻轻地擦着他的脸,“乖孩子,我们没有吵架。” “真的吗?”陆景明抽泣着问。 “嗯,只是在讨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我们都有点激动。”陆和道,他看向莫惊澜,“——你把他养的很好。” “废话。”莫惊澜不耐烦地接过陆景明, “我只讨厌你,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把这孩子要过来,你一天也没抱过。”莫惊澜道,“你别这样抱着他,他会不舒服。” “他长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抱。”陆和应了一声,再精明能干的新手爸爸在这方面也会显得笨手笨脚,“好了,景明乖,我们不会再吵——不会再说这件事了。” “去睡觉吧,明天就好了。” 如果明天真的会来就好了。陆景明睁开眼睛,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知道双亲的根本矛盾到底来自于何处,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陆景明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去探究这其中的原因了。 现在的生活很美好不是吗?有老爹,有不那么讨厌了的希栖凰,有新管家,有朋友们。 王叔好像也还过的不错,虽然肯定比不上之前,但做错了事就应该得到惩罚。陆景明因为太过无聊,他像一个可能存在的哲人一样坐在马桶上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 还有…希桐。 陆景明没来得及想起自己小学同学的邻居和顾与归家的狗,他就听见隔壁的隔间传来了有些尖锐的剐蹭声。 就好像有人用指甲在刮瓷砖?陆景明不确定地想,他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吓得直接站起身,蹲在了坐便的盖子上。 这个时候还有人上厕所?难道他便秘了?所以痛苦地用指甲抓地板?陆景明后背的冷汗一点点地冒出来,他疯狂地在心里给自己讲着冷笑话以缓解恐惧。 效果不是很好。或者说效果烂透了,陆景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隔间是第一个,根本没有所谓右边的隔间。 陆景明摸遍了全身,也没找到一支可以用来留遗言的笔。 再见了老爹,我不是一个你喜欢的孩子,这辈子只在小学一年级考过满分,还总是给你搞事,我感觉很对不起你…但你还很年轻,有机会练个小号。 再见了顾与归的狗——可是我根本没见过他的狗!陆景明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数秒之间,他把这辈子所有丢人的高兴的不高兴的事想了一个遍。 那个东西的声音越来越近,一下跳进了陆景明所在的隔间。 陆景明惨叫了一声,他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叫出声,至少他不想把尸体留在厕所里! “滴滴…哒…”那个东西传来了几声怪声,陆景明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去瞥那个玩意。 那是一个非常劣质的…玩具蜘蛛?陆景明试探着用马桶搋子戳了戳它,它并没有出现任何反应,他战战兢兢地把它捡了起来,认真端详。 这个东西简直劣质到极限了,至少任何一个小孩子都不会喜欢,陆景明摸了摸它的主要结构,木质的,手感很熟悉。 他把这个小玩意翻了过来,手心里留下了一层白色的粉末,陆景明困惑地搓了搓手,没什么味道,他不确定要不要舔一口尝尝。 木块上插着小东西的四条腿,可以伸缩,看起来像老师指点黑板用的教棍,被厚厚的胶带固定住才没有脱落。 它的背面构造很奇怪,还插着一根细细的天线,陆景明不敢去动,便看向它的腹部。 那里写着一行打印出来一样的字符。 “a001” 第54章 回答是wc “滴…哒…滴…” 背面带着弹簧的铁片又一次的敲击起来,它背着两块小小的五号电池,陆景明欣喜若狂地抱着它,他认出来这是什么了。 这是一台非常原始的电报机。 虽然不知道希桐怎么发现他在这里的,陆景明闭上眼睛,认真地听着希桐发来的声音。 长短长。自从听到夏晨泽传来的密码之后,他也翻看了些资料,对摩斯电码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这个字母是k。是邀请发出信号的缩写。 陆景明颤抖着指尖,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对摩斯电码的印象不多,有没有什么能让希桐一下就认出来是自己的呢。 陆景明眼睛一亮,他按住了那个小铁片,“三长三短再三长…然后是四长一短,五短。” sos,95!陆景明发出消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希望希桐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没过多长时间,电报机又传来了声音,陆景明把额头抵在上面,前所未有地仔细听着。 wc?这是什么意思? 陆景明一脸懵逼地抱着电报机,希桐好像很确定一样,反复地把wc两个字母发了好几次。 是希桐气到崩溃开始骂脏话了?卧槽?握草? 还是单纯的他肚子饿了想吃“午餐”?陆景明抓狂极了,他抱着那个小木块犹豫不决。 就在他焦灼地走来走去之时,隔间的门忽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一言不发地站在了陆景明面前,他缓缓伸手,示意陆景明把东西交出来。 那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吓得陆景明大叫了一声,尽管他不知道来者何人,陆景明只知道这绝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绝对不能把重要的情报留在敌人手里,陆景明带着悲壮的心情,一把把手里的小电报机扔进了马桶里。 —— “哦,你把阴沟里的小老鼠抓过来了。”那个雪白的孩子对着把陆景明拎过来的人道,“做的不错,我对你有所改观了。” “我做到了,琴絮。”那人将陆景明丢在了教学楼楼顶的地面上,他收回衣袍里的手臂微微颤抖,制住不停挣扎的陆景明一定费了他不小的力气。 “希桐,你看看谁来了?”被称作琴絮的白孩子笑着说。 “我看不见,这不是你弄的吗?”希桐盘膝坐在一边,冷静地说。 “希桐!你眼睛怎么啦!”陆景明见希桐始终没有表情,眼珠动也不动,好像完全没看见他来了,加上琴絮的话让他产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想,陆景明忍不住大叫着问道。 希桐在心里叹了口气,陆景明在让他失望这方面从来不让他失望。 他费尽心思把教室的多媒体,板擦还有同学的几部手机都拆了,安排学生们拼出这么一个玩意,就是为了告诉陆景明可能有人在找他。 谁知道顺着窗户丢下去之后,好容易得到陆景明班上同学的回信,说他不在。 他不在。 希桐闭了闭眼睛,要不他现在直接变身,用反物质炸弹把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白色小鬼突突死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希桐没有回答陆景明,他转头向琴絮问道。 “我不会和你说话的。”琴絮答,“我们头儿说了,你们这些东西坏的很,一句话就能分析出一百个意思来,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们还有个头儿呢?” “……!”琴絮扭头,他闭口不言,坚决不肯再说一个字。 看来他们这个所谓的头儿吃过系统的亏啊。希桐想着,他接着问,“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儿,情报交换怎么样?” “你怎么会知道?”琴絮有些惊讶,他转念一想,嘀咕道,“哼,也对。你们知道什么也不会奇怪的。” “所以你们确实要找的是一个人。”希桐了然。 “你住嘴。”琴絮恼羞成怒地道,“我不会再和你说一个字了。” “我想喝水。”希桐“看”着他,干巴巴地道。 “没有!反正你也渴不死。”琴絮没好气地道。 “渴的死。”希桐对人类不喝水就会死这一事实表示了肯定,“那我自己去找。” “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琴絮转身对自己的手下吩咐道,“给他一碗水。” 你看,大多数人的本性都是折中的。希桐抿了一口装在不知道谁的水杯里端过来的水。 他说自己想喝水,对方不允许。但他说要自己去找,琴絮就同意给他喝水了。 琴絮非常警惕,他把陆景明和希桐分别控制在了房顶的两个对角,他不仅自己不再说话,连跟同伙的交流都改用手势和眼神进行了。 希桐无聊地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回忆,从他还是法则海里自由徜徉的白团子,到现在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也没想起来到底琴絮的头儿是谁。 讨厌他的生命太多了,估计可以围着法则海绕两圈左右。希桐摸了摸鼻子,继续嘬碗里的水喝。 “琴絮,人找到了。”几个脚步声靠近,希桐侧耳听着,人数是三个,其中一个体重轻一些,应该是一个学生。 为什么这些反派总喜欢把人往房顶上带?希桐眨了眨眼睛,他还是看不见,只模模糊糊地有一点光感。 “太好了,太好了!”琴絮的声音欣喜若狂,“终于找到你了!” “不对…”琴絮的脚步猛地停止,他对着希桐怒吼道,“怎么可能是他,你耍了什么把戏?” “我一直在这儿坐着。”希桐耸肩,“我的小动作不是一早就被你发现了吗?” “他是…”琴絮指着来人语无伦次地道,“可他是沈岸芷!” “沈岸芷又怎样?”希桐抬眼,那双失去光彩的眸子无神地看着他,“你觉得沈岸芷和你要找的人有什么不同?” 希桐这是明知故问,他知道为什么对方觉得沈岸芷不可能是那个他要找的人。 三位主角之一,气运之子。 沈岸芷\/陆景明怎么可能是非人的妖鬼? 希桐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琴絮的反应,只觉得非常有趣。 一颗种子在十六年前被种下,现在才长出了羲和基地这颗幼苗,而十年后它真正的形态才会展露在世人面前。 真是…太有趣了。 第55章 请神上身 “时间差不多了。”希桐活动了一下久坐有些僵硬的肩膀,“密室逃脱该结束了。” “做的不错,沈岸芷。”希桐一手端着那杯水站起身,另一手竖起了剑指,“你们拖延了他们四十六分钟五十七秒,比我想象的还多。” “哼。”沈岸芷发出一个有些自得的鼻音。 “现在主动权应该到我了吧。”希桐用右手的剑指在水面上轻点,“依日洗身,以月炼形——” “拦住他!”琴絮暴喝一声,迈步冲了上来。 希桐矮身闪过,手中的水杯端得稳稳的,一滴也没有撒出,口中的口诀丝毫不停。 “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所不在,无虚不现身。”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琴絮纵身跃起,一掌拍向希桐天灵。 到底是小孩的身形,希桐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旋身鞭腿,一脚踢在他的侧腹。 小孩子的身体轻而软,琴絮就地一滚,他一把扯掉了身上碍事的黑袍,一道熟悉的银色条状物体划破空气,带着劲风抽了过来,他意图击破希桐手中的水杯,与此同时,琴絮的手狠狠一握。 沈岸芷顿时感觉到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减少,鼻腔都有些干得生疼了,琴絮低喝一声,“爆!” 希桐反应很快,他一把把手中的水杯丢了出去,几乎是在下一个瞬间,那个杯子就被爆裂的水分子炸了开来,四分五裂的碎片掉了一地。 “天哪。”陆景明忍不住轻声惊呼。 “列阵!”琴絮几步跳回了自己的同伙之间,命令道,挟持沈岸芷的两人也放开了他的胳膊,回到了人群之中。 七人步伐腾挪,转瞬间就列做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勺柄遥遥地指着希桐。 反射着微光的冰晶带着赫人的尖刺落了一地,希桐怔了一瞬,他忍不住拊掌道,“好啊…好啊。” 沈岸芷揉了揉被制得生疼的肩膀,扑倒了陆景明,两人躲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他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揭开兜帽披风的琴絮,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是希桐视觉尚完好,就能看到琴絮的异状。 他头上有两节白如玉的鹿角,晶莹的表皮下有血管隐隐流转,可见并不是道具。 琴絮身后的一条银色长尾生满了细细密密的鳞片,正在随着主人的心情轻轻摇摆着。 “这还是人吗?”陆景明默默地问,“这还是蓝星吗!” “我同你本无冤无仇。”琴絮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这条鞭子一直盘在他的腰上,他语气凝重,“除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缘故——” “我亦有不可退让的原因。”琴絮伸手试了试鞭子的力度,鞭子在手中发出铮铮的破空声。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杀不死的人,我要把你留下来。”琴絮轻出一口气,他似乎在自言自语,短暂地调整呼吸的频率后,他的眼神愈发坚定了起来,“请赐教。” “请。”希桐略微欠身。 “他想请神上身。”琴絮低声对自己的同伴道,“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 “头儿的计划里没有在今天把主系统留下来。”一人小声道,“琴絮,还是撤吧。” “该找的人没有找到。”琴絮那双如同浸了雪花的眼尾因情绪的激动而微微泛红,他道,“计划已经出现了纰漏,纵使头儿不会说什么,你我难道真的心甘吗!” “好吧。”那人退回了阵中,浑身的气势一肃,希桐敏锐地感觉到,明明对面站着的是七个人,天地间却只剩下一个气息了。 “天罡北斗阵。”希桐道出了阵法的名称,他正色了许多,往七人组成的阵法一角冲去。 琴絮身在七人正中,哪肯放希桐上前,他直接迎了上来,拦住希桐的步伐。 希桐接了他正面挥过来的一鞭,第二鞭便紧随其后,希桐并未去接,侧身一闪。 果不其然,第二鞭只是佯攻,琴絮身后的长尾随即甩了过来,若不是希桐闪了,这一击就该如蟒蛇般缠上他的脖颈了。 琴絮比常人多了条尾巴,灵活的如同第三只手一样,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如臂使指。 说是一根长鞭,算上那条尾巴可是两把武器了。 近身于希桐并无优势,他现在又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希桐只好急急撤步同他们拉开距离,翻掌手心向上。 琴絮死死盯着希桐的手势,只见希桐右手竖起食指,随即变为四指并拢,剑指,三指竖冲,左手由掌变拳,反复几次。 琴絮看得眼花缭乱,脑子顿时一懵,这是什么术法,他竟未曾听过,琴絮略等了片刻,未见天罡北斗阵遭到任何破坏。 琴絮心叫不好,没有反应才是最大的反应,安知希桐憋着什么坏水,他连忙叫道,“砍了他的手。” 天罡北斗进可攻退可守,那条鞭子如毒舌吐信子似的向希桐左手腕点来。 周围几人一同出手,随着鞭影一同袭来,分别锁向希桐咽喉心脏等致命部位,希桐不得不握着左拳再次退后。 希桐鞋后跟已经磕上了教学楼顶的围墙,他似乎有些焦躁,皮鞋跟叩叩地击打着墙砖。 琴絮脸上带了点骄矜之色,天罡北斗阵由来已久,乃是集历代阵法师大成之作,纵使是大名鼎鼎的系统也不可能在几分钟之内破解。 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没了网络的瞎子罢了。系统在网络中是如鱼得水,他倒要看看,现在没了大海的希桐还能翻出什么花。“不过如此。” “真的吗?”希桐抬起头,“天时地利人和…我总该占一个吧——沈岸芷!” 躲在角落的沈岸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天罡北斗阵的一角,他浅笑着迈步,在一处站定。 大阵的气息顿时一乱,希桐依次伸出食指、小指、大拇指,呈三指鼎立势,中指和无名指屈握成印,“千邪万秽,逐水而清。” “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希桐轻轻念出最后一句口诀,以剑指在掌心中画出一道图形。 他将那道无形的灵图顺势吞服,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笑,“神兵火急如律令。” “噬心魔…来!” 第56章 爆炸 北斗七星的前两颗星,天枢、天璇二星连成直线,并且延长五倍,就是固定不动的北极星。 夜空中的北斗七星自古以来都围绕北极星旋转。故而,由此脱胎而生的天罡北斗阵不管怎么移动,都也需要围绕北极星位旋转。 希桐眼不能视物,自然无法快速地定位北极星的位置。 琴絮等人深知这一点,更是将北极星位死死护住,希桐起了半点想要占据北极星位的念头就被掐灭,最终被逼到了墙边。 与之相对的,希桐又何尝不是在往墙边退呢?要不是墙壁这条基准线在,沈岸芷怎么能准确地定位到北极星的位置。 琴絮等人这样的能人异士,大概也不会想到希桐掐出来的手势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诀。 那只是一段非常短的摩斯电码。希桐在在教室里制作电报机的时候,便告知了沈岸芷一些最简单的密码。 在发现了对方摆出了天罡北斗阵后,希桐便用手势提醒沈岸芷注意第一第二颗星星,天枢星和天璇星。 沈岸芷接到了他的信号,悄无声息地挪了过来,琴絮的注意力都在希桐身上,他正被沈岸芷和希桐的小把戏气得肝火大动,哪里有精力把视线放在沈岸芷这个普通人类身上。 沈岸芷靠近了一些后,希桐并未发现天罡北斗遭到了破坏,料想是沈岸芷站的位置不对,他便用鞋后跟轻扣墙砖,让对方调整自己的站位。 直到那一瞬,天罡北斗的气息被阻断,希桐便知道是他们成功了。 “北极星位送你就是。”琴絮冷声道,七人整齐划一的步伐开始有些凌乱,“和人类耍这点小聪明又能怎样?” “确实。”希桐以手敷面,他身上开始释放出淡淡的黑气,从他的脖子下开始生长出带着血丝的条纹。 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逐渐染上了漆黑的颜色,他整个人的气息渐渐变得邪性和恐怖。 尽管如此,希桐还是挡在了沈岸芷的身前。 请神上身!那位噬心魔已经来了! 离得最近的沈岸芷充满顾虑地看了希桐的背影一眼,他死死踩住了阵眼,尽管这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他还是不免担心起希桐。 陆景明搓了搓手,他有点蠢蠢欲动,一双眼睛精明地盯着其中一人,碍于双方的气氛,他强行按耐着自己蹲在原地。 “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琴絮甩圆了长鞭,劈头盖脸地往希桐头顶攻来,“塑心的能力再强也影响不到我,你打错念头了!” “希桐(系统)!”琴絮大笑一声,“被塑心的负面情绪影响的感觉不好受吧!” “你们这些没有感情的怪物…”空气中水汽在长鞭挥过来的数秒间便生成了大量尖刺,到希桐面门时就已经变成了一根粗大的狼牙棒模样,“给我去死!!” 希桐抬手,那根狼牙棒便好像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拦在了距离他几公分的位置。 “护体灵气…怎么可能?”琴絮的表情一下空白,“你明明只是一个炼气期。” 我怎么可能无法击破你的护体灵气?! “我的脑子里现在有很多负面情绪。”希桐睁开眼睛,他用一根手指推开凑在自己太阳穴位置的狼牙棒,上面的冰晶瞬间升华为了气雾,消失在空气里。 我的御水术!琴絮瞳孔一缩,他没感觉到希桐撕开空间的动作,这就说明… 希桐完全是依靠灵力破坏了他的御水术。 琴絮难以置信,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身后的一人将手搭在了琴絮后心,阻止了他后退的趋势。 天罡北斗进可攻退可守,其余几人站在一起,将琴絮护在了中间,一人沉声道,“既然做了,就做下去。” 一股精纯的灵力灌进他的身体,琴絮咬了咬舌尖,再次捏诀。 无数的水珠从空气中,周围的草木中,钻了出来,汇聚成千万把水剑的模样,齐齐向希桐射了过来。 “小景明啊。”希桐哑声道,“做你想做的事吧。”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陆景明大声道,他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直奔其中一人而去。 琴絮一惊,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半空中的水剑强行调转了尖端,转向了陆景明的方向。 陆景明对那些锋利的水剑看也不看,闷着头猛冲,希桐一边口中默念着法诀,一边疾步靠近了几人的位置,大部分水剑没来及刺中陆景明就蒸发了,陆景明穿过层层白雾,一下把那人扑倒在地,“抓到你了!” 陆景明脸上带了几道新伤,他喘着气,一屁股坐在了不停挣扎的那人身上,琴絮眼神复杂地抹掉嘴角的血,但凡希桐慢了一点,至少有一把水剑绝对会要了陆景明的性命。 一人抢下阵眼打乱他们的阵势,一人打破他们的灵力交流,一人保驾护航。 这是希桐他计划好的吗。 琴絮吐掉嘴里的血,作为天罡北斗的最重要的那颗星,其中一颗星被陆景明生拽出了阵中,他受到的反噬最大,琴絮再次抬手挥鞭,恨恨地道,“辛茹!你不想做人了吗?” “你在犹豫什么呢,杀了他!” “还没谢过你。”希桐一把把长鞭握在了手里,琴絮用力去拔,这下却没抽出来。 “龙筋,嗯?”希桐无趣地把鞭子丢开,走到琴絮面前,“我有件事想做很久了。” 琴絮像只受惊的动物一样,色令内荏地看着希桐。 希桐突然在琴絮面前蹲下了,陆景明和沈岸芷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出于信任,他们也跟着卧倒在了地上。 “我想炸学校。” 希桐蹲在地上快速地抱住了头,他同时在陆沈两人身前支起了灵气护盾,就在下一瞬,背后校门的方向一声巨响在空间里爆裂开来! 爆破的冲击波比声音更快地传了过来,被灵气反噬的琴絮哪里见过这阵仗,他冷哼一声,双手平举在胸前,竟打算抗下这一道冲击波。 转瞬间天地变色。 希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咳掉口腔鼻腔里的灰才站起身,他看着被爆炸冲击波炸得灰头土脸的琴絮,一头白发染了血,看起来狼狈的不得了。 “小龙啊小龙。”希桐道,“你也太小瞧沼气爆炸了吧。” 希桐语气平静地道,他挥袖撤掉护住教学楼的一层薄薄的灵气,教室的窗户全都没有幸免于难,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好在有希桐的灵力保护,不会出人命。 “一个一线城市一年的垃圾,分解产生的沼气,相当于五颗原子弹。”希桐道,“罢了,跟你们这些文盲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原子弹。” 第57章 围魏救赵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这样装上就行了吗。”沈岸芷皱着眉把一节从遥控器里扣下来的电池按在板擦的背后。 “可以。”希桐颔首,他把发报机的雏形握在手里,脑海里重建出了它的形象,他在上面留下了一道厚厚的灵气,递还给了沈岸芷。 如果沈岸芷开了天眼,就能看见往日里淡金色的灵气把这个简陋的发报机包裹的密不透风。 希桐叮嘱道,“接电路的时候小心点。” “我知道了。”沈岸芷认真地把电线一点点安装在了上面。 另一组的同学拿过来一对装好的电报机,他们试着敲了几下,在接收的机器上得到了回复,一群人都小小的欢呼了起来。 尽管学生们的操作现在足够把每一个电工师傅都气到脑溢血,但总算都装上了。 希桐提起笔,把简单的摩斯电码都写在了,他递给沈岸芷其中一张,“现在把这两台都递出去。” “他们会发现的。”沈岸芷不无顾虑地道。 “嗯,没关系,我们换一条路。”希桐接过发报机,众人完全没看清他的动作,那台发报机上就装上了四条从多媒体上拆下来的机械腿。 “手机给我。”希桐拿过一个同学的手机,在里面写了一个小小的程序,他按下一个按键,那个劣质电报机便在桌面上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玩过遥控汽车吗?”希桐把手机还给了主人,“现在控制它,跳到一楼卫生间的马桶里。” 手机的主人得到了机械蜘蛛,他如获至宝地摆弄了几下,控制着蜘蛛爬上爬下,要不是周围的人出于羡慕嫉妒以及对电池电量的考虑阻止了他,他还能玩个二十分钟。 “另一件事是我的私事。”希桐转向沈岸芷的方向,“我想联系一下我的弟弟。” 沈岸芷点头,他把写着摩斯电码的纸条拴在了另一台电报机的上面,“高一的教室在一楼,我们可以顺着窗户递下去。” 其他学生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反对,电路图是希桐拿出来的,多媒体是希桐带着人拆的,他想传个消息找弟弟怎么了。 “这就是我的计划。”希桐道,“人没法离开教室,但是机械可以。” “正门走不出去,我决定走下水道。”希桐接着说,“在它离开学校大门的瞬间,我就会向外界发送求救信号。” “外面的电报机已经不存在了吧。”一个学生举起手,他慌忙解释,“我不是想打消大家的积极性…我只是不知道谁能收到我们的消息呢?” “不用担心。”希桐的声音好像天生有安抚人的功能,他道,“有人会接收到的。” 这个人呼之欲出了。 陆和,或者说宁城灵能局。 希桐闭了闭眼睛,他脑子里有全部宁城的地图,他不知道灵能局具体的位置,但他还知道另外一件事。 鵸鵌巧克力工厂——噬心魔最近动向的发源地和路易斯顿距离五十六公里。 对方要找的人已经在宁城待了十六年,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这个时候发难了。 一件事的发生不可能毫无原因,希桐轻轻地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路易斯顿事件是在为另一件事争取时间。 这件事除了噬心魔,希桐不做他想。 这场棋局,对方已经放下了噬心魔和白色孩子(琴絮)两枚棋子。 希桐了然,灵能局已经抓到噬心魔的尾巴了。 幕后之人用了一招很漂亮的围魏救赵,灵能局不可能对学生们的死活视而不见,他们一定会放下对噬心魔的围剿,来营救学生们。 龙国这个国家,最信奉孩子是一切的希望。尤其是陆和领导下的灵能局,他们会选哪个简直连想都不用想。 “干脆把他留下来吧。”希桐敲击桌子的动作一停,他轻声自言自语道,“噬心魔丢了,我赔他们一个就是了。” “什么?”沈岸芷操作着发报机,闻言一愣。 “没什么。”希桐摇头,“朋友们,我还有一件事拜托你们。” “你们现在,别把沈岸芷当人。” 他一掌拍在沈岸芷丹田,希桐回忆着那打破监控摄像头的银白色条状物,不管琴絮的真身是什么,总体是个长着尾巴的水生动物,鱼?蛇?蜥蜴? 这样大费周章的找,肯定不是什么小鱼小虾,希桐手下动作不停,把自己精纯的灵力调成了带着磅礴生命力和水汽的属性。 基础炼体术的灵力五行俱全,这样的调整对希桐来说不在话下,沈岸芷只感觉丹田里多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的,很舒服,并不难受。 他将信将疑地握住希桐的手腕,“这也是灵气?” “没错。”希桐交代道,“现在你就不是人了。” “你们也是。”希桐叮嘱起自己的同学,“对他害怕点,敬畏点,有种喜欢又不敢靠近的感觉。” “这不和平常一样吗。”希桐原本的同桌吐槽道,校草沈岸芷平常总板着脸,一副高冷之花不可侵犯的模样,看起来就让人害怕,但那张脸生的确实好,可不就是让人喜欢又不敢靠近? “那就更好了。”希桐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闻言很是满意,他一拍沈岸芷的肩膀,“继续保持。” “你现在不是人了,具体是什么妖怪我也不知道,身世故事你自己编。”希桐道,“可能会有点危险,但他们不打算要人命,把话说圆了就问题不大——你看过小说没有?” 沈岸芷无措地摇头,他平常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学习,哪看过这种东西。 “那个谁。”希桐没办法,他招了招手,把班上的omega都叫过来,他不相信这个年纪的孩子全都没看过小说,“给他编一套小说主角的凄惨身世,盯着他熟背下来。” omega表情又哭又笑,很是难看,能让校草沈岸芷出演自己编的小说主角固然开心,但这种情况实在太紧张了,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开始吧!”沈岸芷严肃地像要走进高考考场,“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背。” “你只需要拖半个小时。”希桐最后叮嘱道,“失败了没关系,我还有别的办法。” 半个小时足够灵能局跑过五十六公里的路程来到路易斯顿了。 希桐默默计算了一下,要是灵能局做不到… 他就让希栖凰一年不让陆和进卧室,顺便问问陆和,他这下属都怎么带的? 第58章 本座 希桐做出如此决定还有另一个原因。 当初蛊雕食人,尸体是在下水道发现的。 蛊雕这种生物喜好在水边生活,现代都市的市中心却没有这种他们喜欢的环境,导致蛊雕一家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在城市的水道之中生活着。 最初的蛊雕胆子很小,只敢捕捉猫狗作为食物,后来在酒店人迹罕至的水箱中久居,也没有见到有人来打扰它们的生活,胆子便逐渐大了起来,它也敢重操旧业,开始蛊惑人类了。 那么或多或少的,下水道里至少会留下一点噬心魔的气息。 为了防止噬心魔对自己起了提防之心,希桐便以基础炼体术的精纯能量作饵。 既是为了保护发报机不受爆炸的余波所破坏,也为了更好把潜伏的噬心魔碎片引来。 “希桐先生,请吧。”琴絮的部下走到了希桐的教室门口。 “我都已经瞎了。”希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以普遍理性而论,一个失去视觉,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能对你们的大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影响吗?” 部下一脸难评地看向室内的一片狼藉,“我们老大说了,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希桐轻叹一声,主动走出了教室,部下递给希桐一张同样的银质面具,走廊里的白雾似乎便不起作用了。 希桐向沈岸芷和同学们打了一个我看好你们的手势,“你们老大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要说吗?”部下向另一个身高更高些的同伴询问道。 “说吧。”高个儿同伴表示了同意。 “他说。”部下道,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线,以增强自己的压迫感,“我们是一个有计划的团队,是不会一个一个上给你们主角团送经验的。” “好有操守的反派。”希桐沉默半晌,“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水瓶座吗?” “…不是。”部下转过脸,他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哦,你们不知道今年黄道十二宫的运行和往年不一样吗?水瓶座今年运气会很好。”希桐随口胡诌道,下次说这种话,他会提前入侵一下漂亮国的卫星,来表示自己说的话具有真实性。 “星象学是伪科学。”高个儿部下道,“奇门遁甲是真科学,星象学人人得而诛之。” “你们这些老古董,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希桐道,“星座都不知道,老土。” 我们仨是不是他年纪最大?两个部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挠了挠头。 “那个谁啊。”希桐停下脚步,“水瓶座的,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弟弟?” “我不是水瓶座的。”部下弱弱地回了一句,“你也没资格跟我们提要求。” “那我就自爆好了。”希桐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你们太幸运了,系统自爆,整个…(法则海)都没几个智慧生命见过的。” “给你们三分钟留遗言好了。”希桐估算了一下时间,“因为你们的老大把我弄瞎了,时间可能不会太准,现在开始——” “一百八十,一百七十九…” “停。”高个儿部下连忙打断他,“你弟弟在哪儿,我们给你找就是了。” “高一三班。”希桐答,“动作快点——一百三十二。” “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部下问。 高个儿部下急急答道,“他们这种玩意不会说谎的,他们没有这种功能!”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每句话说出来都会做!”高个儿部下催促道,“我带他去见老大,你快去给他找弟弟!” “二十九,二十八…”希桐仰着头,他花了一点灵气加热了周围的空气,他接着火上浇油地道,“三,二…” “哪过去了这么快!”部下尖叫了一声,“你别自爆!我这就去!” 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一点点的消失在了走廊里,教室里的沈岸芷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对留在教室里检查的两位黑袍人说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你有什么证据?” “哼,这还用问。”沈岸芷把自己的表情艰难地调整成了三分高冷三分不屑四分桀骜不驯,“你问这些无知的凡人吧。” 那人狐疑地看了沈岸芷一眼,随意点了一个班上的同学,“他有什么不一样的?” “呃…”那个同学的眼神游移了一下,他紧张地两手冒汗,“我不好说,懂得都懂。” “废物。”他的omega同桌一把把他拍开,“先生,我知道!沈岸芷会偷偷在厕所里变身!” “可他是alpha,你是omega。”黑袍人默默摊手,“你们都不上一个厕所。” “是这样的。”小omega脑子转的很快,“沈岸芷这个人吧,平常就不是很正常,所以前段时间有人就瞧他不顺眼,把他拎到omega厕所里面教训了一下。” “我当时在呢。”omega同学道,“我就看见他突然全身金光大作,然后一拳把那些学生全打翻在地。” “这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同学补充道,“那天厕所里冒出了很强的金光!你们尽管去查监控摄像,我们都没说谎。” 第四个学生信誓旦旦,“沈岸芷的入学信息写的他们家单亲,但我们都知道,他亲爹是天界少主,生父是魔族继承人!” “我就知道,上学期食堂的血豆腐失窃肯定都是他偷走的。” “你们这些凡人!”沈岸芷情真意切地咬牙切齿,他怕再不打断,自己之后真的没法在这个学校混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那个一把年纪弄出私生子的亲爹都变成天界少主了。 “你们快把他抓走吧!”一个同学恳求道,“他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我们早就受不了他了。” “你们一说在找东西,我们都知道肯定是他。” 原本学生们都又惊又怕,随着第一个学生的主动开口,气氛开始向故事大会的方向狂奔而去,带着厌恶害怕的心情连演都不用演。 在这个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信希桐。 无论如何…要拖延出三十分钟啊。 第59章 你是谁 黑衣人将信将疑,其中一人伸出手,想要握住沈岸芷的脉门。 沈岸芷有些腿软,他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希桐留下的手段,但到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那些怪人是以什么标准来判断他们要找的人的。 沈岸芷装作闲适地坐在了教室的第一排桌子上,把手腕递出半寸,又收了回来,“慢着,我又怎么知道你们同我是一伙的?” “我倒是心急了。”他冷哼一声道,“自从吾的身份流出消息,来寻本座的人如过江之鲫。” “先说说吧,来寻本座有什么事?”沈岸芷把两条长腿一叠,催促道,“若不能讨本座的欢心,本座便连你们的主子一并砍了。” 给剧本的同学和自己的同好不经意地对了一个视线。 你给的他什么剧本!?又是吾又是本座的,他的自称到底应该是什么? 还挺合适的不是吗。同好疯狂地给自己的朋友眨眼,这不一活生生的疯批反派吗? 黑衣人大概没想过这群受制于人的学生竟胆大包天地编故事蒙骗他们,也怪沈岸芷表现地太冷静,太高傲了。 两人以学生们听不见的方式交流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好啊。”沈岸芷从桌上跳了下来,他随手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下来,“本座是半点诚意都没看见,回去报给你们主子就是了。” “本座虽沦落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辱的。”沈岸芷推开教室的门,“本座是没以前的本事了,但叫你们找不到的能耐还是有的。” “以后别三跪九叩地来请本座就是了。”沈岸芷懒洋洋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跪安,滚吧。” 同学们的眼神几乎是瞬间紧张了起来,班主任不到三秒钟就因为外面的蜃雾昏倒,沈岸芷现在走出去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一个同学生生把嗓子里的“停下”咽进了肚子,他猛地低头,以掩盖自己慌乱的眼神。 一群人或低头或望天,就是没一个敢看沈岸芷的方向。 一秒,两秒,三秒…直到沈岸芷几乎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他的脚步还是那么的稳定而随性。 “先生留步。”黑袍人终于开口,将沈岸芷拦下,凡人吸入了蜃雾最多半分钟就会因幻境而失去意识,能在这么浓的蜃雾里走出这么一段距离,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嗯?”沈岸芷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 “先生可认得此物?”其中一位黑袍人从怀中取出一块圆盘状的物件,有成人巴掌大,灯光下,其上流光溢彩,足以倒映出人影。 沈岸芷勾唇,露出一个三分凉薄三分嘲讽四分漫不经心的笑,他粗粗扫视了圆盘几眼,随手把它丢还给了那个黑袍人。 沈岸芷什么也没说,将两手背在背后,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对方领路。 “冒犯了。”黑袍人的态度愈发恭敬,“还请让我检查一下您身上灵力的波动。” 沈岸芷翻了个白眼,似乎很是看不上他们的行为,屈尊降贵地把一只手递到了他的手里。 黑袍人垂眸片刻,沈岸芷只感觉到丹田里希桐留下的那股凉丝丝的东西被人触动了,他并未感到什么不适。 沈岸芷狠狠皱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跟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快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可以了。”黑袍人从未见过要找的灵气,但那股澎湃的生命力却做不得假,这样精纯的气息大概也只能来自那位大人了。 再说了,能修炼出这样精纯灵气的高人,会自降身段地来骗他们这些小人物吗? “请。”两人一同欠身,为沈岸芷引出一条路来。 沈岸芷头也不回,腰挺得笔直,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杀气腾腾地走了出去。 屋里的学生们感觉到他们走远,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班长捏着鼻子捂着嘴巴探头看了一眼,快速地撤了回来,小声道,“他们走了。” “他们不会杀了沈岸芷和希桐吧。”一个同学带着哭腔说道。 “不会的。”班长正色道,“你要相信他们。” 一屋子人有七嘴八舌讨论情况的。 “但毕竟是我们骗了他们呀…” “因为沈岸芷根本不是魔族继承人的后代啊。” “这样的谎一戳就穿了!” 还有兵荒马乱找东西的。 “我的美工刀片怎么不见了…” “现在是找东西的时间吗?!” “扎到人怎么办呢。” “这要看希桐那边了。”班长遥遥地望向希桐可能在的方向,“只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等一下。”提供手机的学生忽然打断了乱成一锅粥的同学们,他举起手里的手机遥控,“这玩意是不是卡了?” 班长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大家的目光一同放在了手机上。 “是卡住了。”班长凝重地道,“我们忘记卫生间是坐便了,机械腿爬不上去。” “这可怎么办。”同学急的快哭出来了,任谁刚看到希望的光就破灭,也会因此显然绝望的。 “我来吧,先看看是不是人把它挡住了。”刚刚离希桐二人最近的同学举起手,他拼命回想了一阵,他试着敲了敲手机按键,“这个好像是邀请对方发信的意思。” 对面更是激动,过了几秒就发来一串又长又密的信息。 气氛是一阵尴尬的死寂。 “呃…恕我直言了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听得懂吗?” “听不懂思密达。” “至少能说明对面是个人…” “不知道啊!希桐写的密码书呢?” “丢给楼下的班了。” “我有办法了。”发信息的同学深吸了一口气,“叫他把这个丢进马桶里就好了。” “丢进马桶,这么多龙国字怎么写啊?”旁边的同学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就写wc好了。”发信息的同学做了决定,他快速地把wc发了好几遍,“傻子都知道wc是厕所,他一定能懂的。” 与此同时,陆景明收到了因为对面递过来的信息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因此也没注意到希桐指来的黑袍人发现了他不在班级里,向着卫生间疾步跑了过来。 隔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陆景明吓得大叫一声,把发报机丢进了马桶里。 陆景明并没有坐以待毙,久经基础炼体术的训练,他一掌拍向对方的下巴,“藏头露尾,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银质面具当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那人完全没想到陆景明会突然暴起,他捂着下巴痛得弯下腰。 “等等。”陆景明却认出了这个人,“你是…?” 第60章 放学 “原来是蜃丢了啊,李叔。” 钟离雪蹲坐在距离路易斯顿不远处的楼顶,他嘴里含着一块刚刚从巧克力工厂里顺出来的糖。 “这可是我这个月第二次无故旷课了。”钟离雪两眼无神,“这些天杀的妖魔,能不能别老搞事了,我还要考水木大学呢。” 钟离雪身前站着一个高大的alpha,裸露的小臂上有一道造型奇特而狰狞的疤,“周围的人群疏散都做好了?” “这根本不是我的活嘛。”钟离雪把嘴里的糖咔咔地咬碎,委屈地道,“何哥在做了。” “如果你很闲的话,就去把周围的结界加固起来。”李风转过身,发丝有些不修边幅而显得凌乱,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 但没人会因此小看他,李风整个人的气质永远是安静的,沉默的,他的眼睛总是带着冷静和稳重的光,好像什么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什么都不在话下。 钟离雪叹了口气,他取下手腕上的菩提子手串,仔细留意便会发现,那十八颗圆润的珠子眼下已经剩下十七枚了,剩下的珠子上也带着不同程度的焦黑痕迹。 “青龙白虎,队仗森灵。”他默念道,“朱雀玄武,保命护身。” 钟离雪低喝一声,“去!” 四枚菩提子子弹似的向空气中无形立住的透明长方形四角极速飞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我们现在做什么?”钟离雪把手串重新戴回手腕上,问道。 “等。”李风目光沉静地盯着远方把白雾完全笼罩的路易斯顿中学。 “为什么不强攻?”钟离雪兴致缺缺地道,“我渴望战斗!” “蠢。”李风扔下一个字,“十六年前陆局长和当年的玄门第一人莫惊澜为了那东西把蜃请了出来,蜃雾把整个宁城灵能局困了两个多月。” “你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比陆和好使,还是觉得自己本事比莫惊澜大?” 钟离雪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嘀咕道,“那也不能干坐着呀…” “只有你坐在地上,我们都站着。”李风道,“陆局长家里那位在路易斯顿,我们只要等他的动作就好了。” “对方最好不要把他惹火了啊。”李风低声道,“现在玄门可没有第二个莫惊澜了。” “你说希桐吗。”钟离雪问道,“陆局长聘了他当顾问,我还想见识见识他有什么本事呢。” 打个蛊雕就弄得那么狼狈,不见得多厉害嘛。钟离雪心想。 “不是。”李风缓缓摇头,“是另一个。” “更恐怖的东西。” 李风忽然大吼一声,“——警戒!” 一行人的脑子没来及反应,身体已经先趴了下来,一道巨大的冲击波贴着灵能局众人的头顶飞了过去,钟离雪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也没拦住那冲天的一声巨响。 “李叔,这就是你说的更可怕的东西吗?”钟离雪趴在地上,过了几秒才感觉耳朵里嗡嗡的蜂鸣声消失,他哑着嗓子道,“这是什么火系灵诀…好强。” “是个屁!不知道哪个混账把路易斯顿门口的下水炸了!”李风一巴掌拍上钟离雪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艰难到达下水道交叉口的小电报机最后颤抖了几下,上面的金色灵气因为极度的残破而消失。 灵能局全体成员身上的通讯设备剧烈地嗡鸣起来,李风掏出来看了一眼,上面赫然是血红的三个字母。 “sos。” 李风振臂一呼,“全体出动,准备攻坚!”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这得赔多少啊,都不够陆局掉头发的。”钟离雪喃喃地念了一句,他几步冲到楼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 “把蜃的原型安在学校大门上。”希桐道,“很有想象力。” 琴絮撑着地面,他勉强站了起来,一双白色的瞳仁渐渐变成了野兽的竖瞳,他浑身的肌肉骨节开始拉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保持在幼年态对你最好。”希桐冷声道,“不要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一万的事。” “我一直想见见。”琴絮缓缓地站起身,他身上的布料似乎是特制的,即使他在短时间内窜到了成年人的身高,身上的布料也没有崩裂。 “我想见见主系统的‘那招’。”琴絮稚嫩的童声已经变成了青少年的嗓音,他手中的龙筋鞭子如同复活了一样,灵活地跃动了起来,“希桐,给我看吧。” “你会死的。”希桐抬起自己的手,他将手举过了头顶,“如果你能接下来下面这一招,我便给你展示。” “来吧。”琴絮抹掉嘴角的鲜血,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低声道,“你们快撤,蜃已经醒了,灵能局的人很快就会到。” “多么感人的同伴情谊。”希桐轻叹一声,“可惜我们是敌非友,终究无缘了。” 沈陆两人眼前一花,身体竟然已经出现在了路易斯顿的校门外,陆景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浑身是灰尘的衣服,大叫一声,“这怎么回事啊!” 沈岸芷却没有回答陆景明,他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单膝跪在了地上。 沈岸芷想至少保持一点自己的体面,身体却已经痛得麻木了,他张嘴,吐出一个带血的东西。 “你怎么了!”陆景明回头就看见身侧的人倒了下去,他连忙伸手扶住沈岸芷,手机已经有了信号,陆景明手忙脚乱地拨打起急救电话。 “附近的医院已经封锁了。”一只手按在了陆景明即将拨号的手机上,“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你是谁?”陆景明警惕地夺回自己的手机。 “何霜。”那是一个面容清秀的omega,他抬手,冒着青色柔光的掌心从沈岸芷的脸上划过,后者顿时觉得口腔里的疼痛减少了许多。 “你父亲的下属。”何霜站起身,“以后会再见的,小景明。” “这里有伤员!”何霜振臂一呼,“先把学生带走!” “那是沈岸芷吗!”希桐班上的同学们焦急地趴在窗户上看着,在沈岸芷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外的一瞬,一个学生敏锐地发现,指着他大喊了起来。 “没错…没错!”其余的人也凑过来确认了。 “太好了!他没事!”最激动的学生甚至抱着自己临近的同学欢呼了起来。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呢。”班长强作冷静地推了推眼镜,因为大门上的蜃已经醒来,楼道间的蜃雾正在缓缓地消失。 “同学们,放学了。冲啊!” “冲啊!” “我做梦都没想过有在大白天冲出校门的经历。”班长跟着一群学生跑下平日里只觉得漫长的一阶阶楼梯。 “怎么说?” “太刺激了!下次还敢!”班长答。 “还是别有下次了。”众人哄笑道。 “同学们,到我这里来。”一个穿着灵能局制服的人高举起手臂,那身绿色的军装让人看见了就让人莫名的心安,“不要紧张,我们来了。” 第61章 雷劫 “如果你再花那么多灵力护着这些凡人。”琴絮用嘴扯掉手套,他活动了一下附着着一层银色龙鳞的手指,“以你炼气期的灵力,是不可能赢过我的。” “所以要谢过你啊。”希桐保持着高举手臂的姿势,“多么浓郁的负面情绪。” “恐惧,不安,焦虑,悲伤,以及愤怒。” 希桐深吸了一口气,“这不都是噬心魔最喜欢的食粮吗?” 基础炼体术疯狂在周身的经脉中运转着,它贪婪地吞噬着这些情绪,并把它们以最快的速度转化成精纯的灵气。 数不清的黑气从路易斯顿上千的学生身上飞出,以一道道粗大的黑线形态,猛地注入希桐的身体。 “炼气期的灵气不够,我用筑基期的跟你打怎么样?” 空中的云一点点聚集起来,灵能局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 “黑云压城城欲摧…”钟离雪张大了嘴,忍不住念出一句诗。 李风下意识地想摸自己腰上口袋里的烟,却摸了个空,他有些懊恼,忘了自己出任务时从来不抽烟的。 “这是有人要渡劫了吗?”何霜面色严肃地盯着开始聚集起雷光的乌云哦,“会是谁现在渡劫?” “不知道。”李风烦躁地用鞋后跟碾碎一块小石头,天雷不长眼睛,他们许多都是卡在瓶颈期多年无法突破,要是贸然上前,自己丧命倒简单了,冲上去加大了雷劫,使得灾祸范围扩大伤人就不好了。 “我只知道,这道雷要是真劈下来,灵能局绝对赔不起了。” 轰的一声,第一道炸雷落在了希桐高举的手心里。他的侧脸一半被雷光照亮,一半处在黑暗之中。 希桐掌心白皙的皮肤被雷击中,留下了一道道难看的闪电纹,他把不断暴涨的灵气包裹在手上,将带着余波的劫雷一掌推出! 琴絮咬住牙,尾巴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像坐了助推器似的飞了起来,他侧身闪过这一颗闪电球,借着重力,小腿狠狠一砸。 这一下力道十足,希桐的膝盖被他硬是砸下去了几公分,希桐一掌拍向琴絮的小腿,反手握住了他的脚腕,极其暴力地一甩,琴絮整个人被砸进了教学楼的房顶,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坑。 第二道天雷如期而至,希桐一把把琴絮按在地上,他毫不留情地挥拳,把琴絮那张漂亮的脸打得偏了过去。 主系统半点不懂怜香惜玉,他物理读的好,倒是知道人体是导体。 “咳。”两人不约而同地咳出一口烟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天雷欺软怕硬,琴絮总觉得希桐看着情况比他好的多,琴絮用上最后一点力,抬腿把希桐踢开。 常言道云从龙风从虎,琴絮掐诀念咒,乌云距离地面越发近了,压的人心慌。 可希桐哪里会让他掐诀完成。 希桐欺身而上,要不就是攻他手指,不让琴絮掐诀,要不就直接打在他头上,令人无法思考。 天上的乌云跟卡顿了似的,硬是聚不起雨水了。 劫雷却是不会停的,希桐在雷光里一脚踹在琴絮脸上,强使他和自己又挨了一道雷。 “希桐!”琴絮快崩溃了,连着和希桐一起挨了三道劫雷,劫雷并非普通的雷电,里面蕴含着浓浓的天罚之力,意图惩罚这些逆天而行的修士。 饶是青年体的龙族都快撑不住了,琴絮好容易从地上支起身体,他抬头看了看头顶还在酝酿雷光的乌云,心生绝望,“你tmd到底有几道雷?” 希桐跪在地上吐了口血,尽管他也被雷劈得不轻,希桐还是站直了身体,“管够!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认输吧,我们优待俘虏。”希桐道。 “我没输。”琴絮不甘心地道。 “我们都挨了三道劫雷,我站着,你趴着,这还不叫输?” “算你狠!我本来根本不用挨雷劈!”琴絮扔下一句狠话,他的身形再次迎风而长,面容也覆盖起一层龙鳞,“难不成你一个小小筑基,竟然能招来九九雷劫不成?” “你很有想象力!本来都劈完了的。”希桐夸了琴絮一句,他对着天空招了招手,“这家伙不服,给我劈他。” “你以为你是谁啊,天道亲儿子?”琴絮已经完全化成了龙形,他咯咯地讥笑道,“天道怎么会听你的?” 银色长龙动作优雅,在半空中盘旋了起来,他头生鹿角,蛇尾鱼鳞,唯一美中不足地是,他的腹下只有四只爪子。 “祂不听我的还能听谁的?”希桐疑惑道,“倒是你,还变身?不怕短命吗?” 空中的雷云被挑衅了一样,咔嚓一声,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正击中在琴絮的龙身正中。 银白色的龙鳞飞溅,带着热度的龙血洒了一地。 轰轰轰,连着三声巨响。 琴絮的身体啪地掉在了地上,他浑身抽搐,一道白光闪过,琴絮渐渐变回了原本的小孩子模样,两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差不多得了!”希桐对着还在积蓄力量的天空怒吼了一句,“你是真打算把他劈死吗?” 乌云拟人化地表现出了极大的委屈和不满,好半天才缓缓地消散了。 富含灵气的瓢泼大雨终于落下,这是天道对每一个战胜天劫修士的奖励,希桐脱力地坐了下来,张开嘴随性地接雨水喝。 阳光穿过了层层的云,东方的天边泛起了一种绚丽的紫色。 被阳光照射的白云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金光,在希桐头顶变幻着各种金色灵兽的样子,一会儿变个凤凰模样,一会变个麒麟模样,它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还大呢。”钟离雪手里用来接灵雨的盆掉在了地上,这是他刚从卫生间顺的。 雷劫结束,灵能局众人终于能靠近过来看教学楼的情况了,他们动作很快,从就近的教室拖出各种容器,开始接雨水。 灵能局很多灵药都是用灵雨配置的,最近突破的人越来越少了,导致灵药一直处于告急状态,上一次有人突破还是钟离雪很小的时候,整个基地的人把全基地的锅碗瓢盆都搬了出来,疯狂地接雨水用。 “这公关稿可怎么写哦。”何霜愁眉苦脸地把一个拖把从桶里丢了出来,他端着一个大红色的塑料桶,站在雨中的身形显得那么沧桑而无助,“整个宁城没瞎的人都看见那条龙和现在这条…这堆…那啥了。” 希桐闻言抬眸,他对着头上那不知道什么名字的云形异兽道,“快滚,没看到影响我工作了吗。” 在灵能局众人的瞠目结舌中,那金色的云气组成了一个极其抽象的悲伤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晴空万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灵能局众人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挽留的手,你倒是把灵雨留下啊喂! 第62章 美工刀片 “张嘴,还能说话吗?”医疗兵耐心地为沈岸芷做着清创和止血。 沈岸芷摇了摇头,他老实地张着嘴,带着酒精的棉球触碰着口腔里的嫩肉,他抓紧了手下的白布单,身子不由自主地打颤。 “很好,好孩子。”医疗兵摸了摸他的头,“又勇敢又聪明,你做的很好了。” “他的确是个普通人。”医疗兵收起清创的棉球等物,体贴地为沈岸芷拉上了帘子,他听着主治医师在病房外和某人低声地打着电话,“这孩子把一节美工刀片含在了嘴里。” “是的,是的。”主治医师道,“依靠疼痛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来抵抗蜃雾的侵袭。” “尽管他成功了,但我绝不提倡你们再有任何一个人那么做。”主治医师沉声道,“但您问我的意见?” “是的,我同意。”主治医师道,“我愿意以个人的名义保举他在成年后进入灵能局。” “这孩子有不轻的自毁倾向,这个时候更需要灵能局带他走一段,至少别让他走歪了路。” “陆先生,您的眼光一向很好。这次您也不会后悔的。”主治医师挂断了电话,“好的,再见。” 沈岸芷勾起了嘴角,他露出了一个满意地笑,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这不就拿到通往那个世界的门票了,希桐同学。 给我看看,你在的那个世界到底有多绚丽吧。 “你又来了?”医生都已经完全认识希桐了,“第一次掉大理石桌子上了,第二次被金雕咬了,这次怎么回事?” “被雷劈了。”希桐轻声道,他的左手刚拆了纱布,现在又因为雷击伤换了新药,“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 “刚换完药,应该还没睡,你进去吧。”医生答道,“——等会儿,你手里拿的什么?” “祖传秘方。”希桐摸了一个药丸子递给医生,“吃吧,好吃的。” 医生将信将疑地拿过那个药丸子,对方在抢救室里救了一个差点下病危通知书的病人,这件事整个医院的人都有所耳闻,他便默许了希桐给沈岸芷配药的行为。 “你给他吃吧。”医生最后提醒了一句,“吃出问题我们可不管,也管不了啊。” “放心。”希桐摆手,“既然我敢给他吃,出什么问题都我负责。” 医生摘掉口罩,嗅了嗅药丸子的味道,只闻出来有一股芝麻的甜香,他把药丸子用卫生纸仔细包好,准备下班后交给中医科的同事看看。 “怎么样?”希桐掀开沈岸芷病床的帘子,侧身坐了下来,见沈岸芷想要张嘴,他连忙阻止,“别说话,我说就好了。” “我…”主动挑起话题却不是希桐擅长的,他的目光闪躲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锁在陆家柜子里的那一罐药丸子,这是他转告操心的老管家慕沂雩带来的。“我给你带了点药来,我自己配的。” 沈岸芷指了指自己的嘴,表示自己现在没法咀嚼。 “我倒是忘了这个。”希桐道,“你再等等吧,我手头没有准备好的药水,今天我回去炼一点。” “你真是…”气氛有些尴尬,往日里都是沈岸芷主动挑起话题,希桐只需要答就好了。 沈岸芷现在说不了话,他们现在一个哑巴一个瞎子,希桐路上还是靠着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才走的笔直,没人看出他的不适。 病房的帘子里却没有希桐的第三只眼睛了。 最重要的是,希桐已经没办法把沈岸芷当成剧本里那个阴暗病娇,心理扭曲的主角了。 “这是何苦啊。”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轻叹,希桐抚上沈岸芷的嘴角,施了一个小小的治疗术,“我不是说我还有办法吗?” 沈岸芷低下头,用自己疼得发烫的唇碰了碰希桐微凉的掌心。 纵使你还有千万种法子,我也会实现最初的那种。 “停一下停一下。”一个人啪得把浅蓝色的帘子扯开,“你们俩干啥呢?” “什么也没干。”希桐收回自己的手,沈岸芷也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自己的嘴唇,这在陆景明眼里就是做贼心虚。 “好哇,你们两个。”陆景明把希桐拽了过来,陆景明身上只有一点微不可计的擦伤,算是三人里受伤最轻的了。 “沈哥累了,让他睡觉吧。” 沈岸芷想说我一点都不累。 “何哥那边,哦,你还不认识何哥吧。”陆景明道,“他叫何霜,是老爹的部下…员工?说找你有正事谈,你快去吧。” “我去了。”希桐听到这个连忙站起身,对沈岸芷道,“过几天我来看你。” “放心吧,沈哥这里有我。”陆景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了包票。 就是有你在这里我才害怕。沈岸芷紧张地看着周围的装饰。 “沈哥你喝不喝水?上厕所吗?”陆景明“殷勤”地道,“来,我扶着你。” 希桐在灵能局已经挂上号了,他随便问了一个守在外面的灵能局战士,便得到了何霜所在的地方。 “现在什么情况?”何霜正抱着胳膊,一脸凝重地隔着玻璃观看灵能局的医疗兵抢救陷入正在深度昏迷的琴絮。 这没法交给医院的医生,他们看到琴絮的龙尾大概就会先吓晕过去几个。 “你来了。”何霜放下胳膊,主动和希桐握了握手,“何霜。” “希桐,我认得你。”希桐打断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无意义寒暄。 “我便不多话了。”何霜并不觉得希桐直白的说法冒犯,他忧愁地看向抢救室里的人群,“情况很不好。” “劫雷里的天罚之力倒是其次。”何霜道,“我们的人说了,他现在主要昏迷不醒的原因是他体内大量的脏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竭,如果不是龙族的身体素质…” “他应该早就死了。”何霜道。 “我知道,现代医疗手段对他的作用不大。”希桐扫描了一下琴絮的身体状况,“如果你们打算让他活,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把他送回羲和基地去,那边浓郁的灵气说不定能救他一命。” “这是下策。”何霜道,“毕竟您知道…” “他是一条龙,而且还对我们带着敌意。”何霜继续道,“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把他送到羲和基地到底是不是放虎归山。” “我只是提出一个意见。”希桐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是死是活和我没太大关系。” “要问我的态度的话。”希桐想了想,“这玩意挺罕见的,可以留下来做标本。” 第63章 所谓辛茹 “我想见另一位。”希桐转头道,“方便吗?” “哪位?” “辛茹。”希桐回答。 “夏晨泽?”何霜道,“我也很疑惑,以他那样的身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觉得你用辛茹这个名字称呼他比较好。”希桐纠正了他的说法,“应该说他的身份恰好。” 两人走到了辛茹的病房前,这里的看管要更加严密,拿着荷枪实弹的军人沉默地立在门边,钟离雪无聊地把手里的菩提子一颗颗地抛上天空,再接到手里。 “哟。”钟离雪看到希桐,眼睛一亮,“你现在是什么阶段了?有机会咱俩打一场呗?” 在没有法宝或丹药进行遮盖的情况下,高级修士能一眼看出修为低于自己的修士等阶,钟离雪的修为是炼气八层,差了一个大阶段,希桐现在打他和玩一样。 希桐拒绝道,“你还差点意思。” 钟离雪不以为意,“下次再说,让你看我的新法术。” “你们来找夏晨泽吗?”钟离雪让开了病房的门,“说实话我们在这儿盯着他根本没啥用,他安静地很,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没事,我进去看看。”希桐对钟离雪等人说道,“大约二十分钟后会有人来看望他,到时候不用拦,放对方进来。” “知道了。”何霜没有问希桐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这些人都有自己的法子,不管是算出来的还是占卜出来的,少问少说才是他们处世之道。 “辛茹。”希桐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见辛茹侧身半躺半坐在病床上。 夏晨泽的那张脸带了病色,这个时候美得有些惊心动魄,他眼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你来了啊。” “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希桐站在了一边,“说说吧,怎么想的?” “他们让你来问话啊。”辛茹浅笑了一下。 “不是问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希桐道,“我想知道你…一个刚刚诞生自我意识的生命,是怎么看待世界的。” “你很好奇吧。”辛茹望向窗外密密匝匝的碧绿树影,“你的身份,琴絮对我有过透露。” “所以你才格外想知道,‘生’是什么感觉。”辛茹道,“他说你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很冒犯。” “是的,他没说错。”希桐点了点头,“我是一个…” “没有感情,也不知道‘生’为何物的怪物。” “嗯。”辛茹抿唇笑道,“很坦诚,我很愿意告诉你。” “生命啊。”他的表情是笑着的,眼神却那么悲伤,“生命是不知何时的萌芽,而最终结出来的果实永远是苦涩的。” “我只是个诞生于‘夏晨泽’剧本的侧面。”辛茹道,“他最开始甚至没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借着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的耳朵,贪婪而小心地品尝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辛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水,“直到有一天,他的拍摄结束了,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剧本结束了,剧组解散了,没有导演,没有编剧,那‘我’应该去哪儿呢?” “辛茹…应该去哪儿呢。” “也许是之前的事滋养了我的贪欲,生命这颗苦果的外表太过美好了。”辛茹闭上眼睛,“我开始趁着夏晨泽入睡的时间偷偷扮演他,和他的朋友搭话,经营他的生活。” “幸运的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人发现任何不妥。”辛茹道,“我内心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把夏晨泽这个人取而代之。”辛茹惨笑一声,“你尽管辱骂我吧,一个诞生自本体的侧面竟然产生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求生的本能罢了。”希桐不置可否,“这恰恰是你成为一个独立生命的证明——请继续。” “夏晨泽为了之后的剧本,开始食用一种叫鵸鵌巧克力的零食,他的思维越来越脆弱而混乱,真是天助我也。”辛茹道,“琴絮的朋友因此发现了我,他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一个‘人’。” “我当然回答愿意。”辛茹接着道,“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和夏晨泽八字相同的天师,让他误以为自己成为了夏晨泽另一部剧本中的角色。” “有塑心帮忙…塑心就是琴絮的朋友。”辛茹道,“我们里应外合,构建了一个非常和谐的幻境,我修炼精神,再借那位天师之手淬炼夏晨泽的肉身,最终便能夺舍。” “如果不是你的出手,那个天师还要很久才会发现问题。”辛茹呼出一口浊气,“这就是一切的前因后果。” “我知道这样随意抢夺他人的身体并不道德。”辛茹道,“不过是胜者王侯败者寇,夏晨泽只是运气好,恰好遇到了你而已。” “他的运气好还不仅如此。”希桐摇头,他后退一步,将辛茹的意识生生从夏晨泽的身体里拔了出来,他随手把辛茹的意识体丢在自己肩膀上,“看着。” “晨泽!”一个慌张的人影猛地扑了进来,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希桐站在旁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夏晨泽的身体骤然失去意识,缓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他第一眼就看见自己那个成天忙的脚不沾地的都市精英男友跪在病床边,哭得像个孩子。 “我还没死呢。”夏晨泽咳嗽了两声,他的意识浑浑噩噩,倒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夏晨泽心头火起,一把把对方推开,“滚啊你这个臭a,你都没发现我…”不是我了吗? 希桐托着下巴,这个人的背影还有点眼熟呢。 来人一把把夏晨泽抱在了怀里,“我知道,我知道…” 他反复说着我知道三个字。 alpha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单膝跪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 手机? “夏晨泽先生。”他酝酿了一下,“最近这段时间,我忙于工作而疏忽了对你感受的照顾,导致你出现了大量的行为反常…” “反常?”夏晨泽阴阳怪气地道,“你觉得我不正常?” “呃…奇怪,诡异,是…是特别!”那个alpha及时修改了自己说法,“这都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还不够优秀。” “就在昨天,我司何时乐的最新款手机试用款成功运行,我怀着这份喜悦的心情,在征得了大家的同意之后,将其型号命名为xia。” 夏晨泽懒得说话,他的表情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希望能用这款以…嗯,你命名的手机。”alpha更加支支吾吾了,“今天,我向你求婚,请和我缔结合法的婚姻关系吧,夏晨泽先生。” 第64章 情绪 “人类有时真让我眼界大开。”希桐对身边透明的辛茹说道。 “我也…”辛茹露出了一脸难评的表情,“我也第一次见。” 夏晨泽没反应过来,过了几分钟他才尖叫了一声,“叶明杰,你…你刚刚说什么?” “这种话没必要一遍遍说吧。”alpha叶明杰的耳朵都红透了,“我在向你求婚啊。” “你这个白痴!”夏晨泽一把把那台新型手机抢到了手里,“谁会拿手机求婚啊!” “那你是不愿意了?”叶明杰失落地站起身,“那你把试用机还给我吧,还有好多测试没做呢。” “tmd,你这个傻o,我愿意!”夏晨泽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一把搂住了男朋友,或者说未婚夫的脖子,“到我手里的东西就没有拿出去的事儿!” 希桐用病房的摄像头看着拥吻在一起一对小情侣,他有些庆幸自己不用用自己的肉眼看这样的画面。 希桐只觉得自己又被琴絮拿尾巴反正面抽了二十个耳光,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是什么感觉?这也是生命的苦果吗?” “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辛茹同样的目瞪口呆,“这时候我们一般说——” “这我还活个鸡毛啊,跳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我发现我的?”辛茹问,他的半截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 “从你在广播室。”希桐答,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衣摆,“你有个习惯,紧张的时候喜欢捏自己的衣摆。” “原来是这样。”辛茹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他最后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一起的那对爱人,好像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不管叶明杰脑补了什么,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发现了夏晨泽的不对。” “他是被爱着的,真好。”辛茹眼角的热泪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随风消散,只留下地上那一枚晶莹的泪珠。 希桐俯身捡起了那颗眼泪,随手丢进了自己的系统空间,他走出了病房,给那两个人留下了一点独立的空间。 “解决了?”钟离雪吐了个泡泡,那个糖果工厂东西还挺全,他刚在口袋里摸出一颗泡泡糖。 “解决了。”希桐点头。 “现在你也是灵能局的编外人员了。”钟离雪掏出手机,两人加了个微信,他甩给希桐两个文档,“把事件报告写一下。” “我也要写?”希桐皱眉,“我一向是看报告的。” “你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钟离雪道,“霸道总裁才能只看报告。” “呵呵。”希桐冷笑一声,“天凉了,该让灵能局破产了。” “这还用等到天凉?”钟离雪忧愁地看了看窗外开始落叶的行道树,“这不是马上就要破产了吗。” —— 希桐回到了陆家别墅。 他躺在自己卧室里闭上眼睛,意识来到了系统空间,通体银色的街道和房屋看久了会让人的眼睛产生不适,所性街道上的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很少有在路上停留的。 “a001,您回来了。”一个白团子跳着到了希桐的面前。 “嗯。”希桐答应了一声,他将辛茹意识所化的泪珠递给对方,“简单给他修整一下记忆。” “您希望往什么方向培养他?” “任务者。”希桐回答道,“让c1573带他,他是个好孩子。” “一百个,不,修复八十个世界泡后,如果他好奇自己之前的记忆,不用问我,直接告诉他。” 希桐道,“最近法则海一切如何?” “大体正常。”白团子回答,“目前没有任务者或者系统提交关于原t233任务者的情报。” “这个系统月收集到的气运值,剧情值和功德数量都和先前相比波动不大。”白团子在希桐脚边一蹦一蹦地走着,“a748提出,可以把主角的爱意值悔恨值等情绪纳入收集范围。” “驳回,a748提出的所有提案全部驳回,不然就让他自己来见我。” “这个系统月诞生和消亡的新世界泡数量…” “系统商城的成交额和新商品…” “s级任务者考评…” “抱歉。”希桐有条不紊地一一答复了,他神色忽然一怔,“把这些数据交到我的数据库里吧,小世界那边我还有事,我闲下来会立刻批复的。” “真是辛苦啊,主系统。”白团子看着瞬间消失在原地的主系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它看向天边漆黑一片的宇宙,“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主神冕下在做什么呢。” “陆景明。”希桐咬牙切齿地睁开眼睛,“如果你再有下次把我的门踢烂,你就去给我当门。” “谁叫你不理人?”陆景明像只大狗一样叠在希桐身上,就差舔他的下巴了,“那你以后不许锁门了。” “我需要隐私。” “隐私?你现在还有哪儿我没看见过吗?” “陆,景,明!”希桐一字一顿地叫着陆景明的名字。 “你自己在我面前裸奔,你还有理了?”陆景明振振有词,“现在知道害羞了?” 希桐猛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手下的触感比平常都要滚烫,他堪称惊慌失措地给自己全身上下都扫描了一遍。 体温升高零点二摄氏度,脉搏一百次每分钟,心跳一百二十次每分钟… “哟,你脸红啦?”陆景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掰开希桐的手,“给我看看!” “你走开。”希桐用被子把陆景明整个打包,丢出了自己的房间,“不许再进来。” 希桐抖着手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曙,你给我出来。” 曙:“怎么了吗,我亲爱的主系统” a001:“你给我挑的这是什么b身体,他是不是有先天性心脏病!” 曙:“???” 曙:“不是?” 曙:“你有病吧?” a001:“我是有病,这不是你弄的吗?!” a001:“治病去了,勿扰。” 门外的陆景明挣扎着从一坨被子里把自己拔了出来,他随手关掉眼前的光幕,抱着膝盖靠在了走廊的墙上。 “笨蛋。”他傻笑了片刻,低声道,“你在害羞啊,白痴主系统。” 第65章 优势区间 “你怎么又来了。”坐班的大夫都对希桐的到来见怪不怪了,“想吃什么药自己开吧。” “我,我想做个心电图。” “啥玩意儿,你心脏没问题,”医生表现地比希桐还震惊,“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自己心脏有问题的臆想?这不比心脏病的问题更严重?” “我现在没事了,谢谢你。”希桐再次检测了一下心跳和脉搏的速率,他转身离开,困惑地摸了摸胸口,“有点怪。” “下次别来了。”医生招呼了一声,“——下一位。” 希桐跑出了医院,冷静下来之后,他决定去做点正事麻痹一下自己的大脑。 他给慕沂雩打了个电话,请对方带自己去宁城灵能局的总部瞧瞧。 整个宁城灵能局上下因为路易斯顿事件忙的焦头烂额,慕沂雩也没法抽身亲自去带希桐过来,只给了他一个地址,叫他自己想办法。 希桐欣然接受,他花了点时间来到了郊区的一所纪念馆。 希桐围着纪念馆内外走了两圈,丈量了一下纪念馆的长宽高,纪念馆的高度平白少了三米,他便确信里面肯定藏了一个密室。 这所纪念馆是免费对外开放的,郊区的居民本来就少,今天又是工作日,门口的保安粗略地看了希桐两眼就把他放了进去。 希桐按照慕沂雩所说,来到纪念馆顶层常年挂着维修中的卫生间门口,走进第三个隔间,再按冲水键五次。 马桶后的墙壁自动翻转,希桐只觉得自己误入了一个十分繁忙的大公司,门口的前台,姑且是前台吧,快速地接打着一个个电话。 “何霜,你走访到第几个学生家了?第八个,太慢了,加速。” “韩先生,你什么时候能到宁城?飞机晚点了…我知道了。” “我要疯了!”这是钟离雪的声音,“为什么这个小黑子一直盯着路易斯顿不放?我都说了是煤气爆炸煤气爆炸!” “媒体组再快点,务必把信息压下去。” “谁又点外卖了?都说了放门口!再写放马桶里我就让谁把马桶吃了!” “少爷你来了。”慕沂雩端着一大沓档案袋跑过他身边,“我马上要跟市工程队的人谈修管道的事,你先自便。” “我能帮你们什么吗?”希桐抓住他的袖子问道。 “您随意!我马上要迟到了!”慕沂雩一路狂奔,从希桐身后的厕所里跑了出去。 “哈…”希桐露出了被震撼的表情,即使是上古法则海尚且不稳定,时不时发生震动的时期,系统们也没忙成现在这个样子。 它们永远是冷静的,内敛的,高效而死气沉沉。 或者说它们在主系统面前是这样的。 “希桐!快来帮我!”钟离雪摘下耳机,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骂不过他们。” “抱歉。”希桐闪开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灵能局职工,坐到了钟离雪留给他的位置上,“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钟离雪给他展示了一下,“这是换账号,这里是文案,这样提取关键词…” “不管是ai生成营销号视频也好,还是怼这些怀疑我们说辞的用户也好,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可能地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小。” 钟离雪带着悲壮的表情坐在了隔壁的电脑前,“陆局把人都带到羲和基地去了,要不然这事也轮不到我干啊。” “我明白了。”希桐面色沉静地把手放在了键盘上。 钟离雪担忧地看了希桐一眼,他难道不会打字吗?这是什么架势? 几乎是在下一秒,钟离雪惊恐地发现自己手底下正在刷的视频播放量凭空少了二十万。 “宁城曲直区惊现银龙,是外星生物还是灵气复苏?” 置顶评论第一条已经换了人。 a001:“p的,具体移步本人主页最新视频。” 视频的主人刚想回喷,这明明是他拿摄像机拍下来的,怎么可能是p的? 他点开那个a001的主页,第一条视频就是八条和他视频里一模一样的龙在天上上下翻飞,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一条不少,看着比他那个模糊的视频还要清晰不少。 他将信将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要不是他确信自己的脑子没问题,他真要怀疑这个视频是他做出来赚流量的了。 “外卖!”门铃被按响了两声,视频的主人嘟囔了一句今天来的还挺快,起身去开门。 可惜视频主开门看到的却不是香气腾腾的外卖,而是一个穿着外卖员衣服的灵能局职工,他对着视频主人“啪”的一按手里的装置,后者就昏昏沉沉地倒下了。 灵能局职工把他抬进屋子里放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对比了一下,“id下雨天的翅膀,发布了一个视频…没错。” 再次检查了对象没错后,他快速地跑到电脑前插上一个u盘,电脑里有关视频制作的软件全部死机,留下了等待响应的窗口。 灵能局职工拔下u盘,将一张彩票丢在了茶几最明显的地方,跑步向下一个任务目标冲了过去。 视频的主人在灵能局职工离去后悠悠醒转,他一睁眼就看到排列了一大堆窗口的电脑,来不及想自己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急忙跳了起来,去检查电脑的情况。 “哎呀!我的视频文件!” 类似的事件在宁城各地发生着。 钟离雪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条条视频和热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互联网上,他手底下正在对线的人见他不说话,得意地狂喷着阴谋论和仇富言论,向路人输出着自己的负面观点。 a001:“呵呵。” 这一条评论刷出来,对面气焰嚣张的人忽然哑口无声,一个字也不说了。 钟离雪点进那个人的主页,只看到了“永久封禁”四个大字,他惊恐地看了一眼甚至把手拿开键盘的希桐,“这你干的?” “嗯哼。”希桐回了他一个鼻音,他面前的文档正在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快地打着字,页面不停滚动,旁边的主机开始缓缓冒出一股白烟。 “谁他娘在单位里抽烟!”前台的omega咆哮了一声,“这么大的烟味闻不到吗?” 电脑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显示器在短暂的闪烁后变成了黑屏。 钟离雪可惜地看了一眼屏幕,虽然不知道希桐写了什么,但那么长一段没保存,实在太可惜了。 希桐施施然起身,他走到一排电脑旁边的打印机旁边,咔咔几声,带着热气的白纸就打印了出来。 他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油墨味,把白纸递给了钟离雪,“事件报告。” 第66章 间章 “你…”钟离雪颤抖着接过几张白纸,他只觉得这几张薄薄的纸片重若千钧,“你在把那些活都干了的同时,写了两份八千字的报告?!” “不止。”希桐答,“我还看了夏晨泽的媒体发布会。” “那个攻破羲和基地防火墙的人是你?!”钟离雪大叫道,“你就是那个粉色翅膀大兔子?” “我讨厌这个名字。”希桐皱了皱眉。 “难怪陆局会聘你当顾问了。”钟离雪一脸幻灭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呜,结果我还是最没用的那个。” “你挺有用的。”希桐从他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放在自己口袋里,“谢谢你的糖。” “谢谢你的安慰嗷。”钟离雪道。 希桐换了台电脑,灵能局的电脑虽是最新款,但也经受不住主系统那么庞大的数据流冲击,很快就报废了。 希桐把脑机接口技术提上了日程,他打开了夏晨泽的媒体发布会,认真地“看”了起来。 视频中的夏晨泽笑得温柔而内敛,他撩起后颈的碎发,向媒体展示了一下自己已经处于被标记状态的腺体。 “是的。”夏晨泽微笑着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因为有他的陪伴,和很多朋友的帮助我才有了站在这里的机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揣测,我决定公开我们的恋情。也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大家展示我最真实的一面,与粉丝们分享我们的幸福和快乐。” “希望广大媒体和粉丝朋友们能够给予我们足够的理解和支持。接下来我也会继续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并以更加出色的作品回报粉丝们的支持。” “未婚夫是圈外人,请大家还不要过度深究他的身份。”夏晨泽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最后值得特别感谢的是一位朋友。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那个人,我现在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谢谢你。”他用口型对镜头说道。 a001。 a001很受用,他动手把“夏晨泽公布恋情”这条新闻死死地定在了热搜榜第一位。 应该说夏晨泽太倒霉了,演个海滨的家差点没了命。 以他实力派演员的身份,正常公布恋情怎么也会给娱乐圈来个不大不小的地震,偏偏又赶上了路易斯顿事件。 希桐没做的太过分,他把“宁城天象”这条新闻定在了热搜榜的七八位,他打算潜移默化地改变大众的认知,灵气复苏开始了,这种异象之后都少不了。 希桐把顺来的鵸鵌巧克力放在嘴里,没有了噬心魔偷窃来的情绪供应,它现在只是单纯的甜蜜糖果。 最近那次见面,夏晨泽解开了心结,身上的苦巧克力味已经变成了带着牛奶味的甜香。 希桐默默地咀嚼着嘴里的巧克力,原本的时间里,没有希桐提供的图纸,顾与归的何时乐没有机会那么快完成新产品,叶明杰也自然没有拿着手机向夏晨泽求婚。 直到夏晨泽因为严重的抑郁症从二十四层的高楼跳下来,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这对爱人也没来得及彼此坦诚心意。 明明是彼此相爱的。 骤然失去爱人的叶明杰几乎失去了活着的意义,他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过了几年,顾与归不得不把这个曾经天才的好友请离了公司。 在叶明杰人生最灰暗的时刻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对朋友的落井下石深感失望,在这种扭曲的感情驱使下,他最终选择了背叛顾与归。 叶明杰将他们共同的作品,如今名为“xia”型号的手机图纸泄露给了对家公司,对方进行了专利抢注,险些让顾与归等人吃了官司。 希桐感叹了一下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吃到哀口味的巧克力了,他把半包巧克力随意丢在桌子上,继续处理消息。 顾与归自从蛊雕那日就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事实上按照剧情线现在也没有他的戏份。 看来灵能局把顾与归的记忆清除了,断情绝爱的霸总没了被他和曙强行扯过来逛街的记忆,全身心地投入了自己的工作,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新产品搞了出来。 希桐无端地感觉有点可惜,他在心里把曙又骂了一顿,这种记忆结果只有他一个人记得,更尴尬了好么。 至于陆和,陆和始终没有联系希桐,这肯定是十足十的心虚,苦心隐瞒的事被琴絮等人差点拆穿,现在搞不好正心惴惴地想不知道什么呢。 希桐不想理他心里的弯弯绕绕,直接发了消息。 希桐:陆景明到底是什么生物? 过了许久,陆和才回复了他。 陆和:还是瞒不过你。 陆和:手机不安全,之后你到羲和基地,我当面告诉你。 希桐:可。 又过了半天,希桐已经又开始压制网上舆论的时候,陆和扭扭捏捏地发了一条消息。 陆和:我最近做错了什么吗? 希桐:? 陆和:栖凰跟你说他去哪儿了吗? 希桐:?? 陆和:算了,忙你自己的去吧。 人类这种东西不救也罢。希桐丢开手里的手机,思索起来,他怎么觉得人类有时候有点恶心呢? 希桐在灵能局住了下来,他们现在忙的连路过的狗都恨不得抓过来干活,自然不会放过希桐这个免费劳动力。 路易斯顿的教室玻璃全部粉碎,摄像头全部报废,门口的路也被炸得外翻,根本没法通车,大门因为蜃的离开现在也大敞四开,总之没法上课了。 但才华横溢的高三年级组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任课老师和学生们都进行了灵能局的记忆处理,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天才的构想。 ——上网课。 希桐只上了半节课就心灰意冷,他给自己写了一个ai智能程序扔在电脑前,老师们便只会看见希桐每天从早到晚老老实实地坐在电脑前听课。 还有自动签到自动回答问题的功能——虽然有的时候说的不像是人话。 因为希桐的出手,监控网络舆情的不少人都松了口气,着手去进行其他任务。 宁城灵能局继钟离雪这个小孩之后终于又来了第二个(外表是)小孩子的同僚,出于对希桐的感谢和喜爱,他们总会把出外勤带回来的零食大把大把地投喂给希桐,看得钟离雪都吃味了。 可谁叫他暴露了本性,现在都没人把他当小孩子看了呢。钟离雪愤愤咬牙,带着装备继续去隔壁市区处理可能的影响。 灵能局唯一不满的大概只有路过媒体组现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时,总能看见希桐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面嗑瓜子。 更气人的是他一边嗑瓜子还能一边把事情都干了,比二十个人干的还快还好,现在这两天,网络上已经没什么人会提起宁城异常天象的事了。 第67章 韩雨 现在希桐要忙的另一件事是他的眼睛。希桐询问了李风的看法,李风果然资历颇深,指出他的眼睛上留下的是龙息。 这种能量极其霸道,除了依靠时间的推移慢慢消化,他也没有什么其他好办法。 李风给他指了个人,灵能局目前最厉害的丹修韩雨已经赶了过来,正在药房处理这次的灵雨。 灵雨中的能量不经过及时的处理便会溢散,故而韩雨最近也很忙。 希桐无奈,只好在休息的时间去了灵能局的药房,他答应给沈岸芷的药还没做。 如今希桐想要什么药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大费周章地跑遍整个城市了,勤劳的慕沂雩会把他想要的一切都准备好。 希桐再一次有幸见到了人类工业和炼丹技术的完美结合,那位从帝都远道而来的天师韩雨给他展示了怎么用微波炉分离出灵雨中的杂质,又怎么用电饭锅煮出灵药。 或者说灵粥。 希桐面色复杂地端起那碗看不出原材料的粥,一口倒进了嘴里。 味道有些寡淡,不过效果很好。希桐咂了咂嘴,他感到温暖的食物顺着喉管滑进了肠胃,眼睛始终不停的烧灼感都有了缓解,希桐发自内心地道,“好厉害。” “药食一路,医食同源。”韩雨打开微波炉的开关,转身把准备好的药材丢进了破壁机,“我自幼就想的比别人多些,你觉得破壁机打出来药材效果真的比手碾碎的差?” “破壁机功率太大了。”希桐端详着发出嗡鸣的机器,“较长时间的摩擦可能会导致药材有效成分的挥发。” “你说的也对。”韩雨像只穿花蝴蝶似的在药房里忙着,好好的一个药房被他弄得有些像厨房了,“所以,分辨哪些药材可以用破壁机,哪些用异火,哪些用电磁炉,这不就是我们丹师应该做的吗?” “有道理。”希桐若有所悟。 “再试试这个?”他丢给希桐一块冰糕似的东西。 希桐接到手里,坐在一边啃了两口,发现它同样有着很好的治疗功效,就是有些冻手,他只能一边倒手一边慢慢地啃,“为什么要冻成这个样子?也是为了药效?” “不是。”韩雨剁着青菜回答道,“我工作的地方有些孩子太吵闹了,冻起来吃的慢一点。” “你在何处高就?医院?药店?” “什么高就啊。”韩雨道,“我是卖宠物粮食的,冻干,罐头,还有猫粮狗粮。” “我之前在天桥底下给人算命看相,后来开始卖自己炼的丹药,效果不错,但没过多久就因为无证行医被人举报了。”韩雨道,“幸好有个心善的omega小哥接济我,让我帮他送货,不然我就要饿死喽。” “一来二去,我竟然开始在各个供货商中间倒卖狗粮了,这不,最近生意都到帝都去了。”韩雨把处理好的药材丢进大高压锅里,“你是我治的第二个人。” 希桐舔了一口手里的冰糕,“那第一个呢?” “死了。”韩雨擦了擦手。 原来粥做成那个味道不是厨艺太烂了,是因为狗不能吃盐。 希桐看了看手里的冰糕,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他扫描了一下,确信里面没什么有害物质,几口把冰糕咬碎吞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不能走。”韩雨拉住希桐的衣摆,“你不是说要给你朋友炼药吗,正好我也见识见识别的丹师是怎么炼药的。” “事情就是这样。” 在沈岸芷被默认批准进入灵能局后,灵能局的职工并没有删除掉他的记忆,韩雨非常好奇希桐炖出来的药膳.淬体液版的效果,跟在后面一起去了医院探望沈岸芷。 希桐默默地把饭盒里的茶树菇炖排骨递给沈岸芷,“所以等下你可能会觉得有点痛,但这不是因为我的厨艺太烂了。” “好…好吧。”经过几天的休息,又吃了医生开的止痛药,沈岸芷又能重新开口说话了。 但为了防止刚刚有些愈合的伤口开裂,医生特别叮嘱他要少说话,沈岸芷接过那个饭盒,吹了吹排骨表面的热气,味道闻起来很香,他不觉得吃了会肚子疼。 “很好吃。”一锅排骨的大小都切得一模一样,骨头炖得酥软了,肉拿牙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刚好适合他现在的情况,沈岸芷吸着冷气,夸赞希桐道。 “好吃你就多吃点。”希桐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沈岸芷。 就算希桐现在端一碗鹤顶红上来,沈岸芷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喝了。这碗茶树菇炖排骨好像是缺了点什么,但绝对到不了难吃的地步,沈岸芷便给面子地吃了个精光。 最后一口汤咽下去没几分钟,沈岸芷便感到小腹一阵绞痛,他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这是正常的吗?” “正常。”希桐道,“你不是也看过修菓的结果了吗?这是正常现象。” “可以录像吗?”希桐礼貌地问了沈岸芷的意见。 沈岸芷几乎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人敲断了,虚弱地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开始录像吧。”希桐打了个手势,一边把自己的灵力灌进沈岸芷的经脉一边解说,“在练习基础炼体术一个月之后就可以服用淬体液,他属于特殊情况,他本身根骨就不错。” “加之这次事件中,我也给他的丹田里注入了一些富有治愈能量的灵力,他现在身体机能代谢旺盛,所以才能这么早的洗经伐髓。”希桐用一根手指推开韩雨的摄像头,“别拍脸。” “不要动。”希桐叮嘱道,“也不许昏过去,昏过去就前功尽弃了,但是可以喊,也可以哭。” 已经快晕过去的沈岸芷闻言精神一振,他咬住了后牙,愣是一声也不吭了。 肉眼可见的,沈岸芷全身皮肤的毛孔中开始排出一些粘稠的黑色物质,空气的味道有些微妙了起来,沈岸芷脸上原本白皙的皮肤也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变得通红,不知道是药效还是羞耻的。 “对待有伤的,或者过于年老或年幼的使用者,要适当地减轻药量,因人制宜。” “好了。”希桐拍了拍沈岸芷的衣服,他现在浑身都覆盖着一层黑色油腻腻的物质。 希桐有点没地方下手,见后者还在一动不动,希桐大发慈悲地道,“洗澡去吧。” 沈岸芷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疾步冲进了病房的卫生间。 老天,为什么每次都要他在有好感的人面前出丑? 第68章 人鱼 希桐结结实实地旷了一个礼拜的网课,趁着这段时间,他把法则海里遗留的事务都处理好了。 希桐掰着手指算了算,感觉自己这学上的真是亏的慌,明明交了整整一年的学费,这个学期开始就只上了两天学,不好不好。 现在学校修不好,他没法上学,自然没法月考,也就没法兑现和陆和的约定,让陆景明任他处置。 综上所述,应该叫路易斯顿校长给他退钱,而且还得额外赔他一笔精神损失费。 在希桐盘算着今天又去哪旷课——处理事务的时候,孟如烟给他发了信息。 孟如烟:在吗? 孟如烟:你之前让我找的东西有点下落了,你有空来见一面吧。 希桐:我有空,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见吧。 孟如烟:还有件事麻烦你。 他发了一个拜托拜托的表情,希桐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孟如烟:就是… 孟如烟:我家里面又给我介绍对象了。 孟如烟:这次顾与归把新产品搞出来的速度太快了!(抓狂)(抓狂)我父亲很看好他!他希望我们俩能尽快见一面! 希桐:哦豁。 孟如烟:哦豁是什么意思啊… 希桐:说说你的计划。 孟如烟:总之,我把要谈事的人和顾与归都叫到了宁城极地海洋馆,到时候你就扮成我男朋友,把我叫走,我们俩一起去谈正事。 希桐:可。 他把“顾与归已经认识我了”这几个字咽进了肚子里,希桐想了想,顾与归看到他出现,自然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回来再给顾与归解释就是了。 希桐又给慕沂雩写了个条子,他正准备去搞他心心念念的脑机接口,手机又震动了几下。 希桐面色复杂地解开锁屏。 顾与归:在吗? 希桐:不在。 顾与归:帮帮忙,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 希桐:你也相亲?你也想找假男朋友? 顾与归:你怎么知道的? 希桐熄灭锁屏,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想着要不干脆建个群? 顾与归:我没法子啊。我认识的omega没有我父亲多,beta他又看不上。 顾与归:想来想去,只有你是他没见过的了。 顾与归:[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你领取了顾与归的红包) 希桐:哥哥,我还没分化呢。令尊不会怕你炼铜吗? 顾与归:你也不小了,别老把自己当小孩儿。再说了,他现在只想我快点造个人给他玩,还管我要不要蹲局子? 顾与归:我一直搞不懂他,之后也不想搞懂了。总之我们可以假称订婚,之后你再找借口把我甩了。 顾与归:我便为情所伤,十年内都不用找对象了,岂不美哉。 希桐:一点也不美哉。 到底是拿人手软,希桐还是把三人拉了个群,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他制订了一个详尽的计划,主要为了确保双方家长不会见面。 希桐:计划就是这样,解散。 希桐:我最搞不懂的就是这点,你们相亲为什么要带着家长? 顾与归: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顾与归被群主禁言二十分钟) 希桐把手机关机锁在抽屉里,一头扎进了灵能局的实验室,他握着改锥和电钻,心中的爱意油然而生,这个世界上只有机械零件永远爱你,永远不会背叛你。 希桐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才走了出来,他困得不行,长时间的脑力工作使得他有些困倦,索性修士可以靠打坐恢复精力,他在路上闭目调息了一会儿,很快精神抖擞地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 希桐深吸了一口气,面前的海洋馆占地面积不小,场馆整体修建成了一条鲸鱼的模样。 海洋馆前的广场上竖着一条跃起的海豚,旁边用艺术字写着“宁城极地海洋馆”几个大字,艺术字旁边立着一张条幅,写着“亚洲之最.砗磲展览暂时闭馆维修中”。 不管是对付即将出现的敌人,还是对付更棘手的顾与归和孟如烟,这都是希桐迄今为止人生最大的挑战之一。 希桐带着悲壮的心情买了票进入场馆,他在得知自己还能买学生票之后稍微开心了一点。 几个人约着见面的地方在海洋馆的剧场,旁边就是餐厅,更方便两个人交流感情。 表演在十点开始,希桐早早地找好了最适合观察人流进入的位置。 希桐一眼就看见了笑得一脸尴尬的那两人,他们俩都难得的打扮了一下,大老远看过去就非常的养眼。 孟如烟穿了一身鹅黄色,加一条白色长裤,头发也做了个造型,松松软软地搭在肩上,眉眼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看着十分的贤良淑德,没看见顾与归身边那位和他八分像的年长omega连连点头,眼里的满意之色都快溢出来了。 顾与归也少见的穿了大红加黑这样鲜艳的颜色,他最近事业顺心,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的意气风发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挡都挡不住。 这俩人站在一起就像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挺般配。希桐端着从餐厅买的冰激凌,一边吃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 “如烟,说话。”孟家父亲小声地对孟如烟道。 “顾先生平常有什么爱好吗?”孟如烟不情愿地开口,这其实根本不用问,他连顾与归睡觉喜欢头冲那边都知道。 “没有什么爱好,我喜欢睡觉。”顾与归老实地答。 顾家父亲简直要气炸了,好不容易有一个长相家世学历他全满意的omega,自家蠢儿子这是在干什么啊? 这还需要我出手吗,他俩自己就能把相亲搞黄。希桐甚至都懒得按计划坐在他们俩中间了。 希桐把目光投向了表演的水池,水池周围一圈蒙着塑料布的金属板因为年久失修,暴露了它金属的本色,在灯光和水光的双重映射下闪着银光。 近些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保护动物,这次的演出除了最后把几只海豚放出来游几圈,全部都是人类表演。 唯一的噱头大概是,在表演的最后,大屏幕会抽取一位幸运观众在人鱼演员的带领下,和海豚一起围着池子游一圈。 希桐没觉得失望,在他眼里不管是海豚钻圈海狮顶球还是人类跳水,都是碳基哺乳类动物表演,没有本质区别。 他粗粗地扫视了一下正在播放着园区广告的大屏幕和舞台上正在热身的演员们,忽然对上了一个视线。 那是一个omega,他懒散地趴在池边,他穿着一条长长的人鱼尾巴,廉价的反光布料上绣满了亮片,他的脸对着在下水前正在舒展自己筋骨的同伴,只能看到他光洁的脊背。 希桐却知道,那个人其实正利用着面前反光的金属板观察着观众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某个特别的方向。 第69章 内定 看表演的票是顾与归一手订的,因此几人能更方便的坐在一排。 “边上去。”希桐举着冰激凌一屁股坐在了顾与归的位置上,后者一时没有坐稳,险些倒在了孟如烟身上。 孟如烟的脸都要笑僵了,顾与归道了句歉,急急扯过希桐的袖子,“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希桐把手机屏幕给顾与归展示了一瞬,他刚刚入侵了大屏幕的控制器,那是一个写好了的抽奖程序,结果其实早已经决定了。 希桐对着顾与归耳边低声道,“等会儿和演员互动的幸运观众内定了,是69号。” “你想摸海豚?下次成不?我请你摸一百只。”顾与归哀求道。 “海豚有什么好摸的,那玩意滑溜溜的。”希桐道,“我担心会出事,那是你的位置。” “能出什么事?”顾与归低声道。 由于他父亲自来熟地坐在了孟如烟身边,孟如烟只能略微地往顾与归身上靠,现在他俩快挤成一团了,本来天气就热,顾与归现在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孟如烟大腿的温度。 “不知道。”希桐道,“摩托艇突然爆炸,水池开裂把我们都淹死,天花板掉下来之类的。” 顾与归本想拒绝,他觉得现在被天花板砸死比和孟如烟相亲死的痛快些,现在是凌迟,那个是斩首。 但出于潜意识的考虑,他竟然生生地把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听你的。” 尽管两人和蛊雕搏斗的记忆被删除了,顾与归还是下意识地更加信任他。希桐点了点头,接着假装不认识顾与归。 希桐从口袋里摸出来两颗梅子糖,自从他成为了灵能局的吉祥物,全身的口袋里总是装着大把的零食,他把糖递给了顾与归,“别紧张。” “我叫不紧张。”顾与归把梅子糖放进了口袋里,面色冷静地看向舞台。 舞台上表演的是小美人鱼的故事,这个故事风靡在法则海的许多世界,在这个世界也不例外,孩子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这些家喻户晓的故事。 故事情节总体和希桐所知的大差不差,剧情到了异国的公主靠在饰演王子的演员胸口上,两人静静地睡着。 那位饰演人鱼的演员握着一把道具塑料刀,他的亲人们已经失去了美丽的长发,在水中发出令人哀伤的和声。 人鱼把塑料刀丢进了象征大海的水池里,他轻抚了一下王子的脸,随即张口唱出一道高亢而哀婉的歌词,他从高台上跃入了水面,象征着故事里人鱼化为泡沫的结局。 尽管妆造都是最普通的,演员们扎实的功底还是给观众们呈现了一场精妙绝伦的视听盛宴,全场的观众主动站起身来,为演员们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感谢演员们的精彩演出!”主持人热情洋溢地走上台来,他向观众们数次欠身还礼,“下面就到了大家最期待的环节了!” 刚刚跃入水面的人鱼游着来到了主持人脚边,大屏幕给了他一个特写。 大家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果然像作家笔下描写的那样美丽动人,娇嫩的像玫瑰花瓣似的皮肤,一双眼睛蓝得像最深的海水。 他把手按在了摇号的机器上,笑着和观众打招呼。 “谁会那么幸运,和我们的小人鱼一起漫游海底王宫呢,请看——”主持人用一贯的话术拉长了声音,“大屏幕!” 或许是饰演人鱼的演员实在太符合大众的审美了,场馆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除了小孩子们,连年轻的单身人士都激动地举着手。 希桐听见自己旁边一个年轻omega兴奋尖叫着,他的脸都红了,“漂亮小哥哥,选我选我!” 大屏幕上的数字飞快闪动,人鱼演员拍了暂停,三位数的显示器显现出第一个数字。 “哦,是零,看来这是一个前排的观众朋友呢!” “六…九!”主持人大声宣布出了结果,“请六十九号观众朋友和我们打个招呼好吗?” 希桐看都没看旁边omega失望的神情,他施施然起身,极其自然地转身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摄像机也推了过去,大屏幕上出现了希桐的脸。 “呜,怎么长得好看的都喜欢和长得好看的玩啊?” “真的是你。”顾与归低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秘密。”希桐回答,他跳下木头看台,向水池周围的玻璃护栏走了过去。 人鱼游到了希桐跟前,希桐低下头,琥珀色的眼睛对上蔚蓝色的,双方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很多。 像每一次金色的太阳落入玫瑰色的海,人鱼握住了希桐的手,他没有反抗,顺着对方的力度倒入了水池里。 场馆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这显然不符合原本的计划,让幸运观众顺着护栏倒进水池里算什么事? “安静,请大家冷静一下!”主持人刚吼了两句,才发现自己的麦克风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头顶的聚光灯啪得一声熄灭了,他背后的冷汗一下流了出来。 演出事故。四个大字瞬间挤满了主持人的脑子,他在一片黑暗中强自冷静了下来,对嘀咕着的演员们低喝一声,“别乱,谁也不许走!” “小陶,你偷偷地去后台,看看是不是电路出问题了。” “训导员呢,看好你们的海豚,观众还在池子里,别伤到人。”主持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都别慌张,如果马上就来电了,我们就把这个假装是一场惊喜演出。” 在人群的嘈杂声愈发响亮时,灯光猛地亮起,它照射在人鱼晶莹的蓝色长尾巴上,人鱼的手中牵着“希桐”的手,他们两人立在水面上。 两人就像原本的环节中一样,他们围着水池游了一圈,海豚的长鳍在他们身边溅起欢快的水花,他们一起登上了舞台的制高点,向观众们致意。 孟如烟注意到了地上倒扣着一个冰激凌,冰激凌化成了混浊的水,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肮脏的印痕。 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孟父低喝了一声,“怎么了,坐下。” “那不是希桐。”孟如烟对顾与归交代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我得去找人。” “一起。”顾与归拉住他的衣袖,两人逃也似的冲出了剧场场馆。 “诶,如烟,与归!” “这俩孩子…”双方家长面色窘迫,“不好意思啊。” “你怎么看出来的?”顾与归急促地问道。 “有一件事希桐绝对不会干。”孟如烟小跑着往一个方向去了道,“他不会在没有突发情况下浪费任何东西。” “希桐绝对不会把吃了一半的冰激凌扔在地上。”孟如烟在脑海中低喝一声,“t233!” 第70章 站在我面前 “他在什么地方?”顾与归跟在孟如烟身后,两人一路疾行。 “我在找。”孟如烟沉声道。 t233的扫描范围远没有主系统的大,他只能略微感知到某个方向有同类的气息。 “怎么样,t233?”孟如烟在心里问道,他把最近修炼出的灵力附着在手上,按在墙壁一路跑了过去。 同源的灵气互相更加亲近,只要希桐进入他的灵气范围,他必然能够感知到。 “唔…有很多水,很冷!”t233努力地感知着,“一定是冰,你们往企鹅岛那边去!” “知道了。”孟如烟辨认了一下方向,他对顾与归道,“我们去企鹅岛。” 企鹅岛还原了南极的极昼极夜,他们必须穿过一道只有微光的走廊才能到达,往日里这里挤满了试胆的游客,大概是人群都去看演出了,这条通道里的人现在少的可怜。 黑暗意味着未知,两人的脚步下意识地加快了,顾与归的脚步忽然一顿,“我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不只是顾与归,孟如烟也听到了咕噜的一声,好像是个圆圆的东西滚落的声音,他试探着把自己的灵气释放出来,像一根丝线一样去触碰那个东西。 有反应!孟如烟眼睛一亮,不管那是什么东西,至少能说明他们的方向没错,希桐确实经过过这里。 孟如烟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向那个东西照了过去。 “啊!”手电筒惨白的光把那个东西照得清清楚楚,孟如烟吓得大叫了一声,手机掉到了地上。 尽管自己也怕得要死,良好的教养还是让顾与归上前一步,他一边遮挡着对方可能的袭击,一边大声询问孟如烟,“是什么东西?” “去死去死去死!”孟如烟在短暂恐惧后,大脑里的愤怒占了上风,他一把掏出在t233的帮助下组装好的粒子枪,对着那个滚远的东西就是一枪。 “现在是什么东西都敢来欺负我了!” “你一个进化不完全的贱畜也敢吓唬我?送你去回炉重造啊!我丢你蕾姆!”大把的灵气跟不要钱一样往那个东西头上砸了过去,孟如烟显然是气狠了,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在顾与归面前吓得尖叫这件事还是让孟如烟感到了极大的不适。 这会让孟如烟想起前世他每一个孤独地守候着冷冰冰房子的夜晚,无力,弱小,而且始终没有人会理解他的痛苦。 他的痛苦并不来源顾与归的忽视,而是除了吊在这个alpha身上,他认为自己没有任何一技之长,孟如烟常常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 “宿主冷静!”t233尖叫道,“主角还在旁边呢!” “忘了。”孟如烟深呼吸了几口,把凌乱的头发梳回耳后,对顾与归道,“你什么也没看见。” “…这很难当成没看见吧。”顾与归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烤肉味,他很难说服自己刚刚孟如烟凭空掏出来的是一把烤肉用的火焰喷枪。 “三筒,多少伏的电流可以让人失忆来着?”孟如烟默默地在心里问道。 “报告宿主,电休克治疗可以让人类暂时失忆,但短时间内就能恢复!”t233大声道,“我建议您用五十毫安以上的电流,也就是俗称的把人电傻!” 假如顾与归听得到孟如烟的心声,他大概会尖叫着说:够了,你们不要再都想着把我弄失忆了。 但事实上顾与归听不到,他清了清嗓子,“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很难描述。”孟如烟思索了片刻,艰难地道。 “有我有我。”t233得意地道,“我刚刚远程打开了手机的拍照功能,肯定抓拍到了什么好东西,快看看吧。” “不错啊三筒。”孟如烟惊奇地道,“你还有这本事呢。” “不是只有主系统才有上网的功能好叭。我们系统村儿早就通网了。” 孟如烟把手机相册打开,递给了顾与归,两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这都啥啊三筒。”孟如烟翻过一大堆黑色灰色红色的斑块,在心里吐槽着,“全是高糊,-1080p。” “等等,这不就来了吗?”t233出手选中了一张图片。 借着这功夫,顾与归也看清了,“那是一个…” “一个人头?”顾与归不确定地道。 画面上是一个姑且属于人类的头部,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它普通地立在地上,放大之后才能看到它有着完全不成比例的小手小脚,艰难地支持着硕大的头部保持着平衡。 如果以人类的主流审美来看,这个头过度的肥胖,它的头皮不知道是因为闪光灯还是单纯的油光发亮,厚厚的脂肪挤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双只有一条线的眼睛正在呜呜地哭泣着,它的表情因此可以归为害怕。 它的头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斜着砍了一刀,露出的却不是白花花的脑浆,而是淡黄色的脂肪,大概正是这个原因,这个头并未感受到巨大的痛苦,还在通道里滚来滚去,因而吓到了突然跑来的孟如烟。 它的上方有着一个孔,周围的皮肉被高能的粒子枪烫伤了,顾与归因此联想到刚刚的烤肉味,情真意切地道,“有点恶心。” 后面的图片全是一片黑暗,孟如烟快速地划过去,他忽然发现,从第一张相片开始,镜头中间出现了一个大红色的点,这个点随着一连串的相片渐渐放大,就好像这个大红色的东西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一样。 “等一下。”顾与归点了编辑,他选中了倒数第二照片,也就是拍到怪人头最清楚的前一张图片。 顾与归用手指勾勒出那一片红色的影子,那个影子在他的手下逐渐呈现出了新的形状。 那是一个有四肢的人影,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了怪人头前面。 孟如烟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依次翻到上一张,再上一张。 那赫然是一个大红色的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靠近了他们。 它的速度快到他们的肉眼在一片漆黑中根本无法辨识,只有高速的摄像头连拍才拍到了它的存在。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孟如烟缓缓抬头,两人惊恐地对上了眼神,发现了对方眼里是如出一辙的恐惧。 “他刚刚就站在我们面前。” 第71章 顾先生的黑卡 空气中的气氛静得可以滴水。 两人谁也不敢踏出第一步,孟如烟想起某个都市传说,传说里手机之类的电子媒体成像原理和人眼不同,因此可以拍到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大红色的东西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往前走一步是会到它的体内吗?是穿过它还是撞上它? “三筒,替我看一下!”孟如烟咬住了后牙,猛地把打开了相机的手机举到了面前,他死死地闭着眼睛,作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啊啊啊啊宿主我不敢不要啊!”t233的尖叫戛然而止,“呃,什么也没有。” “下次不要再我的脑子里尖叫了。”孟如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放下屏幕漆黑一片的手机,“系统也会害怕吗?” “好像不会耶。”t233讪讪地道。 “不会你叫什么?”孟如烟转头对顾与归道,“那个东西走了,我们快点过去。” “哦。”顾与归呆呆地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穿过极夜走廊,就到达了企鹅岛,在通道里待了太久,两人被骤然变亮的灯光刺了一下,不约而同地抬手挡了下眼睛。 “在那边。”孟如烟指向能量最明显的方向,一群帝企鹅在人工制造的冰面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看起来憨态可掬,一列带着孩子的家长在帝企鹅馆门外排着队,等待和企鹅互动的机会。 孟如烟把手掌贴在玻璃墙上仔细感知了片刻,t233也很快感知到了,滋啦滋啦地道,“他在!” “我得进去。”孟如烟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刚为什么希桐要和你换位置?” “他说大屏幕上的抽奖被内定了。”顾与归道,“本来出事的应该是我。” 我就知道,他不会做没意义的事。孟如烟了然,他观察了一下帝企鹅馆的布置,指了指通风管道,“那边是监控死角,我们从那边进去。” “等一下等一下。”顾与归扯住孟如烟的袖子,“孟先生,我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和希桐变成朋友的,但有些事你还是别和他学比较好。” “哈?”孟如烟下意识地想反唇相讥,希桐怎么了,我尤其听不得你说他不是。 顾与归从钱包里甩出一张黑卡,他举着黑卡走到帝企鹅馆的工作人员面前,道,“我要包场。” 在给排队的所有人包了通票,给每个小孩子一人买了一根烤鱿鱼,再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包场费用后,两人成功地进入了帝企鹅馆。 “我讨厌你。”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换好防护服的孟如烟面无表情地对顾与归道。 “不是,为什么啊?” “我讨厌总裁,特别是姓顾的!”孟如烟大喊一声。 即使快被仇富心理冲昏头脑,孟如烟还是拎着工具守在了顾与归身边,两人说不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只好叫工作人员都离远点,免得整一出大变活人,更加难以解释。 对方的目的原本就是顾与归,尽管孟如烟也没把握能在那个怪人头和谜之红影手底下完全地保住顾与归的命,但他至少能多给希桐留下一点情报。 顾孟两人拎着工具把帝企鹅馆上上下下翻了一遍,那些企鹅最初以为有新的人类进来投喂他们,便十分殷勤地跟在他们身后。 在过了快二十分钟后,顾孟二人都对企鹅们熟视无睹,它们就接着去忙自己的事了,站在远处互相梳毛或是打盹,它们挤在一团,远远地看着闯入的人类。 “找不到。”孟如烟懊恼地拍了一把冰面,“明明信号就在这里。” “只有水下没找了。”顾与归做了做热身,丢掉身上的外套,“我下去看看。” “还是我来吧。”孟如烟对着已经冻得发凉的指尖呼了一口气,他搓了搓手指,他有绝世武功护身,就算多泡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这时候就别谦让了,我也没有让omega泡冷水的道理。”顾与归往自己身上泼了点冷水,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你瞧不起omega?omega哪里比不上你们?”孟如烟挑眉。 “这是进化问题,不是歧视问题。”顾与归笑笑,跳进了水池,“omega的骨骼肌产热比alpha少,钻通风管道之类的事我绝对不和你抢。” “还算是个人。”孟如烟嘀咕了一句,他把救生设备放到自己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紧张地盯着水里顾与归的影子。 顾与归的身影像条灵活地游鱼一样,很快围着帝企鹅馆游了一圈,他冒出水面换了口气,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他面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又潜了下去。 孟如烟连忙从冰面上连跑带跳地过去,他伸手把顾与归拎了上来,后者冻得牙齿发颤,孟如烟赶忙把他脱下来的军大衣给他围上。 “在冰里。”顾与归哆嗦着跟孟如烟道,他冻得快说不出话来了,孟如烟不得不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人在冰里。” “我知道了。”孟如烟示意把顾与归先送出企鹅馆,他身上全是水,这会加快他体温的流失。 顾与归摇了摇头,他坚持要确认希桐的平安才肯离开,孟如烟没再多说什么,他有些庆幸今天为了相亲穿了一双有点后跟的皮鞋。 t233精准地扫描出了冰层最薄弱的部分,孟如烟一脚踹在冰壳上,他把灵气全灌注在了脚上,又踹又踩,好容易把冻得坚硬的冰面制造出一条裂痕。 顾与归围着军大衣凑了过来,他拿着工具箱里的铁锹,这原本是用来拍碎冻得结结实实的鱼的,顾与归踩在铁锹上,用力地把裂缝一点点扩大。 “喂,你们在干嘛!”就算是被这对儿奇葩赶走了,工作人员也不能真的放着一屋子企鹅和游客不管。 他才一错眼珠的功夫,一个人就掉进了水池,另一个人就开始发疯地挖他们的冰! “我去,怎么那么冷!”才推开紧闭的企鹅馆大门,工作人员就感到自己浑身汗毛倒竖,他看了看温度计,惊叫道,“谁把温度调成零下十五了?” 紧接着,这个倒霉的工作人员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癫公从冰面里拖出一个人,那个人的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面色惨白,简直就像一具尸体。 不如说“就是”一具尸体。工作人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块冰不知道冻了多久,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么长时间,人怎么可能还能活啊? 第72章 重生者的想法 即使知道主系统不会因此丧命,孟如烟还是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不管这副皮囊里装的是哪个灵魂,他都难以想象那个希桐死了的事实。 希桐\/系统怎么会死呢?他可是主角啊。 顾与归在短暂地呆愣后,他快速地把手上的冰渣擦到了大衣上,把手伸进了希桐的衣服。 “他没死。”顾与归沉声道,他扶住希桐的额头确保气道畅通,开始快速地进行心肺复苏,“心口还有温度,有很微弱的心跳。” 孟如烟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个白影闪过,他看到顾与归的面容就好像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孟如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连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在救护车到达之前,希桐终于睁开眼睛了眼睛,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快…” “快什么?”顶着顾与归壳子的曙快跪不稳了,他只感觉自己膝盖发软,胳膊也抬不起来了。 “快跑,快跑…”希桐小声念着,由于体温的骤降,他压根说不出话来。 “是我,没事了。”曙轻声道,他握住了希桐的手捏了捏,“现在先别睡,再坚持一下。” 希桐顿时安心了不少,他一直坚信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妖魔鬼怪摞起来也不够曙一根手指捏的,这比让孟如烟带着顾与归这个小菜鸡让他放心的多。 “抱歉。”曙沉沉地道,他把冰面上丝丝缕缕缠绕着希桐四肢的雾气生生撕烂,这个时候单靠孟如烟的三脚猫功夫还不是对方的对手。 没什么可抱歉的。 如果希桐还能说话,他就一定会这样说。但事实上他正因为全身器官的缺血缺氧一只脚踩在休克的边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希桐疲惫地闭上眼睛,曙把他从地面上抱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的主角被他捏的太过瘦弱而不健康,轻巧地像一只蝴蝶。 只要一阵飓风就能撕碎蝴蝶的翅膀。 很抱歉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置身险境。 很抱歉一直把这么多年来的重担都交给你一个人。 很抱歉…我什么也做不到。 “跟着他吧。”怀里的重量一空,曙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他把自己的意识抽离前交代孟如烟和t233,“替我照顾好他。” “我来查这件事。”