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暴君灭国后,强将公主拥入怀》 第1章 你别无选择 月华池旁,玉息被扔在池边。 玉色的衣衫上满是尘土也难掩她的绝色容颜,她绝望看着居高临下的那个暴虐无道的君王。 “赵玄,你杀了我吧”。 那身长玉立,眉眼俊逸的男人正是北商新任君主赵玄,虽有一张魅惑众生的俊脸,但周身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 他率兵攻入南越城下,当晚南越成帝写下最后一份遗诏,便举剑自刎,皇后随之。 宫内一片混乱,宫人四处逃窜,士兵砍杀不止。 玉息公主在一名忠心的老太监护送下,正欲逃离皇宫,却被赵玄截住,老太监被当场惨杀,玉息亲眼见他身体被切成两段,血流满地。 在北商国兵士围堵下,她插翅难逃,被掳了回来。 赵玄蹲下,勾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端详这张曾名满天下的脸。 “想死?过了今晚再说”。 玉息浑身升起寒意,她曾是南越第一美人,尊贵无比的公主,可如今南越国已不复存在,她在赵玄手里,就如同刀俎上的鱼肉。 她咬牙道:“你休想!”宽袖中滑出一把利刃,寒光划过,便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意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玉色的衣衫染了一滩血渍,却不是玉息自己的。 利刃被握在赵玄手心,那血是他的。 “你……”看着赵玄不动神色,玉息遍体发寒,接着手腕一麻,利刃应势而落。 赵玄眸色暗沉,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手心的疼痛,他的目光勾画着玉息的眉眼,一字一句说道:“玉息,你已经没有家了,往后只能跟着朕”。 池水粼粼,波光印在脸颊上,和玉息的恐惧绝望交织一起。 身体一轻,她整个人被扔进了池中,身体被水包裹,窒息感袭来,可玉息没有任何求生意识。 宫殿被战火焚毁,父皇母后倒在剑下的场景在脑中盘旋。 她宁愿溺死在月华池中。 身体不停下落,腰间一紧,身体被什么东西托起,直至水面上。 月华池水洗去了她满身烟火尘土,露出清丽无双的面容,晶莹的皮肤在月色下似透明般,玉色的纱衣被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 玉息大口呼吸,才发现自己正在赵玄的怀中,他不知何时退去了衣衫,露出精壮结实的身体,宽肩窄腰很是惑人。 他将玉息禁锢在自己的身体范围内。 玉息出身尊贵,从未与男人如此亲密过,她惊恐地挣扎起来。 赵玄将她压在水池边,一张被风沙磨砺的轮廓分明的脸,魅惑的凤眸,完美的唇型,在水色下格外诱人,可在玉息眼中却如恶魔般可怕。 “别做傻事,你只有朕,朕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 “我宁可死也不会苟且偷生”玉息因激动双颊染上红晕,分外动人。 赵玄沉默片刻,手心多了一样东西,玉息一看大惊,那是一颗纯白玉珠,穿在玄色丝绦中,正是同为皇后所出,玉城王子,她同胞弟弟之物。 那日宫破,弟弟被一位老宫女带走,下落不明,而她而没能逃脱,被掳回了北商。 “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赵玄勾了下嘴角道:“你别无选择”。 玉息看着赵玄手中的玉珠,咬紧了牙,看着自己的衣衫一件件褪去。 月华池中光洁无瑕的身体,让赵玄眸色暗沉了许多。 赵玄的触碰让玉息极其痛苦,她如同一片嫩叶,落入荆棘丛中,左右都是会没入筋骨的尖刺,她避无可避。 直到刺破滑嫩的叶身,撕裂的剧痛让她发出惨叫,泪水从眼角渗出。 刚打完仗的赵玄处于癫狂状态,玉息的身体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玉息的惨叫让他略微清醒些,粗重的喘息在玉息耳边:“玉息,第一次会疼,往后会好的”。 往后……,玉息心中悲恸,可瞬间就被赵玄宽大的身体吞没。 月华池水不断泛着涟漪,玉息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往水中滑去,却又被一把捞进怀中,她的双手被迫勾在赵玄颈脖上。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隐去,赵玄发出最后一声闷哼,水中隐约红白星点散开。 