顾与归道。 希桐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便发现周围是一圈熟悉的消毒水味和白色。 他下意识地把被子拉过头顶。 求求了,这次不是他主动想来的。他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一个熟悉的医生或者护士了。 “宿主,我就说他马上就醒了吧!”t233得意的声音传入脑海。 孟如烟在希桐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按了铃,经过了医生兵荒马乱的一阵检查,确认了希桐神智没有问题,生命体征也十分稳定,他们才放心下来,把空间让给了两人。 “我没事。”希桐率先开口,“虽然对方把我拉进浮冰里的速度非常快,我也用基础炼体术护住了心脉,应该没什么大事。” “下次出现这种事,你应该和我商量商量。”孟如烟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我以为你同意把t233交给我,至少认可了我的一点能力。” “我很认可。”希桐道,“如果你这次没有快速地找到我,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在浮冰里坚持下去,你做的很好。” “如果坚持不下去呢?”孟如烟道,“如果我没有找到你呢?如果希桐这个身体真的死了呢?” “这些你都想过吗?” “换一个身体。”希桐想了想,回答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些签订过契约可以使用的躯体,虽然身份不是那么方便了,但我可以…” “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现在是个人类啊?”孟如烟低吼道,“你现在觉得人类的是什么?” “是糖,是蛋白质,是氨基酸,外加一堆脱氧核糖核酸?” “你们系统就不会死吗?”孟如烟把脸埋进了手掌里,他的肩头颤动,好像在哭,“希桐死了就是死了,不是你换一个身体就能继续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 “这会让我觉得我很失败!即使有了超能力,有了金手指,我还是救不了我不想失去的人!” “我不懂啊。”孟如烟抹了一把眼泪,他发现自己永远也没法理解希桐对生命的认识,“我不懂啊…” 在等待的时候,医生检查了希桐的身体,不过十七岁的年轻人,这段时间的身体硬是弄得像会块破抹布似的,大伤摞着小伤,就没有一处是完全健康的。 对方总是喜欢把自己的身体弄得全都是伤,那么多次和死神的交手都像在进行一场游戏。 不论制定什么计划,好像都只是以自己不会死为目的的。 那他由死复生的经历算什么? 重生以来他都在拼命地补偿家人,陪伴前世早早离去的父亲,提高自己的价值,还有了新的不愿意失去的朋友。 这些难道都是轻飘飘的?不值一提的事吗? “我也不懂。”希桐把被单捧起来给孟如烟擦脸,他手边没有卫生纸和手绢,只能用这个了,“这个问题太难了,你得教我。” “不许哭。”希桐捧着他的脸认真地道,他的眼睛现在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色块,“我只会哄人类幼崽,而且哄得不好。你已经不属于幼崽范畴了,所以我不会哄你。” “人类就是这种,在有些人面前可以像幼崽一样哭的生物啊。”孟如烟吸了吸鼻子,抽噎着道。 “好吧。”希桐想了想,严肃地道,“幼崽,其实眼泪是珍珠变的,如果哭得太多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美丽,这样动人了。” “你这是在哪搜的?”孟如烟忍不住破涕为笑,他打开随身的包取出纸巾,擦了擦哭花了的脸,“以后不可以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我知道了。”希桐点了点头,“我没有从那条人鱼身上感受到杀意,所以才大胆了点和它接触,看看它想做什么。” “我和它近距离接触了,它身上只有血腥味,但没有怨气。”希桐道,“这说明它没有主动杀过人,就算有,也只是吃过尸体的程度,这在人类社会里不算最严重的罪行。” “这解释不通它把你关在冰里的行为。”孟如烟道,“它就是想要你的命。” “未必。”希桐摇摇头,“我在半昏半醒的时候听到,企鹅馆的工作人员说室温是零下十五度。” “我们到的时候确实觉得很冷。”孟如烟肯定道,“我还以为那是企鹅馆的正常温度,毕竟是南极的动物。” “南极也不是始终都是零下八九十度的。”希桐道,“帝企鹅生活的环境,特别是在海洋馆,一般是零下二到四度。” “如果按照企鹅馆和剧场的距离和你们来的速度推算,这个温度是一点点降低到零下十五度的。这才让外面排队的人没有很大反应。”希桐道。 孟如烟道,“有钢化玻璃阻隔,温度又是逐渐降低的,一时没感觉到也是可能的。” “所以,既然它有这样的本事,如果它想冻死我,它可以直接把温度骤然降低到零下十五度,这样我身体里的水分会直接变成冰晶,瞬间把我的细胞全部扎破。”希桐下了结论,“它不是想冻死我,它只是想把我放进冰箱里存着。” 第73章 秦朝月的想法 顾与归像块望妻石一样,站在海洋馆的门口目送着救护车滋哇滋哇地叫着驶离,连尾气都消失在了转角处,他才失魂落魄地转身,他刚被孟如烟赶去洗了个热水澡,以免感冒,现在像一颗被雨水浇透的狗尾巴草。 “与归啊。”顾父试图拦住自己如同行尸走肉的儿子,“没事啊,我们回家去吧。” “不用了父亲,我没事。”顾与归推开父亲的手,“我还有事要做,如果你很急的话就先回去吧。” “唉,这是我家如烟的不是…”孟父懊恼地道,“都是我和他爸把他惯坏了,话都不说转身就跑。” “也是为了救人。”顾父拍了拍孟父的肩膀,“你家如烟是个好的,心也好,也聪明。我都知道的,别老数落孩子了。” “我也喜欢你们家与归啊。”孟父担忧地看了一眼救护车离开的方向,他握住了顾父的手,“好好的一趟,出这种事,都给搅和了…以后再联系,再联系。” “好好好。”顾父喜不自胜,他对孟如烟是满意的不得了,还担心对方会因为今天的事打消两家小辈交好的念头,没想到这么快就递过来一根橄榄枝。 为了自家恨不得和电脑结婚的蠢儿子,他连忙应下来,“之后再联系,多一起玩。” “给你钱。”顾与归把黑卡递给剧场的工作人员,“我要包场。” “剧场在清洁中,现在不能进哦先生。”工作人员推拒道,“这不是给钱就可以进的事。” “给你两张。”顾与归把另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张卡密码六个零,第一张是给海洋馆的,第二张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通融一下。” “不行。”工作人员很有原则,企鹅馆那边据说刚从冰里挖出来一具尸体,大家都人心惶惶,海洋馆也停止了开放,让游客们只出不进。 “现在里面在进行紫外线消毒,地板也都是湿的,很不安全,不能让您进去。” “不是说给钱就行吗?”顾与归收好银行卡,霸总第一次感受到了被拒绝的滋味,他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脸,“难道是我不够霸道?” “我要应聘你们这里的清洁工。”顾与归整理好情绪,道,“不要拒绝我。”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您是一定要进去呗。” “对。”顾与归点头。 “不让您进去会怎么样?” “会吸引我的注意力。” “那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顾与归答,“只会让我很生气。” “好吧。”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这并不是一件大事,他姑且还拿得了主意,“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您还是别生气了。您进去之后我会叫个清洁工大叔跟着您,小心一点。” 顾与归换上了胶衣胶鞋,拎着消毒水的喷壶跟在清洁工大叔后面就要进去。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干什么?”顾父没想到一错眼的功夫,自己才华横溢的好大儿已经准备打扫场馆卫生了。 “如你所见,父亲。”顾与归把拖把提高了一点,“擦地。” “那个人有这么好吗?他走了你都失心疯了?”顾父默默地问。 “我…我不知道。”顾与归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总之,我要去打扫卫生了,一会儿再说吧。” “你闪开吧。”顾父撸起袖子,他戴上手套,“虽然不知道你突然抽什么风,你们这种年轻人会干啥,还是我来吧。” “你爹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富太太的。”顾与归的父亲,我们或许叫他的名字秦朝月更好。 “我就希望你找个富家公子,孟如烟那样的最好。”秦朝月拧了一把抹布,仔细地擦着玻璃护栏,“什么面包和爱情,要诗和远方,那都是扯淡。” “等你也为明天早上的饭钱发愁,为下个月的房租也没有着落头疼的时候,就会知道我有多么正确了。”秦朝月对着玻璃护栏上顽固的污渍哈了口气。 “可是父亲,我不想结婚啊。”顾与归把脏水倒了,嗒嗒地跟在旁边拖地,“而且我不会因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问题发愁,我也不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门当户对。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还有不对的吗?”秦朝月絮絮叨叨地道,“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共同语言的早晚要分手。” “你看你爹吧,就是一个土大款,走了泼天的运势才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所以在圈子里永远是二流,没人待见他,不然他肯定要在外面找小的,alpha有钱就变坏。” “我爹听过你说这话吗?”顾与归问,他低着头回到他们刚刚坐的位置,从希桐手里掉下来的冰激凌已经完全化成了一团脏水,在地上呈现出一幅抽象的地图。 他把湿烂的蛋筒握在手里,触感很差,顾与归把它丢进了垃圾袋。 “呸,我给他两耳光他屁都不敢放一个。”秦朝月换了块玻璃,“这就是因为,我在他公司里的话语权不比他低,他要是想找下家,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接受我的报复。” “儿啊,我也不是逼着你一定要马上结婚生孩子。”秦朝月道,“你一个人出点什么事,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又笨,下雨了都不知道拿伞,掉到水里了也不知道去洗个热水澡。” “我和你爹年纪都不小了,你一个人,我们没了怎么放的了心哦。” “到时候你们就像以前接我放学的时候一样,在下面等着来接我。”顾与归闷声道。 “呸呸呸,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死不死的。”秦朝月连连呸了好几句。 “那你也不许说。”顾与归道。 “你啊,经过这次弄出来那什么手机,是真的长大了。”秦朝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脊背,“这个谈崩了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只有一样,不许欺负人家小孟,听见了没。” “听见了。”顾与归垂头丧气地答,就孟如烟那个样,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呢,“我又不是小学生,还整欺负不欺负的。” “这里有我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秦朝月拍了一把儿子的头。 “你咋知道我有事要做?”顾与归捂着头道。 “说你笨还不信。”秦朝月道,“你是我生的,你不脱裤子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 第74章 珍珠 顾与归把整个曾经进行演出的水池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果不其然地搜到了一样东西。 “这是…?”顾与归弯腰捡起了一个只有小指节大小的白色物体,它似乎是一个球体的某部分。 “这是一颗珍珠啊。”秦朝月对着灯光看了看,“可惜了,按这块碎片的大小估计,原本的个儿绝对小不了,能卖个好价钱的。” “肯定还有。”顾与归围着水池又转了好几圈,最终把珍珠碎片找全了大部分,他把碎片摆在舞台上,拼出了一个水滴的形状。 “这个形状倒是罕见。”秦朝月啧啧了两声,“我倒听说过金镶玉的,不知道有没有工匠愿意试试,能不能把它拼起来。” “很罕见吗?”顾与归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秦朝月道,“珍珠是在大蚌的身体里形成的,你受得了那么一个玩意整天在你肚子里扎你的肠子?” “哦。”顾与归发现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说不过自己的父亲了,他小声把大屏幕的事给秦朝月讲了。 他把事情说成了希桐恰好同时认识两人,今天便偷偷跟着一起过来把把关,却因为大屏幕抽奖的内定掉进水池溺水了。 从冰里把希桐挖出来的事却没说,顾与归害怕这太惊世骇俗,会吓到自己年过半百的父亲。 顾与归道,“我主要是在等一个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 秦朝月一拍大腿,“我说你表演开始前跟旁边那孩子怎么说了那么些话,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呢。” “那他是替你被拉进水里去了啊。”秦朝月很是气愤,“你在等那个改了抽奖机的人吗?天杀的,要不我找人把他做了。” “父亲,现在是法治社会。”顾与归不得不提醒道。 “我知道,不然我就把他灌水泥里扔到渤海湾去了。”秦朝月摆手,“说笑的,就算这事跟这人没直接关系,他也跑不了。咱们可得好好替小桐把这事弄明白了。” 顾与归点了点头,他蹲在地上一边注意着来人,一边不停地擦手底下的地板。 孟家父亲来找秦朝月结伴回去,他也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顾与归要小心,先行离去了。 直到顾与归快把地板擦得抛光了,也没有人来。工作人员催了几次,顾与归有些心灰意冷,想着对方可能不会来了,他正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临近闭馆,除了他和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还在,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溜进剧场的动作因此格外明显。 “等一下!”顾与归扶着自己蹲的发软的大腿站起来,那个人没想到快要闭馆这里还有人在,吓得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顾与归一个健步冲上去,反手制住对方,把他的手按在后背上。 “疼疼疼!”那人穿着海洋馆的制服,他大叫着,“我什么都没干。” “什么都没干你跑什么?”顾与归用力压了压他的手腕,“大家这个时候都下班了,你现在来干什么?” “我有东西丢了。”那人振振有词,“我是下班之后才有空找东西的。” “你丢了什么?” “是…是一颗珍珠,很贵的!” “是圆形的吗?”顾与归摸了摸口袋,语气似乎有些松动。 “对对对。”那人松了口气,“我就是来找它的,快放开我吧。” “你撒谎!”顾与归加了力,“那颗珍珠根本不是圆形的,快说,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真的是来找东西的!”那人直呼冤枉。 “我的耐心有限,别让我犯刑法。”顾与归威胁道,“你根本没见过那颗珍珠吧,怎么,缺钱?” “如果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顾与归冷哼一声,他放开了对那人的控制,甩出一张银行卡,“密码六个零,你看着办。” “不能说,不能说。”那个人的表情并没有因为顾与归的松手而平静,他惊恐地看着射进剧场的夕阳光线,“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就问一件事。”顾与归强行把逼迫他和自己对视,“是不是有人让你内定抽奖机编号的?” “有人…是有…人?”那人不知道为何吓得浑身发抖了,“是我,是我——等等,你是…” “为什么你还在这儿?”那人似乎认出了顾与归,他在极度的恐惧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挣开了顾与归的手,把顾与归推倒在地。 “逢魔时刻到了!逢魔时到了!”那人一边尖叫一边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剧场,“你不应该活着,你不应该在这儿的!” “疯子。”顾与归迷惑地站起身,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感到屁股被什么硌了一下,摸出来一看,那是希桐在演出前给他的梅子糖。 这两颗梅子糖陪他跳了冰窟窿,又陪他打扫了一下午的剧场,要不是包装完好,他还真的不想吃。 “补充一点糖分吧。”一股深深的疲惫迟来的涌上心头,顾与归无奈地把糖纸撕开,把梅子糖含在了嘴里。 “外面发生了什么吗?”顾与归自言自语道,梅子糖酸酸甜甜带着些许咸的独特口味在舌尖蔓延,糖分的摄入让他不由得安心了一些。 顾与归走出了剧场,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连那个突然发疯的海洋馆员工都不见了踪影。 夕阳血红的光透过了玻璃幕墙,把整个走廊都染红了,远处雾霾蓝色的天空里,点起了一盏金黄色的大灯。 好安静,顾与归只能听到自己的鞋跟叩在地板上的声音。 叩,叩,叩,啪啪啪。 顾与归的脚步越来越快,他隐约听到走廊里回荡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这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第二个脚步声不是穿着鞋能发出来的,像是他小的时候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水声,身后的人在跑,他,或者它好像刚刚从水里站起身,脚上满是没干的水渍,声音更大,更清脆。 我这个时候不应该活着吗?顾与归不敢回头去看,那个疯狂工作人员的话在他心里久久地回荡着。 他听过父辈给他讲的恐怖故事,人的肩膀上有两盏火,因此走夜路时如果有人喊你名字,绝不能回头,不然肩上的灯火被恶鬼拍灭,它就会夺走你的肉身,让你变成孤魂野鬼。 顾与归的脚步一点点放慢,他喘息着停下,汗水顺着下颌淌了下来。 明明只有几十米的走廊,这个时候竟然怎么也走不到头。 鬼打墙。顾与归闭上眼睛,他抹了一把下颌上的汗珠,今天他就是跑死也出不了这条走廊了。 身后夕阳血红色的影子猛然放大,如同一团血肉融进另一团血肉。 碰。顾与归的身体应声倒地。 第75章 楼慎 系统是不会做梦的。 梦的形成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理论能完全的解释清楚人类的梦是怎么形成的。 梦的作用是整理人类的记忆和情绪。 系统的记忆不需要整理,系统没有情绪。 所以系统不会做梦。 “所以,请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不要随意触碰我的大脑皮层。”将系统不会做梦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梳理完成,希桐礼貌地请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离开自己的脑子。 除了那次主动地进入了梦境世界,希桐并没有在自己的脑子里见过活的生物。 太阳下山后,他没有了工作和娱乐活动,便早早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希桐思索了一下,大概他真的是太虚弱了,甚至让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了。 “我是不会走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对方身上一直弥漫着一层雾气,“你忘记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不记得。”希桐摇头,“我要是犯法了,你就叫警察把我抓走。” “你这个非人之物。”对方更加愤怒了,“你做出那种不知廉耻之事,竟然假作什么也没发生!” “你才不是人呢。”希桐反唇相讥,“你才不知廉耻。” “就是你,就是你!是你把我炸了,还是用沼气!”对方气狠了,颤抖着手道,“当真不要脸!” “你是下水道成精?” “我是蜃!”蜃怒吼道。 “哦。”希桐了然,那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原来你是活着的啊。” “我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吾名楼慎,你可称呼我人类的名字。” “哦哦,楼慎,你有什么事?” “你既然炸伤了我,我也不要你的修为做补偿,只要把我送回海里去。”楼慎道,“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希桐道,他动了动思绪,拍出一张世界地图,“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你想去哪里?” “好精致的舆图。”楼慎认真地看着那幅世界地图,“哪里有鲛人?” “这个星球没有鲛人。”希桐回答。 “这怎么可能。”楼慎摇头,“我祖上并非此世之物,乃是我蜃族大能飞升后来到这里,当年便有鲛人一支随我祖上一起来到此方小世界。” “鲛人是水中霸主,连你们这里的大白鲨虎鲸之物都奈何不了他们。”楼慎道,“上次沉睡时是有些仓促,没来及问他们的情况,短短百年,鲛人一族怎么可能顷刻灭绝?” “我得纠正你。”希桐从数据库里给他调出来一本《龙国上下五千年》,“这一百年可不是短短百年,这是人类社会发展最快速的一百年。” “那些鲛人再强大,大概也敌不过污水排海和石油泄露吧。”希桐安慰他道,“别太伤心了,这也是物竞天择的一环,他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肯定是找到办法离开了。” “唉,人类!唉!”楼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愿他们是想到法子,回故乡去了。” “你还记得你是在哪片海域沉睡吗?”希桐问。 “不记得了。”楼慎摇头,“我只记得那片水域很温暖,食物也很丰沛。” “这个给你。”楼慎将一个小小的物件递给希桐。 “这是什么?”希桐端详片刻,那是一枚水滴状的珍珠,他在掌心掂了掂,大约有二十多克。 “我的鲛人落下的眼泪。”楼慎道,“我们这一族幼年大多和鲛人伴生,鲛人虽凶猛,但成长速度极慢,加之大多成年鲛人不会照顾幼崽,折损率很高。” “我蜃族修炼成人形亦十分困难,无法自行捕猎,长久以来便形成了这样的共生关系。”楼慎细细解释道。 “鲛人落泪便可化作你们人类最喜欢的那种珍珠,称之为鲛人泪,我族亦可修炼出蜃珠,彼此交换,可做信物。” “鲛人为我们捕猎提供食粮,我们为他们提供保护和住所。”楼慎道,“若是他还在此方世界,你凭借这颗鲛人泪便能找到他,也就能找到我们之前所处的海域。” “说句自夸的话。”楼慎显出几分骄矜之色,“除去北湖的横公鱼,这世上没什么比我等的介壳更结实的妖族了。” “那这颗鲛人泪,不是很重要吗?”希桐摩梭着珍珠温润的表面,问道。 “我家这条鲛人年纪小,又自小和族群走失了。”楼慎笑道,“他最喜欢哭了。他哭过是忘了,这些鲛人泪我却舍不得扔,灵能局里还有我藏的一大盒子。” “哦。”楼慎突然抬头,他似乎透过这片梦境看到了外界的事物,“天亮了,我该走了。” “还请多费心,我在宁城灵能局等您的消息。”楼慎抱拳行了一礼,身形缓缓消失在了一片白雾里。 希桐睁开眼睛,他使劲儿伸了个懒腰,这晚上的觉跟没睡一样。 一天天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他的梦里跑,这些妖族是没有手机不会上网吗?有事不能打电话吗? 希桐将手里的水滴型珍珠对准了窗外,它在清晨的朝阳下熠熠生辉,散发着好看的彩虹色,实在的证明了刚刚蜃真的入了梦。 他的眼睛情况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希桐按照习惯在体内运转了一遍基础炼体术,吞吐过早上的清气之后,他开始浏览昨天的新闻。 “宁城极地海洋馆惊现冰中老尸,或为原始人” “企鹅馆员工:真实情况是雪人诈尸” “海洋馆的规则怪谈:人鱼,翻车鱼,以及雪人” 希桐狠狠皱眉,关掉了手机,他还没来得及去吃早饭,孟如烟就给他带了早餐来。 “昨天是我考虑不周全。”孟如烟垂头丧气地道,第一次被朋友拜托了事,他竟然还搞砸了,“我光急着去找你,把要谈事的那个人忘记了。” “没关系。”希桐摇头,“把手机给我看看。” 孟如烟依言,把手机递给他。 希桐调出微信,直接黑进了对方的ip地址,他思索片刻,发出一个疑惑的鼻音,“嗯?” “怎么了?”孟如烟问。 “这个发信地址就在宁城极地海洋馆。”希桐道,“不是你约他去了极地海洋馆,是他约你。” “这怎么可能。”孟如烟下意识地反驳,“极地海洋馆最近有砗磲展览,这事是我父亲跟我说的,所以我才会选在这里。” “砗磲展览在闭馆维修。”希桐把海洋馆门口的监控调出来,给孟如烟看维修中的条幅,“我有了点猜想。” 第76章 睡觉 “还有一件事。”希桐敲了敲病床旁的扶手,“这个微信号的主人,一年前已经死了。” 希桐把一条新闻调了出来。 “痛心!宁城极地海洋馆又现意外事件,死者系馆长之子…” “这…”孟如烟震惊地接过手机。 “死因是突发心肌梗死,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海洋馆的清洁工在走廊里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尸僵。”希桐道,“网络上对此的评价褒贬不一。” “有知情人士声称,海洋馆的许多鲸鲨类动物,都是死者云阳汐及前任馆长云昭从沿海的渔民手中收购的。” “存在非法捕捞,甚至从黑市买卖珍稀动物的行为。”希桐道,“因此有人认为,这是来自于海洋的报复,云阳汐死不足惜。” “不论如何,得见见这个知情人士。”孟如烟道。 “没错。”希桐点头,他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跳下了床,“我们走。” “是我去见见。”孟如烟把他按回了床上,“你给我老实休息。” “你怎么搞到这个知情人士的联系方式?”希桐眼巴巴地道,“带上我。” “哈哈,a001,你以为只有你有这本事吗?”t233从孟如烟体内跑了出来,在他头顶上不停地弹跳,“我已经查到了。” “少得瑟。”希桐瞪了它一眼。 “就这么厉害,你电我呀。” “从来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希桐一把把白团子抓了过来,掌心冒出一团银色的电光。 希桐把被电的焦黑的t233丢还给孟如烟,“我送你到楼下行吧。” “堂堂主系统。”孟如烟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应该不会偷偷地跟在我身后吧。” “我不会。”希桐道,“我对主神发誓。” “行,那我勉强相信你。”孟如烟起身,“走吧。” 两人乘电梯到了楼下,希桐站在大厅不舍地看着孟如烟的背影,对方的背影看着那么绝情和冷酷。 孟如烟还走到大门口,却被一个大步跑着冲进医院的人撞了一个趔趄。 孟如烟拍了拍肩膀,没太多在意,这里是医院,不知道多少生离死别无时无刻地发生着,对方心情急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顺势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孟如烟目露惊诧,“秦叔叔?” “如烟?”秦朝月也是一愣,他抹了一把眼角因为担忧流出的眼泪,和昨天精致的装扮比起来,现在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你也是来看与归吗?” “顾与归怎么了?”孟如烟心头一紧,连忙问。 “他…”秦朝月顿时泣不成声。 “我来吧。”希桐追了过来,他的心情也不太好,他原本想着,对方的身份肯定多有掣肘,因此才会选那样一个迂回的办法把顾与归带走。 对方一击不中,再次布局也需要时间,顾与归应该至少会安全一会儿。没想到即使是避开了那次内定好的抽奖,顾与归还是出事了。 希桐在端脑内给慕沂雩发了消息,“我需要一个有说服力的身份。” “我申请了。” “我自己批了。” 希桐轻车熟路地黑进灵能局一顿操作,屏幕那端的慕沂雩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竟然已经显示下线了。 “我是国安部下属机构灵能局卫生所所长,希桐。”希桐亮出手机上自己刚做好的身份证件,“可以带我去看看顾与归吗?” “但你不是…”秦朝月一时都傻了,“与归不是说你是他朋友吗,还在上高中。” 够了,顾与归这个大嘴巴。希桐皱眉,明明计划里说好了不能暴露他的身份,还在这里跟家长说说说。 “那是我的隐藏身份,不方便具体细说。”希桐道,“别看我长的年轻,其实我已经四十七岁了。” 不知道多少万零四十七岁。 秦朝月看了看希桐手里的官方认证和大红色的公章,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您就让他去吧。”孟如烟道,“不是我夸口,他的本事比这个医院所有的医生摞起来都厉害。” 这是事实。希桐挺直了脊背,这些人类活的时间还没有他的零头长,操作上可能确实是他们更强,但希桐不觉得有任何一个医生见过的疑难杂症有他多。 有了孟如烟这个熟悉的人担保,秦朝月虽还有疑虑,不过还是同意了带上希桐。 孟如烟便也暂时停下了去找知情人士的脚步,三人一起去了顾与归所在的病房。 “我的儿啊!”看到顾与归毫无知觉的躺在监护病房里,秦朝月难以自制地发出了一声悲鸣,他两腿发软,差点昏倒在地上,孟如烟连忙扶住了他。 “秦叔叔,您先别紧张。”孟如烟道,“——大夫,他这是什么情况?” “人是在宁城极地海洋馆发现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道,“头部没有外伤,脑部没有出血,心脏也没有梗死,血压和血糖都是正常的,血液里也没有检测出任何一种已知的镇静药或者安眠药。” “唯一的问题是他之前可能受过寒,又在地板上躺了一夜没有人发现他。”医生看向唯一一个比较冷静的希桐,“病人现在有点低烧,这问题也不大,他很年轻,输一点抗生素很快就会痊愈。” “所以他现在是什么状态?”希桐问。 “虽然很不可思议。”医生摇摇头,“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 “他在睡觉。”医生道,“心跳脉搏和呼吸速率都比清醒时明显降低,这是睡眠的现象。” “但就是醒不过来。”希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对了。”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把顾与归的随身物品递给了希桐,“既然家属来了,病人的东西你们收好,清点一下有没有丢的。” 一部手机,一串钥匙,一包卫生纸,钱包里夹着他的证件和顾家一家四口的照片,还有一把珍珠的碎片。希桐一样一样地看过去。 “糖不见了。”希桐自言自语地道。 “什么糖?”孟如烟问。 “演出开始前我给了顾与归两块梅子糖。”希桐道,“当时他收在口袋里了。” “也许是你走后他把糖吃掉了——不,他大概没那个心情吧。”孟如烟自己否定了自己,“那两块糖很特别吗?” “嗯。”希桐颔首,“如果对方真的是我想的那种东西,糖的种类会非常重要。” “我们兵分两路。”希桐对孟如烟道,他给慕沂雩发了消息,“带人来宁城极地海洋馆,又有灵能局的工作了。” “我保证我不会死。”希桐看着一脸复杂的孟如烟道,“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能能把我弄到形神俱灭的东西还没生出来。” “有多大能力背负多少责任,我不劝你。”孟如烟最终松口,他把之前和顾与归发现的怪人头和红色人影照片发给了希桐,简单讲了一下他们的经历,“保重。” “你也是。”希桐看向哭得浑身发软的秦朝月,他握住了对方的手,“我有办法,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让他醒过来。” 第77章 小凤凰 时隔一日,希桐又站在了宁城极地海洋馆的大门前。 海洋馆因为连续两次的事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今天的人流量比前一天要显着的减少。 先是冰中老尸的传闻经过了几番艺术的加工,希桐早上醒来的时候,宁城的小报已经把事情编成了雪怪游走在宁城的大街小巷,随时准备吃人。 人是没有吃的,但冰激凌要考虑一下。希桐为了补偿自己,又买了一个冰激凌。 小吃摊的老板有些兴致缺缺,放任希桐自己去挖了三个硕大无比的冰激凌球。 由于今早那件事的发生,整个海洋馆的员工都沉浸在低迷的气氛中。 这件事自然是顾与归。 一个游客独自在闭馆后的海洋馆里待了一夜,整夜昏迷不醒都没有人发现,这是很多人的失职所致。 要不是顾与归命大活了下来,可能会有很多人因此失业。 “你们来了。”希桐一边舔冰激凌一边迎了上去。 慕沂雩举着手机,以兴师问罪的态度大步走了过来,“为什么灵能局突然多出来一个卫生所?你还是所长?” “因为你们已经有医疗部了,我不能抢部长的工作。”希桐道,“我那个时候又急需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唉。”慕沂雩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你回来把这个部门的名字改成卫生间吧,灵能局开新部门要层层审批的。” “厕所所长?”希桐问。 “你开心就好。”慕沂雩默默。 这次灵能局派过来的人是慕沂雩和韩雨,灵能局的天师比垃圾桶里捡到的钻石还少,其中一半还被陆和带到了羲和基地,年轻一代更是少之又少。 “海的味道。”韩雨牵着一条柯基犬,他把自己的墨镜架在了柯基的鼻子上,两人一起认真地嗅闻着空气的味道。 柯基好像被什么卡住嗓子似的,剧烈地咳嗽了几下。 “好了好了,瞧把我们小黄呛得。”韩雨撸了两把狗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给柯基,柯基兴奋地舔了两口,就被韩雨没收,“小黄喜欢吃糖嘞,但狗不能给多了。” “你说的没错。”他看向希桐,“确实有妖气,很多,很杂,不止一只。” “这狗哪来的?”希桐蹲下来摸了摸柯基小黄的头。 小动物更敏感的发现了这具身体里藏着一个更古老可怕的灵魂,基础炼体术的灵气又让它下意识地想要亲近。 矛盾的心理让它完全僵硬地杵在了原地,像一块狗雕塑。 “老板不知道忙啥去了,这两天我看店,借用一下。”韩雨拍了拍狗头,小黄才解除了僵直,躲到了韩雨脚边,“你身上的气息它很害怕。” 希桐不算意外,他转口道,“查查吧。” 他们三人先到了顾与归出事的地方,希桐调了监控,将画面投放在慕沂雩带来的电脑上。 画面上的顾与归从剧场里跑了出来,他左右环视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他便整理了一下衣着,往海洋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出大概五十米,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就在下一个瞬间,屏幕变成了一片雪花。 三人等了一会儿,当屏幕再次亮起的时候,顾与归的身体已经倒在了地上。 “监控被处理过了,但没关系。”希桐敲了敲键盘,把被剪掉的视频恢复出来。 “在顾与归出事之前有个人跑了出来。”希桐把视频放大,“但第二段似乎不是技术原因。” 那个人的动作快速地后退,他动作鬼祟,第二次离开时好像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在地上跌了几跤,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走吧。”希桐合上笔记本,他调出海洋馆全体员工的证件照,和视频中的人进行比对,“景丹华,我们去找这个人,他一定知道什么。” 三人一路来到顾与归被发现的地方,剧场门口现在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人们如往日一样地聚在剧场门口,等待着今天演出的开始。 “您好,这里宠物不可以进哦。”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一行人。 “这不是宠物。”韩雨振振有词,他把柯基小黄放在了包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小黄也很配合,一点也不挣扎,“这是军犬,是公务员好吗?” 韩雨的术式很多都要借用到动物的五感,慕沂雩正要上前解释,希桐已经把手机递了过去,“国安部下属灵能局卫生间的军犬小黄。” 还不如说是卫生所的军犬。 慕沂雩扶额,他将准备好的身份证件交了出去。 工作人员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手里小本本上穿着军装一脸正气的慕沂雩,又看了看希桐刚p好的狗证,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不可以把狗放下来,放下来的话要牵绳子,可以吗?” “没问题。”韩雨满口答应,“您先这边请,我们有点事要问,请您配合一下工作。” “什么事啊?”工作人员有些局促,作为一个平民百姓突然被不知真假的军人找上来,他下意识地有些慌张。 “向您问一个人。”慕沂雩收好证件,他亮出景丹华的一寸照片,“景丹华,这人您听说过吗?” “哦,我知道的,应该说整个海洋馆没有人不认得他。”工作人员问,“他犯事了吗?” “不能向您透露。”慕沂雩道,“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只是怀疑他可能和某起事件有所联系,目前不会逮捕他。” “如果是他的话,做了什么事也不算奇怪。”工作人员有些义愤填膺,聊起八卦来他的语气便放松了起来,“他本来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是为了追我们这里的小凤凰才应聘了海洋馆的技术员。” “小凤凰?”希桐问。 “哦,那孩子是个omega,名字叫邢凤晨。”工作人员脸上带了可惜的神色,“他是个混血儿,双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的头发虽然是龙国人的黑色,但眼睛是很漂亮的蓝色。” 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就像最深的海水一样。” “小凤凰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omega,一直在剧场演人鱼,没有剧目演出的时候他就在海底隧道那边和游客互动。”工作人员叹了口气,“长得漂亮性子又好,工作也认真,谁不想追他呢。” “一直在剧场演人鱼?”希桐忽然问。 “对啊,没演过别的。”工作人员感到莫名其妙,“毕竟他那个长相,演王子或者其他什么角色会很出戏吧?” “是‘一直’啊。”希桐若有所思。 第78章 上一次意外 在工作人员略带前后颠倒的叙述里,希桐等人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景丹华是一个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一穷二白的年轻人。他在一家旅行社兼职着导游。 一次来极地海洋馆的时候对出演了人鱼的演员邢凤晨一见钟情,便对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希桐评价) 景丹华在工作时也会特意多带来海洋馆的旅游团,他走过的地方不少,见识广博,又有心追求,一来二去和邢凤晨的感情极速升温,马上就要确认关系的时候,变化却发生了。 邢凤晨学历不高,在海洋馆工作的主要原因还是他的朋友云阳汐介绍。 在工作人员口中,云阳汐和他的父亲云昭行事霸道,总是提一些为难员工的要求,动辄便克扣员工的工资和海洋生物的饲料钱,很难想象性格温柔的邢凤晨会和这样的云阳汐成为朋友。 云阳汐发生意外后,云昭像是一夜间衰老了二十岁,很快将海洋馆转手给了现在的新馆长,现在换了馆长,工作人员们都觉得工作舒心了不少。 话说回景丹华身上。 景丹华为了更近距离地追求邢凤晨,或是其他原因,他辞掉了旅游社的工作,应聘了海洋馆的技术员。 也是这个机会,他发现了在邢凤晨身边,又比邢凤晨家世更好的云阳汐。 景丹华便干脆利落地把邢凤晨踹了,转头开始讨好小少爷云阳汐,几乎是无缝衔接,两人很快成为了真正的情侣关系。 “是个渣男啊。”韩雨抱着狗头评价道。 “是啊。”工作人员长吁短叹地为这场八卦做了结尾,“唉,现在云阳汐人也没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死者为大。”慕沂雩颔首,龙国人的传统便是如此,生前造了再大的孽,死后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揪出来说。 工作人员最后补充道,“你们要是找他的话,就去监控室吧,他一般都在那里。” “谢谢您的配合。”慕沂雩道。 “等一下。”希桐拦住了工作人员,“我还有一个问题。” “您问。”工作人员道。 “现在剧场里的那条人鱼,也是邢凤晨吗?”希桐问。 “是啊。”尽管对希桐的用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工作人员还是答了,“一直都是。” 三人目送着工作人员接着去引导游客,慕沂雩问,“少爷,您发现了什么吗?” “你们不觉得,这个工作人员的记忆有点像被清除过吗?”希桐问,“为什么完全不提现在邢凤晨和景丹华的关系?” 他打开手机,把那条新闻展示给他们看。 “痛心!宁城极地海洋馆又现意外事件,死者系馆长之子…” “重点在这儿,为什么要说‘又现’?”希桐用两指拉住屏幕,把画面放大,“上一次意外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情况?” “你也没有找到吗?”慕沂雩把那条新闻读了一遍,面色凝重,“竟然有你找不到的情报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找不到的新闻。”希桐摇头,他把手机塞进怀里,这句话很是嚣张,但慕沂雩和韩雨都知道他没有说谎。 “这只有一种情况。” “前一条新闻根本没有发出来。” 希桐道,“这位记者采访了某几个海洋馆工作人员,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肯定已经有过一场意外的发生,对记者转述的时候才会用‘又’。” “灵能局抹除记忆的道具…并不是完全地抹除一段记忆,而是利用主人原本的记忆对特殊的时间段进行伪装。”慕沂雩沉思道,“如果有大段的空白,记忆的主人肯定会忍不住去探查,最终导致记忆抹除的失败。” “很好。”希桐打了个响指,“这些工作人员对那场事故记忆不清,如果所有人都对记者表示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记不清了…” “作为外人的记者当然认为这是一件小事,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不会死命地挖掘的。”韩雨接口。 “走吧,动作快。”希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三人跑着前往监控室的方向,越是靠近监控室,地面上蜿蜒的水迹就越明显。 韩雨不计脏污,单膝跪在地上,用小拇指蹭了一些水迹放进嘴里尝了尝,“咸的,是海水。” 慕沂雩一脸复杂,这个世界上咸的液体可多了。 慕沂雩隐约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他单膝跪在地上,手腕一翻,手指飞速地一把零件拼成一把手枪的雏形,将一把刻上符文的银子弹一枚一枚地上膛。 韩雨怀里的小黄汪汪了两声,它表情惊恐,好像闻到了什么可怕的味道。 韩雨把嘴里的海水呸呸地吐掉,模仿着小黄的动作嗅闻了几下,他很快面色一变,“不好,是血味!” 希桐反应最快,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脚踹开了监控室紧闭的大门,铁锈味没有他想象中的浓郁。 监控室里一片黑暗,希桐开启了热成像模式,屋里只有一个活物,它体温很低,大概只有二十四度。 人身,鱼尾。 它正卧在监控室的一排闪着微光的电脑前,它低着头,身形微微颤动,嘴边发出嘎吱嘎吱地声音。 人鱼被猛然开门的巨响吓了一跳,它发现了希桐的到来,从电脑前支起了身子,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向希桐靠近。 “开灯啊?”韩雨和慕沂雩急急赶到,只看到了希桐的背影在和那条怪物对峙着。 不知是谁一把按亮了监控室的大灯。 希桐和人鱼都不约而同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人鱼再次受惊,它跳上电脑桌,居高临下地呲出了人类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卧槽。”韩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怀里的小黄瑟缩了一下,随即大声地对着人鱼狂叫了起来。 “把它拿下!”慕沂雩很快反应过来,他手腕一抖,三枚银子弹就以品字形飞了出去,封死了人鱼的退路。 人鱼不闪不避,身体从三枚子弹中灵活地一钻,沾满了凝固鲜血的利爪在慕沂雩眼前快速地放大,慕沂雩丝毫不慌,对着人鱼眉心又是一枪。 子弹命中。 第79章 和鱼打架 子弹命中了人鱼光洁的额头。 没有脑浆迸飞的血腥场面,那枚银子弹停在了,准确的说是卡在了人鱼的眉心,子弹因为火药撞针给予的动力,在皮肉上疯狂地旋转着。 “什么…”怪物! 慕沂雩脑中空白了一瞬,即使是最前线的羲和基地跑出来的怪物,挨上一发银子弹也要受点轻伤! 人鱼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它张开了还挂着肉丝的大嘴,直接冲着慕沂雩脆弱的喉管咬了过去。 “嗷!”韩雨尖啸了一声,他的五指已经覆盖了一层短短的毛发,他高高跃起,从一边袭向人鱼的侧腹。 完全…看不到它的修为! 希桐将一抹灵力附着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对方的妖力并不纯粹,但希桐眼里只能看到一片混沌,这说明这条人鱼的妖力至少比筑基高出一个大阶段。 筑基之上…金丹,元婴还是更高?! 人命关天,希桐没来得及去再思考,将灵气附着在手掌上。 水生生物最怕高温高热,而这又恰恰是希桐最擅长的。 高温将双方之间的空气炙烤的扭曲,电光火石之间,人鱼还是放弃了咬断慕沂雩的喉咙,一尾巴扫在希桐侧腰,把他整个人掀进了存放档案的铁柜子。 铁柜里陈年的灰尘和铁锈让希桐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借着这个机会,韩雨一把把人鱼制在了怀里,他两腿一盘,将人鱼的长尾巴牢牢地固定住。 人鱼和韩雨就地滚成了一团,借由术式化成犬类的韩雨一口咬在人鱼的肩膀上,咬住了就不撒口,和扑咬敌人的军犬一样猛烈地甩头,誓要撕下一块血肉下来。 尽管这个术法显着地提高了韩雨的杀伤力,连银子弹都未击穿的人鱼皮肤在他坚持不懈地撕咬下也渐渐地流出鲜血来。 人鱼痛得尖啸一声,这大约是某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它也猛地低头,一口咬在了韩雨脖颈上,这效果立竿见影,鲜红的血几乎是瞬间喷了出来。 “松手…不是!都给我松口!”一人一鱼滚成了一团,慕沂雩瞄准了半天,只好无奈地收起了手枪,他瞧准机会,强扭过了人鱼的两手拷在一起。 奈何那人鱼简直气狠了,牙齿越发用力,死活不肯从韩雨身上下来,慕沂雩只好抓住了人鱼在地上啪啪啪拍打着的尾巴,试图把双方拉开。 慕沂雩在灵能局也只学过怎么制服人类,这位没长腿的罪犯还真让他犯了难,这脚铐应该怎么上? 小黄也表现地异常勇猛,它咬住了人鱼的尾鳍尖,四爪发力,使着吃奶地劲儿往后拖。 希桐面色复杂地从铁柜子里爬了出来,监控室里一地的鱼鳞和鲜血,简直像误入了菜市场卖鱼的摊子,他抄起办公椅,又狠又快地对着人鱼后脑连拍了几下。 人鱼被希桐拍得脑子发懵,下意识地松了口,韩雨用头狠狠一撞,把它撞翻在地,慕沂雩眼疾手快地用脚铐把它栓在了室内的水管上。 “ctmd,差点死了。”韩雨解除了术式,他身上的衣服被兽化后的形态撑成了一条条的碎布,他抹了一把脖子后面的血,“幸亏这鱼没上过学,不然咱爷仨全得交代在这儿。” “爷仨?”慕沂雩道。 “没上过学?”希桐道。 “这鱼只会咬人——哦,还会拿尾巴抽人。”韩雨忍着剧痛掐了个诀,召唤出一股干净的水流反复冲洗了人鱼的咬伤。 他用布条勒住出血的部位,吐出一口带鱼鳞的唾沫,“鲛人可是海中霸主,你以为只是牙利啊?” “他们会靠法术卷起狂风和暴雨,把过往的船只淹没在海底,或者靠蛊惑人心的歌声让船员开着船触礁而亡。”韩雨打开手机摆弄了几下,“至于这条嘛,它就是一文盲。” “我看你也是一文盲。”希桐把韩雨手机上“被鱼咬了用不用打狂犬疫苗”的界面删了,“鱼身上没有狂犬病毒,去打破伤风吧。” “嘿,我知道鱼没有,可人有,那谁知道人鱼有没有?”韩雨的目光看向电脑前的那人,“再说了…它刚吃了那玩意,谁知道有没有别的病毒。” “唉。”慕沂雩也打开了手机,他看向一直被几人有意忽略的人,或者说尸体。 “让老何来吧。”韩雨深深地叹了口气。 监控室的电脑前趴着一具尸体,他的脖子被什么弄断了,松松垮垮地以一个非常扭曲的角度搭在键盘上。 人鱼刚刚就是趴在电脑桌上,大口大口地啃噬着此人的尸体,他右手细碎的指骨被人鱼像吃糖豆一样嘎嘣嘎嘣地嚼碎了,只剩下两根还带着血肉的尺骨和桡骨孤零零地挂在桌边。 “景丹华。”希桐对比了一下尸体的面容,景丹华双目圆睁,表情狰狞,嘴角溢出了黄绿色的胆汁,显然死于极度的恐惧中。 “我们来晚了。”希桐沉默地道。 他连接上景丹华面前的电脑,找到了景丹华篡改抽奖机和破坏监控的证据,发给了慕沂雩等人,“这的确是他做的。” “我们永远找不到他的动机了。”慕沂雩失落地道。 “未必吧。”韩雨一指地上的人鱼,“这鱼肯定知道点什么。” “也许。”希桐蹲了下来仔细端详,人鱼的肩膀已经被韩雨咬得血肉模糊,手腕因为和特制手铐剧烈的摩擦也蹭掉了一层皮。 那条漂亮的长尾巴上好几片鳞都翻了起来,连尾鳍尖上都有一个狗牙印。 “你为什么不哭?”希桐轻声问。 人鱼听不懂希桐的话,那双比海还蓝的眼睛里流转着一层水光,只要这滴泪落下来,就会变成了楼慎给他的那种瑰丽的珍珠,但人鱼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硬是一声也不吭。 韩雨挂掉电话,何霜表示了解,表示自己很快就到,让三人控制好人鱼,别让它离开监控室。 几人围在一起看着躲在墙角的人鱼,慕沂雩走出去给监控室门口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 韩雨关上了监控室门,免得有路人误入,他蹲在人鱼面前,啧啧地道,“这鱼看着比我们还委屈呢。” “也许它真的很委屈。”希桐道,“它好像不记得我了。” “啊?不是它给你弄水里去了吗?它怎么会不记得你?”韩雨问。 “这肯定有什么原因。”希桐思索着。 时间过去了小半个小时,小黄都开始无聊地打瞌睡,希桐的思路被暴力推开的门打断,慕沂雩在看到缩在角落的人鱼后吓了一跳,他握着的手机里发出何霜的声音。 “人鱼…还在??” “那你告诉我海洋馆门口那个是什么东西?” 第80章 离火 希桐跳到一台电脑前,快速地选中了海洋馆大门口的监控,他回过头,“什么也没有。” “可我明明看见…”慕沂雩看了看地上的人鱼,又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要上了。”何霜冷静的声线里都透着一股压制不住的愤怒。 “等一下。”希桐叫住何霜,“你们两个一起说!那条人鱼在干什么!” “杀人。” “在地上爬。”慕沂雩一惊,“怎么会——等等,我看到的人鱼也开始袭击民众了!” “立刻回答,人鱼头发的颜色?”希桐问。 “黑色,这还用问——”慕沂雩急道。 “金…色?”何霜不确定地说,他猛然反应过来,“我们两个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韩雨,你去把何霜接过来。”希桐安排道,“用小黄的五感,什么也别想,速去速回。” “好嘞。”韩雨抬手在眼睛上一抹,闪身出了监控室,小黄紧跟其后。 “外面有个幻境。”希桐道,“不知道主人是谁,总之是个很强的诱饵,连隔着监控摄像头都能让人看见想看见的东西。” “你潜意识里的人鱼只是个没上过学的文盲,虽有凶性,但不会大规模地无差别杀人,因此你只会看到它逃跑了。” “但何霜被我们急匆匆地叫过来,他潜意识中的人鱼是条凶兽,一来就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因此看到人鱼在杀人。”希桐道,“他脑海里的人鱼应该是童话里金发碧眼的生物吧。” “原来如此。”慕沂雩松了口气,“那你呢,你看到的是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希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应该说幸运还是不幸呢,我的眼睛还没好,只看到了一些色块,但我知道那不可能是人鱼。” “因为我确认过它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如此强大的行动能力,不可能在我们三个眼皮子底下跑出去,也不可能出现在大门外。”希桐道,“就这么简单。” “简直冷静的像机器人一样。”慕沂雩笑着叹了一声。 “还没结束。”希桐坐了下来,他连上了广播站的麦克风,把手机丢给慕沂雩,“随便说点什么吧,把人们都赶到安全的地方。” “对方已经动起来了,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希桐站起身,他解开了人鱼身上的镣铐。 人鱼在脱身的瞬间立刻用尾巴捂住了自己脸,它顺着尾鳍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希桐的动作,希桐伸出手,“把那个东西给我。” —— 企鹅馆。 尖锐的警报和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的预警信息让这里变成了一片寂静的冰原。 动物们都被赶进了安全的地方,人造的冰晶像是回到了极地,在应急灯光下闪烁着亘古不变的荧光。 “离火,他们好像并没有受到灯笼的影响。”一个声音在空荡荡的企鹅馆里回荡着,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都未现身。 “呵。”女声的轻笑,“狐假虎威,虚张声势。” “别怕,安康。”女人浅笑着,“此方天道的力量十不存一,连琴絮那样的龙族在这里都只能发挥出筑基期的实力。” “以我平生所见,能于幻术一道超过你的更是少数。”女声叹道,“种族天赋,得天独厚啊。” “离火…”对面那道声音沉默良久,“鲛人被抓了,我们要去救吗?” “救,为什么不救?”女声似有哀意,“你做的很好,你想让那些人类离我们的孩子远一点,只是他们没有顺着应该的洋流方向走。” “我们可不能像人类一样,动辄就在危险前放弃自己的同伴。” “安康,你知道的,小鲛人是我最心爱的孩子,我甚至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他。”被称作离火的神秘女声哀切地说着,“我已经给了他想要的一切。” “为什么…他反而不再亲近我了呢?” “你在哭吗,离火?”第一个声音问道。 “是啊。”离火幽幽地道,“我正在衷心地为这些被我放过一次,又自投罗网的生命…” “流下热泪。” “我要去了。”女子窈窕的身形在一片黑暗中若隐若现,她的身体逐渐舒展伸长,一双如玉的赤足踩在雪白的坚冰之上,热泪顺着她曲线柔美的下颌流下,在冰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离火”似乎感觉不到寒冷,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企鹅馆,她路过了长长的海底隧道,路过了白鲸馆,路过了即使在黑暗中闪着荧光的水母馆,路过了供游客投喂的金鱼池。 这些水生生物不约而同地收起了鱼鳍,它们注视着红衣女子的背影,连凶猛的大白鲨和骄傲的虎鲸都虔诚地俯首,目送她走过自己的面前。 “谢谢你们。”离火浅笑着向水生生物们轻轻挥手,她挥出一道道精纯的灵力,引得鱼儿们快活地追逐起来。 她信步走到了一处被封锁的场馆,停下了脚步。 “希桐…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吧?”“离火”问。 “是。”希桐站在了砗磲展览馆的门口,他把腰挺得很直,“我和姑娘是第一次见面吧?” “的确。”离火颔首,“离火,人类给予的代号,我很喜欢。” “是个好名字。”希桐点了点头。 “昨日那孩子搞错了什么,所以贸然地对你出手了,我得替他道歉。”离火微微欠身。 “嗯,我接受。” “所以,请你不要再往后走了。”离火站直了身体,“如果你走进去的话,我会在三秒内拧掉你的头。” “这里面果然有很重要的东西对吗?”希桐道,“用东西来称呼他未免有些无礼——” “那孩子(人鱼)最重要的宝贝就在这里对吗?” “真是让我吃惊。”尽管嘴上这样说着,离火脸上没有半点震惊的表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云阳汐的手机。”希桐将自己的手机在手中晃了晃,“在景丹华去世后,没有人给它充电,那部老手机很快就关机了吧。” “真是周密的计划。”希桐道,“费尽心思的把孟如烟叫到这里来,你也有‘剧本’吗?” 第81章 幻术 “你用云阳汐的先前的身份,合情合理地将蜃运了出去。”希桐往后退了半步,“云家父子一向有些人脉,走私也好,黑市也罢,你找到了手段把沉睡中的蜃以普通贝类的身份运了出去。” “温暖而稳定,食物充足的水域,除了没了自由,还有比人类的海洋馆更安全的地方吗?” “是琴絮还是你的计划姑且不论。”希桐道,“总之你顺利地把正在休养生息的蜃安排在了路易斯顿的门口,琴絮也成功地借用了蜃雾,占领了学校。” “精彩的推论。”离火轻轻地拍了拍手掌,“那你可以继续说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正因如此,我无法理解。”希桐保持着和离火对峙的姿势,“在你口中,人鱼是你心爱的孩子。” “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让楼慎…这样一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和他分开?” “你竟然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吗?”离火掩唇而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天真的多。” “我还有很多问题。”希桐道,“那些事情我都可以在未来找到答案。只有你的行为,我不能理解。” “你和他都太幼稚。”离火放下遮住嘴角的手掌,“那些人类让你一个来拖延时间?真是冷血又明智。” “琴絮在那种情况下也没让主系统使用出那招。”离火道,“在你身边的那些人类应该已经离开了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见识到?” “没有机会。”希桐回答,“第一,我不会在小世界使用高于本世界的能力。” “第二,我又怎么会攻击区区幻像?” “哈。”“离火”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叹息。 “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嗯?”希桐道,“因为关于为什么要赶走蜃和剧本的问题,你根本不知道答案吧。” “而且你一直都没有承认,离火是你的名字对吗?”希桐道,“除了我以外,你不是也在拖延时间吗?小姐!” “这可真是。”“离火”无奈地笑了笑,“这下我要无言以对了。” 女子窈窕的背后,一个庞大的身影猛然现身,即使再精妙的摄像头也没有看出它是如何突然出现的,没有灵气的波动,没有撕裂空间的颤动,那个怪物就是唐突地出现在了希桐面前。 “那就尽你所能的逃跑吧,希桐先生。”女子轻笑着。 希桐抬头看向那个过于高大的身影,它的头顶已经顶到了天花板。 它的眉心有一个小到快看不见的凹陷,要不是额头上暴露着浅黄色的脂肪的伤口始终没有愈合,希桐差点要认不出来这是孟如烟和顾与归在极夜走廊里遇到的那个怪人头了。 “交涉失败就要灭口了啊,小姐。” 那个“巨人”对着希桐一拳砸了下来,后者灵活地后跳,闪开了这次攻击,希桐一拳砸碎了固定在墙壁上的消防箱,取出里面的消防斧,单手握在手里。 “别让他进砗磲馆,樊掣!”女子尖声道,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女子的声音才显露出一丝和最初的不同。 被称作樊掣的怪人头依旧保持着那种四肢不协调的状态,在挥出这一拳之后它险些被自己细弱无力的短腿摔倒在地上,它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好…安康…” “砗磲展览馆里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大动肝火?”希桐矮身避开,脚底一滑,整个人向樊掣身下铲了过去,他抡起消防斧,大量的灵气附着其上,将那把平平无奇的斧子镀上了一层荧光。 安康仍然避而不答,她怒吼一声,几人头顶的应急喷淋头爆裂开来,密不透风的水雾把砗磲展览馆门口的整段走廊都浸得湿漉漉的。 樊掣奇形的身体因为地面的湿滑,重重倒在了地上,因此闪过了希桐砍向它脚腕的一斧。 樊掣身形一晃,它在水雾的笼罩下精神大振,它很快稳下了身体,挥拳如打地鼠一样砸向半躺在地上的希桐。 希桐就地一滚,闪开了这充满了暴力的一拳,这下要是砸实了,以樊掣将近三米的身高体重足够把他的颅骨像砸熟透了的西瓜一样砸碎。 细细密密的水雾弥漫开来,遮挡了双方的视线,樊掣似乎并不需要视力,屡次挥拳都差点击中希桐。 “不许…躲…”樊掣像个被蚊子弄得心烦意乱,又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一样,只能一字一顿地怒斥希桐只会躲闪的行为。 希桐索性闭上了眼睛,水雾浓得有点过度,源源不断的水依旧在头顶的应急喷淋头里注入这个狭小的空间,在安康的术式之下,视觉已经在这里没什么大用了。 樊掣的动作因为其过于庞大的身躯,每每有所动作就带起一阵劲风,希桐集中了精神,躲过它挥拳也并不费力。 樊掣连续几次挥拳都击中了水泥浇筑的墙壁和地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 到底是肉体凡胎,樊掣的双拳表面都被细碎的砖块和水泥块剐蹭的全是血丝,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再次猛地挥出两拳,砸向站在不远处的希桐。 希桐微微下蹲,紧接着高高起跳,樊掣的双拳紧随其后,它的拳头轻而易举地撕裂了坚硬的墙壁,连半节手臂都陷入了墙体,足见它用力之大。 希桐站到了樊掣的手臂之上,他再次借力,他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消防斧,一斧子向樊掣的头部劈了过去。 “不要!”安康再也无法保持她优雅贵气的声线,她拼命地跑了起来,徒劳地想要拦住希桐的攻击。 “当啷”一声。 “为什么一直不出手呢?”希桐的唇角勾起一个笑,他半张脸都被樊掣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因为只能靠幻像来迷惑敌人吗?” “那…我也是啊。” 晶莹的水滴形珍珠落在了地面上,在短暂地滚动之后粉碎成了粉末的状态。 眼前哪里还有希桐的身影,除了爆开的应急喷淋头,和一地的大坑,连希桐一开始一拳砸碎的消防箱都完好无损,那把消防斧正原封不动的在箱子里躺着。 “被摆了一道啊。”安康收回了防备的姿势,紧绷的肌肉无力地松弛下来,她哀叹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愧是上古的异兽。” “蜃…” 第82章 白骨 远方砗磲展览馆的方向不停地传来乒乓的巨响。 “别看了,动作快。”希桐用绳子把人鱼和自己紧紧地捆在了一起,“——给我指路,我们以最快速度把你的宝贝拿回来。” “啊啊…”人鱼的体温低,碰到人类的身体简直像抱着一个小火炉,它不适地叫了两声。 人鱼看了看手里紧握的珍珠,还是忍了下来,指了一个方向。 何霜和另外几个灵能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他们脸上严严实实地捂着口罩,正在以最快速度把景丹华的尸体在不遭受破坏的情况下搬进裹尸袋。 慕沂雩也带着人,把档案柜里的陈年文献一股脑地塞进包里,几人的动作急促而冷静。 慕沂雩走了过来,他把刚刚开来几枪的手枪交给希桐,“我带的子弹不多,省着点用。” 希桐接过手枪,枪的手感很好,慕沂雩应该经常保养它。 “你真要带这个玩意去找…它的宝贝吗?”韩雨试图劝服希桐,“它刚吃完人,谁知道它吃没吃饱?” “要去,之后海洋馆要暂时封闭,我现在就要去找。”希桐点了点头,“我答应了楼慎要帮他把鲛人带回去。” “说到做到。” 希桐两指一挑,放在走廊里供游客使用的共享雨伞自动飞了过来,“抱紧我了小鱼,找到他就老实跟我回家。” 突破筑基期之后的修士便可凌空而起,御剑飞行。 希桐带着人鱼稳稳地踩在了那把透明伞上,他分了点心思控制在砗磲展览馆门口的那枚珍珠,让其中的能量不要那么快地全部泄露出来。 或者说,蜃珠。 希桐将楼慎给他的那枚鲛人泪物归原主,接到鲛人泪的人鱼冷静了不少,他按照他们族群古老的习惯,掀开尾巴上一片隐蔽的鳞片,将楼慎的蜃珠交换给了希桐。 “真是够天真的。”希桐对人鱼道,他也不在乎人鱼能不能听懂。 希桐把安康的话原话奉还,“夺走了别人的家人之后,还在以为他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砗磲馆吗?” “这样只会让鲛人知道连蜃以前在的地方都不安全了啊。” “啊啊。”人鱼短促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表示同意。 “嗯,再多说点,我可以试试看翻译人鱼语。”希桐随口道。 人鱼把手放在了希桐下巴上,希桐捉住他的手,脚下的伞在一个拐角极速的左转弯,“放开我小鱼,这可是危险驾驶。” 人鱼一把把一个东西丢进了希桐的嘴里,那东西入口即化,希桐还没来得及吐,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就进入了体内。 希桐默默地停下了御伞飞行,他站在地上把自己扫描了一遍。 生理指标正常,所以人鱼刚刚给他吃的东西没有毒性,但可能会有点恶心。 “愚蠢的人类,迷路的话就赶紧把我放下。”耳边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希桐一愣,这个声音说起话来简直就像在唱歌,好听的过了头。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xx。” 这么好听的声音竟然会骂人。希桐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他扭头看向自己的背后,“谁教的你骂人?” “我没有骂人类啊,xx。”鲛人扯了扯希桐的脸,“快把我放下。” “你刚给我吃了什么?”希桐解开腰上的绳子,御伞跟在解开束缚的鲛人身后。 鲛人趴在地上像蛇一样扭动着前行,就这种奇怪的前进方式,以希桐筑基期的灵力险些都要追不上了。 “我的眼泪啊。”鲛人理所当然地答,“眼泪不是水吗?” 希桐点了点头。 “水当然是喝掉才有用啊,从一开始就一直拿在手里有什么用。”人鱼很不满,“愚蠢的人类。” “在这里。”人鱼在一处楼梯的转角停了下来,楼梯底下有一个老旧的杂物间,这个地方偏僻到应急消防疏散地图都没有画,平常没有人会过来。 “他在这里?”希桐问。 “嗯嗯。”人鱼快速地点了点头,它抬起尾巴,用尾鳍压住了门把手,“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杂物间的门应声而开,空气没有希桐想象的污浊,只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这可能是因为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容器,有游客随手丢下的饮料瓶子,也有破损的花盆,里面都装着水,碧绿色的不知名水草在水中摇摇晃晃,生机盎然。 墙壁上贴着大大小小的海报和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因为时间的久远,这些东西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和褪色,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一定很热爱生活。 墙壁上最显眼的地方贴着一张照片,希桐把它撕了下来,照片上拉着红色的条幅,上书“宁城爱心孤儿院文艺演出 感谢云昭先生资助”的字样。 画面上的最前排是一个大人扶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小孩子,这两个人的面容被什么人愤怒地用利器戳烂了,只剩下两个突兀的大洞。 希桐根据他们的骨架结构判断,这应该就是云家父子。 画着浮夸妆容的孩子们带着强行演绎出来的笑,举着向日葵站在后面几排。 人鱼,或者说人鱼这张脸的主人是最显眼的那个。邢凤晨离云昭最近,他穿着一件有红色领结的小西服,眉眼间的瑰丽已经初见雏形。 “我的巢。”人鱼不无得意地说。 房间的一角摆着一张行军床,它的四脚已经锈蚀了,其中一条腿用半烂的杂志垫着才没有倒下。 行军床上躺着一具完全白骨化的尸体。那具尸体的骨骼基本完整,它手边放着一条新鲜的鱼,鱼眼睛还没有完全混浊,看起来并没有死很久。 人鱼懊恼地用尾巴将鱼卷了过来,丢进自己嘴里,几口连鱼刺一起嚼碎了。 希桐脱掉了外衣,将白骨包裹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小心点。”人鱼提醒希桐道,“他怕冷。” “他现在不会冷了。”希桐道。 “为什么?”人鱼问。 “因为他死了。”希桐回答。 “死是什么?”人鱼更疑惑地问。 “死就是…”希桐一时词穷,“身体变得冷冷的,不能再走路,也不能再吃鱼。” “哦。”人鱼不知道有没有理解,它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我也死了。” 第83章 好多的水 “我们要快游。”人鱼道,“不能等到太阳下山。” “到你的棍子上。”人鱼指了指那把透明伞,“你太慢了,我带你。” 希桐依言站在了伞上,他掐了一个诀保证自己不会掉下来,人鱼便握住他的手,尾巴在地上用力一点,整个身体就像离弦的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它很熟悉这里,遇到台阶就直接窜上墙壁或者天花板,锋利的爪子直接把砖块扣出一个个凹坑,像猴子一样在人类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森林里荡着前行。 人鱼腹部的鳞片因为长时间的贴地摩擦变得厚而坚硬,它已经完全适应了陆地的生活。 “太阳下山后会怎样?”希桐在快速后撤的景象里询问人鱼,他隐约听到了卡啦咯啦的声响,不由得担忧地回头。 “母亲会醒过来。”人鱼瑟缩了一下,“不能让母亲看到我离开,她会杀了你的。” “等等…”咯啦咯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希桐连接上海洋馆的摄像头,瞳孔顿时一缩,“快跑!” 在摄像头的视角里,高达十几米的白鲸馆厚厚的玻璃正在蒙上一层薄薄的冰,这些冰快速地将玻璃覆盖,使玻璃变得脆弱不堪,就像小孩子最喜欢吃的薄饼干一样。 白鲸在水池里兴奋地喷着水,张口吟唱出一阵古老的鲸吟。 轰的一声巨响,白鲸馆的玻璃不堪重负,尖锐地倒下了,无数的玻璃碎片和水一起涌了出来,像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 水。 数不清的水。 两条腿的人怎么跑的过汹涌而来的水,几乎是下一个瞬间,希桐就看见了顺着走廊淹过来的潮水,他只来得及深吸了一口空气,死死抓住了人鱼的手。 被淹没的摄像头还在顽强的运转,在白鲸馆的玻璃碎裂后,其余场馆的玻璃一个接一个的在水中缓缓碎裂,玻璃的碎片在水的阻力下轻轻地落在地面上,遮盖了这些令人心悸的暴响。 谁说的水性温柔。希桐被迎面而来的洪水整个拍在了地上,席卷的洪水把一人一鱼直接送出去了他们用腿要跑好几分钟的路程。 希望灵能局已经把结界架好了。 希桐在喝了好几口水后悲观地想,这下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把网上所有的信息全删了,如果灵能局的结界不防水,方圆几里的人应该都会经历这场悲剧。 摄像头的质量不错,希桐观察到了不远处的情况,他一把抓住供行动不便的人行走的扶手,强行停下了一人一鱼随波逐流的动作。 “啊…啊啊…” 希桐感觉自己的意识短暂地失去了一瞬,水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个女性的哭声。 希桐狠狠掐了大腿一把,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勉强辨认了一下方向,扯了扯被水拍得晕乎乎的人鱼,示意它顺着水流的方向游。 人鱼甩了甩头,它生动地诠释了如鱼得水四个字,它抱紧了包裹住那具白骨的希桐外套,扯着一个人的情况下动作都比刚才更快了几分。 水在海洋馆正门遇到了一个高度差,像瀑布一样从海洋馆正门的大台阶顺流而下,两人像炮弹一样被水从海洋馆里丢了出来。 希桐一把抄起人鱼,丹田里的灵气疯狂地运转起来,他锁定了一把被潮水冲出来的扫把,一脚踩在上面,飞速地向远离海洋馆的方向冲了过去。 灵能局的众人正保持着输出灵力的手势,透明的结界正在十几人的努力下缓缓地封顶。 他们惊恐地看着在希桐身后只有数厘米的地方,水幻化成了一只巨手的模样,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巨手抓住了希桐,一定会狠狠地把他捏成肉沫。 希桐抱着人鱼穿过结界,一头砸在了灵能局众人的脚边,他就地一滚,对着巨手连开三枪。 水卸去了子弹的大部分动力,三枚银子弹在水里静静地漂浮着,巨手猛地拍在了灵能局设立的结界上,所有人都不由得心肝一颤,生怕它把这薄如蝉翼的结界撕碎。 所幸结界只是看着脆弱,它摇晃了两下,还是稳稳地站在了原地,巨手退去了十几米,开始再次集聚力量。 “封顶!”希桐吼了一声,他把手也贴在了结界的表面,已经十几米高的结界再次暴涨,往直上天际的高度疯狂地拔高。 水流像被激怒了一样,结界升高一尺它就升高一丈,像是往已经装满了水的盆一样再注水,水只会从边缘溢出来。 这些水的重量却不能和洗水果蔬菜时溢出来的小水花相提并论,几百千克,甚至几吨的水以这种形态倒下来,足以产生巨大的冲击力,对一些不幸的倒霉蛋造成重伤甚至致命。 “卧槽!”希桐听到了一个灵能局职工的大骂声,“这是把半个宁城的水全抽过来了吧!” “闭嘴!”韩雨跟着大骂了一句,他放弃了自己的形象,整个人都趴在了结界上,把全身的灵力全部注入正在快速生长的结界中,“敢溢出来一滴水老子就让你们喝了!” 好不容易修炼出的灵气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样从经脉里流了出去,不只是希桐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旁边站着的人突然呕出一口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啊啊!”人鱼尖啸了一声,它抬起手,狠狠地往下按,它明明手下空无一物,但它好像正在对抗什么巨大的力量,连尾巴尖都因为过度地用力在微微抽搐。 “停了…停了!”一个人不可置信地道。 能回复他的人已经没几个了,不少人已经灵力极度地亏空直接昏倒在了地上,勉强站在地上的人也口吐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希桐用大拇指抹掉嘴角溢出了的鲜血,在结界上迅速地绘制起一个加强结界的符文。 “暂时…没事了吧。”何霜心有余悸地放下手,原本正方体的结界因为快速地上涨,上半的结界变成了一个圆润的圆柱形。 封顶更是惨不忍睹,像一个十八个褶的大包子,这是太多非同源的灵力以不同的速度汇聚所致的。 “我以为…”希桐蹭掉脸上的血,“不了,没什么。” “话别说一半儿啊。”韩雨把包里的冻干和鸡胸肉一个个地塞进还有意识的人嘴里,那些人表情狰狞,应该不完全是因为受伤。 “我以为你们有些人不会那么拼命。”希桐委婉地道。 “哈!”躺在地上的一个灵能局职工虚弱地抬起拳头,“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第84章 糖和巧克力 极地海洋馆充满设计感的鲸鱼外形已经变成了高耸入云的人造景观。 “喂,你看那是什么。”急匆匆在路上走着的都市白领瞠目结舌地用胳膊肘顶了顶自己的同伴。 “少一惊一乍。”同伴不耐烦地看着手机,他正快速地阅读着表格和文档,余光却不免瞥到了那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高大水柱。 手机梆地掉在了地上,屏幕上裂开了一道裂痕。 类似的事件在宁城各处上演着,人们急切地质询着每一个官方账号,想要得到一个解释,官方却难得地保持了沉默,只是警告市民不得靠近。 大v和所谓的专家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在互联网上编造着一条条夺人眼球的文章和短视频。 媒体和记者闻风而动,不远万里地驱车来到宁城海洋馆,只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 确认了结界的稳定,灵能局将一半的人和普通军队留在了海洋馆,铸成了荷枪实弹的人肉长城。 上面下了命令,在紧急会议讨论出结果前,允许开枪击毙探查机密的任何不明人士。 “我们什么也不做吗?”韩雨不无担忧地问希桐。 “嗯。”希桐头上顶着一块毛巾,这次他很小心,除了蹭破了点皮并没有受很大的伤,但汹涌的潮水里不知道裹挟着什么,他觉得并不卫生,狠狠地洗了三次澡。 “总部什么意思?”韩雨没有得到希桐的解释,他转头看向正在远程听会的慕沂雩。 慕沂雩注视着吵成一团的会议界面,他沉声道,“陆先生的意思是…” “公开。”希桐接口,“如果我是他,就会借着这个机会向民众公开。”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希桐看向在博物馆厕所里的灵能局都能远远看到的高大水柱,“龙国地大物博,能人异士不计其数,白白浪费民众的智慧才是真正的无谋。” “是我们保护不了百姓。”慕沂雩用力敲了一下笔记本的键盘。 “保护?为什么要保护百姓?”希桐道,“龙国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蓝星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没有什么百姓和军人的分别。” “呼,要打硬仗了。”韩雨抓了抓头发,“我得找老李要根儿烟去,不,要一盒儿。” 楼慎和鲛人久别重逢,楼慎接到希桐的消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灵能局的停尸房门口,一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情不自禁,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青梅竹马哭得像个孩子。 人鱼在短暂的感动和思念后被楼慎的哭声吵得烦躁地甩尾巴,时不时要用尾巴给他来两耳光。 在确认了双方不再敌对后,小黄围着人鱼的尾巴开始打转,好像闻到了什么喜欢的味道。 人鱼也不记仇,时不时用尾巴尖戳它两下。 “啊啊?”人鱼用尾巴蠕动着凑到了希桐身边,他用尾巴支起自己的上半身,透过窄窄的一层玻璃去看停尸房里躺着的两具尸体。 法医正在鉴定尸体的死亡时间,他们握着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分离脂肪和脏器。 “他们也饿了吗?”人鱼问。 “一般人类不会吃同类。”希桐摇摇头。 “不吃却要杀呢,人类真残忍。”人鱼把脸贴近了玻璃窗,“其实我可以分给他们一点的。” 尸检结果出来了,和希桐猜的一样,在人鱼进食景丹华尸体之前,他已经因为极度恐慌而死亡。 “它只是太饿了。”希桐道,“就像饥肠辘辘的小孩子闻到冰箱里的蛋糕味儿一样,所以趁着人们没有发现,跑过去偷偷地吃了。” “这个蛋糕可真是…”何霜无奈地扶额,“那我们要怎么办?” “按照灵能局的规矩,它需要暂时被我们监控一段时间。”韩雨把柯基抄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小黄的毛发,“在学习了基本的人类社会习惯并且通过考试之后,它可以选择回到原本的地方,也可以留在灵能局。” “你觉得它考得过试?”希桐指着人鱼问,“它连人话都不会说。” “唉,你可以教它嘛。”韩雨摆摆手,他轻轻一拍柯基的肥屁股,“——你这个叛徒,闻什么呢,没给你吃饱啊?” “也许…”希桐拎起人鱼的尾巴,凑近了小黄的鼻子,小狗湿漉漉的鼻子抽动几下,忽然开始兴奋地舔了起来。 “天啦,你可别吃鱼鳞啊。”韩雨连忙把狗扯开,“你要吃出个好歹,老板还不得把我吃了。” “这里有什么?”希桐松开鱼尾,问道。 “啊啊。”人鱼叫了两声,它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把一排鳞片外翻过来,里面七零八碎地掉出来了一堆小东西。 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螺丝钉,闪光的扣子,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希桐还在里面看见了一枚钻戒。 “你说过…小黄喜欢吃糖对吧?”希桐俯身捡起一颗用玻璃糖纸包裹着的糖果。 希桐推测,因为这种亮晶晶的糖纸,人鱼把它也当成了一种小石头收藏了起来。 “在哪儿得到的?”糖泡过了水,颜色变得不再那么晶莹剔透,人鱼凑过来用指尖轻轻戳了两下,嫌弃地甩了甩黏糊糊的糖浆。 它把除了那颗糖的小玩意全收回自己的鳞片下面,人鱼挥了挥拳头,表示把那颗糖送给希桐了。 “我懂了。”希桐道。 “你懂了啥,它说了啥?”在气氛外的韩雨一脸懵逼地问。 “这颗糖之前在景丹华的手里。”希桐举起了自己的拳头,他剥开糖纸嗅了嗅,是一颗柠檬糖。 梅子糖,柠檬糖。 顾与归有没有把我给他的梅子糖吃掉?希桐沉思,糖纸不见了,只能按照他吃了来估计了。 慕沂雩好像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希桐,“喏,少爷,这是景明少爷给你带的。” “你最近一直住在灵能局,他拜托我给你送过来。” 希桐接过那盒巧克力,它包装精美,盒子上画着一只卡通的三头鸟。 “鵸鵌巧克力” 他把包装盒翻了过来,上面用毛笔写着一句诗。 “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 第85章 玄门三杰 “鵸鵌巧克力,哀的味道。”希桐把巧克力握在了手里,鵸鵌巧克力的每个口味都有类似的题诗,有些家长甚至单纯为了这些启蒙古诗,就将其买给了孩子。 除了加入鵸鵌血肉的特殊巧克力,其他的糖果对人体倒是没什么影响,这也是灵能局没有将售出的巧克力完全销毁的原因之一。 事情都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阶段,没想到他之前随便的一句话,陆景明竟然还记在了心里。 “鵸鵌巧克力工厂不是已经查封了吗?”希桐面无表情,他选择大义灭亲,“他从哪儿搞到这玩意的?” “呃呃。”慕沂雩有些词穷,“景明少爷现在是夏晨泽先生的头号粉丝呢,已经售出的小部分巧克力我们也没有强制回收,夏先生把他剩下的巧克力给了景明少爷…” “也挺合理的吧。”慕沂雩试探着问。 “我要扣你的工资。”希桐把巧克力收进口袋里,“你对这份兼职态度太不端正了。” 慕沂雩默默地抱着笔记本开始面壁。 “能确认那具白骨的身份吗?”希桐问。 “只能确认是一个未生育的omega,年龄在二十五到二十七之间。”何霜摘掉口罩,轻轻摇头。 “颞骨岩部有出血,推测死亡原因是溺水。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们不能确定他死前有没有挣扎过,其余的…”何霜没有继续说,他带上整理好的文件,离开了停尸房门口。 停尸房开了门,鲛人扭着尾巴跑了进去,楼慎劝不住他,只好两只妖一起蹲在邢凤晨的尸骨旁边。 楼慎试图劝解鲛人让邢凤晨入土为安,听到要把尸骨送到火葬场烧成灰的鲛人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趴在解剖台上不肯下来了。 楼慎开始和它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拉锯战,希桐把停尸房的门又关了,让他们在里面打。 “你所提的那位邢先生,我们联系了他的双亲,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他已经去世了。”慕沂雩语声低微,“他们又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爱人和后代,可能对这个长子的生死也不在意了吧。” “帮我联系个信得过的律师。”希桐冷声道。 “这是做什么啊少爷。”慕沂雩嘴上问着,手却已经开始在寻找律师的联系方式道。 “废话,我要告死他们。”希桐在脑海里开始快速地写出一篇诉状,“死的人还没闭上眼睛,活的人就想潇洒地过日子,想得美。” 希桐给陆景明发了条消息,表示礼物收到了,他很喜欢。 手指翻了几下,希桐找到了孟如烟的联系方式,“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孟如烟很快回复,“我已经和那个知情人士联系上了,他让我去这个地方找他。” 孟如烟发来一张地图的照片,希桐把它放大,仔细端详。 宁城爱心孤儿院。”它建在了贯穿宁城的母亲河永定河旁边,这曾经是宁城最早的居民居住地,也是宁城的发源地。 “为什么不发定位?”韩雨好奇凑过来地道。 “可能是发不了吧。”希桐叫住了孟如烟,让其先别轻举妄动,他将现在的宁城地图和这张泛黄的老地图拼合在一起。 “诶,这里是…”韩雨看着那张地图,越看越觉得熟悉,“这里不是鵸鵌巧克力工厂吗?” “嗯。”希桐点头,他把一则老城区改造的新闻调了出来,宁城爱心孤儿院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被夷平,近段时间被一个归国华侨买下,开始生产鵸鵌巧克力。 “夷平爱心孤儿院的文件是陆和签署的。”希桐把灵能局档案库里的文件也调了出来,“这种事也是归他负责吗?” “不清楚啊老板。”韩雨叼着一根棒棒糖假装抽烟,“那时候我还在高中用术式逃课去网吧呢。” “我还没出生吧。”慕沂雩默默移开视线。 “好极了。”希桐关掉这两个文件,“那这个人呢,把孤儿院这块地皮卖给归国华侨的人。” “沈浮光,你们认识吗?” 韩雨咔吧一声把嘴里的棒棒糖咬碎了,“你刚刚…说谁?” “沈浮光。”希桐重复了一遍。 “我看看。”韩雨一下窜了过来,他抱着手机不可置信,“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为什么死了?”希桐问。 “不是,他没死。”韩雨混乱地抓了抓头发,“他…” “我来说吧。”慕沂雩道,“韩哥和沈浮光有些交集,他可能不太方便说这些。” “有什么不方便的。”韩雨烦躁地把棒棒糖的塑料棍子咬扁了,“希桐现在也是自己人了,告诉他吧。” “沈浮光曾经是灵能局一名非常出色的战士。”慕沂雩道。 “十六年前,他走火入魔,私自将玄门秘法用在了无辜的幼儿身上,害死了十几条人命。” “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在几年后东窗事发,沈浮光畏罪潜逃,和前去阻止他的莫惊澜大战一场。” “莫惊澜经此一战身受重伤,没过多久便不治身亡了。”慕沂雩敛眸,“沈浮光同样濒临死亡,他在最后跳进了如今羲和基地的那道裂谷。” “十年间他杳无音信,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慕沂雩道。 “沈浮光在叛逃前也是立功无数的英雄,加上沈氏天师一脉血脉凋零,留下的都是没有灵力无法修习法术的普通人。” “沈浮光只有一个亲人在世,如今和一个收养来的孩子相依为命。灵能局内部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是把沈浮光算作了阵亡,按烈士家属的待遇给那一老一少发放抚恤金。” “没想到沈浮光不仅没死。”韩雨吐掉了塑料棒,“还从那个地狱里爬回来了。” “我是得过沈浮光几句指点,但真对上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韩雨用力对了对自己的拳头。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韩雨道,“这是所有灵能局术士对天道和自己的道心发过誓的。” “既然他先背信弃义,我也绝不会饶恕。” “最痛心的人应该是陆局长吧。”慕沂雩遥遥看向大洋彼岸羲和基地的方向。 “陆和,莫惊澜,沈浮光。”慕沂雩轻叹一声,“玄门三杰,一死一叛,如今只剩下陆局长一人了。” “到底是留下来的人最痛苦。”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韩雨一拍自己的大腿,“行了,我们也别呜呼哀哉了,接着干活吧。” 第86章 爱心孤儿院 “山不来就我,我也要去就山的。”希桐摸了摸口袋里的巧克力。 慕沂雩开了车来,路况很差,慕沂雩把灵能局的越野车开得像拖拉机,希桐几次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只好死死咬住牙关,抓紧了扶手。 慕沂雩他们需要抓紧休息去替换留在海洋馆的同僚,把希桐送到了鵸鵌巧克力工厂门口后就折返了。 孟如烟等了希桐一段时间,工厂门口的路是最近新修的,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沥青味。 鵸鵌巧克力工厂本就在老城区,除了工人和住在附近的一些留守儿童和老人平常并不会有人过来,最近因为灵能局的到来,工厂的大铁门上贴上了一条条金黄色的封条,这下更没人来了。 希桐怕他等久了,连忙加快了脚步,他不小心踩进一个土坑,险些崴了脚。 孟如烟想要扶他一把,希桐自己已经站稳了身体,他低头看着鞋子上粘着的土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两人并肩而行,孟如烟道,“t233找到了那个知情人士,他的父亲以前是为爱心孤儿院送蔬菜的菜农,他小的时候藏在了父亲运菜的货车里混进了爱心孤儿院。” “这人姓吴,十六年前爱心孤儿院被铲平,他父亲还是靠买卖蔬菜水果赚钱,不过去年已经去世了。” “这个吴则琢声称自己小时候看见过三个头的鸡和鲛人。”t233道,“他现在在网上写这种恐怖猎奇故事为生,粉丝还挺买账。” “我给了他一笔钱,想让他带我们进入鵸鵌巧克力工厂。”孟如烟道,“他看起来很拮据,又缺乏灵感,我以为他会很痛快地同意故地重游。” “最终他只告诉了我一条密道,又把这笔钱退给了我。”孟如烟摇摇头,“他好像有所顾虑,之后我们只是打了个视频他就竟然就松口了。” “你长得太好看了。”希桐敷衍道。 “不是的。”孟如烟小声道,“吴则琢说他小时候见过一个和我很像的人,他还有照片呢。” “要不是那是他偷偷用他父亲的老手机拍的,他说什么都要翻出来给我看看,我就信他了。” “你要是感兴趣,我之后联系他把照片要过来。”希桐看向t233,“t233,前面这个工厂有什么问题?” t233努力地看了一会儿,“空间很混乱,这里好像有复数的空间叠在了一起。” “嗯。”希桐抬起手,他的手从孟如烟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我们已经不在一个时空了。” “现在我们的时空姑且还在重叠着,里面的空间波动非常凌乱,进去后的情况会大不一样。”希桐对t233说,“保护好你的宿主。” “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t233在孟如烟头顶跳了两下。 “我们定一个暗号。”希桐给孟如烟看了巧克力包装背后的诗,“低花树映小妆楼。” “如果发现了什么消息,我会把这句诗留在那附近。” “好。”孟如烟点了点头,他半是紧张半是兴奋地把手放在贴上封条的工厂大门上。 t233之前给他发的都是一些什么破坏表哥相亲表弟结婚,把谁谁谁的礼服弄坏之类的怪任务,他一直压着没做。 现在可算有个正经八百他从头跟到尾,又是主系统亲自发布的任务,孟如烟心中的激动都快战胜对未知的恐惧了。 “别太激动——孟如烟?”才跨进工厂一步,希桐只感觉眼前一花,面前的场景顿时大变,身边的孟如烟也不见了踪影。 空间已经发生了改变。 阴天了吗,天色好暗。 希桐搓了搓被冷风吹的发冷的胳膊,他开始观察身边的环境情况,面前有一座红砖的建筑,建筑前是一大片沙地,靠近主体建筑的部分本应有一些绿化的花丛和灌木丛,现在也因为疏于打理枯萎了。 沙地上建着的秋千和跷跷板年久失修,任何一个有选择的孩子都不会去玩,因为搞不好会因为这些过于破烂的游戏器械丧命。 希桐走进了孤儿院的主体建筑,他跨过铝制的门框,一眼就能看到木质的前台和贴着瓷砖的楼梯。 玻璃门被什么人恶意地打破了,半截尖锐的玻璃看起来很是危险。 室内装修风格的确是十几年前的风格,半截墙壁被漆成了绿色,墙角上有一些儿童特有的抽象画。 希桐半蹲了下来,他比划了一下画画孩子的身高,大概一米三五。 画是油画棒画的,希桐只能勉强辨认,他连猜带蒙,画的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半大的孩子,半大孩子手里牵着一个半人半鱼的生物,希桐猜那就是灵能局的那条鲛人。 旁边的墙污污涂涂的,好像主人把不满意的部分给擦掉了,那个成年人的画擦了一半,画的主人走的匆忙,没来及的擦完。 算是来对地方了。希桐直起腰,他绕过已经空无一人的前台,前台上放着几张文件,一份要平整崭新些,另一份已经泛黄,上面都用曲别针夹着孩子的照片。 希桐把两份文件拿起来看了看,新的那份压在旧的那份下面,他便先看了新的那份。 前面的大段都是打印的油墨字迹,是关于承诺会对领养的孩子好的固定文字,希桐直接跳过,看向最后的一段。 “再次表达我的决心和信心。期待着为孩子创造一个充满爱心的家庭环境。” “敬请考虑” [陆和]&[莫惊澜] [12月6日] 希桐忍不住要笑了,他按了按自己上翘的嘴角,他取下那张夹在上面的一寸照片,把它扫描进了自己的端脑里保存。 襁褓里的婴儿出生不久,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他把自己的大拇指含在嘴里吮吸着,胖乎乎的小脸被粉色的碎花被子包在里面,看起来温和又老实。 “哼。”希桐冷笑了一声,他把照片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仔细收好,“笨蛋陆景明,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 他放下了这份文件,去看那份年份较久的,最后一行同样印着两个名字,不过其中一个是用红色印油印下的名字,另一个是手写。 [沈浮光][沈皓月] 希桐同样抽出了孩子的照片,这个孩子大约两三岁,小小年纪眉眼间就是浓浓的苦大仇深,硬是把还算端正的眉眼弄得丧气十足。 他端详了片刻,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眼熟。 希桐索性把这张照片在端脑里进行了模拟,基因不会欺骗人,即使后天环境再恶劣,他的长相也不可能出现翻天覆地的改变。 又是熟人。 希桐看着那张生成的图片,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把世界的气运之子偷梁换柱这种事,他原本以为有陆景明一个就够了。 “沈岸芷…”为什么你也在这里。 第87章 割喉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他应该在慕沂雩提起沈浮光时就警醒的。 希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把沈岸芷小时候的照片也保存下来。 沈浮光的家属,一老一少。 沈岸芷从小和他的爷爷相依为命。 沈爷爷重病缠身,很可能是沈家天师的血脉反噬,也可能是沈浮光的业报报在了他的亲人身上。 希桐不再去想,他相信这些问题之后会有答案。 他迈步走上前台后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楼道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脚步声因此回响的很远。 空气的味道变得越来越古怪,希桐抽了抽鼻子,这个时间线还没有普及摄像头,这让他失去了一部分先知的能力。 额头一凉,他抬手去一摸,触感粘腻,希桐低头,看见了掌心的一片血红。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视觉在这片空间里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加快了脚步,一步跨上几个台阶,瞳孔一缩。 地面上越来越大的血泊快蔓延到了希桐的脚边,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修真者五感敏锐,他明明听见了楼上有不止一个呼吸声。 金色的阳光让希桐看清了倒在地面上的人是谁,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双还没合拢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希桐冲了过去,跪在地上去摸那个人颈部动脉的搏动,他手下的温度正在一点点的变凉。 希桐不信邪,他动用了自己的能量扫描了一遍这个人的身体。 血压,脉搏,呼吸,体温… 都在消失。 孟如烟平日里一丝不乱的中长发被血浸透了散在地上,那双明眸善睐的眼睛正空洞的看向某个方向。 这才过去了几分钟啊! 希桐想狠狠敲敲自己的脑子,他感觉系统引以为豪的绝对冷静要在此时此刻遭遇滑铁卢了。 手上的鲜血只差几毫就碰到了脸,希桐的鼻尖缭绕着友人鲜血的味道,他冷静了下来。 地上有些粉碎的玻璃碎片。 希桐捡起了其中一粒,这玻璃的杂质很多,他想不到孟如烟是从哪里弄到手的,连小作坊里的玻璃艺术品应该都比这些纯度高。 希桐开始观察孟如烟有没有留下任何的信息,他性子沉稳,这样唐突遭变,也不应该全无防备。 孟如烟的尾指上戴着一枚银质的素圈戒指,希桐把它摘了下来,这对他来说有点大了,他只好把戒指戴在了中指上。 其实完全没必要动用能量扫描的。希桐摩梭着那枚戒指,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死因是割喉。 切口平整而光滑,如果是刀剑所伤,杀人者的功底至少在十年以上。 气管和颈动脉被利器直接割开,喷涌的动脉血流进了气管,不知道是窒息和休克哪个先来临的,地面上有一道长长的刮痕,一直蔓延向走廊的尽头。 希桐没在楼道里看到绷直的细线,因此排除了这是孟如烟高速撞到线上的意外后果。 其余的部位没有明显的外伤,除了一处。 希桐撩起孟如烟的袖子,孟如烟一向爱惜自己的外表,如今连浅色的衣摆都蹭上了血渍。 希桐刚刚在扫描的时候他发现除了脖子上最明显的部位,孟如烟的胳膊上还有一处不算明显的伤。 “低花树映小。” 这几个字歪歪扭扭,前面的两个字完全走形,似乎是反复割开了几次,那个映字孟如烟更是干脆地往上面揉了一把沙子,阻止它的愈合。 最后的小字刚刻不久,旁边的血液甚至还没擦干净,主人也许是在极其匆忙中所画,结尾的点没有拉长。 希桐可以想象孟如烟是怎么强忍着剧痛一刀一刀在自己身上留下这些伤的。 这是他们在进来之前定好的暗号,这些字刻下的顺序不一,孟如烟遇到了什么,连一句七个字的诗都没来得及写完,又为什么要用这么惨烈的办法给他留下信息? 希桐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了,他抬手合上了孟如烟的眼睛。 他必须得走了,这次遇到的敌人不是过去遇到的蛊雕和人鱼,妖鬼更信赖自己的尖牙利爪,只有人类才会制造和使用工具。 而凶手往往会回到案发现场。 孟如烟的尸体还没冷,这场凶杀结束的时间并不晚。 还有,t233去哪了。在宿主死亡前系统必须执行强制抽离灵魂的回收行动,避免任务者在小世界灰飞烟灭。 他必须返回法则海一趟,确认孟如烟的灵魂是否完整,这应该是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喂,希桐。”沉浸在思绪里的希桐听到了一个气音,“这里这里。” 希桐回过头,发现是楼道另一端的,一只孩子的小手从门的上半伸出来,正在拼命冲他挥舞着。 希桐瞬间警惕了起来,他不着痕迹地把灵力汇聚在了拳头上,这幻境中唯一知道他名字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呼唤他名字的还能是什么东西? “是我。”那个孩子从门缝里丢出一个东西,“我是…” 希桐在看清那个东西的一瞬间,心里竟然流露出一种见怪不怪的心情,他闪身跑向了那孩子所在的房间。 漫长走廊的一端躺着孟如烟的尸体,走廊两边挤满了鸽子笼似的一个个房间,希桐动了动耳朵,那每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至少有七八个呼吸的声音。 他们沉默地注视着希桐从面前跑过,只从锁眼和门缝里悄悄窥伺着希桐的动作。 希桐几乎可以百分百地肯定这些孩子目睹了孟如烟被凶手杀害的全过程,他在楼下却连一声尖叫或者哭声都没听到。 他不能确定是这些孩子是因为见过了太多类似的事已经麻木,还是因为天生的冷血。 门被几根锁链死死地锁着,希桐带着怒气狠狠地把锁链扯断,他拾起地上那颗被扔出来的梅子糖,一把拉开了那扇门。 “好吧,我也不想问为什么你在这里了。”希桐想要扶额,他意识到自己的手上还粘着孟如烟的血,在房间里的床单上擦了擦手。 “我也不想问为什么你又把锁扯断了。”地上的小孩抬着头看他,“孟如烟说的没错,你真的来了。” “他跟你说了什么。”希桐用食指的掌指关节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等一下,你不会之前也是这里的孤儿吧?” “什…你胡扯什么。”孩子气得跺了跺地板,他脖子上有道浅浅的伤痕,“我只是跟家里不太亲近,我才不是孤儿。” “我不太相信了。”希桐蹲在地上和他平视,“陆景明和沈岸芷小时候都在这里,我有点不信你也是你爸亲生的。” “你乱说,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我跟我爸爸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我查查秦朝月有没有整过容…” “哪有老子往儿子身上整的!”顾与归气道。 第88章 小个儿霸总 顾与归现在看起来只有八九岁大。 希桐不无得意地拍了拍顾与归的头,天知道他对这些动辄一米八一米九的霸总系主角有多烦,每天都得抬着头和他们说话,这些作者不能写一个一米四的主角吗。 “说说吧,孟如烟告诉了你什么。”希桐问。 “孟如烟知道你会看到他的尸体,他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不是真的死了。”小顾与归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他说话的时候能隐约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之后如果你做的没错,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 “没错?对的标准是什么?”希桐连忙问。 “我不能说。”顾与归无奈道。 “有控制人语言的妖鬼吗?”希桐问。 “不是的,我说了你也听不见。”顾与归的嘴一张一合,希桐拍了拍耳朵,确实一个字也听不到。 希桐有些挫败,从剧情辅助系统那里所获得的剧情到目前为止几乎全部都含有隐藏消息,难道他平常真的对那些任务者和系统太苛刻了? 扯淡。 希桐抽了自己一巴掌,发现问题就开始想是不是困境太艰难了,他也开始染上人类的恶习了。 主系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我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顾与归问。 “没事,生命体征稳定。你父亲在照顾你。”希桐道,“详细说说你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 “我昏迷前,应该是昏迷了吧。”顾与归不确定地说,“我在海洋馆的剧场水池里只找到了一把碎珍珠,还有一个可疑的人。” “我追出去之后就发现他不见了。”顾与归道,“我在原地停了一下,就听到有一个这样的声音…” 顾与归用空掌拍了拍手,“就是这样的脚步声,好像刚洗完澡穿着湿拖鞋走出卫生间的声音。” “脚步声…?”希桐沉思了片刻,“你感觉那个人体重有多少?” “这我不能确定。”顾与归道,“但听起来很轻巧,肯定不是个大胖子或者很健壮的人。” “我能肯定的是,对方不是一个omega或者alpha。”顾与归摇头,“因为那个人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一个久经训练的beta?”顾与归嘴里念念有词,“也不应该啊…我师父可是说大部分人都打不过我的。” “你师父哄你的。”希桐随口道。 现在霸总这行太难做了,顾与归竟然还拜师学搏斗。 就上次他们两个在楼顶和蛊雕搏动的经历,他就能看出顾与归至少学过高山滑雪和蹦极,这好像已经是现代霸总的标配了。 顾与归到底是被这个世界的固定法则限制住了。希桐轻出了一口气,身上没有信息素味道的人类可不止beta。 “我师父才不会哄我。”顾与归嘟囔了一句,配上他现在幼童的脸,看起来可人的很。 希桐思索着可能袭击顾与归的人,他首先排除了人鱼。 因为人鱼根本没有脚。 再排除樊掣,樊掣在前一天还是怪人头的模样,希桐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身高三米而四肢不协调的巨人,这段时间内除非他学会了高跷,怎么也不可能轻巧地把顾与归打倒。 那就是安康?希桐摇摇头,安康除了精妙的幻术,她并未展现出能造成任何攻击性的能力,甚至面对希桐这个敌人也保持着幻术制造的人形,她有什么不能显出真身的原因吗? 更何况安康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女子的模样,顾与归不该避不开的。 还有一个人。希桐眨了眨眼睛,就是人鱼口中的母亲。 那位“母亲”显然是水系妖族中的佼佼者,他带走人鱼的时候母亲显然是气狠了,她卷起了大半个宁城的供水,如果不是人鱼最后出手压制了暴涨的水量,希桐不怀疑她能把整个宁城的人都活活淹死。 但即使是那种情况下母亲也没有现身,希桐轻抚着自己的下巴,难道她也有什么不能出现的原因吗? “再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吧。”希桐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屋,“为什么你是一个人住?” “显而易见。”顾与归摊手,希桐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些得意,“我在被关禁闭。” “你好像很骄傲。”希桐问,“你做了什么?” “越狱。”顾与归自信满满地道,“我违反了院长的规定,爬到墙头看到了外面,这墙头可比我高中的矮多了,也没有钢刺和电网。” “外面有什么?”希桐问。 “……”顾与归道。 “好了,又是我听不到的东西。”希桐抬手打断了他,“我会自己去看的。” “孟如烟告诉我你的目的了。”顾与归道,“你要找鵸鵌对吧。” “找鵸鵌…是的。”希桐道,“你的身体在现实世界里陷入了沉睡,我想到的办法是找到鵸鵌,把你的梦,也就是这个空间吃掉,这样你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这里不是我的梦。”顾与归道,“你要小心,如果你把这里当成梦,之后的选择会出大问题的。” “呼,我知道了。”希桐道,“可我还没告诉过孟如烟我要找鵸鵌。” “是你们的思路达成一致了吧。”顾与归从禁闭室的床底下掏出一把铁勺子,他开始在墙壁上刻字,“把要做的事留下来吧。” “1.找到鵸鵌 2.找到孟如烟的死因。”顾与归蹲在地上用力刻了半天,“可以吧。” “嗯。”希桐表示了肯定。 走廊上的钟敲了两下,走廊上的门一扇一扇的打开了,希桐听到了错落的下楼声音,顾与归慌张地丢下勺子,“你快躲起来。” “怎么了?”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希桐依言躲在了门板下面,禁闭室门上只有一个用铁栏杆隔开的小窗,连个窗户都没有,室内的情况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到吃饭的时间了,马上就要有人来检查禁闭室了。”顾与归道。 果然,不多时,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了禁闭室,他的鞋或者裤脚可能有什么金属的挂饰,希桐能听到金属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希桐把后背贴紧了门板,他几乎可以听清门外的人的呼吸声。 这个呼吸很平稳,一点也不像刚刚爬过楼梯又走到漫长走廊尽头。 是个练家子。希桐想。 “顾与归小朋友。”那个声音问,“有没有看到有人走过来啊?” “没有,老师。”顾与归老实地背着手站在原地。 “这样啊。”希桐感觉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身体反应地更快,他就地一滚,站到了门后的死角,“为什么门上的锁链坏掉了呢?” 就在下一个瞬间,禁闭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希桐顺着门缝,只看见了一块反光的长条铁器被来人握在手里。 那是一把正在滴血的剑。 第89章 他来了 他来了。希桐把自己的呼吸声降到几乎听不到,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身上画了一个隐身符。 基础炼体术开始缓缓地运转起来,希桐盘膝坐下,身上的气息逐渐开始和天地间融为一体。 来人一把推上了禁闭室的门,他拎着那把滴血的剑,一步一步地向顾与归逼近,顾与归不得不一直后退,后背很快顶到了墙上。 来人用剑尖挑起了顾与归的下巴,“顾与归小朋友,你在看什么呢?” “我什么也没看。”顾与归抬起头和他对视。 “你的眼神已经背叛了你。”锋利的剑刃割开了孩子娇嫩的皮肤,“自己说出来,那个角落是什么人。” “不要让我回头看到什么东西。”那人轻声说,“我最近养了小孩,已经很心善了。” “什么也没有。”顾与归坚持道。 “很勇敢。”那人放下了手中的长剑,他回过头,一步一步地向希桐所在的角落里走来。 “很淡的气息。”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顾与归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希桐半闭着眼睛,眼睫毛都一动也没动。 他微微抬头,看清了凶手的脸。 希桐轻叹了一声,那是一张典型清水芙蓉小家碧玉的脸,这张脸可以出现在幼儿园的老师身上,也可以出现在医院白衣天使身上。 只有握着一把滴血长剑的时候这样的违和。 希桐见过陈天赐和他的父亲,把眼前这人和陈父长相的优点整合在一起,一个人名就要呼之欲出了。 沈岸芷的omega父亲——沈浮光。 剑刃带着破空的劲风停在了离希桐额头不到一寸的地方,沈浮光收回了剑。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沈浮光自嘲地一笑,他从口袋里取出来一把糖,“好孩子,吓到你了吧,你可以挑一颗带走。” 顾与归的嘴唇微动,他谨慎地从沈浮光手中取走了一颗梅子糖。 “真乖。”沈浮光收起了剑,佩在了腰上,他把禁闭室的门重新关上,他自言自语道,“嗯,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呢,以后你们要是做好朋友就好了。” 顾与归狠狠出了一口气,他跳着抓住门上的铁栏杆,把自己挂在了门上,确信沈浮光已经离开了,才小声叫道,“希桐,他走了。” “我感觉到了。”希桐从角落里站起身,他已经基本能确认这个沈浮光并不是原作的沈浮光了,他的灵魂带着黑暗和血腥的味道,却和这具身体融合的很好。 大概是胎穿。希桐深深地看着沈浮光的背影。 尽管有些冒犯了沈岸芷,他也不觉得陈父是个良配,一把年纪私生子比婚生子还大。 狮子不会和鬣狗为伍,这位浑身杀性的穿越者到底是带着什么想法按照原剧情和陈父生下沈岸芷的? “我们快走吧。”顾与归撺掇着希桐把重新挂上的大锁给破坏了,“这里太不安全了。” “去哪儿?”希桐问。 “去找人鱼。”顾与归答。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试图引导我去做什么。”希桐道,“顾与归,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知道有人鱼?” “…不要问。”顾与归在短暂的停顿后轻声答,“因为我见过它。” “在一开始。” 顾与归道,“今天有人来孤儿院看文艺演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我们必须要帮它。” “我会相信你。”希桐最后道,“但我会保留有自己行动的权利。” “随你,我就怕你不自己行动。”顾与归道,“我们快走。” 希桐一脚把刚刚换好的锁链踢断,他们一路跑出了禁闭室,走廊上孟如烟的尸体果真消失了,连地上的血泊都不见了。 “我说了,他不是真的死了。”顾与归现在腿短的很,腿倒得飞快也只能勉强跟上希桐的脚步,希桐直接把他拎起来夹在腋下跑。 “汇演的地方在哪?”希桐问。 “这栋楼后面。”顾与归一指,“我们去把电线抽出来,让它运转一会儿就短路。” “帅。”希桐言简意赅地说,顾与归经过海洋馆的事件对这事已经很有心得,搞破坏先断电。 “等一下,前面那个!”一个穿着老师制服的人叫住了狂奔的希桐和他夹着的顾与归,“你是哪个班的?要带孩子去什么地方?” “这小子听说今天有文艺演出,从禁闭室里偷跑出来了。”希桐面不改色地说瞎话,“我带他去院长那里。” “可院长不是…”老师面露难色,“唉,我也总忘记烛院长已经…” “算了,你带他去看吧,我去跟副院长说。”那老师面带忧色,“院长不在了,这种日子一天少过一天,让孩子们多高兴高兴吧。” “好。”希桐答应了一声,等过了转角他才悄悄地问,“院长有什么说法?” “我知道他姓烛,很少露面。”顾与归道,“你松一点,我快被你勒吐了。” “烛这个姓氏很少见啊。” 希桐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爱心孤儿院的电箱,他甚至不需要找工具去撬,锈成一块铁片的箱门直接掉了下来。 小舞台的电线也不需要费心费力去找,为了这场活动有一根电线是新拉出来的。 地上的沙子很多,希桐把一点灵力附着在手上,缓慢地把一堆沙子加热成了半透明的玻璃样子。 玻璃是绝缘体,希桐拿着那把玻璃锉刀把电线锉成了只有一点铜丝连接的样子,只要一通电,电线的温度升高就会短路。 “好了。”希桐把玻璃刀收好,玻璃虽然脆弱,也有伤人的能力。 “可以把这把刀给我吗?”顾与归问。 “给。”唐突的变小也影响了顾与归的心态,尽管他一直强撑着勇敢的模样,希桐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紧张。 反正沙子现在要多少有多少。希桐把玻璃刀递给了顾与归。 顾与归挥舞着玻璃刀试了两下,他在电箱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成功确认了玻璃刀的锋利,他满意地贴身收好,“走,我们去舞台。” 他们来的太晚了,舞台的前排已经坐满了人,舞台是木头搭的,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响。 两人找了一个后排中央的位置坐下,演出就要开始了,希桐的目光扫过前排每一个人的后脑勺。 人类的枕骨大多不一样,他可以凭借这个找到他想找的人。 “那是…”希桐很快找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他惊讶地有些张口结舌了。 “…孟如烟?” 第90章 小美人鱼 希桐站了起来,那个疑似孟如烟的人坐在很前的地方,希桐要穿过重重的人群才能到他身边,照相馆的老板擦着汗,把刚刚拍好的照片分发给前排的观众。 “你看到什么了?”顾与归爬上了木制的台阶,他踮着脚问。 “孟如烟。”希桐回答,他跳下了过高的台阶,向孟如烟的方向挤了过去。 前面的人太多了,他想不到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孤儿院怎么会突然聚集那么多的人,他在人群里面甚至看见了不少宁城的名流。 他们交头接耳着。 “一会儿去玩吧?” “去哪?” “这附近有个火山温泉,一会儿忙完了泡一下多舒服。” 希桐甚至不出意料地在里面看到了云昭和云阳汐父子。 云阳汐正在因为什么事大发脾气,他的父亲正耐着性子哄他,云昭显然允诺了什么,云阳汐这才停了下来,满意地开始等待节目的开始。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希桐只感觉头顶冒火,要不踩着这些人类的头飞过去吧?御剑也是御,御人类也差不多,剑和人类其实都差不多是个长方体。 “我去。”顾与归人小,他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跟他说什么?” “就跟他说…小心点,别死了。”希桐想了想,快速地道,“还有,线索不重要,我只需要他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我知道了。”顾与归点头,他大喊一声,从人群里跑了过去,“小心,有开水!有开水!” 人群乱糟糟的,压根没人听他说了什么。顾与归挤得脸都红了,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那个孟如烟面前。 距离太远了,希桐看不见他们的口型,他看了看这些观众,加上孤儿院的建筑风格,他判断出这应该是大约十年前。 十年前早就有手机了。希桐干脆利落地顺着观众席一个一个黑了过去,离孟如烟比较近的一个小观众正举着手机激动地拍照,他却突然发现摄像头卡死了,不管他怎么聚焦都动不了。 小孩子困惑地拍了拍手机镜头,他显然不知道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他贯彻了电器坏了拍一拍就好了的古老规则,用力地拍了手机后盖两下。 “诶,这个omega…”他看向镜头里的孟如烟,忍不住偷偷按下了快门,“长得好漂亮啊。” “之后跟他说一下吧。”小孩子把照片保存了下来,手机也恢复了正常,他赶忙把手机收好,坐好了准备看表演。 这个时候手机还是各家各户的金贵东西,要是他真的把手机搞坏了,他爸爸就会把他的腿也搞坏。 希桐读着顾孟二人的唇语,顾与归正在踮着脚跟孟如烟说话,孟如烟浅笑了一下,他伸手问顾与归要什么。 顾与归想了想,把希桐刚刚给他的玻璃刀递了出去。 接下来孟如烟的动作把希桐吓了一跳,他在衣摆上擦了擦玻璃刀上的污渍,孟如烟撸起袖子,玻璃刀深深地刺入了皮肉。 他生怕吓到旁边的观众,孟如烟背过身去,用外套挡住了刀割的动作,尽管他有心遮掩,希桐还是能看得见他疼得发抖的肩膀。 离得近的顾与归连忙扯住了孟如烟的衣袖,玻璃刀本就不够锋利,他手一抖,停下了动作。 孟如烟抱歉地一笑,他把沾了血的玻璃刀在衣摆上蹭了蹭,打算把刀还给顾与归。 顾与归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确认话已带到,他连玻璃刀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孟如烟…那个啥。”顾与归的用词支离破碎,“他让你先不用过去,他有计划。” “我都看见了。”希桐拍了拍顾与归的头,他现在爱上了拍人脑袋的感觉。 演出快开始了,大部分观众都已经落座,顾与归跑回来的速度比去的时候快了很多。 希桐回忆着刚刚孟如烟的动作,他在自己大腿上开始模仿运动的曲线。 大概是三笔,其中一笔是很明显的一竖,但最后一笔被顾与归打断了。 希桐回忆起孟如烟胳膊上的那行字,他推测孟如烟想写的是“低花树映小妆楼”妆字的“丬”。 演出有什么问题吗。希桐看向了舞台,孟如烟在用这种办法提醒他注意? 可孟如烟怎么知道他会黑进摄像头?把线索留在椅子或者舞台上岂不是更好? 希桐专心地看起了演出,他打算在演出结束之后立刻去见孟如烟,首先他必须要阻止孟如烟这种折磨自己身体的行为。 演出的节目很熟悉。 或者说在熟悉中带着一丝荒谬。故事讲的是在一个遥远的国度,这个国家有着一个可以预知未来的巫师,传说他是来自天空的精灵。 因此,国王和王后很信任他,凡是国家大事都会询问巫师。 国家并不太平,国王好大喜功,常常挥师去征讨附近的小国,贤明的王后时常劝解国王,然而国王刚愎自用,从不听王后和群臣的劝谏。 来自海底的人鱼们听到了人们的哀哭,他们劝告巫师将国王杀死,这样世界才能真正地和平下来。 王后拒绝和国王继续生活下去,他在临走前试图把国王溺死在海里,却失败了,他只好用尽办法逃回了自己的国度。 巫师被王后临走前的行为感动,他假称要为国王办一场庆功宴,带着国王和他的爪牙来到了海面上华丽的大船上,巫师掀起了暴风雨,将他们都埋葬在了海底。 然而巫师也耗尽了自己的法力,坠入了深海。善良的人鱼们救了他,让他也有了美丽的鱼尾,得以在水下生活。 从此巫师和人鱼们在海底王宫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下来。 演出落下帷幕,希桐瞠目结舌地跟观众一起鼓起掌来,这个故事对青少年的坏影响真是不可估量,短短的几幕舞台竟然包含了谋杀,造反,意外死亡,夫妻反目等一系列离谱剧情。 偏偏坐在前排的几个艺术界人士好像很吃这一套,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地打听剧本是谁写的。 饰演巫师,最后化作人鱼的小孩子带着大家一起深深鞠躬,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笑得眯起来的时候像是天空露出的一角。 邢凤晨。希桐认出了那个孩子,他比在海洋馆杂物间的照片上看起来更美了。 人鱼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他而生的,娱乐圈长相好看的人很多,但长成他这样干净地像一汪空气的人少之又少。 实在是…红颜薄命,天妒英才。希桐感叹了一句。 第91章 世界之外 一个演艺界的人士心急地举手,“请问这个剧本是你写的吗,小朋友?” “不完全是。”邢凤晨拿着麦克风摇摇头,“我不喜欢小美人鱼这个故事的结局,是孟哥哥帮我完成了大部分细节。” “孟哥哥让我问问他的朋友。”邢凤晨蓝色的眼睛看向了舞台的最后排,“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喜欢?希桐一怔,从逻辑上来说这应该是个不错的故事,但对于好恶…他说不出来。 邢凤晨已经下台,舞台上换了其他小朋友开始表演合唱,听起来像是一个动画片的主题曲。 “吸血鬼骑士!”一个小孩子激动地喊起来。 “前不久有个孩子因病去世了。”几个大人窃窃私语。 “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动画片。” 希桐没来及思考这个逆转小美人鱼故事的隐藏含义,他猛地站起身。 坐在第一排的孟如烟竟然不见了。 他虽然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上,但以系统观察的仔细程度,就算是现在世界末日他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而无动于衷。 “你看到孟如烟怎么不见了吗?”希桐问顾与归。 顾与归也摇摇头,“没有。” 迷雾重重,希桐当机立断,他抓起顾与归的手,“我们离开。” “离开去哪?”顾与归问。 “去外面。”希桐回答,“你不是因为越狱被关了禁闭吗?这外面肯定有什么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 而且一定和孟如烟的凭空消失,以及爱心孤儿院的空间乱流有很大的关系。 希桐抬起头,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顶在二人头上,他记得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天色昏暗,等他到了孟如烟的尸体边,朝阳的光就照进了室内。 不对,不对,朝阳如果从东方升起,怎么可能照射到孟如烟在宿舍楼西边的尸体? 所以那其实是…夕阳! 希桐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孟如烟编那个故事是为了提醒他什么了。 希桐挑起顾与归的下巴,果不其然,他脖子上刚刚被沈浮光划开的伤已经愈合了。 楼道里消失的血泊和剑痕,顾与归从沈浮光手里拿到的梅子糖,他恢复的眼睛。 “这里的时间…是相反的对吗?”希桐抓住了顾与归的肩膀问。 “没错。”顾与归点了点头,“你已经看到了,这其实是两个平行空间。” “只有‘物’彼此互通,有生命的人却不是。” “难怪…”希桐难以置信地道,“所以孟如烟不是复活了,是时间在倒流。” “如果按照正确的时间流动,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希桐自言自语。 难怪他们破坏了电箱,邢凤晨表演的时候却没有断电。 事情正常的顺序应该是表演,断电,孟如烟跑进宿舍楼,死亡。 “为什么那个人和孟如烟没有一开始就遇上?”顾与归问。 “因为他被我们牵扯住了,沈浮光当时在禁闭室。”希桐回答。 “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来自于?”顾与归问。 “我刚刚制造的玻璃刀。”希桐回答。 “这就是孟如烟的计划,他把自己的尸体变成了一条给你的线索,只有尸体才是‘物’。”顾与归见希桐完全明白了,他轻出了一口气,“你比我们想象的聪明。” “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是——”顾与归道,“一场从未来去改变过去的救援。” “原来如此。”希桐道,“如果我做到你们所谓正确的事,我的时间末尾就是孟如烟时间的开始,到那个时候我们三个都会离开这个空间,他的‘死亡’自然不会发生。” “没错。”顾与归一笑,“来吧,按照时间线,我们现在去越狱,然后‘我’就会进入禁闭室。” “孟如烟的结局已经注定,我是这个孤儿院里的npc。”顾与归道,“只有你,是这场赌局里唯一的变量。” “我们俩可是把自己的命当成筹码交给你了。”顾与归想拍拍希桐的肩膀,最后只能拍了他的手背,“你可别太莽撞了哦。” “孟如烟…他是个很出色的任务者。”希桐怔怔地道。 这样堂而皇之地嘲笑着命运,把自己的生命当成一枚棋子孤注一掷地摆在了棋盘上。 孟如烟放心大胆地把自己当成了一枚棋子,是因为计算好了接下来黑白两方的碰撞不会伤他性命?还是太信任希桐这个执棋者的手段? 这些希桐暂时都不得而知了。 哼,前几天还在说漂亮话劝我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希桐在心里想。 t233号任务者孟如烟,我要扣你一百个世界泡的绩效! 两人来到了一个低矮的墙边,低矮的墙壁好像发生过一场火灾,墙壁都被烧得炭黑了。 顾与归咬了咬牙,一拍自己的肩膀,“来,踩我肩膀上。” 希桐比划了一下顾与归现在不到自己胸口的身高,他助跑了两步,直接窜上了墙头,“我虽然不是人,但不是完全的没有人性。” “外面有什么?”顾与归问。 “啊…”希桐发出了一声很长的感叹。 他眼前是一面绵延不知多远的赤色鳞片,希桐把灵气汇聚到了眼睛上,这样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一条巨龙盘绕在爱心孤儿院的四周,更远的地方笼罩着白色的雾气,这白雾不是楼慎那样带着水汽的雾气,而是像一块空无一物的白色画布。 是虚无的气息。没有人比希桐更熟悉这种白色了。 巨龙的头不是传统的马头鹿角,而是一张人脸,那张脸莫辨雄雌,他双眸低垂,仅存的一只眼睛中透着悲天悯人的气息。 巨龙的半张脸都已经被虚无吞噬,化成了白纸般单薄的形态,他微张的口唇正在呼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气息,这是他活着的证明。 虚无…竟然是可以靠肉身抵抗的吗?虽然这条龙应该再过不久就要死了,这个事实确确实实地再一次冲击了希桐的世界观。 巨龙正在用它的身体守护着爱心孤儿院。 “希桐…希桐!”顾与归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希桐如梦方醒,他转身跳下了围墙,“怎么了?” “你看看太阳的位置。”顾与归一指天空,“快到早晨…不,前一天的晚上了,你在围墙上站了三个多小时!” 第92章 明天的我 “什么,这不可能…”希桐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他一低头,却看见了顾与归身上点点的颜料痕迹。 “刚和小孩子们一起上完美术课。”顾与归满不在意地弹了弹白衬衫上的颜料,“没关系,反正这些颜料很快就要消失了。” “这条禁令原来是这个意思。”希桐了然。 “什么什么意思?”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希桐没有直说,“这句诗听过没。” “听过。”顾与归道,“你也看神仙下棋去了?” “确实看到了掌管时间的神,不过祂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希桐不置可否,“孤儿院还有什么禁令?” “禁止夜游。”顾与归神秘地道,“因为晚上有吃小孩的怪物。” “这个不算。” “哈…?不许揪宿舍楼前面的花算吗?”顾与归指了指远处干枯的花丛,那里丢着几个空了的肥料袋子,“可现在那些花早就枯死了,揪了应该也没事。” “嗯,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让它们重新开起来。”希桐一笑,“然后…” “把花揪掉。” “跟我来。”顾与归把希桐带回了一间宿舍,“现在敌我力量不清,先在我的宿舍里休息一下。” “你自己一个人住?”希桐观察着室内的布局,顾与归的床在房间的一角,另外一堵墙壁下摆着一排婴儿床。 “嗯,以前有些更小的孩子。”顾与归帮着希桐把几张婴儿床并排放在一起,“但自从院长走后就没有新的幼儿送过来了,只有和我现在这样差不多年纪的大孩子。” “他们对你还真放心。”希桐随口道,他在婴儿床上合衣躺下,他指着墙壁上的海报问,“嗯?那是什么?” 墙上的海报是一个白发穿着绿色战衣的二头身卡通人物,骑在一匹更卡通的马上。 “吸血鬼骑士,你小时候没看过?”顾与归从衣服里取出两个用卫生纸包裹着,还带着体温的馒头,“喏,给你吃,我看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谢谢。”希桐也不在意是否干净了,他两口就把做成小兔子小熊的彩色花馒头吞了。 “话说。”希桐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如果时间是倒流的,这些食物是不是…” “你别说。”顾与归背过身,“我要睡觉了。” “那我们消化的养分来自于…” “你闭嘴。小孩子得睡十个小时。” “晚上出来的是什么怪物?”希桐只好问。 “今天的话…应该是绿色的人。”顾与归想了想,“你不要想着去和那人碰一碰,很快就会睡着了。” “我再等一会儿。”希桐摇头,他盘膝坐在床上,这里的灵气比外界还要浓郁,不知道是不是有那条龙存在的缘故。 顾与归没再劝希桐,他盖上了孤儿院的小花被,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太阳很快从东方落下了,这景色很奇妙,如果在外面希桐一定要多看几眼的,他现在却没那个心情。 果然如顾与归所说,希桐甚至没来及抵抗,一股难以自制的睡意就占领了他的大脑,身体失去控制,倒在了床上。 希桐是被吵醒的,走廊里有人拿着锣或者类似的乐器邦邦邦地敲着,把还在外面闲逛的小孩子全都赶回了自己的宿舍。 希桐摸了摸因突然惊醒而抽痛的心脏,他看向同样睡眼朦胧发丝凌乱的顾与归,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 顾与归揉了揉眼睛,刚刚清醒的大脑还没有开机,他想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是领养日。” “这说不通啊。”希桐问,“如果是时间倒流,那多出来的孩子怎么办?被家长送回来?” “没有人能离开这里。”顾与归表情古怪,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或者说只有…能出去。” 孤儿院的老师一个一个地检察宿舍里应该在的人数,希桐等到肚子里的那两个小馒头彻底消化干净了才轮到他和顾与归的宿舍。 希桐在老师推门的时候就轻轻地跳出了窗外,他靠着臂力挂在了窗台上,一边无聊地看着孤儿院门口的沙地,一边等待着检查的结束。 沙地和之前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在所有人都被关在宿舍里的时候,希桐竟然在室外看见了一个背影。 沈浮光拎着他那把招牌的雪亮长剑,他正在暴殄天物地用那把吹毛断刃的宝剑用力地挖掘墙角下的土堆。 那个土堆的颜色和周围不同,色调要比黄土黑一些。 不,希桐昨天踩过那块地,那些土壤和周围别无二致,也是常见的黄土地。 是那个土堆正在流水。 “顾与归,为什么开着窗户?现在还没到可以彻夜开着窗户的时候。” “老师,我自己关就好了。”顾与归故意大声道,“我想换一会儿空气。” 这可真是太糟了,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是和提着剑的沈浮光大战一场还是被老师发现顾与归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比较好? 希桐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他松了手,一个倒挂金钩荡进了宿舍一楼的房间。 不幸中的万幸。楼下这个宿舍没有人,屋子里没有开灯,有的只有一股浓郁的潮气和灰尘味。 屋里的家具和小床都罩着一张塑料布,玩具和其他小件东西都被打包装在了箱子里。 这孩子是被领养了吗。希桐摸着黑来到了室内唯一的桌子前,他蹲下身,从箱子里摸出了一个卡通密码本,上面画着的是一个之前流行过的吸血鬼骑士动画人物。 希桐没花什么力气,他通过按键的磨损程度轻松地打开了这个密码本。 本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白,希桐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急需知道本子的主人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一张的纸面上有大片的污渍,希桐轻轻嗅了嗅,是被氧化后暗黑色的血。 他翻到了上一页。 “孟哥哥说我要变成天使了。” “可是我不想变成天使,天使只会给听话可爱的小朋友送礼物。” “我一直觉得我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爸爸才不要我了吧。” “但孟哥哥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如果有人做错了事,对你不好的话,就要努力学习,努力锻炼,得过的比他更好。” “还要勇敢地还手…”后面的字迹因为主人的力气越来越小而凌乱不清。 “明天我会变成吸血鬼骑士吗…” 第93章 电击惩罚 “孟哥哥说了,如果变成吸血鬼骑士没有血喝的话,可以来找他,他会给我一点点血的…” “我才不要…就算变成了吸血鬼。我也不会吸孟哥哥的血。” “以后我要…” 日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希桐翻到了第一页,前面全是小孩子记录自己快乐悲伤的日常,是些没有什么营养的流水账,联想到这孩子的结局,希桐读起来无端觉得很是心酸。 本子的硬封面内部写着四个字,不是小孩子一笔一划的字迹,而是成年人控笔更稳的连笔字。 “低花树映。” 走廊里充满了独属于小孩子的欢呼雀跃,他们的尖叫和笑声把希桐从思绪中唤醒了。 楼上传来了咚咚地响声,希桐不由得咋舌,顾与归的身体变小之后,这是智力也降低了?怎么还有在楼上乱跳的癖好了? 他顺势抬头,瞳孔顿时一缩。 天花板上有一个小孩子正睡得憨甜,他时不时在睡梦中咳嗽两声,小小的眉毛皱在一起,他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白发绿衣服的玩偶。 希桐忽然明白了顾与归所说的没有人能离开是什么意思了。 即使肉体死去,灵魂也要永远地徘徊在这家已经被铲平的孤儿院。 希桐不愿再久留了,他背过身,准备离开这间宿舍和顾与归汇合,他的余光却瞟见了冲天的火光。 沈浮光已经把那个土堆完全挖开了,他背对着希桐,让希桐无法看见他的面色。 火光把沈浮光的脸照得明灭不定,他的手紧紧地握在剑柄上。 土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那东西忽然动了一下,沈浮光立时凝神,拔剑向那东西砍去。 那个被烧得漆黑的东西很小,它有着人的四肢和头部,它艰难地站了起来,从沈浮光的剑下好不容易逃走,这样看起来更可怜了。 它在惨叫,这个浑身漆黑的小人疑似声带也被烧毁了,听起来像哭了太久的老乌鸦正在凄厉地叫着。 屋内盖在床铺桌子上的塑料布被吹进来的微风掀起,天色在顷刻间暗淡了下来,希桐闻到了空气中的水汽。 “这是…要下雨了?”希桐不可置信地抬手接住一缕带着水汽的风。 “孟!如!烟!”沈浮光咬牙切齿地转身,他把手中的剑对准了一个方向。 “沈浮光,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孟如烟的声音竟然离希桐很近,希桐前所未有地听到了他语气里的张扬和肆意,“在阴沟里待久了,没见过云雨了吗!” “孟如烟啊孟如烟。”沈浮光笑道,“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懂什么是非对错,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我剑下不斩无名之辈,你只叫陆和滚出来见我!”沈浮光举剑道,三尺青峰于日光下闪烁着寒光,“陆局长自诩正道魁首,躲在一个小辈身后算什么样子!” “就凭你,也配要陆和出手?”希桐只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他从箱子里随手抽出一把塑料的玩具剑,它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了。 希桐知道自己没拿错,一道灵气化作剑锋斩了过去。 沈浮光连躲都未躲,他只一抬腰上的剑鞘,希桐所斩出的灵气如烈日下的雪水,眨眼间便消失了。 “无心之物。”沈浮光不屑地轻挥剑鞘,“一个连剑意都未有的凡夫,你还不及孟小子半分,报上名来,我便给你个痛快。” “去做你的事。”希桐没有回头,孟如烟也并未因为希桐的出现大惊失色,他略一点头,扔给希桐一个东西,护着那漆黑小鬼拔腿就跑。 “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沈浮光冷声道,“走行如风,名曰魃。——尔等年少无知,还真是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我虽不屑于灵能局一众为伍,到底还心存半分善念,想着再染脏一次此剑,斩断这份因果。你可知,放那旱魃出去,多少人会因此无辜丧命?” “善念?当真好笑。”希桐接过那盒东西,他没来及看,握紧了那把塑料剑,这把剑太轻,也没有开刃,“孟如烟是我故友,他心性要比阁下端正纯善的多,这话还是还给阁下扪心自问吧!” “你夺那十数条性命时怎得不提善念二字了?” “吾之所行所为,不曾有半分违背吾之道心。”沈浮光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可是要用那把玩具试试吾之掠影是否锋利吗?” 希桐没多话,只是摆出了起手式,“希桐,请道友赐教。” “很好。”沈浮光并未因此轻视希桐,“正所谓善书者不择纸笔,善剑者拈叶飞花亦可为剑。” “吾名沈浮光,此剑名为掠影。请道友——不吝赐教!” 两人同时迈步上前,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掠影和塑料玩具当的一声碰撞在一起,溅起了一片雨花。 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希桐用力抬起了手里的塑料剑,用剑脊顺着剑锋将掠影狠狠挥开。 希桐后撤一步,用灵力在二者间竖起一道屏障。 沈浮光挽了个剑花,反手再刺,一点寒星刺出了万道光芒,希桐举剑招架,一时间叮叮当当地声音不绝于耳。 “不错啊。”沈浮光如闲庭信步,他甚至把一只手背在了背后,“以初学者的标准来说,已经不错了。” “你既然也是陆和的小辈,我今天就替陆和给你上一课。”他平平地斩出一剑,希桐手中的塑料剑无声而断,裸露的灯管和电线似乎在嘲笑着希桐的莽撞,“有勇而无谋,是为鲁莽!” “我倒想教教你。”希桐冷哼一声,剑刃爆出一道电光,“会耍几根铁棍子,莫不是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无心之物没有剑意又如何。一道银龙狰狞地从塑料剑中飞出,直劈在了沈浮光身上。 “刚愎自用,狂妄自大,还敢妄作人师?”希桐趁着沈浮光的手臂因电击痉挛,挥剑再斩,“你连我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敢在雨天和我战斗?” 十本系统文,九个系统会电击惩罚! 主系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那道灵力屏障可不是为了阻断沈浮光的剑刃,而是为了挡雨! “好小子!”沈浮光另一手用剑鞘挡住了希桐断剑的攻击,他不怒反笑,“这才算有点意思!” 沈浮光干脆弃剑,这把长剑如今除了作一个大导体外并无优势,他轻声道,“金铁之力,固护我身。” 在他念出这句咒文之后,希桐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灵气一空。 第94章 黑火药 危险,很危险。希桐的第六感开始疯狂地响起警报,他挥剑,半把断剑带着汹涌的灵气和电光直刺向了沈浮光咽喉。 空中嗡嗡声大作,如蜂群破空之声向希桐逼近过来。 满天不知从何飞来的小针如牛毛一般向希桐飞了过来,他不得不用灵力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球,这剑终究是没有刺中。 希桐微微偏头,余光果不其然地瞥见,恢复成崭新模样的电箱,此时已经变成了昨天他和顾与归所见的锈蚀状态。 从外界获取并驱使金属的术式。希桐暗想。 “天品金灵根,这便是我狂傲的本钱。”沈浮光略抬着下巴,整个人的气质顿时矜贵了不少。 “你要不要猜猜,你脚下这片土壤,含有多少铁元素?” “你的身体里,又有多少铁元素?” 希桐用雨水在脚下汇聚起一片薄薄的冰壳,以免沈浮光突然暴起,将土壤中的金属汇聚起来扎穿他的脚。 缺铁,缺铁。 缺铁会严重导致导致红细胞减少,血红蛋白含量不足,影响各器官的血液供应。 希桐毫不怀疑,在一瞬间内抽干人体内的铁元素会导致心肺功能的极速衰竭,进而危及生命。 沈浮光好整以暇,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像撒花一样扔了出去。 沈浮光看似随意的一扔,实则每一枚硬币都带了十足的力道,把希桐每一个可能闪躲的方向通通堵死。 他竖起剑指,轻喝一声,“疾。” 希桐用力一推,围在身侧的透明屏障顿时增厚了几分,他抱圆在胸,那些硬币硬是卡在了灵力屏障上,疯狂地颤抖着。 双方在半空中的角力进行地如火如荼,希桐只感觉到耳边有一道劲风飞过,他微微偏头,看到是不知何时来到一楼的顾与归。 他手里拿着一把塑料的小弓箭,正保持着刚刚发射的姿势。 霸总还有射箭运动员的证书吗。希桐对上他的眼神,顾与归坚定地点了点头。 “准头不怎么样啊,小朋友。”沈浮光笑道,“你们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好笑,难不成要用玩具夺了我的性命吗?” 希桐看向塑料箭的落点,它扎在了花圃旁堆着的肥料袋子上。 “没有射歪。”顾与归轻声道,他抱起一个小孩子,顾与归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哇哇大哭的小孩子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睡着了。 碎花被子,有点眼熟。 顾与归没有射歪。希桐确信了这一点,随着孩子哭声的停止,天上的雨云也慢慢地散去了,露出了金色的柔和阳光。希桐同样轻笑,“有何不可吗?” 希桐撤掉了灵气屏障,主系统强大的动态视力已经把每一枚硬币的运行路线运算的清清楚楚。 他挥剑击中了其中一枚飞驰而来的硬币,这枚硬币削去了最后一节塑料剑,只留下了一个光秃秃的剑柄。 紧接着它撞在了另一枚硬币上,接二连三,如一排已经被推动的多米诺骨牌,两枚带着巨力的硬币直射向堆在墙角的肥料袋子,白花花的肥料撒了一地。 希桐将食指与中指交叉,弯曲了其余三指。 他点燃了附近的枯枝,灵火会把这些树枝烧得干干净净,就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沈浮光,看在你还算有点见识,识相的话就赶紧调头离开。” “你要炼丹?在这里?”沈浮光认出了这个手势,他惊道,“没有药材,没有异火,你甚至连丹炉都没有。” “你要拿什么炼丹?” “多读书。”希桐摇头,“我以为你要比那条没见过沼气爆炸的小龙见多识广些。” 希桐单手打开了孟如烟丢给他的小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他想的那个东西。 看舞台剧的时候,希桐身边有两个人说要在忙完了事之后去附近的温泉玩。 温泉就代表着这附近至少存在过一座曾经活跃的火山。 有火山,就必然有一样东西。 希桐打开了那个纸盒子,里面包着一块黄色的石头。 ——硫磺。 “天地为烘炉,此身作炬火!”希桐低喝一声。 天地间风云变幻,竟然隐隐约约呈现了一座古朴的青铜丹炉的模样。 “你真是疯了。”沈浮光连拔剑的心情都没有了,“我所见过的天级丹师尚有炸炉的时候,你一个筑基期的小鬼竟敢不用丹炉炼丹。” “哦,你难道打算用丹炉炸死我?”沈浮光道,“很有想象力…但你肯定死的比我早些。” “少说废话。”希桐招手,半袋子肥料凌空飞起,他掌心猛地下压,无形的火焰开始疯狂地燃烧起来,炙烤着青铜丹炉的底部,“考考你,氮肥的主要成分是什么?” “尿素和…硝酸钾?”沈浮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竖起了剑,竟然摆出了一个守势。 “答对了!”希桐大笑道,“沈浮光同学,你壳子里这个老古董倒是很适应现代社会吗!考过年级第一没有啊?” “我的一个朋友可是说过。”希桐道,“用破壁机和微波炉做出来的丹药不比丹炉炼出来的药效差。” “现在你就瞧瞧化肥厂的硝石和人工开采的硫磺——”希桐大声道,“能不能炸死你这个修真界的剑修!” “一硫二硝三木炭!”希桐念了一句在化学界流传甚广的神秘咒文,“加点白糖…大伊万!” “我炸死你个狗东西!” 希桐一把抓住从丹炉中经过均匀混合的黑火药,他用灵气把它们分成一小颗一小颗的固体,在短暂地加热后就对着沈浮光扔过去。 沈浮光干脆利落地御剑而起,非常痛快地开始逃跑。 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孤儿院前面本来就不多的沙地被希桐硬生生炸平了一层。 随着时间倒流恢复的跷跷板和秋千被炸得面目全非,整个小广场上布满了黑烟。 “太暴力了。”顾与归抬手遮住了怀里孩子的眼睛,“你说说他,怎么炸过一次学校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是在这个世界泡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癖好吗?把法则海交给他我究竟能不能放心啊。”顾与归,曙低声地自言自语,“他要是知道了…不会把我和法则海整个炸上天吧。” 第95章 玄门第一人 沈浮光身上那一袭蓝灰色的复古长袍下摆已经被完全烧烂了,要不是他动作快将其斩断,现在半截身子都要裸奔了。 他已经被自己的狼狈气笑了,沈浮光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谪仙模样了,他竖起剑指,他凭虚而立,身体停在了半空。 沈浮光身后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剑的虚影,那巨剑的剑尖是赤金色,其上绘制满了古朴的符文,缝隙里留有诡异而恐怖的暗红色痕迹。 “去。”沈浮光面色冷漠,信手一指。 巨剑破空,自云层中狠狠刺下。 “沈浮光。”希桐丝毫不惧,他抬头看向那与空气极速摩擦而冒火的剑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沈浮光懒洋洋地挑了挑眉,用鼻音道,“嗯?” “今天是领养日。”希桐抬手托住巨剑下落的趋势,他甚至还有余暇笑道,“你竟然敢在我的…希桐的继父面前欺负他的孩子。”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浮光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变指为掌用力一压,希桐的两腿顿时往下陷了半寸。 希桐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他握住,或者说捏住了巨剑的剑尖,汇聚了全身的灵力狠狠还击。 快点来啊!希桐听见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咔咔作响了,他暗中叫苦,咬得后牙都冒出了一股血腥味。 ——玄门第一人,莫惊澜! “沈浮光!”声先闻,人后至,希桐只觉得浑身的压力一减,他因为惯性,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这是希桐第一次见到莫惊澜。 他在原作的剧情里少得可怜,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有。 曾经希桐以为这是因为剧情过少,世界意识将其自动修正,没有必要留下照片的缘故。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为了那些太阳底下的人,一直活在暗夜中,因此连留张照片都成了奢望。 莫惊澜站在半空中,正午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希桐先看见的是他那随风微微摆动的火焰色下衣,其肩上披着一件印着四象八卦的太极图披风。 莫惊澜手腕上戴着两个桃木镯子,二者彼此勾连,暗合乾坤运转之意,其中一个刚击飞了沈浮光的巨剑,滴溜溜地回到了莫惊澜的手腕上。 希桐轻咳一声,吐掉嗓子里的血,嘟囔道,“竟敢在陆景明他爹面前欺负陆景明他哥,嫌命长啊。” “莫惊澜…”沈浮光嗤笑一声,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莫惊澜一圈,“你还没死呢?” 莫惊澜生了一双睛若秋波的丹凤眼,堆云砌黑的浓发高高地绑成一个马尾,年轻时显然也是一个气质美人,奈何他一张嘴就把气氛全部破坏了。 “放屁!”莫惊澜破口大骂,“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你就放心吧,等你死了,我坐飞机去你的坟头,疯狂地偷吃你的贡品!”莫惊澜对着他竖起一个中指,“也就陆和那个老好人,到清明节还会给你上柱香拿两份点心了,听见了吗万年老二沈浮光!” “到时候你叫他给我带芸豆卷来。”沈浮光并不和他寒暄,也不接话,一剑劈了过来,“我喜欢吃那个。” “你真是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得花。”莫惊澜从腰间抽出一把赤色的短剑,他接下了这一剑,指着沈浮光骂道,“只有灵能局门口老头儿卖的八块钱一斤的点心渣,爱吃不吃!” “孩子真是太改变一个人了。”希桐抬手挡着阳光,他看着那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从一开始的短兵相交演变为了互相扔法术的灵力对轰,天上闪着五光十色的光,算上他刚刚扔的那堆炮仗,跟过年了似的。 自打养了陆景明,莫惊澜一个好好的暴走青年硬是凹成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好爸爸。 不怪陆景明对希家父子那么抵触,谁看见这样一个人为了自己磨平锋芒,充满爱意地把你抱在怀里时,都要认输投降的。 希桐撤回了宿舍楼一楼的房间,顾与归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陆和。 年轻的陆和正在试图说服顾与归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他,希桐从两人中间硬挤了过去,把孩子抱在了手里。 那孩子本来好好地躺在顾与归怀里,现在突然被希桐拎起来,他嘴一瘪,顿时要放声大哭,希桐直接捏住了他的嘴巴。 陆和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神情,他还没修炼出未来十几年后那种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气度,被希桐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不许哭,陆景明。”希桐把小小的陆景明在怀里掂了掂。 现在希桐终于可以回去跟陆景明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希桐满意地把陆景明递给了陆和,他思索了片刻,希桐有千言万语想对这个十几年前年轻的继父说。 碍于时间和空间的规则,有些事情他和顾与归一样说不出口,因为那些话可能会极大幅度地改变未来。 希桐只好拍了拍陆和的肩膀,“不要结婚。”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沉痛地道,“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好意思希栖凰。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希桐有些自得,你看我这一句话,能给你俩的爱情减少多少拉扯和试探哇? 陆和不明所以,但他终于把陆景明抱在了怀里,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浅笑。 “你们是这里的孩子吗?”陆和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在试探希桐和顾与归是否知道陆景明的身份。 “我可不是孤儿。”顾与归猛猛摇头,“我有爹。” “…我也不是。”希桐道,他揉了揉陆景明柔软的额发,“——对了,等他长大了,别叫他染头发。” 陆和的眼睛里有了点警惕的意味,两个不是孤儿的半大孩子突然出现在这个特殊的孤儿院,还抱着他和莫惊澜好不容易要到手里的“那个”。 联想到刚刚希桐的话,陆和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你们…来自未来吗?” 希桐和顾与归同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陆和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孩子,轻声说,“所以我们真的把他养大了啊…” “以人类的形态。” 第96章 以后我要 “不去帮忙吗?”希桐看向把天空中的云层全部打烂的两个人。 沈浮光被希桐炸得不轻。虽然伤势开始随着时间倒流而减轻,但可能他的心理创伤要更严重,沈浮光现在仍然明显处于下风,只能被动招架莫惊澜的攻击。 陆和在意识到希桐二人不会插手,他也放松了下来,陆和摇头,“他们那种级别的战斗,我插不了手。” “但是我可以给他们加油。”陆和比了比拳头,对天空喊道,“惊澜,加油,莫惊澜,加油!” 可能希栖凰就是喜欢他这个劲儿吧。希桐一脸难评地把视线投回天空。 随着雨水的落下,被法术和炸弹席卷后的沙地上泛起了一抹绿色,一棵小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它身边渐渐地生出来了无数它的兄弟姐妹。 希桐最后看了一眼在陆和怀里又睡着了的陆景明,人类的幼崽一天要睡十八到二十个小时,因此他没来得及和未来的继兄道别。 未来的日子虽然会有所失去,但也未尝没有幸福。 所以快快长大吧陆景明,我们十六年后再见。 “走了。”希桐翻出了一层的宿舍,外界才刚刚入秋,这里墙角的梅花已经开了,他不得不拨开其中一束花枝才成功落地。 顾与归挣扎了一下,还是向命运低头了,他搬了个凳子从窗户上爬了过去。 陆和看着那两个年轻人的背影,他总觉得这一眼好像跨越了很久,“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们?” 莫惊澜从空中跳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沈浮光那泥鳅又跑了。” “你没下杀手。”陆和轻声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莫惊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痛哼一声,“唔…我怕是要栽在他身上了。” “封印松动了吗?”陆和紧张地道。 “没有。”莫惊澜抬手遮住脸上的痕迹,他手背的皮肤下,一条红色的游龙如有生命般爬了过去。 莫惊澜狠狠握拳,把那红色小龙逼退,退回了他的衣袖下。 “一日不杀沈浮光,我的心魔一日便不会消散。”莫惊澜攥拳道,“如我不能再进一步,这条失了神智的龙要拘在何处?” 陆和低头看了看陆景明,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可。”莫惊澜立时反对,“新龙已然诞生,龙脉之力已经开始在它身上聚集,若它再吸收了上一代龙脉的残存力量,这天下就没人阻得了它了。” “你呢?”陆和问,“你就这么肯定,这条小龙成年之际,你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我…”莫惊澜无言,他伸出一根手指去逗弄刚刚醒来的陆景明,陆景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 “我会努力活着。”莫惊澜感受着指尖柔软的触感,神色顿时一柔,“要把他教育成一个很好的人…这我还真的没有学过。” “这世上也有莫仙师不会的事?”陆和笑道。 “陆大局长什么都会,自然由他能者多劳。”莫惊澜亦笑道,他收回手指,“得给他起个名字。” “景明。”陆和道,“这是烛前辈起的名字,也是…”刚刚那两人所说的名字。 “莫景明,陆景明。”莫惊澜问,“这次我先让让你,莫景明听着没有陆景明好听。” “你愿意叫莫陆景明也行。”陆和好脾气地笑了笑。 “算了,不吉利。”莫惊澜念叨了两遍,“莫陆陌路,咱俩打小就犯冲。” “陆景明。”他把小小的陆景明抱了起来,陆景明对他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了,请多指教哦。” 希桐把塑料剑配在了腰上,他走到花丛尤其茂盛的地方,抬手捻下一朵嫣红的梅花。 “梅花…会变成梅子吗?”希桐突然问。 “不会吧。”顾与归回答,“就像樱花也不会变成樱桃一样,你不该不知道吧?” “是啊,真是遗憾。”希桐轻叹一声,他挥剑斩断那棵梅树,树干不堪重负,吱吱扭扭地倒下了。 “挖吧。”希桐踢开那半截梅树,把塑料剑插在土里快速地挖掘了起来。 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 这是一首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所写的诗,出题人从一开始就把答案写在了谜面上。 低低的树和花所掩盖的小楼,就是鵸鵌巧克力真正的生产地。 而这片花丛之所以开得这样绚烂,自然是因为其下堆着大量的“肥料。” 希桐捧出了一个小小的头骨,它还远远没有发育完成,连头顶的骨缝都没有闭合完全。 “可怜啊。”希桐用手擦拭掉头骨上的泥土,将其摆在一旁,埋头继续小心地抹去一层层的泥土。 春季会年复一年地到来,而这些孩子们的春季再也不会到来了。 还有比这件事更令人心生“愁”绪的吗? 希桐勉强把每个孩子各自的骨骼分在一处,孩子的骨头本就短小,这里细碎的骨头太多,他也没法保证都分到了正确是主人。 “烧了吧。”顾与归的眼神明灭不定。 希桐合拢手掌,释放出了一道柔和的金色火焰,火焰无声地将陈旧的骸骨吞噬,他低头,注视着那些白色的骨灰,双手合十,轻轻地念起一段往生咒。 往生咒不能让这片空间中的灵魂真的前去往生,只能缓解他们死前的痛苦,孩童心思纯净,反而更容易成煞。 在人类看不到的地方,一个个迷茫的透明虚影从骨灰中飞出,有的已经彻底不成人形,被阳光炙烤的差点消散。 希桐将这些灵魂收了起来,他们有的因为太久的游荡已经破损不堪,直接轮回只能变成草木牲畜这样无灵智的生物,即使侥幸成人也大多会夭折,必须要到法则海中温养一段时间才行。 正常情况下,小世界中的灵魂在抹去前世记忆后便会离开自己生长的世界,到其他的世界泡再次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这就是主系统…我一直在做的事吗?”希桐怔怔地自言自语,“人类的生命原来是这样脆弱而美丽的东西啊。” 他想起了那个孩子的日记。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听过…法则海里的任何一个智慧生命说过——” “以后我要。” 第97章 重逢鲛人 “顾与归,事情结束之后你回去干什么?”希桐忽然问。 “我?上班啊。”顾与归被这个唐突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还是认真回答了,“我可不能再躺下去了,还有一大帮子人指着我养活呢。” “上班之后呢?” “退休。”顾与归干脆利落地答,“其实我现在就想退休,可是不行。” 希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转过身继续摸索地上的机关。 过于漫长的生命让他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霸总和小白花在一起了,王子和公主结婚了,巫师和人鱼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主系统…系统(希桐)在故事结束后应该去哪呢? 他成功地清理出了一扇通往地下的铁门,这扇门被厚厚的泥土覆盖着,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或者说有人故意地把它用泥土遮盖了起来,不想有人接近。 希桐拆了旁边的跷跷板,用蛮力把大门撬起了一个角,借着杠杆原理,他一下掀起了厚重的铁门。 或许该问问辛茹。希桐想着,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做了几个世界泡的任务了?c1573和他相处如何? 还是算了。那孩子自己还什么都没搞懂了吧。 希桐点燃了一节木条,丢进了铁门后露出来的黑洞。 木条带着火星滚落,过了十几秒才听到了回声,希桐扒头看了一眼,火苗还在深处顽强地烧着。 “什么味道?”顾与归吸了吸鼻子,“像烧烤。” 这种久不通风的密室,未知的怪物远没有缺氧可怕,有味道流出来,至少说明这个地洞还有别的方向和外界联通。 确认了里面的空气是新鲜的,希桐回头看了顾与归一眼,“我先下去,我到底之后你再跳下来。” 顾与归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希桐把杠杠离地面的距离撑高了一些,足够一个人顺利地通过,他纵身一跃,跳进了那个坑。 洞的直径很宽,希桐用手扣在半空,试图去测量一下洞的直径,大约有一二十米,简直像一辆小火车从地底开了过去。 周围的洞壁没有水泥或者混凝土,土都是老土,没有新填的痕迹,希桐有点想象不到这些泥土是怎么牢牢地固定在这里这么多年的。 他松了手,谨慎地往下继续下落。 越是下落,来自于地下的烧烤气味就越浓郁。 希桐想起了一篇讲述地心人生活的小说。 最好是有人住在地下,而且他们闲情逸致地正在进行野外烧烤。 火把斜着插在了快到底的洞壁上,希桐给它补了点灵气,没有拔下来。 最下面不是一块实在的地,不知道何处渗出的地下水积起了一个水坑。 希桐踩进了那个水坑,冬天的水冰冷刺骨,他小小地打了个哆嗦。 他也终于看见了在地上有一个搭建简陋的烧烤堆,香味的来源就是那里。 削去树皮的几根树枝上插着几只不知道什么鸟的尸体,正烤得滋滋流油,希桐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从前天晚上吃了那俩小馒头一直是断食断水,现在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 希桐伸出手,他试图麻痹自己,我就是确认一下这是什么鸟,我没有想吃。 他的手还没碰到树枝,脚下的水流顿时一变,希桐猛地回头,一个黑影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啊啊啊!”那个怪物大叫着向希桐扑了过来。 这个文盲劲儿!希桐一拳挥了过去,拳头正砸在那小怪物脸上,疼得它开始哇哇大哭,大把珍珠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沉到了水里。 希桐困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他没怎么使劲儿啊,连灵力都没用呢。 “起来。”希桐把人身鱼尾的小怪物拎出水面,它正哭得抽搐,一张脸皱得像个核桃皮。 “你…怎么…会说鲛人语?”这小怪物不是海洋馆那条鲛人还是谁,它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许动烤鸟,不能动烤鸟。” “你要是饿了就吃我吧…呜呜呜…” “你又不好吃。”希桐松了手,鲛人的尾巴本就受了伤,现在因为受惊开始分泌一些黏糊糊的物质。 希桐嫌弃地一丢,这条鱼现在已经有了一米五的长度,他拎着还怪费劲的。 鲛人的寿命大概是三百年,这个数字会随着修为的上涨无上限的增加,鲛人在十年后就接近了成年的体型,可见它这段时间修炼得宜,或者是没少吃人。 “哇啊啊啊…”见希桐不理他,鲛人趴在水池里崩溃地大哭了起来,“蜃,你去哪了…” “吵死了。”希桐摘了一只烤鸟,掰下一条鸟腿塞进鲛人嘴里,“吃饭。” 鲛人下意识地就想吐出来,奈何它似乎也饿了一段时间,尝到了烤鸟的美味后眼睛一亮,随即叼着鸟腿游到了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啃一边警惕地看着希桐的动作。 希桐等了几分钟,等到鲛人把骨头全囫囵地吃光了开始嗦手指,他走到了地洞正下方,把手拢在嘴边,“顾与归,下来吧。” 顾与归等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希桐呼声,立刻钻进了铁门下的缝隙,“我下来了。” 希桐伸直了双臂,稳稳地把顾与归接到了怀里。 顾与归甚至没反应过来,他的一条胳膊还搭在希桐脖子上,“总感觉有点怪。” “哪里怪?”希桐问。 “应该我抱你的。”顾与归比划了一下,“算了,现在没机会了,等我变回去再说。” “伤害到你的alpha自尊心了?”希桐在平地上放下顾与归,招呼他,“来来来。” “这是什么啊?”顾与归接过一只烤鸟,疑惑地问,“不会吃出什么问题吧。” “从骨头看应该是燕子。”希桐回答,“应该和鸡差不多,吃吃看。” 顾与归面露难色,他试着用指甲撕下来一小条肉,放在嘴边抿了抿。 “吃吧,它吃完还没死呢。”希桐直接学着鲛人把骨头嚼得咔咔响,他一指盘在石头上鲛人,低头继续快速地吃了起来。 那玩意应该吃什么都不会死吧。顾与归看了一眼正在流口水的鲛人,又看了自己手上的烤燕子,视死如归地大口吃了起来。 燕子个儿不大,希桐和顾与归风卷残云都把大部分烤燕子都吃光了,他扒开了一地的碳灰,发现了一句新的线索。 “低花。” “低花…?”希桐喃喃地念了一遍,“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回忆起孟如烟留下的几次线索。 第98章 我的朋友 第一次是在他的尸体胳膊上,写的是“低花树映小。” 第二次是在剧场,希桐目睹了他切割自己皮肤的过程,“低花树映小妆。” 第三次在那个孩子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的是“低花树映。” 这是第四次。 希桐看向地上的字,“低花。” “出问题了啊。”希桐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下颚,“这字数代表着什么,是什么呢?” 每次都留在这些希桐会去看,而其他人很难发现的地方。 就好像在提防谁一样。 “吃饱了…吗?”希桐看向顾与归,他的这句话还没问完,希桐却顿时明白了什么,“——我们快走。” 既然鲛人在这里,那其他的东西应该也不会远了。 他们沿着通道大步跑了起来,临近的洞壁上有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岔路,岔路口都用青铜的大门死死封锁着。 青铜门上面用黄纸贴着,用朱砂写着一道又一道的封印。 希桐趴在其中一个青铜门上侧耳倾听,能听到一些不祥的低吼。 其中一个洞口大敞四开,这个洞口没有青铜门,只象征性地挂着一把桃木剑。 趁着希桐和顾与归去探查其他洞口,鲛人慢吞吞地赶了上来。 它肚皮底下的鳞片还没有变成日后的厚实模样,因为跑得太快被磨的血肉模糊,它一边哭一边挡在了这个特别的洞口面前。 希桐都快不忍心动手了,他给顾与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把鲛人拖走。 顾与归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在希桐坚定的眼神里,他跳了过去,一把把鲛人按在了地上。 希桐侧身,顺着缝隙跑了进去,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意味,通道最小的地方他都要矮身吸气,侧着跑进去,一旦过了那个坎,里面的空间就大了起来。 空气里有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道,眼前是一片极大的水面,希桐蹲下来,水是乳白色的,触手温暖。 这是一片温泉,火山已经很近了。希桐站起身,他挽起裤管,走进了水池,不出意外地在水底找到了一些淡蓝色的鱼鳞。 这是鲛人之前的巢。 鲛人只会在安全的地方换鳞,也就是说,这是它和蜃一起的巢穴。 外面的打斗声有着逐渐往惨绝人寰的方向发展的势态,希桐抠下一块洞壁上的石头原路返回。 玄武岩,这进一步地证明了爱心孤儿院附近曾有一座火山。 “停停停。”希桐扯开顾与归和鲛人,他忍不住多看了顾与归一眼。 顾与归比希桐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些,竟然和鲛人打了个不相上下。 “带你去找蜃。”希桐把鲛人抄了起来,它现在走得太慢了,等它走到黄花菜都凉了。 鲛人听到蜃的名字顿时老实了下来,像条咸鱼一样趴在希桐肩膀上一动不动了。 它现在的面目还不是之后邢凤晨的面貌,银色的长发像月光一样流淌在地上,大约有五六尺长,刚刚顾与归就是抓着它碍事的头发打得它涕泪交加。 希桐走到了一个洞口面前,这个洞开凿的最新,和前面的洞看起来都不是一个人开凿的,他罕见地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情,“顾与归,我不确定我要不要这样做。” “去做吧。”顾与归把手搭在他肩上,“这是…为了更多人能得到拯救。” 希桐迈步,走进了这个洞口。 这里的生活气息很重,他把那块玄武岩握在了手里,在看到第一个人影的时候就又快又狠地砸了过去。 那人连句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头破血流地倒在了地上。 希桐点亮了屋子里的煤油灯,洞的主人没有,也不可能给这里拉电线。 洞里摆着十几个笼子,以希桐的身高,如果在笼子里只能蜷起身子坐着,每个笼子上都挂着一个塑料牌子。 大部分笼子都是空的,希桐拉起其中一个标签,上面写着“鲛人”。 这些东西就没一样应该出现在正经孤儿院。希桐把那个标签扯下来拿在手里,再去看另一个笼子。 这个笼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希桐摸了摸他的手臂,已经完全没有了体温,奇妙的是,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尸僵。 这个笼子上挂着的标签是“旱魃”。小小的尸体手边放着一个白发绿衣服的玩偶。希桐看了那个玩偶几秒,低喝了一声,“出来。”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好心到给夭折的小孩子送玩具的怪物,更可惜的是,也没有会记得把玩具带给孩子的成年人。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的一个笼子里自己推开了小门,小心地探出头来,他竟然有有着一条长长的鱼尾。 “过来吧。”希桐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他伸出手,“我不会伤害你。” “啊啊。”鲛人发出了底气不足的声音,使希桐的话降低了一些可信度。 “你先放下言…鲛人。”对方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嘴里有什么东西,他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阴影,以希桐的见识,那很有可能是一架火箭炮。 现在的小孩都玩那么新鲜的东西了? 希桐并不在意,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把鲛人捆在身上。 希桐把鲛人放在了地上,鲛人立刻跑到了那个还没有它高的身影背后,对着希桐和顾与归呲牙。 狗仗人势。顾与归很快想到了这个词语。 “邢凤晨,你为什么在这里。”希桐问。 “我不是邢凤晨。”生着蓝眼睛的孩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举着火箭炮对准了希桐,“我是鲛人族的焦仁仁,专门来对付你们这些捕捉鲛人的坏蛋!” “编名字的时候至少用心一点。”希桐屈指一弹,写着鲛人二字的塑料牌子立时飞出,击中了对方的喉咙。 焦仁仁,或者说邢凤晨生理性地一咳,从嘴里掉出一个白色的珠子,他慌张俯身地去捡,鲛人的动作比他更快,长尾一卷,把珍珠收在了一片鳞片下面。 “蜃珠,这都是我玩剩下的了。”希桐淡淡地道。 两只幼崽吓得抱在了一团,邢凤晨的鱼尾实际只是一条长被单,手里的火箭炮也只是树枝。 邢凤晨还在强撑着,像一条后腿都开始打颤的小狗一样挡在鲛人身前,“你要干嘛,你要杀了我们吗?” “我不杀幼崽。”希桐道。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桐指着那个挂着旱魃牌子的笼子,“他是你的朋友吗?叫什么名字?” “梅露哲。”邢凤晨谨慎地看着希桐的表情,回答道,“他是我的朋友。” 第99章 过往云烟 “尸初变旱魃,再变即为犼。”希桐垂眸看着邢凤晨,他怕邢凤晨听不懂,便用了简单的说法讲述,“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会变为旱魃,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只有烧了旱魃,天才会下雨。这些你都知道吗?” “但…”邢凤晨看了看死去朋友的尸体,又看了看希桐,“他是小哲啊。” “在他变成怪物之前,他都是我的朋友。”邢凤晨坚持道,“而且即使他真的变成了怪物,现在没有玩具陪着他,他也会害怕的吧。” “老师们忘记把玩具带给他了,只好我来送给他。” “如果他变成怪物后不记得你了,并且伤害了你呢?”希桐追问。 “小哲不会伤害我。”邢凤晨摇头,“因为言言…就是鲛人,它也是怪物,它从来不会伤害我。” “人类和怪物是可以做朋友的!即使小哲暂时忘了我,我也要想办法让他想起我们之前的回忆!” 真好啊。希桐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孩子的梦天真而易碎,他们这些无趣的大人已经失去了做梦的能力,还要亲手把这些梦打碎给孩子看吗? 他们不就应该为保护这样脆弱的东西而战斗吗? “拿着蜃珠是打算顶替小鲛人做什么?”希桐问。 邢凤晨的目光游移了一下,鲛人见他不开口,用尾巴恨铁不成钢地抽了他两巴掌,对着希桐哇哇大叫着叽里呱啦一顿说。 邢凤晨并不善于陈述自己的苦难,大概是在他之前的人生里没有人聆听,也没有人来拯救他。 拨开孩童略带天真的叙述,希桐拼凑出了事实。 云家父子以倒卖走私野生动物发家,某日他们收到固定客户的消息,说打捞上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砗磲。 这只大贝不肯开口,但以重量来看,里面肯定有了不得的东西。 云昭以商人独有的敏锐嗅觉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他花了大价钱买下了这只砗磲。 云昭想尽办法,询问了不少有经验的老渔民,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法子。 一位老渔民说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这么大的蜃,很可能已经成了龙。 蜃龙喜欢的食物是燕子,据说蜃龙喷气做出幻影,其主要目的就是引诱燕子飞进自己嘴里,说不定可以借这个办法,让大砗磲张口。 云昭大喜过望,他大批收购了一些燕子,将其在砗磲面前烤制。 砗磲果然张口,而冲出来的却不是云昭父子以为的大珍珠或者沉船古董。 而是一只已经快饿到晕厥的幼年鲛人。 云昭惊为天人,鲛人虽然袭击了在场的数名渔民,但他也没想过把鲛人放回海里。 既然蜃龙喜食燕子的传闻是真的,有没有可能,食人鱼肉可以长生不老的传言也是真的? 故事进行到这里,邢凤晨给希桐二人展示了一下鲛人腋下的伤疤,这里的伤痕隐蔽,进一步地证明了他们所言非虚。 人鱼肉自然不会让人长生不死,不然云阳汐也不会被发现死在海洋馆里了。希桐摇头。 之后一个颇为重要的人物出场了。 爱心孤儿院一直活在大家口中的前代烛院长,烛影曦。 烛影曦既是是爱心孤儿院几百个人类孩子的大家长,也是地下若干非人生物的父亲。 他修为高深,常年不在孤儿院久留,但每次外出都会带回来几只人类或者是妖怪的幼崽。 白日里人类的孩子快乐地游戏,到了夜晚,在烛影曦的拘束下,人类孩子都禁止了夜游,妖物也能暂时地享受到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邢凤晨大概是所有幼崽里最特殊的一个,他的眼睛让他最早发现了夜晚还有这样多的朋友。 鲛人心思纯净,又和邢凤晨年纪相仿,一人一鱼很快成了最好的朋友,邢凤晨常常瞒着老师把人类的食物带给鲛人,或者把鲛人偷偷带到他的寝室里玩。 烛影曦对此持着默许的态度,他或许也在探索着人类和妖怪共处的方法。 这堪称美满的一切持续到烛影曦的失踪,或者说离世。 失去饲主的妖怪并不具有人类的理智,在发生了几次袭击事件后,这个隐藏的妖怪天国被再度公诸于世,来自社会各界的人士对此趋之若鹜,联手把它悄悄地控制了起来。 他们请来各行各界的翘楚,秘密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的研究,以满足他们长生不老,富可敌国,或者青春永驻的各种愿望。 住在地上的孩子们了无牵挂,更是验证实验结果最好的温床。 希桐为邢凤晨添加了之后的结局,他们见到的那次文艺汇演,表面为孤儿院的孩子们投资,实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出价最高者,便能将这些无主的妖物带走。 云阳汐在幼年时就见过鲛人,从此对鲛人这一生物情有独钟,在烛影曦离世后,他就经常来和鲛人“玩耍”。 邢凤晨作为鲛人的挚友,自然不会任由云阳汐欺负自己这个懵懵懂懂的朋友,每次云阳汐到来,他就带上楼慎留下的蜃珠,代替鲛人去和云阳汐周旋。 邢凤晨比鲛人要聪明伶俐的多,偶尔使几个小把戏,竟然也没叫人识破。 这其实已经为之后的悲剧奠定了伏笔。希桐收敛起眉眼间的惋惜之色。 人类到底是没有办法扮成妖怪的。 他推测,邢凤晨之后离开了孤儿院,却还是在命运的阴差阳错的安排下应聘到了云家的海洋馆,云阳汐认得这张脸,自然要把他狠狠扣在手里,至少要弄明白鲛人到底去哪了。 不管是邢凤晨誓死不从,还是云阳汐恼羞成怒,一条鲜活的生命还是凋零在了那家海洋馆里。 希桐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他站起身,把关着梅露哲(旱魃)的笼子徒手拆了。 他挥了挥拆下来的铁栏杆,这栏杆很坚硬,也很沉重,打造它的人一定是怕死了这些生着尖牙利爪的怪物。 希桐把梅露哲的身体小心地抱了起来,放在他先前击倒的那个人旁边。 那人脑后汩汩地流着血,希桐空间里的怨灵看到了他,身上的怨气都浓厚了几分,挣扎着用身体撞击空间的障壁,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流淌的鲜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顺着地面流向了梅露哲的尸身。 “这份血债,就用血来还吧。”希桐轻声道。 第100章 烛九阴 梅露哲吸饱了血,因死亡而变得苍白的小脸都再一次红润了起来,他始终闭着眼睛,像一个童话里的睡美人。 旁边的人已经被吸成了一具干尸,大概用鞋底碾一下就会风化成尘。 “等一会儿你们把他带走吧。”希桐道,“让他入土为…安。” 为安是不可能的。希桐隐瞒了这一点,再过不久沈浮光就会把他从土里挖出来,平白的扰人安宁。 邢凤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小哲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没去过外面,我会把他埋葬在离外面最近的地方。” “走吧顾与归。”希桐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顾与归,“到大人的时间了。” “去做什么?” “杀人。”希桐用那根铁棍挽了一个花,握在手里。 离开这个山洞,路线的倾泻度就越大,整个地道方向开始往上前进了,这些被权贵们找来,所谓的“学者”各自为政,每个人都缩在一个山洞里,做着意味不明的研究。 怨灵是最好的指示器。它们的尖啸声在何处变得尖锐而高亢,希桐便会在那个洞口前调转脚步,干脆利落地一击将那个山洞里的实验员毙命。 “他们是罪有应得。”这些人身上都有不止一笔的血债,希桐蹭掉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的体液,对面色惨白的顾与归道,“不用害怕。” “我不是害怕…”顾与归捂着嘴干呕一声,“有点恶心。” “确实恶心。”希桐一把火烧掉了实验员的尸体,这个洞里有一只生着羊头人身的怪物,看到希桐杀了一直以来折磨它的人,羊头人早已麻木的干涩眼睛里流出了一滴混浊泪水。 咩咩叫了两声,它主动冲到了希桐磨尖了的铁棍上,尖锐的铁刺直接扎穿了它的喉管,羊眼里的光缓缓熄灭,它自己结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 温热的血溅了希桐一手,他眸色暗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室内坐着一口大锅,锅里正煮着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肉类。异香扑鼻,希桐目露嫌恶,他一把火把锅和里面的肉块尽数烧成了灰烬。 除却食肉动物猎食食草动物,人类必要的蛋白质摄入。 唯有把和自己有相同智慧的生物变为食物时是这样的恶心。 “你没有做错。”顾与归还是没有忍住,背着希桐跑到墙角哇哇大吐了一阵。 顾与归虚弱地跑了回来,他扶着希桐的胳膊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慈悲心肠和雷霆手段都是为善的方法,能杀而不嗜杀即可。” 通道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即使嗅觉失灵的人都该发现什么不对了。 几个前来查看情况的研究员看到外面如同地狱般血腥的场景,调头想跑,希桐迈步追了上去,扎穿了其中一个人的后心。 “你是…什么…”那人口中吐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试图回头看向那夺取他生命的魔王。 “我是a001。”希桐看向倒在地上失去呼吸的尸体,轻声说,“但我什么也不是。” 在实验员被杀得七七八八后,浓郁的血水顺着坑道向下流淌着,鞋底踩在地上甚至有些黏。 那些被改造的奇形怪状的生物在短暂的恐惧后停下了逃跑,他们有的停下来引颈受戮,一些保有神智的妖怪竟然主动跪了下来,请求希桐结束他们惨痛的一生。 血水越来越浓,隐约有了红到发黑的趋势,一股墨香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平白地令人作呕。 希桐把顾与归护在身后,他们头顶已经流出一线天光,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火山口的正下方。 空中传来了燕鸣的声音。 头顶的燕子繁忙地衔来泥土和树枝,勤劳地搭建着自己的巢穴。 “你将他们屠光了,可满意了?”一个声音唐突响起。 “心中郁气难抒。”希桐摇头,面前的火山口已经变成了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顾与归不知所踪,希桐没有回头,“再来一千万一万万的血也换不回已逝之人的亡灵了。” “我便知道。”希桐身后的红发男子抿唇而笑,“我那后辈…即使是我强改了他的命理,他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啊。” “自我介绍一下。” “吾名烛影曦。”那人道,“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真身——烛九阴。” “减去画饰,替希为月。”烛影曦轻笑,“则曰景明。” “是你改了陆景明的命理。”希桐了然道。 原来如此。 这二人,或者说这四人的红线简直乱成被猫咪抓乱的毛线球了,以原作中陆景明的性格,他对原主的好感来得简直莫名其妙。 烛龙有掌控时间的能力,在身体被虚无侵蚀大半的情况下都能将这片死地时光倒流。 他目睹了原剧情后,自然要出手干预,使得陆景明与希桐的姻缘线到底是偏了那么一点。 “是我。”烛影曦道,“世外之人,我能看见我那后辈和你身上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法斩断。” “那孩子性情跳脱,我既已身陨,只能将这份心思交托给你了。”烛影曦深深一礼,“他命途多舛,到万不得已之处,还望先生出手,多多帮扶一二。” “陆景明是我幼弟,于情于理,我都会出手。”希桐扶起烛影曦。 “算我多嘴。”烛影曦将一缕碎发挽在脑后,“你杀了这许多人,现在内心可是怀疑人类不足以救世了?” 希桐报以沉默。 “我为前代龙脉,龙脉之职责即为净化人世间的三毒。”烛影曦轻笑,“所谓贪嗔痴。” “近年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也是不争的事实。”烛影曦道,“我饱受三毒所害,几经失了神智。” “我如你一般瞧不上如今这些人类,我曾与他们口中的道祖共同畅游天际,品茗论道,眼下这些人类…”烛影曦道,“勾心斗角多于玄门术法,阴谋算计多于八卦丹药,不提也罢。” “我受三毒荼毒太深,濒死几年都不再外出,我百无聊赖,竟在我这方避世之地发现了一条小龙。” “一条以人类形态诞生的小龙。”烛影曦叹息道,“初初发现这条小龙,我又气又恼,几度质问天道,难不成祂是要背弃我龙族吗?” “天道不予回应。”烛影曦道,“我枯坐几载,思明白一个道理。” “时间这条长河太过漫长,正如我目睹了太多种族的消逝,即使是我这样能掌控时间的龙也不能阻碍生老病死的发生,我等妖族…” “或许也该退出历史的舞台了。” 第101章 言言别哭了 “我自然不甘心束手待毙。”烛影曦静静地道,“我好歹觍着脸于这世间苟活了几万载,强行续命的法子,我也不是没有。” “我只想问问天道。”烛影曦看向了天空,“祂造物之际便将人类视作万物灵长。” “我等妖族生来无灵智,亦无文字传承,之后还要化作人形才能更进一步。”烛影曦眼角留下一道血泪,他对着苍天质问道,“天道,你已如此对我妖族,还要将我逼迫至此吗?” “吾那道祖朋友曾言,要顺天而为。”烛影曦惨然笑道,“我虽有心逆天,然寿数已尽。” “我便最后顺天一次。” “我要设计使玄门中人对我出手,若是当代天师有屠龙的胆量和本事,我将这天下让给他们又有何妨?” “他们若是没有,我便将所有天师血脉尽数炼化,再把那小龙生吞了,这样实打实的逆天而行虽会召来雷劫,也能再续个千载的寿命。”烛影曦冷笑。 “这千年里,我可断不会如天道所愿,我会重现百鬼夜行,妖魔重新行走于大地上的盛况。” “所幸,所幸。”烛影曦轻叹。 “当今玄门,还算有几个有骨气有血性的孩子。” “我便用我这身皮囊送他们一场造化。”烛影曦道,“我将我的最后一丝灵智附着在了我最看好的那个孩子身上。” “他天赋卓绝,心志更是坚毅,若将能这丝龙血炼化,白日飞升指日可待,我也算死得其所,将来也说不定有机会重塑肉身。” “那三个小辈中另外两个,一个心思深重,一个心术不正,好在情分是真的。”烛影曦道,“我只盼得那孩子能够早日飞升,玄门可再平稳个五百年。” “看你的表情…”烛影曦摇头失笑,“看来是非我所愿啊。” “罢了。”烛影曦道,“你们人类有句话说的好,我死以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世外之人啊…”烛影曦的半截身子已经化作了墨水,颜色晕开,越来越淡,“你莫要觉得人类非黑即白,也莫小瞧了人类。” “他们已经有了屠龙的本事,安知没有弑神的胆量啊。” “虚无?”眼见烛影曦的身体要化为乌有,希桐连忙问道。 “无中生有,否极泰来。”烛影曦道,“我只能告诉你虚无中并非一无所有,即使十死无生,我也要再搏一个未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轻叹一声,身体化作了一地水墨,“我也染上人类的习惯了啊。” “你的朋友给你留了礼物。”烛影曦道,“我略添了几笔,一并赠予你,之后去寻吧。” “我做过一个梦。”他挥起如水般飘逸的长袖,如最古老的人类祈求上天给予一场大雨,烛影曦跳起了一支祭祀的巫舞。 “梦里的大家手拉着手,围着炉火唱着歌。” “烛九阴,凡人,旱魃,天师,鲛人…” “在梦里做着同样的梦。” “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烛影曦似乎在用指关节轻轻敲击自己的膝盖,嘴里哼起一首古朴的小调,“斜倚栏干背鹦鹉,思量何事…不回头。” “不回头啊。” “再见…烛影曦。”希桐怅然若失,低声道。 希桐孤身站在即将消散的长卷里,他看到火山口走来了三个年轻人。 “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废啦,屠龙逆天而行啦。”年轻的莫惊澜笑得张扬而肆意,“又说什么怕平民见到了龙,易生恐慌,我看他们就是不敢动手。” “灵能局有记载,蜃可产生幻境,此处的蜃修为高深,足够瞒天过海。我们将蜃请出来就是。”陆和颔首,“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 “我可是听说贾,程,夏侯还有好几家的天师都在这里面插了手。”莫惊澜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顺手做了?” “诶诶,他们人多势众。”陆和竖起食指和大拇指,“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无碍。”沈浮光怀中抱剑而立,掠影出鞘半寸,“我座下还缺几个剑傀,正好。” “哦哟,你可不要有这样危险的想法啊。”莫惊澜调笑道,“我们名门正派怎么能用人做剑傀?不过是恰好捡到了几具已经断了气的尸身,还恰好修过玄术罢了。” “你们都停停。”陆和道,“灵能局换血在即,我欲争一争这正道魁首的位置…二位可懂我的意思啊?” “不懂。”莫惊澜即答,“陆老师,这是何意?” “你只管告诉我,去哪,杀谁。”沈浮光用软布细细地擦拭着掠影,连眼睫毛都未抬。 “唉。”陆和扶额道,“就是叫你们搜集罪证啊,只把人杀了有什么用?” “树大根深,如果不能一举将他们身后的家族扳倒,日后类似的事肯定层出不穷。”陆和揽住两人肩膀,“在鱼儿咬钩前,需得耐得住性子,懂没?” “哈哈。”莫惊澜干巴巴地笑,“你太坏了。” “彼此彼此。”陆和看向沈浮光,“你能别擦你那破剑了吗?” “话说你这剑是哪里来的?我们仨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都不知道你从哪搞来的。”莫惊澜伸出一根手指去碰剑鞘,被沈浮光嫌弃地躲开。 “天生所带。”沈浮光不愿多说,爱惜地将掠影配好,纵身从火山口跳了下去,“我去了,还是陆和望风。” “他贾宝玉啊。”莫惊澜骂道,“也不怕扎穿了他爹的胎盘。” “是骨质增生。”陆和道,“这就是古籍里的天生剑骨,我们比不过。” “是贱骨。”莫惊澜气道,“我也去了,免得他太莽撞。” 画面一转,希桐眼见身穿长袍的烛影曦身侧有个小小的孩子,他单手拖着一只庞大的砗磲,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身鱼尾的影子。 小鲛人把头缩在了烛影曦的肩头,怎么也不肯抬头。 邢凤晨一下下地抚摸着鲛人的鱼尾,“好啦,我们到家了。” 鲛人抽泣了一声,它抬起头看向爱心孤儿院的牌匾,又缩回了烛影曦的怀里。 “得给他起个名字啊。”烛影曦苦恼地道,“怎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院长,既然他不会说话,就叫他言言好了。”邢凤晨道。 “言言,不要哭啦。” “眼泪都是珍珠变的,如果你这样哭下去,就不再那么漂亮,那么动人啦。” 第102章 这里不是家 随着鲛人眼角一颗珍珠落下,三人的身影化作虚幻。 画面又是一转,稍稍长大些的邢凤晨跪在地上握着油画棒在墙上一笔一笔的画着画。 他画得不满意,总是涂了又改。 邢凤晨皱起好看的眉头,他想画的人太多了,把这面墙全画满也画不完。 他才刚画了言言和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却怎么也想不到画谁。 对了。院长说过的,留白。 邢凤晨眼睛一亮,他涂掉了那个人的脸,给那个小人画上了最漂亮的衣服。 ——献给所有的朋友。邢凤晨叉着腰,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啊啊。”枯萎的梅花丛里传来一个声音,银发的鲛人露出一个头,它在催促邢凤晨快点行动。 旱魃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湿度在无限下降,鲛人深感不适。 一楼的邢凤晨牵起鲛人的手,二楼的小旱魃从孟如烟未冷的身体上爬了起来。 梅露哲尖锐地咆哮了一声,这声吼叫中,悲伤要远远大于凶性。 已经干涸的泪腺似乎流出了一滴眼泪,旱魃抱着那白发绿衣服的玩偶,手中高高地举起了一把只剩下剑柄的塑料剑,不顾一切地冲着不远处手持利剑的剑修冲了过去。 孟哥哥答应过你了啊,如果要做吸血鬼骑士,没有血的话… 就来找我吧。 “快跑啊!”顾与归张弓搭箭,他对着窗外的鲛人和邢凤晨大吼道。 “跑起来啊,言言,邢凤晨。”梅露哲僵硬的唇微微颤动,他被沈浮光的掠影砍下了半根胳膊。 旱魃流不出血,他痴痴地看向那两人的背影。 吸血鬼骑士…即使拿着塑料剑,也可以保护自己的同伴。 替我离开吧,去外面看看。 邢凤晨干脆抱起了鲛人,他力气不够大,两个人跑的深一脚浅一脚,狼狈至极。 邢凤晨快没力气了,不管是小哲还是孟哥哥,还有顾与归,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沈浮光的对手。 这是最好的一天了,大多数孩子已经被领养,邢凤晨明天也要被云家领养,老师放松了对他的看管。 今天夜黑风高,是个越狱的好日子。 他摔在了地上,手掌擦出来一道血痕,鲛人被邢凤晨这一下甩了出去,它下意识地想哭,这次却含住了泪,挣扎着爬起来去拖邢凤晨的手。 “院长不在了…院长不在了…”邢凤晨勉强爬起来,他哽咽着道,“我们要离开。” “这里不是家,这里不再是我们的家了。” “跑吧。”希桐看了良久,他俯身拎起两只幼崽,他把那根铁棍子甩出了利剑出鞘的架势。 “走之后就别回来了。”希桐背对着他们道,他轻声道,“家不是个地方。” “和牵挂你的人在一起的地方,才叫家。” 邢凤晨一愣,他鼓起力气,和鲛人互相搀扶着逃向了夜色中。 这一年,距离宁城屠龙已经过去了六年。 距离邢凤晨去世还有十五年。 距离希桐遇到鲛人还有十八年。 希桐看向夜空,牵着鲛人快活地跑进福利院的邢凤晨,和狼狈地拖着邢凤晨离开的鲛人都和他擦身而过。 时间和空间的乱流在此时此刻都停止了。 斜倚栏干背鹦鹉,思量何事…不回头! “又见面了。”过去时间里的沈浮光剑上滴着不知道谁的鲜血,“这次你可做下接我一剑的准备了?” “准备好了。”希桐横棍而立,他垂眸,铁棍子上蒙上了一层剑的虚影。 “如果结局已经注定。” “如果剧本早就写就。” “如果死亡注定到来。” 沈浮光连续问道,他挥剑,“你是为何挥剑?” 希桐挥剑迎上,他没再使用任何小办法,没有雷劫,没有沼气爆炸,没有火药。 “未来。”他平平地挥出一剑,两道剑光在虚空中碰撞,刹那间天地光芒大作,在一片白光里,希桐眼底是一片宁静,“这就是我的答案。” 手中一空,再次睁眼,希桐已经踩在了宁城爱心孤儿院,现在应该叫鵸鵌巧克力工厂的大门口。 他回过头,孟如烟立在他身旁,两人的手都按在工厂的大门上。 只有那枚从孟如烟尾指移到希桐中指的银戒能昭告一切的发生。 希桐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人,他张了张嘴,喉头莫名一酸。 “嗯…”孟如烟轻笑一声,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嗨,好久不见啊,主系统a001。” “向您汇报,t233号任务者完成任务。”孟如烟的风衣被夜风吹拂着,像一片宽大的翅膀,似乎要随时随地的乘风而起。 “现在,我是个有价值的人了吗?” “不是啊。”希桐抹去眼睛里泛起的一层水雾,他大声道,“人类这种东西,朋友这种东西…” “是不能用有没有价值衡量的。” “你已经学成了啊。”孟如烟抬手抱住了希桐的肩,“现在来补上人类的第一课吧。” “在生命诞生的时候。”孟如烟轻轻拍打着希桐的后背,“人类就是要放声大哭的啊。” 希桐没有作声,他一头趴在了孟如烟的肩头。 肩头有些潮湿的感觉,孟如烟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加深了这个拥抱。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主系统又怎样呢,在做人这方面还是个新手呢。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声音,希桐慌乱地用手背蹭了蹭眼睛,除了眼圈微微发红,任谁也看不出他刚刚哭过了。 “我饿了。”希桐蛮不好意思地道。 “说起这个。”孟如烟摸了摸肚子,“之前一直紧绷着,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 希桐打开了手机,顾与归也给他发来了消息,是一张秦朝月和他的自拍,他刚刚醒来,手背上还插着留置针,虚弱地抬手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我们这是进去了几天啊?”孟如烟看着像是身体被掏空的顾与归,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多不少。”希桐看了看日历,“正好三天。” “去吃饭吧。”希桐合上手机,这支手机不知道在这段时间游荡到了哪段时间,这个时候都快没电了,不节约一点可要吃霸王餐了。 “等一下。”孟如烟道,“还有一件事,办完了去吃。” “还有事?”希桐挑眉。 “你不觉得少了一个人吗?”孟如烟幽幽地道,“t233。” 第103章 少了一天 “我恨你,宿主!” “我恨你,a001!” “我恨…你就算了。” 医院附近的烧烤摊子上,人们看到了一幅奇景。 三个人围着一盘烧烤吃的欢快,老板烤肉的手都快冒烟了,其中两个年轻人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连嚼都没看见他们嚼,盘子就吃的比他刷过还干净。 “这井盖子哪来的?”顾与归用外套挡住了有碍观瞻的一片铁板,他算是从医院溜出来的,被一桌子烧烤馋的流口水也不敢吃,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希桐和孟如烟大快朵颐。 “捡的。”希桐端着盘子又抓了一把羊肉串,忙里偷闲地回答。 “主系统,你能不能要点脸啊。”t233悲愤地道,“宿主把我忘了就算了,你怎么也把我忘了?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统啦?” “抱歉,法则海里有近一万系统,我最喜欢的是c1573,第二喜欢的是p888,第三喜欢的是…” “够了,不用说了。”t233蠕动着吞下一个鸡翅膀,“p888那小子不就是数吉利了点吗。” “给你算两个世界泡的绩效。”希桐道。 “哇,谢谢你,爱你哟a001。”t233用身体比出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爱心。 “负八个世界泡,没什么可谢的。” “a001,我咬死你!!” “这井盖子有什么特别吗?”顾与归把注意力从一桌子鸡骨头和竹签子上挪开,去观察那个铁板。 “这是我们俩撬开的那个铁门。”希桐解释道,他把孟如烟留给他的线索给顾与归说了。 “首先我要纠正一点,在剧场孟如烟所留下的应该是小,而不是妆的一部分。”希桐道,“我最初没有意识到时间倒流,误以为是孟如烟复活了。” 孟如烟点了点头,认同了希桐的说法,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也算是多了一份经历…就是希望别有下次了。” “我一直在思考,这样遮掩地留下线索到底是为了瞒过谁。”希桐道,“现在想来,应该是沈浮光吧。” “这中间少了一天对不对?”希桐问。 “没错。”孟如烟拍了拍铁门,“那一天就在这里。” “和最初一样的小把戏。”希桐道,“事情的顺序应该是这样的。” “邢凤晨和鲛人来到爱心孤儿院,陆和三人来借蜃,发生了某事,沈浮光再次出现在爱心孤儿院,这个时候旱魃也出现了,邢凤晨和鲛人离开爱心孤儿院。” “这扇铁门里就是那个某事。”希桐轻抚这块饱经风霜的铁板,它跨越了十六年的风风雨雨,终于送到了希桐面前,“日记本上的低花树映因此跳跃到了碳灰下的低花。” “以及我们两个跨越铁门后过强的食欲,这都说明时间又发生了跳跃。”希桐看了一眼顾与归,“因为我们饿了两天,而不是一天。” “孟如烟为了保护这个重要的某事,只好把最值得信赖的t233留在了这里。”希桐道,“做的不错,t233。” “卧槽,你说我是最值得信赖的?”t233怪叫一声,“我刚刚就想问了,a001,你今天吃错什么东西了吗?” “我马上要吃一个系统。”希桐顶着死鱼眼道。 “这就差不多了。”t233道,“你继续。” “故事里少了一个人。”希桐道,“沈岸芷。” “以我的计算,我可以确信,沈浮光和沈岸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亲生父子。” “我怀疑幕后黑手计划把顾与归掳走,沈浮光一定要和陈天赐的父亲生下沈岸芷,陆景明出现在爱心孤儿院…” “这三者一定有什么联系。” “我们三者的联系。”顾与归故作高深,“——都特别帅。” “那为什么不抓我?我觉得我也很帅。”孟如烟配合地凹了一个造型。 “因为我才是最帅的。”希桐面无表情地把两个人都拍开。 “啊,为什么我们都是alpha,幕后黑手有仇a情节啊!”顾与归大呼小叫道。 顾与归可能不知道,孟如烟应该是有所猜想的。 这三个人都是主角,世界意识自然要想尽办法让主角诞生。 希桐有了点猜想,主角和普通的角色之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 是气运。 气运小到能让人考试时蒙对选择题,买彩票中奖,大到能让人跳崖不死,在悬崖底下发现武学传承,祖传的项链里有随身老爷爷,地摊上十块钱买的镯子有空间灵泉。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路易斯顿事件。 希桐和同学们已经失联,在双方都没有联系的情况下,陆景明还是按照计划把发报机丢进了马桶。 来抓希桐的人可能有七个,偏偏其中一个就是北斗七星阵里环节最薄弱的辛茹。 顾与归被“母亲”袭击,灵魂出窍,巧的不能再巧,就来到了十六年前的爱心孤儿院,给孟如烟和希桐打了一波狠狠地助攻。 沈浮光已经回来了,只要弄明白沈浮光最需要气运的原因,就能知道他对沈岸芷动了什么手脚。 同理,只要找到打算把顾与归掳走的“母亲”,弄明白她最急缺的是什么,也能弄明白“母亲”的目的。 “话说顾与归,你不会也有什么隐藏身份吧?”希桐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顾与归。 “没有没有。”顾与归连忙摆手,“我是纯种人类…我从祖上一百代就是猴子了。” “你最好是。”希桐道。 他看向这扇铁门,铁门用浮雕的工艺画着一群看不清脸的生物手拉着手,围着炉火唱着歌,除了烛影曦所说的那些生物,还多了一个白团子。 大概指的是系统吧。希桐笑了笑,他把铁门扛到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小巷子,将铁门收进了系统空间。 下次见到沈岸芷的时候,把铁门交给他吧,他有权利处理这件事。 希桐坐回了烧烤摊子桌前,准备继续吃饭。 旁边的桌子忽然传来一阵大声的争吵声,希桐叼着签子,不由得抬头。 第104章 新的任务 “小哥,一起喝一杯呗。”一个喝多了的醉汉跌跌撞撞地把酒杯递给一个过路的omega。 omega目露嫌恶,他抓紧了自己的包,“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喝一个呗…” 眼见醉汉的一群狐朋狗友起哄的架势愈演愈烈,孟如烟把筷子丢在桌子上用力一拍,撸起袖子准备打架。 “停。”希桐用一根鱼豆腐阻止了他的动作,“你且看着。” 那omega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对周围的人说了一句,“请帮我报警。” 他一把抓住醉汉的肩膀,一个干净利落地过肩摔把醉汉扔在了地上。 omega擒住醉汉的胳膊,用膝盖顶住了他的后心。 “基础炼体术?”孟如烟道。 “没错。”希桐点头。 “这不是前些日子官方发的基础炼体术吗?”果不其然,围观人群中也有人指了出来。 “你信那个啊?气功,一听就是骗小孩的。”有人嗤之以鼻。 “诶,上面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练一下也没坏处,就当强身健体了。” “我怕的不是那个啊。”一人道,“你没看后面那句吗,半个月后要求每家每户上交一定数量的灵力——灵力是什么玩意?” “你问我,我问谁去?” “归根到底也没说明白那大水柱子是怎么回事。”谈起这个,人群里热闹了不少,“我们家准备把宁城的房子卖了,那玩意看着人心惶惶的。” “就是啊,不知道哪天就塌了。” “你们还好,那玩意正对着我们家窗户,大半夜不知道反射的哪个摩天大楼的灯,晃死人了。” 希桐打开手机,这三天里陆和的动作很快,陆景明已经光荣下班,他和沈岸芷的直播间正式被官方收编,每天二十四小时雷打不动地播放着基础炼体术的视频。 下到中小学生的课间操,上到八十岁老人的广场舞,一律换成基础炼体术。 不少人反映这两天不管走到哪全是基础炼体术的bgm,听得他们的头都要炸了。 为了加大推广力度,如路人所说的,灵力在半个月后会变成一项固定的税务,拒不上交而无特别原因的,按照偷税漏税处理。 当然,修炼越快越好的,也有不同程度的物质奖励。只要成功引气入体,经过灵能局的检查,就能去相关部门领取一千元的龙国币。 希桐看着上面炼气八九层,筑基金丹奖励那栏一个比一个长的零,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希桐要不是知道这是灵气复苏前期,能达到炼气五层之后的都少之又少,都会被陆和的大手笔吓傻。 “我要回家一趟。”希桐站起身,“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闭关。” “闭多长时间?”孟如烟问。 “差不多十年吧。”希桐随口道,直接闭到十年后大灾变开始,中间有什么事交给陆和和孟如烟去头疼好了。 “…有点唐突。”孟如烟道。 “不是,你答应我的游戏还没弄好呢?”顾与归直叫屈,“我答应你的手机可弄出来了,你不能跑吧。” “我明天给你。”希桐道。 “你扯。”顾与归扯住希桐的袖子,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明天十一点五十九也是明天,然后你说…” “哎呀今天做不完了后天给你吧。”顾与归翘起一根手指,“到了后天:我身体不太舒服,过两天再说吧。” “你很有经验嘛。”希桐扯着自己的袖子,“你给我放手,我说明天就是明天。” 希桐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嗡嗡地响起来,他松开顾与归,接了电话,“喂?” “少爷诶,您可算出来了。”慕沂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巧克力工厂里到底什么情况?陆先生这两天都快找疯你了,老显示你不在服务区。” “那地方太偏了,没信号。”希桐随口道,“他找我什么事?” “您自己和他说吧。”慕沂雩道,“兹事体大,我不方便转述。” “好吧。”希桐挂了电话,转手给陆和拨了过去,“有工作了。” “我说什么来着。”顾与归堵着气,他给自己点了个清淡的砂锅豆腐,坐在一边化悲愤为食欲。 “喂陆叔叔啊。”希桐先发制人,“我十六年前叫你别结婚,你为什么还是结婚了?” 陆和:“?” “十六年前你才几岁?”陆和问道。 “两岁。”希桐扶额,“好吧,慕沂雩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 “留在国内的几位天师你已经见过了。”陆和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其余的天师,一半我留在羲和基地协助布防,另一半,我将他们编了一支队伍。” “我命令他们穿过裂谷,去探查裂谷对面的情况。”陆和道,“至今为止,他们已经去了整整三个月零四天了。” “当时我们约定过,不论里面是什么情况,三个月是底线。”陆和道,“三个月后必须退出来,既是为了传递情报,也是为了保存灵能局为数不多的有生力量。” “三个月已经过去,他们还是杳无音信,即使他们在出发前都知道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任务。”陆和道,“但我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敢死队,所以不得不考虑最坏的后果。” “好的情况是,他们被什么困住了。” “坏的情况…”陆和道,“全军覆没,客死他乡。” “所以我委托你,不,我请求你。”陆和深深地叹了口气,“灵能局编外人员希桐,请你去把他们带回来,至少让我们知道他们没有白白丧命。” “我知道了。”希桐颔首,“我会订最近的那班飞机去漂亮国。” “我让蓝河去接你,你想带的人就带上,就说是我批准的。”陆和道,“谢谢你,我还有事要忙,见面说吧。” “等一下陆叔叔。”希桐道,“你多久没睡觉了?” “四天…没什么大事,我有在工作间隙小憩一下。”陆和打了个哈哈,“我们可是天师,天师睡少一点也没关系的。” “真的吗?”希桐轻声问,“陆天师?” 第105章 父与子 “陆景明?”希桐在近一个月后难得地回到了陆家别墅,室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慕沂雩这个管家真是雇了跟没雇一样。”希桐有点手痒,顾与归那个贤良淑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管家哪里去了? 罢了,谁叫他给慕沂雩开三千,灵能局开三万呢。 现在他还能四肢健全活蹦乱跳地奋斗在为了人类战斗的第一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原来这是家的感觉,他在客厅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无论何时,都有一个人为你亮着一盏灯等你回来。 希桐轻轻抚摸着桌面,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邢凤晨和鲛人一直都在追逐着什么了。 “卧槽。”陆景明下了楼就看到一个黑影坐在桌旁,“你tm谁啊?” 正在细细品味的情绪被唐突打断,希桐用死亡视线看向陆景明。 “你不是跟慕管家上我爹公司里上班去了吗?”陆景明道,“什么工作啊,忙得以厂为家了都。” “收拾行李。”好容易酝酿的情绪都没了,希桐一巴掌拍在陆景明后背,“我看你得找个班上上。” “不是,为什么啊。”陆景明道,“好不容易学校炸了,我要放假!” “我带你去漂亮国。”希桐道,“找你爹去。” 数个小时后,飞机停在了大洋彼岸的机场上。 蓝河已经等的望眼欲穿了,他一边担忧那些失联的战友,一边期待着和那位素未谋面的道友见面。 来的人比他想的要少。 “希桐。”希桐挨个给蓝河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弟弟。”陆景明好久没出远门,正骑在行李箱上兴奋地左看右看。 “这是我同学。”刚被希桐从卷子堆里强行扒出来的沈岸芷,正因为莫名其妙跑到漂亮国一头雾水。 “这是我…不知道谁。”换了衣服也难掩病色的顾与归。 蓝河悄悄地把希桐拉过来,小声道,“道友,这不是去郊游,没必要带亲属团。” “这不是亲属团。”希桐道,他大手一挥,那群妖人整天想着抢夺气运,他就把三个气运之子全捆身上,一会儿去洛杉矶买福利彩票,“这是避雷针,这是挡箭牌,这是护身符。” 洛杉矶没有福利彩票。希桐后知后觉,应该在国内买好的。 “原来道友修无情道,失敬失敬。” “给我们安排个地方住吧。”希桐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陆景明,去看看你爹。”希桐想了想,“给我带句话,就说…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妖怪了。” —— “陆局长,有人找。”蓝河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稍等。” “…老爹。”陆景明扭扭捏捏地张口。 陆和差点被刚刚喝的一口热咖啡呛死,他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希桐把你也带过来了…算了,不意外。” “是我把他带过来。”陆景明试图纠正他的说法。 “我又不是老年痴呆。”陆和道,“我之前给谁打了电话,没那么快忘。” “你宁可给他打电话也不给我打?”陆景明惊道,“你不会真和小说里写的一样,要把家业都给后爸带过来的孩子继承吧?” “…我回来叫小慕把家里网线拔了。”陆和扶额,“你来的路上应该看见了,这里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我的公司。” “我原本不想把你卷进来的。”陆和道,“因为你除了…的身份外,更是我重要的孩子。” “没有哪个父亲会愿意亲手把孩子送上战场的。” “所以你没有家业给我继承了对吧。”陆景明眼巴巴地道,“有件事瞒你很久了,你醒啦,你已经不是富二代了——这样的故事走向?” “应该是这样。”陆和沉默片刻道。 “这不完蛋了吗。”陆景明嘟囔道,“之前希桐问我有什么梦想,我说我的梦想是躺平来着。” “别太灰心,你还是能接我的班的。”陆和道。 “怎么说?”陆景明兴奋地道,“你这局长也能搞继承制?” “把你脑子里的封建残余倒一下。”陆和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得先考大学,再考公务员,然后考进灵能局——这一步我可以给你写推荐信。” “大概十年后在局长换届选拔的笔试里考到前十,接着在实战考试把其他九个人都打趴下。”陆和道,“很简单吧,你也来试试?” “不想让我当局长就直说喽,搞这些干什么。”陆景明目瞪口呆,“这也要考试?” “能不能做到?”陆和问。 “能呗。”陆景明伸了个懒腰,“谁叫我是陆和跟莫惊澜的儿子。” “希桐让我给你带话。”陆景明道,“他说: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妖怪了。” “?”陆和一怔,“他知道我是什么妖怪,还是知道你是什么妖怪?” “应该是你吧。”陆景明疑惑地道,“我肯定是人…等等,你要是不是人,那我也不可能是人啊。” “没你事了,自己玩去吧。”陆和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我是人,你才不是人。” “那我爸爸不是人喽?”陆景明处在状况外。 “我们都是人,只有你是变异,变异!”陆和身心俱疲地道,“你是我们从垃圾桶捡来的。” “你怎么不说那句话。”短暂地沉默后,陆景明问道。 “哪句?” “我苦命的孩子,这段时间你瘦了。” “我知道路易斯顿的管道爆炸了,你这段时间都在家里躺着。”陆和面无表情地道,“我愚蠢的儿子,你胖了。” “老爹,你老了。”陆景明道。 “…我只出差了半年,不是十年。”陆和不自信地摸了摸头顶的发丝,“真的那么显老?” “昂,你再这么熬下去,以后你和希栖凰走街上,路人都以为你们是爷俩。”陆景明跑了过去,把桌上凌乱的文件摆正,“我能帮你干什么吗?” “…好吧,我来教你。”陆和看向桌上摆着的相框,照片上的三个年轻人笑得灿烂,他轻声道,“莫惊澜,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第106章 随水而来的 次日清晨。 “等等我啊。”陆景明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跑了过来,要不是他练了许久的基础炼体术,这个时候早被背包压趴下了。 “就带这几个人?不再带了?”陆和抽了点时间,来送希桐一行人。 “这三人够抵千军万马了。”希桐一行人站在离裂谷最近的地方,昨夜蓝河已经给沈岸芷和顾与归大概讲了情况,看着这俩人云里雾里的样子,不知道现在反应过来没有。 他所言非虚,希桐觉得带着这三个人,他躺在野马群里也不会有一只马蹄子踩到他,“我可要把你的宝贝儿子带走了?” “小鹰总是要离巢的。”陆和笑笑,“又要劳烦你多照看了。” “没事,他小时候我还抱过呢,应该的。”希桐道。 “?”陆和发现,俩儿子说的话他总是听不懂。 也许他真的老了吧。 “走了老爹。”陆景明挥挥手,“等我回来…” “少立g。”希桐一脚把他踢进了裂谷。 “这么高!他不会死吧。”顾与归趴在裂谷边看了一眼,过深的裂谷晃的人眼晕,他大叫道。 “我们仨都摔死他也死不了。”希桐道,笑话,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能摔死的龙呢。 希桐用皮带锁扣把自己和沈岸芷顾与归连在了一起,跟陆和挥手告别。 “这是灵能局之间彼此联系的道具,他们会把信息留在醒目的标志物上,沿着找就可以。”陆和递给他一支罗盘,立在裂谷一边的一排军人抬起手,向他们一行人敬了个一个军礼。 沈岸芷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这趟很危险吗?” “不危险。”希桐道,他把两个护目镜按在两人的头上,扯着皮带跳进了裂谷,“去二次元转一圈,比大卡车创过去的安全多了。” 裂谷距离地面近的部分和蓝星无二,沈岸芷被极速掠过脸颊的飓风吹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别闭眼。”希桐道,他的声音被裂谷的罡风扯得粉碎,他们的修为都还没到逼音成线,一切交流只能靠吼,“把护目镜戴上。” 希桐甩出一颗浓缩到极限的灵力珠子,把一只闻到生人味的白衣鬼击了个粉碎,“打起精神来。” 地心引力在这里好像失效了,本应越来越快的下落趋势在到达一个极限后就停止了,三人在空中以这个速度不快不慢地“飘”了下去。 希桐在仔细观察着裂谷里的生物,妖魔鬼怪,五毒俱全,简直像个奇形怪状的动物园。 裂谷是两个世界的接缝,其中有着剧烈的时空乱流,这反而限制了袭击羲和基地的生物等级,某种意义上起到了保护和约束的作用。 过强的能量会加速时空乱流的强度,倘若是一个普通人跳进裂谷,天道说不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幸运地捡到一条命。 但但若是元婴期化神期之上的大能,天道便不会容许这种僭越的行为,空间的罡风会直接把这个莽夫撕得七零八落,以惩罚他挑衅的行为。 所幸希桐等人最高不过是筑基,这罡风对他们来说还不算什么大事。 顾与归用背包拍飞了一只往他脸上飞的怪鸟,那怪鸟爪子上还有不知道来自哪个倒霉蛋的体液,闻着又腥又臭。 那怪鸟被拍飞,在短暂地头晕眼花后快速地掌握了平衡,它看出这三人不是个软柿子,也不恋战,调头往头顶发光的地方飞了过去。 它能闻到峡谷对面的世界有着无数新鲜生人的味道,那里竞争者少,不存在天敌,一定是个美好的新家园。 三人飘了大概五分钟,眼前一亮,引力在下一个瞬间紧接着恢复了。 不知道谁发出了一声尖叫,三个人以自由落地的态势落在了浩如烟海的一大片树林里。 砰砰两声,下坠之势被强行打断,希桐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险些被扯断了。 他伸手握住皮带的两段卸掉下坠的力道,不出意料地发现顾与归和沈岸芷都挂在了树枝上。 主角第一定律,高空坠落不死定律发动。 但为什么只有我卡在半空中?我不算主角?希桐一边腹诽一边解开皮带扣,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空气中的灵气浓度果然比蓝星高了不少,希桐感觉身体里的基础炼体术运转速度都更快了几分。 顾沈二人顺着树一点点滑到了地面,希桐打开罗盘的盖子,指针疯狂地转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沈岸芷凑过来问。 “嗯…一定是罗盘坏了。”希桐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树,面露疑惑,此处的灵气再浓郁,也不至于让罗盘完全失灵。 三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罗盘才缓缓地停了下来,它好像有感情似的,犹犹豫豫地指了一个方向。 希桐环顾四周,明明是从差不多的地方跳下去的,陆景明竟然没和他们降落在同一个地方。 只好给他留下线索,让陆景明之后来和他们汇合了。 “走。”希桐收起罗盘,把工兵铲从包里掏出来装好,这次他们装备齐全,希桐再也不用铁链子或者铁棍子探路了,光银子弹陆和就给他们一人配了一千发。 工兵铲边缘锋利,遇上拦路的藤蔓和枯枝就直接挥铲斩断,他们沿着罗盘指示的方向走了快一个小时,树木渐渐稀疏了起来。 树林的树枝繁茂,空间一直是阴暗的,连时间都很难确定,走了很久眼前才终于豁然开朗,是一条河流静静流淌而过。 希桐小心地凑了过去,河水清澈,有细小的游鱼和碧色的田螺生活在里面,河底的黄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有鱼就好。希桐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河水无毒。 罗盘指示的方向和河水流动的方向一致,希桐打了个手势,示意在河边稍作休息再前进。 三人也不嫌地上脏污,随意地坐在地上,这里的气候比此时刚刚步入秋季的龙国还要冷几分,希桐从河里舀了水,用树林里的枯枝搭起一个小火堆,或多或少地可以祛除地面的寒气。 “那是什么?”沈岸芷正给小火堆慢慢地添柴,他忽然抬头指了指一个沿着河水流来的东西。 第107章 中二病 希桐背对着河水流动的方向,他闻言转头,看见顺着河水飘来了一个人形的物体。 希桐目送着这具面朝下的女尸从三人面前缓缓地流了过去。 “呃,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她捞上来?”顾与归小声道。 “人都死了,捞什么啊?”希桐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女尸道。 “不不不,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泡烂吧。”顾与归猛猛摇头。 “埋土里就不烂了?”希桐道,“河葬也挺流行的,就这样吧。” 那女尸好像听懂了希桐的话,在前面没多远的河道处打了个弯,慢慢地停下了。 “这是要我们捞她对吧。”顾与归连连问道,“对吧?” “不是的,她只是漂累了休息一下。”希桐用工兵铲的尾端一挑那女尸的衣服,让她接着顺流而下,“快走。” 女尸长长的头发像漆黑的海藻一样,在水里散开,看起来更像一团水草了。 沈岸芷是不会和希桐的任何决定唱反调的,他还有兴致也跟着捅一捅,让她漂得更快些。 顾与归一脸难评,他的素质尚不足以让他跟着希桐落井下石,煮沸的水是喝不了了,他只好把水倒了,再舀上流流过来干净的水。 “小师妹!”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悲切地哀嚎,“你们把我小师妹怎么了?” “天哪,我小师妹一个无辜弱女子,不过是在河里洗洗澡,就被你们三个歹徒调戏。”来人跪在河边一下干嚎了起来,“小师妹啊,你死的好惨啊!” 希桐默默地抱着胳膊看他哭嚎,他哭得一点美感都没有,他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道袍,整个人看着跟一颗营养不良的竹子一样。 “顾总,点评一下呗。”沈岸芷也跟着抱着胳膊,冷嘲热讽地道,“这都半天了,你的眼泪呢?” “道具和演技,都有待提高。”顾与归委婉地道。 “怎么说话呢。”竹子男悻悻起身,他伸手道,“你们眼睁睁看着我小师妹淹死在河里,也不说伸手捞一把,你们就给我二十下品灵石,免得你们因为见死不救生了心魔。” “你小师妹顺着河流过来,我们三人还准备喝水呢。”希桐道,他一指在医院躺了三天的顾与归,“你小师妹吓了我朋友一跳,他本来就胆子小,这下要短寿好几年,瞧瞧这脸白的!” “二十上品灵石。”希桐伸手,顾与归虽不明情况,但也配合地出演一个马上就要断气的病弱模样,“我怕你因为无端害死了无辜之人,生了心魔!” “小道友,你怎么这样!”竹子男跳脚道,“莫要开玩笑。” “是你先同我们开玩笑的。”沈岸芷道,“既然这是你小师…妹,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燕瑶。”这竹子男倒答得很快。 “家住何处,有几口人?如今多大了?你们的师父叫什么名字?”沈岸芷快速问道。 “家住合同宗心安峰,擎烛尊者座下行三。”竹子男得意洋洋,“如今可怕了?” “他说的这人好像挺厉害。”顾与归用眼神问。 “不认识。”希桐直接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竹子男眼露打量,这三人奇装异服,还真看不出是何门何派,他暗暗一探,说话这人不过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他神情顿时放松了三分。 这秘境最高只能容许元婴之下入内,入秘境前,大宗大派金丹九阶的他都见过了,想来筑基初期也只能是小门小户里出来了。 “原谅你们这些乡野之辈没什么见识,回去跟你家大人说我是a001。”希桐摆摆手,做赶苍蝇状。 “你说你是a001?”竹子男先是一愣,随即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捧腹大笑了起来,他指着顾沈二人笑道,“那他是焚天凤主?他是瑶光神女?还是寂灭魔祖?” “他也有中二病。”希桐小声道。 “好像是精神病。”沈岸芷纠正道。 “这种治好了也是流口水。”顾与归附和道。 竹子男见三人不理他,自顾自聊天,暴露了空门,他舔了舔嘴唇,悄悄凝聚起一股灵力。 修真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看着这三人穿着打扮如此奇怪,一定有些世面上没见过的宝贝,他今日就要来一回杀人夺宝! 竹子男忽然暴起,他看出希桐身上有点修为,专挑了顾与归这个病秧子冲了过去。 顾与归没想到他会突然冲过来,他旋即转头,瞥了竹子男一眼。 这淡淡一瞥,竹子男却像看见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一样,冲到一半的身体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啪得一声平地摔在了地上。 “干什么!”顾与归差点被吓得窜起来。 “安敢受如此大礼。”希桐道,“快起来。” 嘴上是这么说了,三人一个愿意伸手扶一把的都没有。 “我看大哥的鞋有点脏。”竹子男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拿袖子在顾与归鞋尖擦了擦,被后者惊恐地闪开。 “我只是和几位道友开个小玩笑。”竹子男道,“我瞧几位像是散修,可是不清楚这秘境的情况?小弟愿为几位细细说来。” 希桐看了顾与归一眼,竹子男前倨后恭的态度显然和他脱不开干系,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机,希桐转头问道,“这次收费多少?” “不收费不收费。”竹子男连忙道,“我只请几位道友接下来容许我跟在后面罢了。” “不行。”希桐道,“等下我们拿了什么东西都分你一份,拿到了就赶紧离开,我们有要事。” 竹子男一听,愈发觉得这三人有秘密,他更不愿意走了,哭着喊着倒贴也要跟在希桐三人后面。 “住口。”沈岸芷被竹子男干嚎地脑袋疼,他阴恻恻地道,“再叫就割了你的舌头。” 竹子男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最好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说的要是本座不满意——”沈岸芷拉长了声音,风把火堆的烟往竹子男的方向吹了过去,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本座就送你下去,好好地跟十殿阎罗说道说道。” 第108章 擎烛尊者 竹子男自称卡路,一听就是假名,希桐也不在意,名字真假也不重要。 这方小世界名为尘烟界,取自尘埃落定,往事如烟之意。 之所以这样命名,是因为这里就是卡路先前所说的,那几位听着像中二病的人类大战过的古战场。 焚天凤主,寂灭魔祖,瑶光神女。 这是数万年前妖,魔,人三族的魁首。 万年前域外天魔侵入裂谷对面的小世界玄清界,三界魁首以灵力开辟出了尘烟界,将域外天魔引入其中,尽数歼灭。 虽说域外天魔侵入玄清界无恶不作,但其在尘烟界留下了不少武器秘籍之类,引得往后无数修士趋之若鹜。 万年来各宗各派早已将其中的禁术各自收入囊中,奈何终究是有漏网之鱼。 尘烟界为三位上古修士所筑,历经万年仍坚固如初,其中灵气浓郁,滋生了无数天材地宝。 诸宗门为防止其余宗门趁虚而入,索性便联合起来,设下禁制,每百年开启一次,供金丹期以下弟子历练而用。 大多数修士究其一生只会进入一次,一是为了更多修士有机会进入尘烟界历练,二是这其中可谓是无法无天,修真界弱肉强食的规则在这里被进一步地放大。 尘烟界由三族共筑,因此连妖族和魔族都能时常混入其中,他们凶性难灭,死在他们手中的修士不在少数,更何况自相残杀者众,每支宗门派出去的小队或多或少都有所死伤。 这次开启是个例外。 这一百年的开启派出去了约一百二十位低阶修士,如今到了秘境再次开放的时候,除了一个自进入秘境就开始闭关的散修按时离开,剩余的一百二十三名修士竟然一个也没有出现。 这秘境不小,如果按照卡路所说有一百多人进入了尘烟界,希桐三人一路也不应该一个活人也没看到。 合同宗乃是当今玄门第一,也是合同宗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宗门弟子的命牌黯淡无光,显然是出了事。 几大宗门商议一番,由擎烛尊者座下大弟子,元婴之下第一人“希桐”上仙带人前去探查情况。 “等等,你说谁?”希桐不得不打断了他。 “希桐上仙啊,奇了怪了,他你们也不认得吗?”卡路奇道,“你们到底是不是玄清界的?” “这两个字怎么写?”希桐问。 “快答!”沈岸芷凶道。 卡路一缩脖子,“希望的希,梧桐的桐!” 三人对视一眼,希桐轻轻摇头,希这个字本就少见,而蓝星这个世界的希姓说是希栖凰生造出来的也不为过,假若是姓席或奚,希桐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样的巧合已经不能用巧合形容了。希桐道,“再说说这个擎烛尊者。” “你们是乡下来的吧…”卡路嘟囔了一句,他在沈岸芷的死亡视线下急忙改口,“隐世宗门,隐世宗门!” 这个擎烛尊者法力在诸位修真者里不是最高的,法术不是最强的,连颜值都不能说是最帅的,他于剑道丹道符道阵道全有那么一点点了解。 大概是常人所说的,会炼丹的里面最会使剑的,会画符的里面最会布阵的。 而均衡意味着中庸。 擎烛尊者看似全才,但实际无论哪一门的出类拔萃者都提不到他。 擎烛尊者之所以现在备受推崇,原因很同样奇妙。 他非常会捡徒弟。 他的大徒弟希桐字万安,为了便于区分,我们姑且称呼他为希万安。 希万安是天品水灵根,自称是擎烛尊者捡来的孤儿,除了水系灵诀,一手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几乎达到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境界。 受他之恩的修者不计其数,即使是妖魔和人类修士正打的头破血流,只要希万安张口,他们也会停下来,在表面上握手言和。 他在玄清界地位甚高,不在于年龄,而是在于他品行端洁,为人方正,因此连带他师父擎烛尊者都被高看一眼。 希万安闭关冲击元婴已经有段时间,不少人都看好他会是近千年来最先突破元婴的人类修士,如今各门派派他来探查尘烟界的情况,已经足以证明事态的严重性了。 擎烛尊者的二弟子容渊,已经于二十年前叛出合同宗,如今已经位列魔尊之位。 三弟子…卡路看了看河水,“在河里。” “再编?!”沈岸芷吼道,“河里的是你小师妹,你又是擎烛尊者座下排行第几?二点五?” 希桐给了沈岸芷一个赞许的眼神。 沈岸芷之前读了同学小说的设定后显然入戏颇深,现在把他伪魔尊的人设拿出来倒也不算出格。 别人入戏太深就是中二病,自己人玩角色扮演就是智勇双全有幽默感,主系统一向很双标。 “呜呜…”卡路呜呜了两声,说了实话,“我不认识她。” “那可以了,你去把她捞上来吧。”希桐道。 卡路又假哭了两声。 “怎么,刚刚说的都是骗我们的?”希桐挑眉,“你不是想跟我们走吗?我们正打算过河,你把她捞出来,马上就走。” 卡路一咬牙,颤颤巍巍地爬了过去,伸手一提停在水里许久的女尸,那女尸吸饱了水,沉甸甸的,这一下他竟然没有提动。 “我来吧。”希桐忽然道,他把手伸进了河水里,用手抓住了女尸的肩膀,用力一提。 哗啦一声,不像人体出水的声音。 女尸长长的头发蒙住了了她的面容,在水里泡了许久,她的面容也未见浮肿。 希桐捧着她的脸细细端详,一直出神的顾与归突然大声道,“松开她!” 女尸的头发已经缠上了希桐的手臂,他冷笑一声,接触到他手臂的头发滋啦一声发出了炙烤的声音,空气里冒出来一股碳烤海苔的香味。 “这就是你的把戏吗?”希桐抖掉手上的灰,他一使力,把女尸的“头”硬生生地拔了下来。 希桐一脚把头踢到了卡路面前,“你师妹的头掉了,还给你。” “疑点之一,你说第一次进入秘境的一百二十三人全部失踪,第二次进入秘境的人为了救援也断不会单独行动,你是哪来的?。” “疑点之二,倘若这真是你师妹,你只能在擎烛尊者座下排行二点五。”希桐道,“有那样一个大师兄,你对自己的同门,莫不是太薄情了些?” 第109章 将军 “疑点之三。”希桐道,他指了指地上冒着烟的火堆,“一直都站在我们的下风口,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们可没让你跪着。”希桐低头道,“身上有什么味道,不敢让我们闻到吗?” 希桐用工兵铲挑起女尸身上的衣服,其下哪有什么人身,只是一节被捆成人形的木桩和稻草。 “这件衣服虽然颜色鲜艳了些,的确是件女装。”希桐道,“但布料纤维和染色的法子和你身上这件是一样的。” “你要不是认识衣服的主人。”希桐冷声道,“就是有女装癖。” “下次选水草时用点心。”希桐道,“水草在水越深的地方颜色才越深,叫你师妹把这玩意染成绿的吧。” 卡路无奈地笑笑,他站起身,那些如附骨之蛆的水草自动避开了他,想来是因为他身上香膏的作用。 “和我想象中的a001…”卡路甚至有闲暇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唔,也大差不差吧。” “你就不好奇a001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的什么角色吗?”卡路问道,他的身体抖动两下,这具身体似乎很快就要崩解了一样。 “我不好奇。”希桐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对着卡路的眉心就是一枪。 子弹穿过了卡路的头,射进了之后的一棵大树,子弹打着转往树干的深处钻了过去,最终卡在了一半的位置停了下来。 卡路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地,希桐如法炮制,用工兵铲挑开那件碧色的衣衫,其下也是一具木桩稻草捆成人形。 “跑得倒快。”希桐咂嘴。 “a001不是你的网名吗?”沈岸芷问。 “网名…差不多吧。”希桐收起手枪,他想了想道,“都只是代号,没什么差别,我还是我。” “这两个人…木桩怎么办?”顾与归问。 “烧了。”希桐抡起一把小斧头,把木桩劈成一条条的碎片,“正好刚刚捡的枯枝不够多,千里送柴火,礼轻情意重。” “他刚刚来干什么?目的是什么?”沈岸芷沉思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全无动机的举动。”顾与归接话,他们和卡路拉扯了一段时间,索性已经扎营,他们干脆吃点东西再前进。 饭菜是羲和基地备下的自热米饭,加上压缩饼干和其他食物,只够三人七天的量,之后他们就要自己去找吃的。 “他好像只是想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希桐劈了柴火,把两件衣服也丢进去烧了,那件碧色的衣衫在火焰里散发着一种古怪的香气。 “大概他想要我想起什么。”希桐看着自己的手,他垂眸,希栖凰先前也说过,没想到他还记得了一些事之类的话。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希桐早就有所预料,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了。 这个人除了曙不做他想。 先前的主系统绝不会怀疑主神的动机,但如今的希桐不免怀疑起曙的目的。 再这样完全地相信曙,孟如烟大概会骂他恋爱脑长出来了。 “要直接问问他吗?”希桐自言自语道。 “如果你愿意问,我会答。”沈岸芷的声音,希桐抬起头,“沈岸芷”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次怎么不用顾与归的身体了?”希桐不算意外,所谓主神全知全能,小世界的万事万物只要举心动念,祂都能听到。 只看祂愿不愿意答罢了。 “因为吾在。”“顾与归”短暂地一踉跄,再次站稳身体后,顾与归的神色已经一变,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希桐,“哦,汝就是凤主体内的那个什么…” “系统?” “都是熟人啊。”希桐无奈道,“你说说吧,你又是什么?” “吾便是顾小子的师尊。”“顾与归”道,“按你们的话讲,应该是老师吧。” “吾现在龙国传媒大学人工智能科学的教授。”顾师尊道,“顾与归是我的研究生。” “神经病啊!”希桐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一声不可名状的尖啸,“你们这些老古董,该研究剑术就去研究剑术,该炼丹就去炼丹啊!” “学人工智能干什么?!” “吾先前就是研究机关术的。”顾师尊露出一个略显迷惑的表情,“人工智能…和机关人偶也没什么大差别吧。” “差别可大了。”希桐道。 “这样吗?”顾师尊沉思着,“那你和凤主倒真是合拍。” “凤主也听不懂我说的这些话,明明很简单的。” “我听得懂。”希桐自证道,“不如我们讨论一下模仿人类脑电波自行衍变思维模式的ai运作。” “我觉得…”顾师尊眼睛一亮,顿时要滔滔不绝。 “停一下。”曙赶忙打断两人的对话,“现在不是要说这些的时候吧。” “确实。”希桐道,他本身也没有要和顾师尊争个高下的意思,他瞪了曙一眼,示意一会儿他们私下算账,“一个一个说。” “刚刚那小子已经同你们说了,在诛灭域外天魔后,吾终于得以迈入渡劫期。”顾师尊淡淡地道,“然,域外天魔作乱,玄清界的壁已然千疮百孔,吾若在此方小世界渡劫,玄清界必然生灵涂炭。” “吾算到这次渡劫生机渺茫,十死无生,唯有于吾等三人当年开辟的小世界中或可博得一线生机。”顾师尊道,“待寿数将近,吾便孤身至此,分得一半神魂于玄清界,以留破解之法。” “若玄清界不日崩解,这一半神魂可留作补天之用。”顾师尊语气平淡,仿佛分割一半神魂像是过生日时切了一半蛋糕一样随意,“另一半便是你如今所见。” “吾早年寄宿在一农户家中…” “好了我知道了。”希桐扶额,“顾与归不知道是怎么摔了一跤或者头撞在门上,他流的血激活了你对吗?” 顾师尊沉吟片刻,“不对。” “吾寄宿在他捡回来的狗身上。”顾师尊道,“那狗名字叫将军。” “啊啊啊!”希桐恨不得以头抢地,“这些人类,我要杀了他们…” “好离谱的剧情。”希桐目光呆滞,“所以孟如烟讨好你是为了…” “孟如烟…没听过的名字。”顾师尊思索片刻,“可有他的生辰八字?” 希桐弱弱地报了。 “前世缘。”顾师尊掐指一算,片刻后睁开眼睛,“今生的姻缘线却已经断了,那孩子日后会有大造化。” 希桐只想掐自己的人中,假如顾与归的师尊真是狗变的,孟如烟怎么用对待狗的办法讨好它,它肯定也不会给孟如烟半个好脸色看的。 再说了,为什么别人都是手镯或者项链里有老爷爷?而顾与归的狗是“老爷爷”啊! 第110章 瑶光神女 “这次你把顾小子带到此处,吾留在他身上的一缕神识终于得以苏醒。”顾师尊轻笑,“玄清界的壁正在同蓝星的融合,这大约是玄清界寻得的自救之法。” 顾师尊道,“如此,吾也可取回吾留在玄清界的这一半神魂,再做打算了。” 希桐将卡路先前描述的尘烟界情况简单对顾师尊描述了一遍,“你有什么头绪吗?” “当年我们三人各留下了一件法器,留作阵眼用以支撑尘烟界的运行。”顾师尊思索片刻,答道,“如今看来,至少两件法器都被人取走了。” “阵眼被破坏,大阵便会将附近的生物吸入其中以维持尘烟界的稳定。”顾师尊道,“他们二人放置的位置吾并不清楚,汝若是想寻,先往河对岸的方向去吧。” “多谢。”希桐颔首。 “不必客气。”顾师尊道,“先前顾小子魂魄离体,是你出手送了他回来,吾记你这个人情。” “如你方便,多费心找找我那片神魂就是。”顾师尊道,“我不便在顾小子身上久留,这于他身体无益。” “之后你再见了凤主,对他说一句我都好,令他不必挂怀。” “你可是…”希桐道,“寂灭魔祖?” “不对。”希桐自己否定了自己,“若是魔族夺舍,魔气与人体阳气相冲,顾与归怕不是早该死了。” “那你就是瑶光神女??”希桐问道。 “瑶光神女…嗯,大概是吧。”顾师尊道,他,或者她抬手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这才显现出了一丝女性化的柔美。 这个动作放在顾与归这个身高八尺的alpha身上怎么看怎么膈应,“想不到后人是如此称呼我的。” “顾与归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希桐嘟囔道。 “先前世道太平,我还未教过他修真法门。”瑶光道,“如今世上的所谓基础炼体术是出自你的手笔?” 希桐点头。 “我没有什么疑惑了。”瑶光道,她向曙和微微欠身,“主神冕下,时至今日,瑶光还是要说。” “当年之事,我们并未做错。若是再来一次,瑶光还是会那么做的。”瑶光道,“只是如今,我只剩半缕残魂,魔祖被世人封印,凤主周游诸天,现在我们三人不过是没有当年的热血了。” “看在您当年出手的份上,我再多说一句。”瑶光道,“如今又有人在暗地里效法我们当年之事,您若是不愿伸手,便尽早将他们扼杀,以免酿成心腹大患。” “我知晓。”曙道,“多谢你的提醒。” “当年之事,我们只不过是立场不同。”曙道,“于我个人而言,还算的上欣赏你们。” “得主神一句夸奖,瑶光算是此生无憾了。”瑶光怅然道,她深施一礼,“瑶光拜别,来日再见。” 顾与归的身体一头栽倒在地,希桐探了探他的脉搏,他的身体正在疯狂地吸收着周围的灵气。 顾与归的身体状况很好,或者说好到超乎常人了。 想来是从小在瑶光的指导下就打通过经脉,如今他正借着尘烟界的灵气快速地进行引气入体,这样昏迷着,对顾与归其实更好。 确认了顾与归没事,希桐盘膝坐下,他拍了拍草地,冷声道,“坐下。” “我错了。”曙干脆利落地跪坐在地上。 “你错在什么地方?”希桐问。 “我不该删除你的记忆。”曙道。 “错,你不该删除我的记忆不告诉我。”希桐道。 “你和人类待久了,真是强词夺理。”曙道,“我删完你的记忆再告诉你,这和没删有什么不同?” “你现在又想说了?”希桐不和他辩论,只盯着自己的目的追问。 “看你想不想问喽。”曙盯着希桐的眼睛,“老规矩,我只会回答是或否。” “我…”希桐犹豫了一下,“这里是希栖凰经历的第一万个世界泡对吗?” “对。”曙答道。 “希栖凰是那个什么焚天凤主?” “对。” “麻烦了啊。”希桐托着下巴。 “你对你在这个世界泡的身份有猜想了?”曙问,他的声音有一丝不察觉的小心翼翼。 “如果我真是希栖凰的系统。”希桐道,“那我饰演的应该是寂灭魔祖…这些称呼真是太中二病了,我耻于念出来。” “以瑶光和卡路的反应来看,魔祖又好像另有其人。”希桐道,“所以我饰演的应该是…” “域外天魔。” 曙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对。” “那你告诉我吧。”希桐道。 “主系统,你应该自己想。”曙道,“在你自己找到答案之前,我不会告诉你真相。” “主神冕下,求求你了。”希桐干巴巴地道。 “求我也没有用,再说谁求人是你这种语气?”曙道,“少跟孟如烟玩,我看他也没教你什么好东西。” “我做了很不好的事吗?”希桐问。 “…”曙短暂地沉默了。 “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接受。”希桐轻声道。 “是。”曙小声道。 “所以抹除记忆…是对我的惩罚对吗?” “是。”曙道,“曙不应该这样对a001,但主神必须这样对主系统,我的意思是…” “我接受。”希桐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的意思。” “死了多少人?”希桐低声问。 “很多。”曙道,“有七个高级位面因此崩解,我和其余任务者把他们中的大部分生灵移去了法则海的其他世界泡。” “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希桐摇头,“只是抹去记忆…这个惩罚也太轻了。” “不轻了。”曙轻声道,“你想知道你的记忆是怎样被抹除的吗?” “用虚无。”曙道,“我亲手把你送到了虚无里,眼睁睁地看着虚无洗掉了你的记忆。” “我竟然被泡过虚无还没死?”希桐看着自己的手。 “重点在这吗?”曙无奈道,“如今法则海算是你管着,你也知道。” “无论身犯何种恶孽,泡过虚无就算是前缘尽消。”曙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惩罚还不够重?” “只死一次已经是主神冕下法外开恩了。”希桐笑道。 “别笑了。”曙按着他的嘴角,把希桐摆出一个哭丧的表情,他道,“你只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疼。” “我知道泡虚无很痛。”希桐道。 “不是那种痛。”曙道,“是我心里的那种疼。” 第111章 人魔混血 “你不会对我…”希桐张嘴道。 “我没有。”曙立刻回答。 “我把你当哥们,你想当我爹?”希桐道,“你别来了,再来我就三爹聚顶了。” “做个任务做的我辈分越来越低。”希桐道,“希栖凰当我爹就算了,陆和是他对象勉强也当一下…” “我不是想当你爹。”曙拉起希桐的手,“我想…” “当我妈?” “算了。”曙悻悻地道,“没气氛了。” “没事了,砌墙去吧。”希桐捏了捏他的手,“曙,我不在意这件事。” “就像你说的这样,”希桐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些事我不会非要去找寻一个真相。” “你还不够懂人类。”曙叹了口气,“羞耻心,感情,你已经学过了,下一课叫做过去。” “人类的寿命很短。”曙道,“如果没有过去和回忆,人类是无法繁衍成如今的规模的。” “过去早晚会追上你。”曙道,“别被它俘虏。” “我不会。”希桐道,“你放心吧。” “倒是你…”希桐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眼睛一闭一睁。 “我怎么了?”沈岸芷问。 “又心虚了。”希桐扶额,他简单讲了一下顾与归的情况,将瑶光的部分轻轻带过了,“没事,我们稍微等一下顾与归,就渡河。” “你的基础炼体术练得怎么样了?”希桐问。 沈岸芷终于露出了一点符合年纪的窘迫,“不算太好。” “我瞧瞧。”希桐握住他的手,释放出了自己的灵力略微探了一下。 基础炼体术纯净的灵力上附着丝丝缕缕漆黑的能量,希桐感受了一下,这种能量竟然和噬心魔塑心同出一源。 魔气,而且是很原始的魔气,几乎是可以称作是诅咒的地步。这种魔气在和基础炼体术的灵力互相斗争,再练下去说不定会把沈岸芷的经脉活活撕开。 所幸的是这种两种能量正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平衡。差不多沈岸芷每修炼出一百个单位的灵力,就会有百分之七十五的灵力因为和魔气做斗争而消亡。 剩余的百分之二十五也并未直接消失,而是以一个很缓慢的速度和魔气融为一体,若是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沈岸芷已经修炼的十分努力了。 基础炼体术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修炼法门。希桐都不知道从何开口了。 希桐总不能说,你就这样练吧,人魔混血的主角是不会死的。 “你对你父亲可有什么印象?”希桐挑了个开头。 “我父亲…”沈岸芷道,“他应该挺爱我的吧。” “应该?”希桐问。 “我没见过他,我爷爷说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现在想来应该是死的委婉说法。”沈岸芷回答,“他的朋友每年都会往家里打一笔钱,还有给我的礼物。” “要不是爷爷突然病了,我们家其实也可以算小康的。”沈岸芷道,“我爷爷是很传统的人,总是提要延续香火之类的话,而我父亲誓死和他作对,几次差点被我父亲气到爆炸…” “说笑的。”沈岸芷道,“我爷爷本来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生子了,谁知道他有一天突然就把我抱回来了。” “我爷爷跟我说,他当时简直要吓死了。”沈岸芷笑笑,“我的名字是他起的,芷是兰草,是花中君子,他应该很爱我,才会起这样的名字吧。” “所以陈天赐突然找上我,我其实比他还惊讶。”沈岸芷道,“我没想到我父亲竟然会做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怎么说好像也不太准确,他只是单纯地生了个小孩就跑掉了,听起来性质更恶劣。” “嗯…”希桐沉吟片刻,“我有几件事想告诉你。” “你说吧。”沈岸芷眼巴巴地道。 “第一,你父亲没有死,他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希桐道,“现在他回来了,你应该过不久就可能见到他。” “你先别急着打断我。”希桐阻止了沈岸芷的话头,他掏出了在爱心孤儿院挖出来的铁门给沈岸芷看了一眼,又再度收回,“第二,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如果你做好了准备,我会把它交给你。” “第三,你父亲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不是人。”希桐道。 “这怎么可能?”沈岸芷终于忍不住问,“可我今年都十八岁了,也没有长出尾巴或者角,我也没见过我爷爷变身啊。” “孩子,这个事实有点沉痛。”希桐扶着他的肩膀道,他简单地把莫惊澜三人的恩怨讲了讲,“你父亲以前是人,但是他走火入魔了,现在应该算魔族了。” “还好还好。”沈岸芷听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至少我的基因还是人类…” “你不生气?”希桐疑惑地问。 “为什么要生气?”沈岸芷道,“孩子不能选择家庭,况且,我现在更相信以我父亲的能力,陈天赐他爸爸不可能强迫他。” “也就是说,我是在他的期待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沈岸芷道,“我的家人只有爷爷,现在又知道了这个,我就没有什么不满的了。” “我想见见他。”沈岸芷道,“至少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好。”希桐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见到他,我一定把他逮住让你和他当面对质。” “你已经见过他了?”沈岸芷小心地道,“他怎么样?” “很帅。”希桐回忆道,“而且打人很痛。” “这是什么评价?”沈岸芷沉思,“他打你了?” “不仅如此,他还拿剑砍我了。”希桐道,“不过没关系,我也砍他了。” 沈岸芷陷入了一点忧愁,他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对自己喜欢的人印象好一点,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可能了。 “所以我父亲不会真是魔界继承人吧?”沈岸芷喃喃道。 在等待顾与归的时间里,希桐去调查了地上的人头,那是一只已经死了的人面蜘蛛,肚子上的花纹很像一张美人面,八条毛茸茸的腿被水草覆盖,看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希桐把那些像头发一样的水草尽数烧成灰烬,发现蜘蛛的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是这一击要了它的命。 这个切口…有点熟悉。希桐抚摸着那道光滑的伤口,这一刀不是沈浮光的手笔,就是和他剑法近似的人。 不管是谁,他们走的方向都的确没错。 第112章 十一天 希桐站起身,他准备去收回刚刚发射的银子弹,这些子弹都是特制的,比起子弹它更像小型的法器,用一枚少一枚,最好还是收回比较好。 他按照刚刚发射的曲线找到了那枚嵌入树干的子弹,希桐的目光一凝。 只见那棵树的弹孔中流淌的不是树汁,而是汩汩流动着的赤红色的鲜血。 希桐豁然抬头,只见刚刚还离河岸很远的树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离河水只有几十米远了。 “树林…在动?”希桐不可置信地说,这种严重违反常识的事让他一时忽略了这种可能。 “渡河!” 希桐抄起地上的物资丢给沈岸芷,他背起顾与归淌进了河里。 无怪乎卡路一直跪在地上,逃的又是那样快。 希桐咬牙,这些修真界的土着比他们更清楚尘烟界的卧虎藏龙,尽管没造成任何可怕的后果,他也太掉以轻心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某处秘境大殿,和卡路生着同样面貌的青年突然浑身抽搐了一下,他猛地坐起身,咳出了一大口血。 大殿中央的浮雕绘着一个面容慈和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绣着月季花的广袖鹤氅,身上是绣着祥云的大袍,一双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捻着一支竹笔,似乎正在绘制一张图画。 女子脚下的浮雕是无数面容诡异的妖魔鬼怪,若是以平视的角度看,就能看到女子慈悲哀婉的眼神。 但若是从侧面看,就看不到女子灵动的目光,只能看到那些狰狞的妖鬼,意图食人,这二者的差别足可见雕刻者的技艺精湛。 “陆卡?你怎么了?”他身侧的一名女子原本盘膝坐在地上,听闻了声音赶紧转过头来。 “无事,外面的傀儡废了而已。”卡路,或者说陆卡擦去嘴角的血,他看向和修真界众人泾渭分明的坐在远处墙根的一行人,“曹队长,好像是你们的人来了。” “多谢。”被称作曹队长的人简短地答了一声,随即又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陆师兄,大师兄什么时候来啊?”靠着陆卡身边,躺在地上的一个女修有气无力地叫了起来,“我好饿,我们几天没吃饭了…” “十一天。”先前说话的女子看了看地上用石头刻下的痕迹,他们身边零零散散地躺了一地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在用睡眠的方式来降低饥饿感。 人数已经远远不足一百二十三人了,不知道那些人遭遇了什么不测。 要不是大殿顶端破了一个洞,有不知道从何处滴下来的水勉强够这些人饮用,五天前应该就会出现减员了。 “现在陆师兄的傀儡也没了。”年纪较小的女修哀嚎了起来,“大师兄,晋璃要饿死了…你再不来就看不到你最爱的璃璃了…” “别嚎。”坐在墙根的一个年轻人开口,他不耐烦地道,“要不是你们非得说我们偷了你们的木精,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晋璃气得坐了起来,很快又虚弱地躺下,她干脆躺着和那人拌嘴,“玄清界从来没听说过你们这群人,连散修们都说没见过你们,不是你们拿的,还能是谁?” “那我还没见过你呢,怎么能因为没见过就说是我们偷的?”年轻人反唇相讥。 “晋璃,住口。”年纪较长的女修显然积威甚重,纵然有所不满,晋璃也讪讪地闭了嘴。 “师妹第一次出山,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女子道。 “我们的错。”曹队长干脆道,“吕江,道歉。” “对不起。”年轻人吕江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要不是现在大家都没了修为,我一定揍你一顿。”晋璃恨恨地比了比拳头。 “你没完了是吧。”吕江撸起袖子。 “少把体力用在吵架上吧。”陆卡低吼一声,“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精力,这十一天每天都要吵一次,再吵把你们两个炖来吃了。” “三师兄…别生气。”晋璃扯了扯他的袖子,“我不吵了。” “我才是第三。”年长女修抬了抬眼皮,道。 “三师姐…这个时候就别争了。”晋璃道,她看向壁画,虔诚地双手合十,“瑶光神女保佑,虔请大师兄带烧鸡来…” “虔请大师兄带烤乳猪来…”晋璃默默地报着菜名。 “外面的大阵是瑶光神女亲自设下,九九八十一层阵法大阵套小阵。”陆卡重新躺下,“再加上游走其中的石像全是金丹修为,即使是大师兄破起来也要点功夫,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到神殿门口了,希望他一切顺利。” “若是老二还在…”年长女修,正是被陆卡污蔑在河里洗澡的那位道。 “我已经说过,不许在我面前提他。”陆卡翻身,用后背对着她,“堕魔叛徒…做了魔尊又怎样?不过是一个欺师灭祖的混账。” “该说不说,他的阵法是我们几个中最好的。”燕瑶道,“这你总不能否认。” “容渊…”陆卡攥紧了拳头。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燕瑶道,“木精到底去哪了?陆卡,你可有思路?” 女子平静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的脊背,直接叩问陆卡的心。 陆卡松开拳头,又转身躺平了,他闷闷地道,“我不知道。” 大殿再度陷入宁静,只能听到穹顶的水一滴一滴滴入水碗的声音。 一群人昏昏欲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惊天的巨响把所有人从睡梦中唤醒,燕瑶睁开眼睛,一把扶住接了半碗多水的小碗,这才没让水撒了出来。 这快五十人就指着这几口水了,再没了水,真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 “有人在破阵!”晋璃兴奋地道。 “有人在破阵。”陆卡面色凝重,“这样暴力的破除方法,只会让大阵变得更加混乱,这不可能是大师兄所为。” “希万安性子稳重,天塌下来他也做不出这样的事。”燕瑶认可了他的说法。 爆破声越来越近,燕瑶疑惑道,“他这是做什么?倒不像为了破阵而来,对方好像是在故意把大阵弄得更加混乱,把石像都引出来。” 第113章 魔尊容渊 “他也在躲避什么。”曹队长开口道,“破阵之人已经走投无路,他的路线很混乱,他想借那些石像争一线生机。” “这…”晋璃道,“那些石像我们三人齐上才能制住一具,即使砍碎了也会很快重新组合。” “这个速度…”晋璃侧耳倾听,不由得咋舌,“这是什么怪物能以这个速度冲过来啊?” “是敌是友,只能听天由命了。”陆卡面色难看,他心中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猜想。 如果那人真是a001,这样的雷霆手段,一点也不出格! 只能寄希望于他大人有大量,别记恨他这小小的冒犯。 “呼。”一个人影击破了大殿的墙,狼狈地滚了进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站定,“哼,瑶光神女的大阵,岂是那么好破的?” “让我瞧瞧瑶光神女都留了什么好东西吧。”他施施然抬头,这才发现大殿里或躺或坐,足足有近五十人眼冒绿光地盯着他,“我靠,好多人啊。” “容渊!”陆卡咬牙切齿地叫出了来人的名字。 “他就是魔尊容渊?”晋璃年轻,未曾见过这个早早叛出师门的二师兄。 “陆万顷,停一下。”燕瑶挡住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先打了招呼,“容渊,好久不见。” “燕瑶师妹。”容渊吊儿郎当地行了个不算规范的礼,“燕瑶师妹看着不如之前美丽动人了啊。” “饿的。”燕瑶伸手,“容渊,看在之前同出一门的份上。” “给点东西吃。” 容渊一愣,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至极的事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堂堂合同宗心安峰擎烛尊者的高徒,差点沦落到要饿死的地步!” “燕瑶师妹,你不如和我去魔界混吧,我们管饭呢。”容渊大笑着丢出一瓶辟谷丹,“喏,送你们了。” “多谢。”燕瑶捻出一粒丹药丢进嘴里,旁人也不在意魔尊的丹药是不是有毒了,抓起来一把就把丹药塞进了嘴里,嚼也不嚼地直接咽了,噎得直卡脖子。 “陆万顷,吃吧。”容渊目带怜悯,“没有下毒。” “哼。”陆卡接过燕瑶递过来的丹药,狠狠地将其嚼碎,好像在咬谁的肉一样,“破辟谷丹,我回去还你十瓶。” “谢谢你,魔尊师兄。”晋璃满足地揉了揉有了饱腹感的胃,虽然辟谷丹只能提供让人行动的能量,并不能满足人的口腹之欲,这个时候也足够了。 “哦,你是老头子新收…新捡来的弟子?”容渊道,“挺会说话,要不要跟你师姐来魔界混?我罩着你们。” “谢谢你的好意。”晋璃吐了吐舌头,躲到了燕瑶身后,“我还是喜欢在心安峰待着。” “多谢魔尊。”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尽管大多数修士还眼神警惕,但他们都一一上前,对容渊深施一礼。 “于魔尊是举手之劳,于我辈却是救命之恩。”曹队长同样拿到了容渊的辟谷丹,他同样行礼,“只要不违反法律和道德,我曹湖愿为魔尊办一件事,不论生死。” “我们也是。”吕江连忙道。 “哟,你们这些化外民倒是有趣。”容渊一笑,“叫你们自裁也可吗?” “身有重任,待我完成使命,不才愿奉上项上人头。”曹湖沉声道,“只请魔尊放我这些同僚一条生路。” “哈哈,你们这些人,就是古板。”容渊摆摆手,“你们的命先自己收着,本座到时候有用再说。” 曹湖悄悄地擦了把头上的冷汗,他看出容渊并非十恶不赦之徒,这话大概也是出自于试探。 幸好,他赌对了。 “你来这里做甚?”吃人嘴短,陆卡终究是软了点口风。 “本座来这里取瑶光神女留下的仙器。”容渊道,“还需要同你请示?” “瑶光神女留下的仙器已经不在了。”燕瑶摇头,“我们到的时候木精绿玉君已经消失,这附近的所有人都被吸入了大阵。” “哈哈,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最喜欢做这种事。”容渊道,“本座在此,快些把绿玉君拿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燕瑶道,“若是这些人手里拿着,我们已经反复陈说过利害关系,这些天早该拿出来了,想来是不在他们手上的。” “好哇,不肯说真话是吧!那本座就一个个杀过去,修者死了之后同储物空间的契约自会解除,看看爆不爆的出来就是了。” 容渊随便一指,选了一个年纪较小的修士,“就你吧,先杀你,你现在来选下一个杀谁吧。” 小修士哪见过这种场面,刚刚还拿出辟谷丹救命的魔尊突然翻脸不认人,抬手就要杀人,他吓得躲在了同门的师兄师姐背后。 那魔尊容渊和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浑身披着一件漆黑色的大袍子,腰上挂着一串不知道什么生物头骨串成的腰带,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似的,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 此时此刻全身上下冒着血色和黑色交织的魔气,一边桀桀桀地怪笑,一边伸手去抓躲起来的小修士。 “给我住手!”一个声音自大殿正门处传来,一道炽热的金色火焰啪得击在容渊伸出的手上,他痛叫一声,护体灵气被那霸道至极的火焰直接烧穿。 容渊像只被烫到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疯狂地抖动着自己的手,他不得不切割下自己被点燃的那部分灵气,丢在地上。 金色火焰像是有灵智一般将落在地上的灵气全部吞噬殆尽,才心满意足地熄灭了,在地面留下了一块漆黑的灼痕。 “这是凤凰焰!”燕瑶豁然抬头,“凤凰一族在几千年不就灭绝了吗?” “这个消息可真让我伤心。”来人迈步走进大殿,众人这才发现,和容渊狼狈地从侧面的墙壁滚进来不同,这人是堂堂正正从大门走进来的。 这说明,此人把这个困了他们五十人十一天的大阵,在数分钟之间,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易地破开了。 那人穿着奇特,他头戴斗笠,一件宽大的披风下套着的却是不合时宜的迷彩裤和军靴。 他抬起斗笠的一角,“魔尊,我来取你项上人头了,现在准备可好了吗?” 第114章 木精绿玉君 “tmd凤凰还在追我!”容渊怪叫一声,转身就跑,“我早就说了,你说的那什么噬心魔我不认识!” “我就找你!”那人不是希栖凰还能是谁,他手里握着一团金色火焰,像小孩扔沙包一样往容渊的背后扔,“你作为魔尊,敢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放出来害人,你的魔尊之位是考试考上来的吗?!” “你别追了!我答应你回魔界一定找!”容渊大叫道。 “我给过你时间了。”希栖凰道,“你这个魔尊干不了,那就换人来干,换个能管好手底下人的来!” “救命呀!陆万顷,燕瑶,还有小师妹!”容渊一边跑一边惨叫,“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看不见。”陆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好像容渊这个魔尊干的也没有他想象中的痛快,他的心情诡异地平静了许多。 “这位前辈。”燕瑶不得不开口,“还请看在容渊刚刚出手救了我们一众的份上,暂且饶过他这一次吧。” “你又是谁家的小辈?”希栖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燕瑶一圈,“似有有些眼熟。” “没有不让您杀的意思。”燕瑶道,“等我们出去,您背着我们杀,我也好回禀师尊说我没见过容渊。” “燕瑶!”容渊叫道,“我当年在心安峰没亏待你吧。” “亏没亏你自己清楚。”燕瑶不欲和他争辩,收拾了为数不多的几件东西,“合同宗的,我们撤。” “是,燕师姐。”七八个人鱼贯而出,在希栖凰身侧都略一欠身行礼,倒是礼数周全。 “燕瑶…这个名字倒是有趣,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了。”希栖凰摘了斗笠,拎在手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一个人吧。” 希栖凰抬手,手指在陆卡和容渊之间移动,“师兄和师弟,你挑一个吧。” “前辈何苦要为难于我?”燕瑶转身站定,语气不卑不亢,“前辈修为高深,若是想杀谁,还需要过问我们这些小辈吗?” “好一张伶牙俐齿,这是在说我仗着修为高,就胡乱欺人了?”希栖凰道。 “不敢。”燕瑶拱手道。 “小子。”希栖凰敲了敲额头,“你是叫…陆万顷对吧。” “谅你修行不易,我就不直说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该动心思的,你自行断了契约,我已经愿饶你一命,还可日后修行。” “前辈所说,我实在不知。”陆卡拱手道。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希栖凰叹了口气,“尘烟界的所有草木受木精牵引,正在往此处赶来。” “你要等这些人的血肉也化作树木之后才肯交出绿玉君吗?”希栖凰道,“还是你自诩道心坚定,即使其余所有人都死在你面前你也无动于衷?” “师兄…”晋璃目带忧虑,即使她再没心没肺也感觉到对方所言非虚了。 “那什么凤凰,你别欺人太甚嗷。”容渊道,“本座之前是让着你,我师弟他以土灵根为主,木克土,拿着木精绿玉君对他半点好处没有。” “你有何证据?凭什么说是他拿的?” “自行引爆了两具傀儡,以掩盖木精的反噬之象。”希栖凰道,“很聪明。” “只是你以为,瑶光神女的仙器是这么容易被你这个小辈炼化的吗?”希栖凰道,“自行拿出来,我又不会平白占你这个小辈的便宜。” “啧。”容渊暴躁地啧了一声,他逼音成线,对陆卡道,“你没事拿那玩意干啥?叫这老东西看出来了吧。” “希万安很快就到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快跑。”容渊道,“我可以拦住他一炷香的功夫。” “你为什么信我?”陆卡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拿绿玉君吗?” “这事你回去跟老头子解释吧。”容渊道,“更何况,到了我们合同宗手里的东西哪有拿出来的道理?” “…多谢。” “亲师兄弟,谈什么谢不谢,以后少在众人面前怼我。”容渊抽出一把骨刀握在手里,“快逃。” “唉。”希栖凰轻叹一声,“卿本佳人。” “奈何做贼啊。” 容渊尚没有看清希栖凰是如何动作,手中的骨刀就齐齐断成了三截。 眼前一花,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希栖凰已经到了他身后。 容渊喷出一口血,先前希栖凰一直像是赶羊一样,没动过杀心,只意图让他去寻那只噬心魔,奈何他真的不知道,只好和希栖凰兜圈子。 容渊原本想着希栖凰再强不过是化神期或是合体期的修为,他勉强应付地来。 这个修为…说不定已经到大乘期了啊,师弟。 希栖凰伸手,五指成爪,直接掏出了陆卡丹田里的法器。 陆卡难以自制地喷了口鲜血,他面如金纸,他已和绿玉君签了本命契约,这样唐突撕毁契约,他的灵根和修为都会留下不可避免的大伤。 如果没有大造化,这辈子的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节竹子般的小巧法器在希栖凰手里泛着柔和的白光。 竹笔在希栖凰手中不断弹跳,似乎在说着什么,他低下头,侧耳听着。 “陆卡!”绿玉君一出,还带着怀疑的人群顿时大乱,一个女修目眦欲裂,“我先前还敬你三分,想不到你和你那魔族师兄到底是一丘之貉!” “我师弟才刚筑基,就因为你拿着木精迟迟不肯交出来,他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变成树了啊!” “我要你偿命!” “聒噪。”希栖凰微微皱眉,“你师弟做了什么你清楚,他落得如今结局是他咎由自取。” “前辈。”女修惊道,“我师弟一向尊师重道,怎么会…” “不若把你怀里的美人蛛拿出来给大伙看看。”希栖凰冷声道,“为了这一窝金丹灵兽,放火烧了美人蛛巢穴边的林子,不是你二人做的吗?” “你之所以还站在这儿,不就是因为你跑的比你那刚筑基的师弟快了些吗?” “绿玉君早已生了神智,尘烟界的事都逃不过它的眼睛。”希栖凰道,“放火烧山,绿玉君令他替那些草木守着林中灵兽,有何不可?” 第115章 天地不仁 “但那只是妖而已…”女修喃喃道。 “只是妖而已?”希栖凰怒极反笑,“本座也是妖,你也来烧本座试试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希栖凰道,“你们入道时可有人给你们讲过?” “天道并不仁慈,只把万物当作没有生命的贡品。”女修道,“故我辈修者应逆天而行…” “胡言乱语,教你这些的人好生会误人子弟。”希栖凰冷声道,“燕瑶,答。” “天道看待万物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顺其自然发展。”燕瑶拱手道,“换句话说,不管万物变成什么样子,是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道无关。” “听明白了吗,都是自己作的,活该。”希栖凰呸了一声,他甩出一枚丹药丢给陆卡,“回去交给你家大人,他自会知道怎么用,免得又有人说我以大欺小。” “三十年河东…”陆卡恨恨地道。 “停停停。”希栖凰顿时感觉头大,“说过这话的人我见过不下二十个。” “你知道他们最后怎么了吗?” “都死了。”门外再次传来一个人声,“——好久不见,宿…”主。 “诶,儿砸!”希栖凰惊喜道,“你怎么来啦?” “谁是你儿子。”希桐腹诽道。 “大师兄?”晋璃同样惊喜。 “谁是你大师兄。”希桐同样回怼道。 希桐脑中响起希栖凰的传音,“a001,情况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本源被那不明就里的小辈拿去了。”希栖凰道,“这个世界的木本源产生了自己的意识,是它自己选了新主人。” “这意味着什么,a001。”希栖凰道,“你比我更清楚。” “这个小世界快崩塌了。”希桐在心里回答,“世界本源产生了意识,它要逃离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希栖凰忧愁地道,“玄清界现在就像个濒死前放弃不必要的器官的癌症患者,它正在剥离尘烟界这个寄生虫。” 希栖凰问,“主神到底怎么了?” “…”希桐沉默片刻,“我不知道。” “祂连你都不告诉?”希栖凰道,“麻烦大了啊。” “先对付眼下的事吧。”希桐不愿多说,他掌控着整个法则海的大事小情,根据他上次检查的报告指数,希桐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想。 但这件事说出来只能白白地引起恐慌。他需要尽快把法则海最初的那批任务者和系统都叫过来一起商讨处理办法。 “尘烟界要坍塌了,我要去把我和魔祖留下的法器都收回来。”希栖凰道,“不能白白湮灭了,浪费东西可不是你我的风格。” “你去就是了。”希桐道,“我来把这些人类赶走。” “我的位面还有些位置。”希栖凰简略地道,“若是你要转移,就先用我的。” “多谢。”希桐道。 一切交流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外界看来希桐只是和希栖凰对了两个眼神。 “瑶光神女的大阵已经破开。”希桐道,“各宗门应该给过你们紧急脱身的卷轴,现在立刻离开。” 有人很不情愿,平白地挨了十一天的饿,眼下还要用宗门的传送卷轴,这样他们什么天材地宝也落不到手里了。 “不离开我就先把你们的东西抢了。”希桐威胁道,“再打你们一顿。” “本座…”沈岸芷如法炮制。 希栖凰清了清嗓子,他熟知之前的剧情,自然知道沈岸芷不过是虚张声势。 再说了,这儿还有一个正经八百的魔尊呢。 “走。”陆卡嗓子里含着一口血,燕瑶和晋璃一左一右撑起他的身体,三人撕毁了宗门卷轴。 “我觉得他不太对。”希桐对希栖凰传音道。 “怎么不对了?”希栖凰道。 “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希桐道,“为了保险,我们要不要把他腿打断?” 陆卡在消失前无端觉得膝盖一软。 “嗨,算了吧。”希栖凰道,“主角这种生物,他现在的杂灵根挖了回去换天灵根,咱俩把他腿打断,回去换了外骨骼怎么办?” “你说的也对。”希桐深以为然。 “你放心吧。”希栖凰道,“这个世界的主角不是他。”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师尊擎烛尊者吧,大徒弟应该是白切黑,二徒弟堕魔,三徒弟好像是龙傲天。” “还有俩女徒弟,这个燕瑶我看着眼熟,估计和我之前有点渊源,那个晋璃是锦鲤妖,气运浓得我都快看不清她的脸了,肯定马上就要跃龙门了。” “这是最近新流行的套路。”希栖凰总结道,“擎烛尊者最好小心他的屁股。” “?”希桐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这是何意啊?” “唉,不怪你,玩去吧。”希栖凰道,“多看点小说好不啦?” “沈岸芷!”希桐叫道,“把自己人都带走,原路返回。” “树林子你来想办法。”希桐一指刚恢复意识的顾与归。 “我?”顾与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手里还没半人高的小斧子。 “昂。”希桐道,“不知道怎么办就问你家老爷爷。” “我师父不是老爷爷…”顾与归嘟囔了一句,转身拎着斧子去开路。 “呃…”曹湖等人原本正在面壁,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今却不得不开口了,“嫂子?” “咳咳!”希栖凰爆发出一阵猛烈地咳嗽,“你们认错了。” “我就说认错了。”曹湖一巴掌拍在吕江后脑,欲盖弥彰地道,“嫂子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根本一模一样好吗…”吕江道。 “时间有限,你们先撤。”希桐道,“我是陆和派来接应你们的人,你们尽快把情报带回本部,其他的我来处理。” “是。”曹湖行了一个军礼,一行人训练有素地跑步离开。 树林逼近的速度很快,它们追随着木精而来,想要跟随着木精逃离这个马上崩塌的小世界。 远处一阵地动山摇,生活在树林内的野兽虽没有树木对木精的敏感,但天生的机警还是预告了它们,要有什么事发生了。 第116章 寂灭魔祖 掠影 兽潮来了。 希桐踩着一棵高大的树几下爬到了树顶,远方无数的古木被惊恐的兽群冲击而倒下。 兔子和老虎,鼹鼠和蟒蛇,山羊和野狼,天敌和食物在狭小的空间里并肩而行,而这些动物都不是普通的生物,它们中的大部分,最低也有人类筑基的灵力。 许多沉眠的灵兽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就被奔腾的兽群活生生地踩踏而死。 倒霉的灵兽还在地上发出哀鸣,血肉就被混乱的兽群翻飞的蹄子和爪子踩成了肉泥,地面变成了一种混合着鲜血的暗红颜色。 简直是人间炼狱。 “呼。”希桐轻呼出一口气,他已经丢掉了“希桐”那副皮囊,以本体立在半空中,人类修士被大阵牵引而来,草木受木精吸引,整个尘烟界的生灵基本都聚集在此了。 也不知这是不是瑶光神女当初设立的本意? 好生矛盾。希桐皱眉,把人类和野兽聚在一起,岂不是养蛊? 还有什么隐藏的意思吗? 不知是哪只火系灵兽因为恐惧喷出了一口烈火,树林的一角燃起了冲天大火,滚滚浓烟直上云霄。 少了一群人。希桐垂眸看向林中苦战的沈岸芷等人,顾与归正在瑶光的指导下不算熟练地空手放出一道道闪电,闪电将扑过来的野兽电得麻痹,无力袭击。 沈岸芷在林中勉强地辨认着他们一路留下的痕迹,曹湖跟着他闷头开路。 灵能局的一行人疲惫至极,吃了再顶级的辟谷丹,这十一天禁闭的心理疲劳也是难以缓解的。 曹湖安排了一部分人在中间,另一部分人护在侧翼,出了纰漏就两方互换,以节约体力。 希万安和陆景明…眼下却没时间管了。希桐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时空裂口,他背后的裂缝如同黑洞缓缓旋转着。 如果有任何一个经历过当年尘烟界大战的人,都会认出眼下希桐背后的黑洞。 正是当年域外天魔侵入玄清界的通道。 希桐集中了精神,他需要辨别哪些生物可以直接丢进低等位面,哪些生物进入哪个位面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生物灭绝。 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捏起了马上就要扑到顾与归面门的狼形魔兽,狼形魔兽呜咽一声,瞬间消失在了顾与归面前。 顾与归抹了一把即将浸入眼睛的汗和血水,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阵,再次挥手去攻击周边的魔兽。 希桐在虚空中迈步,干脆地平推了过去,有数人合抱之粗的古木被连根拔起,连泥土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雷烈光蛙,丢到魔法世界给巫师做实验去。 丹霞鹿…看着挺吉利,送到古代位面,他们那边的皇帝喜欢这玩意。 这是什么,灵心绿灵蚊。 希桐磨了磨牙,要不这玩意还是灭绝了算了,他捏着这群有绿色半透明翅膀的虫子丢进了一个虫族世界。 让那些大个儿虫子好好教教它们做蚊。 没人见过主系统的完整形态。 有传言声称祂千手百眼,有人说祂不可名状,看到了一眼就会使人陷入癫狂,还有人说主系统干脆不存在,只是主神的又一分身。 真正情况大概只有主系统本人知道了。 希桐一把扯下了高悬在天空中通往蓝星的时空裂缝,缩地成寸,两处空间在瞬间折叠在一起,足以造成瞬间移动的假象。 “合!”待灵能局小队离开了尘烟界,希桐两指狠狠一并,如同破布一样的天空像是被融化后又硬生生粘在了一起。 碧空如洗,天空的一角留下了一道绚丽的霞光。 这次强行链接的空间壁垒足够坚持到十年后的大灾变了。 希桐并未放松,他的本体不能长时间出现在小世界,就像你不能强行把一颗西瓜塞进鼻孔一样。 “a001,又出了点问题。”希栖凰的声音自脑海中传来,“虽然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问题…” “魔祖的法器也不见了。”希栖凰道,“至少二十年内都只有绿玉君和我留下的凤凰翎在支撑着,尘烟界这才崩溃的那么快。” “我看见了。”希桐抬起头,尘烟界崩溃的速度像是赛车游戏开了氮气加速一样顿时提速。 脚下的地皮都被希桐刮掉了一层,除了干燥的土壤,地面上连只蚂蚁都没有了。 希桐背后属于瑶光神女的神殿发出一道柔和的绿色光柱,那光柱变得越来越粗,稳稳地支撑起了尘烟界的一角。 昔者女娲补天,斩下了东海大鳖的四足以支撑即将倾颓的天地。 以希桐为中心,尘烟界的另外两角紧随其后,亮起了一红一白两道光柱,三者保持着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形状,撑起了尘烟界的天空。 三角形的中心,一道裂痕正在缓缓地扩大开来。 一个人影立在虚空中,宽大的衣袍随风而动,那人手中高举着一把长剑,背后是和希桐相似的,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这个黑洞的切口光滑而平整,像是一只正在凝望着尘烟界的眼睛。 希桐保持着原本的速度,一步一步地从天空中走了过去,他收拢着手下的生物,留下了一地焦土。 “你的本体…”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凤主的系统。” “真是个和凤凰一样美妙的生物。”那人感叹了一句,“上次你龟缩在人类的躯壳里,我无缘得见。” “还是这副躯体更美丽。”他感叹着。 “他在发什么癫啊。”希桐传音给希栖凰道。 “我不造。”希栖凰道,“他们魔族是这样的,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 火系魔兽引起的火灾尚未熄灭,灵火不以可燃物作为基底,只要还有灵气,它就能持续不断地燃烧下去。 白色光柱的方向响起了一声清越的凤鸣。希栖凰腾空而起,背后隐隐约约显现出了五彩色的凤凰虚影。 尔雅.释鸟中所述,凤凰乃瑞应,鸟也。鸡头、蛇颈、燕颔、龟背、鱼尾、五彩色。 “掠影,你这是要做什么?”希栖凰冷声问道。 第117章 契约 “原本只是来祭拜一位故人。”被称作掠影的魔族道,“破开封印只不过花了我七年时间,想着以本体见一见那位故人。” “人类的生命于我等如同蜉蝣。”掠影感叹,“想不到他那样的人类也消亡得如此迅速,像是我们在天外一起观赏过的流星。” “想来这也在他的计算中。”掠影轻叹,他伸出手来,“——凤主,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把绿玉君交给我。” “你们一个个的。”希栖凰道,“怎么都想要绿玉君?” “你们越是这样,我偏偏不能给你。”希栖凰冷哼一声,“除非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要不就让瑶光本人前来!” “凤主,你的性子不合适。”掠影道,“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定然会反对。” “我不想落得和你刀兵相向的局面。” “你既然知道我的性子。”希栖凰怒道,“那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陆万顷当真废物。”掠影轻声道,“若是他保下了绿玉君,我也不必这样难办。” “多说无益,来战吧。”掠影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身后同样显露出虚影。 那虚影庞大如崇山峻岭,他脸上扣着一只青面獠牙的面具,身披古朴的青铜战甲,让人看了就心生惧意。 寂灭魔祖的大名于玄清界能止小儿夜啼,掠影手中握着的长剑如同一道长虹,其上同样有着玄妙的纹路。 自寂灭魔祖被封印万年来,魔族出过数十位首领,有自称魔王的,自称魔尊的,却无一位敢自称万魔之祖。 看到这把长剑,希桐已然恍然大悟。 上次于宁城爱心孤儿院见到的,只有这把剑的剑尖,他才没有立刻认出来。 沈浮光,或者说寂灭魔祖。 这不就串起来了吗。希桐想着,寂灭魔祖被玄清界众修者封印,神魂自两界的裂缝来到了蓝星,转世为了沈浮光。 沈浮光以人身带着魔祖的纯正魔气,这魔气于人类百害而无一利,只是诅咒。 他起初做了一些实验,试图将身上的魔气转移到其余人类身上,但均以失败告终。 沈浮光最终想到的办法,大概是通过血脉的转移。 他按照原作的剧情造出了沈岸芷这样一个后代——不管是用仙术还是试管婴儿,毕竟现代科学那么发达。 沈浮光成功把自己身上的诅咒转移到了沈岸芷身上,他得以回到玄清界,在沈岸芷作为主角的气运帮扶下,冲破了世人对魔祖的封印。 相对的,沈岸芷和沈皓月——他这一世的血脉亲人因此替他承受了因果。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 此为人生八苦。 那寂灭魔祖现在岂不是焚天凤主的小叔子了? 兜兜转转,朋友终成亲戚,四舍五入,沈浮光这还是希桐这个身份的舅舅和叔叔。 亲戚归亲戚,架还是要打。 天地间再度震荡,虚假的日月在空中飞快地划过,尘烟界几度昼夜颠倒,这是因为希桐三人都已经显露出本体,过于庞大的能量并不是这个濒临崩溃的小世界能够支撑的。 “这个世界要崩塌了。”希桐传音给希栖凰,“补个契约吧。” “来。”希栖凰干脆利落地答。 “我发誓我忠诚于我的宿主,无论行善还是作恶,我会遵守契约的精神。” 主系统的精神力如润物无声的细雨,轻柔地进入了希栖凰的识海,那里自始至终都保留着他的一片空间。 希栖凰身上的灵力再度暴涨,身后的虚影凝实了几分,巨大的凤凰振动翅膀,连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 法则海最古的任务者和系统,再次并肩作战。 “凤主,你变弱了。”沈浮光冷声道,“这万年来你都在做什么?” “和人类玩过家家?活跃在大荧幕上,受那些渺小的人类追捧,令你那么高兴吗?” “别被他挑衅。”希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希栖凰顿时感觉刚刚发热的头脑像是被浸入冰水里一样瞬间冷了下来。 系统伴生能力,冷静光环。(由主神冕下命名)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谁得意。”希栖凰自我安慰了一下。 “啊!”凤凰高亢地嘶鸣了一声,口中喷出一股白金色的火焰,希栖凰怒道,“我想了想!” “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肿!” “我要烧死他!” “酷。”希桐简短地道,“我得提醒你,你现在的身体没有那个器官。” 凤凰的利爪搭上了魔王的肩膀,它抓住了猎物,用力撕扯,在青铜战甲上留下一道道白印。 与此同时,希栖凰已经闪身来到了沈浮光面前,两人的手指死死握在一起。 “我们多久没动过手了?”沈浮光道,“一万两千年?” “一万三千年。”希栖凰咬住了后牙,抬腿扫向沈浮光侧腹。 沈浮光翻腕甩开希栖凰的手,矮身用用前臂挡住了这一击。 两人默契地只用了拳脚功夫来试探对方。 “这一万三千年,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沈浮光反手举起掠影,希栖凰一脚踩在他手腕,阻止了他拔剑出鞘的行动。 “打你绰绰有余!”希栖凰道。 两人在瞬息间又对了几拳,沈浮光干脆举起剑鞘,接连几下抽在希栖凰手腕上。 “攻他左手。”希桐道,“他左手受过伤。” “谁伤得了他?”希栖凰奇道,脑子里这样问着,手已经挥出一道烈焰形成的长刀,斩向了沈浮光左腕。 “玄门第一人,莫惊澜。”希桐道,“也是你大哥。” “我哪有大哥?”希栖凰疑惑道。 “陆和他前对象。” “这都谁跟谁啊!”希栖凰大声吐槽了一句。 “我也想问这个。”希桐道,“这个回来我再给你细说。” 身后的凤凰与魔王已经打到了白热化,凤凰的羽毛四溅,这只神鸟连血液都是金色的。 沈浮光背后的魔王战甲也逐渐破损,露出了青蓝色的骷髅,那具骷髅的眼眶里闪着银色的火苗,不带丝毫感情地盯着面前的鸟儿。 第118章 作为故人 “再加上我一个吧。”一个声音自天边传来。 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嗡鸣声将几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呵。”沈浮光冷笑了一声,“陆和,你就不必也来送死了吧。” “送死?”陆和身穿着灵能局的制服,自从他身居局长之位,近年来他已经鲜少出任务,这身制服他也很少再穿了。 “我来这里是为了处理灵能局之前一件尚未结项的事件,作为局长,我有权来亲自逮捕你,沈先生。”他单手扶着直升飞机的门,高空的狂风把陆和额头的发丝都吹得凌乱了起来。 他背后冒出了一个头,沈岸芷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脑袋。 希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假如他现在还算有嘴角的话。 “我好容易把裂缝封上啊,这一个个的是干什么?” “我去,他怎么过来的?”希栖凰大惊失色,“他不是个凡人吗?” “像你看见的这样。”希桐道,“开飞机。” “我这辈子也没想过直升飞机能开进尘烟界来啊。”希栖凰十分惊恐,他道,“不是,他不是陆离集团的董事长吗?什么时候成公务员了?” “你们俩睡一被窝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希桐道。 有了宿主,希桐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进行扫描,铺天盖地的精神力直接覆盖了整个尘烟界。 “原来如此。”希桐轻叹一声,“你家这口子,是天灵根啊。” “是很罕见的‘空’灵根。” 空在佛教中是一种超越一切形相和存在的境界,描述的是事物的本质或本质状态。 它并不是指什么都没有,而是一种空空如也的状态,是超越万物之上的存在形态。 因为一切事物都是因“道”而生,也都是回归到“道”的状态。 因此空灵根的修者也被修真界称作天生道体。 这种灵根修炼都不能用快来形容了,它根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连把灵气吸纳入体的过程都被干脆地省略掉了。 相对的,空灵根修士的身体就是一个一边注水一边放水的池子,再快的修炼速度,一滴灵力都存不下,从结果上和凡人又有何区别? “我眼光也太好了。”希栖凰听着希桐的介绍,他自得地道,“我这是找了个大熊猫啊。” “比大熊猫还少,江豚吧。”希桐纠正道。 “还有一件事。”陆和看向站在虚空中的希栖凰,他抬眸轻笑道,“夫人,这段时间玩得开心吗?” “最近不太安稳。”陆和道,他看向了沈浮光,似乎意有所指,“我来接我的孩子们和夫人回家。” “我这次说他也认错了有用吗?”希栖凰在心里道。 “没用吧,你俩睡一个被窝呢。”希桐默默,“这怎么可能认错?” “我再叫点人来吧。”希桐道,“刚刚扫描到了些熟人。” “去吧。”希栖凰一笑。“都团建了,不把人叫齐了不太好。” “这时候交给我们大人就好。”希栖凰迈步上前,握住了陆和的手。 “陆先生,你可是瞒得我好辛苦。”希栖凰半恼半笑地道。 “我早就知道了。”陆和轻轻吻了吻希栖凰的手背,“哪有上午在冰城开完签售会,半天就能跑到琼岛的人?飞得比协和客机还快。” “此间种种,疑点颇多。”陆和道,“但我夫人是个神仙,我哪有不高兴的呢。” 希桐分出一道虚影,眨眼间便来到了属于焚天凤主希栖凰的那座神殿。 和瑶光神女同样的浮雕上,希栖凰比他如今的模样要华丽的多。 凤凰一族向来喜好花哨,墙上的希栖凰上身穿着一件湖青色的圆领袍子,下身是海螺红下裾,连头发绾了个精致的发髻,鬓间点缀插着的簪子,耳上挂的玉玦,手上戒指,腰系的如意流苏绦,香囊,一样不少。 简直和现在这个头戴斗笠随便捡了件衣服就跑出来的人判若两人。 希桐看了半晌,他把整块墙壁扣了下来,挥袖收进了自己的系统空间。 回来叫人装陆和他们家别墅的墙上去,也不知安的上吗? 摇摇欲坠的神殿突然间少了一堵墙壁,险些直接坍塌了下来,希桐抬手顶住了天花板。 一股血腥味失去了墙壁的阻隔,直接扑面而来。 眼前铺满了一地的尸体,尸山血海中间,一个穿着和陆卡同款碧色道袍的青年单手握着一把水凝成的弓,喘着粗气看向希桐。 他半身的衣服都被一地的鲜血染红了,即使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依旧没有遮掩住他眸中如太阳般琥珀色的光。 希万安。 这是希桐第一次见到他。 他和希桐这副躯体简直像是上天用同一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额头的弧度,眼睛的大小,鼻梁的高度。 连同卵的双胞胎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相似度。 如果硬要说他们两人有什么地方长得不一样。 希桐的眼睛大概是天上的太阳,看似温暖,其实距离地面有一点五亿千米的距离,终究是可见而不可触摸,即使侥幸靠近,也只会被那热量而烧毁。 而希万安的眼睛才是真正的琥珀色,像是一块半融化的蜜糖,连带着眉间都有了一丝温柔。 希万安警惕地看着希桐,他的气质很好,把这件被染红的道袍硬是挑了起来,比陆卡那根竹子多了点仙风道骨的意思。 一地的血肉缓慢地蠕动,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趁着希万安和希桐对视,偷偷地从血液里爬了起来。 希桐静静地目睹着这场偷袭,没有出手。 希万安若有所感,瞬间回头,弯弓搭箭,一支水凝聚的箭在极近的距离里一箭将那人的两手钉在了一起。 希万安打了个响指,水箭刹那间凝结成冰,人形的伤口在治愈术法的作用下愈合,这下除非把冰箭硬生生拔出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作战的能力。 “五十人。”希万安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战斗而有些沙哑,“有魔族,妖族,和人类。” “他们替换了救援队的所有人。” 希桐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 第119章 树的秘密 “树。”希万安简短地道,“我们穿越树林的时候,他们原本就潜藏在树林里,一个个地把我的人换成了他们的。” “很精妙的一出偷天换日。”希万安道,“——道友,既然你有能力走到这里,能否给我指个方向?” “你要做甚?”希桐问。 “救人。”希万安一抹脸上的血,“救原本留下的道友是我之责任,这些人也是我的责任。” “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会把他们带回玄清界。” “这片天地即将倾颓了,如此你还要救人吗?” “要。”希万安哑声,他腰上的配剑已经折断,他单手扶着剑鞘,艰难地立在地上,他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吾辈愿搏那个一。” 呼。希桐轻出了一口气,如今希万安面前只有他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没必要装象。 希栖凰有句话说错了,希万安不是白切黑的黑芝麻汤圆。 这家伙切开还是白的,是个馒头。 “你的师兄弟已经回去了。”希桐道,“其余的人现在也算安全,待之后情况稳定我会领你去寻。” “多谢道友。”希万安松了口气,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希桐身侧,“道友既然冒险前来,想必有什么事要托付于我。” 希桐垂眸沉思,他大约明白陆卡背后那人为何要其去取绿玉君了。 瑶光神女的绿玉君,寂灭魔祖的掠影剑,焚天凤主的凤凰翎。 三座阵眼。 先以陆卡之手取得绿玉君,再以一招偷梁换柱,换掉希万安队伍里的其余修士,不动声色地把他逼向了凤凰翎这一侧。 再将所有化为树木的修士引向另一个方向,若是瑶光神女的大阵没有破除,这些树木自然会随陆卡等人一起跟尘烟界一并毁灭。 若是瑶光神女的大阵得以破除,陆卡等一众修士必然要将树木尽数斩断,以清出一条出路。 无论如何,这些化作树木的修士都逃不了一个灭口的结局。 这的确和瑶光神女的初衷相背了。 要不是希栖凰阴差阳错地戳破了那一对师姐弟为了美人蛛而化为树木的事,加上亲眼目睹了树干流出的鲜血,希桐还想不到这一出。 如今那些树木被希桐送去了法则海各处,要寻回来是要费点力气,但对主系统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难不成幕后之人真正的目的只是让希万安拿到凤凰翎吗? 可是调虎离山?希桐微微摇头,如先前容渊所说,木精绿玉君于陆卡,木克土。 凤凰乃是天地间的至阳至热的生物,水火不容,于水灵根的希万安签订契约有何意义? 可眼下希万安显然没有拿到凤凰翎,希桐猛地一敲手心,还真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伸手一抓,千里之外的一人直接被他抓着衣领拎了过来。 “容万…”希万安惊得睁大了眼睛。 “别说!”容渊气息奄奄地打断了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希万安问道。 “躲个癫公。”容渊看了一眼希桐,有气无力地实话实说了,他干呕了两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偏过头吐了。 希桐嫌恶地把他扔远了点,据说第一次穿越时空就像坐飞机晕机,他是没有过这个经历。 眼下魔尊大人好像晕得不行。 “希万安,你看着也没多体面呐。”容渊吐完了,撑着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挑衅,“怎么了这是,你们心安峰的一个个看着都这么…” 希万安团了个水球,直接蒙头丢到了容渊头上。 “希桐,你挑衅是吧!”被冰冷的水浇了一头,容渊跳脚道。 “啊?”两个希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疑惑地鼻音。 “你先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吧。”希万安骂道,“这乱七八糟的,少看点话本子,你们魔修就是因为喜欢打扮成这样才不招人待见。” “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大师兄。”希万安怒道,他比划了一个高度,“你从那么一丁点大就是我带的,有种你就别听,看我打不打得断你的狗腿。” 容渊骂骂咧咧地洗了洗脸,把头发也施法捋顺了,看着也是个清秀少年的模样。 希桐摇了摇头,没去管这对师兄弟,他寻到了之前扫描的位置,挥出一道灵力,喊道,“陆景明,该起床了。” 支起大殿的一根石柱抖了抖,一只黑色的眼睛缓缓地在高处睁开,金色的竖瞳迷茫地看着殿前的几人。 希万安和容渊一惊,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石柱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希桐顶稳了天花板,催促道,“快些。” 一声长长的龙吟,石柱彻底崩塌,一条身躯长而蛇状的生物显出了形状。 黑金色的鳞片反射着彩虹般的光芒。 它的头上有一对角,眼睛炯炯有神,威严,而且威武。 龙的身体弯曲如云,五只龙爪舒展了一下,它们锋利如刀,似乎能够轻松穿越山川河流。 它没来得及帅几分钟,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希桐一脸难蚌,传音给他。 “搞什么,陆景明?” “呜,我怎么突然变成怪物了啊!”陆景明听到了希桐的声音,在脑子里哭嚎道,“我一直都两条腿走路,五条腿儿加尾巴,我不会使啊。” “谁家龙在地上爬?”希桐道,“那不是蜥蜴吗?” “想象自己在飞。” 陆景明不算笨,过了几秒,他就摇摇晃晃地浮了起来。 “挖槽,有龙啊!”容渊摸了摸腰间原本放着骨刀的位置,却摸了个空,他下意识地把希万安挡在了身后。 “我家景明又不咬人。”希桐白了他一眼,“既然留下来了,魔尊,可敢跟我去会会你们那个万魔之祖?” “哈。”容渊一愣,旋即一笑,“自然敢!” “叫那些老东西回棺材去吧!”容渊笑道,“现在是我等的世界了。” “除魔卫道,我辈当仁不让。”希万安同样道,“天上那可是焚天凤主和寂灭魔祖?” “差不多吧。”希桐道。 “好。”希万安笑道,“能与传说中的人物过几招,可是我辈之幸。” 第120章 红线 “a001,快把我存款掏出来啊。”希栖凰催促道,“到把系统商城的好玩意都拿出来的时候了。” “在掏了,刚兑了两颗核弹。”希桐回答。 “我不要那玩意,你想把我们都炸死吗?”面对沈浮光这个量级的敌人,希栖凰很难再继续插科打诨了,希桐答一句他要过很久才会回答。 陆和和沈浮光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希栖凰便可以抽出精力,控制起法天象地的那只巨大火凤,正面迎上魔王。 陆和手持一把伯莱塔92f,这把手枪外形独特,全黑色的金属材质,整体线条流畅而精致。 陆和面色沉静,对着沈浮光连开了三枪。 “停下用这种玩具对付我吧。”沈浮光横过剑鞘,三枚子弹甚至只给这看似木制的剑鞘留下了几个个白印子。 “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沈浮光抽出半寸剑刃,雪亮的铁反射了令人胆寒的光,“我如今也感叹于你们的创造力。” “但这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一无是处!” 仅仅半寸剑气,陆和整个人被它掀飞了数十米,靠着希栖凰留在他身上的红色灵气才没有从空中跌落。 “沈浮光。”陆和站稳了身体,他竖起剑指,“你若不是仗着那些灵力,你以为你能在我面前站几个回合?” 三枚被弹飞的子弹打了个转,从空中再度以开膛的速度向沈浮光的致命部位飞了过去。 “哼。”沈浮光甚至没再拔剑,靠着护体灵气直接弹开了那三枚子弹,“蝼蚁蚊蚋…一个空灵根,我看你能撑多久?” “蚍蜉撼树,也有蚁多咬死象的时候。”陆和再度开枪,他干脆地按动扳机,将弹夹内的子弹全部发射。 “我依旧想劝你们放弃。”子弹撞在沈浮光的护体灵气上,真如蚊蝇撞在黑光灯的声音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微弱声响。 “被封印的这一万年里。” “我只求强。” “而你们,凤主,陆和,你们的牵挂和杂念都太多。”沈浮光伸出手,狠狠一握,他身后的魔王战甲缓缓愈合,魔王同样伸手,锁住了凤凰的脖颈,不断加力。 “真tm该死啊!”希栖凰怒吼一声,他十指紧扣,炽热的火焰开始疯狂地融化着魔王手臂上的战甲,留下了一双巨手的印痕,“这就是他说的朋友打架,掐脖子?” “继续。”希桐的声音在陆和脑海里响起,他的声音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静,“继续开枪。” “你以为这一万年人类什么都没做?”陆和没有换弹,再度按上了扳机。 本应空空如也的弹夹再次装满了子弹。 ——系统商城商品,主系统的“好东西”,无限弹夹.全枪械通用! “人类和你一样!” “这一万年,只求强!” “而我。”陆和用力握拳,近百发子弹一齐向沈浮光射了过去,“既然被并称了所谓的玄门三杰,我也不想被你们两个落在后面!” 风行诀列车,图纸提供人,陆和。 银子弹符文设计,陆和。 真言咒复原,陆和。 … 宁城屠龙计划执行者,陆和! “我能当上灵能局这个局长。”沈浮光手中掠影猛地挥舞而下,陆和迅速躲避,身形如电。 “你难不成真以为是靠着你和莫惊澜吗?!”剑光闪烁间,一道剑气凌厉地斩向沈浮光。 常人都以为灵能局局长只精于阵法符文,或是勾心斗角。 只有莫惊澜同沈浮光知道。 眼前这人,实为剑修。 不过随着几人的修为越差越远,加之他故意藏锋,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见过陆和拔剑了而已。 既然有着空灵根那样如同废物的灵根,就再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好了。 沈浮光轻笑一声,身形一闪,轻松躲过了剑气的袭击,“这样才对!” 他猛地迈步向前,掠影带起一道狂风,狠狠地劈向陆和。 陆和眼神一凝,身法变得愈发灵动异常。 他身形如鬼魅般闪烁不定,躲过掠影的攻击的同时,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光,直刺向沈浮光的要害。 沈浮光的眼神正色了几分,吭啷一声啸鸣,掠影出鞘! 他全身散发出黑色的纯正魔气。沈浮光手中的掠影猛然旋转,形成一道黑色旋风,向陆和卷去。 正是因为一同长大,他更清楚陆和的弱点。 这点灵力一旦用完,陆和就是一个任人宰割,手握凡铁的普通人。 只要逼陆和不得不用大量灵力来应对他的招式就是了! 陆和冷静应对,身形一跃,他跃至空中,同时手中长剑挥舞不停,剑光如雨,将黑色旋风尽数击散,“沈岸芷!” “我在!”一直站在直升飞机上的沈岸芷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跳了下来,他运转起基础炼体术的功法,同源的本源魔气如今失去了主人,飞速地向他体内涌了进去。 沈浮光只淡淡地给了沈岸芷一个眼神,再度挥剑,向陆和攻来。 陆和与沈浮光你来我往,招招都是致命的攻击。 他们都熟知对方下一步的动作,身法因此显得愈发灵动异常,每一次攻击都化作一道华丽的弧线,让人眼花缭乱。 “你也该到极限了吧。”沈浮光道。 “这可不一定。”高空中的希栖凰笑道,“我这人,可是除了灵力啥也没有。” 陆和轻轻抬手,他的尾指上拴着一根颜色浅淡的红线,不知连接着何处。 ——系统商城,主系统的“好东西”,月老红线。 这种神秘而神奇的红线,相传由月老亲手编织而成。 它细腻柔软,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红线上细密的纹路交织着,仿佛是一条无尽的命运之线。 当两个人的红线相交时,就意味着他们注定要相遇、相知、相爱。 月老红线的力量可以穿越时空,跨越千山万水,将远隔天涯的两个人牵引在一起。 就用这条红线,将我们彼此的命运紧紧相连。 淡红色的灵气顺着红线,源源不断地注入陆和的身体。 陆和再次竖起剑指。 第121章 阵法 铺天盖地的子弹遮天蔽日。 整整三千枚银子弹,连天空中虚假太阳的光辉都得以被遮盖。 临行前陆和交给希桐三人的子弹,在此时此刻得以全数发射。 它们全部停在了“应该”在的地方。 “不辱使命。”陆和轻叹一声。 “好嘞!”一支寒冰凝成的长箭当的一声划破天际,直接命中了其中一枚银子弹。 三千枚银子弹立时疯狂地旋转了起来,将沈浮光紧紧地包围了起来,组成了一个玄妙的阵法。 心安峰前二弟子,魔尊容渊,二十年前的阵道首徒! 希万安身穿一袭染了血的青色长袍,手持半截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凌空而来,抓住沈浮光一个破绽,一剑刺向了他的胸口。 容渊则身披黑色斗篷,手持一把看着就邪恶十足的黑色长刀紧随其后,“不好意思了,万魔之祖!” “如今魔界,是本座我当家了!” “你在为这种…”沈浮光身法灵动,如云卷云舒,剑光闪烁,犹如星辰陨落,他横过剑刃剑鞘,径直挡下了这一刀一剑,“软弱的攻击道歉吗?” “不愧是是寂灭魔祖。”希万安的眸子被熊熊的战意点燃,他舔了舔嘴唇,再度挥剑,“当真恐怖如斯。” “给我咬他!陆景明。” 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在天空中,它的身躯长达数十丈,龙鳞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它的身体修长而有力,肌肉线条流畅,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威严和力量,它张开巨口,一条带着龙息的粗大水柱直接喷向了沈浮光。 “我不是叫你喷他。”希桐半恼,希栖凰和陆和还在那边,也不知道他俩被陆景明的口水洗了澡是什么心情。 “抱歉抱歉。”陆景明的声音难掩喜意,“这招太帅了。” “我要叫它…暮云寒泉之梵天游龙!” “就叫它高压水枪!”希桐怒道,“继续使用高压水枪。” 陆景明再次张口,接连喷出了好几口水柱。 “地狱死魂炮!” “神圣之眼!”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希桐无话可说。 陆景明龙头高昂,双眼炯炯有神,龙须飘动,散发出迷人的气息。 龙身上覆盖着五彩斑斓的鳞片,每一片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芒,宛如宝石般的美丽。 沈浮光短暂地愣了一下,那五只龙爪锋利有力,踏风而行,每一步都带起狂风暴雨。 “你为什么还没疯?”他喃喃地道。 “放屁!”一直冷着脸的陆和被这句话彻底破功,“你才疯了呢沈浮光。” “我儿子他好端端的,之后…” “坐飞机之后去你的坟头!”希桐和陆景明异口同声地道,“疯狂地偷吃你的贡品!” “我没想骂那么脏。”陆和悻悻地闭嘴。 “原来如此。”沈浮光闭目,“莫惊澜…” “你有一位很好的父亲。” 好到甘愿为你这个异族的孩子担负起了净化地脉中贪嗔痴三毒的使命。 你没有变得疯狂不是因为你多么坚强,陆景明。 是因为有个人提前替你承担了这十六年的痛苦与悲伤。 “没带芸豆卷呢。”沈浮光睁开眼睛,眼底的泪光一闪即过,“莫惊澜。” 龙尾如同长鞭,灵活自如地摆动,带起一阵阵风暴。整个龙身散发出一种威严而又神秘的气息,让人不禁为之倾倒。 沈浮光感觉自己透过这条巨龙看见了另一个人。 希栖凰同样合眸,凤凰火焰扭曲了一阵,化作身穿红色火焰长袍,头戴烈火头盔的人形,他手持一柄长刀,希栖凰双手一抹,炽热的天火在刀身上熊熊燃烧了起来。 魔王与凤主交手时,剑气与火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能量波动。 魔王舞动飞剑,剑光如电,快速穿梭于凤主的火焰攻击之间。 而凤主则以火焰刀舞动,无数的火焰瞬间凝聚成巨大的火球,瞄准魔王猛烈轰击。 他们的招式犹如天地间的神灵般威力无穷,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山峦摇晃,土地崩裂。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错,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捕捉。 “到此为止吧。”希桐提醒道,“尘烟界要支撑不住了。” “是啊,差不多了。”希栖凰轻声道。 魔王一剑刺向凤主的胸口。 庞大的凤凰虚影被剑气贯穿,身体燃烧着熊熊火焰,最终化为一团灰烬。 沈浮光胜利了。 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修为气息,仿佛融入了天地之间。 这场打斗如果有人目睹,大概会成为修士们口中的传说,流传下去。 沈浮光胜利了…吗? 希栖凰握住了掠影,身后满天飘落的灰烬如雪花一般,渐渐组成了一个新的影子。 凤凰涅盘,是修仙界最壮丽的奇观之一。 在一片火海中,一只巨大的凤凰燃烧着熊熊烈火,火焰如红莲般绽放,照亮了整个天空。 凤凰身躯逐渐化为灰烬,但在那灰烬中,却有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在涌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灰烬开始重新聚集,形成了一只焕然一新的凤凰。 新生的凤凰展翅高飞,它的羽毛闪烁着七彩光芒,宛如天空中的明星。 凤凰涅盘是一种超越生死的奇迹,它代表着不断超越自我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 每一次涅盘,凤凰都会更加强大,获得更深层次的修为和智慧。 凤凰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智慧和力量,它的鸣叫声仿佛能穿透虚空,震撼人心。 “结阵。”容渊打了个响指。 希桐闭上了眼睛,凭借系统的伴生能力,他可以轻松地链接在场所有人的意识。 北斗七星阵,是修仙界中一种强大的阵法。 以北斗七星的星位为基准,形成七个星点,每个星点都代表着不同的力量。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希栖凰,希桐,希万安,容渊,陆和,沈岸芷,陆景明。 刚好七人。 在主系统链接的思维下,在阵道首徒的指挥下,他们能挥发的能量要比被压制在筑基的琴絮等人强大的多。 北斗七星阵激活,星点之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整个战场笼罩其中。 容渊一声令下,七个星点开始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屏障,将他们包围其中。 随着阵法的激活,天空中虚假的星辰也开始发生变化。 北斗七星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在为七人加持力量。 第122章 决战 星光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汇聚到每个修者的法器上,使其威力倍增。 北斗七星阵的力量愈发强大,几人的攻击也愈发凌厉。 他们第一天见面,谈不上配合默契,但有主系统这样一个永远冷静的大脑,他们足以相互协助,将敌人困于阵中,使其无法逃脱。 系统不是人,系统不会因愤怒而冲动,也不会因为悲伤而犹豫。 如希桐当时精确地选取了辛茹这个大阵中的薄弱环节,沈浮光身经百战,自然不会放水。 沈浮光五指成爪,直接抓向在阵中最脆弱的沈岸芷。 “…”沈岸芷没想过如此久别重逢,父亲就给自己了这样一份大礼,慌乱之中,几乎乱了步伐。 希万安立时挥动手中笼罩着星光的断剑,横剑挡在了沈岸芷面前。 剑气纵横,划破虚空。 两人的招式交织在一起,断剑与掠影的碰撞声响彻云霄。 沈岸芷不再思考为什么父亲会做出那样的事了。 他明白了。 沈浮光将那些普通人都视作草芥一般,怎么会有任何心思去怜悯,去后悔? 就像杀一只鸡或者一只羊。沈浮光从来都没把普通人类当成和自己同一品种的生物。 包括这个血脉相连的儿子。 新生的凤凰化身为一道赤色的旋风,迅速穿梭于魔王的攻击之间,每一次出手都是精准而有力。 希栖凰手腕一翻,木精绿玉君祭出,五行相生,得了燃料的火凤染上了一种富含生命力的绿色。 “把绿玉君交给陆景明。”希桐道。 “你确定?”嘴上怀疑着,希栖凰已经将绿玉君凌空丢给了盘绕在天空的黑龙。 “嗯。”希桐应了一声,抬手拨动几枚银子弹,再度加固了阵法,拦住沈浮光的动作。 “他会用的。” 龙国画以线条勾勒和墨色渲染为主要表现手法,而龙的形象常常以曲线流畅的线条勾勒出来,或以浓墨重彩的方式描绘。 在千百年前人类第一次凭借想象绘制出龙这种奇幻生物,龙就和画结下了不解之缘。 前一位地脉守护者烛影曦以画入道,死后仍寄身于山水画之中。 银龙琴絮同样善画,只用一只小孩子的油画棒,远隔千里就将希桐的眼睛刺瞎。 连在体内封印了烛九阴的莫惊澜都继承了这种独有的爱好,在陆家留下了不少作品。 绿玉君迎风长大,小小一节竹子,在半空中生长出了十几丈的长度。 陆景明一口把绿玉君叼在了嘴里,在脑海里想道,“这干啥啊?” “画画。”希桐道,“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陆景明含糊道,“在战场上画画也太离谱了点。” “少废话。”希桐催促,“不知道画什么就画鸡蛋。” 魔王的表情愈发愤怒,他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但却无法击中变小了许多的凤凰身影。 “以这一招定胜负吧,掠影!”希栖凰大声道。 “正有此意。”沈浮光发出一声长啸,周围的灵气瞬间凝聚在他的身边,形成一道巨大的白金色光环。 他手中的长剑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巨剑凌空,整把剑身上浮现出一道道神秘的符文。 当初在爱心孤儿院所见的,寂灭魔祖的绝学! 这套剑法施展出来,剑光如虹,光环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陆景明叼着绿玉君一顿乱甩,上一位地脉守护者乃是火系的烛九阴,天地间诞生的守护者暗合五行生克,陆景明便是一条玄色的水龙。 绿玉君发出了一声不情愿地悲鸣,它生平不知道画过多少名画,多少阵法符文,大约迄今为止也不曾画过这样的抽象画。 希桐目瞪口呆,一向没什么感情波动的他也爆了一句粗口。 这他娘的画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丁老头,欠我俩鸡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 希桐偏过头看了一眼陆和,他竟然面无表情,似乎接受良好。 陆和再度开枪,这把枪身上镶嵌着精美的银色花纹,细腻而富有质感。 扳机和保险装置都镶嵌在金属枪身上,呈现出闪亮的银色光泽。整体设计简洁大方,展现出一种不凡的气质。 显然,这把手枪不仅外形帅气,更是一把致命的法器,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力量与威严。 浓缩至极的灵力子弹咆哮着发射出膛,它一边打转一边吸收着周围的灵力魔气不断壮大,到达沈浮光面前时已经有足球大小。 空灵根天赋。 容渊一脸凶狠地挥舞着黑刀,刀刃上散发出一股邪恶的黑暗能量。 希万安手中的长剑舞动间,剑芒四溅,剑光如电,每一剑都蕴含着他于剑道的体会。 他身上的灵力隐隐波动,眼中多了几分明悟之色,他本就卡在金丹大圆满,现在似乎有了临阵突破的架势。 沈岸芷面色凝重,他在这群人里修为最低,在阵中的作用不过是以同源的魔气进行引导,对付一颗灵气流弹对他来说都需要万分小心。 他显然心思沉重,一脸死了的亲爹的表情。 ——虽然他亲爹就在站在对面,没死也差不多吧。 合着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对吗?!希桐差点抱头尖叫出声,他怎么越来越不懂人类了? 几人各自的绝学,火焰、水刃等各种元素交织在一起,加上一个不知所云,不是同一个画风的丁老头向沈浮光席卷了过去,形成一幅壮观的画面。 阵法同样达到巅峰,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北斗七星阵中爆发出来,照亮整个天空。 凤凰的利爪刺穿了魔王的胸膛,黑暗的力量瞬间消散,庞大的魔王黑影化为一缕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北斗七星阵的威力展现无疑,尘烟界在下一个瞬间也化为粉碎,希桐一把抓住了零散在法则海空间的几人,各自将其丢了回去。 希桐作为北斗七星阵的大脑和驾驶员,能以最快地速度反应过来。 若是他的动作慢了,除了希栖凰和陆景明,这几人都会被直接压成动画片里的纸片人。 “希万安。”希桐只来得及留最后一句话,“十年后,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不说话就当他同意了吧。 第123章 后招 希桐直接把几人丢进了陆家的别墅。 属于是一键回城了。 “陆局长,您还好吗?”陆和在落地的瞬间就迅速地拨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对面正一片混乱。 “我一切正常。”陆和答。 “详细情况等您回来再细说吧。”对面接线的人唉声叹气,“您走的也太突然了。” “我确实冲动了,我会尽快解释这件事。” “那您现在在哪儿呢?” “呃…”陆和环顾四周,“我回家了。” 接线员诡异地沉默了一阵,“那请您尽早动身,回到羲和基地。” “我会的。”陆和道。 挂断电话,他猛地喷出了一口血,陆和低头看着地上被染红一片的地毯,无奈地道,“这可不好洗啊…” 巨剑和北斗七星阵的对撞不是能量完全的消失湮灭,他们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你是谁啊?”一个尚未变声的童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和回过头,发现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自家客厅,正好奇而警惕地盯着他。 “栖凰?”陆和试探着问。 “啊?这是我现在的名字吗?”希栖凰道,他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在这儿。”希桐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跳进了陆家的客厅。 “a001,你有身体啦。”希栖凰喜道。 “差不多吧。”希桐给陆和介绍道,“如你所见,他刚刚进行了一次涅盘,一段时间内都会保持这种形态。” “需不需要给他准备一些…”陆和搓了搓手,似乎有些奇妙的激动。 “不需要。”希桐冷漠地打断,“他只是暂时少了一百多年的记忆。” “人类少了一百多年记忆是返老还童,他至少还有十几万年的记忆。” “栖凰他到底今年多大了?”陆和偷偷地问。 “你和我加一起差不多。”希桐道。 “那你多大了?” “别问。”希桐转身,去看昏过去的陆景明,他和希栖凰承担了阵法大部分的伤害,现在活着已经不易了。 他掰开陆景明的嘴,陆和看他意图钻进自己儿子的嘴里一样,连忙阻止希桐,“别这样…” “绿玉君不见了。”希桐脸色难看,这帮人忙活了半天,最后竟然还是让沈浮光在最后把绿玉君卷走了。 希桐把情况大概跟希栖凰讲了一下,希栖凰听了,思索道,“他的情况也不能说最坏。” “这条小龙大概是炼化了我的凤凰翎。”希栖凰摇头,“才会激化血脉,显出龙貌。” “但谁叫你炼化的?”希栖凰气得跳脚,“凤凰和龙族本来是死敌,炼我的凤凰翎做甚?” “凤凰和龙是死敌吗?”陆和问,“不是说龙凤呈祥?” “龙和凤凰最开始都是人类早期部落文明征战时,每战胜一个部落就将对方所崇拜动物的一部分留在自己的部落图腾上。”希栖凰道。 “一个是百兽之王,一个是百鸟之王,俗话说,王不见王,怎么可能是吉祥的兆头。” “陆景明的事放在一边。”希桐道,“陆和,你还记得烛龙,上一位地脉守护者留下了什么吗?” “烛前辈…”陆和想了想,“除了法蜕,他并未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少了一样东西。”希桐道,“《诗含神雾》注:天不足西北,无有阴阳消息,故有龙衔火精以照天门中。” 简单来说,相传在那混沌未开的时候,烛龙口含火精来到天宫,在北方幽暗的天门中,他举起火精,便在一瞬间照亮大地,一直照到阴暗的九泉之下,因此烛龙也被称为烛阴大神。 火精烛九阴,木精绿玉君。 “幕后之人在搜集世界本源。”希桐道。 世界本源是支撑一个世界运转的基石,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共同支撑着一个世界泡的正常运转。 这并不是意味着所有的世界都有世界本源。 每个世界在诞生之际可能会或多或少地留下那么一点本源,但随着世界泡的生长,世界本源就会像鸡蛋黄里的营养物质一样,被年轻的世界泡一点点吸收。 因此,一个完整的,成年的世界泡基本是没有可能诞生世界本源的。 除了先前玄清界那样强大的世界泡,可能会在诞生时孕育一些小世界的雏形,运气好的话,在那些世界中就能得到世界本源。 那么与此相对的,如果说孕育一个世界泡是在调酒,世界本源就是最重要的基底。 ——有一伙人在攫取主神造物的权柄,他们在偷偷地创世。 意识到这一点的希桐不算吃惊,也不算愤怒。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敢于挑衅主神权威的人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若是他们足够胆大,法则海a开头的任务者和系统会给他们留下一席之地。 “陆局长。”电话再度尖锐地响起,无端地叫人心头一紧,陆和接了起来。 是李风的声音。 “我听闻您现在在宁城。”李风道,“长话短说,宁城极地海洋馆的封印即将崩溃。” “气象局那边给我们发了信息,距离宁城最近的海平面正在极速下降。”李风道,“前所未有的积雨云也在宁城上空形成。” “换句话说,宁城要发水灾了。”李风道,“这个水量足够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鲛人在海里游泳。” “后手在这儿呢。”希桐叹了口气,为了防止他们一行人去追沈浮光,对面精准地在这个时候准备引爆宁城极地海洋馆的封印。 “还有多长时间?”陆和问。 “半个小时。”李风道,“现在宁城灵能局的所有人…准确的说是国内的所有天师都在海洋馆附近,这是我们能争取的极限。” “拉防空警报。”陆和当机立断,“尽快把所有人带到高处,我来联系部队和警方。” “已经采取紧急措施。”李风答,“陆道友,祝你好运。” “祝好运,李道友。”陆和沉声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第124章 横公鱼 “你应该休息了。”希桐按住了陆和的肩膀,“再这样下去,你可能会死。” “这种情况,我怎么休息?”陆和苦笑一声。 “天生道体不能让你为所欲为。”希桐道,“让我去前线。” “好吧。”在两人对视了片刻后,陆和终于松口,“我会在后方随时待命。” “保护好希栖凰和陆景明。”希桐犹豫了一下,主动上前抱了抱陆和的肩,“陆叔叔。” “我会的。”陆和抬手拍了拍希桐的后背,“你也要小心。” “小桐。” 尖锐刺耳的防空警报紧随其后,在宁城天空响起。 “宁城全体居民敬请注意。” 希桐顾不上遮掩,他抽出挂在陆家门口的雨伞,在众目睽睽之下御剑飞行。 蓝星可不是尘烟界那样摇摇欲坠的小世界,他要是在这里踏破虚空,蓝星的世界意识绝对要给他来个样看看。 “哇,希少爷会飞了。”在别墅门口整理草坪的陆家员工惊讶地抬头。 “立刻离开这里。”希桐丢下一句话闪身离开,“去附近的高处。” “准备车。”陆和一手牵着希栖凰,他背上背着昏过去的陆景明,“所有人跟我去避难所。” “…我们在此向您发出紧急警报,提醒您采取必要的措施来躲避即将到来的洪水灾难…” 希桐去了趟宁城灵能局,之后他又花了十几分钟,在一片混乱的宁城交通中到达了极地海洋馆。 “还有多久?”希桐挥手,将一道灵力丢在呈现半透明的结界上。 “还有十八分钟。”李风看了看表,沉声道。 结界内部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生态循环,希桐看着一条鳐鱼在他面前大摇大摆地把一条沙丁鱼叼进嘴里吃了下去。 这个生态循环注定不会长久,没有人类在外界投喂饲料,也没有最基础的生产者,这个生态循环只会走向崩溃的结局。 脸上一凉,希桐抬起手,这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在此时此刻落下来了。 大雨如注,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雨滴犹如银针般砸落在大地上,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风势愈发猛烈,吹得树木摇摆不已,结界内大浪翻腾,一次一次地冲击着人类铸成的堤坝。 “六分钟。”瓢泼大雨里,只能听见李风沉静的报时声。 “三分钟。”一道巨大的水柱猛烈地撞击着灵能局等人所布置的结界。 结界开始颤动,隐隐发出崩溃的声音。 裂纹迅速蔓延,像蜘蛛网一样在结界上纵横交错。 “三十秒。” 李风等人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他们正在全力维持着结界,但来自洪水的压力越来越大,结界已然到了承受的极限。 “十秒。” “五,四…” “一。” 一片死寂。越发大的雨水冲进了所有人的眼睛,希桐在掌心画了一道避雨的符咒,他跪地一掌拍在地上,撑起了一个不大的半球形结界。 “完了。”不知道谁喃喃地道。 “谎报…总比真出了事强。”李风摸了摸胸口的烟盒,烟纸被雨水打湿,他把一支湿烂的烟叼在了嘴里,没有点燃。 “呼。”何霜浅浅地出了口气,“结界没有破碎?” “因为还没到时候。”希桐站在了一行人最前方,他抬起两手,纯净的灵气顺着他的手臂汇聚向结界破损的部位。 “什么时候?”李风看向希桐,目露询问,分别数日,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灵力愈发强大了,他已经快看不出对方的层次了。 “太阳落山的瞬间。”希桐回答。 “趁着这个时候,不妨回忆一下,鲛人的‘母亲’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第一次,顾与归和孟如烟在极夜走廊,他们的肉眼没有看到,手机却拍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第二次,顾与归一人在闭馆后的海洋馆遭到了袭击,根据他的描述,对方是一个体重很轻的人类。 第三次,希桐等人将鲛人带出了海洋馆,母亲没有现身,但卷起了巨大的洪水。 “前两次,‘母亲’都现身了,但最后一次她没有现身,这是为什么?”希桐问。 天师中没有笨人,何霜在短暂地思索后便回答,“是太阳吗?” “是的。”希桐点头,“前两次,极夜走廊没有日光,第二次事发是晚上。” “只有最后一次,我们把鲛人带出去的时候,是白天。” “母亲只能在夜晚现身,白天不可以。”希桐总结,“或者说,白天里的她是另一个形态。” “你们还记得,我们在景丹华手里找到了什么吗?” “柠檬糖。”慕沂雩答道。 “嗯。”希桐道,“我在事发前给过顾与归两颗梅子糖。” “结果是一死一活。”希桐道,“这说明,母亲是害怕或者抵触梅子的。” “水系灵兽,红色,讨厌梅子,只能在夜晚现身,喜欢生活在寒冷的地方,于水族中有统治能力。” “这是什么灵兽?”希桐问。 李风点燃了已经湿透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他沉声道,“横公鱼。” 《神异经(北方荒经)》有载。 有鱼焉,生于石湖,此湖不冻。 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 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刺之不入,煮之不死,那我们岂不是对她…”慕沂雩道,“毫无办法?” “大概是的。”希桐垂眸,“趁现在好好休息吧,这是场硬仗。” “…根据气象部门的预测,我们地区将面临一场严重的洪水。洪水可能会导致河流、湖泊和排水系统的溢出,给我们的城市带来巨大的破坏和危险…” 笼罩着宁城的广播一遍遍地重复着预警,天空中乌云密布,厚重的雨云遮蔽了整个天空。 雨滴如银色的箭矢,密集地倾泻而下,犹如天空中开启了一道巨大的水闸。雨水打在大地上,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 没有什么比刚刚死里逃生中松了口气,就再度得知死神挥舞着镰刀近在咫尺更让人绝望了。 第125章 洪水滔天 “我们还有事要做。”希桐联系了陆和,把情况简单给他讲了,便于陆和进行后续的部署。 希桐放下电话,把他从宁城灵能局取来的一大盒子鲛人泪交给李风等人,他在地面上投影了整座宁城的地图。 邢凤晨和楼慎的那条鲛人,最喜欢哭了。日积月累,在灵能局存下了那么大一盒子鲛人泪,眼下是构筑阵法最好的材料了。 “来吧。”希桐用红色的光在地面上标注了需要布置的位置,“趁着这些时间,我们需要布置一座笼罩整个宁城的阵法。” “有些困难。”慕沂雩闭眼计算了片刻,“宁城从南到北一百九十公里,东西长一百二十里,我们现在去过去的话,天黑之前我们可能赶不回来。” “嗯。”希桐点头,“不需要赶回来。” “我们化整为零。”希桐道,“结界在太阳落山的一瞬间就会破碎,任何人留在这里都没有意义,只能白白牺牲。” “分散到宁城全市。”希桐道,“一味地和横公鱼对抗没有意义。” “我们尽可能保护下所有的人,人民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宁城在这次浩劫中毁灭,只要宁城人还在,就还有希望。” “但…这里还是要留人。”何霜犹豫着开口,正如希桐所说,面对一个刀枪不入的敌人,留在这儿就是送死。 “我会留下。”希桐道。 风随着雨水的降临而变得狂暴起来,呼啸着穿过树林,吹得树叶瑟瑟作响。 “如果您遇到被困或急需救援的情况,请立即拨打紧急救援电话,向相关部门求助。不要尝试冒险自救,等待专业救援人员的到来…” 在报警音的背景音里,雨水顺着希桐的睫毛流了下来,好像在落泪。 何霜哑然,他举起手,对希桐行了一个军礼。 “现在立刻动身吧。”希桐微微欠身,他将手臂斜斜下滑,划过胸前,行了一个在众人眼中有些奇怪的礼。 法则海的系统们大约会很熟悉,在系统自法则海诞生之初,没有所谓“手”的存在,因此靠着折叠身体的一部分来表示自己的无害。 久而久之,竟然成了法则海诸人打招呼或致以敬意的方式。 希桐在用系统独有的方式向灵能局众人致以敬意。 “万望道友千百岁,人生无处不逢春。” 雨水狠狠地拍打在建筑物的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我们强烈建议您严肃对待这次洪水警报,并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 “您的安全是我们最关心的事情。请与邻居互助合作,共同度过这场灾难。谢谢您的合作!” 街道上的行人匆忙地躲避着雨水的袭击,他们抱着能饱腹和保暖的物品,急匆匆地奔跑着向最近的避难地点,身上的雨衣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衣物贴在身上。 希桐闭上了眼睛,他盘膝坐在地上,默默地进行调息。 面前的雨幕是高耸入云的水柱,身后是大雨带来的一片模糊景象,远处的建筑物和山脉都被雨幕所掩盖,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天地间安静的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街道上的灯光没有按时亮起,道上的积水越来越深,车辆行驶困难,行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跋涉。 雷电交加,电闪雷鸣,云层后的太阳缓缓地落下地平线,即使灵能局的众人再怎么不情愿,时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a区—009,布置完成。” “k区—184,067,布置完成。” “p区,一百二十号,布置完成。” “d区全部鲛人泪完成布置。” “h区…” 在希桐面前的光幕里,宁城地图渐渐亮起一个个光点,这些光点连成一线,组成了一张精美的大网。 “辛苦了。” “接下来交给我吧。” 天色渐暗,随着一声巨响,结界彻底破碎。 洪水如潮水般涌入宁城海洋馆附近的居民区,席卷一切。 站在高处避难地点的人们惊恐地看着城市中遥远的这一幕,面对着即将被吞噬的命运,他们的眼神逐渐充斥起恐惧和绝望。 希桐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他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气息。 这股气息越来越强,他凝神聚气,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灾降临,洪水滔滔,吾祈天地护佑…水势止息,万民得救。” 一道光芒从希桐身上升腾而起,形成一个光球,将他包裹在内。 光球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力量,希桐站起身,光球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抵挡住了洪水的冲击。 他抬起手,单手推着光球的前壁,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洪水犹如激流般撞击在光球上,却无法逾越一步,泄去力量的洪水减弱了狂暴的力道,以一种柔和得多的力度自光球两边流向了宁城市区。 城市的街道被洪水吞噬,一片狼藉。原本熙熙攘攘的市中心变成了一片废墟,高楼大厦倒塌,街道上漂浮着残破的家具和破碎的玻璃。 一个孩子从水里冒出头,脏水让他睁不开眼睛,眼睛一阵酸涩,他在雨中无助地大哭了起来。 “嘘嘘。”钟离雪脚踏一片木板,他身法灵敏,如一只蜻蜓一样在水面腾挪,他一把抱起了孩子,“别哭,我带你去找家人。” 他毫不犹豫地甩出一枚菩提子,圆润的菩提子停在半空,将袭卷而来的洪水暂时阻断在了街口。 菩提子在半空中微微颤动,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粉碎。 钟离雪那串漂亮的菩提子手串,原本晶莹剔透,光彩熠熠的珠子已经全部蒙上了一层阴翳。 十八颗圆润光滑的子珠为数不多,已经不足以称之为手串了。 洪水带来的猛烈冲击力将城市的基础设施彻底摧毁,电线杆倒地,电缆纷纷断裂,电力中断,城市在黑夜降临后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在这一片黑暗里,希桐面前有一个大红的身影缓步走来,她太过炫目,大概能夺去任何人的注意力。 她眉如远山,眼似明星,生了一头浓密柔润的披肩长发,她的发髻高梳,以一只造型简单的玉簪点缀。 任何一个智慧生命都会认可她的美丽,这份美不仅仅在外表,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也蕴藏着无尽的柔情。 “离火。”女子开口,“a001,初次见面。” 第126章 冰火两重天 洪水的威力无情地吞噬着城市的一切,河水翻滚而过,将街道彻底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你好,离火。”希桐维持着光球,礼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你好像并不怕我。”离火道,“——我忘了,你是没有感情的。” “现在算是有了一些吧。”希桐回答,“但我也不怕你。” “与此相反,我可是有些怕你。”离火轻笑,“我的孩子怎么样了?他最近好吗?” “很好。”希桐回答,他回灵能局时无意中瞥到那条鲛人一眼,鲛人正在如饥似渴地读着一本幼儿园的识字话本。 字面意义地把识字话本咀嚼了。 年轻就是好,吃嘛嘛香。 “那我就放心了。”离火道,坚冰缓缓自她发丝的下端生长,直到她的一头青丝化为雪色,眼神透露出一丝冷漠和坚定。“a001,我不愿与你为敌。” “但为了我主的宏愿…我不得不如此。” “你的主人?”希桐问,“像你这样的存在,也会有主人?” “他是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我的友人。”离火道,“我既敬他,爱他,也惧他,便称他为主。” “宁城是我圈定的国度,我的猎场,也是献给他的一份礼物。” “而小鲛人是我选定的继承人。”离火道,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邻近的水面逐渐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是人类从海里夺走了陆地,我现在要将其取回了。” “我很好奇。”希桐维持着光球,蔓延至此的冰面在触碰到光球的瞬间便迅速融化,二者进行着一场无声无息的拉锯战。 “你为什么会选择那条鲛人做你的继承人?” “樊掣纯稚,安康性子软,其余水族不是没有强者,但他们不是一根筋,就是过于仇恨人类。” “只有鲛人。”离火道,“他对‘家’有着自己的定义。” “力量对他不重要。”离火道,“他还很年轻,有至少三百年的寿命,超过我是早晚的事。” “这份心才难能可贵。” “我替他杀了云阳汐和景丹华。”离火道,“以绝后患。” “我遣走了蜃,盼他能尽早把心冷下来。” 离火修炼的功法是以冰为主,横公鱼生在如坚石一般的冰湖里,从不惧寒冷。 她因此能够操控寒冰之力,使其凝结成各种形态。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想要的?”希桐问。 离火手持一柄晶莹剔透的冰剑,站在被一片冰雪覆盖的海洋馆前,连卡通的海豚标志物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 她身体周围弥漫着一股寒气,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承受痛苦,忍受孤独。”离火道,“这是一位‘王’的必经之路。” “a001,你既然身为主系统,不曾感受过这种感情吗?” “我不曾。”希桐道,“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家人离开我。” 离火的眼神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凝视着眼前的敌人。 希桐闭目,手中凝结出一柄无形的剑,它无形无影,周围的空气因为高温扭曲,只能猜测那是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剑。 这是一场即将展开的,属于火与冰的对决。 离火轻轻一挥手,顿时寒气四溢,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冰晶,形成一道厚实的冰墙,将希桐包围其中。 扭曲的高温空气瞬间被冰墙所冻结,化为一片冰雾。 离火身形如电,她瞬间闪到希桐身前,冰剑划过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刺耳声响。 剑光如冰蛇般迅猛无比,直取希桐的咽喉要害。 希桐立时挥动火剑进行防守。 剑与剑相交,火与冰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 火焰与冰晶相互碰撞,发出一阵嘶嘶声。 离火身法灵动,如行云流水般躲避着希桐的攻击。 她的冰剑时而化作一道冰龙,时而化作一片冰雪风暴,时而化作一片冰霜之雨,攻势连绵不绝。 希桐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压力,他的火焰被离火的寒气所压制,无法发挥出全力。 离火不似琴絮等人,是从空间裂缝中偷渡来了蓝星。 她的修为更高。 希桐想起楼慎的话,不免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离火…很可能是渡劫后飞升至蓝星的。 希桐有些不甘心,他咬住后牙,全身渐渐散发出炽热的火焰。 离火如她的冰一样冷静,她躲避着希桐的攻击,同时不断施展出更加强大的冰系法术。 寒气凝结成冰锥,冰箭如雨,冰刃飞舞,将希桐整个人困在了冰雪之中。 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雨水逐渐变得寒冷,天色愈发昏暗,厚重的雨云转化为了六角的冰晶。 在宁城的秋日,下起雪了。 雪花开始渐渐变大,宛如蓬勃生长的花朵。它们在空中盘旋,不断吸收着天地间的寒气和元气,逐渐形成了巨大的雪团。 实在是对不起陆景明。希桐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他才刚刚觉醒了龙脉,现在又要把他叫醒了。 雪团如同巨大的冰雕,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雪团继续膨胀,变得越来越大。 它们像巨大的雪球一样滚动着,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在其中。树木、岩石、建筑物,都被这些巨大的雪球覆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雪山。 原本繁忙的商业区和热闹的市场如今成了一片死寂,商铺被水淹没,货物硬是被冻在了冰面上,无人问津。 人们的生活被洪水和降雪彻底打乱,无家可归的人们打着哆嗦,几乎无人想起携带冬衣,只能在彼此间寻找一丝庇护。 城市的交通系统也遭受了严重破坏,桥梁被冲垮,道路被冲刷得坑坑洼洼。汽车被淹没在水中,成了废铁。 公交车站和地铁站变成了水下的幽灵,无法再为人们提供便利的交通工具。 雪山上的雪团继续膨胀,它们开始释放出强大的寒气和冰霜之力。寒风呼啸而过,冰雪凝结成尖锐的冰刺,刺向周围的一切。 大地被冰封,寒气凛冽,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世界。 在这个巨大的雪山中,只有离火得以站在巅峰之上,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第127章 众志成城 希桐呼出一口白气,他开始动用系统的能力,天地间的灵气被他不断调动,隐隐约约和离火呈分庭抗礼之势。 他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道道雷电从天空中划过,瞬间击碎了巨浪中的浮冰。 希桐的双手不停地结印,一道道符文开始在空中闪烁。 昔者大禹治水所云:堵不如疏。 这些符文散发出强大的能量,将洪水逐渐驱散,自海中来的,回海中去,宁城的水位正在缓慢地下降。 分散在宁城各地的灵能局众人感知到能量的流动,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们遥遥看向希桐所在的方向,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寒冷的能量自天空中慢慢地注入地脉,昏睡中的陆景明睫毛颤抖了几下。 陆和不免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自私心来讲,陆和真的不愿意陆景明再以身犯险。 但陆景明生为龙脉,既然承受了万民香火供奉,就该承受这份苦难。 孩子啊,我只愿你千百岁,人生无处不逢春。 李风换上了厚重的防寒服,他带领了其余小队奔波在城市的各处,每每挥手,一道道灵力冲击冰层,打破冰壁,为被困者开辟生路。 一个医护人员打扮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的防寒服,他冒着严寒的寒风,依次检查着避难地点人员的身体情况,他俯下身,时不时用手中的医疗器械,为受伤的人进行紧急处理,止血、包扎,尽力减轻他们的痛苦。 “年轻人,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腿被建筑压断的beta头上冒着冷汗,年轻人刚刚为他进行了正骨。 年轻人嘻嘻一笑,他拉下面罩,在这种天气里,他都忙得一身大汗。 “我叫修菓!我的哥哥们都叫我修果儿!” “不用谢,谁叫我是医生。”修菓拉上面罩,抱着医疗箱转战下一个病人。 “辛苦了!”beta真情实意地道。 “我灵力足着呢。”修菓挥了挥手,大步跑了起来,“我可是灵能局那个希桐亲手引气入体的。” “喂,靳哥?”空旷的空气里回荡着修菓打电话的声音,“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 “下一批物资…你亲自来?!太好了!” “不聊了,我正忙。”修菓道,“祝我们都一切顺利!” 韩雨穿着鲜黄色的救援服,他冒着严寒的寒意,奋力搜寻着被困的人们。 消防员和部队军人则使用着探测仪器,仔细寻找着废墟下的生命迹象。 一群各种各样的猫狗跟着韩雨从冰面上跑了过去,小黄吐着鲜红的舌头,四爪在地面用力挖掘,发现了生命的迹象就大声狂吠,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 连普通市民们也纷纷伸出援手,他们或是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人挡风遮雪,或是用自己的力量推开被冰封的门窗。 “除了修炼,我很喜欢观察冰雪的美丽。”离火轻声道,两人的争斗陷入了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她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过于寒冷的体温让这枚雪花没有化为冰水。 “每当下雪时,我都会来到山巅,凝视这些纷飞的雪花。”离火道,“我很难想象,这样轻柔的,毫无杀伤力的东西,积聚起来,会成为杀人的利器。” “就像人类一样不是吗?”离火感受着雪花的纯净和寒冷,她将自己的意念注入到掌心的雪花中,使其变得更加美丽。 她抬起手,将雪花放飞回了夜空之中。 “是啊。”希桐颔首,“单独的人类就像是雪花,在掌心便会融化。” “当他们聚集起来,人群却是一场力量强大的雪崩。”希桐笑了笑,他能感受到灵能局众人正在把受困的人们一个个解救出来。 这场灾难不仅仅局限于城市的建筑和交通,它还带来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人们失去了亲人和朋友,他们的家园被冲毁,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但人们并没有放弃希望。他们团结一心,互相扶持,共同努力重建家园。 “离火,你的名字是如何来的?”希桐突然问。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离火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主为我起了这个名字。”离火道,“我很喜欢。” “我的修仙之路曾经充满了寒冷和孤独,我曾经只相信,只有通过冰雪的修炼,才能达到真正的境界。” “是他告诉我,寒冷只能让人惧怕而远离你,温暖才能让人幸福,愿意靠近你。”离火的身体已经与冰融为一体,连她的心灵也变得坚韧如冰。 “真美啊。”离火感叹一声,“你和他身上的火焰都是。” “我好喜欢火。” “我也很喜欢我的名字。”希桐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希桐。 希望的希,梧桐的桐。 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 在一切苦难的涅盘后,就会看到希望。 陆景明睁开了眼睛,鲛人泪将四溢的灵气导入了地脉,他身上的暗伤都好了大半。 龙脉守护者就是这样的存在,地脉越强,守护者越强。 此时宁城万众一心,这条新生小龙的力量也达到了巅峰。 “景明。”陆和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陆景明还戴着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耳饰,一头银发睡得七扭八歪,但陆和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 “诶,老爹。”陆景明道。 “小心啊。”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陆和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在当初选择收养陆景明,他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我去去就回。”陆景明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地像去小卖部买一包薯片。 陆景明看了一眼缩小成七八岁小孩的希栖凰,面对这个在危难时保护了自己的继父,他难得软了语气,“照顾好这小凤凰。” “不要你管!”希栖凰气得跳脚,他只是身体小了,又不是真的变成幼童了。 陆景明被希栖凰的反应逗得哈哈大笑,他猛地跃起,一条身躯巨大而威严的黑龙凭空出现,他自云层中纵身一跃,蜿蜒游动在深邃的冰水中。 他如夜空中星辰的双眸最后深深地看了陆和等人一眼,宛如一道闪电划过黑暗的积水,向海洋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28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好安静。 鲛人吐掉嘴里的识字话本,他用尾巴扭开了门把手,从自己的房间里爬了出去。 这一排房间属于灵能局的妖怪们,它们各自习惯不同,很少会有彼此串门的情况。 蜃也不在。 鲛人从蜃房间门口灰心丧气地游走,大多数被灵能局收编的妖怪今天竟然都不在,它一时都不知道应该找谁排解一下寂寞了。 鲛人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它爬向唯一还存在着生命气息的房间,探头去看里面的人。 房间里点着一盏小灯,房间的主人好像不是很喜欢明亮。 “啊啊。”鲛人用自己的方式跟这个看起来不太好相与的存在打了个招呼。 “…烦呐。”见鲛人扒在门上久久不走,白发的龙族无奈地睁开眼睛,他盘膝坐在地上,正在吞吐着天地灵气。 琴絮烦躁地甩了甩尾巴,他的尾巴上扣着一道沉重的锁扣,拘束着他体内灵力的流动。 对于他的动机,琴絮始终守口如瓶,鉴于他并未对市民造成多么重大影响,灵能局也不好真的把一条龙宰了,只能好吃好喝地养着,禁止他离开而已。 “你要做甚?”琴絮问。 鲛人听不懂他的语言,他看着和自己类似的长尾巴,从门缝里递给琴絮一片自己的鳞。 “只是想交朋友?”琴絮无奈,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纯洁的像一张白纸似的妖族了。 他从自己的尾巴上摘下了一片银色的龙鳞,交换给了鲛人,“自己拿去玩。” 鲛人如获至宝,把龙鳞叼在了嘴里,举着自己的鱼尾巴看了半天,把龙鳞插在了自己淡蓝色的尾巴上,得意地给琴絮看。 “挺好的挺好的。”琴絮敷衍地夸了两句他的尾巴。 鲛人的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跟新朋友挥了挥尾巴告别,趁着没有人看管,一溜烟地往灵能局外逃走了。 琴絮出了口气,他看向门上升起的一层冰雾。 宁城刚刚入秋,自然不会供暖。 “离火已经动手了啊。”琴絮的尾巴轻轻摆动,他调转起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狠狠地把尾巴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次,两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拘束着龙尾的枷锁咔得一声轻声开裂。 琴絮再度用尾巴用力抽在了铁门上,汹涌的灵力终于撑开了已经破损的枷锁,铁门应声而倒。 琴絮的身影如同一道寒光,瞬间窜出了这间小小的囚笼。 琴絮身上的气息在他的不断压制下与这片冰雪融为一体,他目标明确,在短暂地确认了方向后,他向灵能局内部的一个地点疾驰而去。 鲛人已经翻出了灵能局位于博物馆内的小门,他好奇地看着下玻璃柜里存放的古董,忍不住用尖锐的爪子戳了戳。 钢化玻璃咔得一声粉碎,鲛人吓了一跳,顺着一旁的水管直接爬上了天花板。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展品是和海洋馆的生物一样被关起来的同伴,在展品过了许久都一动不动后,他无奈地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向博物馆外爬了出去。 博物馆的一楼已经被水淹没了,鲛人如鱼得水,轻松地顺着涌进来的冰水游了出去。 “救命!救命!”一个站在公交车顶上的omega隐隐约约看到了鲛人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了起来。 公交车半截被冻在了冰面上,周围的冰太薄,在街边房顶上的人也只能看着干着急,递过去的木棍也不够长,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脸已经冻得青紫了,omega几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脱了下来,裹在了孩子身上。 一阵巨大的浪潮卷起,将两人一起卷入了深水的漩涡中。 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omega的呼救声渐渐被潮水淹没。他在生命的最后,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婴儿。 就在他即将无助沉入深渊之际,鲛人闪电般游向他,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他,把这对父子俩拉出了水面。 他展开鱼尾,用力扇动,将两人丢上了干燥的房顶,鲛人轻轻拍打着他的胸口,帮助他排出吞进气管的水。 “天哪,是美人鱼…”一个小孩子惊讶地看着鲛人长长的鱼尾。 “谢谢你!谢谢你。”死里逃生的年轻父亲握着鲛人的手放声大哭,他看着怀里出气多进气少的婴儿,忍不住悲从中来,“我的孩子…” 人类的眼泪还是那么灼热,鲛人有些不适地想要抽出手,他只是以为这两个人类在水里游戏,就像他和邢凤晨在闭馆后的海洋馆里偷偷做过的事一样。 直到他们开始在水里挣扎,鲛人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游戏。 人类身上的情感是这样浓烈,以至于鲛人不太想离开了。 他又想起邢凤晨了。 鲛人轻轻戳了戳人类幼崽的胸口,这只幼崽太虚弱,以至于鲛人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他要死了吗?鲛人想起希桐的话。 死就是身体变得冷冷的,不能再走路,也不能再吃鱼。 一个年轻人从鲛人手里抱过了婴儿,他大声道,“我来做心肺复苏,有经验的人来协助我!” 有几个人应了声,年轻人迅速地用两根手指按住了婴儿的胸口,一下下地快速按压了起来,指尖流动着一股温和的灵力。 鲛人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蓝色光芒,宛如海洋的宝石,他认真地看着一行人的动作。 在几轮心肺复苏后,婴儿咳嗽了一声,哇哇大哭了起来,他的父亲连忙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一迭声地对参与施救的人道谢。 “先生怎么称呼?” “钱嘉珊。”钱嘉珊笑了笑,“不要担心,我的家人很快会来救我们,到时候你的孩子也可以得到治疗。” 鲛人爬到了恢复了呼吸的婴儿前,他惊奇地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 钱嘉珊感觉到他没有恶意,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鲛人的头。 鲛人没有闪躲,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一位更久远的故人。 爱心孤儿院的那位烛九阴,在把他带回来的时候,那条龙也这样温柔地摸过他的头。 “可以帮我们带个话吗?”钱嘉珊用简单的手势给鲛人比划着如何到达最近的避难地点,并传达这里的消息。 鲛人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他点了点头,准备从房顶上跳进水里。 “送给你,美人鱼哥哥。”一个小孩子把一朵小红花贴在了鲛人的尾巴上,“谢谢你。” “啊啊。”鲛人摸了摸这朵纸质的小红花,他有些为难,到了水里恐怕会被泡烂。 “给你这个吧。”钱嘉珊撕下一条红布,在鲛人的胳膊上打了个蝴蝶结,这样遇到的人都会知道鲛人是无害的,不会有人伤害他。 第129章 邢延之名 鲛人顺着钱嘉珊指点的方向快速地游着,他遇到了很多人,有些被困的房屋中,他就暴力地推开门,将里面的人们一一抱出来,然后轻盈地游向安全的地方。 他也游向被困的简易木筏,鲛人看到上面有一对年轻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他便游到他们身边,再一起携手游向高处。 他不知疲倦地游来游去,将一个个被困的人们从危险中解救出来。 体力在消耗,鲛人却突然很想唱歌。 古老的血脉在他体内鼓动,在他的先祖遇到海上的风暴,战胜深海的大鱼,完成一次捕猎,他们都会牵着手,在礁石上唱歌。 鲛人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 邢凤晨,那个人类的名字。 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再也不会用他对鲛人来说滚烫的体温抱着他度过炎热的夏日,不会拿他做人形冰箱。 再也不会摆弄他的尾巴笑着教他走路,明明喜好熟食的人类,再也不会专门准备生鱼分享给他吃。 “哎呦,这是怎么了。”指挥着灾民安置的楼慎一眼看到了游过来的鲛人。 鲛人拖着一个用木板制成的破木筏,上面躺着几个正在呻吟的人类。 楼慎赶忙叫人先把伤员送走,他看着突然号啕大哭的鲛人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明明已经不喜欢哭了呀。”楼慎慌张地擦着鲛人的脸。 大把大把圆润的珍珠掉进了污水里,鲛人在邢凤晨死后的三年里才真正意识到了死亡为何物。 亲人的离去从来不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雨,而是一个始终潮湿的雨季。 “我想唱歌。”鲛人对楼慎说。 “好啊。”楼慎道,“希桐跟我说过,等你想唱歌的时候,就应该给你一个名字…” “邢延。” “这个名字怎么样?” 延字由“彳”与“止”两部分组成。 “彳”为“行”之省形,意为道路;“止”为脚,亦与走路有关。 邢凤晨之邢,声同言言的言。 延续,延长。 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被称作鲛人的怪物,而是人如其名的邢延。 带着家人的祝福和爱,活出自己的道路吧。 鲛人,邢延抽泣着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传说中,在清澈的海水里有一条美人鱼。 他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闪烁着宝石般的色彩。 他的双眸明亮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 邢延面貌上属于邢凤晨的部分在缓缓消失,分散在四处的海洋馆员工无端觉得心头一空,好像有一个人似乎在他们的意识里消失了。 银发散落,鲛人轻轻地张开嘴唇,发出一阵悦耳动人的歌声。 他的声音如同海浪般悠扬,充满了魔力和温柔。 “若回水归家,故土黄昏来。”邢延想了想,他轻轻地唱了起来。 “思念如潮水,回家的路漫漫呀” “对你的心儿越来越近,对故土的爱深如水” “我们的归途终会相逢。”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颗明珠,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邢延的歌声穿透了很远,从海洋馆和各大河流里逃出来的鱼群们纷纷聚集过来,都被这美妙的旋律所吸引。 他的歌声让人们感受到了无尽的希望和美好。这歌声温柔而动人,仿佛是大海的呢喃,让人们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和忧愁。 在邢延的歌声里,潮水褪去,冰雪消融,这片大地重新显露出它真实的面貌。 原本被冰雪覆盖的树木,逐渐展露出它们的枝干和叶子。枝条上的冰晶一颗颗滴落,水滴滴答作响。 被冰层封锁的路面,被冻结的窗户,重新恢复了它原本的面貌。 邢延的歌声持续了很久,直到太阳再次升上地平线,他的歌声才渐渐减弱。 他唱了太久,几乎唱到泣血了。 这是一首挽歌,也是一首安魂曲,更是邢延人生的序章。 宁城人大概永远难以忘怀这一天,美人鱼的歌声成为了宁城一个新的传说。 直到很多年后,每当夜晚降临,人们都会聚集在海边,期待着再次听到那美妙的旋律。 因为有一条人鱼用他的力量和歌声,帮助他们度过了难关,是人们心中的英雄。 —— 沈岸芷被希桐丢在大街上,他辨认了一下,面前是ktv夜色的招牌。 他看着这花里胡哨灯红酒绿的招牌,只觉得恍若隔世,好像一切故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沈岸芷行尸走肉般调头离开,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如他所愿的见到了父亲,可是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假如我只是父亲用来承受和转移诅咒的道具,那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尖锐的防空警报唤回了他的意识,沈岸芷无措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为了确保您和您的家人的安全,请务必遵循以下指导:立即关注当地媒体和官方通知,了解洪水的最新情况和预警信息…” 人群正在熙熙攘攘,他们指指点点地讨论着这是不是最新的恶作剧,沈岸芷空洞的眼神终于闪出了一丝亮光。 “如果您住在低洼地区或靠近河流、湖泊等容易受洪水影响的地方,请尽快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爷爷。”沈岸芷没有怀疑警报的真实性,他很清楚极地海洋馆的封印就是一个巨大的定时炸弹,沈岸芷喃喃地念出声,拔腿就跑。 “爷爷,快跑!”沈岸芷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洪水马上就要来了。” “都收拾好了。”沈爷爷沈皓月把他们为数不多的几样值钱东西都收在了包里,背在肩上,他给沈岸芷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 “我热着呢,爷爷。”沈岸芷搬起行李,小跑着在前面领路。 “很快就会冷啦。”沈皓月摸出了一个小暖手炉放进包里,“搞不好还要下雪呢。” “爷爷,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沈岸芷忍不住问。 “老头子知道的多着呢。”沈皓月长叹一声,“你身上的魔气浓得快把这身衣服腌入味喽,今天见着你爹了?” 沈岸芷低头不语,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我的小兰花。”沈皓月勾了勾手,示意自己已经长到一米八的孙子低头。 “你是朵独一无二的兰花,不是因为谁播种了你你才独特。” “你会因为生在空谷里而孤独,但那正是因为你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你父亲。” “你只属于你自己,属于这个很大的世界。” 第130章 画中仙 “力量本身没有善恶。”沈皓月在孙子的眉心用食指画下了一朵小小的兰花,“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总该有点叛逆期。” “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把你变得那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沈皓月叹息了一声,“去大干一场吧,把这些让你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暴打一顿。” 老人的眼神充满关切和温暖,仿佛在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应该去哪儿?”沈岸芷问。 “去灵能局。”沈皓月拍了拍他的手背,老人的手干燥而温暖,“这个时候灵能局所有精锐倾巢而出,后方空虚,必然会有宵小趁虚而入。” “我沈氏天师一脉,就算到了如今的地步,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踩一脚的。”沈皓月道,“我和灵能局最早的那批天师上过战场扛过枪,也砍过倭寇的头。” “年轻的时候也见过玄门三杰所在时,玄门最鼎盛的时候。” “去吧,我的小兰花。”沈皓月道,“我的时代到此为止了,去以你的名字,开创新的时代吧。” 沈岸芷点了点头,他转身,逆着人潮向灵能局的方向大步跑了起来。 “唉,老伙计。”老人的步履蹒跚,他跟在人群中,向最近的避难地点走了过去,“我看不见你啦。” 随着天师血脉的凋零,沈皓月在年纪渐长后逐渐失去了看到鬼魂,分辨妖怪的能力。 “你要是在的话,看在我家这朵小花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份上,就多帮帮他吧。” 沈皓月身后,一个淡得看不清的影子昂了一声,它最后看了一眼沈皓月苍老的背影,像风一样飘到了沈岸芷肩头。 沈岸芷若有所感,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留下了一朵嫣红的兰花痕迹。 他有所不知,沈氏天师一脉最后的守护灵在此时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化为了伴在这位末裔身边的春泥。 琴絮已经到了灵能局的档案库内部,在无纸化办公的当下,玄门中显然还有大量的文件不能用电脑来保存。 琴絮顺着灵气流动的方向,他无视了那些看着“我很珍贵”“我很有用”的档案,径直来到了一幅挂画前。 这是一幅宁静而诗意的画卷,画纸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泛黄。 画面上,一位美人悠然地躺在一株桃树下,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自行打开秘境。”琴絮冷声道,“画中仙和人类一般无二,唯二的弱点是畏水畏火,你成灵不易,我不愿戕害同族。” 女子仍然像一幅画一样一动不动,长发如黑色的瀑布般披散在翠绿的草地上,她闭着的眼睛透露出一丝安详。 红唇微微上扬,仿佛在梦中轻轻地微笑。 “我要拿碎纸机了。”琴絮威胁道。 “好凶的小龙。”画中仙睁开了眼睛,她掩唇轻笑,她身着一袭轻盈的白色长裙,云朵般飘逸地走到了琴絮面前。 “到底血脉不纯。”画中仙眯着眼睛,挥着一把绘着桃花的纸扇,掩住嘴角的讽意,“区区半龙,果然血脉驳杂,劣性难驯。” “哼,我主先前有云。”琴絮面上带了三分愠色,但很快消退,“只有畜牲才在意血脉之说,买个猫狗想要个好品种,从来没听说过以血脉分人类高低贵贱的。” “画中仙,人类给了你这副好皮囊,也掩盖不了你心里那股畜牲的味道。”琴絮假装被什么臭味熏到了一样,捂住了鼻子,他打了个响指,挂画一角便燃起了一个小火苗。 “好大的狗胆。”画中仙周围盛开的桃花砰砰两声爆开,硬是熄灭了那朵龙火。 “我们少彼此挑衅吧。”画中仙眉眼含怒,桃花的花瓣飘零在她的周围,画面的柔美和浪漫瞬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她低头看向画面一角的焦黑之色,连带那雪白的裙角都被烧毁了一片,她怒从心头起。 “我可没想骂你。”琴絮冷笑,“倒是你,一见面就拿他人血脉之事说嘴,好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画中仙,倒像个守了几百年活寡的怨妇。” “老娘不在道上许久,不过是替这些人类看了几年门,连姑奶奶的名字都没人记得了。”整个画面的颜色在瞬息间只余黑白二色,粉嫩的桃林天旋地转,重新组合为了灵能局静谧的档案室。 画中的琴絮站在另一幅挂画之前,画中仙提笔一甩,无数墨点化为各种形态的妖魔,张牙舞爪地向琴絮飞去。 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道上谁不知道我夭娘好武更爱红装,敢烧老娘的裙子,姑奶奶要你拿命来偿!”画中仙夭娘怒道,“昔者瑶光神女提笔画我的时候,你们这些小辈的爹娘都还没生出来呢!” “瑶光神女?”琴絮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战意,他轻轻一挥手,宁城四散的寒气顿时凝结成一道冰墙,将妖魔们挡在了外面。 “神女,神女,她是狗屁的神女!” 琴絮身形一闪,如冰雪般飘忽不定,瞬间出现在一名妖魔身旁。 “木偶泥像,坐在那里享受万民的供奉。”他手中的冰剑犹如闪电般刺出,剑光如冰莹的流星划破夜空。 “也配叫神!”妖魔惨叫一声,被冰剑贯穿心脏,墨汁顿时化为一滩冰水,连挂画也回不去了。 琴絮身形一晃,转瞬间出现在另一名妖魔身后。 他手中的冰剑化作一道寒光,划破空气,剑锋直指妖魔的脖颈。 妖魔惊恐地尖叫一声,但已经来不及躲避,被冰剑斩断了脑袋,墨汁所化的鲜血与冰雪交织在一起。 琴絮身法灵动,如行云流水般穿梭在妖魔群中,每一次挥剑都是致命一击。 他的剑法凌厉而迅猛,每一剑都蕴含着龙威,混合着冰雪的力量,这些画中的妖魔们压根无法抵挡。 琴絮举起手中的冰剑,剑身上冰霜凝结,剑尖散发出寒光,“画中仙,再不出手,你的墨可就要用尽了。” “一张白纸,可称不上画中仙。” 第131章 我是来揍你的 夭娘嘻嘻一笑,水袖翻飞,琴絮再一睁眼,脚下的地砖已经化为了肥沃的黑土地。 “瑶光神女当初于天崩之时施法度化万千生灵,也是你这见识短浅的小龙能大放厥词的?”夭娘眉眼含怒。 “她赐我灵智,便是我生身父母,身为人子,岂容你随意污蔑?” “你既然狂妄自大,将天地神明视若无物。”夭娘素手一捻,身侧的桃花瓣化作一柄闪烁着神秘光芒的长剑,细看上去,倒和绿玉君有几分相似,“在我的画卷之中,我即是神。” “踏上前来,让我瞧瞧你的狂妄是否和你的实力相配。” 琴絮顿时感觉周身的灵气一空,画卷中的一切都开始排斥他,连口鼻间的空气都背叛了他。 几乎是在数分钟内,琴絮便感到一阵窒息。 夭娘与所谓的神明自然有极大的差距。 但她有一句话没错,她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人。 她可以令水倒流,火焰冻结,冰雪燃烧。 若是普通的妖族贸然进犯,自然会变成琴絮先前斩杀的那些普通妖魔,被夭娘吸入画卷,沦为傀儡。 所幸龙族这支种族,一向得天独厚。 琴絮闭上眼睛,他在转瞬间显现出了真身,白龙身侧狂风呼啸,如春的画卷半幅都成了冬季的景象,龙身在冰雪中舞动,宛如一尊冰雪中的神灵。 这里离那件东西很近了,琴絮得以摆脱了一部分天道的压制,白龙咆哮着,口中喷出熊熊烈焰,将天空染成一片赤红。 龙尾如铁鞭般甩动,狠狠地抽向夭娘。 夭娘身法灵动,如行云流水般闪避着白龙的攻击。她手中的长剑舞动间,剑芒如电,划破长空,向龙的身躯斩去。 白龙怒吼一声,龙爪猛地抓向夭娘,狂风暴雨席卷起一树的桃花。 夭娘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虚影,轻松躲过龙爪的抓击。 她凌空飞跃,长剑犹如流星划过夜空,向白龙的头颅刺去。 白龙猛地扭动身躯,躲过了夭娘的攻击,龙尾再次狠狠地抽打向夭娘。 夭娘眼神坚定,身形一转,轻巧地躲过龙尾的袭击。她再次挥动长剑,剑光如虹,斩向白龙的腹部。 白龙怒目圆睁,口中喷出熊熊火焰,将夭娘笼罩其中,琴絮身侧则凝结出无数冰剑。 这些冰剑并不怕龙息的炽热,剑芒汇聚在一起,如第二条冰龙般翻腾,划破寒风,将夭娘团团围住。 口吐烈焰的白龙与冰龙的身影完美融合在一起,二者化为一道白光,白光如一道月牙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径直斩了过去。 画中仙虽是妖物修炼成人,本体到底还是一幅画,最畏惧火焰和水。 如琴弦迸裂的一声嗡鸣,画中天地一分为二。 天旋地转,琴絮被这张画“吐”了出来,挂在灵能局档案室的一张古画应声而断,半截泛黄的宣纸飘然落在地上。 画卷中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身影,留下了一幅天空落雪,地面燃火的奇妙图画,只有一棵苍老的桃树立在画面一角。 琴絮再度化作人形,他没有收回头上的两角和身后的尾巴,抬手点向那株老桃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夭字同妖,桃树本就是容易成精的树木,在这画中有一棵桃树一点也不稀奇。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菩提。 琴絮凝神探入这张失去主人的画卷,老桃树的每一朵花瓣,每一片叶子上流动的都不是花萼和叶脉,而是大量细小的文字。 灵能局真正的秘密,都潜藏在这里。 龙族庞大的神识扫过一片片花瓣和树叶,最终找到了琴絮想要的那片。 琴絮将其从画中抽出,那片栩栩如生的桃叶在脱离了画卷后自动舒展,成了一张薄薄的红纸。 说是红纸不太准确,这是一张“请柬”。 “您好!本人谨定于公历x年11月30日上午举行婚礼,恭候您携家人入席,敬备薄酌,恭候光临。祝您一生平安! 新郎陆和&莫惊澜敬邀” 琴絮读完上面的文字,轻笑一声,将请柬折叠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正是希桐于羲和基地看到的那张扫描件的原件。 请柬的遣词造句和花纹都没有什么不妥,它的特别之处只有拿到手上才能看清楚。 写下这张请柬的墨水和绘制画中仙的墨水一般无二。 这正是琴絮此行的目的,陆和与莫惊澜并无夫妻之实,这张请柬自然也并非婚礼请柬。 这是参与一场围剿的邀请函。 围剿的对象便是十六年前失去神智的前任地脉守护者,烛九阴。 既然当年瑶光神女等人想到另辟尘烟界围剿域外天魔,陆和借绿玉君之笔墨写下这张请柬,自然会想到另辟空间,围剿烛龙。 十六年前无端消失的那个冬天,就在这张薄薄的请柬里。 “拿出你怀里的东西。” “沈岸芷。”琴絮意味深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这些天他已经发现自己被那些人类幼崽摆了一道,“我的魔尊大人,你竟然真的走火入魔了?” 沈岸芷的眼睛深邃明亮,他的脸庞轮廓清晰,白皙如玉的额头上,一朵嫣红的兰花让他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我的天哪,孩子,你学坏了。”琴絮忍不住吐槽道,“在我们那边,魔修眉心贴纹身贴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流行了。” “这是胎记。”沈岸芷轻触眉心的那朵兰花,纠正道。 “好好好,胎记。”琴絮不和他争辩,“魔尊小弟弟,你这次又准备了什么谎话来逗我开心?” “没有谎话。”沈岸芷面容冷酷,他摆出了基础炼体术的起手式,“我今天很生气。” “我是来揍你的。” “今天和上次可不一样。”琴絮的表情冷了几分,“上次我只是想找宁城新生的小龙,未曾打算伤人性命。” “今日你若是拦在我面前,可是会死的哦?”琴絮用冰剑指了指地上的半张残画,道,“这幅画中的灵刚刚毙于我的剑下,大概再修炼个几百年才能再次凝出人形。” “她诞生的时候比你的年纪乘上三次还要久远,你吃过的饭还没有她吃过的盐多。” “人类幼崽,现在让路还来得及。” “吃盐吃得多只会让你下肢水肿。”沈岸芷冷声道,“多说无益,本座想揍你就揍你,还要挑良辰吉日?” 第132章 揍龙! 在画中这片宁静的山谷中,一棵古老的桃树矗立在那里,它的树干粗壮有力,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沉淀。 老桃树在这张画卷里悠闲的生活了太久,今天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落了叶子。 一枚粉嫩的桃花打了个旋儿,从空中轻轻柔柔地落在了地上。 琴絮凝视了沈岸芷片刻,他确认了沈岸芷没在开玩笑,身躯腾空而起。 一阵龙吟声响彻了整张画卷,一条巨大的白龙出现在空中。 它身长数十米,龙鳞洁白如雪,犹如白云飘动,龙爪锋利如刀,龙尾如银蛇般灵动。 沈岸芷表情坚毅,他内心深处其实知道自己恐怕并不是琴絮的对手。 但那又如何呢。 沈岸芷眉心的兰花印记闪烁几下。 只余最后一丝灵智的画中仙躲在了画中的这棵老桃树上。 神智昏沉的夭娘感知到了属于沈氏天师一脉守护灵的气息,她艰难地动了动灵识,老桃树的一棵树枝径自折断,斜斜插在在沈岸芷面前的土地里。 深褐色纹理交错的树皮,宛如一幅自然的艺术品,沈岸芷俯身捡起这根树枝。 麦哲伦环游地球前仍然有人推行着地平说,在阿姆斯特朗走出那一小步之前没有相信人类的脚步能踏上月亮。 难道一切都要准备周全之后再战斗吗? 许多天才因缺乏勇气而在这世界消失。每天,默默无闻的人们被送入坟墓,他们由于胆怯,从未尝试着努力过。(1) 人类的历史一向是勇敢者书写的。 “我又不是来当英雄的。”沈岸芷嘀咕了一声,他横剑指向天空中的琴絮。树皮在他手中自然剥落,一把精美的桃木剑显露在眼前。 “今天就是死,我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他的眼睛带着一股嗜血的狠意,这个时候才像极了前世那个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人。 剑身通体呈现出淡雅的粉红色,仿佛是桃花盛开时的柔美。 沈岸芷凝视着眼前的白龙,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沈岸芷深吸一口气,身体瞬间变得炽热起来,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他举起桃木剑,手中的能量开始涌动,形成一道墨绿色的光束,直指白龙。 白龙感受到了沈岸芷身上散发出了比他想象中强大的能量,竖瞳中闪过一丝警惕。 它猛然甩尾,激起一阵狂风,将沈岸芷的攻击吹散。 白龙挥动龙爪,带出一道寒冷的龙息,冻结了周围的一片森林。 沈岸芷并没有退缩,他就地一滚,闪过这道龙息,他凝聚了更多的能量,再次发动攻击。 这一次,他的攻击更加凶猛,墨绿色的光束如利箭般射向白龙。 白龙闪避不及,竟然被光束击中,龙鳞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伤痕。 白龙怒吼一声,龙尾猛地甩动,激起一阵狂风。 沈岸芷抬臂勉强稳住身形,他举起桃木剑。 桃木剑柄雕刻精致的花纹一闪,灵气顺着流畅而有力的细腻纹路释放出一道淡粉色的护盾,将狂风挡在了沈岸芷身前。 桃木,五木之精也,故压服邪气者也,桃木之精生在鬼门,制御百鬼。 寄宿在桃树中的夭娘见他应付的吃力,拼着一副残躯,调动了桃木剑中的能量。 到底和这棵老桃树朝夕相处了不知道多少年月,夭娘比沈岸芷更明白桃木剑的能力。 沈岸芷感激地看了手中的桃木剑一眼,他集中精神,再次发动攻击,墨绿色的光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白龙笼罩其中。 白龙出奇地感受到了来自沈岸芷的强大压力,竖瞳中闪过一丝犹豫。 琴絮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炽热的龙息,瞬间将周围的一切燃烧成灰烬。 沈岸芷不断挥舞着桃木剑,他并不会多少法术,只能凭借纯正的灵气和魔气将其挡下,混合着魔气的墨绿色能量,与白龙的火焰和寒冰相互交织。 他学的很快,身体周围的墨绿光芒不断闪烁,为他提供着严密的防护,挡下满天的冰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沈岸芷终究是个未成年的人类,他的闪躲愈发狼狈。 为数不多的灵力只能用在阻挡琴絮致命的攻击,身上诡异地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性质截然相反的烧伤和冻伤。 两人的战斗经验尚且是一道天堑。 广袤的天空中,巨大的白龙龙角高耸,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威严与智慧。 他有些无聊了,琴絮急于从这幅画中脱身,他出来的够久了,该按照计划回到玄清界去了。 白龙抬起足以撕裂大地的龙爪,带着冰雪气息的龙爪狠狠拍击在地面上,火焰则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截然相反的两种能量足以瞬间将周围的一切湮灭殆尽。 冰风与火焰在沈岸芷眼前不断放大,他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很多。 最后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人,竟然是最近才见到的那位魔祖,那位父亲。 沈浮光。 沈岸芷有些耻于表现出自己想起来了他,但那个人给他带来了太多的冲击和陷入心灵的恐惧,连遗忘都不是那么容易。 沈浮光的战斗风格凌厉而狠辣,他不拘一格地运用各种各样的法术和剑术,他的眼中始终闪烁着的狂热和残忍,仿佛享受着战斗带来的快感。 他的力量似乎源源不断,沈岸芷并未正面参与对沈浮光的战斗,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寒意。 沈浮光是一位真正的战斗高手,连他的存在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打败他? 沈岸芷在生命的最后疯狂地思考着。 力量没有善恶之分。沈皓月的话点醒了他,如果他不行的话,就借父亲的力量吧。 借魔祖的力量。 “你这老登…既然当初随随便便把我生出来!”沈岸芷死死握住了桃木剑,一道道黑暗的能量从剑尖喷涌而出,形成一道道锋利的暗影刀刃,“就给我爆点金币花花啊!” 轻盈而坚韧的桃木剑原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仿佛桃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 生命的气息和魔气不断抗争,淡粉色的剑身一点点染上漆黑的纹路,呈现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暗红。 第133章 被龙揍了… 一片破败的战场上,烈焰燃烧,黑烟弥漫。 这把新生的桃木剑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琴絮不禁多了几分忌惮。 沈岸芷站在战场中央,他的目光冷漠而锐利,透露出一股无尽的杀意。 他抬起手,凭空绘制起一道符文。 “千邪万秽,逐水而清。” “魔王束手,侍卫我轩。” “神兵火急如律令!” “寂灭魔祖…来!” “该死,又是请神上身!”白龙迅速俯冲而下,身体如闪电般穿梭而来,龙爪挥动,带起一道强劲的气流。 沈岸芷的身体似乎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的力量不断增长,每一次挥剑都带起一道黑色的能量波动。 “我倒要看看!”琴絮的战意也被激起了,“希桐敢请塑心上身,是因为噬心魔没有实体。” “你好大的胆子,敢请被封印万年的寂灭魔祖!” “不用我动手,寂灭魔祖的肉体早已湮灭,他在几息之间就会把你的意识吞噬。” “是吗。”沈岸芷轻声道,“岂不是正好可以告诉他…我从来不是他的所有物。” 沈岸芷的身法矫健而迅捷,他凌空跃起,如影随形地跟随在白龙身侧。 桃木剑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道凌厉的剑气,在龙鳞上留下一道更深的裂痕。 沈岸芷与希桐不同,这具身体容纳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 a001的灵魂早把那具身体淬炼得百毒不侵,一个噬心魔还不足以让他感受到压力。 沈岸芷却不同,这具身体压根承受不住寂灭魔祖的一道瞥视,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体内的器官有着衰竭的趋势。 他得速战速决。 沈岸芷,或者说沈浮光的剑术犹如鬼魅般灵活,时而迅猛如雷霆,时而柔和如微风。 他的攻击准确无误,每一次出手都是雷霆一击。 琴絮鳞片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来,这条龙的身上布满了伤口,鲜血渐渐染红了它的鳞片。 龙头低垂,眼神中透露出痛苦和无助,琴絮咬紧了牙关,努力保持着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几度想要抽出那张请柬就此逃走。 他感受着沈岸芷身上散发出那股愈发强大的黑暗能量,暗暗下定了决心。 此子绝不可久留,日后必成主上的心腹大患! 眼见琴絮的动作逐渐转为只守不攻,沈岸芷翻掌召唤出一道道黑色的魔气,魔气凝聚成锁链模样,意图将白龙束缚在黑暗中。 锁链不断收紧,沈岸芷的攻击越来越凶猛,每一次斩击都能撕裂空气,带起一片黑暗的旋风。 沈岸芷额头上的伤口流下的热血浸透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视野一片腥红,眉心的兰花印记红得越发耀眼,整个人如同一头嗜血的恶魔,他的战斗之姿更是令人胆寒。 他的衣袍随着战风猎猎作响,手中的一柄桃木剑通体漆黑,剑身上闪烁着血红的符文。 琴絮逐渐意识到了和瑶光神女并称的寂灭魔祖到底是何种存在。 他的战斗之姿是传说,他的名字是恐惧的代名词。在战场上,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他就是魔修中的王者,万魔之祖。 但龙的威严…依旧不容僭越。 在战斗的烈火中,巨大的白龙威严地盘旋在天空中。 白龙凌空俯冲而下,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一声龙吟响彻战场,白龙张开巨口,喷出一道强大的冰霜吐息。 冰霜凝结成冰锥,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将四散的魔气冻结成一座座漆黑的抽象冰雕。 白龙身法矫健,灵活地躲避着沈岸芷的攻击,它落在地上便用尾巴猛击地面,激起地震般的冲击波,将飞来的能量击退。 沈岸芷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和魔祖如出一辙的狂热和狰狞。 沈岸芷惊奇地发现,自己也在享受着战斗的快感,敌人的恐惧和绝望是令他的心脏如何充斥着满足感。 他忍不住狂笑出声,一直以来压抑在他心头的愤怒与不安都有了宣泄的渠道。 我是如何痛恨我的血管里流着你的血,父亲! 当我成为了你,我才感受了你的强大! 沈岸芷喷出一口鲜血,濒死的窒息感和战斗时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活着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站在巅峰的感觉,痛快!”剑法,或者说这是一场跃动在生死边缘的舞蹈。 剑舞在战场上划过一道道魔幻的弧线,每一次斩击都是一次生死的决斗。他的战斗之力无人能敌,他的存在让人们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 沈岸芷的战斗不会于今日终结,他会继续在战场上肆虐,他的剑舞将继续带起一片笼罩在玄门诸人头顶的黑暗风暴。 我会学习你,模仿你,取代你,然后… 杀死你! 沈岸芷不会做第二个寂灭魔祖,也不会做第二个沈浮光。 两者相互对峙,气势如山。 沈岸芷挥舞着长剑,斩向白龙的身躯,剑光如流星划破夜空。 魔修和龙的身影在空中交错,剑光和龙息交织成一幅壮观的画面。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地面都颤抖不已。 沈岸芷发出一声怒吼,他全身的皮肤开始龟裂,强大的黑暗能量汇聚在桃木剑上,他用尽了力气,将桃木剑狠狠甩出,直刺向白龙的心脏,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天际。 白龙张开巨口,喷出一道炽热的火焰吐息。火焰如烈焰巨剑,瞬间将桃木剑通体的魔气焚烧殆尽,那剑只剩下一点力道,当啷一声击打在琴絮胸前的鳞片上。 这一次,沈岸芷再也无法承受住琴絮的攻击,他眼中的光逐渐消散,自空中如折翼的鸟儿一样骤然坠落。 琴絮松了口气,他身上的气息逐渐恢复平静,他化作人形,眼中并未闪烁多少胜利后的庆幸。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类,虽然借了外物,最终和他打了个不相上下。 这可不是件多值得吹嘘的事。 琴絮确认了一下沈岸芷落下的方向,脚步腾挪,他必须要亲眼看到沈岸芷的尸体才行。 第134章 桃花仕女图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照亮了一片狼藉的景象。 琴絮抬手挡住光线,这棵老桃树的树冠茂密而广阔,枝条伸展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伞盖,为周围的生物提供了遮荫和庇护。 树根下的少年静静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一处处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渗透出来,染红了衣摆。 “再见了,沈岸芷。”琴絮抽出一把冰剑,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为了速战速决,他的力量在两场战斗中同样已经消耗殆尽。 “我恐怕有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忘记你,人类。”琴絮的嘴唇干裂,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剧痛。 “把他的头砍下来就回去吧。”琴絮猛地举起冰剑。 微风吹过树梢,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咳。”琴絮难以置信地看向那根自胸口穿胸而过的树枝,树枝上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鲜红的龙血。 糟了…请柬。 在巨大的痛楚挤满脑子之前,琴絮第一个想起的是那张请柬。 主上座下能人异士无数,他偷偷来寻宁城的龙已是违逆了主上的意思,他早已做好了甘愿领罚的准备。 主上虽不在意,但血脉到底是琴絮的一块心病。多少年来他修为寸步不涨,一直想寻得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法子。 想帮他的忙。 琴絮额头上满是冷汗,眼睛半闭着,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挣扎着求生。 他抬起头,老桃树上结满了鲜艳的桃子,有的还未成熟,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有的则已经成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直到身陷囹圄,他得了塑心的一句话,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均在那人的计算之中。 既然如此,将功补过,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把那张请柬带回玄清界。 “我的…主上。”琴絮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几乎听不清他的话语。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给老娘滚!”夭娘恶狠狠地抽出那根树枝,被扎穿了一个大洞的红色请柬顺着琴絮的衣襟落在地上。 沈岸芷勉强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他再次闭上眼睛,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请柬白光大作,跪在地上的琴絮呕出一口血,整个人被请柬吸了进去,消失在了这片画卷里。 桃树的树叶嫩绿欲滴,柔软而光滑,轻轻摇曳着,似乎在与微风共舞。 夭娘显出一个透明到看不清的虚影,她抬手一招,被沈岸芷丢出去的桃木剑径自飞来,落在了她的掌心。 年轻人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显露出他曾经的青春活力。 少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夭娘看向手中被魔气染黑的桃木剑,神色凝重。 杀,剑尖前进,抵在沈岸芷无知无觉的喉咙。 不杀,剑尖后退半寸。 杀。 不杀。 … 沾染了鲜血的树根在一旁蹭了又蹭,将自己的脏污都蹭干净了,才轻柔地卷上夭娘的手腕,温柔而不容抗拒地打断了夭娘的动作。 桃树的树干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有些地方已经裂开,露出了内部坚实的木质。 “红雨,你不想我杀他吗?”夭娘轻声问。 树干一些奇特的纹路闪烁了两下,宛如一幅古老的图案,让人不禁想象这棵桃树经历了多少风雨和岁月的洗礼。 “罢了罢了。”夭娘把桃木剑随手一丢,“是魔是仙,和老娘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要做好人,让老娘挨骂。”她眉眼含嗔,往树梢一跃,径自躺下,“就你心软。” 一颗熟透了的桃子被树枝递到她面前,夭娘半闭着眼睛,树枝就执着地竖在那里。 “就会拿这些桃子讨好我,都吃了好几百年了!”夭娘无奈,最后还是拿了那颗水灵灵的桃子咬了一口,“去去去,莫来烦我。” 老树摇动,树叶的沙沙声好像在笑,它用树根捡起了桃木剑,放在沈岸芷怀里,连人带剑团在一起。 桃花纷飞,岁月静好,半张残画顺着流水缓缓流出了灵能局大门。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昔者,有大能名曰瑶光神女,于春日共友人饮酒论道,见桃花绚烂,伤怀其时其事,便折花一枝,再借三分醉意,提笔做《桃花仕女图》。 千载风雨后,一枝桃红遮天蔽日,半抹墨香修得女身,漂泊多年,辗转来此,为灵能局司书。 号曰:芳菲娘子,夭娘。 —— “这样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离火看向自己被削下去一节的白发,“你杀不死我。” “你只是条刺之不入,煮之不死的横公鱼。”希桐站在离火面前,神色冷漠,“但你终究是个生命。” “生命要吃饭,要喝水,要休息。” “生命会累,可是我不会。” “你真的不会累吗?”如薄雾般蛊惑的低笑凑在希桐的耳边,“你很累了。” “主神把太多事交给了你,自己乐得做甩手掌柜。” “留你一个人被那些系统当成主神的走狗…” “我看看,那些人类觉得你随时酝酿着邪恶的计划呢。” “唔,a001,你好可怜,好辛苦啊。” “住嘴。”希桐信手一划,空间被不可见的剑气划下一块。 一个透明的影子在灯光顽强地照射下显露出一个轮廓,希桐将那个小方块托在掌中,“你终于肯现身了,塑心。” “嘻嘻。”困在空间壁垒里的噬心魔轻轻一笑,“出来玩的够久,要回家了嘛。” “别蛊惑我。”希桐如团垃圾一样将小方块直接捏碎,“你的小把戏对我没有用。” “你杀不死我。”塑心没有身体,他在空中又打了个旋儿,“真是无情啊,你不是借过我的力量吗?” “因为人类内心的负面情绪是不会消失的,所以我也是永生的。”塑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就像你们对那位魔祖一样,只能封印,无法消灭。” “魔祖在时,他威势如日中天,我等不过是他羽翼下苟延残喘的虫豸,即使是在魔祖被封印的最初百年,魔族的生存一向是小心翼翼。” “a001,你想知道我是如何诞生的吗?”塑心模糊的人形露出一个笑,“自己去找寻吧,你会大开眼界的。” 第135章 桃花煞 “诶,师父师父,那个不要了!”顾与归看着想把整台台式电脑塞进包里的瑶光大喊,“拿不了啦。” “拿得了。”瑶光单手托起两个比她还高的大纸箱,她比划了一下门的高度,推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差点没把何时乐的一众员工惊得眼珠子掉在地上,新来的秘书魏颖恬托了托自己的下巴,“顾总,您师父一直这样吗?” “习惯就好。”顾与归无奈地背起打包好的资料,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洪水到底能有多深。 但经过了不久前的那次异世界旅行,他是一点也不敢抱侥幸心理了。 “这怎么习惯的了!”魏颖恬大叫道,“这里是金鼎国际二十七楼!” 魏颖恬上一份工作在极地海洋馆,他因为放了顾与归一个人在海洋馆待了一夜,在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就被老板直接扫地出门。 在出租屋浑浑噩噩地待了几天之后,魏颖恬只好把这件事归结为自己倒霉,他穿上了西装制服,垂头丧气地继续面试。 谁知道他在招聘网站上递交了简历的第二天,竟然接到了眼下势头正猛的科技公司何时乐的橄榄枝。 魏颖恬看看海报上他早就想买,却因为价格望而却步的xia牌手机,再看看如今给他发着高额薪水又年轻帅气的顾总。 啊,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要不是顾总的老师刚刚好像跳楼了,就更加美好了。 “快点。”办公室的门被啪得拉开,来人五官轮廓分明,线条柔和而不失锋利。她的眉毛修长而浓密,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自信和坚定。 正是刚刚“跳楼”的瑶光,瓢泼的雨幕半点没有粘湿她的衣摆,她的眼睛明亮而深邃,宛如两颗清澈的湖泊,透露出一丝神秘的光芒,“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们的作品也不能落下一张纸片!” 她没有过多的妆容修饰,只是淡淡的涂上一层唇膏,因此并没有显得过于女性化,这也是顾与归一直坚定地认为师父是个beta的原因。 “是…”顾与归的师兄们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闷头去搬那厚厚的一大堆文件。 瑶光忽然抬头,她暗中给顾与归传音道,“有妖物,两只,元婴期,冲你来的。” “啥?我?”顾与归不可置信,“为什么老是我?” “我长得像龙国币吗?怎么谁都喜欢我?” “差不多吧。”瑶光道,“你可知道,每个世界都有一种名为气运之子的存在?” “昂,小说主角,我知道的。”顾与归在心里回答,“那我是反派是吗,所以逮谁都要踹我一脚?” “不是。”瑶光微微摇头,“你就是气运之子。” “这不可能吧?”顾与归道,“不是,我哪儿像主角了?” “你哪儿不像主角了?”瑶光上上下下地扫视了顾与归身上这件完美剪裁的黑色西装,“你今天为什么要穿西装?” “冥冥之中有种声音让我穿的。”顾与归道,“不是,穿西装就是主角?骑白马的也不都是唐僧啊。”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瑶光道,这情况,还坚持穿西装套装的,不是主角就是神经病好吧。 “好吧。”顾与归拨弄了一下额头的发丝,“那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给他们两巴掌,让他们知道知道你是谁。”瑶光干脆地道。 “呃,其实,我们为什么不逃跑呢?” “住口,逆徒。”瑶光道,“我座下最多时有过三千多名弟子,我随便抓一个,他们都能给出我满意的答案。” “比如逃跑?” “错,是三千种将对方碎尸万段的酷刑!”瑶光扶额,“我的关门弟子怎么是你这样的?” “打打杀杀多不好呀…”顾与归嘟囔道。 “去。”瑶光命令道,“你的这些师兄连引气入体都没有,这些员工更是肉体凡胎,现在除了你谁还能和它们一战?你要看着何时乐的所有人被大妖吞了不成?” “行吧,我去。”顾与归被说服了,他四处寻摸了一阵,提起一根扫把,挥了挥,很是趁手,“——大家快撤,马上这里要爆炸了。” “啊?为什么?”叶明杰十分不解,“老顾,那你拿扫把干啥?” “因为我没交电费,物业一怒之下要把我们炸死,所以快跑吧。”顾与归一阵胡言乱语,“拿扫把,是因为我是哈利波特儿。” “老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叶明杰凑过来,悄悄地问。 “没有。”顾与归一口回绝,“你不是快结婚了吗,别在我这立g。” “我是打算忙过这阵就回老家…”叶明杰道。 “滚。”顾与归一迭声地道,“滚滚滚。” “老顾,有事跟兄弟们说啊。”叶明杰担忧地道,“咱俩可是一块儿长大的,你连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我都知道。” “没事。”顾与归嘴唇的线条修长,他唇角微微上扬,散发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你还不知道我吗?” “只要我想干,就没有我干不来的事儿。” 瑶光轻轻叹了口气,顾与归是她看着长大的。 他一生顺风顺水,即使因为双亲在事业上升期过于繁忙将其寄养在乡下,就像顾与归所说的那样。 他只要想做,从来没有他干不成的事。 自打算过孟如烟的命数,瑶光也摆阵算了顾与归原本的命数。 与术者越是亲近,命数越是难算,瑶光自那日从尘烟界回来,独自闭关几日,才推演出一首小诗。 知有大财分瑞气,命中值此列朝班。 复遇贵人运难测,红鸾乱后复光明。 顾与归这人,生下来就注定了大富大贵,事事顺遂,连命里都只有一道劫难。 青年时得遇贵人,当时没有把握,之后再次遇到时已经成了一朵桃花煞。 由此而来的情劫令其树敌无数,家宅不宁,唯有斩了这朵桃花才能重复光明。 绝无可能和那朵桃花修成正果。 第136章 联手 顾与归把重要的资料交付给了其余职员,他拿起一把雨伞,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金鼎国际的大门。 “好大的雨啊。”顾与归打起了伞,大雨突然袭来,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提前打开街灯的光芒在雨中显得朦胧而柔和,照亮了雨滴的轨迹,仿佛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在空中飞舞。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站在模糊的雨幕之中,高的那个足有十几米高,矮的那个倒是正常身材。 “来者不善啊。”顾与归道,他不笑的时候才显现出一丝都属于上位者的高傲和冷漠。 “对于我们来说,你才是来者。”那个正常身材的人掀起头上的雨披,露出了她模仿离火的那张脸。 “有事不妨直说。”顾与归撑着伞走进了雨幕,“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尤其是我的。” “顾先生是个爽快人。我们家主上想请您和我们走一趟,去玄清界做一段时间的客。”安康显得有些为难,“但离火姑娘的意思却和主上相悖了,实在让我们难办。” “尽管听离火姑娘的吧。”顾与归道,“职场上呢,有些事比起找最高领导,不如直接让你的直属上司满意比较好。” “顾先生…所言极是。”安康怅然道,“那便向顾先生讨要一样东西吧。” “你的项上人头。” “不不不。”顾与归轻轻摇动自己的食指,“我的脑袋还有大用,所以现在还不能交给你们。”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讨厌打打杀杀,为什么一定要走到刀剑相向的局面不可呢?”顾与归的眼睛深邃而锐利,透露出一股冷静与果断,“小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要什么…”安康招了招手,她身后高大的樊掣低下了头,过去了这样久,他头上的伤痕竟然还没有愈合。 “这是樊掣。”安康轻声道,“他的真身是条翻车鱼。” “妖族修成人形后,大多数伤痕都会消失。”安康轻轻地抚摸着樊掣头上的伤,“除了断肢这样的大伤。” “这道伤是人类游船的螺旋桨留下的,差点削掉了他的半个脑袋。” 安康抬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那半张娇媚的容颜刹那间变得漆黑丑陋,“这道伤是化学品泄露,腐蚀掉了我大部分的皮肤,所以我不得不以幻术示人。” 她放下手掌,身后路灯下的光晕显露出一个个痛苦扭曲的影子。 “这是我的一个鲛人朋友,死于声呐的高频声波。” “这是老龟,鼻腔里插入了塑料管,死因是窒息。” “这是北极燕鸥,马上就要修炼出人形了,它还没有名字,因为被石油粘住了翅膀,活活累死了。” “这是…” 安康收回了那些影子,“你问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人类死。”安康的眼神空洞,“离火姑娘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一场在宁城的实验。”安康道。 “重回妖族行走在大地上的久远过去,让人类从我们手中偷走的海洋再次吞没陆地,让所有水族过上不必担心死亡何时笼罩头顶的生活。” “我得向你道歉。”顾与归在短暂地停顿后说。 “作为人类?”安康嗤笑一声,“收起你廉价的同情心,我们不需要。” “不,我可没自大到可以代表人类。”顾与归道,“我为我刚刚意图打消你战斗的念头而抱歉。” “我意图让一位战士放下她的刀,然后用金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羞辱一个高尚的灵魂。”顾与归轻叹了一口气,“我会使出全力,以向你致以我最崇高的敬意。” “前人的功过我不能评价。”他的黑发梳理得整齐利落,微微有些自然的凌乱,“但如今的宁城有如今的规模,绝不是妖族能够做到的。” “或许是人类从你们手中抢走了一片果园,但浇水,施肥,精心爱护,到最终结出了如今的硕果…”顾与归道,“人类不会把结果拱手相让。” “我确实会阻止你。”alpha身材高大挺拔,肩膀宽阔,浑身散发出一股自信与权威,“因为作为宁城人,我绝不允许你破坏我的家乡。” “是啊。”安康长叹一声,“我们都有不可退让的底线啊。” “妖族妖修,水族安康。”女子缓缓欠身,“既然入乡随俗,就以人类的繁文缛节向你你致意吧。” “向阁下讨教。” 顾与归并未学过这样的礼节,他模仿着安康的动作,拱手道,“顾与归,向阁下讨教。” 安康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灵力涌动,她的眼睛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混合颜色,宛若蓝宝石般的湛蓝与翡翠般的绿意相融。 当她的眼神注视着顾与归时,仿佛能够穿透灵魂,勾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幻觉。顾与归猛地压下伞面,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先前对战蛊雕的记忆虽然被封印,也不是完全地从脑海中删除。 安康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幻术师,绝不可与之对视。 樊掣迈开步子,地动山摇,巨人的拳头破开空气,向顾与归头顶而来。 躲,还是不躲? 这是真正的攻击还是安康的又一场幻术?来不及犹豫,顾与归闪身,伞面飞旋,留在上面的雨珠甩出一道弧线。 正是安康和樊掣组合的恐怖之处。 樊掣移动速度慢,每每出招一旦被闪过就很难再度发动攻击,而安康几乎没有战斗力,但其幻术极其精妙,足以弥补樊掣挥拳的空窗期。 二者结合,便能取长补短,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顾与归迈开步伐,他轻轻弹指,一道电光瞬间击穿了满天的雨珠,凌厉地飞向了安康。 在这种天气于安康樊掣这样的水族如鱼得水,对顾与归的雷系法术又何尝不是如虎添翼。 安康抬手,一根法杖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法杖看似随意地在空气中画了个圈,一道璀璨的光芒从杖尖喷涌而出,化作一面厚实的盾牌,将雷光挡在了外面。 顾与归并不气馁,他凝聚灵力,单手结印,一道雷光再次朝安康飞去。 安康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迅速施展幻术,整条街区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雷光穿过幻象后消失不见。 樊掣的身影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足足十六个巨人一起挥拳,顾与归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早知道安康的幻术并不容易破解,需要集中精神。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巨人的细节,正如那句话所说,安康再强,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换句话说,这是一场有关生死的找不同游戏。 找到了。顾与归在原地助跑了两步,纵身跃至高空中,稳稳地踩在了樊掣挥出的手臂上。 十六选一,答案正确。顾与归收起手中的长柄雨伞,伞柄上闪烁着电弧,发出嗡嗡的声音。 安康站在路灯下,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雨衣,宽边的兜帽下,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神秘的光芒,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 不妙。顾与归下意识感到一阵不对,他正要从樊掣手臂上跳下,身下的“手臂”却猛地移动了起来。 这速度太快,他差点整个人被甩飞。 顾与归借着这股力气就地一滚,樊掣的拳头紧随其后,连续几拳锤在顾与归耳边,飞溅的沥青和小石子都溅到了他的脸上。 不对。如果那不是幻象,他刚刚站在了什么上面?顾与归一边努力地思索着,他身体周围的空气开始紧张起来,电流在他周围凝聚,形成一道道电网。 得先让安康失去战斗力。 安康并没有停下,她看出了顾与归的意图,开始轻声地念起咒语,一道道奇特的符文从她的口中飞出,环绕在她的身边。 这些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灵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阵法。 安康周身上下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她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安康的身体已经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中,变得难以捉摸。 情况真是越来越坏了。顾与归咋舌,安康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他感到一股寒意袭来,顾与归立刻警觉起来。 果不其然,安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顾与归的身后,手中的法杖闪烁着寒光,一道灵气朝顾与归后心径直刺去! 顾与归反应迅速,他身形一闪,躲过了法杖的袭击。 他紧握伞柄,倒转伞尖头的一面,一道雷光划破天际,朝安康斩去。 安康眼中并无一丝惊讶,她连躲避都未躲避。 但不知什么东西随之而来,那件暗器穿破了雨幕,击中了她的肩膀,鲜血顿时飞溅。 血花在雨水中爆开,安康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身影瞬间虚化,消失在了顾与归面前。 顾与归看得真切,安康肩膀上的伤和樊掣眉心的弹孔别无二致。 他心头涌上一阵喜意,是孟如烟。 “宿主,发布任务。” “主角顾与归正处于困境,请协助他击败敌人!保护…”t233的声音停顿了一阵,它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保护全息头盔的雏形资料。” 孟如烟悄然躲在高楼的阴影中,他身穿着系统商城出品的迷彩服,整个身形隐匿于环境之中。 他的眼睛透露出一种冷酷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 孟如烟手中握着一把粒子狙击步枪,枪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这支步枪装备了最先进的光学瞄准镜和精密的调整装置,能够精确锁定目标并发射粒子弹药。 在t233的培训和一直以来的练习下,孟如烟已经能熟练地和这把枪并肩作战了。 冷酷的枪口闪烁着死亡的气息。孟如烟并没有因为一击得中而兴奋,他静静地调整瞄准镜,目光凝聚在远处的目标上。 孟如烟的呼吸平稳而有节奏,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与他的目标完美同步。 庞大的灵力自孟如烟身上扫了过去,安康正在顺着子弹的路径反向追溯这位神秘的狙击手。 孟如烟的眼神依旧冷漠,他的手指轻轻扣动扳机,一切都准备就绪。 随着一声轻微的扣动扳机的声音,一道闪烁着蓝色光芒的粒子弹药飞出枪口,划破夜空,直奔目标。 弹药穿透空气时发出微弱的嗡鸣声,仿佛在诉说着它的力量。 在发射出这枚子弹后,孟如烟感觉头脑一阵混沌,t233随即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爆鸣。 头脑中的雾气瞬间散开,孟如烟收起粒子枪,自高楼上一跃而下。 ——系统伴生能力,冷静光环。 敌人已经发现了他的位置,不可留在这里当活靶子。 “顾与归那边有没有办法?”孟如烟在心里问。 在这段时间的磨砺下,粒子弹药出膛的瞬间孟如烟就知道它并未击中目标,他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没有。”t233道,“太远了,我没办法消除他的幻觉。” “对付幻觉还有什么办法?”孟如烟自问自答,“如果幻术师也分不清幻觉与真实,幻境就会不攻自破了吧。” “是这样没错。”t233认可了他的说法,“你打算怎么办?” “我恰好有个朋友。”孟如烟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而迷人的气场,他剪短了头发,“而朋友的朋友很擅长幻术。” “什么时候认识的?” “十六年前。”孟如烟笑道,他从脖子上掏出一条只有一枚珍珠的项链,“t233,扫描小鲛人的位置,蜃现在应该和他在一起。” “是,宿主。”t233道,“扫描开始。” “定位成功,鲛人正在移动。”t233道,“正在为宿主规划最短路径。” “很好。”孟如烟一笑,“交给你,t233。” “借力打力不费力。”孟如烟道,“她既然敢拿卡车创我前夫,就让她见识见识什么是秋名山车神。” 在孟如烟的眼中,远处的顾与归刚刚跳上的并不是樊掣的手臂,而是一辆小轿车的顶盖。 司机吓了一跳,却在安康幻术的作用下看不见顾与归的身影,在红灯变为绿灯的一瞬间就踩了油门,小轿车如离弦之箭一样窜了出去,把顾与归直接甩在了地上。 第137章 再见 风劲而狂,呼啸着吹过大街小巷,带来一股凉意。雨滴如针尖般密集地落下,犹如天河倾泻而下,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顾与归再次打起了伞,乌云密布,雷电交织,仿佛天地间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刻。 幻术不是无中生有,必然有某种依托。 顾与归有了些猜想,他回忆着刚刚站在的地方,脚底的触感和被甩出时的速度。 那是一辆小轿车,他收起了四散的电网,以安康的性子,她恐怕是不吝于让顾与归和过路的汽车自相残杀的。 不管是一场车祸让顾与归横尸当场,还是他在匆忙中用雷电击毁了几辆过路的小车,都能正中安康下怀。 他脸上的雷电纹路在雨幕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轮廓深邃的脸庞,棱角分明,五官线条清晰而有力,整个人宛如一道闪电般炽热而威严。 顾与归想起了在海洋馆水池里找到了那枚破碎的珍珠,鲛人正是用那枚珍珠,或者说蜃珠的力量营造了幻境,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希桐带走了。 那也是一个幻境。 两者相加,顾与归基本可以确认,安康的幻术固然精妙,但若是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她媒介的东西,她就无法构建出幻境。 最简单的道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粒米也没有,安康怎么能凭空捏造出人物环境来? 幻觉的产生大概有几种可能性。情绪影响,感觉剥夺,暗示,中枢性病变和器质性病变。 顾与归自问自己的生理和心理状况还算健康,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其余几种可能性。 那就是感觉剥夺了。 视觉,嗅觉,味觉,触觉,听觉。 会是五感的哪一种呢? 他终究有所顾虑,投鼠忌器,无法使用大规模的术法来攻击安康。 首先得把这条路封上。思绪万千,顾与归抬起头,身材高大的樊掣已经再度挥拳,肌肉结实的妖族站在了他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气息,挡住了一片路灯投下的光。 光? 顾与归来不及思考,樊掣猛地挥拳。 这一拳却不是向着他来的,地面瞬间裂开,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樊掣的身体里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土墙,向顾与归冲去。 顾与归不算熟练地掐了个诀,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瞬间击碎了土墙,反而将樊掣困在了其中。 樊掣怒吼一声,全身肌肉鼓胀,力量爆发,他猛地挣脱土墙的束缚,向顾与归冲去。 樊掣的身影在距离顾与归数米时就唐突地消失,一道劲风席卷面门。 安康又使用了幻术! 这次不是将无变有,而是将有变无。 顾与归打了个响指,街边路灯的灯泡闪烁了两下。 果不其然,樊掣的身影不再完全消失,虽然只是一个虚影,但用肉眼已经能够看见了。 是光没错,顾与归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答案。 顾与归联想起他在海洋馆昏迷前看到的,海洋馆门口广场上的大灯。 还有那日和孟如烟希桐二人聚餐时,他无意中听到一人说水柱封印中,直射那人窗口的光。 顾与归举起手中的黑伞,雷电在伞尖上汇聚,形成一道巨大的雷球。 雷球狠狠地朝樊掣砸去,发出耀眼的光芒,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樊掣并没有退缩,或者说他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 他迅速腾空而起,身体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化为一道金色光芒。他的拳头猛然一击,犹如一颗流星划破夜空,直接撞向雷电球。 当金色光芒和雷电球碰撞在一起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能量波动四溢,瞬间将周围的地面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一旁的安康面色难看,她大概也没有料到顾与归在她幻术的干扰下还是对樊掣造成了伤害。 她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道幻影出现在顾与归的面前,意图迷惑他的视线。 顾与归比安康更面露难色,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 正是希桐。 俊俏的少年站在一片凌乱的大街上。他身材修长,肌肤白皙,五官精致而立体,黑色的短发整齐地梳理着,微微的卷曲在额前。 “这是我最喜欢的人吗?”顾与归忍不住大声吐槽,“我没有炼铜癖!” 安康也感到一阵迷惑,按理来说这个术法会让人看到自己内心深处最爱的人,但看顾与归这个反应… 难道真是她的法术出问题了? 随着一声枪响,子弹飞向目标,准确无误地命中了幻影的心脏。 远处的孟如烟啧了一声,“好拙劣的幻术,主系统也是你能碰瓷的?” 他再度举枪,瞄准了街边的电箱。 一声枪响,电线准确无误地被击断,断成两节的电线冒出几个电火花,顾与归意识到了什么,脚下的雨水瞬间被雷电所吸引,形成一条雷电之路。 雷火交加,这条街区的天空缓缓升起了一道黑色的烟,在雨幕里也十分显眼。 古时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部队以狼烟传递信息,狼烟一向在潜意识里代表着危险,看到黑烟的人大概都会有意绕开这片街区,不会过来了。 顾与归亦可放开手脚来对付樊掣二人了。 顾与归高举起手中的伞,瞬间天空中乌云密布,雷电交织,刚刚的雷电球被樊掣的一拳击溃。他便再次凝聚雷电之力,形成一道雷电链,朝樊掣缠绕而去。 樊掣压根没有闪避雷电链的袭击,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但它并没有被雷电击溃,反而愈发凶猛。 樊掣迅速地接近了顾与归,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这头猛兽即将发动攻击。 他一拳击出,拳风呼啸,犹如一道旋风,直接击中了顾与归的胸口。 顾与归被这一拳击飞,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对,安康瞳孔一缩,她没来得及反应,天边的狙击枪就发出一声低沉的枪响。 子弹穿过夜空,准确地命中目标。一瞬间,目标倒下,血液喷溅而出。 这次孟如烟没有射歪。 热血顺着太阳穴的弹孔缓缓流出,安康的身体砰得倒在了地上,她眼中的光逐渐消散,美丽动人的女子脸庞化作了一条丑陋的鮟鱇鱼尸体。 ——安康,原为海中一尾鮟鱇鱼,因灵气复苏开智,后其族群被云昭父子等偷猎者灭绝,辗转委身于宁城极地海洋馆。 受横公鱼离火点化后修炼成人,受水族爱重,善幻术,尤善以光线制造幻境,于宁城一战战死,死于孟如烟之手。 唯愿以我之血肉,铸同胞光明之未来。 第138章 下辈子吧 樊掣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悲鸣。 很难想象这只野兽是如何发出这种凄厉的声音的。 他不太会说话,只能跪在安康的尸体边一遍遍地叫着安康的名字。 “安…康…” “安康!” 他太高了,跪下后就很难站起来,樊掣艰难地爬起来,满脸愤怒地盯着周围的一切生灵,他张开巨大的嘴巴,发出一声咆哮,口中喷出一股黑色的毒雾。 顾与归犹豫了一下,眼前的这只妖太像一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他很难痛下杀手。 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顾与归眼中闪出一丝决然,想想如今身陷水深火热的宁城众人,顾与归告诫自己绝不能手软。 他释放出一道道雷电,将毒雾瞬间击散他迈出一步,身体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樊掣的身前,高举起法杖,雷电在法杖上汇聚,形成一道巨大的雷球,狠狠地朝对方砸去,雷球发出耀眼的光芒,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樊掣被雷球正面击中,发出一声惨叫,一股强大的水流顺着街道在此时席卷而来,瞬间将顾与归卷入其中。 顾与归身陷水流之中,大量的水灌进了他的气管和眼睛。 樊掣没有去追顾与归,他徒劳地伸手,想要在湍急的水流抓住安康的尸体,自己却被水流的巨力一次次冲得东倒西歪。 真的要杀他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在目睹了这一切后再次受到冲击,顾与归艰难地从水里冒出了头。 到底为什么要战斗?顾与归陷入了一阵诡异的迷茫。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只要参与了战斗就会彼此夺走亲人。 就连普通的活着也不例外,每一次呼吸都在抢夺空气,每一次进食都在掠夺其他生灵… “醒醒。”声如洪钟,轻柔的话语在人类的大脑里炸开。 “一位幻术师最后的幻术。”来人轻叹了一声,“最高级的幻术,无论何时都是欺骗人心。” 顾与归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抹掉眼前的雨水,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透出一丝狡黠和不可捉摸的神秘,和安康的眼睛如出一辙。 这是一双幻术师的眼睛。 他身上的雷电纹路瞬间亮起,雷电在顾与归身体周围形成一道坚固的护盾,将水柱挡在了外面。 他凝聚全身的力量,手中的伞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他只好抬起手,雷电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樊掣笼罩其中。 雷电与洪水相互碰撞,发出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 顾与归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他知道,只有将樊掣二人都彻底击败,才能保护到宁城的安宁。 他全身的雷电纹路瞬间亮起,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 樊掣并无反抗的意思,失去了安康幻术的掩护,他移动缓慢的缺点被无限放大,他压根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呆呆地看着这片昏暗的天空。 鱼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被瞬间炸裂成碎片,化为一摊血水融进了洪水中。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只是一场很远的旅途,现在我们都该回家了。 顾与归擦掉脸上的雨水,洪水的温度越来越低了,他打着哆嗦游到了金鼎国际写字楼的内部。 为什么我总是被凉水冻?顾与归甚至还有闲暇想着,他默默开始运转起瑶光指点他修炼的那门基础炼体术,丹田里很快产生了一丝热气。 尽管胜利了,顾与归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任谁也开心不起来的。 孟如烟的粒子枪在远程击杀了安康,远超蓝星科技的枪支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元婴期妖修的护体灵气。 一个庞大的黑影自洪水中游出,刚刚那双眼睛的主人从黑影上翻身跃下。 “很熟悉的气息。”楼慎的面色不是很好看,“我是楼慎,蜃。” “顾与归。”顾与归简单介绍了自己,“谢谢你刚刚出手。”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楼慎安慰他道,“不要太过在意,这都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你只是给了他们设想过的一个结局。” “但愿。”顾与归疲惫地笑了笑,以他的本事自然是无法击败樊掣的,是眼前的蜃将其拉入了又一片幻境,他才那么轻易地击败了樊掣。 “顾哥。”水中的黑影口吐人言,“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陆景明?”顾与归惊道,他没来得及在尘烟界见到陆景明的龙身,眼下十足十地吃了一惊。 黑龙眨了眨那双竖瞳,“是我。” “刚刚有辆出租车的导航在路上大喊找秋名山车神,我寻思那不就是我吗?”陆景明颇为自得,“所以我就顺路,把蜃先生送了过来。” “滴滴打龙。”楼慎没忍住背过身去吐了,“但车技真的很差。” “你就说快不快吧。”陆景明道,“希桐那边还需要我,我先撤了。” “稍等。”孟如烟急匆匆地赶来,他打开手机,递给了陆景明看了一下,“你多久能围着宁城游一圈?” “当年小爷八分钟围着宁城外环线跑一圈,所有人都得吃我尾气。”陆景明自得地道。 “你在开什么玩笑。”顾与归疲惫地吐槽,“外环线有限速,你是在警车里飙的吗?” “我承认我有夸大的成分。”陆景明道。 “希桐给我传了消息。”孟如烟道,“麻烦你按照他规划的路线游一圈,动作要快。” “没问题。”陆景明满口答应,他仔细地看着这张地图,“我记住了。” “这么快?”孟如烟惊道。 “这是一个‘出’字嘛。”陆景明长尾一甩,身体已经窜出去了十几米。 “他真的不笨。”顾与归看着陆景明的背影,评价道。 “也没人说过他笨呐。”孟如烟道。 “不知道为什么。”顾与归托着下巴道,“尽管很冒犯,潜意识里总觉得陆景明不应该那么聪明。” “你想起了什么吗?”孟如烟问。 “没有。”顾与归放下托着下巴的手,“我应该想起什么?” “欠了我很多钱的事。”孟如烟轻笑一声,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对前世的事放下了。 “有这事儿?”顾与归挑眉。 “下辈子还吧,顾总。” 第139章 驱逐 潮水渐渐褪去。 “邢延已经用鲛人秘术退了水。”希桐俯身捡起顺水而来的半张画卷,“离火,他违背了你的意思。” “这我未曾设想。”离火脸上仍然带笑,“你使了什么诡计,让他甘愿受你驱使?” “我什么也没做。”希桐思索片刻,“硬要说的话,我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名字…”离火沉吟道。 “罢了,鲛人退了水,也只能说明这次的实验失败了而已。”她很快展颜,“可是呢,a001,你杀不死我。” “这样的实验我可以在宁城做,在帝都做,在魔都做。”离火道,“人类弱小而无知,你分身乏术,你没法时时刻刻盯着我。” “我不需要杀死你。”希桐道,他的眼睛宛如两颗明亮的星辰,如同深邃的湖泊,清澈而纯净,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秘密。“我的援兵已经来了。” “让一下!有龙,都给龙让路!”甚至不用回头,陆景明兴奋的声音传入了几人的耳边。 龙的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种智慧和威严的气息。它的鼻子高挺而修长,仿佛一把精致的宝剑。 龙头两侧有一对巨大的龙须,它们如同两条飘逸的彩带,轻轻地摆动着。 希桐扯过一根龙须,他捻起那半张画纸,催动灵力,上面的墨汁飞出纸面。 宛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墨色深沉而饱满。每笔画流畅而有力,犹如江河奔流。 “别抓我的胡子!”陆景明直小声呼痛,“真是蹬鼻子上脸…” “出。”希桐丢开龙须,手中的半张画纸白光大作,离火瞳孔一缩,身体不受控制地被这张纸吸了过去。 以她渡劫期的修为,竟然抗拒不了这小小的半张纸。 没有实体的塑心嘻嘻笑了一声,笑声带了些无奈,一股黑烟直接被吸了进去,“跑不了喽。” 离火心下一惊,她的神识猛地外放,来到宁城上空。 汹涌的洪水压根没有流出宁城市区! 一条不知绵延多少公里的黑龙牢牢地盘住了整个宁城,洪水上涨一寸,龙身就变大一分,更不必提现在在邢延术法下开始消退的洪水了。 咆哮的洪水冲击着这条水龙的身体,龙打了个哈欠,他的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每一颗牙齿都如同一把利剑,散发出凌厉的寒光。 黑龙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在微笑,透露出一丝玩味。 无怪乎陆景明不屑一顾,他是条水龙,这洪水简直像在给他挠痒痒,就是力道大了点。 离火收回摇摇欲坠的神识,更是全心全意地运转起一身修为,拼命地和其做起抗争。 “你到底是什么人。”离火咬牙切齿地道,那张姣好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她不知道那张纸里有什么,但她知道,要是顺着希桐的意思失去了主动权,给她的不可能是什么好结局。 “明明你不到金丹的修为,为什么会空间法则!” “我是系统啊。”希桐道,“玩空间,你祖宗的祖宗也赶不上我。” 法则海的系统,生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在诸多小世界中穿梭,不然那些任务者都是自己从法则海里游过去吗? 离火感知到属于水系妖族的灵识一个个减少,她才渐渐慌了神。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离火道,“我认得这张画,它现在应该在灵能局的档案室。” “你是如何…”离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如何看到它,又确信它一定会来到这里的?” “刚刚说过了。”希桐道,“我是系统啊。” “宁城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是我目之所及,所有的机器都是我双手的延伸。” “不是我确信它一定‘会’到我面前。”希桐道,“是我一定会‘让’它到我面前。” “陆景明,说出那句话吧。”希桐轻声道。 “我以龙国地脉守护者的身份。”陆景明的声音一开始还不太自信,希桐拍了拍龙头上方那对巨大的龙角,它们向上延伸,宛如两支璀璨的明星,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我以龙国地脉守护者的身份,正式驱逐你。”陆景明的声音渐渐带上威严的龙吟之声,“宁城这片土地不欢迎你。” 希桐一掌拍出写了“出”字的画纸,毛笔字的墨迹渗透纸张,留下深浅不一的墨色,他低喝一声,“出!” “滚出去!”陆景明跟着咆哮道。 离火身形一颤,带着厚重威压的法则之力席卷而来,她整个人身形不稳,脚下一踉跄,跌进了那张画纸。 希桐收起画纸,陆景明化作人形,他保持龙身的时间太久,亏空很大,差点没站稳,希桐连忙扶了他一把。 “嘿。”陆景明把下巴放在了希桐肩上,他闭上眼睛,轻声道,“哥哥。” “我在呢。”希桐回答。 “我好累,你背我回家吧。”陆景明带着点撒娇意味地道。 “好。”希桐答应了一声,他把陆景明放在了自己背上,向陆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很慢,就像不久前陆景明背着他去了医院那次一样。 “我说。”陆景明在希桐耳边小声道,“回来,我们拍一张全家福吧。” “好。”希桐道。 “你是ai吗?只有这一个回答?” “非常好。”希桐道,“我是说,非常好。” 大雨下了一夜,终于停歇,乌云散去,清晨的阳光重新照耀大地。 大雨过后,一切都变得清新而明亮,仿佛世界焕然一新。 在各个避难地点待了一夜的人们听到了警报解除的消息,他们欢呼雀跃,互相拥抱死里逃生的陌生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收拾起行囊,准备回到家人身边,然后迎接新的一天。 …尊敬的各位亲爱的市民们,刚刚我们经历了一场灾难,但我们并没有被击垮,我们团结一心,勇敢面对… 而现在是时候展示我们的坚韧和决心了,灾难可能会摧毁我们的物质财富,但它无法摧毁我们的精神和意志,我们将以更全新的面貌和手段,去面对更多更新的挑战 。 我谨在此宣布,一个新的时代,就在今天开始了。 ——节选自陆和《在宁城灾后的谈话》 第140章 十年(上) “有空吗?” 希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回复了那条消息,“没有。” 备注笨蛋陆景明的人很快回复:“没有就算了。” “什么事。”希桐快速地打字。 陆景明:“希叔叔的新电影,去捧场。” “没意思。”希桐干脆不打字了,他将脑机接口挂在了耳朵上,继续忙自己手头的事,“肯定又是超人拯救世界,我已经看烂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傻子给他送钱。” “因为他真的会飞啊。”陆景明眼巴巴地道,“现在有几个比希叔叔修为高的?没有吧。” “观众爱看,资本买账,而且对宣传很有好处。”陆景明道。 “对了,你十几年前和我说的。” “你的烧山火,真的是你爸教的啊。” “是我教他。”希桐把自己的思绪从手下的工作里抽了出来,他换下身上的白大褂,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 镜中的青年身姿挺拔修长,宛如一棵挺拔的松树。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眉宇间流露着自信和坚定。琥珀色的眼睛深邃明亮,仿佛能透视人心。 26岁的希桐皮肤依旧白皙光滑,散发着健康的光泽。他的黑发整齐地梳理着,步伐仍然从容而有力,每一步都散发着自信。 “倒是你。”希桐的两手插在口袋里,头脑却在回复陆景明的消息,“训练没关系吗?” “嗨呀,我休假了。”陆景明道,“我吊打了羲和基地所有人。” “真的?”希桐问。 “除了老爹和希叔叔。”陆景明讪讪。 “还有?” “还有李叔何叔蓝叔曹队长慕哥…” “这不是所有人吗。”希桐道。 十年前他和陆和约定好,只要他考了年级第一,就让陆景明任他处置,谁知一件事又一件事接踵而来,他留下的ai虽然没有被拆穿——大概十年前也没有人想到世界上有这样高智慧的ai。 但它写的作文实在狗屁不通,判卷老师看在它写了一大面的份上只给了点辛苦分。 等希桐忙完了灵能局和法则海的一大堆事后,意识到他好像该月考的时候,他马上就要高考了。 恼羞成怒的主系统直接叫上了慕沂雩和灵能局的几个天师,在陆景明吃着火锅唱着歌的一个快乐下午,直接把他打包送去了羲和基地,年轻的地脉守护者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沈岸芷?”希桐走到了一间实验室门口,他没有进去,只是轻轻敲了敲门。 “马上来。”青年脸庞的线条柔和,仿佛一件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明亮而深邃的眼睛从手中的文件中移开,透露出一丝智慧和温暖。 27岁的沈岸芷浑身带着一丝高贵的气息,他的嘴唇总是轻启微笑,看起来十分友善,“我们回来再说?” “昂,行吧。” 修菓伸了个懒腰,“今天估计也就到这儿了,明天换个新的办法…” “我有了一个新想法。”沈岸芷悄声说。 “又有新想法?!”修菓又惊又喜,“你小子,吃个黄焖鸡米饭都能有想法,说来听听…” 沈岸芷对着他的耳朵耳语一阵,两个人背过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噗噗噗地怪笑,听起来很是邪恶。 希桐静静地看着,没有人拖累的沈岸芷焕发了属于他真正的光彩,这颗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明星正在都属于自己的夜空中大放异彩,现在所有医学界的后辈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沈老师或是沈教授。 沈岸芷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在宁城一战后拜了画中仙夭娘和老桃树红雨为师,夭娘一边嫌弃他身上的魔气,一边毫不藏私地掏出了她珍藏的不少孤本。 沈岸芷干脆废寝忘食,白日里住卫生所,晚上直接在画里修炼。 灵能局卫生所所长…哦,忘了说了,灵能局真的成立了卫生所,但初衷却和希桐当初设立的不同了。 保卫生灵,简称卫生。主要负责灵能局对接普通人原本的轻工业,并进行改良的领域。 总之希所长很满意小沈的行为,要是大家都向他学习,卫生所能少批多少宿舍啊。 希桐打开了手机,如今的手机和十年前又大不相同,轻薄得像一张纸,它采用了生物亲和型材料,在不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融入皮肤。 这样的手机只认机主的dna,如果不是机主给予权限的对象,就算捡到了也只是一张卫生纸,妈妈再也不担心我丢手机信息泄露了。 手机的锁屏是一家人十年前照的全家福。 希栖凰和陆和手牵着手,微笑着看向镜头。很难想象当时刚刚涅盘的希栖凰眼神中是怎么透露出深深的慈爱和关怀的,陆景明和希桐分别站在他们身旁。 当时还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摄影师对于七八岁的希栖凰一屁股坐在长辈位置的行为甚是苦恼。 希桐便顺势提出,那他坐长辈位不就好了?在座的所有人当他孙子都是他吃亏,不过主系统大人有大量,愿意让他们占自己便宜。 这个提议遭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否决,最后还是拍下了这样一张照片。 “什么事?”沈岸芷洗了手,走到希桐身边。 “陆景明请我们看电影。”希桐道。 “好啊。”沈岸芷答应地很痛快,“也很久没有见到景明了,他现在好吗?” “挺好的。”希桐含着笑打开一张图片,照片里陆景明的手心中摊着一枚一杠三星的肩章,“说是羲和基地好多人追他呢,这小子还挺得意,和以前一样不要脸。” “你…”沈岸芷欲言又止,他指了指希桐颈后的屏蔽贴,“还是不能说是谁标记了你吗?” “这个啊。”希桐摸了摸后颈的屏蔽贴,目光游移。 那是宁城一战结束后没多久,他和陆和一起忙着灾后重建以及一系列的事,他忙了一天,那个深夜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体温飙升。 主系统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中毒了,或者是这具身体马上要报废,吓得赶紧给自己炼了几炉丹药。 希桐压根没往分化的方向想,吃了两炉补药之后症状没有半点缓解,体温持续升高,症状还有愈发恶化的趋势。 暗中窥伺的主神曙忍无可忍,直接分了一抹神识来到这个世界泡,给祂的主系统留下了一道深入神魂的标记。 是真的挺爽的。希桐回味了片刻,他们并未使用希桐这具肉身,但彼此交融的灵魂更让主系统食髓知味,感叹了好几天人类真是会享受。 “算了。”沈岸芷无奈,不再追问,“走吧,约在哪里?” 希桐报了个地名,两人并肩而行。 “老地方啊。”沈岸芷开了车,说是开车,其实也只是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灌注灵气而已。 如今的汽车全部采用灵力驱动,无公害无污染,驾驶员则是来自玄清界的器灵。 提起玄清界,现在蓝星的人们已经能很轻松地接受隔壁有个邻居的事了。 这还得托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福。 “顾先生也在。”不用推开咖啡店的门,两人就一眼看见了两个坐在桌边的人。 一个略显成熟的男人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小口小口地喝着,他面容英俊,眉宇间透着一丝坚毅和智慧,一双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一切。 另一个则更加年轻俊朗,阳光灿烂的笑容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他的五官精致而立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俏皮和机智,身材修长匀称,展现出他的青春与活力。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彼此相映成趣,吸引着周围的目光。 “说曹操曹操到呢。”希桐拉开椅子坐下,“我正想你呢。” “想我?”顾与归问,“我也正想你呢。”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 “我就知道你不会平白想我。”希桐无奈,“什么事?” “玄清界那个希桐。”顾与归脸上微红,他有些紧张地理了理衣领,“咳,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希桐随口胡诌,“怎么了顾总,你不是断情绝爱,一辈子要跟1和0过日子吗?” “我不知道啊。”顾与归讪讪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他心里就觉得…” “大鹿乱创?”陆景明道,“马鹿乱创?” “是心悸了。”沈岸芷道,“我给你开两副中药吃一下。” “都不是。”顾与归摇头,“真是奇怪,明明你们俩长得一样,但我只看他有那种感觉。” “到底是什么感觉?”希桐问。 “想亲他。”顾与归道,其余三人一齐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你们别这样…关键在后面,我还特别想掐死他。” “很奇怪吧。”顾与归挠了挠头,“明明我们无冤无仇的。” “你要小心,希桐。”沈岸芷道,“这显然是精神病的前兆,他可能某天就开始攻击你。”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希桐深以为然,“但不要怕,顾先生,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 希桐在餐巾纸上沾了点咖啡,写下一个符文叠成三角形,递给了顾与归,“这个符文会保护你…保护希万安。” “免得你狂性大发突然掐死他。” “我才不会。”顾与归嘟囔一声,还是把符文贴身收好了。 “喝点什么?”穿着半截侍者服的人走或者说爬了过来。 “一杯摩卡,再来一杯卡布奇诺。”希桐道,“谢谢你,邢延。” 鲛人摇了摇尾巴表示不用客气,他已经学会了大部分人类的文字,只是很少说话,默默地爬回到了柜台后面调制起希桐点的咖啡。 宁城一战后,邢延没有和楼慎待在一起,他们的关系仍然很好,只是没有住在一起。 和楼慎一起忙完了那一阵后,邢延很想做点什么来纪念自己的人类朋友,但苦于对人类社会实在没有了解,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好几次,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对他伸出了援手。 夏晨泽。 夏晨泽真的和叶明杰回老家结了婚,婚后他也没闲着,开始着手继续提升自己,一眼相中了外形和嗓音都很好的邢延。 一部真的由美人鱼出演的《小美人鱼》话剧被搬上了大荧幕,当年事件的亲历者孟如烟友情为他们提供了剧本。 这部话剧一经上映就收到了热烈的追捧,无数人想看看在宁城救人无数的美人鱼到底长什么样子。 一个人看了后发现,美人鱼不仅心地善良,而且确实人美歌甜,一传十传百,在主流媒体的推动下,这部话剧真的火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被翻译成多种语言,传到国外。 除了话剧本身想传播的思想,当下还急需树立一个人妖和谐共处的典型,而邢延恰好乘上了这股东风,成了妖界有名的“明星妖”。 灵能局借着邢延这个典型,大力宣传人类对妖族如何善待,如何急需妖族的力量,引得不少之前处于观望态势的隐居大妖都跑了出来。 夏晨泽也实现他事业上的又一次腾飞,如今业内也要称呼他一句夏导了。 这些年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和他亦师亦友的希栖凰也跟他搭了戏,实现了爱情事业的双丰收。 邢凤晨幼年所设想的,人妖和平共处的社会真的在一点点建设起来。 话再说回来,宁城一战后,顾与归对全息头盔的设想逐渐完善,他意识到了希桐为何要让他做这样的一个游戏。 为了联通两个世界的人类,让双方在潜移默化中接受对方的存在。 一切技术上的问题被一群年轻人一点点地攻克,最终让他们犯了难的,还是如何建立起两个世界的桥梁。 就在这家咖啡店。 拍完话剧的邢延并不喜欢那样热闹的生活,他隐姓埋名,来到宁城的一个角落开起了一家咖啡店,楼慎会在休息的时候来帮他一把。 奈何蜃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楼慎便给邢延带来了一个店员。 店员的名字叫祁途。和鵸鵌巧克力一个读音的祁途。 第141章 十年(下) 如今祁途也不在店里,他正在忙其他的事。 在端上了希桐点的咖啡后,邢延回到了自己的鱼缸里舒舒服服地躺下,他戴上了一副薄薄的眼镜,除了尾巴时不时摆动一下,好像睡着了一样。 这样说也没错。 七年前的年底,在楼慎和祁途的协助下,名为“华胥”的全息游戏正式在全球上线。 搭载这款游戏的确过程曲折,希桐提供了他曾经在鵸鵌那里收拢的美梦,得到灵感的顾与归便试图让楼慎将请来的玩家志愿者拉入幻境。 精通幻术的蜃果然做的很好,好到有些志愿者不愿意从梦里醒过来了。 在差点整出事故之前,希桐紧急把在咖啡店擦杯子的祁途拎了过来。 这只鵸鵌也是倒霉,鵸鵌这种鸟三头六翼,他们兄弟三个,一个头在二十六年前被实验员炖了吃了,还是希桐给收的尸,连锅带鸟一起烧了。 第二个头被塑心也给炖了,一身血肉更是混进了巧克力工厂的原料,以用来蛊惑人心。 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鸟,还被当成了工具鸟来吃塑心搜集来的那些梦,以噩梦为食的鵸鵌硬是被塑心胡乱投喂,最终都消化不良了。 还是希桐推了一把,将那些噩梦替祁途尽数炼化,顺手带走了剩下的美梦,这只鵸鵌才得以修炼成人形。 祁途和楼慎成功制造了一条生产线,楼慎负责把志愿者带入梦境,祁途则负责把深陷其中的志愿者梦境吃掉,达成让其醒来的目的。 这样的实验得到了上到陆和等灵能局高层,下到所有志愿者的一致好评,可好景不长,得到鼓励的顾与归跟打了鸡血一样,没过多久就攻克了又一难关,扯着何时乐所有人酣战了数月,很快更新了大版本要求继续实验。 楼慎连忙叫停,暗示顾与归他快累死了。 祁途也捧着肚子表示噩梦虽好,但他也快撑死了。 这下让顾与归前所未有的犯了难,他的技术再厉害,没有楼慎帮忙,他就算想破了头也没法把人类的意识集体送到另一个世界去。 如果有一种载体,可以承受住蜃的灵力,不用楼慎时时维持,又可以储存信息,不至于死档一次就被祁途整个吞了。 不提祁途吃不吃得了这么多梦,死档就重开,玩家也不愿意啊。 顾与归默默地把视线投到了鲛人邢延身上,他暗地里和邢延达成了交易,他负责给邢延买各种新奇量大的海鲜吃,邢延就会给他提供鲛人泪作为载体。 这个计划在楼慎发现邢延抱着洋葱哭得眼睛都肿了之后宣告破产。 楼慎气得把顾与归大骂了一顿,蓝星现在有八十亿人口,要是想达成全民皆兵的状态,逮着一条鲛人薅,就算是把邢延哭瞎了也哭不出来那么多鲛人泪。 楼慎说得很有道理,自知理亏的顾与归跑了全球好几个规模较大的宝石市场,还真叫他找到了替代品。 玻璃,能满足上述条件又廉价易普及的材料。 连陆和都被一毛不拔的顾与归薅了起来,带着灵能局一帮天师熬了好几个晚上,研究出了能承受蜃法术的符文。 故事背景是希桐负责的,他直接调出了隔壁世界泡的大事记,整个打包发给了顾与归,好几万年的历史一股脑地扔进何时乐的机房,过热的主机差点把顾与归的办公室点着了。 总之,历经千辛万苦,“华胥”还是成功上市了。 只要薄薄的一片玻璃,或是眼镜,或是耳钉,也有看起来科技感十足,但真正有作用的部分只有一个玻璃球的全息头盔和全息舱。 无论用户身在何地,只要其愿意,都可以身临其境地踏入一个精心编织的修真世界。 在华胥中,人们追求的不再是尘世的富贵和权势,而是追求长生不老、超越凡人的力量和智慧。 玩家可以选择居住在幽静的山谷、深邃的洞府或者隐秘的仙岛之中。 喜欢竞争比拼的,也可进行各种修炼,打坐、炼丹、炼器、炼剑,提升自身的修为和境界。 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修真宗派,结成师徒关系或是彼此进行切磋和比试,探索神秘的洞府、遗迹和禁地,寻找仙草和宝藏,与妖魔鬼怪进行激烈的战斗。 不愿修炼,也可以种植各种灵草、仙果,养殖灵兽和神兽。 最初人们只把华胥当成了一款制作精美的游戏,全息虽然是个噱头,华胥中的物品又不能带出来,不如接着上班上学,沉迷游戏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第一个人成功引气入体后,人们便惊讶地发现华胥里的功法和炼丹炼器的方法似乎都是真的。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人们便彻底疯狂了起来。 试问谁不想永葆青春,长生不老?修仙一向是独属于龙国人的浪漫,谁小的时候没有过御剑飞行,扶强锄恶的梦想? 加上龙国一早就开始推行的基础炼体术,从华胥上市,龙国人引气入体,筑基甚至结丹的人数都在大幅度上涨,陆和好几天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走路都带风。 也不知道顾与归兴奋地半夜笑醒夜游时有没有和陆和撞上过。希桐喝了一口咖啡,默默地想着。 在华胥正式步入正轨后,希桐便只身前往了玄清界,他和希万安促膝长谈,毫无保留地交代了所有的情报。 这位风光霁月的大师兄在思索片刻后很快答应了希桐的要求,在那之后,也不知道华胥的玩家有没有发现他们周围的npc不少都在一夜之间变得人性化了不少。 玄清界表面仍然风平浪静,歌舞升平。 而这片平静的湖水下到底是怎样湍急的漩涡,都是身在局外的看客难以想象的了。 说完了玄清界这片湖水,该说说那片海了。 宁城一战后,希桐回到了法则海,主系统密召a级以上全体任务者十三人,会议结果对外保密,系统们只知道那些大人物在离开会议室后的脸色都如出一辙的难看。 最先开始的征兆是系统商城商品价格大跳水,这对许多任务者不算好事,有些任务者花费积分兑换了躲避惩罚的道具,就在法则海享受着自己悠长的寿命。 而如今买东西的钱少了,卖东西的钱同样少了。这些因主系统睁一只闭一只眼活下来的任务者不得不在怨声载道中重新联系新的系统,开始进行世界泡的修复。 紧随其后的是任务量开始激增,原本最低级e级小任务者完成十个任务就可以升级为d级,现在直接翻倍为了一百个。 b级升a级的任务量自然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有些任务者仗着自己资历深,索性摆烂,想着大不了交点罚款重头再来,完不成任务的新手也大有人在,上行下效,不少人都偷偷地松了气,持观望态势。 一个系统月后,主系统只给了两个字的批复。 “抹杀。” 不管是多深的资历,完成过多困难的任务,只要指标没有完成,说的再天花乱坠,意图让主系统法外开恩。 那位a001的回复永远是两个字:“抹杀。” 一向喜欢和主系统唱反调的a748都噤若寒蝉,在大街上大老远就绕着主系统的办公室走。 甚至有人目睹了法则海万年垫底的t233和他的新宿主跟不要命了一样,出了一个世界泡连气都不喘一口,直接调头就往另一个世界泡里跳。 走的人多了,来的人更多。 新生的任务者以一个指数函数爆炸的姿态在法则海猛增,原本一对一和自己宿主相亲相爱的系统都被扯了出来,连t233手底下现在都有了三个宿主。 这些宿主良莠不齐,自命不凡敢于挑衅主系统裁断的人也不在少数,一个胆大包天的任务者直接在a001面前大骂祂不动人心。 结局嘛,不提也罢,应该也逃不过抹杀二字。 主系统冷笑一声:还有力气和他吵架,可见任务还不够多,这个系统月的绩效通通加倍! 听到这个消息的系统们哀叹一声,认命地开始奔走于各个世界之间,你说你惹祂干嘛?祂本来也不是人啊。 主系统怎么了? 主系统到底在发什么疯? 这个问题笼罩在法则海每一个智慧生命头顶,如挥之不去的乌云。 有人把希望寄托到了主神身上,而主神始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似乎默许了主系统的所作所为。 有小道消息称,其实主系统和主神一直都是一对,现在祂们为了过二人世界才准备宰了法则海的所有人。 大多数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俩老夫老妻早就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现在还不如怀疑主神已经被主系统残忍地杀害了来的痛快。 如果是以前的希桐,大概这个时候已经给传播谣言的每一个智慧生命全来一个嘴巴子——不论他们有没有嘴的存在。 但现在的希桐已经能够泰然处之,还能把这些离谱的传言分享给孟如烟等关系亲近的任务者解闷子用。 不得不说是一种成长。 希桐饮尽了杯中的咖啡,他站起身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差不多该到电影上映的时间了。 好戏该开演了。 —— “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 “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辩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 当当当,自山顶传来了三声钟声,一群灵鸟扑扇着翅膀,从山顶的竹林里盘旋而出,站在讲台上的青年看向窗外鸟群洒下的阴影,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就到这里吧。”青年朗声道,“今日的课业是写一篇文章,主题是联系上古天真论谈谈你近日的修行心得,字数不限,下旬上课前交给我。” “是。”一群穿着淡青色长袍的少年少女纷纷起立,欠身齐声道,“谢师兄传道。” 青年微微一笑,同样欠身还礼,“望诸位道友直上青云。” 青年拿着书卷走出教室,少年少女一边快手地收拾着文具,一边聊着天。 “万安。”窗棂上显出一个人形,那人晃着脚,“今日讲得不错。” “师尊。”希万安无奈,“您若是爱听,我可以天天在您榻前念,没必要来学坊听,上次您突然出现,差点把师弟师妹们都吓飞了。” “哈。”希万安的师尊,擎烛尊者穿了件紫色宝石蓝底的长袍,他打了个哈欠,“在学坊听得容易入睡,在榻上听就睡不着了。” 擎烛的容貌确实没有什么记忆点,但他的身姿挺拔而优雅,散发出一种自信和从容的气质,加上他也爱好打扮,硬是把五分颜色捧成了七分。 “师尊,今日宗门集会,为什么不穿宗门给你准备的那件金边白袍?”师徒俩并肩而行,希万安问,“蓝色和紫色都是刚入门的小弟子穿的,这不合规矩。” “不爱穿。”擎烛道,“你别打断我,我已把所有白袍黑袍裁成布料都送给山下的村民了。” “披麻戴孝,也不知谁想出来的。”擎烛嘟囔一句,“我这不已经换成宝石蓝了么,本座就喜欢穿紫色。” “师尊何时能稳重些啊。”希万安叹息道。 “本座一向又稳又重。”擎烛拍了拍自己的腰,“稳呢,是本座在宗门的地位这么多年都一直这么稳,从来没提过升职的事。” “重呢,是这么多年宗门也不给我涨灵石,每年都拿那几千灵石糊弄我。”擎烛高声道,“本座的心情一直是这么沉重。” “哼,江清鱼,你这是给谁听呢?”一个威严的声音冷哼一声。 “掌门,别叫我名字行吗?”本名江清鱼的擎烛尊者啧了一声,“听着像盘儿菜。” “那你现在白日飞升一个给我看看。”掌门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深沉的智慧,浓密的黑发梳理得整齐,只有鬓角能透露出岁月的痕迹,“飞上去让师尊她老人家给你改辈儿,让你爬到我头上才好呢!” 第142章 命牌 “你说你啊。”掌门苦口婆心地道,“你不能因为自己的名字难听,就毒害你的弟子们啊。” “怎么难听了?”江清鱼振振有词,“我大徒儿万安,多好听啊。” “那你敢不敢念后面几个的?”掌门道。 “我有什么不敢…” “我师尊他不敢。”希万安连忙拉住江清鱼的袖子,他小声道,“给师弟师妹们留点面子吧。” “还是万安懂事。”掌门满意地捋了捋他为数不多的胡子,他看向江清鱼,怒道,“别慢腾腾地走,为什么不御剑?” “您不也没御剑吗?”江清鱼道,“不然您怎么遇上慢腾腾的我了呢?” “我是掌门,掌门怎么能第一个到?” “歪理。”江清鱼嗤之以鼻,他扭头道,“万安,带我一趟,今天剑忘在心安峰了。” “忘带这忘带那,天天丢三落四。”掌门道,“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心安峰了?” “这可是你说的!”江清鱼扯住希万安的腰带,“万安,回家睡觉。” 希万安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他没搭腔,手中法诀一掐,脚下的长剑如一道贯日白虹,两人的身影径直消失在了半空中。 宽敞的大殿中已经聚集着众多修行者,放眼望去,所有人的修为都在元婴之上。 大殿的墙壁上以剑气写着一段话,正是希万安先前与合同宗刚刚入门的小弟子们讲过的那段经文。 “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 “将从上古合同于道,是谓合同” 江清鱼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摸了果盘里的灵果就开始吃。 “果真是什么人带什么样的弟子。”开口那人冷笑一声,他身穿一袭白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精致的金丝纹路,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江清鱼剥开一个虚灵果,嚼了两口,忍不住捂着嘴吐了,“好酸呐。” “你说谁酸呢?”那人顿时大怒。 “啊,你跟我说话呢?”江清鱼道,“我说这虚灵果酸啊。” “哼。”那人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一股穷酸味,心安峰如今连虚灵果也吃不起了么?” 江清鱼擦了擦手,对着他摊手。 “这是何意?” “李师兄,你既然吃得起,请我。” “可以啊。”李姓修士道,“那便把你的心安峰并入我的徇齐峰,以后虚灵果管够。”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江清鱼忽然暴起,直接把整盘果皮果核扣在了李姓修士头上,“吃你两个果子,你还惦记上我的心安峰了!” “我早就知道你嫉妒我受师尊喜爱,不就是个个弟子都比你的优秀了亿点点,不就是心安峰的灵气比你的足了那么亿点点,最近得的秘籍又稍微有那么亿点点多而已!” “现在就想抢我的心安峰,下一步就要害我走火入魔了。”江清鱼把李姓修士按在地上,一边打一边哭嚎,“师尊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李清兰就是这么欺负你最喜欢的小弟子的哇!” “够了。”掌门姗姗来迟,他怒吼一声,声音里带上了化神后期修士的厚重威压,“都是做师尊的人了,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李清兰要抢我的山头!”江清鱼施施然站起身,愤然道,只是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李清兰顶着两个熊猫眼站起来,他一抹鼻子,不出意料地摸到了一手血。 擎烛这混账…李清兰磨了磨牙,之前还说的好好的,偏偏算准了时间,趁掌门师兄过来才忽然暴起,两拳就把他的护体灵气打碎了,这不是存心的谁信? 江清鱼嘴唇微动,传音道,“你敢嘴我徒弟,我就打你。” “我可不管什么脸面名声宗门声誉,你说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无事。”李清兰看了看笑眯眯的江清鱼,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是和师弟打闹,失了分寸。” “清兰身体不适,先退下了。”李清兰对着掌门抱拳一礼,也不管掌门是否同意,甩袖离开了。 他的弟子跟在身后,瞧着掌门和江清鱼的表情,偷偷摸摸地鱼贯而出了。 “现在你满意了?”掌门传音给江清鱼,“清兰也叫你赶出去了,这次宗门集会他参加不了,你可得意了?” “诶,万安,这盘子挺好的,我们拿回家用吧。”江清鱼举着从地上捡起来的果盘对着阳光端详了片刻,递给希万安,示意他装进戒子里。 “江清鱼!”掌门怒喝道。 “大声叫我名字也没有用!”江清鱼提高声音,一群人早停止了社交,一边吃瓜一边偷看大殿里的场景。 “为十年前尘烟界一事,我的三弟子陆万顷事到如今还守在万魔渊抵挡魔族侵袭。” “我和他十年没见了。”江清鱼道,“各位都是仙人,都是大能,十年只是你们的弹指一挥间啊。” “万魔渊灵气枯竭,寸草不生,连雨都没下过几场。”江清鱼闭目,“他灵根被废,再加上魔气入体,这十年他怎么撑得下去?” “这也不只是我等的决定。”掌门冷声道,“玄清界十大宗门联合做此决意,陆万顷一事早已是非分明,莫要再辩了。” “绿玉君同我的弟子契约,是他的错吗?” “绿玉君生了神智,早就知道尘烟界即将毁灭,因此不愿现身,是我徒儿的错吗?” “我徒儿因此被废灵根,也是他的错吗?”江清鱼睁开眼睛,“你们不过是觉得绿玉君不会平白消失,想逼它出来罢了。” “擎烛,住口。”掌门已经称呼起江清鱼的道号,他再度释放威压,殿中修为低下的弟子已经两股战战,几乎跪在地上。 希万安顶住了威压,他站在自己的师尊身后,拱手道,“还请诸位师伯给我师尊一个解释。” “我徒弟到底在哪!”江清鱼同样释放出一道威压,与掌门对抗,这股威压更甚,隐隐有压过掌门的气势。 “你…化神期大圆满?”一位老者目露惊诧,“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清鱼冷笑,“这十年里我可是好好念着各位,每天潜心修炼时心头都想着诸位的脸呢。” “难不成要任由你们,再害我一个徒儿吗?” “掌门师兄,我敬你,便再问一次。” “我徒儿在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擎烛,你这是在逼我。”掌门道。 “师兄,我也没想过逼你的。”江清鱼同他对视,“是你们一直百般阻挠,不肯让我去寻我的弟子,我只好苦修个十年,在宗门集会上找你要人。” “好,这是你执意如此。”掌门道,他自戒子中取出一物,凌空丢给江清鱼,“你自己瞧。” 江清鱼一把接住,修长挺拔的身形在看到那样东西时险些跪倒在地。 “咳。”一抹嫣红如残梅般绽开在大殿的地板上。 “师尊!”希万安连忙伸手扶住江清鱼,他掰开江清鱼手中死死握着的东西。 是一块已经碎裂的命牌。 修者寿命何其悠长,一旦踏上大道便不入轮回,死后亦可转为鬼修或是器灵,如今命牌碎裂,只能说明此人已经魂飞魄散。 “陆万顷的命牌在七年前已经碎裂。”掌门道,“擎烛,不是我们不让你去找。” “实在是…”掌门叹息一声,“上至碧落下至黄泉,你要去何处寻啊。” 江清鱼的身子颤抖了几下,他缓缓站起身,对着掌门深深地行了一礼,转身出门。 “擎烛,你要往何处去?”掌门对着他的背影追问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江清鱼冷声道,“如今人死了,怎么死的,我要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该报恩的报恩,该算账的…”他打了个呼哨,一把宝剑刺破大殿的墙壁,停在了江清鱼的脚下。 “算账!”他的身影如一道流星,瞬间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万安。”一屋子人噤若寒蝉,好半天,掌门对着呆呆地看向天空的希万安唤道。 “掌门师伯。”希万安行了一礼,“是弟子刚刚冒犯了。” “然,师尊出门在外,徒弟应该侍奉左右。弟弟在他乡惨死,做兄长的至少应该为他收尸。”希万安站起身,顺着江清鱼开的那个大洞御剑飞了出去,“恕弟子不肖,先行离席了,待日后归来,无论什么惩罚,万安都认。” 李清兰有句话没说错,掌门默默放下尔康手,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弟子,这师徒俩跑的是一样的快。 “今日的事,往后不许再提。”掌门道,“诚然,陆万顷之事确实造人诟病,不遣他去万魔渊实在难以堵住幽幽众口。” “但如擎烛尊者所说,他并未做下十恶不赦之事,更何况陆万顷如今已经身死道消,就莫要扰他清净了。” “是。”众人齐齐称是。 他们吃饱了瓜,当事人也跑了两位,现在该做正事了。 掌门迈步走入殿堂的正中央,他清了清嗓子,坐在了主位上。 “今日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百年一度的无为法会即将再次召开。”掌门的面容庄重而凝重,眼神透露出无尽的威严。周围的修行者们肃穆而肃静,每个人都敬畏地低下头,不敢有丝毫的喧哗。 “上一个百年,是你们如今这些师长奠定了这百年里合同宗玄清界第一宗的地位。” 掌门先讲述了一番宗门的历史和传承,又强调了合同宗修行者们应该如何坚守宗门的信仰和使命,最后才安排下参会的人选和带队修者。 “原定的是万安那孩子。”掌门在心中默默思索了一阵,“罢了,如果他回得来,就让他去,回不来…” “可有人愿意自行请缨?”掌门朗声问。 “弟子愿往。”一人从众弟子中站出,他浑身宛如一柄利剑般矫健有力,他的面容俊美而冷峻,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 “季濯池,退下。”他身前一人低喝一声,“这是什么场合,也有你说话的份?” “这是谁的弟子?”掌门问道。 众位峰主齐齐摇头,合同宗共有十峰,眼下人数最少的心安峰主虽然不在,但也正因为人少,心安峰的那几个,合同宗上上下下都认得。 “难不成是清兰的徇齐峰?”一人低声道。 “回掌门。”拦住季濯池的那人不得不出列,“季濯池乃是外门弟子,因着布置会场缺少人手弟子才不得不叫了他来,谁知道他一时昏了头,在诸位师长面前大放厥词。” “禀诸位师长。”季濯池出列拱手,他的眼眸深邃如夜空,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今日的宗门集会,可是元婴之上便可参加?” “是这样没错。”掌门颔首。 “回掌门的话。”季濯池一笑,黑发飘逸如瀑布,随风轻轻摆动,他举起双手,这双手修长有力,手指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灵气,“正巧,弟子昨日刚刚结婴,斗胆请各位师长一试。” “不可能!”说话那人大惊失色,“你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结婴!”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掌门道。 当下,便有一位峰主挥出灵识一探,果然窥见季濯池如小人儿般端坐于丹田的元婴,峰主收回神识,点头道,“季小子所言非虚。”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人一下跪在地上,“掌门,诸位师长,这其中肯定有鬼啊。” “有什么不可能?”殿外传来一个声音,来人一脚踢飞了摇摇欲坠的墙壁,从江清鱼刚刚开了个大洞的位置走了进来。 来人逆着光线,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希桐?!”离得最近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走出大门的希万安竟然只过了不到半炷香,身上的气息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当真恐怖如斯。 “希桐…是我。”希桐迈步走入大殿,“但为什么要用那么惊恐的语气说?” “对了,我那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去哪儿了?” 第143章 开牌 “不知尊上屈尊来我合同宗,是有何吩咐?” 掌门等老一辈修士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和希万安生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并非他们合同宗的弟子。 这群人里掌门修为最高,自然由他开口询问。 “听说你们要办玄清界大运动会,所以我赶紧跑过来了。”希桐道。 “尊上有所不知,这运动会…法会只由百岁以下修士参加,尊上怕是…”掌门看不出来人的修为深浅,只能耐着性子赔笑。 “啊,我只有二十六岁。”希桐比划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手势,“还是个孩子。” 这世上哪有二十六岁的化神期以上?众人面色僵硬。 如今玄清界化神纪录的保持者是千百年前瑶光神女座下的弟子胡酌忧。 那可是四十五岁才化神的。 “我也不是要参赛。”希桐道,“孩子嘛,稍微敲打敲打就好,我要是出手的话,可能就把他们敲死了。” “那您可是想做评委…?”掌门试探道,“以您的修为,自然好说。” “也不是。”希桐摆手,“我想当赞助商。” “赞助商是何意?”掌门思索了片刻,不曾听过这样一个名字,不由得在心中传声问向同门。 “不知。”一众长辈修士全是摇头。 “回掌门。”暗戳戳躲在一旁偷听的季濯池连忙道,“所谓赞助,就是某些商户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向某些活动和社会团体提供资金支持的一种行为。” 一人听完,沉默半晌,“这不叫冤大头吗。” “非也。”掌门坐在掌门的位置上多年,自然看得长远些,“你想,往届无为法会,我们带去会场的丹药是不是总比在商行卖的多?” “若是每届的丹药都规定,只能由一个宗门提供…” “武器也由一个宗门提供…” “这得赚多少灵石啊!”合同宗众人不由得懊悔起来,只觉得自己心痛的滴血,“这么多年,我们得少赚了多少灵石。” 无怪合同宗众人懊悔,玄清界最顶尖的那一拨人全挖空了心思研究修真法术,即使再聪明,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也没给他们提供过这个条件。 眼下这届无为法会似乎是捞不了灵石了,但谁说不能过段时间再办个有为法会,超级有为法会呢。 “前辈的要求自然好说。”想明白了这一切的掌门道,“只是筹办无为法会,一向是十大宗门联合起来一起,即使这样也是年年亏空。” 言下之意,我们十个宗门一起办都是赔钱,你的钱够用吗? “我穷的…”希桐有点想笑,有人会质疑富豪有没有钱,但什么时候还有人质疑银行有没有钱了,“只剩钱了。” “既然你们质疑我,我也不好空口白牙地在这里说。”希桐道,“我给冠亚季三位优胜者准备了一些奖品,今天就先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希桐从空间里掏啊掏。 希桐先是掏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高大,挺拔而威严,宛如一座高山般站在大殿中央,一双眼睛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人心。 沉不住气的人已经猛地站了起来,那双眼睛中蕴含着一种坚定和决断力,让人不敢有丝毫怀疑他是一个活着的存在。 “活人…不,是傀儡。”掌门沉声道,活着的生物不能存放在空间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潜规则,“几乎和活人一模一样的傀儡。” “一点血腥味都没有,这是用什么做的?”一个精通傀儡术的长老直接从自己的座位上跑了下来,痴迷而小心翼翼地摸着傀儡的皮肤,他忍不住惊呼,“天哪,简直和人皮一模一样。” “是有机高分子材料。”希桐回答,傀儡凝视着大殿中的众人,它嘴角微微上扬,抬起手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有鸡什么…”长老迷迷糊糊地和傀儡握了个手,他忽然大梦初醒般大叫着从墙壁上的大洞跑了出去,“我懂了,我懂了!” “小一,去。”希桐信手一指,“把这墙拆了,碍事。” “是,创造主。”仿佛一尊雕塑般高贵而庄重的傀儡活动了一下手腕,“正在开启装修模式。”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傀儡食指指尖冒出一道激光,滋滋几声把大洞削成了一个门方方正正的模样。 它的穿着依旧那么简洁而典雅,一身在玄清界众人眼中有些奇怪的黑色西装完美地勾勒出它的身形,它理了理系得整齐的领带,卸掉了自己的一只手。 手腕处裸露出一门黑洞洞的炮口。 砰砰两声,掉下来的石块被小一直接轰成了粉末,离得近的人险些被灰尘迷了眼睛。 “检测到粉尘量增多,开启空气净化模式。”小一装上左手,反手卸掉了右手,它走过去,在机器运转的轰鸣声中把灰尘尽数吸进了身体。 “吸尘器…”季濯池惊道,希桐注意到了他,淡淡瞥过去了一眼,后者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产品演示大家已经看到了。”希桐笑笑,“不得不说,小一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之选啊。” 杀人越货…是指杀人后用吸尘器吸掉吗? “战力方面我不细说,等各位拿到手再细细研究吧。”希桐道,“小一真正的厉害之处,在于它可以容纳神魂。”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希桐在震惊的众人面前摊开手,“无论你是寂灭魔祖,没有实体的噬心魔,还是刚刚引气入体的小修士。” “这个世界上何时没有意外呢,如果您在修仙大道上不幸的陨落,小一便可以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 “你还在等什么呢,心动不如行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希桐清了清嗓子,最近好像给端脑下载太多短视频了,这嘴一秃噜就全说出来了,“快点…咳。” “前辈,这是真的吗?”一个修士不可置信地问。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现在死一个给你看看?”希桐问。 他也不算说谎,在星际位面,很多达官显贵都会给自己准备这样的仿生人,在活着的时候就开始备份自己的记忆,一旦出现事故,便可以将记忆直接导入。 不过仿生人到底是仿生人,无法进食睡眠,感情也会被逐渐磨灭,许多人在转移记忆后往往都会情绪崩溃,最终结束自己的生命。 仿生人往往只是承担一个遗言转述的功能,想完全实现复活,或者探讨拥有一模一样记忆的仿生人还是不是本人,那又是另外的课题了。 不过,这些事希桐却没必要跟他们提了。 “看完了季军的奖品,再看看亚军的吧。” “这才只是季军的奖品?”众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 “那冠军的奖品是什么?” “这个。”希桐拍出一个半人高圆滚滚的东西,“龙蛋,没什么好看的。” 希桐随手一丢,龙蛋滚了两圈,静静地躺在一片柔软的地毯上。 一个长老心疼地滴血,连忙把自己的法衣脱了下来罩在了龙蛋上。 他半跪在地上,轻轻抚摸着龙蛋的外壳,它的外表光滑而坚硬,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宛如一座巨大的宝石雕塑。 龙蛋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啊。有人用双手捧着心口,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击中了要害。 龙蛋的表面纹理细腻,仿佛是由无数细小的鳞片组成,每一片都闪烁着微弱的光泽。在这些鳞片之间,还有一些细微的裂纹,似乎在暗示着内部的力量正在逐渐苏醒。 有人试探着靠近龙蛋,他们便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从中散发出来,这种能量让所有人都充满了敬畏和好奇。 玄清界的龙族自万年前域外天魔入侵,大半都已经陨落在尘烟界。 剩余的龙族生育率连年下降,直到最后,诞下的蛋已经全部都是死蛋,一条小龙也孵不出来。 当时的龙族族长心如死灰,想来玄清界已经不再适宜龙族生存,便举族飞升,去不知何方小世界生活了。 这也是尘烟界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龙族可全身都是宝,不管是龙血龙角,哪怕只有一片龙鳞也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当今唯一一条纯血的龙族只剩下如今的妖皇岫白,现在等他换鳞的人已经从妖界排到了魔界。 饶是这样,还要带上厚礼,好言好语地同妖皇宫的妖族拍许多马屁,最后也未必能分到一枚龙鳞。 龙鳞尚且如此,如果一个人能得到一枚龙蛋,更足以说明他修为盖世。 每颗龙蛋都是龙族的命根子心尖肉,如果你能以非正常手段得到一颗活着的龙蛋,最好赶紧回头看看。 因为龙蛋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等一系列亲戚,可能都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 一群人眉毛紧皱,直到额头上满是汗珠都没等来龙蛋亲友团的疯狂报复,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的瞳孔放大,看向希桐的眼神中闪烁着深深的震撼和敬畏。人群中的一些人开始小声议论,声音带着颤抖和兴奋。 “这颗蛋的爹妈已经都死了。”希桐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不会有龙寻仇。” 在场的人已经将这句话替换为了“我已经宰了整个龙族”,他们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巴,以免自己的惊叫声传出来。 “所以无论是谁得到了这颗蛋,不管之后是留着自己契约,还是炖了吃,都和我无关。”希桐道。 “我再提出一种可能性,如果你恰巧身负龙族血脉,用这颗蛋便可以提纯你的血脉,使你呈现出最强大的五爪龙族形态。” 有龙的世界不止玄清界,这颗龙蛋便是希桐从一个已经崩溃的小世界捞来的。它的亲族已经不知道在法则海转世投胎过十几轮了,想寻仇也没办法。 “最后。”希桐拎出了一个小瓶子,他晃了晃瓶子,内部的液体如水银一般缓缓地流动了起来。“冠军的奖品。 ” “我想想,你们似乎更习惯把它称作‘溯流光’。” “而我更喜欢叫它…”希桐道,“世界本源,水精。” 在场修士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互相指指点点,不知所云地交流着他们的惊讶之情。有的人甚至不禁发出了尖叫声,将整个场景推向了高潮。 这群惊讶的人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他们的思维瞬间陷入了混乱。 “此时此刻。”希桐摊开手,露出了一枚小小的留影石,“你们口中的十大宗门,全部正在同步直播着我刚刚所说的一切。” “我已经准备好把筹码放上牌桌了,你呢。”希桐抬起头,对着半空中的留影石轻轻一笑。 万魔渊。 会议室位于一座已经被玄清界废弃的据点内部,昏暗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桌上的一角。厚重的黑色窗帘紧紧拉上,将外界的光线完全隔绝。 座上的人如同玩着小孩子的抛接球,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的留影石。 “冲我们来的呀。”坐在首位上的人看着留影石中投放的希桐,他轻轻笑道,“——但这是谁拉的窗帘?” “我买的。”离火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某宝的卖家说窗帘会让房间更有家的感觉。” “…打开。”一行人的首领开口道,“大白天的拉什么窗帘,搞得我们像反派团伙。” “难道我们不是吗?”沈浮光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随即又低下了头,像是在假寐。 十年前希栖凰给他留下的伤还没有大好,他几乎是时时刻刻在对抗着凤凰焰对身体的腐蚀。 “头儿,我们确实是反派啊。”塑心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把自己打了一个蝴蝶结。 “不要有这种自觉!”琴絮狠狠一拍桌子,“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坚决反对主系统暴政,还法则海朗朗乾坤?”塑心试探着道。 “这根本不是我们的口号!”琴絮怒道。 “因为我们压根就没有口号!”首座上的人疲惫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第144章 平靖镇 “琴絮,龙蛋想不想要?” “想!”琴絮诚实地高高举起了手。 “塑心,仿生人想不想要?” “想吧。”塑心无所谓地道。 “那我们就参赛。”首位上的人道,“a001都把点心送到我们嘴边了,绝没有不吃的道理。” “我们真的要正经八百地参赛拿奖品吗?”离火问。 “不然呢?”头目道,“沈浮光,你去。” “我?”沈浮光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我都这把年纪了,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首领道,“拿你儿子身份证去。” “什么八旬老头儿半夜三点,峡谷怒抢三个蓝buff。”琴絮吐槽道。 沈浮光沉默片刻,披上了外套,“我去。” “好了,沈浮光已经去打野…参赛了。”首领道,“希万安追过来了,谁去拦一下?” “我去喽。”塑心嘻嘻一笑,黑烟腾空而起,从窗户的缝隙中飞了出去。 “既然a001出招了。”首领把目光放回室内,“我们该聊聊怎么接了。” —— 有了希桐赞助的奖品和大把灵石,十大宗门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这届无为法会的流程。 反正也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了。 这届无为法会,誓要办得漂亮,而且要办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希桐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悄悄地走出了大殿。 希桐的唐突出现掩盖了另一件事的喧嚣,有些人却没把这事忘记。 “你说啊,贱人,你是使了什么妖法得以结婴?”一人指着季濯池的鼻子跳脚骂道,“你瞒得住一时,却瞒不住一世。” “凭你也配垂涎燕家大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癞蛤蟆。” “就是就是。” 这是典型的炮灰角色啊,这智力值都快刷没了。希桐叹了口气,这里又离大殿不远,难不成当里面那一群元婴化神的修士都是聋子吗? “从前我实力不济,才任尔等凌辱。”季濯池一把抓住为首那人的手指,逐渐加力,反向撅了过去,“我原本不想报复尔等,留下一个睚眦必报阴险小人的称呼。” “奈何你们咄咄逼人,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咔的一声,为首那人的手指应声而断,指关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了下来。 “燕瑶…燕家大小姐温婉如玉,才情出众。”季濯池道,“我对她只有师弟对师姐的敬意,岂容尔等胡言乱语,败坏她的声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希桐摸着下巴,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但希桐也不能接着吃瓜了,他走过去把几人分开,挥手把那几个挑衅的人赶走,“赶紧自己治治手去,现在还接的上。” “季濯池。”希桐布置下一道结界,玄清界的位面等级比蓝星高得多,他得以使用自己更多的力量。 “我还是应该叫你…”希桐停顿了一下,“陆卡?” “我…我不知道。”季濯池停顿了片刻,迟疑道。 希桐抬手一点,一股淡到肉眼无法看清的黑气便从季濯池的眉心飞了出来。 季濯池只感觉头脑一清,连忙道,“多谢前辈,只是这是何物?” “噬心魔。”希桐道,“这种魔族会无限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以玩弄人类的记忆和灵魂为乐。” “噬心魔…”季濯池低头沉思。 “现在可想起来你是谁了?”希桐问,这是塑心一贯的把戏,之前夏晨泽同蓝河之事他也是如此做的。 “先前的记忆一片混沌。”季濯池艰难地摇了摇头,“我醒来时,手边有一沓纸片,上面写了我名陆卡,字万顷,乃是合同宗擎烛尊者座下的三弟子等等之类。” “因为十年前的一件事被罚镇守万魔渊,前不久被大魔所害,因此殒命。”季濯池回忆道,“‘我’死前十分不甘,便想到使用禁术夺舍他人,想要混进合同宗,再伺机报复。” “种种迹象,违和感十足,我实在不敢相信。”季濯池回忆道,“我便带上身边的行李,来到了合同宗。” “前不久恰逢外门的大师兄采买,我便借机混了进来,想要探查真相。”季濯池轻出了一口气,“不巧遇到了荆北正,就是刚刚那人——他好像认识原本的我,也是从他口中我才得知了我真正的名字。” “我本来想要同他解释,奈何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门心思地认定了我在装疯卖傻,时时口出恶言。”季濯池无奈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手自保。” “我明白了。”希桐点头,“你可还记得你是在何处醒来的?” “平靖镇。”季濯池回答道。 “你喜欢仿生人?”希桐唐突地道。 “什么是仿生人?”季濯池疑惑地反问。 “无事。”希桐道,“就是有吸尘器的傀儡。” “原来前辈是说那个。”季濯池不好意思地笑笑,“自然是喜欢的。” “但我刚刚结婴,不知道能否和诸位前辈一较高下,季军更是想都不敢想。”季濯池道,“但我也要奋力一搏,不会白白地把小一拱手相让的。” “我刚刚在大殿中,听那荆北正似乎十分笃定,你绝对不可能结婴。”希桐问,“这是什么原因?” “这个啊。”季濯池挽起袖子,“前辈可听闻过‘华胥’?” “自然。”希桐颔首,何止是听说过,华胥可是他亲眼盯着弄出来的。 季濯池摘下右手腕上的腕带,露出一道还带着缝合线的狰狞伤疤。 “原来如此。”希桐道。 修者修行讲究自然之道,每一根经脉都暗合天地运行之理,若是经脉堵塞缺损,很难于修真一道上有大造化。 这也是为什么修真者很少有歪瓜裂枣的原因,长得奇形怪状,经脉也很难圆通如意,大多难以迈入修真界的大门。 季濯池这样显然便是之前受过大伤,希桐目测了一下,大约是伤到了桡神经。 不管是练剑还是炼丹制符,都对手部的精细度要求很高,季濯池伤的还是右手这样的惯用手,难怪荆北正会如此笃定他一定废了。 想必吸尘器之说也是从华胥中听到的。 看来顾与归他们做的不错嘛,希桐轻笑,这才是他的初衷。 以世界之外的力量,挽救那些不应离去的生命。 希桐觉着自己回去得找找那位在华胥还想着给异世界邻居做手术的医生,给他送个锦旗什么的。 这下也确认下一步的方向了,希桐活动了一下肩膀,既然塑心在平靖镇对季濯池的记忆动了手脚,他的本体必然不会离得太远。 季濯池也一定是在平靖镇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才会被抹去记忆。 另外,塑心上一次对蓝河的记忆动手脚,最终是为了协助辛茹夺舍。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你对燕瑶怎么看?”希桐最后问道。 “啊…我!”季濯池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已经不记得她从前和我的渊源了。” “背后议论姑娘家并非君子所为,还请前辈勿要提了。”季濯池连连行礼。 “季道友不方便提,我来说便是。”一个女声在两人背后响起。 “心安峰燕瑶,拜见前辈。”燕瑶深施一礼。 希桐一笑,他的神识已经探到有人向这边走来,不然也不会开口发问。 他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擎烛和希万安走的匆忙,必然没来得及回心安峰,最多是希万安托人带个口信。 燕瑶如今已经是心安峰辈分最高的了,无论是出于何种缘故,她都是一定要来看看情况的。 “燕师姐。”季濯池连忙行礼。 燕瑶还了一礼,对希桐道,“十年前尘烟界一别,前辈风采不减当年。” “当年惊鸿一瞥,想不到燕仙子还记得我。”希桐道。 “前辈风采绰约,只要不是眼盲耳聋之人都会记得。”燕瑶恭维道。 “你一向礼数周全。”希桐有些厌烦人类这样的礼节,他的脑子何时有这些弯弯绕绕,看谁不顺眼一巴掌就扇过去了,“寒暄就到此为止吧。” “前辈可是要去平靖镇?”燕瑶问。 “是。”希桐答。 “这与我和季道友的渊源有些关系。”燕瑶道,“我的祖辈,燕氏一族世代镇守万魔渊,随之而来的居民聚集在一起,便成了平靖镇。” “季道友似乎记忆有损,如今不记得我了。”燕瑶神色淡淡,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们从前乃是未婚夫妇。” “这!”季濯池大惊失色,他还以为从前自己不过是对燕瑶单相思,或是行为孟浪才遭荆北正一行人嫉恨。 谁知道是未婚夫妻… “季道友不必挂怀。”燕瑶道,“从前的婚约早就作废了,我们现在不过是师姐弟的关系,泰然处之便可。” 这要他如何泰然处之?季濯池一时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僵笑。 原来这是退婚赘婿流剧本。希桐吃了许久的瓜,可算把这瓜吃明白了。 但看这男女双方。希桐左看右看,这男的失忆了,不提。 这女方好像也没对季濯池追来了恼羞成怒,或是对这婚约嗤之以鼻,态度一直是诡异的冷淡。 或者这有没有可能是失忆加天作之合的梗呢? 还是业务不够熟练,希桐咂嘴,他得向希栖凰学习,回去要再下载几个t的小说去。 “前辈,我有事所托。”燕瑶道,“一是我师尊师兄那边,我实在放心不下。” “如今心安峰只剩下我和师妹二人,我不好再抽身离开。”燕瑶道,“既然前辈也要往万魔渊的方向去,还请前辈多加照抚。” “这好说,希万安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希桐答应了下来。 “二是,如果前辈顺路,请前辈去我燕家祖宅,取一样东西。”燕瑶道,“算了算时日,那件东西也该出来了。” “那件东西不好留在万魔渊,但与我也无用。”燕瑶道,“前辈拿到,就当作劳烦前辈走这一趟的报酬,若是没有拿到,全部毁了也无所谓。” “那件东西长什么样子?”希桐问。 “不知。”燕瑶道,“我离开燕家的时候年岁尚小,不曾见过。” “但听家里长辈说,只要看见了,就一定认得出来。”燕瑶道。 —— 希万安拿起了地图。 放下。 拿起。 我是不是走错路了?希万安迷惑地看着眼前人头攒动的镇子。 这里真是五十多年前就荒废的平靖镇吗? 师尊跑的好快,我好怕。 “新任务,4=1可拉!” “来t,不要c。” “金团开组,业绩可查全程直播!老板来!” 希万安一脸懵逼地被塞了一张传单。 以他的修为,自然看出这只是一片树叶,因为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柔和灵力才显现出传单的模样。 希万安眨了眨眼睛,撤掉了一些保护着大脑的灵力。 “吓到你了?” “顾先生。”希万安收起那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行了一礼,“华胥这是…” “希桐,哦,a001已经把事情跟我说了。”顾与归回了一礼,现在他已经能做的很像模像样了,“节哀。” “节哀…”希万安摇摇头,“我信我师弟的手段,虽然他年纪小了些,但绝不至于死得无声无息。” “没看到尸体前,我不信他死了。” “啊,对,嗯,是这样的。”顾与归干巴巴地道,“我也不觉得他死了。” “你师妹燕瑶让我,我们多照顾你。”顾与归进行了一些苍白的解释。 “希桐转告我还有一件东西要找,人多力量大,我索性叫上了现在在华胥中的所有人。”顾与归道,“尽管放心,这是第四天灾的力量,我保证他们能在三天之内把地皮都掀起来。” “谢谢你,顾先生。”希万安道。 “不用谢。” …顾与归看向了自己的脚尖,又冷场了啊。 “顾老板,要不要下本?”陆景明扛着一把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刀跑了过来,也递给顾与归一张传单,“口碑保障,龙国币和灵石都可以结,熟人我再给你打九折。” “你只是找不到人了吧?”顾与归满头黑线地接过传单。 “对啊,今天这本刚开,熟悉的老板都说要观望观望。”陆景明看了一眼希万安,凑到顾与归耳边小声道,“我们能给你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哦。” 第145章 睚眦 希桐用了几次缩地成寸,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平靖镇。 “难得啊沈教授。”希桐挑眉,“我只猜到陆景明和顾与归会来,没想到您今天也有空?” “新项目已经走上正轨了,我不用时时刻刻在卫生所盯着。”沈岸芷将两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换句话说,我放假了。” “你的假条我可没看到。”希桐打趣道。 “所长叫我出来玩,我哪有不从的?”沈岸芷敛眸,“叫人出来的也是所长您,不给我批假的也是您。” “您的心思可真难猜。”沈岸芷堪称幽怨地看了希桐一眼,“那我回去好了。” 过了几秒,希桐看着在原地一动没动的沈岸芷,“你怎么还不走?” “这只是个玩笑。”沈岸芷无奈道。 “哦,我以为你真的很喜欢加班。”希桐勾了勾手,示意沈岸芷动作。 “那二位呢?”不再探讨沈岸芷到底喜不喜欢加班,希桐问道。 “顾与归见色起意,陆景明在给他当僚机。”沈岸芷言简意赅地道,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胶囊大小的小玩意,扔在地上。 那些小胶囊的外壳落在地面便直接破裂,有的伸出四条腿向平靖镇爬了过来,有的则伸出螺旋桨,像只大苍蝇一样从天空中飞了过去。 “很好。”希桐道,“我早就预料到陆景明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但我没想到顾与归会被他传染。” 希桐抱臂在胸,他面前摊开了一张淡蓝色的光幕,随着那些小胶囊机器人的深入,光幕上正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建立着平靖镇的三维地图。 “情况如何?”沈岸芷问。 “一个活物也没有。”希桐看向只存在着代表玩家小绿点的光标,他摇了摇头,“白天目前是这样,但晚上的情况不好说。” “就让陆景明他们先探探。”希桐道,如今他也跻身了灵能局的高层,陆景明的定位器编号他也是有资格查的,“也让我见识见识羲和基地这十年能培养出一个什么怪…物。” “怎么了?”注意到希桐的停顿,沈岸芷连忙问。 “和陆景明小队身上的定位器失联了。”希桐面无表情地道。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沈岸芷问道。 “确实很快。”希桐轻笑,他指向光幕大片没有消失的绿色光点,“你看,白天里没有移动的怪物,其余所有人都没有被紧急制动弹出华胥。” “他们恐怕已经找到‘钥匙’了。”希桐道,“等一天,入了夜没动静我们就进去。” —— 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房屋残破不堪,散发着阴森的氛围。 城镇的城墙高大而厚实,希万安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城墙上的石砖,石块随即龟裂成粉,落在地上。 “燕氏一族…”希万安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最后沦落到这种地步。” 墙体上爬满了蔓藤和野草,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城门紧闭,仿佛守护着这座被遗忘的城镇。 陆景明给自己的队友一个眼神,抬手推开了城门。 若是希桐在这儿,就会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前世陆景明的队伍已经初见雏形。 一旦踏入城镇,就能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息。 街道两旁的商铺和民居已经荒废多年,窗户破碎,门扇倾斜,墙壁上还残留着一些模糊的壁画和字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希万安放出神识,他早已步入了元婴期,这时候的神识也足以覆盖大半个镇子。 他微微摇头,“没有活物。” “但至于师妹所说的东西。”希万安指了个方向,“确实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一行人运起轻功,如风一般掠过了地面。经过十年来基础炼体术的磨练,跟着陆景明的这些队员最低的也有筑基的修为了。 灵能局既然参与了华胥的开发,自然也没把华胥当成单纯的游戏。 陆景明一行早就习惯了在华胥中的训练,有什么新鲜的武器发明一向是先在华胥实验,再投入市场。 不用担忧华胥中的材料用完了就没了,只要在现实世界中扫描了,想要多少有多少。动起手来也不用过于在意分寸,一旦伤及性命,华胥自然会将其自动弹出。 城镇的中心是一座废弃的庙宇,殿宇已经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 庙宇的外墙被岁月的侵蚀所玷污,昔日的绚丽色彩已经褪尽,只剩下一片暗淡的灰色。 庙门上方的匾额已经破损不堪,只剩下几个残缺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庙宇的悲凉。 “什么来归…瑶什么燕。”顾与归勉强分辨出了几个字,“大概这里是燕氏一族的祠堂吧。” 希万安等人认可了他的说法,推开庙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庙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昏暗的灯光投射出诡异的影子,墙壁上的壁画已经褪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庙宇的中央是一座巨大的神像,神像的眼睛空洞无神,仿佛在注视着来访者的灵魂。 这座神像希万安等人都认得,这是瑶光神女的塑像,瑶光神女的地位在玄清界几乎和关公差不多,这些年顾与归就给他师父买了不少瑶光神女的小像和画卷。 应该说是“周边”更合适。 大多数瑶光神女的表情都是慈爱的,柔和的,只有这具神像的表情异常严肃,似乎在默默地守护着这座诡异的庙宇。 神像周围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让人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庙宇的角落里摆放着一排排的香炉,此时此刻竟然燃烧着幽幽的香烟。 香烟弥漫在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味道。 随着香烟的升腾,一种诡异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让人感到心神不宁。 “小心。”陆景明递给顾与归二人一人一副防毒面具,“这烟气似乎有致幻作用。” 庙宇前的祭坛上,还残留着一些破碎的祭品,似乎是被遗弃的证据。 陆景明赶走了顾与归二人,表示老板在旁边躺就行了,他戴上手套,和几个队友拾起祭坛上的物品。 希万安不愿在原地站着,便端起香炉研究了起来。 “宗族咸爱郡人士,燕瑶归来大人之神位。”陆景明忍不住偷着看了希万安一眼。 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希万安被他看得奇怪,开口问道,“陆道友,可是有什么不妥?” “队长,你来看。”陆景明的一个队友拿着两个牌位递了过来。 “宗族贤平镇人士,燕瑶归来大人之神位。”陆景明一左一右拿着两个牌位,“宗族泽长昌郡人士,燕瑶归来大人之神位。” “老板,这都是…”陆景明决定请示老板的意思,“您师妹真是活的吗?” “你这是说什么话。”希万安面色难看,他愿意跟顾与归一行进入平靖镇,还是因为平靖镇是多年前人类修士抵御万魔渊的最前线,擎烛尊者若是来,也一定会往这个方向。 师尊联系不上,师弟生死不知,眼下又听到了师妹的噩耗,修养再好的人也提不起气来了。 “燕瑶归来是何意?”顾与归打断了略显僵硬的气氛。 “大概是在喊魂。”陆景明自知理亏,他便顺着顾与归的话说,“你有没有听过一首鬼来了的歌?” “就是归来吧归来吧…” “不是。”希万安接过一个牌位,“这是一个姓燕名瑶字归来的人。” 他抬头看向祭坛上密密麻麻不知多少的灵位,沉声道,“这是很多很多,都叫燕归来的人。” 陆景明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起的一层鸡皮疙瘩,他跟着陆和希桐进入天师这行当也有十年了,但对付这些东西还是适应不来。 用他的话讲,遇到妖魔鬼怪他可以用爪子挠或是喷水,再不济上嘴去啃。 可那些玩意可是会出现在他被窝里的。 陆景明觉得自己对付不来。 “也许是某种仪式。”希万安想起了什么,他若有所思地说,“继续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众人分散开来,在庙宇内仔细搜寻。陆景明来到神像背后。 神像的背后有一道浅浅的凹痕,陆景明敲了敲,果不其然发现这里的空的。 他扫去表面的灰尘,比划了一下凹痕的大小,把手中的一个牌位镶嵌了进去。 一道暗门随之出现,他推开门,里面是一条幽暗的通道。 “这里似乎还有别的空间。”陆景明回头对其他人说。 希万安和顾与归对视一眼,这条路找到的太过容易,简直就摆明了让他们进去。 但眼下没有任何线索,他们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陆景明削了一个简易的火把,顺着通道内丢了进去,通道里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越往里走,光线越暗。 所幸火把打了几个滚,一直到很深的地方也没有熄灭。 臭是臭了些,但至少还有氧气。 希万安走在了最前面,陆景明把匕首别在了一动手就能抽出的位置,单手拿着一把手枪走在队伍最后殿后。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扑来。希万安连忙挥出一道灵气,构成护盾,将一行人挡在身后。 “是守陵兽。”希万安严肃地道。 守陵兽,又称墓守兽,是墓地的守护者,它们常常被认为是神圣的存在,保护着埋葬在墓地中的亡灵。 尤其是修真界这些动辄就百岁千岁的修士,更是魔修妖修最喜欢的素材,不管是生吃还是炼化为傀儡,修士的尸身甚至比他们生前还抢手。 除了并肩作战,也是防止自己的尸体被这些邪道拿做他用,很多修士都会契约一只灵兽。 这些忠心耿耿的守陵兽生前是主人最好的战友,在主人死后也守护在主人的坟前,直到主人的气息彻底消散在世间。 守陵兽身形庞大,足足高达两米,在狭窄的通道里有些腾挪不开,守陵兽全身覆盖着红色的长毛,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它的头部呈现出龙的形状,獠牙锋利,眼神狰狞,口中衔着一把长剑。 “睚眦?”陆景明吃惊地道。 顾与归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还能认出这种怪物。 “亲戚亲戚。”陆景明不好意思地道,“都是亲戚。” 睚眦,是传说中龙之九子的第二子,豺身龙首,为龙和豺所生。 “这是我师弟的剑。”希万安一眼认出来 了睚眦口中衔着的长剑,面色凝重,“原本这是师妹的家事,我不愿插手。” “但眼下似乎不得不掺一脚了。” 没等希万安说完,他们身后的门吱吱呀呀地合上了。 本就安静的庙宇现在更是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早有预料。”陆景明小声道,“我在门口别了东西。” 关门的声音激怒了睚眦,它怒吼一声,向众人扑来。 希万安手中掐诀,驱使起七把小小的飞剑,朝着守陵兽攻去。 睚眦身体庞大,动作却灵活地躲避着攻击,口中的长剑挥舞着,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陆景明手持匕首,借着通道的狭窄,不断地袭扰着守陵兽。 然而睚眦的皮毛坚硬如铁,普通的攻击难以对它造成伤害,面对这样的情况,训练有素的小队毫不畏惧,默契地展开战术。 两三人迅速占据高地,利用地势优势射出密集的弹雨,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瞄准睚眦的弱点。 另一部分的队员则迅速接近睚眦,挥舞着利刃,瞄准它的脚腕,试图削弱它的移动能力。 怪物的咆哮震耳欲聋,但小队成员们并没有丝毫的动摇,他们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不仅对怪物的攻击方式和行为习惯了如指掌,所有人相互配合,默契无间,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角色和责任。 队员们的攻击不断击中睚眦的要害,它开始感到疼痛和虚弱。 然而睚眦并不甘心就此倒下,它挣扎着反击,用巨大的爪子和尖锐的牙齿咬向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类。 几人机敏地躲避,迅速反击,并不给睚眦喘息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睚眦的力量逐渐衰竭,它的攻击变得越来越无力。 陆景明双手结印,一道淡淡的光芒从他手中射出,径直飞向睚眦。 光芒击中睚眦后,它的行动立刻变得迟缓起来。 希万安见状,一把飞剑趁此机会刺中了睚眦腹部。 睚眦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倒在了地上。 第146章 坟 众人松了一口气,陆景明带了人去检查大门的情况。 希万安蹲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凑近了睚眦的大嘴,去检查陆万顷的配剑。 他很清楚最差的情况。 陆万顷生死不知,修士的配剑又一向如其半身,他的配剑出现在这儿,说明他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你放心。”一只手搭在了希万安的肩上,“刚刚和睚眦过招,它动作十分迟缓。” 顾与归抬起守陵兽本应强壮有力的四肢,它的每一只爪子都带着尖锐的利爪,足以撕裂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障碍物,如今却干瘪得像四根筷子。 “它很久没有进食了。”顾与归抬起它的尾巴,这条尾巴长而有力,像一条蛇一样灵活,能够迅速攻击或抵挡敌人的进攻,他注意到了什么,“等一下…” “确实如此。”希万安将陆万顷的配剑仔细收好,他指了指因取下长剑而留在睚眦大嘴上的两个洞,“并不是它衔着剑想要攻击我们,是它的嘴被剑卡住了。”“过了很长时间了。”希万安道,他比划了一下高度,“这把剑影响了它的进食,我师弟比它的嘴大些,不可能被它吃了。” 顾与归掰开了睚眦的两条后腿,“万安,你来看。” “睚眦也分公母吗?” 睚眦的皮肤光滑而坚硬,翻开的肚皮上有一排干瘪的乳房。 “得罪得罪。”顾与归连忙把它翻了回去。 “龙生九子。”希万安思索着,“一般来说这个‘子’应该指的就是儿子,但若是睚眦算单独的一种生物,也没有听说龙或者豺只能生雄性而不能生雌性的。” “如果睚眦可以生育,也许这里用‘子女’更为恰当。”希万安道。 “看来我们没有弄错方向。”顾与归道,“陆万顷没有死在睚眦手里——或者说,至少没有被它吃掉。” “那么他很有可能来过这座墓里。我们会找到他的动机的。” “动机,动机最要紧。”希万安重复了两遍,“只要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等等?” “你为什么觉得这里是一座墓?”希万安问。 “这里阴森森的,当然是墓吧。而且不是你先说了守陵兽的事吗?”顾与归奇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再好好找一遍吧。”希万安站起身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怎么样?”希万安问道。 “大门没有被破坏的迹象。”有人回答道。 “那就好。”陆景明道,“你们跟我一起,把这附近都搜一遍。” “是!”众人齐声应道。 突然,希万安一掌猛地拍向了顾与归的胸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密道中的一切都停止了。顾与归的身体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瞬间倒地,鲜血喷涌而出。 周围的人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顾哥!”陆景明惊叫一声,他连忙冲了过去,检查起顾与归的情况。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希万安口中轻声默念着清静经,只是眼前的一切都毫无变化。 陆景明只觉得希万安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邪恶的快感,他慢慢地走向倒地的顾与归,“你是谁?” “或者说你是什么东西?”希万安掐诀,“这十年不止顾与归他们利用华胥了解了玄清界。” “蓝星不会称字,也没有公母。”希万安道,“除了坟墓的问题,你漏洞颇多。” 如轻烟的一阵笑声悄然响起,“希万安,你这人真没意思。” 死去的睚眦眼睛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红色,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它静止不动时,身体便融入周围的环境,几乎难以察觉,现在它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噬心魔…”七把飞剑凌空而起,环绕在希万安的周身,剑尖微微颤动,随时待命。 “a001把这些都告诉你了。”眼前的一切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塑心道,“但是…” “呼呼。”它怪笑了一声,“太晚了。” “我师弟去哪了!”希万安早从希桐口中得知了这只噬心魔滑不溜秋得像只泥鳅,见它要逃,七把飞剑直接飞出,锁住了它周围的空间。 “你师弟陆万顷。”塑心怪笑着,“死的时候可惨了。” “临死的时候还在叫师兄,求你来救救他。”塑心道,“可惜呀,你当时在干什么呢?” “你这妖物,休要胡言乱语。”希万安只觉气血一阵上涌,恨不得直接把眼前的妖物撕个粉碎,他暗叫不好,一掌拍在自己心口。 一口心头血直接喷了出来,周身的画面斗转星移,再次睁眼,周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 希万安抬手摸了摸四周,上下左右全是粗糙的石头。 这个空间很小,他连翻身都很困难。空气中弥布着腐朽的土壤气息和香烛燃烧的味道。 答案呼之欲出了,这是一口棺材。 希万安握起拳头,真气汇聚,他猛地挥拳。 棺材盖连同表面覆盖的一层薄土被巨力掀开,飞到了不远处,希万安自棺材中坐起,环顾四周。 这是平靖镇的角落,他的神识在最初扫到过,是一座废弃的墓地。 墓碑倒塌,墓穴散乱,墓地中的草木繁茂,给人一种鬼魅般的感觉。 现在已经入夜了,阴风呼啸,墓地中仿佛传来阵阵诡异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 希万安看向自己这口棺材之后的墓碑,上面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些残缺的字迹。 这让希万安松了口气,这里至少写的不是他的名字。 修者更讲究因果,如果这里写了希万安的名字,他就更不得不掺一脚,以了断这段因果,不然甚至与他未来的修行有害。 墓地中的风声阵阵,仿佛有无数幽魂在低语,墓碑的阴影变得更加深邃,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整个坟地都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氛围,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这里都没有一丝生机。 第147章 琴絮敬立 希万安一时缓不过神来。 他现在甚至分不清刚刚所看到的长剑是不是真实的事物,还是塑心为了迷惑他的又一重幻境。 不能坐以待毙。希万安摸了摸胸口师尊给他保命的符咒,里面存储着化神大圆满修士的一缕神魂。 犹豫了片刻,希万安用力捏碎了那枚玉符,“师尊?” 本应迅速回复的擎烛尊者悄无声息,希万安心头一紧。 比起怀疑塑心的修为已经超过了化神,他更害怕眼下又是它的另一重幻境。 希万安环顾四周,努力地想要找出视线中的违和感。 荒废的坟堆旁,偶尔会有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凄厉的叫声,更增添了这座城镇的诡异气息。 没有。即使完全铺开了神识,他也完全找不到周身的一星半点违和之处。 希万安定了定神,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 他运起灵气,御剑而起,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飞行了一段距离后,他发现自己竟然还在这片坟场附近打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希万安心中愈发焦急,他知道自己是遇到了鬼打墙。 原因同先前一样,他无法判断这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希万安凌空而起,踏足在虚空之中,观察着墓碑的排列顺序,这周围没有值得留意的东西,唯一的不妥就是这些墓碑。 一定是这些墓碑的排列方式构成了一座阵法,使得他不能出入。 一只乌鸦恰好飞过他的身侧,留下一串怪异的鸣叫。 希万安望向那只乌鸦,只觉得十分怪异。 待那乌鸦盘旋一圈,绕到了他的另一侧,希万安这才发现,这乌鸦一半身体覆盖着漆黑的羽毛,而另一半是森森的白骨。 他心中一惊,连忙出手攻击那只乌鸦。 谁想到,那乌鸦不仅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攻击,并且张嘴吐出一股黑烟,反击希万安。 希万安仓促之间应对,竟险些被乌鸦的攻击击伤。他稳住身形,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看来这只乌鸦绝不简单。 希万安定了定神,凝聚起一股庞大的灵力,无数冰刃自空气中凝结,直接将这只已经死了的乌鸦刺成了筛子。 希万安跟着乌鸦的尸体落在地上,他正想要仔细查看,刚迈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希万安立刻转身,只见一个身影从一座坟墓后面缓缓站了起来。那是一个面容苍白的男子,眼神空洞无神,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裳。 希万安警惕地看着他,一手暗暗地准备运起灵气,他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希万安,然后慢慢地向他走来。随着他的靠近,希万安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不要再靠近了!”希万安运起七枚飞剑,威胁道,他努力辨认着眼前“人”的身份,僵尸?怨鬼? 男子并没有发动攻击,他走到希万安面前,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希万安便动弹不得。 “呼。”希万安剧烈地呼吸了一阵,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是你啊。”希万安松了口气,看向眼前的人。 “是我。”希桐点了点头,他收回点在希万安眉心的手指,“我看到你突然和陆景明他们分开了,因此赶过来看一眼。” “我中了噬心魔的招。”希万安懊悔道,“还是两次。” “不怪你。”希桐摇头,“塑心修行多年,玩弄人的记忆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你才多大岁数,能自行破除一层幻术已经很是厉害了。”希桐道。 希万安看向自己身侧,他还在最初他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的那口棺材里。 如今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清晰了起来,似乎不久前才被人用金色的墨汁勾勒过一次。 “故显考刘讳囚牛老大人之墓。”希万安读出了墓碑上的字,“孝子…琴絮敬立。两人对视了一眼,希桐将希万安自棺材里扶了起来,两人来到另一座墓碑前继续查看。 “故先显妣刘母睚眦老孺人之墓。” “孝子琴絮敬立。” “我们这是挖了琴絮的祖坟吗?”希桐冷不丁地问。 “我可是被埋进去的。”希万安连忙解释,他给几座墓碑一一行礼,“不知者不罪,冒犯诸位先辈了。” “你看这个。”希桐顺着这些墓碑一个个走了过去,“这些都是琴絮立的碑。” “你们玄清界应该是一个孩子只能有一个妈吧。”希桐问。 “不然呢。”希万安抓狂道,“你们的世界到底有多奇怪啊?” “哦,我刚刚在等你的时候下载了一本一胎十妈的小说。”希桐道,“很有趣。” “我求你少看点小说吧。” “琴絮目前有五个爸爸和四个妈妈。”希桐数了一圈,给希万安汇报道。 “我不想听这些。”希万安疲惫地扶额,他的理性倒还在分析,“这些都是龙生九子的名字。” “囚牛,睚眦,嘲风…”希万安思索着,“如果照你所说,琴絮是龙族,这些都是比他低一级的存在,他怎么会给他们立碑?” “挖开看看吧。”希桐一敲自己的手心。 “不行。”希万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是正道修士,怎么能掘人坟墓?这和那些邪道不是一样了吗?” “你们这些正道的条条框框比邪道多太多。”希桐无奈,他却也知道龙国人对先人的看重,现在也不会硬要开棺。 希桐不再劝说,而是在坟墓周边寻找起来,希万安则闭眼打坐恢复灵力。 没过多久,希桐便有所发现,他招呼希万安过去。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希桐找到了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但仍能辨认出“琴絮”二字。 “这也许是琴絮的墓碑。”希桐搓了搓手道,“他现在可没死呢,我挖他的坟没关系吧?” 希万安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算是看出希桐热衷挖坟的热情了。 “那就开。”希万安表示了同意。 第148章 长话短说 在希万安面前,希桐也无需遮掩,从空间里取了铁锨,两三下就把琴絮坟前的土挖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希桐掘地三尺,直到把自己大半个身体都埋进了土里,也没挖出什么东西。 “这也是当然的。”希万安无奈,“毕竟他真的没死啊。” “你说他这人…这龙。”希桐从土坑里爬了出来,“也不说提前给自己筹备着点。” 希万安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扯开话题,“顾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一切正常。”希桐回答,“你的坐标是突然转移到坟地的,我怕有人要对你不利,就赶过来了。” “顾与归那边,算算时间,沈岸芷应该已经和他们汇合了。”希桐道。 “我怀疑琴絮,燕瑶和你师弟陆万顷三者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希桐道,“你知道什么,不妨告诉我,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你的分析能力,我当然是相信的。”希万安沉思起来,“这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从你师妹燕瑶开始吧。”希桐道,“擎烛为何要收她为弟子?” “这就说来话长了。”希万安道。 “那就长话短说。”希桐道。 “我提及到有任何你觉得有纰漏的地方,直接打断我。”希万安颔首,开始了叙述。 “你应该已然知道,平靖镇是人类修士抵御万魔渊的最前线。”两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希万安道,“瑶光神女曾携三千弟子镇守于此,名为鸿蒙宗。” “然,玄清界近万年来灵气衰竭,合体期老祖都少之又少,化神修士已数顶尖。” “在此背景下,饶是鸿蒙宗也逃不开例外,人才凋零,青黄不接,肯拜入鸿蒙宗的年轻修士十不存一,各大宗门又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无非各扫门前雪罢了。” “近百年前万魔渊躁动不止。”希万安叹息道,“眼下我们已经明白了原因,万年前被封印的寂灭魔祖破开封印,神魂已然转世投胎去了彼方世界。” “加上我那师弟…容渊。”希万安道,“魔族如今有了首脑,再度掀起仙魔大战的说法甚嚣尘上。” “我得打断一下。”希桐举手道,“当年为什么你们不把沈浮光宰了?” “这又是另一桩密辛了。”希万安不好意思地道。 “能说吗?” “有点丢人。” “那别说了。”希桐道,“第二个问题,这和你师妹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希万安无奈道,“燕瑶,正是瑶光神女的名讳。” “这我倒是有过猜想。”希桐道。 “瑶光神女一生未曾婚育,没有后代。”希万安道,“但她早年收养过不少孤儿,其中一位便是我合同宗的开宗祖师,鸿蒙道人。” “鸿蒙道人资历颇深,因此也被当时的人称作道祖的。” 希万安解释道,“而其中另一位孤儿便在鸿蒙宗驻留了下来,繁衍生息,那就是我师妹燕瑶的祖辈。” “百年前魔族大军压境,燕氏一族死战不退。”希万安轻叹一声,“待我师尊擎烛尊者等人赶到,只剩我师妹一人被锁在燕家祠堂里不知多少时日了。” “可怜她一个小姑娘,饿得皮包骨,我们到的时候正在刮地上的青苔吃。”希万安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神色动容,“我师尊与燕氏一族有旧,又怜她一个孤女,便收了她为弟子。” “为何要给她起这个名字?”希桐问,“我听闻你们最是看重祖先的名讳,子女会有意避开长辈的名字,这样岂不是冒犯了瑶光神女?” “这涉及到一则传闻。”希万安道,“传言当年瑶光神女飞升后仍然挂念玄清界的万千生灵,留下了一缕神魂,守护着自己驻守在平靖镇的这支传承。” “这传闻真真假假,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说书人杜撰,还是确有其事。”希万安道,“但每隔百年,确实往往都会有一位惊才绝艳的修士横空出世,为平靖镇,乃至于整个玄清界再保百年的太平。” “这些天才除了修为奇快,年纪轻轻便能达到元婴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希万安道,“他们没有一个活过天命之年的。” “那你师妹如今几岁了?”希桐问。 “问女子的体重和年岁,实在冒犯。”希万安也知道希桐的意思。 “都说山中无甲子,修者的年岁不算重要,但我师妹怎么也过了五十岁了。”他想了想答道,“想来那传闻是假的。” “你就那么肯定你师妹的‘燕瑶’就是瑶光神女的燕瑶?”希桐问。 “眼下燕氏一脉只剩下我师妹一人了。”希万安道,“若是瑶光神女想要转世投胎,不附在我师妹身上,还能去哪?” “这不是还有一人…一龙吗?”希桐努了努嘴,“琴絮的祖坟还在这儿立着呢。” “你说我师妹和琴絮是亲戚?”希万安连连摆手,“这不可能。” “你不能因为你弟弟突然变成了龙,就说我妹妹也是龙。” “如果你是龙,也好。” 两人面面相觑,希万安干巴巴地道,“琴絮是男的。” “到这种地步了还在意性别?”希桐挑眉,“想法则海主系统a001,男女老少,富贵贫贱,于三千小世界化身无数,谁见过祂的真身何如?” “a001不就是你自己吗。”希万安道。 “嗯呢。” “不要‘嗯呢’啊。”希万安扶额。 “要确认瑶光神女到底转世到了你师妹还是琴絮身上,眼下有个人比我们更有发言权。”希桐道。 “谁?” “瑶光神女本人。”希桐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塑心独独转移了你一人,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种是它想弄死你,另一种是它想弄死顾与归那边。”希桐道,“断没有好心到随意把你们分开的道理。” “它越是要我们分开,就越不能如它的意。”希万安道,“当务之急,我们得分清哪边是生,哪边是死。” 第149章 机关密室 “我没眼花吧。”陆景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刚刚希老板是不是突然不见了?” 顾与归收回自己拍在空气里的手掌,“确实不见了。” “完了啊家人们。”陆景明道,“我们小队的百分百胜率,今天就要断在个藏头露尾的小贼手里了。” “欺人太甚!”一行人义愤填膺,“断人钱财犹如弑人父母,铭记此仇不共戴天。” “我会给你们结尾款的。”顾与归默默地道,“现在能先找人吗?” “放心顾老板。”陆景明道,“我今天就算掘地三尺,一定把人给你翻出来。” “复盘!”陆景明一拍手,“影子,你先说,希老板消失的时候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很淡的一股黑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认那是宁城的那只噬心魔。”一人自密道的阴影中突然发声,把顾与归吓了一跳,一路走来,他竟然没发现这里有个人。 “噬心魔没有空间转移的能力。”陆景明道,“到你了郭萍,给顾老板汇报一下大门的情况。” 郭萍举起半截被石门碾断的铁棍,“请看。” “这个凹痕并不是被重物直接压断,是于侧方还有一个力才会产生这样一个,斜着被扭断的形状。” “因此,虽然在我们的肉眼中石门关上了。”郭萍解释道,“这实际是密道的外部发生了旋转,我们这条路被带到不知道何处了。” “不知诸位有没有听过对秦始皇陵‘以水银为江河大海,相机灌输’这样的论述?”郭萍道,“相传秦始皇陵中以一千三百余吨的水银模拟江河湖海,构成机关,维持着始皇陵的运转。” “我举这个例子是说,想推动如此庞大的机关,单单靠人力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郭萍道,“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我们这面墙的外部,很可能有着大量的水银。” 水银是重金属,一旦泄露,他们这些人绝对跑不了。顾与归舔了舔嘴唇,“不,不可能是汞。” “我们来的路上也看到了。”顾与归道,“平靖镇虽然荒凉,却并不是寸草不生。” “如果有大量的汞,必然会渗透到土壤和水源中。”顾与归道,“附近的生物都难逃一死。” “是这样。”郭萍认可了顾与归的说法,“也可能是地下河或是沙土。” “不管是大量的水突然涌入,还是大量的沙土挤满整个坑道,只要这面墙壁破开。”郭萍道,“我们都会死。” “所以说,把希万安带走的那人不是要杀他。”陆景明总结道,“是在救他。” “啊,大哥,您多救几个能死啊。”一人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大喊道。 “别叫。”陆景明道,“人家一开始想弄死的就是我们。” “我还有一个问题。”顾与归道,“密道的入口是那座神像,如果密道旋转,岂不是…” “神像不重要。”陆景明摇头,“密道是微微向下的,我们一点点向下,正如温水煮青蛙,体感上很难感觉到下降。” “我有个猜想。”陆景明眨了眨眼睛,“我猜外面那些牌位每一个都能镶入神像后的凹槽。”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陆景明摊手,“会打开这扇门的人会是谁?” “不管开门的人是谁,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必然是燕家的后代,或者是与燕家关系密切的人。”陆景明道。 “我们到来之际并未见到密道和神像遭到破坏,这说明上一个进入这里的人没有打算破坏密道,或者…” “他因为某种原因对这条密道了如指掌,他同样意识到这周围危机重重。” “即使有这样的意识也要深入。”陆景明总结道,“这里面肯定有波大的啊,家人们。” “必拿下。”一行人群情激愤。 “别担心顾哥。”陆景明在短暂地鼓舞了士气之后走到了顾与归身侧,“对方没打算伤害希万安。” “我们也不会出事,既然他出的去,我们也出的去。” “我不担心希万安。”顾与归道,“他又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应付的来。” “继续前进吧。”顾与归道,“我现在对里面有什么东西,也越来越好奇了。” 一行人不再讨论,沉默着向通道的内部继续前进。 这条通道不算非常长,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尽头。 一座有些简陋的石屋,地面上有一些已经腐烂的植物,陆景明蹲下来捻了捻,是稻草。 半空中挂着一些红色的麻绳,因为时间的流逝,上面的颜色几乎褪光了,顾与归试着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他的膝盖微微弯曲,手臂才能刚好扶在上面。 郭萍等人推开稻草,发现绳子附近的地面上有一些飞溅的血液,同样已经氧化了。 之前的人应该打扫过,但出血量很大,血液浸入了石头,留下一片暗红。 “这是做什么的?”检查了地面的安全后,一行人坐在地上,简单地分了干粮和饮水,补充体力。 “某种刑罚吧。”陆景明咬了一口压缩饼干,“吊起来毒打之类的。” “这个人也未免太矮了点。”郭萍比划了一下他们猜测中那人的身高,“这有一米四吗?” “不。”顾与归试着摆了一些他们猜测中的动作,他单膝跪在地上,举起了自己的两手,“这个人是跪着的。” 陆景明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跪着打?这是多恨啊。” “来。”陆景明把手指上的饼干渣吃光了,拍了拍手掌,他招呼了一下几个队友,“把我吊那边。” 几个人摩拳擦掌,大概所有人体内都有这种想要整上司兼哥们的隐性基因,他们表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架着陆景明七手八脚地把他捆了上去。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一个队友装模作样地道。 “去去去。”陆景明呸了他一声,他跪稳了,以这个人的视角仔细观察了起来,这一下还真叫他看见了什么,“对面墙上有张符,李子澈,分析一下能不能撕。” 这面墙在他们刚刚坐的位置背后,即使有人发现了符纸也没打算撕。 长久以来于生死边缘的经历告诉他们,如果一样东西一直在某处,就最好不要碰,谁知道这张符是做什么的。 “是祈福的。”队员李子澈认真分析了一番那张黄底朱砂的符纸,确认道。 第150章 多年心血 长久以来的默契不需要陆景明多说,只用一个眼神,小队的成员已经摆好了阵势。 陆景明深吸了一口气,“撕。” 李子澈和队员对视一眼,动作迅速地撕掉了那张黄底符文。 黄底符文下的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黑洞,灵气的流动并未紊乱,也没有被封印的东西出现。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声轻轻地机栝响声自墙壁中响起。 砰的一声。一根直径足有三指宽的利箭瞄准了跪在地上的陆景明眉心,自黑洞中又快又狠地射出。 “景明!”“队长!” 乱七八糟的一阵惊呼,五颜六色的灵气紧跟其后,想要在半空中将这枚利箭击落。 陆景明猛地仰头,他吐出一口浊气,竟是在瞬息间,用嘴衔住了那枚利箭的箭头。 他把箭吐在了地上,也不知那箭头是何种材质,历经不知多少时日也没半点锈迹。 “你差点把我吓死。”顾与归冒着冷汗走了过来,“这一箭要是射中了,你哥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希桐才不吃你呢。”陆景明轻轻一挣,自红绳上站了起来,“顾哥的肉已经老了,不好吃。” “你的肉嫩,吃你。”顾与归吐槽了一句,俯身捡起了那根箭,仔细观察。 “不同人有不同的吃法。”陆景明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墙上露出的黑洞旁边,侧耳听了半秒,“你们有没有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 “不好!”郭萍大吼一声,“机关发动了!” 眼见他们来的那条密道入口,正在以一个缓慢而不容置疑的速度缓缓离开。 刚刚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开口只够一个人侧身而行了,以这个速度下去,最多还要几秒,这条通道就会完全消失。 陆景明一个健步窜了过去,两条手臂化作覆盖着黑色龙鳞的龙爪,死死撑住了通道和墙壁的缝隙。 他才一搭手就意识到这股力气绝不是他能抗衡的,推动密道的沙土或者地下水足有十几吨的力量。 除非陆景明完全显露出龙身,这股力量他根本无法对抗。 “不,景明!”顾与归连忙阻止道,“别跟它对着干,这墙不知道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墙一破我们都要死。” 陆景明看了顾与归一眼,他狠狠地一甩手,机关咔咔地转了起来,刚刚的通道彻底消失。 “你们听。”李子澈忽然招呼道,“刚刚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了!” 眼下已经不再需要他招呼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顺着发射出箭矢的黑洞,一些土黄色的沙子涌了进来。 最初沙子很少,它们似乎随即打通了什么关窍,这间密室的地势本就低,几乎是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 不用陆景明开口,离得最近的几人直接出手,挥出几道灵力将孔洞死死封住。 “…这是真想杀人。”陆景明沉默片刻,道。 “噬心魔从一开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顾与归抱臂,冷声道。 “不。”陆景明指了指那几根红绳,“设下这个机关的人,真正想杀的是这个人。” “这几道机关环环相扣。”陆景明道,“如果不是我,本来应该被捆在这里的人出了什么意外。” “先是一枚箭矢直接刺穿大脑。” “如果那个人这都侥幸没死。”陆景明看向墙上的孔洞,“随之而来的沙子最终会把这个屋子填满,连尸身也不会剩下。” “若干年后,若是那个人幸运,我们还能找到一副白骨。” “这个机关并未使用灵力。”顾与归道,“如果那人是修士,机关的主人要如何应对?” “有散灵气的丹药。”陆景明取了队员正在研究的箭头,“这先不提,如果我猜的不错,机关的主人是能保证这些沙子能灌注到这间密室的。” “我们进来时丢了火把。”陆景明屈指一弹,箭头发出了金属的嗡鸣声,“加上那只睚眦,这二者都说明这条通道里既有氧气又有水,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根箭头这么多年都没有生锈。” “这大概可以称作…不锈钢。”测试了箭头的硬度,陆景明把箭还给了其余精于此道的队员,“这里是修仙界,没有电弧炉炼钢,八百度的高温或许有炼器师能达到,这工艺可不是路上随便抓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只要我们能出去,仅凭这根箭头,我们就能找到知情人。” “这十年你还真是大有长进。”顾与归看着陆景明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由得感叹,“和希桐越来越像了。” “那是当然。”陆景明得意地道。 “现在我们做什么?”顾与归问。 “等。”陆景明盘膝坐在地上,“这密道既然转了起来,必然还有其他的房间。” “只有一个房间转起来有什么用?那不成旋转餐厅了吗。”陆景明闭上眼睛,五心朝天,开始恢复起灵力,“等到另一个房间正好转到我们面前的时候。” 这个时间来的并不晚,体感上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另一个房间的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陆景明若有所感,他睁开眼睛,带齐了装备,第一个走进了新的房间。 新的通道和他们进来的那条路长度近似,陆景明打起了矿灯。 这房间的留下的线索似乎比上一个多一些,正面摆着一张桌子,墙上挂着一张地图,上面的几个地名以朱砂圈了,连成一条长长的线。 陆景明借着灯光轻轻地读出了这些地名,“昆仑,太祖,少祖,主山…” “妈的。”良久,陆景明爆了一句粗口,“这都是什么地方。” “得赶紧把我们的土着老板找回来。”陆景明嘟囔了一句,跟着其余人一起翻起室内的东西。 室内的东西少得可怜,一行人没多久就把房间里的东西翻了个精光。 陆景明打着灯一点点看了过去,桌上一方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干透了,坐人的软垫同样是草编的,已经腐烂了大半。 “有字。”顾与归抬了抬陆景明的矿灯,两人在桌角看见了一行凌乱到几乎看不懂的字迹。 “多年心血…” “功亏一篑。” 第151章 第十一人 “这是何意?”陆景明默念了两遍,字迹凌乱异常,似乎是某人在极度的绝望下用指甲留下的。 “有一伙人在这里长年累月地进行了某种实验。”顾与归道,“最终实验失败了。” “实验,又是实验。”陆景明堵着气去翻墙角的香炉,虽说这些年他涉猎广泛,但像希桐那样闻一下就能把每一个气味分子都拆出来的本事还是没有的。 陆景明把一小撮香灰包在一张纸里放进口袋,准备回去有了仪器再分析。 陆景明已经从陆和口中得知了父亲是如何坐上了灵能局局长一职的。 正是当年玄门天师诸界暗中迫害妖族幼崽一事被父亲和他的朋友发现并惩处,陆和才逐渐在玄门中站稳了脚跟。 “陆万顷那小子,亏他还跟我一个姓呢。”陆景明恨恨磨牙,“他肯定是来拿实验成果的。” “这我不否认。”顾与归道。 “等我找到他,非狠狠抽他一顿不可。”陆景明道,“谁拦着也不管用。”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陆景明警惕地说道,他熄了灯,示意顾与归等人躲起来,自己则藏身于黑暗之中。 片刻后,只见几个身影走进了房间。 “走了好久,应该就是这些了。”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动作快点,把东西搬走。” “等一下。”另一人有些担忧地说道,“这里好像还有别人来过的痕迹。” “小心些就是了。”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说道,“但东西还是得拿。” 顾与归听着他们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声音耳熟。 他心中暗忖,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也要搬运这里的东西? 正当他思考之际,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顾与归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是我。”陆景明拉过了顾与归的手心,在他掌心写道,“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他们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先看看他们要搬什么东西。”顾与归同样在陆景明手心写道。 两人在眼睛上附着了一抹灵力,悄悄地看着那些人动作,只见他们东敲西敲,从一块活动的木板下翻出一个巨大的木箱。 “怎么办?要不要阻止他们?”陆景明问道,他在顾与归手心一下下敲着。 “等等看。”五下,这是五个人的意思,顾与归决定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我看着那人眼熟。” “找到了,就是这个。”为首那人道,“既然有实验室,实验报告一定会存放在附近。” 这里不是实验室。顾陆两人对视一眼,如今他们已经去了两个房间,加上这个实验室,这机关至少有三间密室。 “要是沈教授看见我把科研原始数据镶在地板里,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一人啧啧道。 “修菓?”这人才一开口,陆景明立刻听出了修菓声音,他点亮了矿灯,“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的渊源还要追溯到许久前,修菓的基础炼体术还是陆景明手把手教的。 后来修菓进了灵能局卫生所,和陆景明阴差阳错的还成了不同部门的同事,这十年来,两人一直维持着朋友圈互相点赞的关系。 “玩啊。”修菓不适应地抬手挡了一下矿灯,“就许你玩华胥,不许我玩华胥啊。” “我不是这意思。”陆景明咋舌,见是熟人,他打了个招呼,小队的成员也放松了警惕,自黑暗处走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修菓迈步就要过来,他小声道,“有情况?” “是,三两句说不清楚。”陆景明抬手拦住他,“等下,别过来。” 修菓知道轻重,当下站定了,“有什么问题?” “沈岸芷也跟你们一起玩?”陆景明道,他努了努嘴,修菓微微偏头,看见在人群中多了一个黑影,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嗯嗯,路上遇到的。”修菓当下惊出一身冷汗,他故作镇定地道。 托华胥的福,即使远隔重洋,只要双方有空,一家人便能在华胥中面对面地交流。 今天是好容易靳祖伊和程佑思有空,卫生所还莫名其妙放了假,华胥发布了新任务,沈岸芷竟然也拜托他多留意一样东西。 天时地利人和,全聚在今天了,修菓扯着一家四口人直奔平靖镇,连玩带办正事,岂不美哉。 就是这一家四口突然变五口了,有点吓人。 “话说你们小队标准是多少人来着?”修菓状似不经意地道,“希桐?好久不见呐。” 陆景明没有回头,有些东西不能以目光直视,他面上不显,想不到那东西还混进他的队伍里了。 最可怕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没觉得不对。 双方对视一眼,分别冲上前去,动手去攻击对方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个人。 陆景明一拳击向那人头部,拳风呼啸,威力惊人。 才一挥拳,陆景明当时便感觉到拳头下的触感不对,这不像任何一种生物的触感。 倒像是击中了空气一般。 手下的人如烟雾般砰的消散,陆景明心头一紧,连忙收手,用袖口捂住口鼻,连退数步。 双方的人都在用余光留意着陆景明的动作,眼见他退了,当下一同往屋子的墙角退去。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背靠墙壁,这样只需提防面前的敌人即可,修菓低声问道。 \"我猜…\"陆景明看向墙角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踢翻的香炉,\"你们来的房间里可看见什么怪物了?\" “一块很大的石碑。”修菓道,“我们不敢久留,我远远地把上面的文字都拍下来了。” “酷。”陆景明简短地道,设立密室的主人大概也没想到遥远的蓝星有摄像头这种神奇的事物,远隔数米也能拿到他隐藏的线索。 “拉住你旁边人的手,报数。”陆景明低喝一声,“一。” 此起彼伏的报数声依次响起,陆景明在心中默默数着,修菓一家四人,他的小队五人,算上顾与归,一共应该是十人。 “…十一。”果不其然,陆景明疲惫地轻出了一口气。 十一二字,陆景明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个一就是模仿了自己的声音,十字和报“十”的那人也极像。 话音未落,陆景明出手如电,一把握住了自己右侧人的手,同时手中凝出一团火焰,向着对方扔去。 火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照亮了一方空间,直直地朝着敌人袭去。 陆景明再度掐诀,又是在通道里对付睚眦的那一招。 时间放慢,他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第152章 斗狻猊 控制时间的流动,是烛九阴的拿手好戏。 在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后,陆景明同样接受了这部分传承。 像烛影曦一般大规模的倒流时间还不是他能做到的,但小范围地放缓时间的流动,这对他来说还不在话下。 火焰在接触到那人的瞬间,陆景明眼睁睁地看着它接触到火焰的位置便化作一缕轻烟,在火焰的照射下,陆景明看到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它似乎知道报数的意义,却不能自己主动说话。 人形和火焰一同消散,室内再次变为一团漆黑。 “我们得赶紧离开。”陆景明轻声道,“…也许离开了也没有用。” “你已经知道那个怪物是什么了?”修菓同样低声问,他停了片刻,“…那玩意好像在我面前。” “我闻到烟味了。” “别说话。”陆景明逼音成线道,“是狻猊。” “都别说话,如今它的本体只剩下一团烟火,是靠空气流动移动的。” 狻猊,龙生九子中的第五子,形似狮子,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喜欢烟火,常被用来装饰香炉脚部。 早在燕氏祠堂的香烛被点燃,这只狻猊就已经被唤醒了。 听了陆景明的话,一行人只好又用上了原始的法子,在相邻的人手心写字,再彼此传话。 “眼下我们退回刚刚那个房间比较好。”靳祖伊已经感觉自己的脑子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他一向只用华胥忙于工作,何时猜到还有这种惊险的情况。 “不错。”程佑思道,“那个屋子虽然有块诡异的石碑,但总归没有活物。” 顾与归颔首,表示了自己的认同,他们刚刚来的那个房间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被黄沙吞没了,“通道会在哪里?” “就在我们背后。”陆景明道。 一行人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尽可能把呼吸声都降到最低。 奈何人的毅力再强,也没法违背本能长时间闭气的,一个队员憋了太久,实在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前方登时出现一道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那只狻猊。”不需陆景明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狻猊张开类人的嘴,它似乎是嫌自己的嘴不够大,直接卸掉了下颌,一张血盆大口向他们扑来。 陆景明打了个响指,猛地发动时间掌控能力,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他迅速闪到一侧,同时示意其他人快跑。大家趁机绕过狻猊,捂着口鼻一溜烟地往一边挪了过去。 狻猊很快就回过神来,追了上去。 它无需用腿脚,速度更是极快,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 “怎么办?”修菓焦急地问道。 “不怎么样,要不我跟它拼了?”陆景明道,“我来拖住它,门一开你们就快走。” 他转身面对狻猊,两手交叠成一个三角形,一条水柱自三角形中心射出,冲散了狻猊的形状。 它很快再度成型,迷茫地转着圈,顺着空气流动最剧烈的地方飞了过去。 “倒也不用和它拼命。”顾与归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道细如银蛇的电流,落在地面的积水滋滋地冒起泡来。 狻猊感觉到了水里产生了涌动的气体,便紧跟其后飞了过去。 “顾哥,我一直特好奇。”陆景明手中动作不停,一座水牢逐渐形成,将狻猊残魂逼得无处可逃,渐渐处于下风,“你的雷系法术到底是直流电还是交流电?” “这很重要吗?”顾与归道。 “直流的可以给手机充电啊。” “我没想过这事儿。” “啥?我以为自打你觉醒了雷灵根,你们家就不买电了呢。” “你们家已经不买水了吗?”顾与归大惊失色,“还能这样?” “现在能别提这些了吗?”靳祖伊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打断了他们。 “活没停呢。”陆景明道。 只见狻猊残魂在水牢中闪躲的空间越来越小,陆景明轻轻一弹,水牢表面便形成了一层冰壳。 他拾起地上的冰球,丢给李子澈。 李子澈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几张符纸,密密麻麻地将冰球封印起来。 “狻猊残魂,确认收容。” “这玩意算个古董呢。”陆景明操控着地上的水,卷起地上的香炉,可惜地拍了两把,“可惜狻猊残魂附在上面,是不得不毁了。” 陆景明抡圆了胳膊,把香炉往地上狠狠一摔。 举起来,再摔。 香炉能容纳狻猊残魂,自然是件法器,陆景明带着灵气都砸得气喘吁吁,离得近的几个人跟着连砸带踹,香炉也只产生了轻微的变形。 眼见香炉底顽强地又要产生一股淡淡的烟气,顾与归走了过来,“你这样是摔不坏的。” “我是知道。”陆景明道,“想腐蚀金属还是盐水和硝酸比较好,兴许还有化金水什么的,但我们眼下这不是没有吗。” “我有一计。”顾与归接了香炉,“名为电腐蚀法。” 没过几分钟,顾与归便递给陆景明一个饱经沧桑的香炉,仿佛用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粉碎。 “真是…”陆景明小心翼翼地接过香炉,同样收好,“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解决了狻猊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们终于得以前往新的房间。 “这不是你们刚刚的房间吧。”陆景明说道。 暂时摆脱了狻猊的追击,众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警惕地注视着门口。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见屋里已经没了那块巨大的石碑,修菓问道。 “我们必须找到出去的方法。”屋内的布置也大不相同,程佑思说着。 “你们把翻到的东西给我瞧瞧?”陆景明问,“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进的这密室?” “好。”修菓搬来了箱子,箱子并没有上锁,他们很轻松地打开了,“我们原本在搜附近的房子,只见一只狐狸似的东西跳进了后院的水井,却没听见水声。” “本来也一筹莫展,出于好奇,我们就跟在后面跳了下来。” 第153章 汇合 一行人点了灯,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没在地上找到龙生九子的任何一种。 陆景明叹了口气,他抬起头,几下爬上房顶,把眼睛死死盯着众人的鸟首龙用外套死死包了起来。 嘲风,龙生九子之第三子,为鳞虫之长、平生好险又好望,常以其形状作为殿角的装饰。 “眼下,睚眦、狻猊、嘲风都已经出现了。”顾与归道,“我虽然对龙生九子记得不全,今天恐怕在这里是要全见到了。” “要不还是先看看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吧。”修菓建议道。 没等陆景明开箱,左手边的石壁一下下地发出砰砰的巨响。 “我的娘诶,这是哪个疯子在砸墙?”修菓吓得大叫,“他不怕把我们都弄死吗?” “可能是不想活了。”陆景明确认地道。 砰得一声,面前的石壁开出了一个大洞,石屑纷飞,陆景明把矿灯对准了墙壁的破口,想要看清来人的脸。 “陆景明,别拿大灯照我。”来人道,“好好的眼睛都被你弄瞎了。” “希桐!”一行人惊喜地道。 希桐收回沾了灰的拳头,希万安从他身侧走了出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 “你们从哪里进来的?”顾与归连忙问。 “挖坟。”希桐肩上背着一个长长的东西,装在漆黑的布袋里,“我挖了琴絮的坟。” “我早说了是挖得不够深,只要挖到底果然有东西。”希桐振振有词。 “以你挖的那个深度…”希万安无奈地道,“便是地下水都被你挖出来了。” 陆景明和顾与归对视一眼,均是一笑,肯定是希桐探测到了地下有东西。 他是一向喜欢一力破万法的,只要使劲儿挖就能解决的问题,不会动半点脑子的。 “那你遇到的是什么?”陆景明赶忙把遇到狻猊和头顶嘲风的事说了,他看向希桐,追问道。 “囚牛。”希桐言简意赅地道,“他设下的谜题是复原一首曲子,我已经解了,他却不让我通过。” “既然他坏了,我又探知到你们就在隔壁,索性一拳把墙砸穿了。”希桐道,“磨磨蹭蹭,白费我一番功夫。” 囚牛,龙生九子之长子,平生爱好音乐。 传说囚牛是众多龙子中性情最温顺的,它不嗜杀不逞狠,专好音律,故而也没有设下伤人性命的谜题。 “不怪囚牛。”希万安扶额,“你且拉一小节给大家听听。” 希桐依言取出了布袋中的东西,那是一把相貌奇特的弦乐器,琴头上刻着一只龙头蛇身生物的雕像,他盘膝坐在地上,拉起了刚刚所复原的那首曲子。 难听。刚响起第一个音符,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 太难听了,明明每一个音都是准的,但这种又好听又难听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一点感情也没有。”希万安打断了希桐,不让他继续折磨大家的耳朵,他道,“饶是我不通乐理,也知道绝这不是囚牛想要的。” “你不通乐理?”顾与归问道,“我以为你什么都会一些呢。” “这倒也没有,人总有不足之处的嘛。”希万安道,“家师好似不喜我们涉及乐理一道,加之我也对此没什么兴趣,就没有研究。” 希桐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原本的那个“希桐”可是有一把能横跨三个八度的金嗓子,他才华横溢,又能作曲作词,什么歌曲都能轻松驾驭,不然也不会在娱乐圈里纵横多年才嫁给了顾与归。 “顾总,你会吗?”希桐把龙头琴递给了顾与归,要知道顾与归表现出来的技能两只手都数不清楚了,区区弹个琴,应该也不在话下。 “不好意思,我只对小提琴和钢琴有所涉猎。”顾与归婉拒道。 还真是富有小资情调的特长。希桐收回龙头琴,想着干脆扔在地上砸碎算了,省得那条老龙的残魂喋喋不休着他听不懂的话。 “怎么回事啊这。”陆景明见希桐来了,连忙追问,“你就说了句有重要的东西,这么一大帮子人都叫你支来了。” “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啊?” “你们来看这个。”希桐找了块干净的地,问希万安借了把飞剑,画出了整个密室的地图。 两个同心圆,大圈套着小圈。 内部是像风扇般三等分的三个房间,外圈则像幼儿园孩子画的一朵小花似的,分布着五个房间。 “这些空的位置都充填着星河砂。”希桐指着那些空位说道。 陆景明等人不知道星河砂是什么,希桐却是知道的。 虚无蔓延,星河砂便是主神铸墙连接砖石的水泥沙砾。 它连世界和世界都能彼此联系,沟通两个石头房子算什么难事。 “这不对啊。”陆景明数了一遍道,“三加五等于八,龙生九子,少了一条啊。” “那条龙本来应该在外面盘着。”希桐道,“它,或者他无意识地逃跑了,这座密室才会被启动。” “你这么说,是你认识那条龙?”陆景明顿时醋性大发,我竟不是你唯一的龙了?他道,“你认得的龙可真多。” “我不仅认得龙多,我还认识凤凰多。”希桐随口一答。 “睚眦是在外圈遇到的,狻猊在内圈,嘲风外圈,囚牛又是内圈。”修菓沉思着,“那我们岂不是还要再等一圈才能出去?” “不是。”陆景明接过飞剑,重新在每个房间填上了名字,“你们还记得有个空房间吗?” “那不是空房间。”陆景明看向众人,“我刚刚想到,既然最外面的那条龙可以跑,没道理里面的不能跑。” “十有八九,那个空房间从前住的便是睚眦,那个祠堂也应该是一个房间。”陆景明提笔刷刷写道,“所以应该是,睚眦内,狻猊外,嘲风内,囚牛外。” 陆景明看向希桐,后者微微颔首,表示对他说法的认可。 “若是我们现在想出去,只要找对了通道,掉头就能离开了。”顾与归道,“找准坟地,井,或者祠堂任意一个出口。” “郭萍,等下的情况恐怕不是你们应付的来的。”陆景明交代道,“这里危险,你带着靳先生他们先撤退。” 郭萍等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154章 九龙抬棺 “这里确实非常危险。”待密道再次对齐,希桐目送着郭萍一行人离去,他对剩下的人说道。 “既然是外圈套着内圈,你们发现什么不妥了吗?”希桐问道。 “中间的心是空的。”顾与归沉声答,“里面还放着比九龙更恐怖的东西?” “没错。”希桐道,“九龙抬棺。” “这是只有古代帝王和身份高贵者能享受的丧仪,盼望着能让死者在另一个世界仍旧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希桐继续解释道,“但即使是王朝的统治者,也不过是用彩纸糊成的纸龙假作九龙抬棺罢了。” “而这是九条真正的龙…”希万安沉思,“谁能配得上让九条龙为她抬棺?” 话一出口,希万安已经知道了答案。 “瑶光神女。” 希桐的声音很轻,却在每个人心上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看向顾与归,似乎意有所指。 众人皆沉默不语,他们心里都清楚,瑶光神女于玄清界地位超然,如果这里真的是瑶光神女的墓葬,为了不打扰她的安眠,她的追随者必然在其中设下了重重机关。 稍有不慎,所有人都可能葬身于此。 “你们不是一直想看那只箱子里装的什么吗?”希桐打破了沉默,“打开吧。” 顾与归第一个凑上前去,打开了箱子。 瑶光神女是他恩师,于情于理都应该他先看。 箱子里是一块石板,想来不管是什么纸张,在时间的侵蚀下都该风化了。 “先师飞升数载后,万魔渊魔气涌动,鸿蒙宗诸人受魔气侵染,身染重疾,无力回天。”顾与归轻声念道,他抬头看向众人,“…这似乎是某人的回忆录。” “生灵涂炭之际,一少女携灵草无数,更身负岐黄仙术。” “其医术玄妙至极,玄清界有史以来,众人皆闻所未闻,可生死人肉白骨。” “问及姓名,少女闭口不答,因其在住所门前手植桃树一棵,吾等便唤其…” “芳菲娘子。” “然,天妒英才,芳菲娘子不过年近天命,身体便每况愈下。”顾与归念道,“芳菲娘子玉减香消,坐化前才告之吾等:” “玄清界不日即将毁灭,万魔渊更是毁灭的最前线。” “她来此,是为了提醒我等要早做打算。”中间的字迹模糊不清,顾与归只能一边辨认一边艰难地继续读下去。 “…大泣,恳请芳菲娘子将其真名示下。” “芳菲娘子叹曰,瑶光神女曾留下半缕神魂留守故土,尔等便当我是她的传人,唤吾‘燕归来’便是。” “念及青年时打马过长街,同兄弟姐妹谈诗论道,恍若昨日。” “吾亦不久于人世,竟又想起芳菲娘子了。” “诸事均已开始,我等并无退路,不管前有何危险,我等都必须前进。” “这不仅关系到我们自身的安危,更关系到整个世界的命运。”顾与归皱眉,“——这句话可不太像古文啊?” 希桐微微摇头,示意顾与归不要在意这里,继续读下去。 顾与归将石板翻了过来,后面的字迹显然不再出于同一人。 “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捻黄土造人,余少年游历时,见过农人将马与驴饲养在一起,以孕育出小骡子的。” “也见过园丁将蔷薇嫁接于砧木之上,开出新花的。” “然而,余遍访天下,却不曾听说有人能如女娲娘娘般,以黄土等无生命之物凭空造出人的。” “不说造人,便是凭空造出鸡鸭猪狗的也是没有的。” “想来…那便是神的领域了。” “但。”陆景明疑惑地道,“克隆羊多莉啊,新闻上发现的什么新病毒,这算不得创造生命吗?” “你也说了,是‘发现’病毒,‘克隆’羊。”希桐摇头,“这都是在现有基础的情况下找到的东西。” 创世,造人。希桐早就知道这是那伙人的下一步,在不久前意识到这一点后,希桐早已决定要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无论你们接下来跟不跟着我,我是都要前进的。” 顾与归和他对视一眼,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的决心,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愿意跟随。 见大家都表示了同意,希桐对照自己头脑中的三维立体地图,他站在墙前,坚定如水的目光渐渐显出一丝凶狠。 他双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挥拳向前。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墙壁瞬间崩塌,碎石四溅。 希桐的拳头穿透了坚固的石壁,他一边前进,一边将喷出的星河砂收进空间。 星河砂像是无穷无尽,主系统一个举心动念,它还没来得及落到地上,就被尽数收走。 希桐站在残破的墙前,他迈步跨入,“沈岸芷,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是我的问题。”沈岸芷盘坐在这个房间的地面,他听到石壁破碎的声音才回头,无奈地对希桐说道。 “沈哥!”陆景明打了个招呼,“这屋子是什么,竟然把你难住了那么长时间?” “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东西。”沈岸芷让开面前的石壁,墙壁上是两只虎头形的装饰。 “提问。”所有人脑海中一怔,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有一财主,家资颇丰,和家人分居,一夜有贼人自墙上狗洞进入财主家中想要偷窃,被佣人乱棍打死,清晨后发现贼人实则是财主之父。” “财主该当何罪,其父该当何罪?” 希桐皱眉,他看了沈岸芷一眼,原来是在这里玩问答游戏才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希万安认真地想着,这案子有法理有人情,从哪个角度去判都不好。 “财主之父,入室盗窃,该杀。”希桐直接答道,“财主家有余财,却不肯赡养父亲一星半点,害得父亲不得不做贼,也该杀。” “佣人随意伤人性命,下手凶狠,草菅人命,该杀。” “财主家的泥瓦匠,墙壁破了那么大一个洞,视作无物,该杀!” “你,折腾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扰人心智,该杀!”希桐挥掌,一巴掌把面前的石壁打了个稀巴烂,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呸,和我玩图灵测试,我是你祖宗!” 希桐拾起地上滚落的虎头铜钮,丢给陆景明,后者一脸迷茫地给它贴上了符文,仔细封印起来。 “和它啰嗦什么,一巴掌扇碎了就是。”希桐白了沈岸芷一眼,“上了岁数,越发婆婆妈妈了。” “我原也想拍碎的。”沈岸芷一笑,“这不是没有你的手劲儿大吗。” “嗯。”希桐发出了一个鼻音,“有你扇不烂的先记着,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扇。” 狴犴,龙生九子之第七子,形似虎,平生好讼。 第155章 冰棺主人 一行人在希桐的带领下半点不小心地踏入,或者说闯入了中间的空心区域。 室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贡品,为了避免腐坏,这里摆的都是些雕刻精美的工艺制品。 陆景明拾起一串翡翠和黄金雕成的葡萄,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 确实是金子,上面的灵气浓得快滴水了,陆景明偷着看了希桐一眼,把黄金葡萄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吃了。 龙族确实得天独厚,但修为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枚黄金葡萄给了寻常修士都要吸收个几天,搞不好还会爆体而亡,在陆景明这里也只是闲着没事吃的零嘴罢了。 “下次我带你去吃寂灭魔祖的贡品。”希桐早看见了他的动作,却没有拦着。 养龙确实花费很大,什么家庭能让陆景明这么吃?他幽幽地道,“沈浮光的贡品才好吃,别吃瑶光的。” “好吧。”陆景明蔫蔫地回味着葡萄的香气,最终说道。 室内最中心摆着一只冰棺,里面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尊精致的雕塑。 她的肌肤苍白如雪,宛如冰雕一般光滑细腻。长长的睫毛轻轻地覆盖在她的眼眸上。 顾与归好容易才鼓起勇气,迈步走了过去,仔细辨认这具睡美人的长相。 她的脸庞轮廓完美无瑕,唇色苍白,宛如一朵未绽放的花蕾。一头黑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冰棺之上,细腻的发丝在冰晶的反射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是了,没错。顾与归缓了缓,他跪在地上,对着冰棺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儿子的哪有让母亲的尸骨留在外面的道理?何况瑶光的神魂还在蓝星,这具肉身她要不要还是得问过本人比较好。 作为弟子,顾与归是不能让师父继续躺在这里的。 顾与归和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希桐上前,帮助他把冰棺的盖子撬起了一角。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冰棺中的瑶光穿着一袭看似朴素的白色长裙,裙摆轻轻地垂落在冰面上,裙身用暗线绣满了精致的花纹,一看就是一件上品的法衣。 白裙完美地诠释了何为低调,奢华,有内涵几个字。 这样一件高阶法器就这样放在一个死了几千年的修士坟里,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日月。 “师父,冒犯了。”顾与归动手,把瑶光的身体背在了背上,即使过了那么长时间,她的身体竟然还是柔软的,仿佛随时会睁开眼睛一般。 冰棺大敞,失去了主人的机关顿时开始运转,地面剧烈震动,刺耳的机械声近在咫尺处响起,一道阵法从地下缓缓升起,将众人困在了冰棺的周围。 如先前那个空房间般,一排排尖锐的钢刺从墙壁的孔洞中突出,如鬼魅般向众人袭来。 陆景明瞬间拦在众人身前,他大半个身子都覆盖上了龙鳞,而这些钢刺似乎有着无穷的数量,无处不在,噼里啪啦如雨点般打在坚韧的龙鳞上。 “这不是办法。”陆景明倒不怕钢刺有毒,即使再烈的毒经过了那么长时间也都变性了,他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面了!” “阵一破就立刻冲出去。”希桐在数秒内已经解析出了阵法的运行模式,手中甩出几枚灵力凝聚的小球,将阵法破坏。 墙上的钢刺终于射空,留下的孔洞光芒大作,在下一瞬间喷出了熊熊烈焰,形成一道火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心。”火焰中隐约浮现出无数身影,向着他们扑来,轰隆隆的巨响不绝于耳,外面的通道正在以最快速度坍塌,希桐挥出一道灵力顶在最前面,“我们直接往上!” 陆景明一跃而起,龙爪切豆腐似的撕开头顶的石壁,希桐紧随其后,把压在穹顶的星河砂通通吸入空间。 破开一层石壁后动作便迅速了不少,希万安运起飞剑,大块大块的土壤被直接削下,落在地上。 “快点!”沈岸芷催促道,他集中精神对付着自火焰中冲出的怪影,这些身影如幽灵般难以捉摸,攻击也异常凌厉。 顾与归在一片混乱中死死地盯着鬼影的动作,他既要护着瑶光,还要时不时帮上沈岸芷几招,绝不能分上半点心思。 地面震颤的愈发剧烈,一道道裂缝迅速蔓延开来。 “快上来!”希桐单手挂在了天花板上的大洞上,他伸出手,沈岸芷一个借力,跳了上去。 顾与归站立的地方正在迅速坍塌,一片片地板被吞噬,暴露出黑暗的深渊,他连忙起跳,脚下借力的点却在这时砰得落了下去。 “啧。”顾与归只来得及一把抓住还没掉下去的地板,身子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上来!”希桐大声道。 “我师父!”顾与归一只手吊在地板上,另一手抓着瑶光的衣领子,也不知道瑶光看见了这情形如何作想。 希桐沉默了几秒,“瑶光说她不要了,她让你自己保重就行!” “你给我师父打电话了??”顾与归大叫道,身下的黑渊里一点点地蔓延起黑影,如毒蛇般缠绕在了他的小腿上。 “万魔渊…”沈岸芷一眼认出了自地下蔓延而出的黑烟,“竟然就被封在瑶光神女的棺材底下?!” “我要哄堂大孝了。”陆景明幽幽地道。 眼看顾与归就要被突破封印的魔族一点点拉入地底,他死死扒在悬崖边缘,身体摇摇欲坠。 “你们不说点什么吗!”顾与归的手指紧紧抓住岩石的裂缝,努力地保持着平衡。 “你想听什么?”希桐问。 “我们不会抛弃你,要死一起死…什么的!” “我要是和你一起死,我就亏死了。”希桐丢下一条灵力锁链,“少废话,快爬。” 顾与归只感觉心跳如雷鸣般响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控制,他的手指开始颤抖,力量渐渐不支。 他预感着有什么要发生了,奈何跑出来的魔族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 没时间犹豫了,顾与归松开了地板,一把抓住了锁链。 希桐等人心头一松,他猛地使力,想把顾与归拉起来。 一抹清亮的刀光划过,斩断了锁链。 第156章 此间事了 只见一个身影自万魔渊中凌空而立,手中长刀闪烁着寒光。 他似乎只是为了斩断锁链让顾与归落入万魔渊而来,一刀击中,他调转身形,直接往深处去了。 “容渊。”希桐是什么人,只要后脑勺还在,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出。 希桐猛地握拳,相当于这个世界渡劫期的威压铺天盖地地压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低等魔族惨叫一声,闪躲出一条通道。 容渊的身影早就不见了,希桐咋舌一声,纵身就要跳进万魔渊捞人。 只是有人动作比他更快,希桐身侧一阵劲风掠过,希万安已经跳了下去。 希桐眉心紧锁,这十年来他为了引出幕后那群人,在无数个世界泡制定了数不清的计划,连水精溯流光都是在其中一个世界因此得到的。 他一点点地逼近了那群人的全貌,只差揭开那层薄薄的面纱了。 希万安,只有希万安。希桐现在完全搞不懂他的行事模式。 “希桐!”希万安的身体极速下坠,他一手一个拎起顾与归和瑶光,“别管我们,封上万魔渊!” 希桐不再思索,手中快速结印,金光大作,繁复的符文连接了整个孔洞。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意图爬出来的魔族久不见人气,正疯狂地踩踏着同族,向天空攀爬,希桐翻掌下按,封印持续下沉,接触到封印的魔族尖叫一声,随即灰飞烟灭。 “走!”希桐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被魔潮吞没的希万安和顾与归,转身上行,灵力汇聚,飞快地将土壤拍到两侧。 不过数秒,三人游龙一般从地底钻出,他们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地面的空气,陆景明抓了抓头,“怎么办,顾哥会不会死?” “不会。”希桐道,他看向升起了朝阳的东方天空。 在结局之前,气运之子怎么可能会死,跳崖遇到新的老爷爷,这也是他命里的造化。 “希万安为什么要跳下去?”陆景明一向对希桐的话言听计从,转口问道,“难不成他们俩真的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勾搭上了?” “扯什么。”希桐道,“他们哪里像勾搭上了?” “这不叫殉情吗?”陆景明道。 “我说了他没死,两个都死了才叫殉情。”希桐不耐烦地一拍陆景明的头,“玄清界人魔妖三界共存,既然万魔渊是魔界和人界的接口,没道理妖界没有。” “我们转道去妖界。”希桐道,“我不担心顾与归会死,但总得有人接应他。” “还有不少事,我得去问问现在那位妖皇岫白。” “或许。”沈岸芷开口道,“你们都知道,我早些年改修习了魔族功法,在希万安跳下去之前,我感觉到一股非常淡的魔气。” “噬心魔?”希桐问。 “不是。”沈岸芷微微摇头,“噬心魔的魔气我已经非常熟悉了,而今天遇到的这股魔气极其浅淡,要不是我身上的魔气来源于…寂灭魔祖,我也分辨不出来的。” “那是一种十分精于伪装的魔族。” “那就是这只魔族把希万安推下去了。”希桐进行了一个等量代换。 “只是,他为什么不说呢?”陆景明问。 “他认识那个人,并且相信对方不会害他。”希桐道,“我这异父异母的好兄弟,现在也会瞒我事了。” 平靖镇这片荒凉的土地上陡然间立起了数十块巨石。 一只鸟儿好奇地打量着封印中央巨大的石头,石头表面光滑而坚硬,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 它的形状宛如一个巨大的圆盘,直径足有数十米。石头上刻满了神秘的符文和古老的图案。 鸟儿青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忽而振翅高飞起来,它围着封印周围一圈巨大的石柱飞了一圈,每根石柱高达数十米,宛如巨人般静静地屹立在那里。 鸟儿一路飞行,停在一个身穿华丽长袍的女子指尖。 “好生可怕。”女子轻轻地抚摸着鸟儿的翅膀,手指一动,鸟儿虹膜上的一抹青蓝色缓缓褪去,眼中的精明劲儿荡然无存,左右环顾片刻,便飞到不知何处去了。 “傅哥哥。”女子有着一头长长的青丝,一双明亮的青蓝色眼睛,分明和刚刚那只小鸟的眼睛如出一辙。 “我一直以为傅哥哥少年英才,天下少有能胜过你的呢。”她的微笑充满自信和优雅,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不过短短数息,一座封印拔地而起,我看啊…” “鸾姐姐此言差矣。”另一个女郎立时开口,一双棕色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她穿着一件红色紧身衣,腰带狠狠一勒,显露出完美的曲线,“人类修者筑基后容颜不老,安知不是什么化神合体的老祖在此设下封印?” “两位妹妹莫吵了。”一个温柔的女子微笑着开口,她的微笑充满了温暖和善良,散发出一种宁静的气息,她担忧地看了一眼立在一旁身材高大的男人,“只可惜,瑶光神女留下的宝贝说不定被华胥那帮化外民拿去了。” “可要托人去问问,那东西被谁拿去了?”温和女子说了许多,男人却显得心不在焉,“傅郎?” “抱歉,娴儿。”男子摇摇头,“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 “我省得。”娴儿一笑,“我们追了那小龙快一年,眼见要功亏一篑,傅郎心中不舒服,发出来就好了,别憋坏了自己的身子。” “不是龙蛋的事。”男子仍是摇头,“我们先前也推测小龙可能在这十几年里就破壳而出了,我并未抱太大希望。” “好像是别的事…”傅姓男子沉思着。 “傅兄不必挂怀。”一个鼻梁上戴着圆玻璃片的男子跟着开口,他身形瘦弱,面若好女,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姑娘家,“进平靖镇之前,我混进那些化外民中间探听到一件事。” “十大宗门不日便要开办无为法会,这一届的无为法会冠军奖品可不是往届那些法器。”眼镜男子道,“据说是水精…溯流光。” 第157章 机器猫 “当真?”傅姓男子顿时又惊又喜。 “自然是真的。”眼镜男子含笑道,“傅兄既然急需水精,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哈哈,好!”傅姓男子眉宇间的愁色顿时一扫而空,“辛兄,你要是个女子便好了!” “傅兄又在开玩笑了。”眼镜男子跟着笑道,“你这样说,柔姐姐又该吃醋了。” 傅姓男子余光一扫,果然看见红衣女子眉眼含嗔,他连忙哄道,“好了,我不过是和辛兄开个玩笑。” “傅初霁,你就讨辛茹那个贤内助去吧。”红衣女子不满道,“我们几个算什么呀。” 傅初霁看了眼镜男子一眼,背过身去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地好一顿哄,才把一群莺莺燕燕哄得笑逐颜开了。 “傅初霁哪里都好,就是太耽于小情小爱。”眼镜男子摘下眼镜,用衣摆擦了擦,“要我说,别说是顾与归了,他还比不上陆景明。” “我刚刚遥遥看了一眼,这十年来陆景明也大有长进,傅初霁再这样下去,别说修为了,肾都要被他自己玩坏了。”眼镜表面一层流光闪过,“罢了,c1573,他当真是玄清界的气运之子吗?” “没错,宿主。”微弱的电流声在男子耳边响起,“但主系统不久前提醒我,要我仔细观察傅初霁的气运流动。” “在主系统出手封印了平靖镇后,傅初霁身上的气运值下降了大约三个百分点,流向不知道什么方向去了。” “难怪他刚刚说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眼镜男子正是数年前希桐亲手送往法则海的辛茹,历经数载,他不仅找回了自己的记忆,现在已经和c1573配合默契,深受希桐的信赖。 “想必是什么天材地宝他无福得到了。”辛茹道,“主系统要往妖界去,我们自然不能给他添麻烦。” “检测一下气运流动的大概方向,我们该找下家了。”辛茹重新戴好眼镜,遮住了眼神里的精光,重新演绎出一副温顺无害的模样。 “是,宿主。” —— 才一进妖界的边境,希桐等人差点被整个街道华丽的装饰晃花了眼。 五彩斑斓的灯笼悬挂在街道两旁,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街道上摆满了各种摊位,琳琅满目的商品摆了一地。 希桐捻起一只琉璃瓶,瓶中盛放着五彩斑斓的仙丹,他都不用轻嗅,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唉。”希桐叹了口气。 “买不买,别拿起来叹气,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摊主不耐烦地道,他顶着一只狼头,身上不伦不类地套着一件长袍。 希桐把丹药放下了,他炼的丹都是按教科书精确到小数点后面十几位调整出来的用量和时间,这样粗糙的丹药,他看不上眼。 “我是说,你们看,什么事都能叫我遇上。”希桐道对陆景明和沈岸芷道,“不会我才是主角吧。” “你当然是主角了。”沈岸芷吹捧道,“我们都是给你作配的绿叶,好称你这朵红花。” “也对,哪有三朵花一片叶子的植物。”希桐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安在了花的位置上,心情很是愉悦。 “呃,并蒂莲喽。”陆景明道,“并蒂莲是荷花的双胞胎,说不定也有三胞胎之类的。” “请住嘴。”希桐礼貌地请他闭嘴。 陆景明自讨没趣,便和摊主搭起话来,“大叔,这是什么节日啊?” “这是妖皇陛下的万寿节啊。”狼摊主道,“你们是从哪个穷乡僻壤修成的小妖,这都不知道?” “不对,不对。”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狼头人一指希桐,“你们不是妖族,尤其是你,身上一股人味儿!” “什么,有人类混进来了!” 一旁的乌鸦占卜师摩挲着手中的水晶球,自斗篷下投来一个阴恻恻的视线。另一边,一只火系妖族原本正在表演惊险刺激的火舞,舞动着火焰,听到了狼人的话,一不小心喷了旁边的兔妖一头一脸,把兔子的白毛都点着了。 一群妖惊叫连连,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什么叫鸡飞狗跳。 “谁是人啊?”希桐危险地眯起眼睛,“人长这个样子吗?” “就是,人长这个样子吗!”陆景明立时挺身,顶着两支龙角去捅狼头人,“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去去去,我是狼,不是狗。”狼头人被他顶的退无可退,呲牙道,“妖皇万寿节禁止妖族私下打斗,你不过一只鹿妖,出了妖界,仔细我吃了你。” “这似乎不是鹿角。”乌鸦占卜师的嗓音沙哑,她低声道,“一个魔族,一个…高等妖族。” “怎么,妖皇万寿节可是有明文规定,不许人类来此吗?”陆景明问道。 “没有。”喷火的蜥蜴卡了嗓子,乌鸦占卜师似乎在一群妖中地位颇高,见她开口,众妖也回了陆景明的话。 一群妖不约而同地将希桐三人团团围住。 “人类是妖族的食物,很多妖都以人类为食。”沈岸芷小声道,“不仅如此,魔族也喜欢用人类修习功法,三界中人界地位一向是最低的。” “原来我们哥仨这是送菜来了。”陆景明窃窃私语,“没关系,惹上希桐,他们这算是踢到铁板了。” “我见过踢铁板的,没见过踢地雷的。”沈岸芷看着一群开始流哈喇子的妖族,不由得皱眉,他拉了拉希桐的手腕,“别和他们对着干,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初来乍到,什么事都不清楚。” “沈哥就是心善。”陆景明对着离得近的妖族呲了呲他半米多长的龙牙,吓得离得近的小妖哇哇大叫。 “我是怕希桐杀得太多,这些血和魂魄够我吸十天半个月的,还要不要做事了?” “你说的有道理。”希桐从空间里取出一对发光的猫耳朵发卡,旁若无人地戴在头上,“我是猫妖。” “该死,你以为我们是瞎子吗!”狼头人气得大叫,“什么猫妖的耳朵会发光?” 希桐关了led灯,渡劫期的灵力再度释放,离得近的小妖顿时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机器猫,谁有意见?”希桐问道。 “没有没有。”众妖讪讪,谁也不敢开口问到底什么是机器猫,他们避瘟神似的让出一条路来,“您请。” “机器猫也没耳朵啊。”陆景明吐槽道。 第158章 算姻缘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眼见围着的妖越来越多,希桐使了一个眼色,三人飞快地从妖群里跑了出去。 为了妖皇过寿排练歌舞的鸟妖正高亢激昂的唱着,歌声回荡在整个市集,希桐三人跑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才停下来交流。 “妖皇那老登过寿,我们要不要去看?”陆景明布下一个结界,防止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过生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希桐反问。 “好玩啊。”陆景明理所当然地道,“一般情况下,我们都应该去掺和一下的。” “不去。”希桐一口回绝,“我讨厌节外生枝,先让他过完一个痛快的生日,我再偷偷地去问话。” “岫白既然是唯一一条纯血龙族,九龙抬棺必然和他脱不开干系。”沈岸芷认同地道。 “我们遇到的那几只龙都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希桐道,“如果他们成功造出来了一个智慧生命,到底怎么样算合格?” “首先,它有呼吸。”狻猊,追逐呼吸而移动。 “在满足了基本的温饱问题后,它需要懂得是非对错。”狴犴,图灵测试。 “在这之后,它要进行必要的玩耍,拥有一定的感情。”希桐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猪等于吃饭加睡觉,人等于吃饭睡觉工作和玩耍。” “如果人类不会玩耍,和一头会工作的猪没有区别。”希桐道,“所以,囚牛为它准备的玩具就是龙头琴,当它可以富有感情地演奏出乐曲,它就基本算得上一个人。” “我猜其他房间也有着类似的试炼,这都是为了让这个生命更‘人’的。”希桐继续道,“如果他们不幸地制造出了一个怪物,那些各种各样的机关都会起到保险的作用,把那个东西料理了。” “如果这个生命创造出来不合他们的意,他们还有一招。”希桐道,“九龙抬棺,为的是让墓葬主人在另一个世界过上同样幸福的生活。” “蓝星,岂不就是另一个世界?”沈岸芷思索着,“那这九龙抬棺,是…成了?” 希桐颔首,表示他说的不错。 “结果还是没有找到你说的那样东西。”陆景明道,“到底是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我猜。”希桐道,“燕瑶让我找的,恐怕就是最后造出来的那个生物。” “那不也没找到吗。”陆景明颇为沮丧,他把唯一一个有些疑问的房间给希桐二人描述了一下,“难不成它是饿死了?” “你都见到睚眦跑出来了,怎么想不到那个生物也能跑出来?”希桐道,“我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确认那个生物是谁了。” “谁?” “不可说,等我确认了自然会告诉你。”希桐道,“关于你对那个房间的疑惑,沈岸芷可以告诉你。” 陆景明看向沈岸芷。 “那是一个产房。”沈岸芷道,“古代生产不像现在,感染率极高,所以在生产的时候有很多都会选择站立以降低感染率。” “至于现在为什么躺着生产,是因为站立不方便医护人员的工作,在医护人员的看护下降低的感染率可比站立生产高多了。” “另外,站立可以使胎儿的头部向下,再利用地心引力,便于缩短产程。”沈岸芷补充道,“所以我们要找的那个生物,恐怕也是借助人类的身体,‘生’出来的。” “噫。”陆景明感到一阵恶寒,“那种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从我肚子里爬出来,我可受不了。” “所以你是正常人。”希桐拍了拍他的头,“而他们是一群癫公癫婆。” “这是夸我吗?”陆景明问。 “是。”希桐肯定道。 “它肯定已经不在那个房间里了。”陆景明嘟囔道,“但它能去哪呢?” “你觉得,生出来的能是什么?”希桐看着他。 “肯定不是人就是了。”陆景明道,“魔族大多又没有肉体,硬要说的话,它是…” “对,是妖。”希桐道,“既然妖皇过寿,它说不定也会去参加寿宴。我们等寿宴开始,混入其中,待寿宴结束,我们再去问话。” 陆景明和沈岸芷对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解除了结界,装若无事地混入妖群,等待着妖皇寿宴的开始。 “前辈请留步。”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在巷子口响起。 是那只乌鸦占卜师,陆景明警惕地看着她。 “冒昧一问,这位前辈的真身可是…”乌鸦轻声道,“龙?” “不是,你认错了。”陆景明矢口否认,“我是变异长着鹿角的大蜥蜴。” “前辈就莫开玩笑了。”乌鸦道,“是龙还是鹿…或者是蜥蜴,做我这行的,总不至于这都分不清楚。” “那你给我算一下…”陆景明眼珠一转,“算一下姻缘好了!” “如果你算得准,我就告诉你我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没必要吧。”乌鸦占卜师无奈,她随便掐了两下指尖,“你有心上人,但现在你们俩都还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心意。 “而且你的姻缘线被人动过,动姻缘线的这个人比我厉害的多,所以你们俩绝对成不了,不过他确实是你的正缘。” “你胡扯。”陆景明下意识地道,“你以为姻缘这种东西是毛线啊,说动就动。” “算我的。”希桐开口道,这乌鸦还算有点本事,连烛影曦动了陆景明姻缘线的事都算出来了。 “您是测字,抽签,看手相,还是…”乌鸦看了看希桐的脸,终于起了点兴致,她从斗篷里掏出一沓子纸牌,“塔罗牌?” “好广泛的业务范围。”希桐默默,“那就塔罗吧。” “没办法,华胥对我们这行的冲击太大了。”乌鸦道,“哪行哪业都得与时俱进才行。” 希桐随意抽了三张卡牌,递给乌鸦。 “圣杯十,权杖八,宝剑侍从。”乌鸦思索了片刻,“你有一个很稳定幸福的家庭,爱情美满,这段感情使你身心愉悦。” “如果你们没有长期的配合计划,最近你们可能有了一些矛盾,我建议你们需要各自的一点空间,处理好的话你们还可以继续心平气和的交流。” “但你并未对这段你梦中的理想感情采取行动,因为你对感情过于知性,对你本身和所处环境都缺乏足够的了解。” 第159章 凤主旧事 希桐默默放下了阻拦的手,“我刚刚想算的是事业。” “呃,那这准吗?”陆景明和希桐咬耳朵。 “…根本不准。”希桐恨恨地道,“我单身。” “说吧,什么事。”希桐看向乌鸦 ,“你的真身也没那么简单吧。” “前辈是如何确定?”乌鸦问道。 “你也去过瑶光神女的墓。”希桐确认地道,“而且,你已经…” 他上前一步,一把扯掉了乌鸦的斗篷,她半张脸是一张巧笑倩兮的美人面,另一半却早已腐坏,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你已经死了。”希桐冷声道,“死者不去往生,留在此处干什么?” “塔罗牌?”希桐拎起一张刚刚抽出的权杖卡牌,“你是那边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乌鸦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她捂住了自己半张脸,低下头,慌忙用斗篷盖住了自己的脸。 “你知道我们来自蓝星,所以故意说出塔罗牌引起我们的好奇心。”希桐道,“你不是‘‘也’’会塔罗牌,是‘只’会塔罗牌吧。” “…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事都点出来呢?”乌鸦叹了口气。 “没什么,闲的。”希桐道,“我讨厌不长嘴的人,开诚布公才好谈事情。” “幻术不会凭空捏造,希万安既然在幻境中见到了你,那你一定是存在的。”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我原以为要拉扯几集的。”乌鸦道,“我本名佘盈律,是锦城大学的大三学生。” “不久前我猝死…大概是猝死了。”佘盈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猝死前熬夜看一本叫《仙魔初霁》的小说,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具身体是一个占卜师。”佘盈律继续道,“可我一个大学生哪里会什么占卜,只能根据记忆复制出了和室友一起玩过的塔罗牌。” “这里可是妖界,我看小说的时候知道这里的妖都是吃人的!”佘盈律担忧地看了看周围,“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一边继续占卜一边偷偷打听主角的事。” “毕竟在主角光环的保护下我一定不会死。”佘盈律道,“我从妖族商人那里得知,近十年竟然有一伙不知从何处来的化外民突然出现。” “我托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妖商得到了这副牌。”佘盈律展示了那一盒造型精美的塔罗牌,“我这才确认,华胥中的世界竟然就是《仙魔初霁》!” “我一定要回去。”佘盈律攥紧了手中的牌盒,牌盒因为她的用力而微微变形,“我在蓝星有家人朋友,就算在这个世界我有了移山填海的本事,我也不稀罕。” “…我明白了。”希桐道,“你说的这些我还需要查证,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你没有说谎,我会立刻把你送回去。” “这具身体已经死了,你不能在这里久留。”希桐道。 “我何尝不知道。”佘盈律眉心紧皱,“这些妖,比起尊敬我,但更像监视,我压根迈不出妖界的边境。” “那本仙魔初霁,作者的名字叫什么?”希桐问。 “梦郎封侯,很奇怪的名字。”佘盈律想了想道。 “我就知道。”希桐磨了磨牙,“小说里对你有描述吗?” “没有。”佘盈律道,“要说重要的鸟妖角色,只有主角的后宫里有一只青鸾,和乌鸦也差的太多了。” “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乌鸦?”希桐问。 “呃,红眼睛黑毛,不是乌鸦是什么?” “你觉得是就是吧。”希桐无奈,“继续说说这个青鸾,她没有名字吗?” “就叫鸾儿。”佘盈律道,“这种小说里喜欢主角的角色名字都不重要,全都是娴娴柔柔红红什么的。” “你倒是很懂。” “这只青鸾还算大有来头。”佘盈律道,“焚天凤主,你知道焚天凤主吧?” “你不要告诉我这只青鸾是凤主的崽子。”希桐道,他可不想半道跑出来一个和气运之子卿卿我我的恋爱脑妹妹,他会被气到脑溢血的。 “哎呀,怎么会。”佘盈律谈性颇高,显然很久没有人和她一起八卦了。 “妖族旧例,万年前,现在的妖皇岫白还不是妖皇,龙族和凤凰一族代代都会联姻,选取每一代最优秀的两位延续血脉。” “我不想听焚天凤主的故事。”希桐弱弱地道。 “我想!”陆景明道,他小声对希桐说,“这是希叔叔年轻时候的故事吧,你怎么一点也不好奇?” 我想看的话可以去法则海的档案库调一百份。希桐无奈,摆摆手示意佘盈律继续说。 “那年族长夫人一下生了两枚蛋,越是高级的妖族繁衍越是不易,所以双胞胎更是大吉之兆。” “龙凤两族都是大喜,蛋壳还没破就定下了要凤族族长的嫡长子和龙族的小公主联姻。” 希桐无聊地托着下巴,这种一眼就能猜到头的剧情到底谁在听啊。 真是嫡嫡又道道,这妖族还讲究起嫡长子了,怎么不去拍清宫剧。 “焚天凤主因为意外提前破壳而出,身体虚弱不说,毛色杂乱,看起来倒像是…”佘盈律神秘地道,“一只野鸡!” 希桐忍不住打断,要是希栖凰听见玄清界这些后辈说他刚出生时像野鸡,妖界大概要天天过疯狂星期四了。 “凤凰本来就是五彩的,生下来就应该是杂毛。” “别打岔。”陆景明正听得津津有味,“我知道,这是打脸爽文,马上希叔叔就要爆发把所有欺辱他的人按进泥里。” “知道你还听。” “没错!”佘盈律道,“焚天凤主的弟弟晚了他数年出世,生下来的时候引得霞光满天,百鸟朝凤,龙族族长见此情景,也偷偷换了婚约对象。” “而这个时候,焚天凤主早已修成人形,和另外两位大能在外游历,建功无数。”佘盈律道,“待龙凤两族联姻的婚礼上,他一朝回归,痛打渣男贱女,爽!” “我不想听这些。”希桐道,“青鸾呢,为什么青鸾还没出场?” “这个嘛。”佘盈律对着手指道,“焚天凤主他未曾成亲生子,他的弟弟又被他一刀砍了…” “真正的凤凰一族已经断绝在万年前了。”佘盈律道,“只剩下青鸾,鹓鶵,鸑鷟,鸿鹄,四条凤凰的分支血脉留存于世。” 第160章 妖界驻军 希桐心头滴血,希栖凰这人,也不知道什么叫保护动物,说杀就杀了。 你说你杀他干什么啊,你要羞辱他,把他弄到动物园养起来多好。 话是这样说,希桐也知道希栖凰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当初以为他夺舍了原本希桐的身体,险些漂洋过海来弄死他。 如果不是他这个弟弟造足了孽,希栖凰也不会因为私仇随意杀害保护动物…杀害无辜路人的。 “虽然凤凰一族没了,但联姻之事还要继续。”佘盈律道。 “下位替代。”陆景明道。 “差不多吧。”佘盈律继续说道,“那位鸾儿从小就定给了妖界太子做太子妃的。” “所以她这是…” “逃婚了?” “没错!” 眼见佘盈律又要就落跑新娘的传奇故事再讲上半个小时,希桐连忙叫停,“你要干什么?” “既然太子妃跑了,那必然是因为太子血脉不纯,或者做了什么错事。”佘盈律咬牙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论是谁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绝不会放过他。” “我要在妖皇寿宴上找到这个把我毁容的混蛋!” “有必要吗。”陆景明道,“这种宴会从大门走进去不就好了?” “三位有所不知。”佘盈律吐出一口浊气,“妖族以实力为尊,妖皇万寿节也是各族比拼动手,展示肌肉以问鼎妖皇宝座的场合,不知道是不是妖皇年岁见长,愈发避讳这样的活动。” “只有送上合乎他心意的礼物,他才屈尊降贵,愿意露面。” “礼物?”陆景明一甩袖子,“你看见了,我们哥仨是一穷二白,只有两袖清风行不行?” “原来如此。”希桐颔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拿不了他的主意,如果你想要这份‘礼物’,就问他本人的意见吧。” “可以吗?”佘盈律试探着看向陆景明。 “啊,我吗?”陆景明道,“只要不违反法律和道德,也不伤人性命,那我无所谓啊。” “多谢。”砰得一声,一只黑色大鸟现出原形,一把抓起陆景明的肩膀,振翅而起,“时间有限,我们快走!” “等一下!我晕机…晕鸟啊!”陆景明大叫道。 “他自己飞的时候怎么不晕?”希桐把手掌搭在眉上看着空中逐渐缩小的小点,吐槽道。 “自己开车和坐车还是不一样的吧。”沈岸芷解释道。 “走吧。”希桐道,“趁着这个机会,我们该去妖界的万魔渊入口了。” 希桐随意抓了个过路的小妖,盘问清楚了万魔渊的方向便和沈岸芷一同来到万魔渊入口处。 此处的万魔渊不仅阴森恐怖,还弥漫着阵阵浓郁的妖气,一片茂密的森林的枝干形容狰狞,宛如一群张牙舞爪的妖鬼。 才一踏入这片森林,希桐便感觉到触动了某人留下的结界,他微微摇头,示意沈岸芷不必去管,两人运起轻功,继续向前飞奔。 妖族的驻军也不是吃干饭的,两方人马在距离万魔渊入口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还是碰上了。 为首的妖族身形高大,皮肤呈现出粗糙的树皮颜色,他的身躯高耸如山,肌肉贲发,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树妖头上反常的戴着一朵紫色的小花,显得他整个妖都有些好笑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如雷霆般传出:“人类,此处乃妖族禁地!” “上天有好生之德,速速退去,我便不伤你性命!” “我朋友在里面。”希桐道,“让我进去把他接出来,我们立刻调头离开。” “笑话,这是我们的领地,你没有资格踏足其中。”树妖双眼炯炯有神,宛如两颗翠绿的宝石,透露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威压。 他木质的大手一翻,手中便举起一把巨大的翡翠色长枪,枪尖闪烁着寒光,蓄势待发着撕裂一切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你们人类最是可恶,焉知你们不是里应外合? ” “我驻守万魔渊三千年,你身边这只…”树妖人性化地抽动着鼻子,“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卑劣半魔,身上的气息真叫人恶心。” 只听啪的一声,树妖手中的翡翠色木枪径直折断,他整个妖倒飞出去了数十米,撞断了十几棵碗口粗的小树。 “哼。”希桐挽了个枪花,信手将半截断枪扔在了地上,枪尖刺入柔软的地面,立在身侧。 沈岸芷面带微笑,微微攥紧的拳头状若无事地松开。 “有我在。”希桐拍了拍他的手背,“不用忍着。” “我不惹事,不是怕事。”沈岸芷笑笑,“还有正事,我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耽误时间。” “我知道你想的多。”希桐翻掌,食指和中指间,一朵紫色小花随着微风正微微颤动,“这‘棵’朋友,我说的事你想明白了吗?” 树妖口中吐出了淡绿色的树汁,他目光恨恨,见到希桐指尖的紫色小花,瞳孔骤然一缩,他强行把视线从希桐的指尖移开。 “既然修成人形,学人话的时候没人教过你量词吗?”希桐抬手端详了小花片刻,“这花挺香啊,带回去泡茶喝吧。” “好。”沈岸芷接到希桐的眼神,配合地道,“我认得几个会炒茶的朋友。只是这小花又是晾又是烤的,肯定不如现在鲜艳了。” “别!”树妖这才慌了神,他又是咬牙又是冥思苦想,“驻守万魔渊是吾毕生的职责,我绝不能背弃妖皇陛下的信任,也不能辜负妖界百族的重托,放你们随意入内。” “那就是没的谈了?”希桐道,他将紫色小花丢给了树妖,后者连忙用粗大的手捧在手心,“罢了,我也不喜欢拿着别人重要的人做威胁。” 树妖眼睛一亮,显然没想到希桐这么好说话。 “之后我会偷偷地进去。”希桐光明正大地道,“你应该知道,你拦不住我。” “玩忽职守放了人偷偷溜进万魔渊被妖皇申饬怀疑。”希桐道,“还是和人类修士一同抵御魔族入侵,并且找回这朵小花的人身。自己选吧。” “你…当真能救紫藤?”树妖还没说话,跟着的一个妖族士兵大声问道。 “紫藤…好敷衍的名字。”希桐答道,“不过,我能。” “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树妖怒斥道,“回去令三十军棍。” 第161章 萧紫晨 “这不是人族和妖族的合作,只是我个人和你一个小小的交易。”希桐道。 那只花妖似乎对他很重要,但即使这样树妖也没松口放他们进去,希桐很欣赏这样忠于职守的生物。 树妖眼中闪烁,“你们人类最是诡计多端,我怎么信任你?” “你有不信任我的本事吗?”希桐反问,“现在除了信任我,你没有别的选择。” 树妖艰难地思索了片刻,最终确认了希桐没在大放厥词。 “你们都回自己的岗位。”树妖拿出紫色小花,递给希桐,“这是我的私事,所有责任都由我一力承担。” 妖族士兵眼中犹豫,但军令如山,他们还是服从命令,各自消失在了树林间。 希桐捏起紫色小花,他凑近了,低声说了一句话。 一阵轻烟散过,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站在了三人面前,她身姿婀娜,真宛如一朵盛开的紫色花朵,她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间,闪烁着电光,令人不敢逼视。 她浑身气息强大,只有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她一把抓住了希桐的肩膀,“佘盈律真的也在这儿吗?” “紫藤!”树妖惊喜地叫道,“你终于肯显出人形了。” “都说了我不是她。”“紫藤”闪了闪身子,躲在希桐身后,“你认错人了。” “但真身一样,长相一样,怎么可能不是吗…”树妖道。 “你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希桐道。 “我叫萧紫晨,不叫紫藤。”萧紫晨大声地道。 “那我的紫藤去哪了?”树妖好半天才弄明白了,壳子还是这个壳子,里面的人却不一样了。 “你知道华胥吗?”希桐道。 “我知道。”树妖忙不迭地点头,“大家说他们是化外的人类修士。” “没错。”希桐道,“紫藤现在就在华胥。” “那岂不是很危险?”树妖急道,“我见过华胥中的武器,比刀剑要强大的多,华胥中的怪物一定比万魔渊的魔族更可怕。” “那倒没有。”希桐道,“华胥的大部分还是很和平的。” “但那样强大的武器是为了什么存在的呢?”树妖不解。 “为了人类彼此的毁灭吧。”希桐道,“不提这个,现在你能确认我可以找到紫藤了?” “确认了。”树妖点了点头,“按照约定,我可以帮你们去找你们的朋友。” “他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树妖问道,“他怎么会掉到万魔渊去呢?” 希桐和沈岸芷对视一眼,简单地描述了顾与归和希万安的长相。 “若是我一定要进万魔渊,有什么办法吗?”希桐问。 “非进不可?”紫藤有了消息,树妖的口风也松了不少。 “非进不可。”希桐颔首。 “那你们等一等。”树妖沉思了片刻,仿佛做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身体化为树木,很快消失在了一片林海中。 “盈律真的在这儿吗!”见树妖走了,萧紫晨急忙道。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希桐反问。 “她也猝死了吗?”萧紫晨问,“她身体比我好得多,怎么会这样呢?” 萧紫晨碎碎念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看了希桐一眼,“我还能回去吗?” “可以。”希桐道,“但不是现在。” “那佘盈律现在在哪,我可以去找她吗?”萧紫晨问,“她是什么身份?” “鸑鷟(岳灼),凤凰后裔。”希桐道。 “凭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公主小姐,再不济是神兽,我就是一朵花儿。”萧紫晨嘀咕道。 “她的身体已经死了,现在半截是骨头。” “花儿也挺好的不是。” 龙国人的本性都是调和的,你让他直接当花,肯定大家都不愿意,但你若是说你的新身体半截都变成了白骨,只能苟延残喘当活死人,那他多半就愿意当一朵花了。 “她恐怕正在忙,你如果能帮她一把,她应该会很高兴。”希桐根据他留在陆景明身上的一缕神识给萧紫晨指了路,“你自己可以过去吧?” “可以,谢谢你。”萧紫晨默念了几遍,记熟了路线,“我现在这个身份,虽然没有公主小姐来的爽,但也是个将军,没人…没妖能欺负我。” “我就是一大学生,懂什么军事指挥。”萧紫晨最后说道,“不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这些妖族的将士,我们都得各归其位才行。” “你想到了什么吗?”沈岸芷待萧紫晨的身影消失,他问道。 “嗯。”希桐道,“大灾变开始了。” “紫藤这样的妖族本身是草木成精,镇守妖界更有功德在身。”希桐道,“我不担心萧紫晨身体中的紫藤,我更担心鸑鷟。” “她因为那样的身体只能活在阴暗里,一朝得到了佘盈律那样健康的身体,我怕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希桐摇头,“罢了,这也是希栖凰的亲戚,我叫他盯着去。” “很多妖族食人是天性使然,只要不是虐杀或者除了食用之外的原因来杀人,天道并不会降下惩罚。”希桐道。 “我怕的就是这些妖族以人类的身体胡乱食人,社会肯定会因此大乱,那些血债凭空记在无辜之人身上,何其可悲。”希桐轻叹,“人类心里的成见如洪水,筑起堤坝来阻止这些成见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之久,而冲垮堤坝可能只需要一场大雨。” “一旦发生类似的事件,我们这些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你别担心。”沈岸芷用力捏了捏希桐的手,“你以前跟我说要学做人,怎么连人类的优柔寡断和杞人忧天都学去了?” “如果一段关系从一开始就脆如绸缎,需要你时时维护,这段关系从最初就不应该存在。”沈岸芷道,“别太小瞧和你站在一起的这些人了。” “我从不小瞧人类。”希桐笑道,“走,我带你去挖寂灭魔祖的坟。” “可惜陆景明不在,沈浮光的贡品指定好吃。”希桐道,“我思来想去,这还是沈浮光的锅。” 第162章 进入万魔渊 “两张薄纸叠在一起,原本二者各不相干。”希桐道,“偏偏有只大兔子一直跳啊跳,把其中一张纸跳穿了一个孔,落到了另一张纸上。” “后来其他兔子紧随其后,自然也从这个孔走了。” “他是兔子,那我是什么啊。”沈岸芷问道。 “重点在这儿?”希桐拍了拍他的头,“你就算是兔子,也是最凶悍最能吃萝卜的兔子。” “这是夸奖吗?”沈岸芷郁郁道,“兔子就压根不喜欢吃萝卜。” “因为我喜欢吃萝卜的兔子。”希桐道,“我们现在去看看那个孔的情况,堵我看是堵不上了,至少找个妥帖的处理办法。” 沈岸芷表示了同意。 树妖来的很快,他深深地看了沈岸芷一眼,便带领二人走到万魔渊前,他施展法术,打开了通往万魔渊的通道。 两人一妖踏入其中,眼前展现出一片奇异的景象。 在平靖镇希桐等人未曾入内,自然也无缘得见万魔渊的全貌,它如一片荒凉而绵延不绝的的山谷,四周被陡峭的山峰环绕,最深处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 树妖给希桐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紧跟其后,飞奔向峡谷的位置。 如人界的传说,在万魔渊的深处静静流淌着一条幽暗的河流,河水黑得如墨,栖息在河水附近的魔族俯下身子,警惕地评估着外来者和自己的实力对比。 河岸两侧是一片荒凉的土地,没有一丝生机。在这片土地上,长满了扭曲的树木和荆棘,它们向天空伸展着枝条,令人心生畏惧,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当你站在万魔渊的边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沈岸芷走了两步,低头去看峡谷的底部。 这片漆黑的深渊里看不到任何光亮。从上方俯瞰,可以看到无数的岩石和尖锐的岩壁,它们像是巨兽的尖牙,等待着任何不慎掉落的人。 万魔渊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永远不会有一丝阳光照射进来。 希桐一把捂住了沈岸芷的眼睛。 “你吓到我了。”沈岸芷无奈地把他的手取下来,“我又不会跳下去,你这是干什么?”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希桐道,“我怕底下有人正盯着你看呢。” 浓密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使得整个峡谷都笼罩在一层神秘的氛围中。 雾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气味,让人不禁感到恶心。 “看就看了,身上又不会少二两肉。”沈岸芷嫌弃地捂住了口鼻,“这里的环境真差,难怪沈浮光后来变态了。” 两人随意说了两句话,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整个峡谷,让人看到了一座隐藏在半山腰的宫殿。 “就是那里了。”树妖道,“招待不周,我还有要事在身,前面的路请二位自己去吧。” “多谢。”希桐道了谢,他和沈岸芷对视了一眼,“这下还是要跳下去。” 两人贴着崖壁一路滑了下去,借着这个视角更容易看清那座巍峨而庄严的宫殿。 它的外墙全由黑色的石块砌成,每一块都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宫殿的大门高大而厚重,由黑铁打造,上面镶嵌着血红色的宝石,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大门上雕刻着青面獠牙的魔族面孔,两双红色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希桐沉默了片刻,用两根手指狠狠地捅进雕像的眼睛。 “噫。”沈岸芷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捅你们家保安的眼珠子了?”希桐问。 “脏,别什么都直接摸。”沈岸芷递给希桐一副树脂手套,“再说了,谁说这是我们家保安?” “沈浮光都转世投胎了,所以寂灭魔祖已经死了,常言道,兄终弟及父死子继。”希桐戴上手套,推开大门,那两个魔族的表情越发狰狞,抽搐着眼睛目送两人进入,“可以啊沈教授,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一宅子了。” “算了吧,交通不好,采光也不好。”沈岸芷道,“在这里住久了我会得风湿病的。” 踏入宫殿内部,宫殿的大厅宽敞而阴森,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黑色的帷幕,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地面奢侈地铺满了灵石,上面的纹路留着黑色的印迹,希桐仗着自己戴了手套,捡起一块碎片捻了捻。 是已经干掉的鲜血。 宫殿的内部四处充斥着邪恶的气息,墙上悬挂着各种魔族的画像,他们的面容扭曲而狰狞,目光写满了凶残和嗜血。 “沈浮光的审美真是够呛。”希桐小声对沈岸芷说。 “这不是…呃,装饰。”沈岸芷解释道,“这些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大魔会给败于自己手下的死者绘制画像,以血为墨,以皮为纸,生生世世将对方的魂魄拘束于此,以示震慑。” “你要是敢学这个。”希桐轻声威胁,“我就把你开除。” “我可不敢。”沈岸芷道,“我胆子小,家里挂这个我睡不着觉。” 希桐两人进入宫殿深处后,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两人正感到疑惑时,一阵低沉的笑声传来。 “欢迎来到我的宫殿,人类。”声音回荡在大厅中。 “少装神弄鬼。”希桐不耐烦地道。 一道身影自空气中缓缓浮现,他注视着希桐二人,眼中闪烁着光芒。 “你们来此何事?”那人问道。 “不是你把我们俩叫来的吗?”希桐反问,“你谁啊?” “放肆。”那人头顶上有一对高耸的龙角,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他脸庞线条清晰,带着一丝傲然的神情,“既然前来寻求与妖族合作的机会,就端正尔等的态度。” “谁要和妖族合作了?”希桐道,“你私闯民宅,房主还没把你赶出去呢,有事说事,别绕圈子。” “狂妄。”那人微微皱眉,“我倒要你们有何资本与我妖族合作。” “走吧。”希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沈岸芷道,“这龙有精神病。” “你既然知道我是龙,还敢这样无视我!”那人终于破功,大叫道。 “你这样就像把内裤穿在外面的超人一样。”希桐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吗。” 第163章 黑吃黑 “超人是何人?”那人气哼哼地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超级厉害的人。”希桐道,“至于你呢,求人办事,连自报家门都不敢?” “我乃是妖皇,岫白。”那人这才甩甩袖子,颇为自得的道。 “接着扯。”希桐压根不信,“妖皇岫白是纯血龙族,你体内有百分之五十一的龙族基因和百分之四十九的青鸾基因。” “鸡…鸡因?”那人呆呆地问。 “我的眼睛就是尺。”希桐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再哔哔赖赖,我把你爷爷奶奶姓甚名谁都说出来。” “别。”自称妖皇的小龙人这才认了怂,“我叫言澈,妖皇岫白是我父皇。” “装你爹干嘛?”希桐问。 “我只是装来玩玩。”言澈道,“槐卿说你们想要进万魔渊找人,我准了还不成吗?” 槐卿大概是那只树妖的名字。 “用得着你允许?”希桐反问,他指了指沈岸芷,“你现在待的这个地方都是他家,整个万魔渊都是他家后花园。” 沈岸芷强撑着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谁说这是他家后花园了,这也太牵强了。 “那,那你们可是想要妖皇的龙鳞吗?”言澈讷讷地道,“你们可以给我宝物,我帮你们排一个靠前的号。” 希桐举起自己的两手,“这是我带来的巴掌,希望它能表达我的诚意。” “你到底有什么事?”希桐道,“我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呢,别浪费时间。” 言澈憋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道,“也没什么事,既然你们是人类,我想拜托你们帮我找一只妖。” “鸟妖?”希桐挑眉。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是青鸾呢。”希桐扶额,“包办婚姻要不得,弱水三千,何必只取一瓢饮,满林子的树你非得吊死在棵歪脖子的上。” 说一千道一万,要是没有外物帮忙,气运之子的魅力是你一个男配顶的过的? “你先说吧。”希桐道,“青鸾离开前有什么征兆?” “没什么征兆啊!”言澈道,“我又不是因为看她生得貌美,才想娶她为妃,我们两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她要是宁死不从,为什么不早早地提?我还真能强抢不成?” “她对妖皇宫的守卫十分熟悉,趁着换班的时候跑了出去,至今杳无音信。” 希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弄进来,就是因为这个?” “还有。”言澈忙道,“按妖族旧例,下一任妖皇必须娶凤凰四族为妻,才能保血脉纯净,所以…” “归根结底,你还是怕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不稳。”希桐道,“交代妖族不好办,所以才跑到这里来让我们帮忙?” “我也是没办法嘛。”言澈小声嘀咕道,“你们不帮忙的话,我是没办法向父皇交代的。”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希桐转身便走,他对气运之子们的情情爱爱都烦得很,“小沈,我们走。” “哎,等等。”言澈连忙挡在他们面前,“要是你们找到了她,我不仅可以给你们无尽的财宝,还可以让你们得妖皇一个人情,一个妖皇的人情哦。” 希桐故意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槐卿说了你们要找人对吧,我可以告诉你们在万魔渊里有个所有魔族都必然会去的地方!”言澈急忙说道。 希桐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我有一个条件。”言澈说道,“你们找到青鸾后,要第一时间带她来见我。” “条件还挺多。”希桐答应了下来,“你先带路吧。” 言澈带着他们穿过了满是画像的走廊,来到了一个地洞前。 “这是通往魔王城的捷径。”言澈指着地洞说道。 希桐和沈岸芷看了一眼地洞,里面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希桐探了探,里面确实通往另一个空间。 “等一下!”希桐正要跳,言澈大声喊道,“遇到了魔尊,你千万别说见过我。” “你放心。”希桐最后道,我保证给你抖落地干干净净一丝不差。 魔尊容渊,还有你这个妖皇之子言澈。 等我弄明白你们俩在搞什么鬼名堂,我早晚把你们俩放一锅炖了。 沈浮光的住宅位于万魔渊的峡谷底端,而容渊的魔王城则矗立在一座险峻的山峰之巅,宛如一座黑暗而威严的堡垒。城墙高耸入云,由坚固的黑色石块垒砌而成,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邪恶气息。 希桐嘴角抽了抽,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全黑的石头。 城墙上镶嵌着巨大的黑色尖刺,如同魔尊的利爪,威胁着任何试图攻破城墙的人。 两人自天空降落,希桐抓住了沈岸芷的手腕,下降的速度顿时减弱,两人如两片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处小巷子。 一条宽阔的石板道向城内延伸,道路两侧是一片荒凉的景象,没有一丝生机。 万魔渊不下雨,只有几棵枯萎的树木,容渊真是有闲心,给这寥寥几棵树都系上了红绸。 “这次得仰仗你了。”希桐对沈岸芷道。 “嘘。”沈岸芷神色反常,他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往巷子深处又退了退,只听见调笑的声音从巷子口传来。 “嘻嘻,小美人儿,你往哪里跑?” “呀,你不要过来啊。” “你就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希桐面色一僵,他倒是忘了魔族是怎么民风淳朴,当街强抢民女白日宣淫也不少见。 就是这台词也太老套了些。 “救命啊救命啊。”女子的尖叫声和哭声混合在一起,沈岸芷强装着镇定,只是耳朵都发红了,他微微摇头,示意希桐稍安勿躁。 两人躲在一旁听了半天墙角,沈岸芷忍得脖子都开始发红了,那些声音终于一停。 “呸。”女子不屑地吐了口唾沫,“看着高大威猛,结果是个银样镴枪头。” 希桐偷偷探了个头,那只声音凶悍的魔族只剩下了一具干尸,倒在了地上。 这是一场黑吃黑。 第164章 这一桩婚事 女魔拢了拢身上挂着七零八碎的布料,她面上露出餍足的神情,手上掐了个诀,变换成另一副美艳的模样,显然要去物色下一个目标了。 两人跟着女魔离开了小巷子,没等沈岸芷想到开口的话,那女魔却先凑了过来。 “小弟弟,刚刚便一直跟着姐姐,是看上姐姐的美色了吗?”女魔用手指缠着鬓边的卷发,轻笑着拦在两人面前。 “小弟弟,是在叫你。”希桐很有老人的自觉,把沈岸芷推了过去。 “想跟姐…姐姐,打听个人。”沈岸芷艰难地做了番心理斗争,才问出口。 “和姐姐打听事,我的收费可不便宜哦。”她话风一转,轻佻地在沈岸芷胸前一点,“不过小弟弟生的那么标志,我就白送你这个情报,就当结个善缘吧。” “你有没有见过和他长得一样的人?”沈岸芷问,“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 女魔这才正眼看向希桐,她瞳孔骤然一缩,“希桐上仙?!” “不是。”希桐摆摆手,知道她这是又认错了,“那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像,太像了。”女魔看了几秒,竟然要转身离开,沈岸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放开我,我还没睡你,我和你们没关系!” “到底怎么回事?”沈岸芷释放出一丝来自远古的魔气,威胁道,“速速说来,不然本座吃了你。” 女魔瑟缩一下,她看了看周围,魔族只管自扫门前雪,这样的场景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过路人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我说还不成。”女魔凑了过来,小声对希桐和沈岸芷两人道,“你们都知道希桐上仙是魔尊大人的师兄吧。” “前几日,希桐上仙和一个化外民来了魔王城想要找回人界的办法。”女魔窃窃私语,“但魔尊大人的想法哪里是我们这种低等魔族能度量的。” “魔尊大人要给希桐上仙和那化外民亲自证婚,今晚就是他们成亲大婚的日子啊。” “卧槽。”希桐呆呆地爆了一句粗口。 “神…神经病啊。”沈岸芷同样又惊又怒。 “尊上,您若是不满这桩婚事,您得尽快了。”女魔提醒道,“修道之人成亲不比凡间,一旦结契,二者休戚与共祸福相依,连命数都从此相连…” 女魔话音未落,只见刚刚那两人全消失在了原地。 “我去找希万安。”希桐迅速道,“你去阻止容渊,无论如何,今天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步入婚礼现场!” 希桐这才意识到,这满大街的红色装饰并非容渊心血来潮,审美奇特,这是在筹备婚礼啊。 “是。”沈岸芷答应了一声,身影极速往城里最高大的建筑疾驰而去,“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希桐在空中俯瞰,轻松地找到了在众建筑中一座格格不入漆成红色的房子。 房门前蜿蜒地排起了一条长队,希桐从天而降,落在队伍最末,一点点地往前挤了过去。 希桐大老远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身穿红色婚服的希万安,他搬了套桌椅,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白芷三钱,川芎二钱…水煎服。”希万安刷刷写下一张药方,递给面前的魔族,“下一位。” 那瘸腿的魔族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走了,排在他身后的小魔瑟缩了一下,“希桐上仙,魔尊大人让我来请您回房筹备婚事。” “砒霜三十斤,口服。”希万安愤怒地提笔写下一张药方,墨汁因为主人的愤怒浓郁地糊成了一团,他把药方拍给小魔,“等容万能把药吃完了亲自来见我。” “上仙,您别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啊。”小魔抱着药方,讪讪地道。 “不看病先靠边。”希万安把小魔赶开,继续给后面的病人看诊,“你自己说说,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凡人成亲尚且要双方隔着屏风看上一眼,他容万能是什么东西,直接就定下了?荒唐。” “且不说我是他师兄,我师尊还活着呢,什么时候轮到他做我的主了?”希万安摆摆手,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你走吧,他执意要我成亲才肯把顾先生放出来,这个亲我会结的。” “兴许是魔尊大人见顾先生一表人才,所以起了惜才之意呢?”小魔偷偷地道。 “惜才?有他这样惜才的吗?”希万安怒道,“这么惜才他怎么不自己和顾先生成亲??” “成婚前我只想多看几个病人。”希万安道,“走吧,我时间有限。” 婚字自昏而来,最初的古礼便是在黄昏举行的。 希桐没去打扰那些饱受疾病之苦的魔族,他施了个隐匿咒,闪身进了希万安的房间。 万魔渊暗无天日,感知着快到了所谓黄昏的时间,希万安在一群侍女的三催四请下才进了厢房。 “不用给我打扮。”希万安挥退一行侍女,“我自己来,不会误了吉时的。” 侍女口中称是,替他掩好了房门,希万安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用一根玉簪束起发髻。 他借着给这些魔族看诊,用药方给受过他恩惠的相熟魔族递了消息,请他们去合同宗找人求助。 魔族在人界本就遭人歧视,进入合同宗又谈何容易,如今过去了一天,他百般拖延也只能拖到现在,消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 怪只怪容渊动作太过仓促,他们来了万魔渊不到三天,到魔王城一天半,容渊好像早就筹备好了婚事,只等这两个主角就位了。 “希万安。” “谁?”希万安警觉地回头,将簪子死死握在手里。 “你的统来了。”希桐顺着窗户爬了进来,亏了玄清界大多是平房,要是蓝星的摩天大楼,他还要爬个十几分钟。 “a001!”希万安惊喜地道。 “你的修为怎么了?”希桐问道,以希万安的修为,不该他扒到窗边才有所警觉。 希万安抿了抿嘴唇,挽起裤腿,露出脚腕上小儿手腕粗的金环。 “他废了你的修为?”希桐问道。 第165章 叹爱恨无边 “这禁制除了影响灵力运转,并没有伤我。”希万安想给容渊说两句好话,最后面上也撑不住了,“这小王八蛋,从小到大我给他背了多少锅,挨了多少次师尊的打骂,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有些人就是贱呐。”希桐蹲下身,捏住金环的一截,狠狠一拽,金环应声而断。 希万安的眼神变化了不少,这孩子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快,我们换衣服。”希桐丢了金环,催促道。 “你…”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希万安一边换下身上的婚服一边道,“别把容万能打死了。” “你放心。”希桐三下五除二套上了婚服,也就打个四分之三死。 魔尊容渊把合同宗心安峰首徒掳过来就是为了强迫他和何时乐科技的董事长结婚? 不觉得这两行字放一起都那么的奇葩吗。 同时作为双方家属,希桐表示他不同意这门亲事。 “不像。”希万安替希桐整理好了衣领,端详片刻。 “哪里不像?”希桐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根本就是一条流水线产的,他们俩并排站一起,希栖凰都认不出哪个是他生的。 “眼神。”希万安想了想,转身把喜被撕了一块搭在希桐头上,“得委屈你一下了。” 容渊还存着三分良心,在这对断袖里让希万安担着丈夫的身份,去接顾与归这个妻。 希桐没有反对,他本就没有性别之分,这次更不是真正的婚礼,何必在意是穿裙子还是穿裤子? 似乎还是可以在意一下的。希桐想象了一下顾与归穿裙子的模样,心情都愉悦了不少,也不知容渊去哪能找到能让一米九霸总穿的大码女装? “接亲的人呢?”他把床单做的盖头盖好了,走出了房门,“没人接我可回去了。” 来接亲的都是万魔渊有名的大魔,眼下一个个全顶着一张苦瓜脸,还不得不摆出恭维的笑。 希桐用红外线成像的功能找到了这群魔族中最强大的一个,让对方牵自己上马。 希桐顺着盖头的缝隙低下头,牵着自己的这双手白嫩而柔软,并不像一个杀伐果断的大魔。 来接魔尊师兄的马自然不是凡马,黑色的皮毛光滑的像缎子,红宝石般血红的眼睛颇有灵性的和希桐对视着。 希桐看着这匹近两米的地狱马心下一阵沉默。 这容渊禁锢了希万安的灵力,两米多高的马,是要他跳起来骑么? 希桐提气轻身,飞身上马,握住了缰绳,众魔可不在意希桐上仙为什么非要顶着个红盖头危险驾驶,眼见新人上马,他们全松了一口气,点燃了准备好的烟花爆竹。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齐鸣,还真有了点喜庆的味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容渊也算是下足了本钱,之前看到的拦路抢劫和白日宣淫都减少了很多,希桐得以很快来到了一座小一些的宫殿。 希桐一进入宫殿,便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魔气。 宫殿内部装饰豪华,墙壁上挂满了暗红色的帷幕,地板铺设着黑色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红色水晶吊灯,幽暗的光芒的把整个屋子照射的像恐怖怪谈。 他能感觉到容渊似乎很努力地想给师兄一个完美的婚礼,但努力的方向好像发生了一些问题。 希桐看了看墙上如同用血水写出来的囍字,这让他想起了法则海里的某些无限流世界。 “我道侣呢?”希桐问向牵着自己上马的女魔。 “上仙请移步。”女魔给他指了个方向,“魔尊大人随后就到。” 希桐颔首表示感谢,屋里的香烛味呛得希桐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捂紧了口鼻,大步往内室走去了。 横跨三界,数千公里,他可算要见到顾与归了,希桐扯掉盖头,用它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怎么还有点激动?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结婚,下次就熟悉了。 屋内摆着一张大床,旁边的桌子摆着龙凤喜烛爆开了一个灯花,柔和地照射着桌上的几样小菜。 顾与归如果保持着神智,不应该对他进来无动于衷。 希桐撩开纱幔,顾与归正躺在柔软的床上,微微的呼吸带着一丝安详。 不会是被容渊毒死了吧。希桐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顾与归的鼻息,还好,还有气。 他修长而浓密的眉毛轻轻地蹙起,仿佛在梦中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痛苦,他的嘴唇微微张合,希桐拍了拍他的脸,想把他唤醒过来。 手下滚烫的触感让希桐一愣,他深深嗅了嗅,一股熟悉的茶花味钻进了鼻腔。 希桐跳下床,打开酒壶,翻开香炉里的香灰,端起桌上的饭菜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在大量的迷情药里发现了少量的莲子红枣粥。 酒是暖情酒,香是催情香。 越发浓郁的信息素让希桐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高达百分之九十八匹配度的信息素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个问题全塞满了他混乱的脑子。 魔尊家大业大,连这种药都要下全套的? 容渊有这么恨希万安,这是生怕他们死不了吗? 不对啊。 希万安是男女二元性别的人类,顾与归是abo世界的人类。 换句话说,他们一个是家兔一个是野兔,看着长得差不多,但染色体数量完全不一样,他们有生殖隔离啊。 性别不同可以相爱,这种族不同怎么相爱? 等一下…希桐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他索性把灵魂从“希桐”这副身体里抽了出来。 脱离了激素的影响,希桐终于感觉自己的脑子冷静了下来。 他动手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支抑制剂,合着镇定剂一起给顾与归注射了,顾与归的呼吸才终于平稳了下来,陷入了深睡眠状态。 双方新人在。 新人的父母来不了。 证婚人容渊…正在被沈岸芷牵制。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希桐把自己的身体搬上床,他可舍不得让自己的肉身被扔在地上。 希桐沉思片刻,他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酒壶。 清亮的酒液乘在杯子里,像一碗明月握在手心。 从一开始好像就有一种既视感。 第166章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顾与归醉酒,沈岸芷和人正在发生矛盾,陆景明因为被人叫走没有参与这场闹剧。 …这是剧情。 希桐恍然大悟,这是最开始的那段剧情。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希桐狠狠地捏碎了手中的瓷杯,容渊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竟然是为了要他们走剧情? 原本的剧情已经被希桐改的面目全非了,这段剧情结束之后,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什么? 之后的剧情好像被一笔带过了。希桐沉思着,这些被认为和主角感情进展无关紧要的剧情在一个小世界中只是寥寥几笔,实际又承载了主角多少苦难呢。 下一个重要的剧情节点应该是白月光回国。希桐打开系统操作面板的光幕,飞快地扫视着剧情。 少了一个人。希桐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他现在的头发只是拟态。 少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会影响整个故事发展的人! 他的儿子希宁! 他那个三岁会十门外语,五岁成顶级黑客,八岁大学毕业的天才萌宝,和顾与归感情的催化剂希宁。 在这个世界里压根没生出来!这让他怎么推进剧情? 没有和顾与归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希宁,顾与归怎么可能认出在机场擦肩而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希桐? 龙国机场动辄就是几百万的吞吐量,再有主角光环,顾与归能在茫茫人海里认出五六年前只是露水情缘的原主? 还有那些甜甜腻腻你侬我侬的剧情… 现在生还来得及吗。希桐把眼神放到昏迷不醒的顾与归身上,只要一个细胞… 他就能克隆出一个不仅和顾与归长得一模一样,连基因都一模一样的小顾与归。 然后把那孩子送到时间流速更快的世界,用保姆机器人把他直接带到五岁再接回来… 不对不对,原剧情重逢是五年后,可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了。 原剧情的希宁十岁是什么样子来着。希桐快速地浏览着剧情,又发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原作没有对十岁希宁的描述,故事在原主二十五岁那年和顾与归盛大的世纪婚礼后就完结了,那一年希宁只有八岁。 什么鬼作者啊。希桐像是被毛线球缠住的猫一样有些欲哭无泪,写文章的时候把每一个角色从一岁到死都写的清清楚楚好不好,也不说写个番外篇,读者也很关心主角孩子的经历知道吗。 不对。希桐又摇了摇头,推进剧情是任务者的工作,他一个系统推进剧情干什么?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容渊他一个普通人类,他为什么要突然推进剧情? 目前法则海为了应对大灾变召回了所有在外的任务者和系统,除去早年间背叛时空管理局而被抹杀的存在,只有唯一一个杳无音信的任务者… t233的原宿主,济梧。 容渊,济梧。 希桐把这两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两遍,他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容渊和时空管理局的关系。 “上仙?上仙?”外面的魔族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动静,这后面的流程是走还是不走?席是吃还是不吃?他们只好催促道。 希桐看了看那具和顾与归一样都在忍受痛苦的身体,现在回去还是太早了点。 他拿起碎瓷片比划了比划,要不他自己动手把腺体切了吧? 不好,希桐收回碎瓷片,他作为主系统更要以身作则,不能随意破坏原主身体。 见希桐久久不搭话,一个大魔冒着被魔尊打死的风险探了个头,就见到那位异世来客和希桐上仙全神智不清地躺在喜床上。 一个穿着奇怪,雌雄莫辨的少年站在床边,他举着一把碎瓷片,对着希桐上仙的脖子上下比划… “夭寿啦夭寿啦!”大魔大叫一声,“有人闹洞房把新人闹死了!” 我真傻,真的。 单知道他们两个在洞房,却忘了设下结界。 希桐把失去意识的身体和顾与归一股脑地塞进空间,主系统的空间并非普通空间,没有只能放死物的限制。 他以本体轻松地定位到了沈岸芷的位置,撕开空间,直接跳了过去。 沈岸芷和容渊对峙各自站在对立的一侧,气氛显得十分紧张。 “走啊。”容渊的脸上带着一丝狞笑,眼神中有些意味不明,“不就是来参加婚礼吗?一起走啊。” “没带礼来。”沈岸芷笑道,“这不好吧。” “都是一家人,带什么礼物?”容渊脸上带着同样的笑,“走吧。” 容渊在引诱沈岸芷去婚房的方向,希桐落在地上,他确认了剧情还在继续,毕竟最后希宁是记在沈岸芷名下的。 “希桐?”沈岸芷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少年,他身姿挺拔而富有力量。作战服紧贴身体,展现出他流畅而优雅的肌肉线条。 完美地简直像是被造物主亲吻过的存在一般。 “是我。”希桐按了一下耳边的虚拟按钮,一顶头盔凭空出现,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眸。 希桐手上戴着黑色手套,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散发着微弱的蓝色光芒,“他哪里也不会去。” 容渊舔了舔嘴唇,抽出一把漆黑的长刀,长刀有着重新熔铸的痕迹,这是当年在玄清界被沈浮光打断的那把刀。 他的眼神带着狂热的战意,似乎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两人目光交汇,希桐开口,“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指使我。”容渊握紧了刀柄,眼神晦暗不明,“你真的存在。” “a001…” “当然了,所有角色都会在这里时候说没有人指使。”希桐叹了口气,他点了点手腕上的一个按键。 “a001 协议四,准备执行。” “第四,我发誓,当‘剧情’和大多数人广义上的‘幸福’冲突时,我有勇气贯彻自己的意志。” “我来吧。”沈岸芷抽出了那柄桃木剑,拦在希桐身前剑柄坠着一枚桃花的剑穗,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 “我想给你看看。”沈岸芷笑了笑,“当年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我现在有足够的力量了。 …去对抗所谓的命运。 “可。”希桐扶了扶头盔,“我为你掠阵。” 就在下一瞬,容渊和沈岸芷同时发动攻击。 第167章 我们终于又来到这一天 容渊挥动魔刀,刀光如电,带着狂暴的力量向沈岸芷斩去。 沈岸芷轻轻挥动剑尖,释放出一片轻柔的桃色薄雾,形成一道道诡异的攻击,试图将容渊困住。 两者的招式和武器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火花和烟雾。 他们的身影在战斗中迅速穿梭,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用肉眼捕捉。 每一次的碰撞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整个万魔渊都在为他们的战斗颤抖。 战斗持续了许久,他们的攻防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平衡,谁也无法轻易取胜。 两人同时后退,停下了攻击。他们的身上都有伤口,但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他们对视一眼,容渊心下戚戚,上次遇到沈岸芷时他还是个在沈浮光手底下打颤的小鬼,现在竟然有和他五五开的实力了。 “魔尊也不过如此。”沈岸芷吐掉一口带血的唾沫,“魔尊的位置不如也给我坐几天?”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容渊横刀而立,“想要魔尊之位,自己来取!” 两人眼中都带了杀意,显然已经打出了真火,一刀一剑带着巨大的灵力向对方席卷而去,检测到这次能量的碰撞足以摧毁方圆数里的环境,希桐闪身向前,捏住了容渊的刀尖。 至于沈岸芷会不会把容渊捅死,不好意思,希桐没考虑过。 “停手,容万能。”眼前一花,两人的战场已经成了四人。 那人穿着紫色的法袍,一手点在容渊眉心,一手推开了沈岸芷桃木剑的剑尖。 “…师尊。”容渊不可置信地收起长刀。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师尊?”江清鱼睨了他一眼,他收回了手,揣在袖子里,“我家弟子不懂事,给二位添麻烦了。” “擎烛尊者,久仰大名。”希桐放开了容渊的刀,立在沈岸芷身侧,“我可是听闻,您早就把魔尊大人逐出师门了啊。” “好像确有此事。”江清鱼点了点头,“但我上了年纪,可能得了你们说的老年痴呆症吧,总是忘记这件事。” 这擎烛真是个妙人。希桐兴致盎然地笑了,要不是他早就有了宿主,这人也挺有意思的。 “为什么你师兄结婚不给我递帖子?”江清鱼背过身狠狠一敲容渊的头,“我不配喝你师兄的喜酒?媳妇儿茶也不配喝吗?” “哎呦师尊。”江清鱼敲的时候没有用灵力,容渊也没用护体灵力挡,“这不是着急吗?” “新媳妇儿呢?”江清鱼问,“那媳妇儿来给我磕头总是应该的吧,我准备了好多改口费呢。” “我们娘家家属还没说话呢。”希桐提醒道。 “原来是亲家。”江清鱼道,“嗨,万能,你为什么要和亲家动手?” “我们娘家人不同意这门婚事。”希桐大声道。 “干嘛那么轻易承认顾哥是新媳妇。”沈岸芷轻声道,“你不能把顾哥‘嫁’了,我们是婆家,婆家。” “我们压根就不是亲家。”希桐纠正道,“擎烛,你这弟子平白无故地把我朋友掳走,强迫他和希万安成亲,你有没有问过他的意见?” “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容渊嘟囔道。 “屁。”江清鱼一拍容渊的头,“这话只有我能说。” “为什么!?” “因为我是大人,你是小孩。” “哪有快百岁的小孩儿?!” “擎烛尊者,这婚事太过荒唐,我看还是就此作罢比较好。”希桐道。 “道友。”江清鱼拱手道,“我们修者最讲究缘法之事,我这弟子虽然平日里莽撞了些,但不至于胡乱牵线,必然是万安和这位顾先生有些渊源。” “你的意思是,这亲还非结不可了?”希桐挑眉。 “再看看也不迟。”擎烛没有正面回答希桐的问题。 “看到什么时候?”希桐问。 “很快。”江清鱼抱臂环胸,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招呼道,“别站着,我们先吃席吧。” “你想召回瑶光神女?”希桐挑眉,唐突开口。 “师尊,我什么也没说。”容渊偷偷摸摸地看向江清鱼。 “他还什么也没问!”江清鱼恨铁不成钢地道。 “告诉你也无妨。”江清鱼道,“我知道你们去过了平靖镇,瑶光神女的残魂百年转世一次,这次便选中了我那徒儿燕…” “别叫师妹的字。”容渊连忙打断。 “…燕瑶。”江清鱼继续道,“你可知,瑶光神女的残魂转世都活不过知天命之年?” “我知道。”希桐点头,“我原本猜想是因为三魂七魄不全,现在好像还有别的缘故吗?” “然。”江清鱼道,“残魂之用,是为补天。” “那些残魂转世之后也并非所有的都大义凛然,为了玄清界的和平甘愿牺牲。”江清鱼叹了口气,“五十岁在凡间,正值儿女绕膝,想要的一切刚刚走上正轨的岁数,几人能把这些都说舍就舍了?” “最初,我收燕瑶为弟子,也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在必要的时候补天而已。”江清鱼摇摇头,“我心亦非草木,便是一块石头捂了那么多年也捂热了。” “是,我后悔了。”江清鱼道,“从丁点大的小娃娃看到她到如今亭亭玉立,我怎么忍心把我活生生的弟子送去补那劳什子的天?” “到了瑶光神女那种地步的存在,神魂不死不灭。”江清鱼道,“我所需的不过是媒介。” “谎话先自己圆了再说。”希桐摇头,“你既然想要瑶光的法蜕,让你这弟子把顾与归扯下进万魔渊干什么?” “对啊,为什么。”江清鱼转过身和容渊大眼瞪小眼。 “是那个顾与归扯着瑶光不放啊。”容渊直叫屈,“那我要扯瑶光神女的裙子吗?男女有别啊!” 希桐扫视着这师徒俩,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容渊的心跳血压,正常,没有说谎。 江清鱼… 见到希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江清鱼好脾气地笑笑,“看来这只是一个误会。” 希桐不信。 希桐只信沈岸芷说的,他在通道里感觉到有人推了希万安一把,如果要结婚,只有双方新人到齐才行。 第168章 无数回忆连结 检测完毕。 江清鱼心跳血压…正常。 再凶神恶煞的恶煞的罪犯,在说谎的时候都会有难以察觉的微表情。 如果江清鱼没有说谎,这个人甚至可怕到可以控制自己的生理指标了。 他的话,有什么漏洞吗? “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希桐抬眸,“平靖镇,陆万顷呢。” 几人的呼吸瞬间一滞,江清鱼面上的表情缓缓地褪去了笑意。 他慢慢地开口,“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光风霁月的仙人面上露出了孩童般的无助和茫然,江清鱼轻声道,“我找不到他了。” 这声音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连在实验室里手刃小白鼠和家兔毫不眨眼的沈岸芷都感到一阵淡淡的悲意。 希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每一个表情细节。 他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江清鱼好像真的不知道。 “节哀。”希桐道,他按下耳边的通讯器,“顾与归,可以走了。” “你倒是心疼心疼我这个病号啊。”通讯器里传来顾与归中气不足的声音,“我腰都快断了。” “回去给你批两瓶肾宝。”希桐看向江清鱼,“擎烛尊者,瑶光的法蜕,我不能交给你。” “燕瑶是个好姑娘没错。”希桐道,“但瑶光也是顾与归重要的师长和家人,我不能代替全天下人决定放弃谁又拯救谁。” “棋差一招,没什么好说的。”江清鱼轻声道,“你还是帮了他。” “并非只是为了帮顾与归。”希桐摇头,“瑶光也是我旧友,虽然我现在不记得她了,但我知道她当年已经为玄清界付出太多了。” “你不能再强求她再为天下众生死一次了。”希桐道。 “我不会让我的弟子白白送死的。”江清鱼攥起拳头,又放开,“我已经没了一个徒弟了,剩下的我一个也不能丢。” “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江清鱼道,“希桐…或者a001,我们之后还会见面的。” “你是我见过最有风度的输家。”希桐道。 “我们不算比试,何来输赢呢?”江清鱼道,他潇洒地挥挥手,“万能,陪为师吃席去。” “师尊,新人都走了…”容渊瞪了希桐一眼,追上江清鱼的脚步。 “今天是为师的生辰嘛,给为师办生日宴。” “我怎么不知道您生日是今天?” “我刚想的。” “师尊!” 目送两人走远,沈岸芷才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希桐道,他解释了一下刚刚的经过,“我把顾与归和我的…呃,尸体放在了一起。” 沈岸芷满头黑线,得亏顾与归心理素质不错,又知道希桐不是个省油的灯,放在别人早就被吓死了。 “这事希万安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希桐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对瑶光神女法蜕的事只字不提。” “而且刚刚…”希桐摊开手掌,那里有一片燃烧后纸灰般的印迹,“我给顾与归的符废了。” “那张防止顾哥伤害希万安的符文?”沈岸芷问,“你早就知道要那么一天?” “差不多吧。”希桐握拳,印迹在掌心缓缓褪去,“那张符是为了防止他们彼此伤害的。” “任何一方威胁到对方的生命,符文都会起作用。”希桐道,“这是一张同命符的半成品。” “顾与归看到我的尸体,自然知道我要他做什么。”希桐继续道。 “一般人很难想到吧。”沈岸芷默默。 “完全一模一样啊,我的尸体和瑶光的尸体。”希桐道,“——这里的空间已经和蓝星慢慢融合了,而我的空间里恰好有很多交通工具。” “从我的空间出来,带着一辆他喜欢的交通工具,搬上瑶光的法蜕,然后开到蓝星的空间交接处创过去,就到锦城了。”希桐摊手,“为了办婚礼,大魔又全被容渊支到洞房去了,这和把大象放进冰箱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挺大的。”沈岸芷听完,不知作何评价。 “现在人都接到了。”希桐道,“我们回家吧,蓝星还有别的事要解决。” “景明不要了吗?”沈岸芷试图挽留。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过两天来接他。”希桐打开空间障壁,通往了陆家的别墅,“沈教授?您先请。” 沈岸芷摇摇头,率先走进了空间障壁。 陆家的佣人现在已经对希桐带人突然出现在客厅见怪不怪了,“希少爷,夫人托我转告您,你要找的人他已经扣下了。” “我知道。”希桐应声,他看了眼沈岸芷,“我要去换衣服,之后还有场硬仗要打,先歇歇?” “行。”沈岸芷答应了下来,他看了希桐紧身的作战服一眼。 是画皮鬼换皮吧… 沈岸芷在陆家有属于自己的客房,这还得拜希栖凰所赐,他总是说沈浮光的儿子就是他孙子之类的话,陆家的辈分现在已经彻底乱了套,大家都是各叫各的。 希桐回到人类的身躯就要出门,在佣人惊恐的眼神里才换下了一身大红的婚服,最后穿着清清爽爽的休闲服出了门。 佣人们对视一眼,不由得哀叹,希少爷哪儿都好,就好像这脑子缺根弦。 烟雨宠物医院。 希桐抬头看了眼招牌,确认没走错,才迈步进了这栋气派的三层小楼。 宠物医院内部环境干净整洁。 走进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接待区,接待台上摆放着几台智能机器人,正在认真地处理着宠物主人的登记手续。 “院长办公室现在可以进吗?”希桐对一台机器人问道。 “可以哦。”机器人眨了眨符号眼睛,快速地答道,“a001贵宾,您可以随意走动。” “多谢。”希桐道了谢,沿着走廊走向院长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幅温馨的宠物照片,他在一张照片前停下脚步。 “烟雨宠物 院长:孟如烟先生” 照片里的人脸上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和稚嫩,整个人像被打磨过的璞石一样,眼中闪烁着温和内敛的光。 “辛苦了。”希桐对着照片轻声道,t233号任务者。 第169章 保大 “a001,你来的太慢了。”宿主和系统一体同心,希栖凰感知到他的气息,又久久不推门进入,不满地推开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路上遇到了一点事。”希桐进了办公室,墙壁上挂着一幅简约而现代的艺术画,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些绿色植物和几本杂志,杂志都被摊开了,旁边摆着几杯茶水和吃到一半的点心。 确实等了很长时间了。 “a001。”瑶光穿着一件黑色的宽松长袖衬衫,搭配一条深色的修身长裤,见到他来了,微微颔首示意。 “你好,瑶光。”希桐打了招呼,瑶光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戴着一对简约的银色耳环,不禁又想起了那件价值连城的法衣和贡品。 “小桐来了。”除了希栖凰和瑶光,屋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顾与归的omega父亲秦朝月。 “到底怎么回事?”秦朝月问道,“是将军怎么了吗?燕老师说一定要你来了才能说。” 将军是顾与归的狗。 瑶光也叫燕瑶,他倒是忘了。希桐一阵默默,将军是顾与归四五岁时捡来的,现在顾与归都三十二岁了,他们家就没人觉得将军很奇怪吗。 这条狗的寿命早就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好吧? “事情是这样的…”希栖凰开口,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 —— “景明少爷回来了。” 陆家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花园的景色,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希栖凰很喜欢早上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阳光不会太热,炙烤得人难受。 希栖凰微微偏头,陆景明这个时候应该和自家便宜儿子a001在一起,怎么突然回来了。 在他打量这个陆景明的时候,“陆景明”也在打量着他。 希栖凰开口,“你走错门了。” “希…叔叔?”明亮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来和陆景明一般无二,那人疑惑又委屈地道。 “出去。”希栖凰站起身,道,“别让我请你。” 豪门家庭矛盾。佣人们退到了一边,在角落里阴暗地吃瓜。 “陆景明”还想说什么,希栖凰走到他身侧,直接薅起他的衣领,打开门,把人丢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呆了在旁边的一排佣人。 “放我进去。”“陆景明”转身,挺直的鼻子邦地撞在陆家大门上,瞬息之间,陆家的房子已经拔地而起了一道牢固的结界。 “焚天凤主…”咬牙切齿破坏了他面容英俊的气质,“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陆景明”在一个巷子里抹去脸上的伪装,他的嘴唇弯起一个弧度,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是不是有点大病。”希栖凰关掉他近些年布置在别墅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一脸无语。 这人的气息和陆景明太像,他也是凭借多年的直觉才感知到了一些不对。 眼下看到这当场变脸,没什么好说了。 希栖凰已经认出了这人,正是十年前在玄清界被他抽了一顿的那个小修士,陆万顷。 希栖凰思索片刻,“系统,你在吗?” “在,什么事?”希桐回复的很快。 “你还记得那个陆卡陆万顷吗?” “记得,怎么了?” “他假扮成景明,跑到咱家来了。” “……” 希栖凰清晰地看到系统那边发来了一串省略号,他在脑子里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把他做了?” “别。”希桐道,“现在这是法治社会,你把他做了,尸体不好处理。” “烧成灰灰冲到下水道里,别小瞧凤凰焰啊!” “我说不要杀他!”希桐道,“让人看见你残杀继子怎么说?” “我不杀就是了。”希栖凰兴致缺缺地道。 “你联系一下瑶光,这次是冲着她来的。”希桐想了想,“让她牵着自己去孟如烟的宠物医院,我们到时候在那里接头。” “什么叫自己牵着自己…”希栖凰吐槽了一句,“好,我明白了。” “你在给瑶光打电话吗?” “在,刚通。”希栖凰问,“有什么话要带?” “问她之前的身体还要不要?能不能扔了?”希桐把当时的情况投影给了希栖凰。 “这是什么鬼问题。”希栖凰复述了一遍,“a001问你,你徒弟和你之前的身体同时要掉河里了,救哪个?” “凤主,你脑子出问题了吗?”瑶光沉默片刻,对着话筒大喊道,“我保大,保大!” 要不说他们之前是朋友呢。另一边的希桐沉默了几秒,“瑶光说她不要了,她让你自己保重就行!” 陆万顷在陆家碰了个钉子,只能恨恨地调转方向,往顾与归家去了。 九龙抬棺是为了让死者在另一个世界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要说至高无上,这个世界还有比主角身上气运更浓厚的地方吗。 陆万顷赶着路,余光里瞥到一个女人手里牵着一条中华田园犬从他身边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真是悠哉悠哉的生活啊。陆万顷想着,等一切都结束了,要不在这里养老吧。 “顾叔,我是景明啊。”陆万顷邦邦地敲门。 “哟,你们都说好了一样。”秦朝月开了门,“小景明,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还有谁过来了吗?”陆万顷暗叫不好,急忙问道。 “燕老师啊,与归说他的狗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托燕老师带着去熟人那儿看看。” “啊?接走了?”陆万顷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一只狗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但他后脚过来,前脚这条狗就被接走,这其中绝对有问题,“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诶,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秦朝月有些不放心,给瑶光拨了电话,“燕老师,景明那孩子也过来找狗,什么情况啊?” 瑶光沉思片刻,“您过半个小时后来烟雨宠物医院吧,详情到时候有人告诉您。” 将军一直生活在顾家,这里有它的气息,陆万顷掐了诀,用路边的宣传单折出一个小纸人,他轻轻吹了口气,小纸人挥动起宽大的袖口,向着一个方向腾飞起来。 第170章 虽九死 陆万顷在身上画了隐匿咒,大步穿过接待区,进入医院的内部,他只看到一间宽敞的诊室。 诊室里摆放着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电子体温计、血压计、心电图仪… 狗呢。 陆万顷紧张地环视四周,来来往往的医生穿着白大褂,认真地为宠物进行检查和治疗。 宠物的主人们坐在旁边,焦急地等待着医生的诊断结果,宠物的叫声不绝于耳,平白地让人心焦。 只有一个地方没去了,陆万顷转进在医院的一角。 陆万顷知道自己莽撞了。如果那狗真是瑶光神女的转世,以焚天凤主和她的关系,不可能不插一手的。 就算是陷阱他也照跳不误,他得快,再快。 这里是手术室。 手术室内干净整洁,手术台上摆放着各种手术器械。往日里医生和护士们会在这里为宠物进行手术。 “等你好久了。”希栖凰随意地坐在手术床上,他逆着光坐着,看不清表情。 他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黄狗,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陆万顷被亮光晃了下眼睛,呲牙咧嘴地揉着眼泪,身上的气势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泄了下来。 “把无影灯关了,瑶光。”希栖凰道。 “a001从前说这样比较帅。”瑶光关了无影灯,抱臂冷酷地站在希栖凰身后。 “你以后少和他玩。”希栖凰道。 “我看你玩得也很开心。”瑶光道,“你忘了你之前…” “停停,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希栖凰打断她的话,“陆万顷,新的灵根用着还合适吗?” “哼。”陆万顷见他认出来了,也不再伪装,“拜你所赐,好用的很。” “这是否有些过分?”希栖凰悄悄跟瑶光说。 瑶光摇头,“他还得谢谢咱呢。” “别再演小品了!”陆万顷大叫道,“不要把美好的东西在苦主面前撕开啊!” “玩笑到此为止吧。”希栖凰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当年尘烟界一别,我给了你那枚补天丹,便是为了了结我们之间的尘缘。” “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为敌吗?” “和你为敌…?”陆万顷慢慢地咀嚼着这几个字,“为何不是你和我为敌呢?” “有区别吗?”希栖凰将怀里的黄狗放在地上,黄狗伸了个懒腰,它蹭了蹭瑶光的小腿,竟然凭空消失了,“所有的生命活着,就是为了互相争夺和互相伤害。” “好久没活动拳脚,和他试试?”希栖凰微微偏头,问向瑶光。 “惯会躲懒。”瑶光白了希栖凰一眼,却没再多话。 她握紧拳头,摆出了起手式。 拳拳到肉的声音回荡不大的手术室里。陆万顷深吸了一口气,拳头如炮弹般猛烈地击向女子。 瑶光灵活地躲避开这次攻击,迅速还击。 她的拳头犹如闪电般快速而准确地打在陆万顷的身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两人的身体不断交错,动作快速而凌厉。 陆万顷试图抓住瑶光的手腕,瑶光迅速地转身,用膝盖猛击陆万顷胸口,让他连连退后几步。 陆万顷能从瑶光的攻击路数里看到数十种如今玄清界流传的功法,他不敢去想是因为所有的功法来自于眼前的人,还是眼前的人已经将世间所有的功法融会贯通。 这两个可能性都不是他愿意接受的,他再次冲向瑶光,但瑶光灵活地跳起,用脚踢中陆万顷的下巴,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过了几招,看出什么了?”希栖凰问道。 “不是玄清界现存的任何一种功法。”瑶光收了势,吐出一口浊气,“似乎融合了一些蓝星的搏击术,具体的我不清楚,就不多说了。” “我知道你,希栖凰。”陆万顷扶着下巴,吐掉一口血,他道,“你不是原本的希栖凰,就像希桐已经不是原本的希桐了。” “你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吗。”希栖凰仍然保持着坐姿,恐怖的气息一点点地升了起来,陆万顷不由得喉头一紧。 “所有人都知道本座是夺舍,你就不想想为何没有人说出来吗?” “希栖凰本来应该在嫁给你父亲几年后就因为意外离世的。”希栖凰道,“这件事我知道,你也知道。” “对吗,陆万顷,或者说…陆景明?”希栖凰道,“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你师尊给你取了个好名字啊。”希栖凰感叹道,“难怪你敢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进陆家。这是换了灵根之后,把前世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是又怎样。”陆万顷道,庞大的威压压得他直不起腰来,只能单膝跪在地上,他咬紧了牙,用手臂拼命阻止自己的膝盖触碰到地面。 “我恨你。”陆万顷七窍都在流血,两行血泪顺着他的眼眶流了下来,“我恨你们。” “为什么要重新来一次?”陆万顷五指死死扣住手术室的地面,在地面留下五个深深的指印,“明明除了他,已经所有人都得到幸福了…” “都已经重来一次了,为什么还要唯独剥夺他得到幸福的机会啊!”陆万顷嘶吼道。 “为什么要重来一次?”希栖凰慢慢地重复了一次,“哪怕只有一个人没有得到幸福的世界,都不是完美的。” “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一万多次。”希栖凰抬起自己的手臂,他缓缓握拳,像是把太阳握在了拳头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世界的尽头忍受着孤独和痛苦,却能让所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永远的,无知的幸福下去。” “虽九死,其犹未悔。”希栖凰狠狠握拳,他道,“原本的希桐选择了付出自己的灵魂为代价,让主系统降临于世,让这个世界重启——这就是我们的选择。” “舔舐着‘他’的鲜血苟活到如今,你现在还要让‘他’的满腔心血付之东流吗?” “不。”陆万顷抬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希栖凰的脸,“如果早就死去的‘希栖凰’都能活下来,没道理他不能活下来。” 第171章 一碧万顷 “痴儿。”希栖凰叹道。 “希桐这个混蛋。”陆万顷脸色苍白,他却笑了起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笨的笨蛋,竟然敢背着我干拯救世界这样的蠢事。” “这种事让我来做就好了。”陆万顷道,“他只需要在那个没有位面碰撞,没有灵气复苏的位面。” “在无泪无血的世界里,替我唱一首最后的挽歌。” “你不是我的对手。”希栖凰道,“执意如此,你会死。” “你不是也说了吗。”陆万顷笑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真是了不得啊,焚天凤主。”陆万顷道,“即使有着同样的灵魂,你都能一眼看出我和那个陆景明的不同。” “同样的灵魂吗。”希栖凰微微摇头,“你知道吗,最初的人类是没有灵魂的。” “主神播撒了种子,随后他生长的环境和记忆不断浇灌这枚种子,种子发芽,开花,结果。”希栖凰想了想,道,“果实才是灵魂,未发芽的不过是…食物?” “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希栖凰道,“你和如今的陆景明是一株并蒂莲罢了。” “再相似的种子,开出来的花,结出来的果子都是不一样的。”希栖凰道。 “还有一点。”希栖凰道,“现在陆家是我当家,你刚刚在我新安的监控摄像头底下进行变脸了。” 陆万顷的表情空白了下来。 希栖凰总结道,“伪装潜入只能给你五分,过于信任自己的记忆,对环境改变没有丝毫察觉,扣五分。” “情报搜集也还凑合,甚至很快接受了瑶光变成狗的可能性,九分。” “隐匿追踪,九分。” “近身搏斗,九分。” “除此之外,我反对任何形式和理由的个人英雄主义,因此以个人感情扣掉关于人文素质的五十分。” “总分三十二分,不及格。龙国最年轻的少校先生。” 陆万顷张了张嘴巴,什么也没说出来。 “忘了说了,我目前在羲和基地担任极限单兵作战项目的负责人和总教官。”希栖凰道,“可不是因为你老爹给我走了后门哦。” “陆万顷,忘掉自己成为少校后的心态,别再用修真者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待现在这个世界了。” —— “就是这么一回事。”希栖凰道,“我又把他数落了一顿。” “不怪你,上了年纪就是喜欢数落人。”希桐摆手。 “陆万顷。”希栖凰推开办公室休息室的门,“a001来了。” 陆万顷枯坐在休息室的小沙发上,给了希桐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个眼神夹杂着太多的感情,有怀念,有痛恨,有沉甸甸的爱意。 随后大梦方醒,哦,这不是他。 “你师尊喊你回家吃饭。”希桐想了想,便以江清鱼作为开场白,“你不在的时候,你师尊都急哭了。” “…他真哭了吗?”陆万顷提起了点兴趣。 “没有。”希桐答道。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两人面对面,一坐一立,最后陆万顷忍不住开了口。 “哦,那个希桐当年回国之后怎么和顾与归好上的?”希桐问。 “你不是知道吗?”陆万顷就差捏人中了,“我是个感情的失败者没错,你没必要一直戳我脊梁骨吧。” “让这段感情的失败者口述心上人怎么和另一个人在一起的…你不觉得很过分吗?” “是有点过分。”希桐点头。 “我现在真怀疑你是希栖凰亲生的了。”陆万顷道。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我可以见见我父亲吗?”陆万顷问。 “不能。”希桐回答。 “我还没见过这个年纪的父亲。”陆万顷轻叹,前世的陆和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逝世了,他甚至没有见过父亲老去后的模样,“难道真是有缘无分吗?” “不是,他在上班。”希桐道,“你可以等他下班再去看他。” “他都六十多了吧!”陆万顷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是,我明明记得龙国六十五岁就退休了啊。” “嗯嗯,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下,人类平均年龄正在上涨中,现在退休的年龄上不封顶了。”希桐道,“你没看希栖凰也六十多的人了,看着跟十八岁一样。” 陆万顷瞠目结舌,“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法则海的智慧生命都恨你入骨了。” 简直就是畜牲啊。 “聊了这么多了。”希桐问,“还没到时间吗?” 陆万顷叹了口气,“我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找到瑶光在蓝星的转世。” “第二个任务…”陆万顷道,“拖住你十分钟。” “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好像都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还这样跟我聊天。”陆万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直接扣掉五十分什么的,是在出气吧。” “因为我也想见见你。”希桐道,“见见没有做地脉守护者,人类形态的陆景明。” “哈。”陆万顷道,“做人可一点也不开心。” “下次不会回购了。”他轻声道。 “这里是t233号任务者频繁跃迁的地方,换句话说,也是一个空间薄弱点。”陆万顷道,“在这十分钟后,大灾变开始,我要想尽办法把你从这个世界丢出去。” “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得到你们(系统)的注视呢。”陆万顷站起身,握住了希桐的肩膀,他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希桐的肩膀捏碎了。 “后来我知道了。”陆万顷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答案是…” “死于非命,心有不甘。”他的手缓缓从希桐的肩上滑落,“精神力强到突破了主神‘剧本’的束缚,仍不甘愿从容赴死的存在。” 一个机械音突兀地在不大的办公室响起。 “检测到合格灵魂!” “正在检验…” “正在匹配系统…”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系统编号a001。” “错误…错误发生!正在上报错误代码至主系统…” “…说着下次不回购,在我面前自断经脉。”希桐掐断了剧情辅助系统的报告音,“最后还是心有不甘啊。” 第172章 极限单兵 剧情辅助系统不具备智力,它只会搜集那些符合条件的灵魂,然后把离得最近的系统扯过来和任务者绑定。 在十年前,主系统更改了系统和宿主一对一对任务模式。 希桐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光幕上,希栖凰头像下多出来的新头像。 字符不断闪烁,从陆景明??变成了卡路,最后定格在了陆万顷。 陆万顷,他内心最后认可的名字。 ——法则海。 永远的黑夜笼罩着整个法则海,时空管理局如十年前一样,像一朵在海洋里开放的银色花朵。 宇宙中微弱的射线透过时空管理局的“壁”洒在银白色地面上,给整个场景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系统绑定成功,陆万顷的身影唐突地出现在了时空管理局的街道上。 这样大变活人的经历在十年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来来往往的任务者见怪不怪。 陆万顷身穿全副装备,悄无声息地向时空管理局总部周围的阴影中走去,他轻抚面部,重新构建出一张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身上的气息降到最低,连刚刚和他面对面经过的路人也不见得能记住他的模样。 只有他的眼神坚定而冷酷,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极为精准和迅捷。 真正的极限单兵作突进作战,这才刚刚开始。 “你该知道,我现在能看到你所有的动作吧。”希桐在他脑海中出声。 “啊,原来脑子里有个东西是这种感觉。”陆万顷感叹了一句,如今一丝犹豫或者错误的判断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甚至丧命,他不再搭话,像黑暗中的幽灵一样,迅速穿越总部的警戒线,躲避着巡逻的机器。 每一步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轻微而均匀的。 “我知道你打算做什么。”身穿作战服的少年站在了他面前,“给我停下,陆万顷。” “你回来了,a001。”陆万顷轻笑,“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 “济梧在哪?”希桐冷声问。 “济梧?那是谁?”陆万顷一愣。 “你难道不是打算和他一样,跳进虚无,借虚无洗掉我们之间的契约,然后绕过世界泡之间的‘壁。’?” “济梧…哈哈!”陆万顷想了想,突然大笑了起来,“是他啊。” 他的话音未落,希桐手腕上的一盏信号灯闪烁了起来。 “大灾变开始了,主系统。”陆万顷轻笑,“你选哪边?” “是亲自去为这两个即将碰撞的小世界保驾护航,还是在这里阻止我去虚无里送死?” “看看吧,曾经的你。”陆万顷道,“法则海有那么多世界泡,它们的消失和出现早就让你麻木不仁,一个世界的消失不过是你手边的一行数字。” “而现在,感情让你软弱和无力。”陆万顷道,“你如今站在我面前,想的是陆万顷真是大逆不道,十分该死,还是在想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兄弟陆景明会不会有危险?” “我不在意这些。”希桐道,“这些感情对你我的选择有什么意义吗?” “你的意思是…”陆万顷轻声问,“主不在乎?” “主不在乎,听起来很深刻的样子。”希桐放弃思索这个问题,“但我在乎。” “你要是想死,我有很多办法。”希桐抬起手,对着陆万顷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束缚起来。“但你不能去虚无。” “虚无里到底有什么?”陆万顷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希桐的束缚。 “我怎么知道?”希桐反问,“我又不想死。” “这是步烂棋。”他抬手,覆盖上陆万顷的额头,“契约成功后,你的记忆对我来说就像四面通风的房子。” “让我看看你想起一切的那天吧。” “万顷,万顷?” 希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现在浸泡在一缸黑漆漆的药水里,细细密密的疼痛顺着毛孔深入骨髓,勉强还能忍受。 “师尊。”陆万顷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响起,“别再往药浴里偷偷加八角了。” “我这是筹备给你换灵根的事呢。”江清鱼的声音,“你又不是丹修,小孩子懂个屁啊。” “八角是药材,那辣椒呢?” “辣椒也是啊。”江清鱼的声音从远处靠近了过来,“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怎么偷看你师兄洗澡?” “我担心陆师兄…”小姑娘的声音,陆万顷的记忆告诉他,这是擎烛的小弟子晋璃。 “先煮你师兄,下一个就煮你。”江清鱼恐吓道,“把你变麻辣水煮鱼啊。” “噫。”晋璃吓了一跳,捂着脸逃跑了,“我是锦鲤,锦鲤刺多,不好吃的。” “焚天凤主还算大手笔。”赶走了小弟子,江清鱼托着一只琉璃玉瓶和一堆东西走到了他面前,“看看这丹纹,这丹香。” “凡人吸一口能多活二十年。”江清鱼深吸了一口丹香,注意到陆万顷的视线,他不满道,“干嘛,你知道为了这颗一万多年前的丹药我跟他们扯了多长时间的头花吗?都说好给你吃了,现在我多吸两口怎么了?” “…您吸吧。”陆万顷收回视线,“实在馋的话舔两口也行。” “以后我灵根修不好也不用管我,我会自己捡垃圾吃的。” “你这孩子真是不识抬举。”江清鱼把补天丹塞进了陆万顷嘴里,“想换什么灵根,跟师尊说吧。” “呜呜呜!”补天丹,药效如其名,就算是天塌了都能补起来,药效霸道至极。药一入口,陆万顷便疼得惨叫了起来,他猛地咬住自己的胳膊,忍着补天丹硬生生把剩余的灵根经脉通通打碎重塑的过程。 “雾灵根?”江清鱼道,“这玩意我没装过啊。” 师尊以前你还装过什么灵根啊,别把装灵根说的像给桌子装条腿儿一样简单! 这痛感过于剧烈,在陆万顷记忆里的希桐都觉得眼前一黑。 可以想见原本的陆万顷有多疼了。 “嘻嘻。”风一般的一阵轻笑。 “逮住你咯,a001。” 第173章 记忆是梦的开场白 这是希桐第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埋伏在陆万顷记忆里的噬心魔只需让他在对陆万顷疼痛感同身受而分心一瞬,便能趁虚而入。 两人身处于一个无形的精神空间,这里没有肉体的束缚,只有意识的碰撞。 “谁抓住谁还不一定呢。”希桐自言自语道。 不是有句话说,高明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对方在帮助陆万顷牵扯希桐的同时想要试试主系统的本事,希桐又何尝不是想借机抓住这个滑不溜秋的对手呢。 他们的思维交织在一起,两股强大的能量在虚空中交锋。 每一次思维的碰撞都引发着强烈的心灵波动,空间中弥漫着一股电流般的紧张氛围。 两人的思维形成了一幅幅绚丽的画面,如同幻境般在空间中展开。 一个个抽象的符号和图像在空间中闪现,代表着他们内心深处的欲望、恐惧和力量。 双方都在试图通过思维的力量来击败对方,争夺精神空间的控制权。 每一次思维的碰撞都伴随着强烈的情感波动。 愤怒、恐惧、渴望、决心,各种情绪在两人之间交织纠缠,形成了一场精神上的激烈战斗。 希桐有些惊讶地发现,对方的精神在他的攻击下并没有完全落入下风。 主系统的思维如同利剑般锋利,每一次攻击都试图击穿对方的防线,揭示对方内心的弱点,只需要只言片语,他就能得知对方的真身。 一旦真身暴露,接下来的一切便如瓮中捉鳖,对方只能束手待毙。 时间似乎在这个精神空间中失去了意义,两人的思维交战持续着,没有停歇的迹象。 陆万顷回过神,意识到希桐的意识已经被短暂地牵扯了,他松了口气,转身向时空管理局总部最高的部分狂奔而去。 他不敢在外部趁机攻击希桐,一旦贸然出手,他的同伴说不定会被即刻绞杀。 总部的穹顶是一只巨大的圆环,陆万顷迅速闪身,在走廊中快速穿梭,精准地避开了一个个路人的视线。 他走到了圆环之前,开始抽丝剥茧般解除这个复杂至极的封印。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钟都让人感到无比漫长。 他没有纸笔,只能单纯依赖着自己的头脑进行着堪称天文数字的验算,他口中念念有词,额头的汗水一点点地了渗出来。 封印被解开,一道缝隙出现在圆环边缘,陆万顷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坚毅,他扩大了那道裂缝,闪身跳了进去。 呼啸的罡风自耳边经过,他勉强睁开眼睛,在汹涌的海水中,无数晶莹剔透的世界泡向着无尽的深渊划去。 在那个深渊的中央,立着一个无比高大,无比雄伟的存在。 我们很难把那个存在定义为一个“巨人”。 那个存在用祂被称为“手”的肢体拾起一枚即将滚落深渊而毁灭的泡沫,搭建在已经绵延不知多远的城墙上。 巨锤落下的声音响彻寰宇,祂正在法则海的中心筑一道墙。 陆万顷最后看到的是一双眼睛。 它们深邃而清澈,仿佛能透视一切,洞察万物的本质。 无论是仁慈的目光,还是冷酷的凝视,都能让人从其中感受到一种超越凡俗的存在。 这是一双神明的眼睛。 不可直视不可名状之物,轻则从此疯癫,重则当场殒命。 “a001,你太小心眼了。”曙屈指一弹,将漂浮在宇宙中的陆万顷丢回了玄清界。 “小心眼儿?”希桐恨恨道,“你十几万年前就说我小心眼,我当时说什么了吗?” “你这还不叫小心眼吗。”曙道,“陆万顷不过是小小地入侵了一下你的领地,就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一个低等位面的生物还让你分神了一秒,a001,你退步了。” “那可不是低等位面的生物。”希桐摆手,“那已经是一个新生的神明了。” “借口,a001。” “我警告你我可小心眼。” 听到希桐的回话,曙哈哈大笑,“你不是故意要对方进你的脑子吗?翻车就不高兴了?” “知道我不高兴还挑衅?”希桐道。 “哦哟哦哟,算我错了。”曙道,“我叫你学人类,可没叫你学人类的胡搅蛮缠和死皮赖脸啊。” “晚了,已经学的炉火纯青了。”希桐道,他从系统空间里掏出一顶巨大的黄色安全帽,“施工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别在空间里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曙无奈地戴上了安全帽,庞大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滑稽了起来。 “走了。”希桐送完安全帽,他开辟出一条时空隧道,挥手告别,“跟你待一起耽误太多时间了。” 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法则海中的时间流动本就与小世界不同,越是靠近主神,时间流动的越慢。 两人不过说了两句话,可能某些小世界就从此四分五裂,消失在法则海中了。 “真让我寒心。”曙叹了口气,再度拾起一枚泡沫,放在高墙之上,“本来这个家里就没有我的位置,现在好了。” “都叫这些小小的人类占去了。” “你说你当初造人干啥?” 进了隧道,希桐自怀里捻出一片薄纸。 这东西看起来像照片,实际是刚刚那人记忆的一张切片,用了特殊的法子封了下来。 那人的精神力不是他的对手,严防死守的功夫却很强,主打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希桐和那人屡次过招,最后出其不意,才抽出这么一片记忆来。 这就是背后那人深埋心底的,最重要的存在。 希桐低头看去,画面里的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沉静得如同最深邃的湖水。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线条柔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笑容温和而真诚,一颦一笑仿若能融化人心。 他用双臂包裹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柔和而温暖的眼神注视着孩子的脸庞,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存在。 这是个熟人。 这是他,是希桐。 或者说,是希万安,前世的希桐。 第174章 他超爱 怎么说呢。 希桐拿着照片仔细端详,按照之前的剧情,把原主和希宁当成心中最重要的人应该不止一个。 希桐难以给顾沈陆三人对原主的感情打个分。 感情本来也不是能打分的东西。 陆万顷为了原主命都不要了,就为了在他面前搏一个绑定系统进入法则海的机会,这是不是爱? 沈岸芷为了原主,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成就,英年早婚,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打拼到只手遮天的位置,在工作那么繁忙的情况下还把并非他亲生的希宁培养成了一个心智健全的小孩,这是不是爱? 至于顾与归… 在雨天分手和好分手再和好,在八百英里高空的强吻,为你框框撞的那些大墙,还有那些深夜的胃病和失眠症。 嗯。希桐思索完毕,对于爱情脑子天生缺了根弦的系统得出结论: 他超爱。 所以他们三个都可能会因为“不要再争论谁才是孩子的父亲了!”,而认为原主和希宁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 希桐再次回忆起剧情,世界泡的发展本可以随波逐流,而剧情就是主神为它们铺好的轨道,沿着这些轨道前行,世界泡在运转的过程中就可以产生大量的能量,以支撑时空管理局乃至整个法则海的运行。 时空管理局会从这些任务者和系统完成的剧情修正任务中汲取必要的能量,剩余的能量则由系统自主支配,供任务者穿越世界。 这种能量可以淬炼神魂,并不是普通的灵力或者电力能够比拟。 容渊唐突地开始推动剧情,是谁的神魂要撑不住了吗? —— “a001这个大猪蹄子!”希栖凰感知到陆万顷和希桐的灵魂波动同时消失在这个空间,恨恨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他竟然敢背着我绑定新的宿主!” “a001是被迫的。”瑶光直接地指出这一点。 “我不听我不听。”希栖凰摇头道,“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的感情不纯粹了。” “你这话陆和怎么想?” “都是我的翅膀。”希栖凰拍掉手上的点心渣,“瓜吃饱了,我们干活吧?” “事情就是这样。”瑶光对秦朝月微微颔首,“关于这些年我在顾家的伙食费和房租,我会在算清楚之后支付。” “我们不是有意隐瞒您,与归也认为这太惊世骇俗,说出来害怕吓到你们。” “呃,房费的事就算了。”秦朝月好半天才回过神,干巴巴地道,“您不介意…” “但说无妨。”瑶光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不必用敬称了。” “我之前因为嫌弃将军掉毛,所以把将军的毛剃光的事。”秦朝月看了看希栖凰,凑到瑶光耳边轻声道,“有没有影响?” 希栖凰是何等修为,这些话他听得一字不漏,只好背过身去憋笑,肩膀一颤一颤的。 以往他每次涅盘,瑶光和沈浮光都在背后笑他是秃毛鸡,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希栖凰做出一副十足高人的模样,云淡风轻地出了办公室,“我先走了。” “没有影响。”瑶光顿了顿,道,“我是用法术化形的。” “走吧,我先带您到安全的地方去。” 希栖凰走出办公室,轻车熟路地从前台的暗格里摸出一坛酒。 虽然有灵力护体,家里的管家公整天盯着他,不许他吃这不许他吃那。 真见鬼,古往今来谁见过大乘期的凤凰吃出糖尿病和高血压的? 自打希栖凰知道了孟如烟是他的后辈,他便把一堆零食全藏在了烟雨宠物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孟如烟正忙,也不常在办公室坐着,他因此时不时就跑出来大快朵颐一番。 明明是正午,天色却已经昏暗了下来。 这并非因为太阳已经落山了。 天空的一角显露出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像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 或者说,那就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山脉。 泽阳山脉,连通妖界和万魔渊的山脉,在这座广袤的森林中生活着不计其数的妖兽和溜出来的魔族。 “真是得寸进尺,a001。”希栖凰摇晃着手中的青瓷酒壶,酒壶上绘有精美的山水图案。 “说什么必要的时候请你出手…”他将酒壶翻转过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弥漫开来。 “说好的养老,你瞧瞧这成天打的都是什么对手啊?”他抬起头,将酒壶举到嘴边,小小地品了一口,“我真是亏死了。” “和儿啊。”希栖凰戳了戳手腕上的红绳手链。 陆和显然在忙,希栖凰听到他纷繁复杂而有条不紊的心声,正在一条条地把命令安排下去。 “天上那玩意交给我?”希栖凰撑着侧脸笑了笑,工作中的人就是这么有魅力。 “好。”陆和在心中答道,“你小心些。” “好嘞。”希栖凰拎着那坛子酒,一步步踏空而起,身上的休闲装在一阵微光的覆盖下化作一件湖青色的圆领袍子,下身是海螺红下裾。 一头长发高高地绾起精致的发髻,鬓间点缀插着一支凤凰翎的簪子。 希栖凰随意坐在了宁城最高的建筑顶层,高处的狂风烈冽,他信手抽出头上的簪子,抬手一划。 “过此线者,死。”他声音不大,却好像敲在了所有泽阳山脉生物的耳边。 宁城的居民抬起头,只见天空中缓缓降落的山脉之下,唐突地多了一道红线。 这道红线似乎撕碎了空间,始终保持在山脉几百公里的下方,压制着山脉下降的速度。 “保持镇定。”言澈冷声道,他身侧站着槐卿等一众妖族士兵,他低吼一声,血脉中的龙威让慌乱的妖族都冷静了下来。 “殿下,那是什么人?”希栖凰的身影在泽阳山脉看去,小到只有一个黑点,槐卿只觉得喉咙干涩,开口问道。 言澈抬起眼睛,“焚天凤主。” “别和他硬碰。”言澈道,“自十年前希万安将一切告知,这一天我们早有过预料,不必恐慌。” “众妖族听我号令,全员原地待命,静等泽阳山脉融合完毕。” 第175章 焚天 “殿下?”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妖族中传来,“他算哪门子的殿下?” “这种情况了,妖皇老头儿还不出来?”开口的却是一个狼头人,正是希桐一行在万寿节集市见到的那个。 狼头人一笑,“小言澈,岫白不会已经死了吧?” 言澈面色不显,并不搭话。 “想来也是。”狼头人自顾自道,“当年你们龙族得了这妖皇之位,本就来路不明,当年岫白的父亲背叛了焚天凤主,如今青鸾又背叛了你。” “呜呼,因果轮回,叫人唏嘘啊。”狼头人道,“你们一族骨子里就流着卑劣的血,值此我们妖族和人类修士能够分庭抗礼的大好机会,还不动手吗?” “你要做什么?”提起妖族的未来,言澈这才开口。 “妖皇之位,自然有能者居之喽。”狼头人从妖群里推出一个人来,“这便是鸑鷟千辛万苦寻来的,我们众望所归的新妖皇。” “血脉纯净,年少有为,踏平人间指日可待。”狼头人得意地道。 “呃。”新妖皇吧唧吧唧嘴,好像刚回过神来,“当妖皇?我吗?” “是你。”鸑鷟壳子里的佘盈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快说点什么。” “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新妖皇(?)陆景明道,“我打焚天凤主?认真的吗?” “焚天凤主不过一老朽…”狼头人还要再劝。 “那tm是我爹!”陆景明大叫道,“你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不用拦他们。”言澈抬手挡住槐卿气愤的动作,他抬眼看向狼头人一众,“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言澈冷笑道,“我对你们的‘谋反’拭目以待。” 狼头人同样回以冷笑一声,他振臂一呼,“护我妖族千秋万代,踏平人间!” “踏平人间!” “踏平人间!” 追随狼头人的妖族纷纷显出原形,兽吼鸟鸣声不绝于耳。 狼头人长啸一声,率先从半空中跳下。 希栖凰连一个眼神都未分,握着酒杯自斟自饮,空中的妖族和混入其中的魔族如墨点般倾斜而下,快速地逼近了那道红线。 酒液在他的喉间流淌,犹如一股烈火燃烧般热辣刺激。 “好酒啊。”他闭上眼睛,享受着酒液带来的热烈感觉,白玉般的酒杯信手一甩。 晶莹的酒液洒在半空中,如利箭般向为首的狼头人射了过去。 砰。 俗话说,狼是铜头铁脑豆腐腰。在这绵柔的酒液前似乎都成了烂棉絮,只听砰的一声,狼头人坚硬的脑壳如烂西瓜一般爆裂开来,转瞬间烧成了一堆飘飘洒洒的白灰。 “暗器!”一妖惊叫道。 “是什么暗器!?” “没看清!” 一鸟妖仗着自己生了翅膀,大着胆子接近了那道红线,脚爪才一搭上,它同样惨叫一声,挣扎着飞了起来。 断端被烈火直接烧化了,连血管中的血液都未曾来得及喷溅。 竟是变成了一只无脚鸟。 “是…是酒!”一只妖大叫道。 天空燃起一片橙红色的熊熊火焰,白云转瞬间犹如燃烧的烈焰般绚丽夺目,将整个天空点亮。 云层中的火红色渐渐蔓延,形成层层叠叠的波浪状,仿佛一幅壮丽的油画,令人陶醉其中。 焚天凤主。 后两字自然是说其是凤凰之主,而焚天二字… “我说,过此线者死。”沾了酒液的唇如血般的嫣红,希栖凰笑道,声音满是寒意,“一个两个的,都听不到吗?” “系统?”希栖凰抬头感知了片刻,在心中默念。 “我在。”a001平淡的声线一如既往。 希栖凰问,“泽阳山脉,凤凰血脉,鸑鷟,查查?” “原名佘盈律,omega,锦城大学中文系毕业生,享年二十三岁。” “你办事,我一直那么放心。”希栖凰道,“你早有怀疑?” “嗯。”希桐道,“希万安于幻境中见到的鸑鷟半死半生,鸑鷟是凤凰一族的后裔,没那么容易死。” “我打那时候就怀疑死的不是鸑鷟,而是她身体里的佘盈律。”希桐道,“大灾变开始,中心在锦城,最初的受害者同样应该是佘盈律身边的人。” “我试探了萧紫晨。”希桐说出了他先前对萧紫晨说的话,“蓝星的佘盈律已死,如今他在这里,你不想见见他吗?” “死因你也查到了吧?”希栖凰问道。 “嗯。”希桐颔首,“十年前,蛊雕案。” “当年佘盈律刚刚毕业,求职不顺,便自己一人在宁城的廉租房独居,受蛊雕叫声蛊惑,随后惨死。” “他这是打算报复社会?”希栖凰道。 “报复妖族吧。”希桐摇头,“大好青春断送在一只鸟口中,一睁眼便来了异世,心中定然不平。” “那我却是不明白了。”希栖凰道,“佘盈律动机还算充足,这小鸑鷟是做甚?” “她若是想,早就把佘盈律这个凡人的神魂驱逐出体内了,作何还要忍着?” “问就是爱情。”希桐道,“我倒是有了些猜想。” “他们为什么要扶陆景明做新妖皇?”希桐问。 “所谓妖皇,并非是一种头衔。”希栖凰解释道,“如主神诞生于尚且一片荒芜的法则海,祂造了万千生灵,祂便能调动法则海所有的权能以对抗祂的敌人。” “相对的,若法则海有一日开始枯竭,不再诞生新的世界泡。”希栖凰道,“主神的力量也会随之消亡。” “妖皇之位同样是如此。”希栖凰道,“妖皇享一方天地之气运,妖界的动荡也会反应在妖皇身上。” “因此,诸如妖皇魔尊,以及玄清界的众仙君们,若无特殊情况都不会动手,动起手来便是两方天地的对碰,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希栖凰笑道,“咱家那条小龙,也算是蓝星的一位妖皇吧。” “若是他想,坐坐玄清界的妖皇之位也无不可。” “你这意思,妖皇这东西不止一位?”希桐问。 “然。”希栖凰道,“你眼前就站着一位不是?” “谁?” “我。”希栖凰叹了口气,“是已经退休的妖皇啦,早在千年前随着最后一只凤凰凋零,玄清界已经没有我的属地了。” 第176章 疑点 a001:“我封你为宁城阳明区江新安道11号妖皇。” “…”希栖凰沉默片刻,“这tm不是咱们家吗?” “除了你和陆和的卧室,我把我的卧室也借给你做封地。” “还是借的??” “不够我再找陆景明借一点。” “好了,不开玩笑了。”希栖凰道,“做妖皇也没什么好的,承一方天地香火,就要尽护佑一方天地民众的责任。” “我懒得很,这种事还是交给主神和你这样的人比较好。” 他抬起手,对着天边的火烧云举了举杯,凤凰焰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妖族燃烧殆尽,留下的火烧云边缘柔和而细腻,宛如羽毛般轻盈。 “我虽对妖皇之位没兴趣,难保有些人没有动心思。”希栖凰似乎意有所指。 “英雄所见略同。”希桐道。 “你倒是学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希栖凰道,“你觉着,这一盘棋里,谁赢了?” “言澈。”希桐毫不犹豫。 “言澈…哦,岫白的崽子。”希栖凰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他的蛋还没破壳时我还抱过呢。” “不是鸑鷟?”希栖凰笑道,“眼下岫白失踪,龙族主弱臣强,还忽悠了景明替她当马前卒,她马上就要坐上妖皇的宝座了。” “我可不信你没看出来。”希桐道,“我遇见言澈的时候,他可是在沈浮光的旧宅里。” “他好端端的一个龙族太子爷,亲自跑到万魔渊那种地方干什么?”希栖凰道。 “这一串的事,还得归到最早的时候。”希桐不答,反而问道,“我去平靖镇是因为什么?” “是季濯池。”希桐自问自答道,“他说他在平靖镇醒来后,手边有写着他是陆万顷的纸条,给他纸条的谁?” “希万安落入万魔渊,有魔族推了他一把,但魔族的气息极其微弱,这魔族是谁?” “我给顾与归的符纸破碎,说明希万安和他动手了,且不是小打小闹,是冲着对方的命去的。”希桐道,“顾与归是从我的空间出去寻瑶光法蜕的,我不信容渊会随便把瑶光法蜕扔在大街上,也不信这世上有人能勘破我的空间。” “只有一种可能。是谁一直跟在顾与归,或者我的身后?” “乃至于当年是谁引着被发配万魔渊的陆万顷见了九龙抬棺,让他有了假死以瞒天过海的想法——”希桐道,“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差了一环。” “你觉得是言澈?”希栖凰问道,“你做事不是最讲究证据?这次怎么,靠直觉?” “我现在没有证据。”希桐道,“我可以使用大功率模式把整个玄清界和蓝星扫描一遍,答案自然分晓。” “我只是觉得,这出戏不止一个导演。”希桐道,“不管怎么说,言澈靠着装傻充愣已经把对他不服的一伙妖族引诱了出来,待我兑现和他的承诺找到那只青鸾…妖界会怎样还说不定呢。” “我和你的想法恰恰相反。”希栖凰道,“言澈是故意让那群妖族送死没错,但当真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吗?” “万年前他祖父就用过这招了。”希栖凰摇头道,“将对人族修士态度最激进的一派送到最前线,表面上是给予他们功劳名声。” “实际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借外部的力量除掉反对声音最大的一派。”希栖凰道,“这便是当年龙凤两族结仇的缘故,凤凰一族的族长代代都娶龙族夫人,一代下来只有一半龙族血脉,两代三代呢?” “到最后生出来的是龙蛋还是鸟蛋,怕是都没人分的清楚吧。” “只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最终以灭族的惨剧告终。” “如今这些最瞧不上蓝星凡人的妖族一死,剩下的都是些怀柔派。”希栖凰轻叹,“接下来和蓝星融合,妖族会走在最前面的。” “…这是好事。”希桐道。 “是啊。”希栖凰叹了一声,“好事。” “你去做你的事吧,宁城有我们。”希栖凰道,“还有多久回来?” “十八分钟后到锦城市中心。”希桐道,“陆万顷离虚无和主神都太近了,我担心他恐怕会疯,我得先把他送到家长那边去。” 玄清界。 合同宗心安峰人头攒动,从山上到山下排起了长队。 希桐直接把空间裂口开到了心安峰顶峰,“这什么情况啊?” 季濯池抹了把额头不存在的汗,到了金丹期修士早就排出体内的糟粕不吃不喝,本来是不应该排泄和出汗的。 “前辈。”季濯池和燕瑶齐齐拱手,对他行礼。 “给我停停。”希桐看着这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的两个小古板,顿时头大。 要死,瑶光的转世和季濯池才待了几天,怎么这就同化完成了? “妖界附近空间震荡。”燕瑶解释道,“前几日我师兄带回口信,各门各派都开始收拢附近的流民。” “哦,希万安回来了。”希桐了然,“他现在在哪呢?” 燕瑶和季濯池对视一眼,燕瑶道,“大师兄他身受重伤,撑着一口气往各大门派送了口信后,回来就开始闭关养伤。” “哦?希万安重伤了?”希桐眼睛一亮,“快带我去看他。” 您这猛踹瘸子那条好腿的表情是闹哪样?燕瑶摇头,唤来了一旁的晋璃,“你带前辈过去。” 晋璃点点头,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不规范的行了一礼,反而增加了几分可爱,“前辈请随我来。” “师兄。”行至一处山洞,晋璃轻轻碰了碰门口的禁制,“希桐前辈来看你了。” 洞内无声无息,过了好半天,希万安才搭话,“请进来。” 希桐轻哼一声,希万安这人心思干净的很,说不定以前连谎都没撒过,估计刚刚是头脑风暴了吧。 “小师妹,你接着去忙吧。”希万安道。 “师兄,你自己可以吗?”晋璃担忧地问。 “放心。”希万安的声音听着确实有些中气不足,但尚未到气若游丝的地步,“说两句话而已,我这两天好多了。” “那我走了。”收拢流民实在繁忙,晋璃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同二人道别,直接离去了。 第177章 与人为砚初不辞 希桐迈入山洞,他打量着山洞的装饰,石壁上每隔几步就镶嵌着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这不像希万安的风格啊。希桐回忆着,几次见面,希万安都穿着合同宗统一的道袍,数年前玄清界一战,他的配剑断裂,现在都没有重铸,用得还是宗门给新入门弟子的小剑。 “招待不周。”希万安咳嗽了两声,从屋内唯一的石床上走了下来,拖出一张坐垫放在地上。 希桐看了看那张床,上面铺着的是稻草编的席子,底下却是一整块的千年寒玉。 和整个屋子的装潢风格一样,奢华和简朴碰撞,透着一种匪夷所思的迥异。 “这床是师尊所赠。”希万安给他倒了茶水,“不如说这屋子大半都是师尊所赠,我一向认为修者修心,不在意这些外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是无所谓的。但…长者赐,不敢辞,便收下了。” “以这副面貌相见,实在失礼。”他脸色苍白,发丝散落在肩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道袍,隐隐约约能看到伤口的渗血。 希桐端起茶杯,茶香四溢,他细细品味,同样是好茶。 “我欠你一句道歉。”希万安叹道,“容渊把瑶光神女的法蜕和顾先生一并扯入万魔渊,我大概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加上之前你在坟地问我的那些话,我便猜出这事是师尊安排容渊做的。”希万安道,“但请你相信,后来一系列,乃至于同顾先生成亲之事,非我所愿。” “这倒没事。”希桐道,“反正顾与归已经把你揍了一顿了,他不在意就行。” “是啊。”希万安无奈一笑,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不愧是瑶光神女的高徒,短短三十年便能和我这个修炼了近百年的修士打得两败俱伤,这些年说不定还是我懈怠了。” “在我眼中,瑶光神女的法蜕是物,而我师妹是活生生的人。”希万安道,“若是能以一件物保住我师妹的命,我自然在所不辞。” “推你进万魔渊的人,你果然认识吗?”希桐问道。 “认识。”希万安点头道,“这说来话长。” “这段对话是不是发生过?”希桐道,“那就长话短说。” “你可知我师弟…容渊为何入魔?”希万安道。 “不知道。”希桐答。 “百年前,修真界曾出了一则丑闻。”希万安道。 “你们修真界怎么老有丑闻?”希桐道。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希万安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话,似乎在用什么经典来给希桐解释。 “停止。”希桐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不要讲经,我听了头疼。” “你先前不是问过,我们为什么不杀沈浮光吗?”希万安道,“当龙死去,屠龙者就会变成新的恶龙。” “玄清界可以没有魔族,但不能没有魔尊。”希万安道,“我们的先辈不是没有杀死过寂灭魔祖。” “寂灭魔祖是天生地养的魔族,即使暂时将他的肉体粉碎,几百年,数千年后他也会自然重生。”希万安道,“只是当时的人们并不知晓,只是单纯地沉溺在没有了恐惧和威胁的幸福中。” “修真者修行之际,往往都会产生心魔。”希万安道,“勘破这些心魔,巩固道心,便能更进一步。” “百年前修真界第一宗尚且不是合同宗,而是全道门。”希万安继续道,“百年前那场无为法会,全道门的掌门之子宋砚辞提出:” “这所谓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是我们的臆想,还是确实存在?如果它存在,它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丹田?心脏?还是头脑?”希万安道,“如果能把这些心魔都取出体内,从此修者岂不是可以一路坦途,不必担忧心魔的桎梏?” “宋砚辞首先用自己做了一个实验。”希万安道,“果然,去除心魔的他只需要毫无顾忌地吸取灵力,修为一路高歌猛进,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化神中期。” “见到这样的好事,无数修士趋之若鹜,他们纷纷加入到宋砚辞的实验里,取出心魔,再做修炼。” “重塑神魂,澄澈心灵。”希万安道,“这项实验被他们称作…” “塑心。” “只是人又如何能掌控自己的心呢?”希万安轻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或嫉妒,或色欲,或傲慢,这些浓缩在一起的负面情绪便是最好的剑,足以洞穿每一个对宋砚辞不怀好意之人的心。” “剑被握久了,便不愿意作剑了。”希万安道,“塑心脱身于人的七情六欲,自然也有神智。” “它,或者他…蛊惑了宋砚辞,弑父杀母,忤逆犯上,用他的血脉亲族和数千凡人的神魂以壮大塑心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我师弟容渊同宋砚辞年岁相仿,二人年少时惊鸿一面,便引为知己,合同宗和全道门天南海北相距甚远,二者只能以书信相通,据后来搜出来的信件所说,容渊乃阵道首徒,这塑心之事,我师弟也有所参与。” “宋砚辞狂性大发,最终走火入魔,伏诛于全道门众人手下,容渊得知了此事不愿相信昔日好友会就这样惨死,一人一剑追了过去。” “然而,宋砚辞虽死,受塑心之惠者却甚众,他们不愿毁去塑心,偷偷将其保存了下来,自诩能吞噬心魔。” “表面将塑心划为魔族,改称‘噬心魔’” “他们自以为运筹帷幄,实则塑心千变万化,每个人都只得了一份塑心的分身罢了。” “容渊到时,整个全道门如人间炼狱,修士彼此相争,父杀子,徒弑师,场景宛如修罗血海。”希万安闭上眼睛,似乎不忍直视,“那噬心魔端坐于全道门高堂之上,披着宋砚辞的皮囊,蛊惑我师弟也加入其中。” “容渊…用全道门众人的神魂开了往异世的通路,将噬心魔丢了过去。”希万安道,“这一丢不要紧,两界本就挨得近,自那年来,玄清界灵气泄露,修道愈发难了。” “为保噬心魔的切片不再流出,容渊一人一剑屠光了全道门满门。” 第178章 你要死了 希桐低头沉思,噬心魔最可怕的不是让人性情大变,而是悄无声息地将人内心的渴望放大。 比如说,你晚上想吃一块蛋糕,却因为在减肥不敢吃。 经过噬心魔的蛊惑,最终你不仅炫了一块蛋糕,还点了两杯奶茶。 按理来说,这些人不过是做了心底真正想做的事,容渊这么一搞,灭了人家满门不说,还打破了两界的裂缝,使得玄清界开始灵气泄露。 害得隔壁蓝星的羲和基地早早开始部署,这些年也不知多少人死于玄清界溜回来的妖魔鬼怪。 他成这魔尊,还半点都不算高估。 “我没有要替他脱罪的意思。”希万安道,“师尊将他逐出师门,这些年他也不曾回来看我们一眼,一直着力于压制魔族和人妖二族的矛盾。” “他大概也是在赎罪吧。”希万安遥遥看向万魔渊的方向,回首看向希桐,“话说远了。” “推我那人是宋砚辞的妹妹宋柔,宋砚辞死后,她一个孤女寄人篱下,过得颇为艰难,容渊将她救了。”希万安道,“如今宋柔跟着他在万魔渊住,听说整天把万魔渊那些大魔欺负得哇哇叫,想来现在过得不错。” “她莫不是喜欢磕cp?”希桐沉思。 “西皮是何物?”希万安好奇地问。 “磕cp便是,看到两个人凑到一起,她就高兴。”希桐解释道,“怎么她推你你就跳?” “一则是顾先生跌下万魔渊,他人生地不熟,我多少要看顾着点;二则我也想要瞧瞧瑶光神女的法蜕。”希万安笑笑,“三则,小姑娘嘛…她早失怙恃,少年时又死了兄长,既然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她想做什么就随她吧。” 我倒是忘了这是个超级圣父了。希桐挠挠头,又问起另外一个人,“有个叫碧水仙子的,你可认识?” “认识是认识,她是鸿蒙宗最后的传承了。”希万安点了点头,“怎么突然问起她来?” “你知道的。”希桐道,“才子佳人的话本里总是这样的。” “英雄的后宫里得有个泼辣刁蛮的小公主,有个精明腹黑的女强人,还得有个温婉居家的正宫娘娘。” “你在说什么?”希万安快被他闹糊涂了。 希桐掏出一个打印机,把他前段时间下载好的《仙魔初霁》咔咔咔地印了出来。 希万安瞪大了眼睛,抱着还带着油墨味的纸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你是说…” “我们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希万安看了几行,难以置信地问。 “谁说不是呢?”希桐意味深长地道,“也许我们现在的对话也是一本小说里的台词罢了。” “罢了。”希万安摇头,“即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又怎样?只要我现在是我就好了。” “这我得告知容渊一声。”希万安看得愁眉不展,“如果真的像书中所写,傅初霁接受了全道门的传承,还要扶宋柔做魔族女君…” “后面的呢?”希万安看得很快,他急道,修士用神魂阅读,只要手翻得够快,理论上能在瞬息间读完任何着作。 “作者坑了。”希桐无奈摊手。 “坑了又是何意?” “就是写了一半跑了。”希桐道。 但关于他已经猜到作者是谁,还能拷打出结局的事情,希桐没有说出口。 “你没发现一件怪事吗?”希桐拿过那些白纸,在手中随意翻看。 “什么?”希万安追问。 “这个故事里。”希桐看向他,“没有你。” “没有我…?”希万安的眼神越来越迷茫。 “你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希桐摊开手,摊开的掌心放着一只琉璃玉瓶。 丹纹流转,丹香扑鼻。 “这是补天丹。”希桐道,“你师弟陆万顷没有死,他服下另一枚补天丹后想起了他前世的记忆。” 为了加强自己的说服力,他从空间里掏出了昏迷不醒的陆万顷。 本就一脸懵逼的希万安被大变活人差点吓飞了,“万顷…他没事吧!” 大惊大喜,身受重伤的希万安又咳出了两口血。 “暂时死不了。”希桐把陆万顷放在了希万安的千年寒玉床上,“但醒过来还知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我就不知道了。” “我猜,你是另一个故事里的角色。”希桐道,“是有人把你强行扯到了这个故事里,这导致你在这个世界没有‘剧情’。” 希桐道:“希万安,你快死了。” “但我…”希万安不敢相信,他擦掉嘴角的鲜血,“但你看,虽然我受了点伤,但我很健康,我的修为…” “很久没有提高了吧。”希桐道。 希万安低下头,希桐说的没错,自从当年尘烟界一别,他突破了金丹后,十年来他在元婴寸步未进,他虽不在意,却有人在暗地里可惜,有伤仲永之事重演的意味。 “补天丹现在不仅可以修复你的伤势,而且可以洗经伐髓,让你的修为再进一步。”希桐循循善诱,“我只是想确认你前世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其余的对你百利无一害不是吗?” “我…”希万安目露犹豫,“你和我的前世是什么关系?仇人?” “嗯,这可难说。”希桐想了想,“是我的客户。” “你对你的每一个客户都这么…好吗?”希万安不确定地说,他把琉璃玉瓶握在了手里。 这人突然跑出来说他快死了,又把他已经死了的师弟扔到自己床上。 现在又说吃了他拿出来的珍贵丹药就能续命… “快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希桐催促道。 “你这样,我真的很怕。”希万安瑟瑟发抖。 两人正僵持不下,希万安布置在门口的禁制又一次被触碰了,他逃也似地传音,“哪位?” “我。”对面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顾与归。 希桐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别让他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顾与归已经进了洞府,听到希桐的话,不由得挠头,“要是重要的事,我可以先出去。” “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希万安随口一答,他打开了琉璃玉瓶,正要吃手里的丹药。 希桐劈手抢过,“后悔了,不给你吃了。” “你今天真的很怪。”希万安一脸迷茫,“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179章 我想见他 “顾与归先生。”希桐沉声道,“谁让你来的?” 顾与归被他突如其来地严肃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仔细回忆,“呃…为什么过来,这也需要原因吗?我想见他不行吗?” “你前两天刚把他劈成这个样子啊。”希桐对着希万安上下比划,“这不是你电的吗?” “抱歉…” “没关…”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移开了视线。 看着这俩人,希桐感觉自己像是快开了的水壶一样,好像快炸了,但喷出来的只是水蒸气。 气氛有些尴尬,希桐权衡了片刻,他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僵局。 “你们俩先处理一下伤口吧,我去找些药来。”希桐把顾与归按在了千年寒玉床上,转身朝山洞外走去。 顾与归和希万安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无奈。 “是我下手没分寸,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对不起。”顾与归先开口道。 “没关系,我也太冲动了。”希万安语气诚恳,“雷灵根本就伤害范围大,难以控制,我没怪你。” 要说是药,主系统的空间里什么没有,即使暂时没有,去系统商城买就是了。 希桐郁闷地拔着希万安洞府门口的杂草,心情低落。 顾与归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马上要给希万安吃补天丹的时候过来,一两件事还能用巧合解释,多了就是不是巧合了。 原作中,两人在机场擦肩而过,顾与归从此对那个惊鸿一瞥的人魂牵梦萦,吩咐了人到处去找。 而原主并无一技傍身,带着一个半大孩子生活更是艰难,他辗转之下,凭借自己的好嗓子开始在酒吧卖唱为生。 幸好有星探慧眼识珠,认出了这张和曾经的顶流希栖凰有八分像的脸,在仔细考量后,星探为公司签下了原主。 在新人加入公司的应酬酒会上,原主多喝了两杯,在命运作弄(作者的恶趣味)之下误打误撞地进了顾与归的套房,正式开始了两人纠缠三千多章的孽缘。 话说为啥他俩每次见面都得有一个人喝多了呢。希桐把拔出来的草摆在一排,继续拔洞府另一边的草。 在看完仙魔初霁后,希桐已经基本确认希万安的神魂快撑不下去了。 不管对方是谁,有一点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都不想希万安死。 这次对方把顾与归给指过来走剧情,是看准了他不会看着希万安送死,那希桐就让一步就是了。 “行了,别废话了。”希桐听着两人你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的废话觉得心头火起,这两人已经在一张床上字面意思的滚过了,就算剧情走完了吧。 “我还有事,没空参加你们的和好大会了。”希桐拍了拍身上的土,“希万安,那颗丹药你想好了就吃,不吃也没关系。” 等等,这是和好分手和好再分手吗?希桐摇摇头,准备打开空间通道离开。 “等一下,a001。”顾与归拦住他,“一起走。” “你不接着你侬我侬了?”两人进了时空隧道,希桐才开口问。 “来看希万安,是我师父的交待。”顾与归道,“现在人看完了,你也给了药,我也不久留了。” “瑶光的交待?”希桐挑眉,“为什么。” “师父她老人家的心思我怎么懂?”顾与归岔开话题,似乎不愿意多说。 “你现在到底怎么看待希万安?”希桐忍不住问。 顾与归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希桐,“比你好看,比你说话好听。” 你放屁,我们俩长的一样!希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身代码味的我怎么可能懂一身人味的你俩。 “希宁不管了吗?”希桐突然问。 “有保姆来带,那孩子很懂…事。”顾与归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希宁是你侄子对吧?” “编!还敢把你儿子说成我侄子?”希桐差点被气笑了,“——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没多久。”顾与归老实地道,“师父说我这次和希万安成亲是命中注定,即使这次不行,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强迫我们俩结成道侣。” “她给了我一颗刚刚那样的丹药。”顾与归道,“她说如果我想要得知这一切的渊源,就服下那枚丹药,恢复记忆后由我自己来选择。” “堵不如疏。”顾与归道,“我不愿意被动地等着命运安排我们,所以我决定吃了那颗丹药。” “现在呢?”希桐挑眉,总裁都真能装啊。 呦呦呦,我想见他~ “你怎么看希万安?” “呃,比你好看,比你说话好听。”顾与归总结道。 “你再这样我就抽你。” “我确实是来跟他道歉的。”顾与归轻叹一声,“虽然他什么都还没想起来,但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我’会做出那么多伤害他的事。” “嘴上说着爱他,却折断他的翅膀,让他只能做自己一个人的金丝雀。”顾与归怅然地道,“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 “他身体不好吗?”希桐追问。 剧本到两人的世纪婚礼就结束了,希桐没来得及看到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之后的鸡毛蒜皮。 但想来也是的。霸总娇妻文学的主角根本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以原主为例,那可是在暴雨天里从山上滚下来,在三九天掉冰窟窿,被炸弹隔着墙炸都死不了的存在。 原主又是娱乐圈那种经常昼夜颠倒的职业,更不必说常常为了工作突然的节食或者增肥了。 这么折腾下来,加上原主生孩子的时间太早,原顾与归还毫无顾忌地跟他玩各种各样的小游戏… 噫。我的代码要脏了。希桐摇摇头,把黄色废料甩出自己的数据库,原主的身体确实好不了。 “嗯。”顾与归道,“胃癌,原来的他在三十三岁就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希桐低头,他这具身体已经二十八岁了,也就是还有五年。 希万安只有五年的寿命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间吗?”顾与归问道。 “没有。”希桐道,“你知道各种神话里的地狱冥府,现在也看到他那张脸了,他根本没走轮回道,这一世,他是修者,而修者不入轮回。” “再过五年,他魂飞魄散,不会有来世了。” 第180章 真正的结尾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顾与归眼巴巴地看着希桐。 “我不是神,顾总。”希桐道,“神迹之所以是神迹,就是因为它不会总是出现。” “那…我不走了。”顾与归停下脚步,“可以帮我转告我的家人吗?就说我去出差了。” “我想陪陪他。”顾与归笑道,“前世的我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把自己的宝贝弄丢。” “我允诺了他太多以后,而如今他没有以后了。”青年眉眼柔和,希桐得以把那个狂拽酷炫的霸总和自己相处了十年的友人分开,“我想赔他一个现在。” “妈的,我看你脑子不是被门夹了,是恋爱脑长出来了。”希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低头沉思了起来,“我真是搞不懂了,原来那个希桐到底一个两个地给你们下了什么药啊。” “你在想什么?”顾与归捂着被拍痛了的后脑,试探着问。 “想办法想办法…你们当我是机器猫啊!”希桐道,“净给我出难题。” 一个白月光的杀伤力就够强了,何况是一个死了的白月光呢。希桐叹了口气,可能不怪他们疯魔了吧。 顾与归要是道德绑架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一脚把这对苦命鸳鸯踹飞。 可谁叫顾与归摆出了一副生无可恋只要一个你的态度呢。希桐按了按太阳穴,这十年他也跟希万安合作良好,希桐还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 剧本是主神写的,曙和他确实关系匪浅,但他也知道曙不会为了一个人改动整个剧本。 蝴蝶效应,东半球的蝴蝶扇扇翅膀就能引起西半球的一场风暴,何况一个大活人了。 “继续说。”希桐抬眼,“我需要知道更多事。” “你问。”顾与归连忙道。 “陆景明的结局。”希桐道。 “他…”顾与归似乎对这个小舅子积怨颇深,“你死以后…” “stop。”希桐比划了个停停的手势,“不是我死以后。” “原来的希桐死后,还是叫希万安吧。”顾与归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辗转于世界各地,寻找能让人复活的咒术。” “他在退役后做了雇佣兵,据说最后在中东那边参与了两个小国的战争。”顾与归顿了顿,“尸骨无存。” “沈岸芷…他没复活吧?”希桐问。 “这倒没有。”顾与归道,“我找人捞了两个月,最后也没有捞到。” “哈哈。”希桐干笑两声,不愧是霸总,反派掉海里还捞上两个月想要鞭尸,不过这举动… 你们俩到底谁是反派啊? “你知道沈岸芷他有一门绝技吧。”顾与归道,“催眠术。” “我知道。”希桐点头,原作中的沈岸芷正是凭借着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催眠术在异国他乡攒下了他的第一桶金。 “在最后的时候。”顾与归捏了捏眉心,“最后那个能决定一切的碧海城项目落下帷幕之前,我们两个都把手头的资金都投了进去。” “换句话说,不管我们哪个赢了,另一个都会走上破产清算的道路。”顾与归道,“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输了的话,其余的商人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来,因此再换句话说,谁输,谁死。” “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安排了一切。”顾与归道,“我相信我的安排足以称作天衣无缝。” “但…沈岸芷催眠了希万安。”顾与归面色不虞,似乎回忆起了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就差一点,我的所有部署就会全部泄露。” 原来结局不是主角被反派蛊惑,又凭借心中对霸总的爱战胜了内心的冲动,最终给反派传递假情报的剧情啊。 戏外人看去只觉得有趣,只有事件的亲历者亲口说出其中的细节,才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但你小子把怀疑人家出轨然后抓着人家大do特do了三天三夜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希桐用怀疑的眼神看向顾与归。 顾与归脸一红,显然知道希桐在表达什么,他磕磕巴巴地道,“那不是我想的。” “总之最后。”顾与归清了清嗓子,“修菓绑架了如烟,他们两个一起死在了炸弹袭击下。” “彼时沈岸芷一败涂地,不少人落井下石,他最后在竞争对手的设计下,开的车在宁城跨海大桥上失控侧翻。”顾与归道,“落海,尸骨无存。” 希桐摇头,作者啊作者,这个结局哪里好了?一个两个的都尸骨无存,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儿子? “你呢,你最后怎么死的?”希桐问。 “不知道。”顾与归挠了挠头,“我没有这段记忆,我猜是跳楼了吧。” “跳楼??”希桐大震。 “嗯。”顾与归道,“万安死后,宁宁也失踪了。” “最后的记忆浑浑噩噩模糊不清,唯一清醒的画面是在很高很高的高空。”顾与归比划了一个很高的手势,他一击掌,“啪,记忆结束。” 啪你个头。希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拿自己脑壳当篮球呢? 好一个妻离子散,小舅子也在国外被炸死了。希桐摇头,这是什么品种的霸道总裁娇妻文学? “希宁失踪前有什么征兆吗?”希桐问道。 顾与归仔细回忆片刻,摇摇头,“没有。” “他当时都十五岁了。如果是因为父亲的死而痛苦走出去散心,不应该一句话都不给我留。”顾与归道,“如果是仇家绑架,既不要钱也不让我知道他的死讯,这完全没有意义。” “更何况希宁跟着万安上过综艺,也算是童星。”顾与归道,“不说火遍大江南北,他的脸大家也应该认识的,不应该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希桐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你,对希万安的态度都太奇怪了吗?” “如果你有了前世的记忆,你现在就不想和希万安玩小游戏吗?” “我…”顾与归支支吾吾片刻,“我毕竟是人嘛。” 第181章 大灾变开始 “以前的你也不是牲口啊!”希桐道,“那以前你怎么那么有闲心天天玩游戏?” 顾与归思索片刻,沉声道,“爽。” “我有时真想掐死你们这些人类。”希桐道。 原因希桐是知道的。 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的匹配度,以及… 水灵根,天生的炉鼎。 所谓炉鼎便是利用双修对象的身体特质进行采补、修炼,以增加修炼速度或突破瓶颈。 采阴补阳,掠夺的是对方的修为,寿命,以及气运。 气运吗。希桐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用指节敲着自己的下巴,虽说是多主角,但众星捧月,这个故事真正的主角应该是原希桐和顾与归。 气运之子亦有强弱,让如今玄清界的气运之子傅初霁来打陆景明或者沈岸芷,他绝对不是对手。 如果按陆景明的花与叶理论,原主和顾与归才是原世界线开的最漂亮的那两朵花。 现在,顾与归确实按照他原本的命运轨迹研制出了华胥,虽然他这一世在商场上同样是炙手可热的新秀。 但比起前世那只手遮天,横跨黑白两道的商业巨鳄…差远了。 而反观希万安,刚刚出道的时候也是红得发紫的实力唱将,这一世的他是金丹之下第一人,突破之后也是合同宗受人敬仰的大师兄。 但随着故事情节一步步推进,作者把大量的笔墨放在了两人的感情进展上。 至于前世希万安的事业线?那完全就是两人感情的调味料。 到底有几部作品,有几部叫座,还有没有留下来的?这都是未知数。气运这种东西就是你强我弱,天无二日,一个小世界绝不容许两个最强的气运之子同时存在。 有的。希桐敲击自己下巴的动作一顿,还是有一部电影留下了,剧本和剧组都是沈岸芷的团队精心打磨,专门给原主量身定做的。 可惜沈岸芷本人没来及看到那部电影上映就离世了。 原顾与归倒还算有点人性,他看得出那部片子的商业价值,也愿意捧着自己手中的金丝雀,那部电影才得以成功上映。 那部电影的名字是… “《甜蜜间谍同盟》。”希桐抬起头,看向顾与归。 顾与归想了半天,才艰难地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这部十年前的老片子,“呃,烂片?” 当年和他一起看电影的人… 主神。 是在顾与归壳子里的主神,希桐感觉背后升起了一阵寒意。 他知道曙无所不知,所以主神当年就在暗示他事情的真相了吗? 但祂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两人的脚终于落在了蓝星的地面上,不多不少,十八分钟。 希桐连接上了互联网,庞大的数据流让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当年那部电影的拍摄公司和导演。 “剧本:梦郎封侯…不意外。”希桐念出了那个公司的名字,“何时乐娱乐传媒。” 演员和导演都不算专业,都是拿钱办事的典范。 所有人也能从这部电影一塌糊涂的口碑看出双方都没怎么用心,希桐翻到近些年何时乐集团将其收购的票据递给顾与归,“顾总,这是你的公司。” “不可能。”顾与归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十年前何时乐刚走上正轨,我哪里来的余钱办娱乐公司?” “确实。”希桐道,这家娱乐公司一开始就叫这个名字,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在多年后被并购,“当时的你确实没有。” 但主神有。 系统商城的积分可以兑换成小世界的货币,而且比例极高,开一家公司,在达成目的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气运之子门下,对主神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顾总,能否在百忙之中抽空陪我去看个电影?”希桐问。 “现在吗?”顾与归指了指天上正在掉落的石块和地上时不时跑过去未开灵智的妖兽。 “确实有点不合时宜。”希桐点了点头,“先干活。” —— 萧紫晨,或许我们应该叫他紫藤。 大灾变开始的时候,他正在用两个手指慢吞吞地打着字。 他还不太适应蓝星的工作方式,近期一直在努力地学习中。 “大哥,你能不能快点?”旁边工位的工友小声道,“我知道你一直对老板有意见,但也没必要那么有意见吧。” “对不起。”紫藤用鼠标点了保存,继续用两个手指去戳键盘,“我不会打字。” 工友挑了一个大拇指,转身投入了自己的工作,“高级。” 紫藤在和魔族作战后太过疲惫,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打了个盹,睁开眼睛就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好在她悟性不低,这段时间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生活。 “阴天了吗?”工友手搭凉棚,看向写字楼外的天空,“倒霉了,我没带伞啊。” 紫藤的目光投向桌面上的发财树,发财树叶面颤抖,他侧耳听着草木的细语,面色一变,“不好,快闪开!” 他猛地站起身,扑倒了正叉着腰看天色的工友。 下一瞬,桌面上的发财树刹那间挣破了花盆,粗大的根茎如游龙般铺满了整张桌子,还有不断生长的趋势。 小巧玲珑的叶片已经长得如碗口大,碧绿的叶片生长出奇特的纹路,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谢了啊。”工友好半天才回过神,他咽了口唾沫,拍了拍紫藤的肩,“早知道我就不养仙人球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紫藤的声音显得如此冷静和令人安心。 “没错,没错。”工友抖着手,他大喊一声,“别慌,快按演习路线走!” 演习路线…紫藤念叨了两遍,记得这工友是叫胡酌忧来着吗?这群凡人竟然不怕死吗? 胡酌忧见紫藤不动,他扯着紫藤的手腕,两人顺着楼梯间一路狂奔,向着最近的避难场所跑去。 砰。不知谁养的绿萝吊兰撕裂了楼梯,顺着钢筋水泥的墙壁扎了过来,紫藤指尖微微一动,正要出手。 这具身体虽然只有练气后期修为,但她之前也是木系的高等灵植,自然知道怎么压制对方。 吊兰尖锐的叶片刚碰到两人的衣服,紫藤便看见自己手腕上不知道什么用的手环灵光大作,将叶片直接弹开。 第182章 相逢是首歌 “呼。”两人惊魂未定,连滚带爬地到了室外的空地,胡酌忧抹了把额头的汗,“这些年税没白交,没白交。” “税?”紫藤疑惑地道。 “你…”胡酌忧惊讶地看着他,“哥们,你不会偷税漏税了吧!” “没有。”紫藤回答,在萧紫晨的记忆中知道,在龙国,偷税漏税可是很重的罪名。 “就是灵力税啊。”胡酌忧解释道,“每个月都要交一定量的灵力,说是在必要时刻会派上用场。” “原来是这么个必要时刻。”胡酌忧啧啧地看着锦城宛如世界末日的景象。 混乱和毁灭。 两个词构成了当下的主题曲。 街道上满是破碎的建筑物和相撞的车辆,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强烈的焦糊味扑鼻而来。 司机却没事,双方卡在变了形的驾驶室,正哭丧着脸算保险能报多少,这次又要花多少钱置办新车。 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光,撑起了那片不大的空间。 火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肆虐,将一切燃烧成灰烬,变异植物在火焰中舒展着枝条,似乎很是享受。 爆炸声和崩塌声此起彼伏,仿佛整个城市都在颤抖,他们身后的写字楼缓缓倒塌,附近的废墟中传来呼救声。 紫藤回过头,他动了动手指,凭借着遮天蔽日的植物定位到了呼救之人的位置。 好熟悉的气息。紫藤努力感知了片刻,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乌云密布,雷电交加。 “哟,还真下雨了。”胡酌忧抹掉脸上的一滴雨水,歪头示意紫藤,“走吧?有华胥的护罩,他们不会有事的。” 紫藤却没搭话,他转身,向废墟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手中掐了诀,巨大的藤蔓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紫藤的指挥下。 紫藤指挥着这些变异的绿萝掀起巨大的石块,如两只巨手般丢开了这些水泥板。 里面有几只猫狗大小的东西见外界的光芒射入,顿时受惊,四散逃跑了。 紫藤看得清楚,那似乎是几只… 老鼠?他不确定地想。 墙角蹲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人身上散发着柔和的绿色光芒,撑起了这片小小的空间,其余几人或多或少地受了伤,在低声的呻吟着。 华胥中的能量也是有限的,只能起到最基本的确保宿主存活的能力。 “紫藤…救驾来迟了。”紫藤单膝跪了下来,他飞快地用几根坚硬的藤蔓固定住伤员的患肢,拉出一个简易的滑索。 “紫藤。”身上笼罩着绿色光芒的人听到紫藤自报家门,不由得眼中一亮,“先送平民们离开,我能自保。” “一起走吧。”一个人声自背后响起,胡酌忧拎小鸡仔一样把受伤较轻的伤者都拎出了那摇摇欲坠的避难所。 “你,穿的。”胡酌忧无奈,指了指紫藤,又指了指绿光人,“你,也是穿的?” “穿的?”紫藤低头赶紧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穿的很整齐啊。 “青鸾一族,简青霜,问前辈安。”绿光人主动打了个招呼。 “紫藤萝,紫电。”见简青霜报了家门,紫藤也不再隐藏。 “家师不许我提她的名讳。”胡酌忧摸了摸鼻子,“就当我是散修吧,胡酌忧。” “尊师可是?”简青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道。 “就是你想的那个。”胡酌忧应了,“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 胡酌忧抓过两人手腕上的华胥,操作了两下,又丢还给两人,“既然都是妖怪就别演了,跟我干活去。” 紫藤看了看手腕上的华胥,上面多了几个字,“灵能局卫生所编外。” “这是什么部门?”简青霜目露疑惑。 “你手上的这个手环,就是和卫生所合作研发的。”胡酌忧懒得解释,他显出原型,一只粉色的大狐狸砰得出现,宛如一朵在雨中盛开的樱花,它一巴掌拍飞了变异得如家猫大小的灰老鼠,叼在嘴里飞驰而去。 “这世上竟然有粉色的狐妖吗?”简青霜不确定地说。 “是染的。”和胡酌忧共事了一段时间的紫藤戳穿了事实,“现在人类超可怕,他们能把人画得像妖,把妖画得像人。” 紫藤看向手腕上的手环,它上面写着个大大的五字,旁边还有两个空白的格子。 “殿下。”紫藤这才来得及问简青霜的情况,“您怎会在此?” 简青霜眨了眨眼睛,似在回忆,“我也不甚清楚…” “那和言澈殿下的婚事?”紫藤连忙道,“吉服和典仪都备好了。加之陛下多年来称病不出,多少妖族都在对这场婚事翘首以盼。” “快憋哔哔赖赖了。”手腕上的手环突然冒出了胡酌忧的声音,一个粉色的小狐狸头像闪了闪,“大老板刚到锦城,你俩能等会儿再摸鱼吗?” 这狐狸哪来的?紫藤不由得腹诽,东北? 紫藤摇摇头,多年来从军保护平民百姓的习惯终究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挥动双手,操控着奇形怪状的植物卷起卡在树上或是高楼里的居民,将他们轻轻放在地上。 他们大多都没受什么重伤,身上笼罩着细腻的白光,只有眼神显得惊魂未定。 手腕上的华胥振动了几下,紫藤低头看去,数字变成了十六。 简青霜简单地安抚了他们几句,控制了几只变异的麻雀,让平民们坐上它们的后背,快速地飞走了。 原来如此,这是在统计他们救援的人数。紫藤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此物又能统计,又能释放出护罩保护平民,他由衷地道,“发明此物的人真是个天才。” “确实巧思。”简青霜认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跑了起来,简青霜道,“你来此世之前有何征兆?” “并无。”紫藤道,“刚剿灭了一波魔族,稍作休息。” “我也并未做什么。”简青霜道,“硬要说的话…” “之前离开家族的鸑鷟,好像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似的。”简青霜回忆道,“但她最终并未说什么,坐了一会就走了,我吃的点心和茶水也是我自己殿里的。” 第183章 柯基 两人话音未落,城市的一角响起一声惊天的巨响。 紫藤不由得扭头看去,那巨大妖兽身形遮天蔽日,高达十丈之高,身躯庞大而肌肉贲发。 “这是!”紫藤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啥啊?”他驻守万魔渊近百年,竟然未曾见过这种妖兽。 它的皮肤呈现一种深邃的暗绿色,仿佛是由坚硬的树皮构成。妖兽的头部宽大而略呈圆形,额头上长满了尖锐的角,千百只眼睛深邃而炯炯有神,它的瞳孔中闪烁着一抹绿光,让人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似乎是某种妖族和魔族的混血。”简青霜看向妖怪宽大而张开的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每一颗都足有数寸之长,它怒吼一声,却未曾闻到腥臭之气,反而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草木香气。 妖兽的耳朵尖锐而长,时不时地颤动着,似乎在捕捉周围的声音,它意识到了什么,转身一躲。 壮硕的身躯直接折断了附近的摩天大楼,紫藤恨恨咬牙,抬起手用树藤托起四散的石块。 树藤到底是生物,哪里承受的住这千万吨的重量,不多时就寸寸开裂,紫藤咬紧了牙关,手臂上的衣服因为发力碎裂开来,像是满头飞舞的白蝶,“殿下,你快带着这些凡人离开。” “我怎么能留你一人!”简青霜把手掌搭在紫藤后背,精纯的妖力瞬息间注入紫藤体内。 “别在这儿拉拉扯扯。”天边又是一闪,半边天都染上了晚霞轻柔的淡粉色,狐妖的身姿优雅而婀娜,宛如舞动的花瓣。 狐妖一张嘴却是一嘴的方言,完全破坏了它柔美的气质,“你俩是不识字怎么的,没看见上面有求援键吗?” 简青霜如梦方醒,赶忙按下了华胥上红色的求援键。 尖尖的狐狸耳朵一转,微微向后倾斜,长尾如丝带般轻盈地摇摆着,仿佛在跳动着柔美的舞蹈。 狐妖高高跃起,一头撞向了妖兽的脑袋,妖兽疯狂踩踏沥青混凝土的地面,整个城市仿佛都为之振动。 妖兽的背部长满了坚硬的树枝,仿佛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生长在其身上。这些树枝上长满了尖锐的刺,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长而有力的尾巴尖端锋利如刀,猛地横扫,便将附近的楼宇拦腰折断,变异的鸟兽纷纷逃离,几乎发生了踩踏事件。 紫藤二人只来得及从倒塌的石块间卷起即将被砸成肉泥的路人,原本生活在城市下水道里的蟑螂老鼠趁着这次骚乱纷纷出动,将二人包围起来。 “若是我的本体还在…”指尖射出最后一团火球,简青霜恨恨握拳,作为凤凰末裔,竟然被一群鼠辈逼到这个地步,高贵血脉骨子里的骄傲让这位年轻的妖族公主十分不爽。 “喂,求援的是你们吗?”一个金色的小点自街道的尽头飞快地放大。 紫藤揉了揉眼睛,见来人摘了墨镜,从一只腿极短的三色大花狗身上跳了下来。 “看看你,小黄。”墨镜人不轻不重地踢了那巨犬一脚,“把新人都吓到了。” 被称作小黄的巨犬汪汪地大声咆哮了两声,似乎对他的话很不待见。 “这是什么品种的灵兽?”简青霜试探道,“我以往在妖界不曾见过。” “这是柯基。”韩雨点了华胥的几个按键,表示此处的求援已经有人受理。 “它为何如此暴躁?”紫藤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小黄毛茸茸的狗腿,后者并未暴躁地张牙舞爪,反而友好地舔了舔他的脸。 “因为我瞒着它,噶了它的蛋。”韩雨打了声呼哨,眼睛冒着红光的老鼠似乎心生退意,不远处一只小汽车大小的黑猫听见了这声呼哨,耳朵猛地竖起。 黑猫压低了身子,趁着群鼠被韩雨的术法控制,飞速地将几只老鼠一股脑地叼在了嘴里。 锋利的牙齿磨擦两下,老鼠顷刻毙命。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将老鼠的尸体放在几人面前。 绿色的瞳孔中带着怜悯之意,可怜又弱小的人类,快吃我捕捉来的猎物吧。 “自己吃吧。”韩雨连连拒绝,打消了黑猫的念头。 韩雨带着两人处理着周围的变异动植物,从市中心一点点地往郊区等人烟罕至的地方去。 紫藤二人是妖修,自然了解动植物的习性,加之韩雨擅长的是操控动物的法术,推进速度一时很快。 “城中心的那只妖兽,不必去管吗?”简青霜颇为担忧地问,他看到这蓝星许多人竟然不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灵力,足以撑到救援的到来。 但那种等级的妖兽,或许达到元婴化神期了也说不定。在玄清界也要许多修士齐上,这里当真顶得过吗? “不必。”韩雨锁住一条正袭击人的菜花蛇脖子,小黄配合地叼起它的尾巴,一人一狗同时用力,将菜花蛇的颈椎生生拉断了。 “我们管好这些细节就行。”他忙里偷闲地答,“这种等级的妖兽有负责正面战场的人去做。” “想看?”眼见他们快要出了锦城地域,紫藤还在频频回头,韩雨也松了口,他示范着将华胥抽了出来,形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华胥绑定着公民的手机,是肌肤亲和材质,他把华胥贴在了眼睛附近,像是一副单片镜。 紫藤模仿着他的动作,将华胥也贴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视角转换,定位。”韩雨开口,他报出一串代码,紫藤连忙跟着复述了一遍。 话音刚落,紫藤便看到自己的左眼前多了一幅画面,他眨了眨眼睛,眼前又变回了锦城郊区的麦田土路。 好神奇。紫藤在心中惊叹一声,将注意力又放回了镜片的投影上,这次的画面变得清晰了很多。 “淦,钟离雪!”一个年轻人的怒吼声仿佛近在咫尺,紫藤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差点炸到友军了!” “你不是没事吗吕江?”钟离雪笑得很嚣张,自打他之前的十八籽手串全数报废,他现在改戴一百零八颗的了。 第182章 世面 “哟,韩哥看着呢。”吕江还要再骂,钟离雪注意到了韩雨的观战,打了个招呼。 “有新人加入,我带他们见见世面。”韩雨催促道,“沈教授不是来了吗,快给我们投影一下。” “又拿我当战场摄像头。”钟离雪甚是不满,他甩出一颗木质的珠子,珠子在半空中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停在了合适的角度。 “是不是漂亮o?”吕江消了气,狗腿地问道,“调我的小队里来,我们队缺o。” “你扯,调我队里,我的队更缺o。”钟离雪转身和他扭打起来。 “是对面的朋友。”韩雨打消了他们的念头,“暂时编外,还不知道他们本人的意思,再说之后要过问大老板呢。” 听到紫藤等人来自“对面”,两人的热情略微消退了一点。 “那我们继续忙去了。”钟离雪道,“我们又不像你,设下了阵法变异动物就会自己跑过去。” “嗨呀,后勤是这样的。”韩雨笑道,“前线的战士只要努力战斗就行了,后勤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住嘴吧。”钟离雪把视角固定在了飞在天空中的珠子上,两人各自带着小队往不同的方向跑了过去。 “钟离雪,你他娘的意大利炮呢?” 遥遥地听着吕江的叫声,韩雨笑了笑,城市里不断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向他们的方向跑来,除了少部分需要小黄大吼两声分离这些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三人都不怎么需要出手。 现在的人饲养的宠物越来越猎奇,简青霜看着在变异后和她本体有几分相似的鹦鹉,还有数不清的蜥蜴寄居蟹和蝾螈,不由得目瞪口呆。 她的本体是鸟类,看到这些活蹦乱跳的变异动物… 她有点饿了。 紫藤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千万不要饥不择食。 动物园里饲养的狮子老虎等猛兽也纷纷出逃,韩雨分辨了片刻,找到了一只开了灵智的狮子。 “我现在任命你为辛巴,你的任务是禁止他们互相乱吃。”韩雨拍了拍狮子的头,语气威胁,“如果叫我发现有动物彼此乱吃,我就尝尝烤狮子的味道。” 新鲜出炉的狮子王瑟缩一下,随即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屈服于狮子王的淫威,动物们顿时零零散散地躺了一地,舔毛的舔毛,看天的看天,骚乱为之一停。 韩雨盘膝坐了下来,他靠在小黄毛茸茸的身躯里,专心地看起投影,就像靠着一只大沙发。 见小黄也懒洋洋地晒起太阳,紫藤和简青霜便也各自找了舒服的位置坐下。 投影里的人穿着简单的休闲装,气质却显得优雅而自信,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魅力。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相信无论走在街头还是出现在任何场合,他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手持一把木剑,剑身上流淌着黑色的光芒,紫藤这样的木系妖族,即使隔着投影也能感受到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生命力。 “这是…那位大老板吗?”简青霜不确定地问。 “不是。”韩雨摆摆手,“沈教授应该算二老板吧?” “安静看吧。”他道,“最多五分钟就会有结果。” 那巨大的妖兽来到他的面前,沈岸芷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他的身体犹如一棵树一般坚定稳固。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瞬间变得绿意盎然,一道黑色的光芒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迅速向妖兽袭去。 妖兽发出一声怒吼,但被这道黑光所束缚,无法动弹。 沈岸芷立刻抓住机会,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剑身上的光瞬间凝聚成一道的剑气,如同一道暗绿色的闪电,劈向妖兽。 剑气与妖怪的身体碰撞,发出一声巨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木香。 妖兽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但它的身体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沈岸芷再次迈出一步,身体化作一道的闪电,瞬间来到妖怪的面前。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剑气如同墨绿色的瀑布一般,轰然劈下。 这一次,剑气穿透了妖兽的身体,发出一声巨响,妖兽的身体开始崩溃,最终化为一堆碎石。 沈岸芷松了一口气,他的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他最后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废墟,抬起手,一道漆黑的裂痕出现在了半空中,他转身走入,身影随之消失不见。 “那是?”紫藤和简青霜对视了一眼,两人均是十分震惊,在玄清界,掌握空间法则是化神以上的特权,“空间通道?” 不是所有的化神都会空间法则,而会空间法则的一定都是化神之上。 “他好年轻。”简青霜感叹道。 “倒没那么夸张。”韩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那是大老板的‘星门’。” “看完了吧,接着干活。”韩雨道,“道理我还说是先给你们解释一番比较好。” “如今两界融合的情况可是千百年不遇,你们自己也知道,妖修不比人族,成仙修道要更多的功德。”韩雨道,“还有比现在更适合积攒功德的时候吗?” “而且我们大老板人很好的。”韩雨不遗余力地撺掇新员工留在卫生所,“他哪儿啥都有,几千年的丹方阵法图功法,你们找他要去,说掏就掏,跟玩一样。” 两妖对视,均是无奈,只觉得这是不知道何方大能在此方世界坐镇,哪里是他们说一句话就能得到那些珍贵的东西? 没想到这个灵气衰微的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强者,这下显得他们玄清界都不够看的了。 韩雨说是五分钟就是五分钟,休息结束,韩雨见他们对华胥的使用都基本上手,两人一妖分道扬镳。 不过韩雨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确实需要救世的功德。两妖对着地图,紫藤二人沿着锦城的边界线继续救援,能卖那位大老板一个人情也是好的。 “青霜,谁是简青霜!”一个焦急的女声从天边传来,紫藤抬起头,只见和自己一同作战数百年的同僚槐卿半边身子的焦黑了,从天空砰得砸了下来。 “言澈马上就要不好了。”槐卿头上的紫色小花显出原型,萧紫晨喘了口气,大声道,“你赶紧去见他最后一眼吧。” 第183章 回环 “最后一眼?”简青霜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殿下。”槐卿艰难地喘了口气,“您还是先移步吧。” “移步,我怎么移步?”简青霜几乎快急哭了,她一指天上黑压压的泽阳山脉,“我如今在人类的躯体里,既没有翅膀也没有修为,如何移步?” “有办法。”萧紫晨看向在自己身体里的紫藤,明明是跟着自己二十多年熟悉的脸,因为容纳了那个异世的灵魂却显得陌生了起来。 “紫藤将军。”萧紫晨道,“我们得换回来。” “换回来?”紫藤急道,“这要如何才能换回来?” “跟我念。”萧紫晨低声道,“天地转换,魂魄交换,身心易位。” “灵魂归宿,命运交错,成新生之路。”萧紫晨扯了片槐卿的叶子,卷成一只碗,又掐诀注满了水,“把你的生辰八字写在掌心,想象着和水服下。”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简青霜担忧地看着紫藤,他们才和萧紫晨初次见面,他不敢拿紫藤的性命开玩笑。 “你也喝了佘盈…鸑鷟给你的茶水对吧?”萧紫晨道,“根本不是茶水的问题,是咒!她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简青霜回忆片刻,鸑鷟是她的族姐,她出生时或许还帮过忙,鸑鷟当然知道她的八字。 “殿下,不必担忧,我相信他。”紫藤安抚了简青霜一句,虚空将生辰八字写在掌心,一口将水吞下。 萧紫晨连忙又扯下槐卿的一片叶子,如法炮制,一掌拍在嘴边,咽了下去。 两人只觉得心神巨震,一阵天昏地暗,齐齐倒在了地上。 “槐卿,是不是你的叶子不干净!”简青霜摇摇这个晃晃那个,倒在地上的两人都紧闭双眼,没有反应。 被扯了叶子的槐卿委屈道,“殿下,您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是我口不择言。”简青霜急道,“我真是没用。” “殿下…”槐卿还要再说什么。 简青霜知道槐卿想要劝的肯定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鸑鷟把她送到这个世界,她在经过了最初的迷茫之后,爆发的是极大的惊喜和期待。 再也不用练习功法,再也不用整天保持着端庄的妖族公主气质,再也不用对每一个人笑脸相迎以表示自己的宽大慈和。 因为青鸾,因为简青霜生来就是要嫁给言澈,是要做妖后的。 而这个世界的简青霜。 可以不做公主,不做太子妃,不做妖后。 可以做画家,做白领,做医生,做老师… 她有无限的可能性和未来。 简青霜好爱这里。 她甚至阴暗地想过,如果再也没有人找到她就好了。 但是,不行。简青霜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她站起身来,抬头逼回眼角的泪滴。 就当这些时日是偷来的吧。简青霜的眼神在复杂的活动后重新变得坚定和冷漠。 紫藤缓缓睁开双眼,她活动了一下拳头,身体里流淌着充沛的妖力,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好过。 “紫藤。”对上眼神的瞬间,槐卿就认出了和自己并肩作战百年的战友,他惊喜道。 紫藤回以浅浅一笑。 萧紫晨捂着头坐起身,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不由得跟着一笑。 太刺激了。萧紫晨回味着,佘盈律在认出他之后压根不管什么旧情,眼神冷漠得让他害怕,直接叫人把他关了起来。 索性他终于学会了显现出紫藤的本体,谁也没留意到一朵小花顺着窗缝逃了出去。 “槐卿。”简青霜吩咐道,“你带他去找一位姓韩的先生,就说我们二人先支了大老板给我们的工钱,先治好你自己的伤。” “是,殿下!”槐卿随即抱拳应声。 “紫藤。”简青霜将手搭在了紫藤前臂上,她动作矜贵,“随我去瞧瞧,什么人敢动我妖族的太子。” “是。”紫藤浅笑,身影如一道紫电一般,顷刻刺破了云层,向泽阳山脉疾驰而去。 —— “请,陛下上位。”佘盈律面色带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大清都亡了。”陆景明活动了一下手指,他看了一眼言澈身侧的一群妖,“哥几个,动手吧?咱们现在算一伙的。” 言澈扫了他两眼,“你当真对妖皇之位没兴趣?” “为何要有兴趣?”陆景明反问,话音未落,他迅速接近了那群人。 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带着地面的震动。 陆景明的双眼已经化作龙族的竖瞳,一双火一样的竖瞳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迅速挥动双臂,舞动起一把巨大的大刀。 刀刃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长刀划破空气,带起一道道凌厉的气流。围在佘盈律身侧的妖族急忙抽出武器盾牌围了上来。 陆景明的身体灵活而敏捷,每一次躲避敌人的攻击都是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长刀破空而下,狠狠地劈开敌人的盾牌,斩断他们的武器。 他的攻击如闪电般迅猛,每一次砍击都带着毁灭的力量。 他猛地挥拳,敌人倒飞出去,撞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敌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竟然没有任何一只妖无法抵挡他的力量和技巧。 他的战斗姿态优雅而凌厉,每一次攻击都是精确无误的命中要害。 一只犬妖对上对方冷酷而坚定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和犹豫,他手中的武器抖了抖,竟然直接掉在了地上。 蜂拥而来的妖族被他一个个击败,战场上只剩下一片尴尬的狼藉和沉默。 黑色的龙尾卷起佘盈律的脖颈,陆景明身躯笔直,胸膛起伏着,他面前躺了一地东倒西歪的妖族,他咋舌道,“挺厉害。” “我自打知道我不是人,唯一干的一件坏事就是把我们家自来水管子塞进嘴里。”陆景明道,“让我们一家子喝了我半天口水,我哥差点把我腿打断。” “你倒是敢借着两界融合,玩弄起权势来了?”陆景明冷笑,龙尾不断加力,勒得佘盈律的颈骨咔咔作响。 第184章 掏心窝子话 “和…他无关。”说话的显然已经换了人,鸑鷟拼命抓着龙尾,她已经勒得直翻白眼,却还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傲气。 “我不想听。”要不是这鸑鷟行尸走肉,早已毙命,他早就一刀把她捅死了,“我哥哥教导我,不能听反派把她的悲惨故事讲完。” “你咋还不死?”鸑鷟的脖子咔吧一声折断,眼见她还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自己,陆景明颇为疑惑。 “鸑鷟是凤凰后裔,哪有那么容易死。”言澈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抱歉了。” 一只覆盖着龙鳞的手穿过了他的腹部,陆景明低头,看到只手中握着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盛着的些许红色的液体。 是他的血。 陆景明提防着后背有人袭击,故而一直用龙鳞保护着自己,谁知道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言澈竟然唐突出手,掏了他的腰子。 龙族的防护,自然只有龙族能破。 “狗东西…”陆景明恨恨地握住了那只手,“tmd老子的肠子都要被你搞乱了!” “我在帮你知道吗?”龙尾松开半死不活的佘盈律,猛地向背后击去,“恩将仇报的东西,我咒你生儿子没屁眼。” “帮我?”身边的妖族一部分叛变,跳下泽阳山脉生死不知,一部分意图强迫陆景明坐他们所谓妖皇的位子,被陆景明击倒,言澈也不再伪装,他抽出自己的手,后跳几步,“呵,我什么时候需要人帮我了?” 言澈伸出白皙如公子哥的十指,他慢慢地把指尖的鲜血舔得干干净净,醉酒般眯起了眼睛,“原来这就是纯血龙族的味道。” “你真他娘恶心!”陆景明看他一脸陶醉地舔着自己的血,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气的,他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浑身打颤,“不许舔我的血。” 同类造成的伤口极难愈合,陆景明勉强和言澈过了几招,言澈一直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知道陆景明正在流血,只要拖到其精疲力尽就好。 “你这王八蛋。”陆景明气得够呛,往日只有他偷袭别人的份,哪见过堂堂妖族太子还有偷袭的,他搜肠刮肚地把在羲和基地同那些兵痞子们学的脏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喷,用八国语言一同问候言澈的十八辈祖宗。 “住嘴。”言澈听着那些八嘎呀路法克鱿之类乱七八糟的话,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他比划了一个禁言咒,走到了佘盈律面前,“等我一个个料理你们。” “鸑鷟。”言澈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鸑鷟,她的脖子被陆景明扭断了,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看着他,“当年选太子妃,是你自己不愿的。” “我不喜欢强求,所以选了青鸾。”言澈继续道,“你同那私生子私奔也好亡命天涯也罢,我不在意。” “你同那群来路不明的人玷污龙族血脉,搞出了一个怪物,我不在意。” “你盗取龙族未孵出来的死蛋,我也未曾在意。”言澈拎起鸑鷟摇摇欲坠的脖子,语气温柔,“我什么都给你了,我什么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你为什么还要抢我妖皇的位子?” “呸。”鸑鷟冷笑,她似乎想吐言澈一脸唾沫,只可惜她现在半边脸都是骨头,想来也没有唾液腺的存在了,“凡间还讲一句皇帝轮流坐,今天到我家。你以为你投了个好胎,妖皇之位就板上钉钉了?我偏不让你如愿。” “你懂什么,我为妖界鞠躬尽瘁!”言澈怒吼道。 “凭你也配!”鸑鷟反唇相讥,“你心里的私欲令我恶心!你只说岫白陛下在哪?” “说啊,说不出来吧?”鸑鷟咳嗽两声,“哼,棋差一招,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陆景明在偷偷爬行,他恨不得这俩人多聊会儿,最好永远别发现他在逃跑。 谁也没有发现,一棵大槐树像是长了腿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战圈。 “我不会杀你。”言澈放下鸑鷟的脸,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反复擦了擦自己的掌心,“杀你多费力,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至高无上?”一道流星自天而降,言澈一惊,显露出四爪双翼的白龙本体,意图抗下这一击。 白龙被猛烈的攻击击中,它的身躯剧烈颤抖着,巨大的龙翼无力地垂落在身后。 这是言澈的本体,它的鳞甲上布满了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中涌出,染红了它的雪白身躯。 白龙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威严,他没想到自己败得这样快,言澈艰难地低下头,身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尽管受到了重创,白龙仍然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意志,不愿轻易放弃。 希栖凰已经跃至泽阳山脉,他单手拖着龙尾,像小孩甩跳绳似的噼里啪啦一顿甩,“狗东西!我还没打过陆景明呢!” “停停,希叔叔!”陆景明好容易挣开了禁言咒,“你快把他甩死了!” “我教你什么来着?”希栖凰丢开言澈的龙身,拍了拍手,“趁他病要他命,你还要给他求情?” “不是啊。”陆景明道,“希桐说了,您之前不应该宰您弟弟的。” “这都是保护动物,要放进动物园保护起来。” 希栖凰差点没绷住,天知道他感觉到自己放在陆景明身上的一缕神识被触动后有多害怕。 陆景明在羲和基地是他一手操练,在这十年里陆景明陪伴他的时间比希桐和陆和还多。 比起希桐那个一点也不好玩的假儿子,他早就把陆景明当成自己亲生的了。 “a001,我想把言澈宰了。”在出发前希栖凰在脑子里对希桐说道,“会影响你的布置吗?” “我觉得,或许,可能。”看到眼前的一切,希桐说道,“宰不宰的已经没关系了。” “你已经把他打残了。” “行。”希栖凰丢给陆景明一瓶丹药,叫他自己去疗伤。 他和希桐都没想直接出手,这就像小学生期末考试突然来了个博士一样,不仅题目对他们来说是小儿科,还可能把其他参与考试的小孩子打死。 棋下得不爽就掀桌,那还有什么可玩的? 第185章 翅膀打结 “都滚出来。”希栖凰怒吼了一声,“打我们家小孩之前没看过户口本吗,家里几口人都不知道?逼急了我叫一车面包人来揍你们。” “说的就是你,还在哪儿看戏!” 刚下完一场大雨,树叶上的雨滴落在了地面上,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洼。 雨水缓缓地凝结成一块冰晶,冰晶不断变大,最终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 “初次见面,焚天凤主。”女子勾唇,她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拾起滚落地面装着陆景明鲜血的玉瓶。 “是你,那个谁。”希栖凰敲了敲脑袋,“横公鱼。” “我十年前没腾出手来抽你,给你脸了是吧?” 离火笑笑,“您的脾气还是这样差。” “知道我脾气差还废话?”希栖凰道,“把我儿子的血给我放下。” “不行啊,凤主。”离火摇摇头,“这是妖皇和我们的交易,我们总该言而有信。” 希栖凰眼神一冷,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他一步步向离火逼近,压迫感十足。 “我再说一遍,把血还给我。”希栖凰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离火却毫不退缩,她将玉瓶紧紧握在掌心,就要丢入水坑,“凤主,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希栖凰怎么可能让她把玉瓶送出,他懒得再跟她废话,直接出手抢夺玉瓶。 两人瞬间激战在一起,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自从陆景明将离火逐出,她不能以本体前来,故而这次来的只是一个分身。 离火目标明确,她拿了那瓶血就要撤退,并不恋战。两人且战且退,几乎就要退出了泽阳山脉。 “您杀不了我,我亦奈何不了您。”离火轻飘飘地挡下希栖凰的一道火焰,“各退一步又如何?” “况且。”离火道,“虽然言澈和鸑鷟都身受重伤,但让小景明一人留在那边,您当真能放心吗?” “哼,自有人料理你。”希栖凰冷笑一声,一掌将离火推出去数步。 宁城临海,两人已经到了海面上空。 雨后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一道身影从海底冲出,水花四溅,他的身体从腰部以下却是一条闪烁着碧蓝色鳞片的鱼尾。 “只当你们玄清界有妖皇吗?”希栖凰笑道,他连出数掌,将离火推下了泽阳山脉,“不和你玩了,拜拜。” 人鱼的尾巴细长而灵活,鳞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宛如一道流动的宝石海洋。 他跃出水面时,人鱼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水珠在他周身飞溅。 “好久不见啊。”邢延的眼神中透露出自信和自由,仿佛他就是大海的主宰,“母亲。” 简青霜在紫藤的保护下终于姗姗来迟。 看到倒在地上的鸑鷟和言澈,她内心一惊,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作为凤凰四族的末裔,她从小到大是听着焚天凤主的故事长大的,也知道那位一早就踏破虚空,不在此世。 自家老祖宗突然出现,然后把她未婚夫打得头破血流,这让简青霜怎么办? “老祖宗。”简青霜眼巴巴地道。 “别叫我老祖宗。”赶回来的希栖凰听到这句话顿时头大,他让沈岸芷喊他爷爷,那是为了恶心沈浮光,但真被叫一声老祖宗,他又觉得太显老。 “拎回去吧。”希栖凰叹了口气,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他还能怎么着?把这半截乌鸡和言澈放一起炖乌鸡蛇羹?他口味没那么重。 希栖凰搀着陆景明站起身,这一堆事里就陆景明最倒霉,白白被言澈捅了个对穿。 简青霜低下头,她看向这个早就离开族群的姐姐。 鸑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脸的愤怒已经成了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她并未头戴皇冠,眼神却透露着上位者的坚定而冷静,“姐姐,我回来了。” “哼。”鸑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这都能回来,真是命大。” “是。”简青霜淡淡地道,她缓步走向那被陆景明打倒的一行叛军,“姐姐不是知道吗,我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命大。” 如果不是这好姐姐把她送到蓝星,她怎么能因此收到救人的功德? 她不救人,怎么能遇上紫藤?紫藤不来找她,萧紫晨如何定位的到她们?再若不是她尽心竭力,韩雨自然会出手将她毙命,还等得到萧紫晨找到他们?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简青霜只觉得内心多了几分明悟之感,她停在叛军的面前,目光扫视着他们,冷冽的声音传入泽阳山脉每一只妖的耳边。 “尔等背叛妖界,行刺妖族太子,伤害无辜的蓝星居民,你们将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简青霜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她的眼中透露出一丝悲悯。“尔等的罪行不可饶恕,但我却不会以你们的血来报复。” “你们将被流放到远离妖界的地方,终身放逐,永生永世,禁止返回妖界。”简青霜俯身,将自己的外衣包裹在了言澈身上,“殿下,我们回去吧。” “青…霜。”言澈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被鲜血堵住了。 “我都懂。”简青霜抱起对她来说显得过长的龙身,柔声道,“交给我吧。” “青霜殿下有令。”紫藤抽出一把长枪,在地面狠狠一戳,“何人不从!” ——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希栖凰在心中问,他在临近的医院安顿好了陆景明,跟着灵能局的救援队给无家可归的灾民分发起物资来。 他有空间,又有系统这个过目不忘的大杀器,一运就是好几卡车,而且完全不怕有人冒领。 “嗯。”希桐过了几秒才回复道,“按照我的计划,我确实想让景明坐妖皇之位的。” “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按套路出牌过。”希桐叹了口气,“随他吧,不碍事。” “你如今在干嘛呢?”希栖凰问道。 “跟陆和一起安排灾后重建的事。”希桐道,“统计受灾人数之类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那么好了?”希栖凰发现自己翅膀打结,不由得吃醋道。 第186章 憨八嘎 “我觉着,现在他比你更需要我而已。”希桐默默。 希栖凰跟着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耍性子开玩笑的时候,“情况如何?” “受灾人数比我最初估计的少了很多。”希桐道,“除了少部分偷税漏税,还有坚持不肯佩戴华胥的人,华胥没有及时弹出防护罩保护。” “以及一些原本有基础病的患者。”希桐继续道,“华胥只能保护机体外部不受侵袭,可内部是保护不了的。” “蓝星人大多有些修为,不至于在灾情面前束手无策,加上灵能局支援及时,还有卫生所的那些新型设备,真正伤及性命的少之又少。”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希栖凰看完了希桐初步统计的数字,在心里道,“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你做到当初你说的话了。” “你让他们自己拯救了自己。” “是他们自己很勇敢。”希桐轻笑,“一群智慧,勇敢…总之很好的人类。” 到了华胥推广后期,属于玻璃制品的华胥完全就是白菜价,更何况龙国官方早就提防着这次大灾变,凡是龙国公民,只要凭借身份证就能在家附近的便民点领取。 官方千叮咛万嘱咐让所有公民都佩戴好华胥,这样还有人听营销号胡说八道,觉得华胥能吸人精气… 主系统也没有办法。 对于妖界的骚乱,希桐给陆和等灵能局一众高层把事情的真相讲明白了,至于对公众讲述的细节,让他们自己去编。 十年前佘盈律因蛊雕案而死,由于宁城和玄清界的壁极薄,他死于非命,便附在了鸑鷟身上。 鸑鷟是凤凰四族的后裔,当年言澈选妃的时候也有她的事。奈何这是个大志向的,她和岫白的某私生子——具体是哪位希桐还在调查中,盗取了龙族孵不出来的一枚死蛋,逃到了平靖镇。 也不知道是不是附在鸑鷟身上的佘盈律让他们产生了新的灵感,根据希桐的“大兔子”理论,大灾变开始,灵魂波动近似的生物纷纷互换灵魂。 如紫藤萧紫晨这样的情况在蓝星不胜枚举,以邢延为首的灵能局妖族部门对这些能收编的收编,不能收编的就暂时封印起来。 部分“穿越者”还是各行各业的翘楚,这次集体换魂给两个世界都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至少希桐上次去妖界市场已经看到了“仙递”“妖付宝”什么的东西。 如今的龙国大部分人都对这样的成果乐见其成,只有弱者才会闭门造车,生怕别人赶超自己,他们得以用更开放和包容的眼光去看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好在有萧紫晨深入敌后得到的换魂咒,给瑶光拿去研究了几天,发现还是他们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古咒 ,能复原也很是不易。 鸑鷟趁机给了青鸾简青霜一杯下了咒的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了偷梁换柱,灵能局正在全力追查如今在青鸾体内的灵魂到底是何许人也,也不知道对面那位气运之子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好姐姐好妹妹换了芯子。 一直潜伏的离火等人,这次只派出了离火来盗取陆景明的血。 思及离火口中他们和妖皇的交易,和平靖镇所见一排排“琴絮敬立”的墓碑,希桐薅了点言澈的龙鳞龙血,再加上多年前琴絮送给邢延的龙鳞。 大人,时代变了。希桐把这两堆鳞送到了实验室,很快就能通过亲子鉴定,得知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亲人…亲龙。 希桐最关心的其实还是合同宗的那一群人。 擎烛不愧被称作中庸到了可怕的人,希桐至今没有找到他插手这一切的动机和行为,但在他的推波助澜下,妖界现在一片混乱,万魔渊失去了千万年来虎视眈眈的老邻居,正在蠢蠢欲动。 至于下一次大规模的两界融合时间,希桐也已经计算了出来,他把无为法会的最后一天定在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正好玄清界的高级战力都在,不给他打白工,岂不是浪费? 水搅得越浑,才方便那些暗处的人再一次跳出来。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月。 “这啥啊。”希栖凰抱着胳膊看着希桐出去了一趟,不知道从那个垃圾站抱回来了投影仪和大荧幕。 “看电影。”希桐简单解释了一句,专心致志地开始安装那些机器。 这些都是当年他和主神在那家电影院看电影时的原装货,他不知道主神把信息埋在了哪,索性全搬回来了。 这些机器已经被时代淘汰了,要不是希桐有系统的那些功能,也没法把它们淘回来。 一家子对这种有些复古的活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正好一切算是初步尘埃落定,下一次混乱又近在咫尺,希栖凰是那种闲不下来的性格,索性叫了几个亲密的朋友,开了个小派对。 希桐安好了放映机,一行人像模像样地抱着爆米花可乐坐成一排。 电影开始了没十分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表示自己要上厕所,要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好没,还有说想出去透透风的。 “主神的风格。”希栖凰掏走了希桐怀里的爆米花,在希桐耳边悄悄地留下了一句,“非常烂烂片。” 沈岸芷把自己的爆米花递给了希桐。 “你不走吗?”希桐接过了沈岸芷的爆米花,后者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双一米八的大长腿显得有点无处安放。 “我最近失眠。”沈岸芷好脾气的笑了笑。 “语言的艺术。”希桐给他点了个赞,这人太会说话了。 希桐看得很认真,明灭不定的画面在他眼底留下交错的光影。 “你有没有听说过。”电影不算很长,只有一个半小时,希桐活动了活动坐得僵硬的腰,“最早的时候,电影是一帧一帧画出来的?” “我知道。”沈岸芷道,“那可是个辛苦活。” “漂亮国的电影公司做过一个实验,他们每隔几帧就放一些汉堡薯条之类的画片,这些画面跳跃的很快,以人类的肉眼无法捕捉,但在电影结束后,他们潜意识地觉得自己很饿,进而提高电影院附近快餐店的销量。” 第187章 四手联弹 “这部电影里也有‘汉堡和薯条’吗?”沈岸芷问。 “有的。”受邀来的友人正在远处欢脱地烤着肉,希桐抬头看向沈岸芷的侧脸,他身上的兰花香都被各种各样的食物香气腌入味了。 像是突然看见天上高冷不近人情的神仙在大润发杀鱼一样。 还是冷,就是怪怪的。 “我发现一件事。”希桐道,“爱情这东西没有对错。” 沈岸芷以为他看烂片看的大彻大悟了,不由得十分震惊。 这…看这玩意都能有感悟的吗? “沈岸芷。”希桐对他说,“我还发现了第二件事。” “原来我们早在上辈子就见过了,沈教授。” 希桐提取了电影中所有具有粉色翅膀大兔子的帧数——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这种奇形怪状的玩具好像变成了主系统的一种logo。 将这些帧的顺序号依次排下来,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数字不是为了做数学题,而是主系统端脑回收站的一个被主神加密过的文件代码。 密码困扰了希桐很久,那是是一句很奇怪的问题。“神安知?” 用白话来说,就是“神怎么知道?”“神知道吗?”过往的希桐没有人类的好奇心,便把它当成了主神给他的又一个恶作剧或者试炼,竟然就那样把它放了不知道多少个系统时。 现在的希桐终于得以和蓝星的沈岸芷命运交错,他才知道这不是问句。 祂又一次把谜底放在了谜面上。 密钥是“沈岸芷”这个存在诞生的秘密。 希桐取出了尘封多年的,在宁城爱心孤儿院得到的那块“井盖子”,按照上面生物手拉手的顺序,填入了各种族在法则海的编号。 烛九阴,人类,旱魃,人类(天师),鲛人。 以及… “a001。” (以下的希桐为原希桐,即希万安前世。主角视角为a001\/系统\/主系统) a001坐在原地,他以一个很慢的速度在咀嚼着别人递给他的烤肉,而端脑已经开始了读取这个世界重启前的记忆。 “睡不着吗?”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很高,就像从天空俯瞰着发生的一切一样。 a001很熟悉这个视角,钢琴的声音戛然而止,这是他,系统绑定在宿主身上时的视角。 “吵醒你了吗?”如水的月光洒落下来,系统得以看清这是一间琴房。弹琴的人站起身,他穿着纯白的睡衣,光脚踩在地面的瓷砖上。 “不,是我心里有事,睡不着。”系统视角的人开了口,“我听说一个人的失眠是心里有两个人在说话,因为自己听不到才睡不着。那两个失眠的人呢?” “那就是心里有四个人。”月光照在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他们可能在搓麻将。” “我都不知道是应该说你幽默,还是不幽默好了。”记忆里的沈岸芷一讪,“我可是想说,这下有什么事就不用在心里说,咱们,两个失眠的人就可以互相聊天了。” “嗯…”琥珀色眼睛的主人希万安,原希桐把手指又放回了琴键上,他的手指细而长,放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显得是那样的合适。 “下个月要交给布鲁斯夫人的曲子,我还没想好。”希桐拍了拍自己的头,指了脑袋的某个位置,“这里卡住了。” “竟然有能把你难倒的曲子?”沈岸芷坐了下来,希桐给他在琴凳上让了些空间,“想不想玩四手联弹?” 希桐的长发轻轻拂过他的肩膀,他微微笑了起来,他注视沈岸芷,那眼神分明在说,“是你想玩吧?” “是我想玩。”沈岸芷干脆地承认了,他的手指轻轻触碰着琴键,仿佛已经开始和音符默契地交流了起来。 希桐一笑,示意他先开始。 沈岸芷的手指轻盈地滑过高音区域,他的手在琴键上轻盈的舞动,如同一位灵巧的舞者。 前奏甫一响起,希桐便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选这样一首曲子。 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它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 命运交响曲。 沈岸芷似乎很是投入,他的身体微微摇摆,仿佛随着音乐的节奏起舞。沈岸芷递给希桐一个眼神,邀请他尽快加入自己的演奏中。 希桐微微摇头,把手也放在了钢琴上,他不知道为何沈岸芷突然心情不佳,抬手插进了对方的两手中间,快速地按了几个键。 两人的手指在琴键上交错穿梭,音符们在两人的指尖间跳跃。 最后一段旋律渐渐平缓,两人的手指轻轻地停在琴键上,希桐微微喘息,多年来从事艺术工作,他很容易被他人的情绪代入而共情。 沈岸芷的演奏里充斥着迷茫愤怒和不甘,他一时有些出不来了。 “好了。”沈岸芷揽过他的肩膀,“怎么回事?” “希宁那倒霉孩子。”希桐用头不轻不重地撞向他的肩膀,“他今天问我他是怎么来的。” “我告诉他他是垃圾桶里捡来的。”沈岸芷默默道,“或者充话费送的,切西瓜开的,送子鸟送来的,总之说过很多版本。” “你就不该带他去山海。”希桐恨恨,“那孩子也不知道像谁,他根本不像个五岁的孩子,也太聪明了一点。” “我这两天看他已经开始研究果蝇和豌豆了。”希桐道,“估计马上他就要去偷山海的pcr机。” “他想的美,还想做亲子鉴定?”沈岸芷轻哼一声,“我明天把整个漂亮国的pcr机全买来。” “然后呢?” “都卖到废品收购站。” “沈董,你也太有乐子了。”希桐听了直笑,“你不管员工们手头的那些项目啦。你要是在古代,就是妥妥的昏君。” “为博美人一笑,我是甘之如饴。”沈岸芷也笑。 “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希桐道,“我想带宁宁回国。” “可以。”沈岸芷点了点头。 “也不问为什么?”希桐的眼睛微微睁大,“沈董,你真要当昏君啊?” “我问了为什么,你不也有一大堆理由等我吗?”沈岸芷一笑,他站起身,“等我一下。” 第188章 硬币尚未落地 不多时,沈岸芷取来一只天鹅绒的小匣子递给希桐。 “你这是早有准备?”希桐打开盒子,在月光的照射下,一枚银戒指正闪闪发光。 “没准备好。”沈岸芷将戒指套在了希桐的无名指上,兀自欣赏了一番,“好看。” “我以为沈董出手,怎么也要弄个鸽子蛋给我呢。”希桐嘴上说着,手却诚实,不停地摸着那枚素圈戒指。 “我当昏君就成了,你还是别当妖妃了。”沈岸芷道,“这戒指的材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也不算委屈了你吧。” “哼,你明明知道,就算你给我个狗尾巴草编的戒指我都会高兴。”希桐道,“等我筹备一个更好的给你。” “好啊。”沈岸芷道,“等我忙完手头这点事,我就去国内找你们俩。” “至于现在,你该睡觉了。”沈岸芷单膝跪在地上,把一双拖鞋给希桐套上。 “沈董,您今天这都是玩哪出啊?”希桐笑得不行,“四手联弹,戒指,还有水晶鞋?” “我只是不想你光脚踩地板。”沈岸芷带着谈一个亿商务合同的表情给希桐穿好了鞋,“快回去睡觉。” 目送着希桐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沈岸芷在琴房点了一支烟,黑暗中亮起一点明灭不定的火星。 沈岸芷年轻时不吸烟,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没钱,第二是希桐讨厌烟味。 “我说过的。”空荡荡的房子里响起第二个声音,这声音带着一丝电流声,“一切都像我说的那样发生了。” “钱嘉珊死了,十七个小时之前。” “他今天跟你说了,他要回国。” “住嘴。”沈岸芷弹了弹手中的烟灰,语气冷淡。 “他很快就会忘记你。”电子音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然后爱上另一个人。” “我的…希桐不会爱上一个强奸犯。”沈岸芷道,“你说的一切都不成立。” “人类由于爱情分泌的多巴胺和内啡肽,确实是我尚未了解的命题。”系统道,“但命运相关的论证,却属于我的范畴。” “命运?”沈岸芷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神吗?” “你信神?”系统问。 “不信。”沈岸芷简短地道,他把烟叼在了嘴角,却没有吸,“当命运来敲门的时候,我会扼住它的咽喉。” “很巧。”系统道,“我也不信。” “我相信的是数学。”系统道,“不如我们来做一个游戏?” “现在试试看拿出一枚硬币。” “这年头谁还用硬币?”沈岸芷挑眉。 “有,你左手墙边第三块地板下,是这间房主之前的小儿子在做游戏时无意中掉进去的。” 沈岸芷俯身,果然在积灰的墙角发现了一块五美分的硬币。 “抛硬币,猜正反,很简单吧。”系统道。 “你和我赌运气?”沈岸芷活动了一下手指,硬币在他指关节上灵活地滚来滚去,“既然你在我脑子里,就该知道。” “我在催眠了我的第一个‘客户’后,利用他的把柄得到了一万美金。”沈岸芷道,“三天后,这个数字变成了十万。” “赌博,我知道。”系统道,“我得提醒你,你不是运气好,你只是在记牌。” “我想说的是,能把本金翻十倍,还没让赌场老板把我的腿打断。”沈岸芷道,“这才是我的运气。” “好啊,那来吧。”沈岸芷用大拇指挑起了硬币,“我赌是花面。” “字面。”系统道。 硬币落在沈岸芷的手背上,向上的是一位漂亮国总统的头像。 “花面,花面,花面,字面,花面,字面。” 沈岸芷一连抛了七次,系统每一次都答对了。 “你抛出的角度,力度,风速,湿度,空气压强等。”系统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数学模型,只要给我这些数据,命运并非无法计算。” “故事的结局已经注定,而我想给它一个变量。” 沈岸芷感觉到他最后一次抛起硬币,空中卷起一个小小的气流。 硬币立在了地上。 “合作?”系统问。 “不。”沈岸芷停顿了数秒,缓缓地道,“我不信神,也不信命。” “我会证明,人心不能用数学衡量。” “很好。”系统回答道,“我会在故事的结局再一次出现,期待你那时的回复。” 接下来的剧情像按了快进一样,a001看见希桐牵着希宁上了回国的飞机。 好巧不巧的,顾与归也在这架飞机上,他们遇到了劫机抢匪。 希桐表面上乖顺地按照劫匪的指挥交出了所有通讯设备,趁着劫匪看他是一个带孩子柔弱无力的omega,反手一拳打晕了劫匪头子。 劫匪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和机组人员扭打了起来。只是希桐到底不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战士,在一片混乱中磕到了后脑,当时便晕倒在地。 a001看着刚刚醒过来一脸茫然的希桐被人潮推挤着走出了机场。 “顾先生。”来接机的人有一张很年轻的脸,他摘掉面罩,“由于全息游戏事关重大,上面让我来保护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帮我查个人。”顾与归道,“五分钟,我要那个人全部的消息。” “谁?”特种兵陆景明皱眉。 不远处和父亲失散的希宁看到了正在交谈的顾与归一行人,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二爹。”他直接叫道。 “谁是你二爹?”顾与归惊道,“你有几个爹?不是,别逮谁都叫爹。” 陆景明忍了又忍,看见这张和保护目标长得九成像的脸才没将其开枪击毙。 镜头一转,希桐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座城市很熟悉,但又有什么在潜意识里阻止着他回忆起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他很快遇到第一个困难,他身上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和身份证件,几乎是当天就沦落到了连口水都买不起的地步。 希桐转了好几圈,在一个冥冥中有些熟悉的地方停下来脚步,他试探着走入,“这里在招聘吗?” “是啊。”前台有些不耐烦地道。 “可我…没有身份证。”希桐小声地道。 前台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兴致盎然地笑了,“没关系,进来吧。” 希桐走了进去,头上灯红酒绿的招牌开了灯。 …夜色ktv。 第191章 你的名字是 日子就这么过了快两个月。 “你好像不太高兴。”带着墨镜的人推过来一杯天使之吻,“喝吧,我请的。” “确实。”希桐拒绝了那杯酒,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他怀里抱着一把电吉他,“因为今天唱了五遍海阔天空。” “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墨镜人自顾自地喝了酒,咂摸了咂嘴,“你外貌和嗓子的条件很好,在这里有点浪费了。” “可这个月工资我还没拿到。”希桐道。 “我是何时乐娱乐传媒的经纪人。”墨镜人推给他一张名片,“我目前带过两个你肯定听过的艺人。” 希桐示意他继续说。 “一个是希栖凰,一个是夏晨泽。” 希桐哦了一声,希栖凰这个名字让他的脑神经动了动,“一个因为心脏病猝死,一个跳楼。” “你不要看结果,看过程。”墨镜人道,“我确实把他们捧红了不是?” “算了吧。”希桐道,“我怕我签了你,我第二天就被大卡车创死了。” “我看你和希栖凰还有八分像呢。”墨镜人捂住了耳朵,继续说道,“来跟哥哥挣大钱吧。” “我得考虑考虑。”希桐道。 他不敢把自己失忆的事告诉任何人,夜色声色犬马的日子希桐过着有点害怕,好几次他都看见来寻欢作乐的顾客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希桐摩梭着无名指的戒指,他之前是不是已经结婚了?等攒够了钱得赶紧去医院查查脑子,还得补办身份证明。 “考虑吧。”墨镜人唉声叹气,他又点了一杯螺丝起子,“遇上那么大事我也考虑。” “再不签人,我家就断粮了。”墨镜人托着下巴小口地品着鸡尾酒,“我现在悔死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就去当个兽医,狗比人有意思。” “说得对。”希桐把写着“金牌经纪人 韩雨”的名片还给他,“但你得帮我跟老板说。” “瞧好的吧。”韩雨打了包票,“先叫你见识一下哥哥的三寸不烂之舌。” 时间过的飞快,a001看见在韩雨的运作下,希桐发了一张又一张唱片,出了一张又一张专辑。 他的粉丝量越来越多,从小透明到出门也要戴上墨镜口罩,从唯唯诺诺的综艺新人坐到海选节目的导师位。 与此同时,他和顾与归的感情正在飞速进展,从一开始看到了会礼貌地拉开距离,但现在已经能在无人处偷偷摸摸地拉拉手指。 只是希桐偶然间发现,每次他和顾与归约会后的一段时间内他都会感到思维的滞涩,往日里自然流出笔下的灵感也随之枯竭。 甚至一次还在演唱会前夕,他出现了咽喉炎的症状,咳嗽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唱歌了。 这对歌手不可不谓致命,韩雨在圈子里求爷爷告奶奶,可算在演唱会前几天让他的嗓子恢复到了之前的八成。 这件事让希桐心有余悸,加上他总觉得顾与归的精神不太稳定。一次活动结束后,天色已经很晚了,还下起了大雨,希桐低着头,一边等经纪人来接他,一边在手机上措辞和顾与归分手的事。 这要怎么说呢?我觉得你克着我了。希桐戳了戳自己的额头,顾与归这人除了某些时刻过度的占有欲,和间歇性发作的神经病,长相和能力都属于最优秀的那一挂。 只是这人自从得了神经病,整个人都太精神了。 “在等人吗?”头顶移过来一片黑压压的影子,希桐抬起头,看见雨里站着一个脸色有点苍白的人,“去哪,我送你吧。” 希桐友好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我的经纪人会来接我。” “你真的不记得了。” “什么?”对方的声音太小,希桐没有听清,“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雨里的人勉强地笑了笑,“我有个本子,想请你演主角,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工作上的事,请您和我的经纪人韩雨对接。”希桐道,“还有别的事吗?” “我是…”沈岸芷顿了顿,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他们是老同学?是非法同居?是共同抚养一个孩子的室友? 也许失忆是件好事。沈岸芷悲哀地想着,不用再和他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不用担忧会不会有仇家在他们的车里埋炸弹,也不用担心去便利店遇上零元购。 顾与归是个活在光里的人,所以他张扬肆意。 而沈岸芷早就半截身子陷在泥里了。 “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他最后说。 “好啊。”希桐营业地笑了笑,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笔,“签哪里?” “就这儿吧。”沈岸芷脱了西装外套,挎在胳膊上,指了指自己白衬衫的胸口。 “您的衣服不便宜吧?”希桐看得出这是一件没有标签的衣服,大概出自某人手工定制,他婉拒道,“还是换个地方吧。” “不,不值多少钱。”沈岸芷道,“就这样吧。” 希桐没再反对,马克笔隔着衣料在胸口的皮肉上滑动,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谢谢你。”沈岸芷重新披上外套,遮住了签名。 你的名字是我高悬于心上三寸的信仰。 “我们还会见面吗?”沈岸芷问。 “会的吧。”雨中的商务车按了两下喇叭希桐和他道别,快步走入了雨幕,“我的经纪人来了,再见,先生。” “再见。”沈岸芷摸了摸胸口的签名,在略带寒意的雨夜,他甚至觉得那个名字有些烫手。 他是不甘心就这样结束的。今天时间太短了,时机并不合适。 沈岸芷已经开始计划着接下来如何缓慢微量地刺激希桐的记忆恢复。 “你那戒指。”韩雨开着车,随口提了一句,“顾总给的吗?” “不是。”希桐摇摇头,试图忽略心头的微妙感觉,“打小戴的。” “开什么玩笑。”韩雨笑道,“我听说过镯子项链从小戴的,从来没听说过谁手指头从小到大一样大的。” “不能戴吗?”希桐问。 第192章 但硬币仍未落地 “也不是,公司希望你暂时保持单身的人设。”韩雨道,“戒指多少有点引人注意,收起来吧。” “哦。”希桐闷闷地答了一声,他从车上抽了根绳子,把戒指挂在了脖子上。 “……”韩雨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无奈道,“这样也行吧。” 后面的剧情都是a001所熟知的了。 他快进到了结局的位置。 碧海城项目落下帷幕,何时乐集团的办公室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坐在最上首的那位青年鼓起掌来。 现在他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希桐。”顾与归向他伸出了手,“我答应过你的。” “我的聘礼,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在山海股价跌停的瞬间,希桐看着投影出来花花绿绿的线条,感觉大脑中有什么冲破了一直以来的禁锢。 “我不愿意!”他大喊了一声,转身从金鼎国际的二十七楼狂奔而去。 我的…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我的事业伙伴。 沈岸芷。 相识于微末,相守于经年。 我的沈岸芷。 他跑得太快了,以至于鞋都甩掉了一只,尖锐的石子把他的脚掌都划破了,在水泥路上留下了一行血迹斑斑的脚印。 “哟。”沈岸芷靠在一辆黑色的法拉利上,甚至很有闲心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沈岸芷!”希桐一头撞在了他怀里,“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好了。”沈岸芷任由希桐哭湿了自己的衣襟,才轻轻地推开了他。 “我们回家。”希桐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我还有存款,或者刷盘子也行…我们重新开始。” “戒指还在吗?”沈岸芷问。 “在,在的。”希桐连忙从衣服里掏出来了沈岸芷送给他的戒指,“我一直有好好保存着,没有弄丢。” “太好了。”沈岸芷闭上了眼睛,“这些年我尽了我所有的努力,试图战胜他,战胜…” 战胜气运之子。 “但幸运之神总是站在他那边。”沈岸芷拉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舱。 “过来宝贝儿。”他招了招手,在希桐额头落下一吻,“可惜我还没吻过你呢。” “现在还可以的。”希桐握住了他的手,急切地道,“我后悔了,我不该回来,我不该离开你…” “为什么当时要回国?”沈岸芷道。 “因为…”希桐目光游移。 “是因为气运吗?”他笑了笑,吻了吻希桐的指尖。 亲吻额头代表守护你,亲吻指尖代表崇敬你。 “以后你就不属于我了。”沈岸芷按了按希桐的嘴角,他把戒指放在了希桐眼前,“看着它,看着我的眼睛。” “你什么意思?”希桐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你一开始就在戒指上下了暗示?” “不是一开始。”沈岸芷道,“是那个雨夜。” “听好了。”沈岸芷道,“你现在觉得很放松,你已经很困倦了。” “你从一开始,就全身心地爱着顾与归。” “没错,是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 “你以后会感到幸福而快乐。” “你不会再去对抗命运,你会像菟丝子那样牢牢地把握着这棵树,直到让他的命运和你的休戚与共。” “不再直接斗争,要迂回,要怀柔。” “我们要骗过命运,我们是…”沈岸芷合上了他的眼睛,“还记得那部片子吗。” “我们是间谍同盟。” “这次我没有带拖鞋。”沈岸芷把因催眠而半昏半醒的希桐抱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他知道顾与归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因此不必担心对方的安全。 “接下来的路很难,你得自己走了。” 沈岸芷坐进了驾驶室,熟练地松开手刹,他不断地加油,法拉利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超过了宁城的限速。 “有五辆车坠在你后面。”一个电子音再次响起,“他们在把你往市外的方向驱赶。” “哦,系统。”沈岸芷把车开远了市区,“好久不见,我以为你死了。” “我说过的,我们大结局见。”系统道,“现在呢,该接受我的提案了吧?” “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沈岸芷开上了跨海大桥,海鸥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低低地掠过,海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拒绝。” “你的确不会死在今天。”系统计算了片刻,“原来比起接受我的提案,你更愿意在监狱里被侮辱,在社会的最底层再挣扎个十年,也要活下去?” “不。”沈岸芷兴致盎然地给自己点了根烟,这显然是违反交通规定的,但他现在不在乎了。 “系统,我想给你看一件事。”沈岸芷随手把冒着火苗的打火机丢出了车窗。 紧紧咬在后面的一辆小车前方不知为何燃起了大火,车内的人连忙打开车门,狼狈地跳车滚了出来。 小车整个烧了起来,不多时,身后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 系统很快确定了情况,“你的车在漏油?” “‘剧本’里没写这句?”沈岸芷叼着烟,他没去看爆炸,在一个弯道险而又险地漂移了过去,“看,怎么样,我的刹车也失灵了。” “你好像很高兴。”系统道,“我得提醒你,最多还有一千三百米,你的汽油就会完全漏光。” “我也小小地拨动了一下命运的天平嘛。”沈岸芷道,“系统,我们再玩个游戏吧?” “就赌我今天一定会死。” “不赌。”系统很快地答。 “因为你觉得自己一定会输?”沈岸芷道,“拜托,我们上一次玩游戏的时候我可是抛了九次硬币。” “我把我的命运作为抛出的第十次硬币。”沈岸芷问,“什么时候你无法确定硬币的正反?” “硬币尚未落地的时候。”系统回答。 “对喽。”沈岸芷道,“你想知道我是如何骗过命运的吗?” “我先骗过了自己。”沈岸芷道,“我每天早上都会催眠自己。” “我每天都开这辆车整整三个月,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想要让我死于‘意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辆车上动手脚。” 第193章 请踢断我的肋骨吧 “我意识到了加油站员工的不对,但我当天就催眠了自己,让自己觉得那个员工就是我平常熟悉的人。” “你看。”沈岸芷叹了口气,“其实我更愿意催眠顾与归,让他觉得大卡车是一堵墙,然后就这么走到他以为的墙上,直接被撞死。” “但幸运之神太眷顾他了,我甚至找不到机会和他面对面坐一会儿。” “我做了许多尝试。”沈岸芷道,“你或许可以称之为悲观主义。” “故事中的人是无法改变结局的。”沈岸芷把烧完了的烟屁股丢出了车窗,“这是我最终得出的结论。” “只有世界之外的人才能改变故事走向。”沈岸芷松开了方向盘,“原着作者,影视编剧,同人作者,导演。” “除了主角和反派本身。” 没了燃料的车保持着最后的速度向着大海疾驰而去,轮胎因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法拉利侧翻,坠入了大海。 “然而众所周知。”在重力加速度让他坠入大海的数秒内,沈岸芷还在冷静地和系统聊着天,“所有的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大结局之前,除了主角所拥有的不死光环,反派作为对照组,同样不会死。” “我,沈岸芷,这个世界广义上的‘反派’,现在将违反这条公理。” 重物落水的声音。 “我不允许任何人书写我们的结局。”这是他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能执笔我们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己本身。” “剧情辅助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我输了,沈岸芷。”检测到沈岸芷脑电波的消失,系统缓缓地开口。 “检测到合格灵魂,正在检测…” “灵魂强度评定中…” “c级确认!b级确认!”这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a级确认!” “正在格式化。” “系统评测通过。” “法则海亲爱的一千八百一十位系统和任务者们。”剧情辅助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法则海,“无论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泡有没有年月日的概念,很高兴地通知大家。” “欢呼吧,有手的举起手来,没有手的就举起你的触肢,外骨骼!在此时此刻,我们的大家庭又迎来了一位a级的系统。” “编号:a748。” 系统脱离了沈岸芷的身体,他默默地飘到了世界的另一位主角肩头。 沈岸芷疑似有点太随意了,希桐在昏迷后就这么躺在马路边上,直接被近乎疯魔的修菓绑架了。 一盆凉水径直泼到了昏迷的希桐脸上,他咳嗽了两声,才认出眼前的人。 “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修菓坐在这座烂尾楼里唯一的椅子上,他把玩着手里的注射器,阴恻恻地问,“顾夫人?你还记得沈岸芷吗?” “沈岸芷…”刚刚被催眠过一次的脑子还不太清楚,希桐摇了摇头,甩掉进入耳道的水,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一想起来心脏就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那是谁?” “你不记得他了?”修菓夸张地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希桐的衣领,“开玩笑!贱人,你凭什么不记得他?” 顾与归有一件事说反了,a001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是沈岸芷催眠希桐爱上了他,恰恰相反。 他让在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的希桐遗忘了对他的感情,彻彻底底地只爱上了顾与归一个人。 “你要猜猜看吗?”修菓抓着他的衣领,“你心爱的顾先生正值事业最光明灿烂的时候,我同时绑架了你和另一位…” “谁来着?孟如雁?” “是孟如烟。”希桐皱眉道。 “哦,你很有精神嘛,还有力气纠正我这种不相干的小错误。”修菓笑着把一颗炸弹塞在希桐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手里,“你觉得他会选谁?” “谁会选这种东西。”希桐冷声道。 “呼,你放心好了,我放在两边的炸弹一颗是真的,一颗是假的。”修菓把希桐按回了地上,“选错了的话,大概也不会都死吧。” “来玩脑筋急转弯吧,希哥。”修菓把炸弹遥控器放在了近在咫尺的地方,“让顾与归一个人玩游戏多不好?你来猜猜哪边的是真炸弹?猜对了我就可以不按遥控器哦。” “这是个悖论吧。”修菓故作思索,“如果…” “我的是真的。”希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按吧。” “噗哈哈!”修菓大笑一声,“猜错咯,两边都是真的!” “猜错了能怎么样?”希桐挑眉,“炸死我?” 修菓一愣,上下扫了他两眼。 他感觉希桐整个人身上透着一种平静的疯感。 “炸啊。”希桐用肩膀和手肘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用受了伤的脚去够遥控器。 “你疯了?”修菓惊道,他一脚踹在希桐心口,把对方踢出去了半米远,“你不是那种看见蚂蚁都要迈过去的人吗?” “你要把孟如烟和你一起炸死?” “你也可以把我打死。”希桐咳嗽了半天,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他听见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音,大概肋骨断了一根,“你不是已经这样做了吗?” “你想的美!”修菓大叫一声,“我可不会让顾与归来的时候只看见你的尸体,我要他眼睁睁看着你在他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你就尽管试试看。”希桐闭上了眼睛,“你已经打断我的一根肋骨了。” “人一共有十二对肋骨,全身有两百零六块骨头,接下来你可以试着把它们全打断一遍。” “你是真特么疯了!”修菓抓住了希桐的喉咙,“你以为我想不到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办法?我的办法多的是!” 希桐没有再看修菓,他在感受着那根肋骨折断的痛苦。 传说,在最初的最初,上帝用亚当的肋骨做出了他的妻子夏娃。 希桐头上冒出来了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品味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的骨折断端间的摩擦。 原来是这样。他感觉两腿发软,所有的声音越来越远,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失去一位爱人,就像折断一根肋骨。 第194章 问君万安 后来,希桐是在顾与归置办的别墅中醒来的。 熟悉的床。 他低头看去,脚上的伤已经包上了洁白的纱布。 “为什么他还不醒?” “治不好的话我要你们通通陪葬!” 屋外传来吵闹的声音,希桐叹了口气,他听得出,他的未婚夫又在发疯了。 屋子里有助行器,希桐下了床,把身体的重量放在了助行器上,免得把脚上的伤口撕开。 “顾总?”希桐小声问。 “太好了,夫人醒了。”一屋子人喜极而泣。 “还好吗?你不应该下地的。”顾与归在不发病的时候是个完全的正常人,他把希桐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何医生,你快帮他检查一下。” “我没事。”希桐抬起头,“顾总,我们结婚吧。” “你认真的?”顾与归一愣,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喜。 “比珍珠还真。”希桐点了点头。 “我简直…”顾与归兴奋地把希桐举了起来,甚至凌空转了几圈。 两人的唇触碰到了一起,希桐无奈地闭上了眼睛,霸道总裁一向是只会强吻的,他只要享受就行了。 顾与归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希桐,仿佛想把对方融入自己的怀抱。 “慕先生。”何医生收好了自己的药箱,旁若无人地提出了告辞,“你的工作环境真是恶劣。” “哈哈。”慕沂雩在室内戴上了墨镜,“你想知道我保有这份工作的秘诀吗?” “因为我擅长装聋装瞎。”他迈着优雅的步伐去了厨房,大概很快这两个癫公就该喊:管家,他们肚子饿了。 吻愈发热烈,两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希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回荡,他在舌尖品到了一点咸味。 我在哭吗,为什么? 两人的吻持续了一段时间,当他们分开时,顾与归一张嘴,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要用鼻子呼吸,怎么教了你那么久…” “住嘴。”希桐把一根手指堵在了他的嘴唇上,“既然我们马上要结婚,今天先约法三章。” “你给我立规矩!?”顾与归带着三分讥笑道,“是我一直以来他娇纵你了…” “不服憋着。”希桐道,“从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发癫。” 从那天起,希桐成了顾夫人,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人们提起他时,往往先想起他那个年少有为,帅气多金的丈夫。 有人诟病他嫁入豪门,便不再专注自己的事业,一群粉丝从每天在他的微博下嗷嗷待哺,到整个娱乐圈渐渐忘记他也是一颗红极一时的明星。 希桐每隔一段时间会离开顾与归一段时间,他去了很多地方,用何时乐这艘商业巨舰的资本援助了世界各地身处困境中的人。 他没有作秀,哪里危险希桐就往哪里去,他在炮火里拉过伤员,亲手运过物资,他给龙国最偏僻的乡村小学上过课,送过课本和文具。 比起音乐家,大众眼里的希桐更像一个慈善家。 希桐已经写不了歌了。曾经无比亲密熟悉的那些音符在打开乐谱的瞬间就会变成一个个抽象之极的蝌蚪文,最后化为一滩墨汁,让他尖叫着把肉眼能及的乐谱都撕的粉碎。 这是心理疾病。霸总的医生朋友何霜告诉他,心病还需心药医,作为医生的他只能治疗身体的疾患,心理疾病归根结底还是要希桐自己走出来才行。 希桐闻言,他摇摇头。 曾经那个在和他在月光下四手联弹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心理疾病治不好了,他也不想治了。 希桐就这样走啊走啊,直到他三十三岁那年,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吐了血,被医生下了胃癌晚期的诊断。 他想,他或许应该停下来了。 婚后的顾与归对他很好,在希桐的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教育方针下,他越来越少地说出惊天语录,逐渐向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靠拢。 随着年龄渐长,那个叱咤风云的顾总被希桐调教地没了脾气,再也不提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他也笨拙地学会了洗手作羹汤,去参加希宁的亲子活动,一脸严肃地开过家长会。 爱情是多巴胺,婚姻是内啡肽。多巴胺给人带来一时的刺激,而内啡肽才能带来长久的幸福。 多年后的一个清晨,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希桐久违地感觉自己有了点胃口,他吃了半碗顾与归亲手煮的鸡汤面,表示自己想要出去走走。 顾与归牵着他的手,围着别墅周围走了半圈,花圃里的山茶花开得很好,他们停下来多看了很久。 “希桐。”顾与归握着他的手,“我很后悔。” “嗯?”希桐回给他一个鼻音。 “我后悔用那种面貌第一次见到你。”顾与归道,“我觉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都应该有更好的情形。” “现在就是最好的了啊。”希桐笑笑,他长久的不出门,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希桐。”顾与归单膝跪了下来,“如果有来生的话…” “你知道的。”希桐低头,“我不信神,也不信有来生,即使有转世投胎,那个人也不是我了。” “也对。”顾与归勉强笑道,“今生是我来晚了,但来世可就是公平竞争了。” “如果下次见到我的时候…”顾与归抬起头,把眼泪吞了回去。 “带我回去吧,顾总。”希桐轻声道,“我累了。” 顾与归抱起了希桐,他已经不怎么吃东西了,因此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希桐靠在他怀里,声音低得像一阵风,“万安。” “早安,午安,晚安。”希桐道,“我们在一起快十年,这样的问候大约有一万次。” “你叫我万安的话,我就会想起你的。” “这是我们的暗号?”一滴滚烫的泪砸在了希桐的脸上。 “对,暗号。”他微笑,像是哄一个迷途知返的孩子。 第195章 此生挚爱 整个顾家笼罩着一层悲伤的气氛。 顾与归轻轻地把他放在了床上,他深深地看着希桐的脸,像是想把他的脸刻在了自己的灵魂里。 “好了顾总。”希桐勉强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我下辈子还会长这个样子的。” “你怎么确定?”顾与归像条即将失去主人的大狗一样,用头去蹭希桐的掌心。 “嗯,执念吧?”希桐故作高深地想了一会儿,“我只是想和上辈子长的一样而已,又不是要大闹天宫,把自己全家从生死簿上划掉。” “别逗我笑。”顾与归破涕为笑,“看你还这样有精神,我才放心了点。” “好啦。”希桐拍了拍他的后背,“让我自己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我还有你的半碗鸡汤面没吃呢。” “顾总亲自下厨,我得捧场…才行。”希桐闭上了眼睛,这次却再也没有睁开。 “我给你留着。”顾与归给他掖了掖被角,“不许食言,希桐。” “我命令你,不许食言。”命令的话,语气却是恳求。 那双手渐渐冷了下来。 “你知道吗。”希桐的灵魂越飘越高,几乎突破了云层,“我听过一个说法,人类之所以看不到灵魂,是因为灵魂是更高纬度的生命,低纬无法观测高维,这才没有人见过鬼。” “所以有些东西只有死后才能见到啊。”他回过头,“你就是系统吗?终于见到你了。” “我是。”系统回答。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呢?”希桐的灵魂对他说。 “搞不明白很多事。”系统老实地回答。 “如果我可以解答的话。”希桐道,“前提是没有黑白无常或者死神来抓我,我很乐意回答你的问题。” “不会的,我在这儿,他们不敢。”系统道。 “你一点也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希桐惊奇地看着眼前的白团子,“岸芷嘴里的你像一个会收买人类灵魂做交易的恶魔,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可爱。 “我以前有更像人类神话故事中恶魔的形态。”系统道。 “所以你不会要我的灵魂吗?”希桐问。 “可以要。”系统矜贵地答道。 “如果我把我的灵魂出卖给你,你会实现我的愿望吗?”希桐问。 “当然,系统信奉契约精神。”系统跳了两下,大概是在点头。 “好啊。”希桐道,“你可以提问了。” “到底什么是爱?”系统疑惑地问。 “这个问题…”希桐一时哑然,“大概现在没有人类能完美地解答什么是爱吧。”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你如今最爱的人类是谁?”系统问。 “希宁。”希桐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孩子。” “我以为你会在沈岸芷或者顾与归之间选择一个人。”系统有些惊讶,他们现在以灵魂的形态对话着,希桐在他面前撒不了谎。 “他们。”希桐轻笑,“的确,我也很爱他们没错。” “但你问的是‘最’爱嘛。” “我原本可没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希桐笑笑,“我是个omega,我至少能肯定不是沈岸芷标记了我,宁宁也肯定不是他的孩子。” “当时年纪太小,等到我发现我的身体里有了另一个生命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如果我选择不要这个孩子,我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生育的能力了,说不定当时我也会死在手术台上。” “是岸芷跟我说,他不在乎孩子是谁的,他想要我活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把自己的存款和银行卡全放到了我面前。”希桐叹了口气,“即使如果我们实在无力抚养这个孩子,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把他送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 “一共有三万四千五百多块钱。”希桐道,“对于那个年纪的我们,那可真是一笔巨款。” “我们带着这笔钱漂洋过海,去了另一个国度打拼。”希桐接着说,“后来宁宁出生了,我们看过很多意向家庭,最终也没有做下决定。” “最后舍不得的变成岸芷了。”希桐笑道,“我们每找到一个家庭,他就要到处调查人家一个来月。” “你知道的,漂亮国不是什么好地方。”希桐摇摇头,“炼铜癖,磕药,枪战,他越是调查越不放心,最敏感的时候恨不得把宁宁拴在腰上。” “就这么犹豫着,那个团子似的小东西脸上一点点有了线条,他学会了走路,会喊我父亲。”希桐抿唇,笑得幸福而甜蜜,“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我有无数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是希宁。”希桐道,“我给他起的名字很随便,我最开始只希望他能宁静点,别总是哇哇大哭。” “后来我的希望改变了,我希望他能一生安宁。”他继续说,“这个聪慧得过了头的孩子总是用他笨拙的办法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看到我生命的延续这样恳求我别走,我就不得不再收拾起我已经破破烂烂的心,再和这个该死的世界战斗啊。”希桐摊手,“既然我现在遇到了你,岸芷规划的那场,属于我的战斗…” “算是胜利了吧?”他问道。 系统没有说话,希桐面前出现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上面的文字不属于蓝星的任何一种语言,他却奇妙地看的懂。 “这个小世界的气运流动出现了问题,与原剧情相似度低于百分之五十,判定推进失败。”系统道,“签下这张契约,在这个世界重启后,会有人用你的身体,作为交换,对方会实现你的愿望。” “我的愿望。”希桐拿着那张羊皮纸,他叹了口气,“我自己没有愿望了,可以许愿有关别人的愿望吗?” “说说看?”系统示意他继续。 “我希望我的孩子希宁,能够脱离所谓的‘剧本’。”希桐道,“系统,你可以做到的,对吧?” “如果他的灵魂强度达标。”系统道,“我可以做到。” “谢谢你。”希桐微笑着在羊皮纸上按下了手印,“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第196章 绝不回转 “果然,无论是谁,在死亡面前都一样渺小,一样恐惧啊。”他坐了下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灵魂的颜色越来越浅,“系统,等你愿意为某人做一件可能性低于百分之十的事,那时候你就会明白。” “什么是爱。”希桐说道,“最后还有一样东西,我希望你能取来送给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虚空里。 系统活动了一下他小小的手,他的身躯不断延展伸长,呈现出人类的面貌。 他定位到了那个叫希宁的孩子身边,撕开空间,跳了过去。 希宁并没有到寿终正寝的时候,所以系统强行调出了剧情辅助系统,他指着那个在葬礼上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的少年,命令道,“扫描他的灵魂。” “c级,b级,a级…”检测灵魂强度的指针凌乱地活动了起来,它不断右偏,直到停在了极限的位置,“s级。” “很好。”系统不意外这个结果,他显出了身体,短暂地借用了一下希桐的面貌,“希宁,过来。” 少年阴郁的眼神看向系统的方向,系统是高维生物,除了希宁,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看到它。 他引着希宁去了一个无人的房间。 “你是谁?”希宁尚且不会掩饰眼神中的恨意,“你是什么东西?不要顶着我父亲的脸!” “我来实现你父亲最后的愿望。”系统抬起手,他找到了别墅内被希桐收好的戒指。 确实是很难得的材料,是星河砂。系统把戒指挂在了希宁的脖子上,强制链接了希宁和剧情辅助系统的能量传输通道,“检测。” “检测到合格灵魂。”剧情辅助系统没有智力的声音都显出了几分不情愿。 “正在检验。” “正在绑定系统。” “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系统编号…” “t233。” 站在空房间的少年没来及摆好自己的表情,身体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系统打开了他,或者祂的操控面板,荧光蓝的光幕缓缓扩大,直到逐渐笼罩了整个蓝星的天空。 部分国家的相关部门几乎是立刻就检测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能量扫描了他们的国土,而能量的强度相当于,甚至超过了目前蓝星所有国家现存的核武器一同爆炸。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国家领导人的通讯设备全都爆响了起来,他们看不到蓝色的光幕,只能如无头苍蝇般,试图得到一个事态的解决方法。 “回溯。”主系统念出了一句古老的咒文。 时间开始倒流。 街道上的车辆突然倒退,行人的步伐逆转,花朵合拢,树木变为嫩芽。 时间倒流的力量扭曲了现实,将一切都带回了过去的状态。 人们的面容逐渐年轻,皱纹消失,白发变青丝。孩子们回到了长辈的怀抱,一对恋人走到一起,重新经历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刻。医院里垂危的老人站起身,恢复了年轻的活力。 时间停在了希桐十七岁的那个夏日。 “a001,你应该知道。”像是有人强行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系统耳边响起,“如果你不用神明的权能,我是找不到你的。” 祂强行把系统从这个世界泡扯了出去,两“人”脚下变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 “曙。”主系统叫出了那个存在的名字,“我答应了一个人类一件事,所以必须要去做。” “很好。”曙道,“那你早就预料到,在你倒流时间的瞬间,我就会抓到你。” “没错。”主系统道,“答应的事已经做完了,现在我引颈受戮。” “你没什么要辩解的吗?”曙失望地道。 “我没什么要说的。”主系统道,“主神,你要死了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曙给出了答案,“…是的。” “你这样的存在也会死啊。”主系统轻叹一声。 “我这个世界的宿主…哦,我还没来得及绑定他。”主系统道,“他叫沈岸芷。” “我把七个高等位面链接在了一起,就像人类把不同流域的水源链接在一起。”主系统解释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水流起来,鱼虾才能活,人类才能用水发电。” “我想救你的,但我把这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主系统道,“蝼蚁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蝼蚁,就像井底之蛙永远不知道大海的存在,膨胀的只有他们的野心和无限增值的欲望。” “是我连接了他们。”主系统认真地道,“可毁了他们的,是他们自己本身。” “沈岸芷是这样告诉我的。”主系统最后说道,“我们需要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这个世界的力量。” “好了,冕下。”主系统收敛了眉眼,“按照规则把我送到虚无里去吧,让我去为七个高等位面的数亿生灵赎罪。” 主神轻而易举地将祂的主系统按进了虚无里。 虚无像是一片永远波澜不惊的湖,它一向对所有的来客照单全收。 主系统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或者绝望的表情,他没有求救,除了本能让他微微挣扎,试图从那片湖水中挣脱出来,他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虚无一点点吞噬了主系统身上拟态的衣服,将他无情地拖向湖底。 他的嘴无意识地张开,身体被一寸寸分解的剧痛让他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但如水流般的虚无涌入他的口中,不仅让他无法呼吸,并且渐渐开始分解他的内部。 主系统的身体逐渐沉入湖底,眼神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 湖水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微弱的涟漪还在水面上荡漾,似乎是在默默地诉说着这个悲剧的发生。 曙沉静而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世界泡的壁存在便有存在的道理,作为主神,祂不能不惩罚将这些壁随意打破,甚至将两个小世界融合在一起的主系统。 但也许… 可能… 祂的思维陷入了短暂的困境,如果a001是对的呢?他的方向正确,只是方法错了? 湖水打了个卷,把一只退化成白团子的系统丢回到了岸边。 曙捡起了那只白团子,放在自己的掌心。 第197章 很高兴见到你 掌心里的白团子缩成一团,痛得瑟瑟发抖,虚无不仅仅伤害肉体,更加伤害灵魂。 在祂掌心之中,曾经仅比主神晚诞生了十几万年的主系统已经在虚无的洗礼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虚弱得像一张白纸。 除了最开始诞生的时候,主神从来没见过对方虚弱成这个样子的情况。祂笑了笑,现在祂可以让这张白纸往祂希望的方向走去了。 若干年后。 “主系统。” “曙,我在。”a001问道,“有事吗?” “有一个世界泡即将毁灭,情况特殊,我想让你去看看。” “让系统去?”a001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时空管理局有很多优秀的任务者,他们可以。” “不,这次情况非常特殊。”曙道,“只有你去,我才信得过。”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a001道,“我会去的。” “我让a748给你拿了契约书,我亲自看过了,非常合适。那位宿主也已经同意了,你随时可以进入他的身体。”曙停顿了片刻,“拯救世界…也该让系统试试嘛。” 俊美的青年推开房门,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放在了主系统的办公桌上。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a001轻车熟路地在羊皮纸的另一角写下自己的灵魂符号,看着眼前青年复杂的表情,不由得一问。 “没什么。”a748收回了自己的表情,冷声道,“希望主系统能以身作则,别死在小世界里。” “我当然不会。”a001回答,他拎起那张羊皮纸,“宿主的名字…” “希桐(系统),有点意思,我记住了。” (回到如今的时间线,以下的希桐为主角。) 沈岸芷忍了又忍,不得不出手把希桐快啃光的竹签子丢在了垃圾桶里。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类。沈岸芷措辞道,“但也别吃竹签子啊。” 你是熊猫吗? “见到你真高兴,沈教授。”难怪他越来越觉得磨牙了,希桐吐掉嘴里的木屑,笑道。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沈岸芷不明所以,他回答道,“nice to meet you too?” “你比你上辈子要可爱的多。”希桐回忆了一下平均每个系统月要和他唱二十次反调的a748,还是眼前这个沈岸芷更顺眼一些。 “谢谢?”沈岸芷一时摸不着头脑。 “我已经知道琴絮那伙人的头子是谁了。”希桐叹了口气,举起自己的左手,他的中指上套着一枚银质的素圈戒指。兜兜转转,这枚沈岸芷送给原希桐的戒指,竟然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个戒指,我看你戴了很多年。”沈岸芷看了看戒指,问道,“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一两句话说不明白。”希桐道。 原t233号任务者,济梧,本名希宁。 希冀,梧桐。本来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文字游戏而已。 沈岸芷将这枚掺着星河砂的戒指送给了原希桐,在原希桐生命的最后,他又借主系统之手,将其转赠给了希宁。 再经历了种种之后,希宁出于某种原因将这枚戒指给了t233保存。 而在十年前的宁城爱心孤儿院,为了将t233暂时封印在井盖子里,这枚戒指又到了孟如烟手上。 希桐进入爱心孤儿院时在被沈浮光所杀的孟如烟手上又取下了这枚戒指作为信物。 事后t233和孟如烟都没有要他归还,而是算作了那场事件的纪念品,送给了希桐。 希桐一时习惯了,一戴就是那么多年。 “过来。”希桐朝着在炫羊腰子的顾与归招了招手。 顾与归心虚地擦了擦嘴角的油,自从他恢复了记忆,一直躲着陆景明和沈岸芷走,他溜了过来,“怎么了?” “我找到你儿了。”希桐干脆地答,“子不教父之过,过几天跟我去揍他。” “啊?啊!”顾与归大惊失色,“这么快?” “儿子不要了?”希桐道,“原来的沈岸芷我也找到了,不要的儿子可以送给他。” “不送。”顾与归猛猛摇头。 “毕竟我这个身份去揍他,说服性不是很高。”希桐解释道,“到时候我会给你递棍子的。” “我和万安都是不提倡棍棒教育的。”顾与归弱弱地道。 “棍棒底下出孝子懂不懂?”希桐一瞪眼,“这逼崽子不打不行,再不打,他就要字面意义地爬到你头上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沈岸芷越来越迷惑了。 “没事,你这段时间也好好修炼。”希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打你爹。所谓父慈子孝,沈浮光不是一个慈善的好爹,你也不必孝顺,就当收拾收拾这老登。” 希宁的“慈父”顾与归和沈浮光的“孝子”沈岸芷对视了片刻。 “彳亍。”他们俩最终点了点头。 希桐活动了活动腰,站起身轻车熟路地摸走了希栖凰烤好的肉串。 “诶,你这倒霉孩子没长手啊?”希栖凰气得用叉子的尾端敲希桐的头,“不会自己烤吗?” 陆景明偷偷摸摸地把一串羊肉撸进了嘴里,他对上希栖凰充满威胁的眼神,捂着嘴跑了,“打了希桐,就不能打我了哟。” “我这里还有。”陆和把一把烤好的肉串递给了希栖凰,“给他们吃吧,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能吃了。” “他都二十八了!”希栖凰气道,“四舍五入都半截入土了,还能吃呢。” “老陆,你要改变你的教育方针。”希栖凰振振有词,“宁可苦了孩子,也不能苦了自己。” “早知道就让你把言澈拖过来烤了。”希桐嘟囔道,“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言澈肯定很好吃。” 陆景明突然觉得脖子一凉,他摸了摸自己愈合的伤口,警惕地看着周围。 “虎毒不食子,我是不会吃陆景明的。”希栖凰和希桐密谋着,“你那里不是有颗龙蛋吗,拿出来煮了。” 一旁远远看着的顾与归叹了口气,沈岸芷看了他一眼,“顾哥,为什么突然叹气?” “有点怀念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顾与归走了过去,“也没什么。” 第198章 法会 玄清界正在和蓝星缓缓地融合着,如果你胆子足够大,甚至可以从宁城和锦城一带徒步走到玄清界。 一只纸折的小鸟轻飘飘地飞了过来,希桐抬起手,鸟儿乖顺地落在了他的指尖。 “喂喂?”对面传来了希万安略微失真的声音,“是这样吗?” “是。”希桐回答,“我听得到。” “掌门让我传话给你。”希万安道,“今年情况实在非常特殊,他问,无为法会要不就改日吧?” “不行。”希桐一口回绝,“我就要看无为法会,你跟他说,如果看不到无为法会,我就要闹了。” “你是小孩子吗?”希万安无奈。 希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你看到了,这只是大灾变刚刚开始,我们的人手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我会同现在的妖皇说…现在的妖皇是谁?” “言澈。”希万安回答,“青鸾简青霜已然回归,他们借岫白的万寿宴改办了大婚典仪,在婚礼上血洗了鸑鷟一派的叛军。” “现在全妖界密布有言澈的部下,他们从暗地里走出,以凤凰四族为首一起拥言澈为皇,如今妖界放出话去,要全面通缉拐走青鸾的那人。” “很好。”希桐道,“他们两口子都欠我一个人情,这件事他们会同意的。” “无为法会就放在泽阳山脉和万魔渊的交界处办。”希桐一锤定音,“到时候你记得来参赛。” “你的意思我会转告十大宗门的。”希万安道。 “等等。”希桐盯了虚空几秒,慢悠悠地在折纸小鸟的翅膀上打印了一个二维码。 “这是何物?” “二维码。”希桐道,“叫你们随便哪个宗门请一个有华胥手机的蓝星人来,他会告诉你怎么使的。” “比如你师弟陆万顷。” 希万安挂掉“电话”,电话是如今社会上广义上给传讯鸟起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走出自己的洞府,抬头看向心安峰最高的地方,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马上就要羽化成仙了似的。 自从陆万顷醒过来,就一直坐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吹冷风。 希万安喊了几声,他确认陆万顷肯定听见了,就是不挪窝。 “陆万顷,你给我下来!”希万安无能狂怒。 “别吵他了。”江清鱼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希万安稍安勿躁,“他在悟道。” “啥玩意?悟道?”希万安疑惑,“我看他像神经病。” “是这样的。”江清鱼揣着袖子踱步离开,“为师我这一身修为就是在精神病院练的。” “师尊,我找他有正事。”希万安被他扯着袖子,只好无奈地道。 “不就一个破二维码吗?”江清鱼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还是华维的,“瞧不起谁呢。” “师尊,你…”希万安指了指手机,又指了指折纸鸟。 “别天天窝在洞府里修炼。”江清鱼苦口婆心地道,“像你师尊我一样,多玩手机,多上网。” “玩物丧志。”希万安冷冰冰地丢下四个字,钻回自己的洞府。 “养这徒弟,像我养了个爹一样。”江清鱼嘟囔了一句,翻完了希桐做的那几张ppt,他又慢吞吞地走上了心安峰的顶峰。 “希宁。”听到他的脚步声,陆万顷睁开眼睛,“我悟不出来。” “悟不出来?”江清鱼,真名希宁的擎烛尊者问道,“为什么?” “不会就是不会。”陆万顷道,“我在这里坐了一个月了,为什么传说中的伏羲大神看王八壳子都能发明八卦之术,可现在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我想吃东西。” “下来吧。”希宁伸手,“一味地苦修能悟出来什么东西?我们又不是佛门那帮和尚。” “现在蓝星和玄清界都融合了,我给你点外卖。”希宁掏出手机,点进外卖软件,“炸鸡?披萨?” “算了吧,从最近的店送过来早冷透了。”陆万顷摆摆手。 “我加灵石,让灵能局的御剑送过来。”希宁道。 “那再订一箱啤酒吧。”陆万顷叹了口气,“好几百年没喝过小麦果汁了,还有点想。” “成。”希宁轻车熟路地下了单,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这么好说话?” “毕竟你是唯一一个在我小时候偷着带我吃麦当当的人嘛。”希宁道,“陆叔。” “宁宁…”陆万顷十分感动。 “我是叫你陆叔,但你还得叫我师尊,咱们各叫各的。”希宁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去收拾收拾碗筷,咱们一块儿吃顿饭。” —— 无为法会,玄清界大比武,运动会,这场有很多外号的比赛每隔百年举行一次。 它吸引了修真界中各个门派的精英和天才,所有人都希望能在这场比赛中展现自己的修为和实力。 沈浮光抱着剑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这次来参加无为法会的人太多,他甚至在队伍里看见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姓名?”以沈浮光的修为都站得小腿酸胀,可算排到了他。 沈浮光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沈岸芷。” “沈岸芷?哪几个字?刚过去一个沈岸芷了。”工作人员虽有些不解,玄清界喜欢隐姓埋名的人不少,他见怪不怪,最终也在木牌上写下了这个名字,“你参加什么比赛?” 沈浮光托了托怀里的剑,那意思是:你瞎啊? “今年的比武取消了。”工作人员低头戳了两笔,“现在只有丹修,阵修,符修…等等的比赛。” “为什么?”沈浮光冷若冰霜的表情快绷不住了,他一指一帮揣着锅碗瓢盆的厨修,“每次无为法会最重要的环节不就是大比武吗?” 要死,没人告诉他今年改题型了啊。 “你也看见了,两界融合,对付那些妖兽,魔族,还有浑水摸鱼的修士,哪里不要人啊?”工作人员道,“这个时候大打出手又破坏团结,万一打得缺胳膊断腿,是救他们还是救平民呢?” “总之今年就这么些赛事,你选哪个?” 第199章 江中之鱼 寂灭魔祖陷入了人生,或者魔生最困难的一个抉择。 他这一生精修剑术,丹药符箓于他眼中不过是旁门左道,可能还比不上合同宗的内门弟子。 “厨艺。”沈浮光停顿片刻,“我选厨艺。” “拿好,进去吧。”工作人员刻好了木牌,递给了沈浮光。 擎烛。沈浮光沉默地看着手中写着一个大大“厨”字的木牌,我可能… 不是可能,我绝对拿不到冠军了。 比赛地点是一座巨大的擂台,擂台上方悬浮着一轮明月,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整个擂台被一层神秘的阵法所包围,只有修真者凭借木牌才能进入其中,普通人无法接近。 比赛开始前,选手们都在擂台四周的看台上等待,他们身穿各自门派的服饰,神情肃穆,目光凝重。 观众席上坐满了玄清界中的各路人物,他们都是为了见证这一盛事而来。 希桐嗑着瓜子儿,目光扫过擂台上的选手,他听着底下的人全在骂骂咧咧,觉得极有意思。 “开玩笑,你当复灵丹是大白菜,一个时辰炼一千颗?” “夺少?你再说一遍?设三里的阵对吧?不是,就是三千里??” “这大锅饭我是能炒,但一上午炒两百份是不是有点…” “前辈。”合同宗掌门算是和希桐关系近的了,一群人把他推了来做说客,“这个比赛…量是不是太大了?” 这简直不是比赛,这是在拿我们这些玄清界的年轻人当牛马啊。 “量很大吗?”希桐捏了个核桃,“一直都是这个量好不好,不能自己反思一下吗,这些年修为涨没涨,修炼有没有努力?天天就会说我布置的量大。” “就这么大,没商量。”希桐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材料都是我提供的,奖品也比往年的都好,我又不是不给钱,炼一炉和十炉有什么区别?” 区别非常大!炼丹画符都是十足十要全神贯注的事项,炼一颗怎么可能和一万颗一样? “行了行了。”希宁抓了一把瓜子儿,把掌门赶走了,“炼出来又不是扔了,这么多人都等着吃呢。” “擎烛你…”你别帮别人说话啊!掌门很不情愿。 “掌门高义啊!”希宁突然大喊一声,“玄清界值此危急存亡之际,我合同宗掌门竟然要以身作则,亲自炼五百炉大还丹!” “我特么…” “什么?你特别想炼!”希宁大声道,“你要甩过其他十大宗门,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玄清界第一宗?” 希桐憋着笑,却是一脸高深莫测,显然对希宁的话十分认同。 希宁这人真的很有意思,不愧是他第一眼看见就想绑定的宿主。 掌门憋着气走了,他这人好面子,希宁都把他架到那么高的地方了,他不做不行。 “来,坐。”希桐给希宁清出来了一个座位,抓了把瓜子递给他。 希宁并不推辞,施施然坐下,两条长腿往面前的小几上一搭,半截身子没骨头一样躺在了评委席上。 “我怎么称呼你?”希桐设下了一个结界,这样周围的人只能看到他们俩在一脸高深莫测地在嗑瓜子。 “随你喜欢。”希宁道,“我做了差不多九千多个世界泡的修复任务,也有九千多个名字,挑你喜欢的就好。” “好吧,希宁。”希桐道,“你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你还真是不见外。”希宁开始炫掌门的果盘,“在这里你还是叫我江清鱼吧。” “这名字你自己起的?”希桐问。 “嗯。”希宁吐了果核,“原本叫江鱼的,谁叫合同宗这一辈儿是清字辈,给我弄得像盘儿菜。” “像法则海那样浩瀚的江河湖海,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尾小鱼。”希宁道,“然后像大鱼吃小鱼的游戏那样,吃啊吃啊,变成足以吞噬一切的巨鲸——不错吧?” “确实不错。”希桐点了点头。 “我的计划应该…算已经完成了吧。”希宁道,“就差你手里的水精溯流光了。” “你知道我会给你的。”希桐道。 “哦,早知道我就不让塑心去偷了。”希宁满不在乎地道,“什么时候给?” “不见外的是你吧。”希桐道,“按说好的来,老老实实叫你的人拿冠军去。” “那还不如偷呢。”希宁翻了个白眼,“我可看见沈浮光选了个厨修,你故意的吧?” “虽然有这方面的考虑。”希桐道,“但你不能用那种小心眼的想法来度量我。” “好啊,等他的菜端上来你敢吃就行。” “他毒不死我。”希桐自顾自给果子剥着皮,“毕竟我不是人。” “别,你用的可是我父亲的身体。”希宁看了希桐两眼,他离席片刻,回来的时候希桐便看见会场里多了几个人。 “请外援可不算数。”希桐道,“再说,你就不怕我把他们连锅端了?” “无所谓。”希宁耸肩,“你不是那种小心眼的统对吧?” “我是啊。”希桐嘴上说着,身体却一动没动。 他看着手忙脚乱切菜的琴絮,弄错糖和盐的塑心,用练剑的法子切肉的沈浮光,和唯一一个好像会做菜的离火。 他们脸上都敷衍地进行了易容,敷衍到只要见过他们,就一定能认出来。 “你看这些孩子。”希宁道。 “琴絮是岫白的私生子囚牛用七八种妖兽硬生生杂交出来的一个怪物。”希宁道,“最开始,囚牛断言他的寿命会很短,至少活不过十八岁,现在也被我养到二百来岁了不是?” “至于为什么要造龙…”希宁道,“你知道我的三徒弟燕瑶有个未婚夫吧?” “知道。”希桐点了点头,“季濯池,你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吗?” “不算我动的。”希宁眨了眨眼睛,“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傅初霁原本会有条忠心耿耿的龙族灵宠,我看不惯,提前借用了一下。” “为了打破瑶光神女转世都只能活到天命之年的诅咒,燕氏代代都会与有妖族血脉,特别是龙族血脉的妖族通婚。”希宁道,“我呢,就早早地把鸑鷟盗出来的那颗‘死蛋’送到了燕家。” 第200章 傻子啊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希宁道,“创造生命是神明的权柄,鸑鷟他们能造出琴絮已经是撞了大运,他们根本就复活不了已经死去的龙蛋。” “那颗龙蛋就那么放在瑶光神女的地宫了,实在浪费。”希宁往嘴里放了一枚干果,“我呢,在几千年前也算掌握了一点点神明的权能,就借花献佛,孵出来一条小龙,送给了平靖镇燕氏。” “谁知道他们那么不中用。”希宁冷漠地丢掉手边的垃圾,“连一次魔潮都挡不住,还要一个未成年的小龙上去顶着。” “鸑鷟和囚牛等人被妖界追杀,只顾着自己痛快,甩了琴絮这孩子就走。”希宁叹道。 “可怜琴絮被燕氏捡去收养,灌了一脑子的天下啊,大义的东西,直到燕氏一族全被魔族生生吞了魂魄,他还跪在瑶光神女的雕像前求她显灵。” “土偶泥像,高高在上坐着的神明早就该被扯下来了。”他话语里带着浅浅的恨意,“可瑶光神女哪里会听得见?” “那一日我捡到两个孩子。”希宁道,“我见了那条小龙第一眼,我就知道他这辈子注定太平不了。于是我给他起了名,命若琴弦,身如飘絮。” “另一个孩子,我看得见她身体里沉睡着一个我不想其醒来的古老灵魂。”希宁继续道,“九州四海常无事, 万岁千秋乐未央。她二十岁那年,我给她起了字,燕万岁,我希望她万万年都是我的小徒儿燕瑶,而不是瑶光神女的转世燕归来。” “彼时季濯池还在襁褓里要奶喝,这样大的小孩,我可带不了。”希宁道,“我便将他送到了受过燕氏和我恩惠的一个小家族。” “我将辞海水,濯鳞清冷池。”希宁道,“他的养父母把他养的很好,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在玄清界声名鹊起,言澈在为妖界叛乱一事做准备时便发现了季濯池一家,按照辈分,季濯池搞不好还是言澈的叔祖父或者大伯什么的呢。” “言澈或许是想杀他的,我便小小地透露了一下我和燕氏一族,和龙族的渊源,表示我很想往这件事里插一脚。”希宁道,“他自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而我又恰巧想做他进入万魔渊的那把刀。” “这我们才一拍即合。”希宁笑道,“容渊那孩子大概也知道我想做点什么,他很聪明,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什么也不问。” “塑心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发明出的双刃剑,没人敢把它当成一个生命。”希宁对自己的下属如数家珍,“可它其实就像一座高山,你给予它怎样的情绪,它就会还给你怎样的回声——他们不敢拿他当人,我敢。” “离火,北域妖皇。” “妖界正统的龙凤两族对她心怀忌惮,甚至不敢告诉她她的强大,为了限制这位懵懂不谙世事的妖皇,他们抽取她的灵力反向供应地脉,你以为傅初霁在雪山上得到的天材地宝会凭空冒出来?” “以至于千百年来她一直这样孤独,孤独到连他人掌心的温度都不曾感触。世人将一条鲲鹏养在了鱼缸里,很好,我放她出来。” “沈浮光…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玩弄生死,以一种我未曾想象的方法跨越了两个世界的壁,我们暂时做了同路人,也许只是因为他很无聊。” “这方天地太狭窄,他是那种需要血和火维持生机的存在,沈浮光见过你和凤主,他不会甘心一直在这里的。——所以,我们合作了。” “至于我的另一个徒弟陆万顷。”希宁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不会忘了我养父最擅长什么吧。” “催眠术。”希宁道,“那可不是演技,我催眠了自己,让我以为他真的死了。” “比起伤心,当时我可是又惊又怕,以为自己的布置真的功亏一篑,没在大家面前哭出来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自制力了。”他语气平淡,但话语里还带着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柔情,“像潜入法则海那样的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有前世是特种兵的陆叔我才信得过。” “他知道去了说不定有来无回,可我只是略微一提,他就去了。”希宁轻声道,“真傻。” “时空管理局会有意让宿主避开他们之前生活的小世界,尽管同一个小世界出现两位任务者的概率很小,但若是出现你杀了我爸我杀了你妈,两个任务者不断穿越以改变过去的事件,小世界岂不是会崩溃?” “而我的系统t233只不过是一个刚诞生没多久的小系统。”希宁疲惫地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它又笨又呆,还总是拿我的积分买电子零食吃,它压根都不知道我原本的世界泡在哪里。” “它…我为了甩掉时空管理局对我的监视,跳进了虚无。”希宁顿了顿,“真是个笨系统,它以为我找不到原本世界泡想要自尽,竟然跟着我一起跳了下去。” “我见过它现在的宿主孟如烟了。”希宁道,“孟叔叔从前也是个傻子,我是他情敌的孩子,他却还对我很好,虽然面上冷淡,但会给我糖和水果吃。” “早把我毒死,说不定我爸爸还会回心转意。”希宁道,“现在就很好,我听说过他在其他小世界做的任务了,就该那样。” 希桐看着希宁脸上的表情,他似乎趾高气昂地说着每一个人真傻,可自己身上的气息却越来越悲伤。 “你听过祖父悖论吗?”希宁道,“十多年前,主神降临了一次蓝星。” “那一次我是想杀了…至少要把年轻时的顾与归控制到我身边。你该庆幸主神发现了这件事,凭依在了顾与归身上。”希宁自嘲地一笑,“祂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气运之子,如果顾与归死了,所有的气运就会流到真正的希桐身上。”希宁道,“世界重启了,现在的沈岸芷,陆景明都不是从前的那个,顾与归也不是我真正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杀起来没负担。” “可惜。”希宁道,“对上他,我终于感受到前世我养父的无力感了。” 第201章 万世平安 “蛊雕蛊惑不了他,离火算计,想让鲛人把他带到冰里困起来,你们却临时换了座位。” “就连最后樊掣和安康,两个元婴期的妖族来杀他,孟如烟却得拿出来粒子枪救人。”他摇头失笑,“再到后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万魔渊,他竟然只是都暂时昏迷。” “气运之子这玩意…真的杀不死吗?” “你说每个人真傻。”希桐终于开口,“那你怎么不弄一颗核弹把顾与归炸死呢?” “不要解释。”希桐竖起一根手指,“或者你是觉得,你对他脑门开一枪,那颗子弹的每一个原子都会恰好地绕开他的颅骨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希桐道,“如果说你狠,你放任噬心魔蛊惑人心,让无数无辜民众作奸犯科,危害社会秩序,你任由离火水淹宁城,做你所谓的实验。” “可你又收留了琴絮那条混血小龙,如你所说,给了塑心,离火,沈浮光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聊了很久,沈浮光给他们上了两回菜,希宁吃了一口就用袖子捂着嘴偷偷吐了。 “你是玄清界大名鼎鼎的擎烛尊者,受过你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希桐神色如常,一筷子插在看不出原材料的菜里,只是半天也没有动,“我只从你身上感到…深深的矛盾。”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希宁用离火榨的果汁漱了漱口,他们四人组也只有这个菜拿的出手了。 “从陆万顷告诉我你的大徒弟叫希桐。”希桐道。 “当然了,我也没有藏。”希宁吸着果汁,“凭什么我父亲不能用他自己原本的脸,不能用他自己的姓名?要让给一个…” 他上上下下扫了希桐两眼,“异世界来客?非人类?” “你想说小偷吧。”希桐道,“你父亲的契约是我亲手签的,这具身体也是他亲自点头送给我的。” “你以为时空管理局真的饿了,什么都吃得下?”希桐用相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别以为自己有个s级的灵魂强度就了不起了,法则海亿万万个小世界,抓几个s级还是抓得到的。” “是你父亲希望你能跳出小世界的禁锢,用自己的身体跟我做了交易,换你成为任务者。” 希桐看着希宁明显怔愣了一瞬的表情,他轻哼了一声,扭过头,给沈浮光一组打了个大大的零分。 “万安,万安。”希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穿梭了九千多个小世界,才勉强收拢了他的灵魂碎片。” “你知道当我发现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用了。”希宁道,“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多悲伤,多愤怒…” “多迷茫吗?” “你知道为什么希桐和顾与归的故事到世纪婚礼就到此为止吗?你知道为什么傅初霁最终也没有飞升成仙吗?”希宁侧过脸,眼角流下了一滴滚烫的泪。 “因为主神要死了。”他们两人异口同声,沉静地说出了口。 “祂写不出结局了。” 梧桐金井曙啼鸦,梦郎封侯归妾家。 梧桐,曙鸦。谜底放在谜面上,这是祂玩不腻的小把戏。 那个坑了霸道总裁娇妻文学和仙魔初霁的无良作者梦郎封侯,正是主神本人。 “宁宁,他的希望是我安宁一生。”希宁道,“我把这个愿望还给他了,我希望他万安。一生一世的安宁还不够,我想要他万世都平平安安。” 无为法会已经落下帷幕,得了冠军的傅初霁看着小瓶子里溯流光喜不自胜,一群莺莺燕燕站在他身旁,露出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容。 “你会阻止我吗?”希宁最后问道。 “尽管去做。”希桐道,“像你这样的事,我数万年前做过一次,主神没有阻止我,如今我也不会阻止你。” “我只想问你,如果失败了呢?”希桐问。 “没关系。”希宁笑了笑,“就像小的时候练习走路时摔倒了,他们会告诉我的那样,没关系。” “喂。”希宁高高地举起了两手,他一脚踩在了面前的小茶几上,“看这儿看这儿,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合同宗的一行人全齐刷刷地捂住了脸,想表示自己不认识他。 “在座的人类,妖族,魔族,所有还活着的玩意。”他身上的气息不再掩饰,一路突破了化神,合体,渡劫,大乘,“恭喜你们,这都活下来了。” “这时候可能应该吟诗一首,但我没什么文化,就不吟了。”希宁凭虚而立,高空的狂风吹动着他宽大的袖袍,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开始酝酿起雷劫。 “江清鱼,你给我下来!”掌门感觉自己气得快要脑溢血了,他感知的出,天上的雷劫可能比飞升的九九雷劫还要强大,只要有一道雷希宁挡不住,坐在这儿的所有人都得玩完。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把希宁扯下来压制住修为,搞不好还能保住这所有人的命。 “掌门师兄!”希宁把手掌拢在嘴边大喊道,“我们合同宗要流芳百世了。” “是遗臭万年!你快给我住手!”掌门只想来一片速效救心丸,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希桐,“前辈…” 希桐没空理掌门,他坐直了身体,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手指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滑过。 “哈哈…”希宁站在天空,前所未有地畅快地大笑了起来,他一手指向遥远无限的天空,“主神,来啊!” 回以他的是一道粗悍的白雷,凌空狠狠劈下! 轰得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徒劳地捂住了耳朵,一些修为较弱的修士直接两眼翻白,晕倒在地上。 “再来!再来!”希宁甩袖,本该命中他身体的白雷径直被甩进了无人的密林,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雷光千道,像是不要钱一样狠狠地劈在了这个僭越者的头上。 在第三千多道雷劈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希宁才祭出了他的本命法器。 一点烛火,自昏黑的天际线亮起。 第202章 恶毒配角逆袭 第八千四百一十二道。 “咳。”希宁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没有人敢上前,饶是沈浮光也不敢和明显处于暴怒状态的天道碰一碰,他若是上去,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说不定就会翻一倍。 到时候希宁就绝对撑不住了。 希桐划掉光幕上的一条条讯息,他面色难看。 真正的大灾变。 法则海中彼此链接的世界泡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粉碎,其中的生灵可能连意识都没有,瞬间便化为了法则海中的历史。 “a748,汇报。”希桐道。 “现存高级世界泡四万五千五百二十八个,中级…”a748沉静的声音传入现存所有系统和任务者的心中,“低级世界泡全部被虚无吞噬。” “a211。”希桐点了人。 “存活的任务者已全部召回,三十六位任务者失联,二十七位任务者因撤退不够及时,灵魂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保持呼叫。”希桐道,“继续收拢现存世界泡,征用任务者的系统空间,尽可能转移小世界生灵。” “c1573,帮他一把。”希桐道。 “是。”辛茹推了推眼镜,他抬起手,手中金光一闪,如一条游龙般护住了希宁的心脉。 功德,系统和任务者穿越修复无数小世界得到的奖赏,即使是时空管理局和主系统也无法违背功德主人的意愿强行剥夺。 “辛茹…你!”傅初霁眼中露出讶异之色,没想到身边一直沉默的辛茹身上的修为竟然比他强的多。 “师尊,接好!”他身侧一直一言不发的青鸾身形一晃,化为了一条身披绚丽锦鳞的锦鲤,她向前跃起,一头向天空中的白雷直冲而去。 锦鲤跃龙门。 在希桐见到晋璃的第一面,希栖凰便告知了希桐,她身上的气运过于的浓烈,绝不是一个小世界的气运凝集而成。 这样庞大的气运很难不遭到天道的注视。 但倘若放在气运之子身侧就不一样了。那些锦鳞宛如宝石般璀璨夺目,锦鲤的鳍翅展开,宛如一对华丽的翅膀,如乳燕投怀般跳进了希宁的心口。 “晋璃!” “小师妹!” 七零八落的声音一起响起,里面是如出一辙的惊讶和悲伤。 “别哭。”晋璃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仿佛另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空,“我本就是气运化身。” “一鲸落万物生,我该回去了。”晋璃笑着挥了挥手,身躯消失在了天际,“这一天来的好快,还没想过遗言呢。” “那就,祝大家每次喝汽水都能喝到再来一瓶好啦。” 合同宗心安峰擎烛尊者座下五弟子,气运化身,晋璃,退场。 “气运值上升了四十二,五十八个百分点!”时空管理局的系统惊讶地大喊道,它语气低落,“检测到…好运锦鲤系统a888自爆。” “继续收拢世界泡!”希桐道,“不到不得已,禁止所有系统自爆!” “重复一遍,这是命令!” “抱歉,主系统。”一个弱弱的声音插进了希桐的频道,“你说过的。” “我发誓我将毕生维护世界泡的运转,无论手段如何,即使牺牲自我,我也会为多数生灵的存活而战。” “t233,你给我住嘴。”希桐感觉自己不存在的血管快炸了,“要自爆也是我先自爆,轮不到你这个业绩…” 主系统想到t233自从有了孟如烟这个宿主,现在已经不是法则海业绩倒数第一了,只好吞下了这句话,“你少给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主系统,你最近好几千年没带过宿主了。”t233补了一刀,“要这么说,您才是业绩倒数第一。” “让我去吧,主系统。”t233道,“我的宿主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帮他。” “我发誓我忠诚于我的宿主,无论行善还是作恶,我会遵守契约的精神。”t233的电子音带着点笑意,“主系统,其实我…” “其实我早就想起来了。”t233道,“当初噬心魔为何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和蓝河先生生辰八字一样的夏晨泽…” “是因为我啊。” “住嘴。”希桐闭了它的公麦,“如今大难当前你乱我军心,不砍了你就不错了。这些事我回来再罚你,你现在给我跟着其他系统好好干活。” “你现在去死,对得起孟如烟吗?对得起你现在的这些宿主吗?” “这次是不一样的对吗?”t233不依不饶地私信希桐,“你需要我们的,我们是唯二从虚无里回来的生物,如果要搏一线生机,就算是看运气,也应该让我们来。” “让我去,主系统。”t233最后道,“就算法则海所有生物都死绝了,你也得活。” “…滚。”希桐沉默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在其余小世界疯狂地收拢各种奇形怪状生物的孟如烟忽然心头一空,他无端抬头望向被虚无染成白纸一张的天空。 “对不起,宿主。”t233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t233号系统,申请紧急绑定。” “协议通过,主系统…”希桐沉声道,“同意。” “你好啊宿主,我是你的系统t233。”白团子穿过了时间和空间的壁垒,跳到了希宁的头上,“接下来…” “我们去拯救世界吧。” 一如最初,法则海最后诞生的小系统绑定了那个阴郁的天才少年。 他们站在时空管理局滚动的大屏幕下,看着新滚出来的名字。 “最佳新人…t233号济梧!宿主,你好厉害啊!”t233手动播放着烟花爆炸的声响,“这下业绩前十也不是梦了!再也不用被主系统那个坏东西嘴了,系统商城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哇咔咔咔…” 希宁勾了勾嘴角,他的手指一直抬高,指向最高处的位置。 “a001。” “那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好难!” “没关系,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的。” 系统t233,通称恶毒配角逆袭系统,退场。 第203章 人遁其一 近一万道雷落下。 本该在劫雷后反哺大地的灵雨甚至都没有出现。乌云散去,露出漏了一个大洞的天空。 “那是什么?”有人难以置信指向天空,“简直就像…” 一张白纸。 “该死。”希桐狠狠砸了一拳身侧的桌面,主神已经虚弱到连灵雨都布散不出来了吗? 新的天道已经诞生。站在半空中的希宁勾了勾手指,傅初霁手中的溯流光如生了灵智一般窜进了他的手里。 沈浮光眼神微动,他竖起剑指,挂在他腰侧掠影剑不舍地嗡鸣一声,向希宁的方向疾驰而去。 火精烛九阴,木精绿玉君,水精溯流光,金精掠影剑,土精地髓心。 “天地作烘炉,我身为炬火。”希宁合拢手掌,世界本源落入他的掌心,几个五颜六色的光点在他掌心不断跃动,压缩,分离。 他手中渐渐呈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球形虚影。 “世界泡的雏形。”希桐喃喃自语。 希宁托起那个小小的泡沫,他的身体不断升高,直到凑到了虚无倾斜而下的地方。 昔者有女娲大神以五彩石炼化补天。半透明的新生世界泡凑到了天空的大洞之上,那个泡沫的内部一点点变得混浊,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个小小的黑点不断生长,逐渐出现了人类的手脚,它舒展了一下躯体,在泡沫中兴奋地游动了起来。 咔。 微不可闻的一声脆响,希宁脸色顿时一变,他加大了能量的注入,却于事无补。 那个小小的黑点抽搐了一下,它似乎十分痛苦,在短短数秒内,它身上的颜色一点点褪去,最终变成了一片透明。 这个新生世界泡的第一个小生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泡沫都没有再出现任何反应。 泡沫越长越大,希宁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他合拢了手掌,不断地压缩着那个泡沫,试图把它推回最稳定的状态。 物极必反,这样无限度地膨胀下去,它只会更快地走向消亡的终点。 “不。” 是琴絮。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拔掉了瓶塞,把里面的液体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呃。”琴絮的双唇紧紧抿着,仿佛在承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无法摆脱。 他的手指紧紧握成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 琴絮抬起头,长啸一声,一条白龙猛地现出原形,它的下腹生长出了一只新生的龙爪。 他身上驳杂的气息变得纯正起来,琴絮冲向了逐渐开裂的世界泡,一圈圈地盘绕其上。 白龙叼住了自己的尾巴,死死地把泡沫抱在了怀里。 “滚开!”希宁暴喝了一声,他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而嘶哑难听,“琴絮,回去!” 龙的竖瞳动了动,他不忍对上希宁的视线,最终干脆地闭上了,四散的能量把坚硬的龙鳞炸得血肉横飞,天空几乎下起了一阵龙血雨。 希宁的背部微微弯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重量,无法挺直。 他的呼吸急促而不稳定,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一种煎熬。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滚落下来。 希宁知道他必须继续。 只是天不遂人愿。 连声音都被吞噬了一般,新生的小小泡沫抵挡不住虚无倾泻而下的瀑布,几次呼吸间,连同琴絮庞大的龙身都消逝在了世间。 死亡的到来从不声势浩大,它的步伐一向悄无声息。 一条混血的小龙,被拼凑创作的“怪物”,抵御魔潮的功臣,妄图创世纪的僭越者,琴絮,退场。 “看来是失败了。”希宁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无尽的苦痛所压抑,“a001,你是不是已经算到了这一切?” “我们需要从世界之外,取得否定世界的力量。”希桐不置可否。 “你是打算…?”希宁问。 “对。”希桐干脆地道,“我要带着现存所有的世界泡冲进虚无。” “…你才是疯了。”希宁停了片刻,才笑出了声。 “别跟我说你没想过。”希桐把光幕上的数据展示给了他,“这是时空管理局有史以来所有因‘剧情’产生的功德,气运,和所有你叫的上名字的能量。” “哦。”希宁笑了笑,“我听说法则海的工作量现在大到所有人都想跳进虚无自尽,幸好我辞职的早。” “你那是辞职?”希桐翻了个白眼。 “所有灵魂强度不足以完成这些任务的宿主已经被我‘抹杀’,送到其他的世界泡了。”希桐继续道,“也许无知是最高的奖赏,总之他们不必担忧头上那把不知何时会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了。” “哼哼。”希宁沉默了片刻,从空中跳了下来,他大手一挥,“容渊,列阵!” “是,师尊!”年轻的魔尊丢掉了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他身上穿着的道袍和合同宗青色的法衣有几分相似,满天的龙血成了结阵最好的素材,“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此阵名曰——” “大衍。”容渊高呼一声,“诸位道友,值此玄清界危急存亡之际,可还记得我辈修士踏入修行之路所发的天道誓言吗?”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如今需要四十九位修士的道心结成此阵,可有人愿意?” 围观众人眼神闪动,并非所有人都能修出道心,何况开口的还是容渊这个魔尊。 “我愿意。”站在傅初霁身侧的女子举起了手,她毫不犹豫,反手刺破了自己的胸膛,取出了一颗蒙着白光的心,“吾乃全道门宋柔,吾之道心名为自若。” “小妹。”容渊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此情此景,他只能深深地看了宋柔一眼,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布阵当中去。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人,一个老和尚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第204章 大结局:我很爱大家 “贫僧善感寺济众,吾之道心名为慈悲。”僧人合掌,“愿助诸道友一臂之力。” 僧人在众修士间似乎名望很高,随着僧人剖出自己的道心,又有几个人开了口,“吾之道心,诛邪。” “…中正。” “吾之道心,逍遥。” … 随着一颗又一颗道心填入大衍阵,阵法的线条越来越完整,现存的修士齐心协力地往阵法内输入着灵力,它缓缓扩大,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a001,你来。”希宁招了招手。 希桐依言踏入了大衍阵的阵眼。 “ 你把这些世界泡连成一辆火车的想法是不错,如今还缺个车头。”希宁道,“有了车头没司机可不成。” “你想做这个‘司机’?”希桐问。 希宁摇了摇他的食指,“我可不成。” “系统的作用是为宿主指明前进的方向,而如今你可不知道去哪儿吧。”希宁笑笑,“所以——” “现在我来做你的系统。” “否定。”希桐道,“我的灵魂强度或许还可以撑得住虚无的洗礼,但你的…” “别小瞧人类的意志力。”希宁道,“这不是你学会的第一课吗?” “况且,法则海中除了主神,还有比你能了解所有世界泡的存在吗?即使我穿过了虚无,也什么都带不过去。你放心好了,在你断气合眼之前,我不会死。”希宁道,“反派这种东西,是不会比主角先倒下的。” “a001,希宁申请成为你的系统。” “…肯定。”希桐最终道。 “我得走了。”一旁的希栖凰收拢了数百个小世界的生灵,他的空间现在满得都快要爆炸了,他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只来得及和陆和道了一句别。 “一路小心。”陆和如往日送希栖凰出门一样,和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 “老陆,我没后悔过到这个小世界,更不后悔遇到你。”希栖凰轻轻捶了他后背一拳。 五彩的火凤腾空而起,守住了大衍阵的一角,“妖族的花啊草啊兔崽子狗崽子鸡蛋仔小鱼苗儿,你们的焚天凤主回来了!” “都快给我到阵里去!” “与归。”瑶光拍了拍身侧正在往阵中输入灵力的顾与归,“师父走了。”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可能不如前世的你更强大,更优秀。”瑶光道,“但我遇见的就是现在这个顾与归,我的小弟子就是最好的。” “往后的路给我好好走,别丢老娘的人!”空中显现出了神女慈悲柔和的法相,她俯身,护住了尚未来得及跑入大衍阵的生灵。 沈浮光手中的掠影已经用作了炼化小世界,他遥遥地看了一眼和希栖凰相拥告别的陆和。 这个感觉是人类的…孤独吗?本该放置长剑的地方空无一物,他摸了个空。 “无碍。”寂灭魔祖摇摇头,他身形如剑,刺破了空气,停在了半空中,“我身亦可为剑。” “好久不见啊老朋友们。”希栖凰率先打了个招呼,“上次结这三元大阵还是好几万年前呢。” “犹如昨日。”瑶光笑道。 “正是,犹如昨日。”沈浮光亦道。 “上次为救世,此次依然。”瑶光道,“虽九死,其犹未悔。” 红,绿,白,三色的光柱再一次撑起了天地即将倾颓的三角。 阵中之人不觉,希桐却能感知到,玄清界和蓝星这颗融合的世界泡开始以一个极缓慢的速度移动了起来。 向着虚无的中心。 “合同宗心安峰燕瑶,承师长不弃。”第一个出现的减员是燕瑶,她只有瑶光的一半神魂,现在无法靠打坐恢复灵气,只能靠刚刚炼好的那些丹药硬顶着,很快便耗尽了灵力。 女子盈盈下拜,她回身融入了瑶光神女的法相之中,“你我皆过客,逝者亦归人。” “师姐。”季濯池只来得及抹掉眼角的一滴泪,再次全神贯注地坐在了大衍阵的位置。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因着命运强牵的红线才把两人连在了一起。 “顾与归,还有那个谁。”陆万顷拍了拍身上的土灰,“这次我先走第一个了。” 他看了一眼闭着眼睛打坐的希万安,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吾乃合同宗心安峰陆万顷!”他大笑一声,“吾之道心名为…” “胜天!”这颗自主神一眼中明悟的道心飞出了他的胸膛,填入了大衍阵的一角。 希桐在阵中坐了很久,久到简青霜和言澈这对年轻的妖皇小夫妇接替了希栖凰的位置,撑起了妖族一侧的供给。 他看见了一早失踪的妖皇岫白,那条比琴絮大得多的巨龙缠绕在整个玄清界的边缘,牢牢地护着这个世界。 希桐也认出了宋柔,是那天送他成婚,将他牵下马儿的女魔。 塑心走的时候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他像是冬日里在玻璃上画画的小孩子,呵出一口白气,在魔族的大阵一侧留下了一颗小小的心。 顾与归站起身,他走到了在人族大阵下坐着的希万安身前。 他们都很狼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总裁和大明星。 “万安。”顾与归道,“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连道别都像打招呼。” “万安。”希万安睁开眼睛,他微微一笑,取出了一枚白色的丹药,吞了下去。 补天丹。 “吾乃合同宗心安峰希桐。”他轻声道,“吾之道心,名为万安。” 唯愿天下万安。 “嘿希桐。”这是陆景明,“他们都说了好些怪话,我觉着怎么我也得留一句听起来很帅的话才行。” “但我这人,一紧张脑子就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啊。”他抱了抱自己的继兄,“所以就这样吧。” “等一切结束后,希桐。”陆景明认真地道,“看三十秒广告复活我。” “放心吧,三十年的广告我也看。”希桐用额头贴了贴他的手掌,作为地脉守护者的陆景明消失,说明蓝星龙国的部分已经被虚无彻底吞噬掉了。 “到我了。”沈岸芷轻笑,“接下来的路好长,我看不到头,你得自己走了。” “真是一点没变。”希桐道。 “怎么说?” “和你上辈子。” “和上辈子都变挺多的不是吗?”沈岸芷指的是希万安。 “希桐。”沈岸芷道,“这句话,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说了。” “就算你还不知道爱是什么。”沈岸芷最后道,“希桐,我爱你。” 希桐感到心脏的某处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身边的一切都被虚无吞没,视野中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白。 “所以,你现在知道什么是爱了吗?”希宁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为了某人,我愿意做可能性低于百分之十的事。”希桐道。 “那放弃法则海,冲进虚无,然后活下来这件事可能性有多少?”希宁问。 “不到百分之零点一。”希桐道。 “你还是做了。” “嗯。”希桐道,“因为我很…” “我很爱大家。”他重复了一遍,“我有很多不能失去的人。” “哈。”希宁笑了一声,“a001号,前进四!” 希桐站起身,他每走出一步,便能看到脚下的路途闪烁着浅淡的画面。 有阳光明媚的早晨,一对母女一起在花园里种植鲜花,她们笑着互相扔着泥土,笑声在整个花园里回荡。 有温暖的夏日午后,人类的始祖在水域边钓鱼,当他们成功地钓到一条大鱼时,他们欢呼雀跃,用古老的舞步庆祝着他们的胜利。 有寒冷的冬日,战场一角的士兵在篝火边烤着。他们围坐在篝火前,憧憬着未来的日子,眼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法则海迄今为止的所有过往构成了这条通往虚无中心的路。 跑起来啊,a001。有人对他说道。 希桐跑了起来,他现在真的如蛊雕的诅咒那样孤身一人了。 只是他面前始终有一朵小小的烛火,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为他指引着方向。 希宁的意识已经消散在了虚无长时间的洗礼中,如今,擎烛尊者正在为最后一位需要他指引的人在黑夜中指明方向。 希桐走到了那个人面前。 祂还是那样高大,雄伟,无坚不摧,无所不知。 白发的男子眨了眨他金色的眼睛,“你来了,a001。” “我来了。”希桐回答。 “主神,我是来杀你的。”希桐举起了一把赤色的剑,它宛如一块纯净无瑕的玉石,剑身由一种神秘的红色金属打造而成,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 “哼哼。”曙没有接话,他拿出了一把小小的手枪,对准了希桐。 剑身上的纹路犹如火焰般跳动,散发出炽热的气息。红色的剑刃锋利无比,宛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砰。 主神开了枪。 枪口并未冒出火花,一丛绚烂的玫瑰抵在了希桐的胸口。 曙轻轻笑了笑,“我一直在等待…” “等待你为了这个世界向我发起战斗的这一天。”曙道,“看到你有了这份觉悟,我真的很高兴。” 祂的身躯开始一寸一寸地开裂。 “你已经完全懂得了这份责任和紧随其后诞生的感情。”曙道,“我的消失还要一会儿,趁着这点时间,终于刨除了作为一代神明和二代神明的身份 ,希桐,你想和我说点什么呢?” “谢谢你。”希桐沉默了片刻,他收起了自己的剑,“再见了,曙。” “谢谢,再见。”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妻子,老师,上司,最重要的人,树洞,宿敌,父亲,朋友。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衡量他们的关系。人类发明出的所有词语似乎都太苍白和贫瘠。 “真是符合你特色的说法啊。”曙叹了口气,碎片化逐渐来到了他的脖颈,“那我要说的也是这个。” “谢谢你。然后,再见了。”祂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至少说一句我爱你啊,笨蛋。” 虚无吞噬一切的动力戛然而止。 寰宇内彻底化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白。 希桐环顾四周,这庞大到无限的空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我爱你。”他轻声道。 空间太大了,大到连回声都传不回来。 在一片死寂里,新生的主神缓缓地抱住了自己,“这次倒是还我一句啊。”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慢慢地念出了一句话,“我也爱你。” 希桐闭上了眼睛,他的意识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再次睁眼时,一切都化为了黑暗。 他本能地觉得天地太过狭窄,希桐摸着黑,找到了手边的一把利器,狠狠地往黑暗中劈了过去。 缝隙中穿过了一道微光。 神说:这光是极好的。 从此光和暗便分开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