玉息浑身骨头像被拆了,如同半死之人,再无一丝力气支撑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捞出水面的,又是怎样被包裹住送入殿内,浑身的酸软剧痛,让她昏死过去。 睡梦中满是烽火硝烟,父母双亲的怒斥控诉,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母后,父王……”玉息惊醒,待回神才发现自己赤身躺在龙纹绣丝衾中,现下初春,寒潮凌冽,她身上却暖融融的,没有一丝寒意。 这才发现正睡在一个宽厚的胸膛中,胸口至腹部肌理分明,因常年征战,身上不少伤痕,又带了一份野性。 男人搂着她冰凉柔滑的身体,身上散发着雄性独有的气息,那份暖意就是他带来的。 玉息惊恐,这个毁她国都,逼他她父母自戕的罪魁祸首。 赵玄被玉息的动静惊醒,玉息的反应落入他秀长的双目中,却没有一丝愧疚。 玉息眼眶微红,“你……”。 赵玄翻身将玉息压在身下,声音低沉:“玉息,以后你会习惯的”。 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的脖颈胸口处,玉息忍着不适和涌出的泪水。 习惯?她永远不会习惯。 可她又能如何?眼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死又死不了,只有委曲求全,或许能留弟弟的一条性命。 她脸色惨白,莹润泪珠从脸颊滚落,赵玄庞大的身躯压得她快喘不过气,身体快要撕裂。 颠簸中,她的身体像无边海中的一叶扁舟,被巨浪吞没捣碎。 她哭着喊着,咒骂他,赵玄却只在她耳边念叨,“玉息忍一忍,只此一次,以后朕会怜惜你的”。 玉息已经听不见赵玄的声音,耳边只有嗡嗡的鸣声,心死胜过身死。 如曾经的南越宫殿,黛瓦朱墙,倾覆只在瞬间。 又折腾了一番,直到玉息再也哭不出来,赵玄才算餍足,搂着玉息道:“玉息,往后你便是朕的”。 第2章 为何不纳妃? 槛窗内,素衣女子凝望远方。 她肌肤胜雪,眉眼似水,只是毫无神采,如一个无生命的布偶。 所有的衣裳,她只挑素色的穿。 赵玄蹙眉问一旁服侍的宫女锦兰:“太医可看过了?” “刚张太医来诊过脉了……” “太医怎么说?” “只说是情志不舒,气郁失畅导致的脏腑不调,说公主是郁症”。 “可有开药?” “开了个方子,奴婢已让人去煎药了”。 赵玄眼中闪过狠厉,“再看不好,让那老家伙好好摸摸自己的脑袋”。 “是”锦兰战战兢兢退下,跑去看药炉去,皇帝近日来心情不佳,无人敢多言。 赵玄在玉息身旁坐下,牵过她的手,她的手小巧精致,赵玄宽大的手心完全可以将她包裹着。 “手怎么这么凉?” 玉息冷漠看着赵玄,那夜之后她清晰记得呈上的那碗逼着她喝的汤药。 “皇上可是要我喝避子汤?” 赵玄顿了一下,那次她看到端给她的避子汤,先是惊恐万分,后却十分决绝地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玉息,以后会有孩子的……” 玉息转过头并不想听他说什么,“若药已准备好,呈上来便是”。 她从不想和赵玄有孩子,每次的避子汤她都喝得十分干脆。 “玉息,若你不想喝,便不喝”。 “喝不喝是皇上一句话,我听命便是”。 “……” “公主,这是……” 锦兰呈上来刚熬好的汤药,温热刚好,玉息不看也不问,接过一饮而尽。 “……太医为您开的疏散养气的药”。 玉息神色极为冷淡,“无论什么药,让我喝我便喝,便是毒药,我也会饮尽”。 “玉息,我怎会……”赵玄握住玉息手,玉息冷冽的眼神让他无法说下去。 他做了最伤她的事,毁了她的国度毁了她的家,还有她的父母和她赖以生存的越宫。 “玉息,朕会慢慢等你,等你……”。 忘却了过往的一切。 “皇上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皇上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听命便是”。 赵玄凝视玉息,他将她困在身侧咫尺之间,可她始终拒他千里。 常春在门口欲言而止,万礼将军与兵部尚书韩宗在前殿已经等候多时,可赵玄却迟迟不见前往。 他是赵玄身侧的贴身太监,伴君如伴虎,他深知赵玄的脾气暴虐,一个不高兴就要人脑袋的。 “皇上……”常春小心翼翼提醒,他知道只要是玉息的事情,他都是在意的。 “皇上莫要再留在我这里了,误了国事,旁人会骂我红颜祸国”。 “有朕在,无人敢骂你”。 玉息转过头看窗外,不再和赵玄搭话,赵玄心里空落落的,每次想与她亲近,她总是三言两语巴不得赵玄赶紧离开。 他只得晚上狠狠折腾她,她曾问他为何说过只一次,却次次都这样。 虽然答应过只有第一次,但一触到她的身体,体内的欲望就忍不住冲破理智,想要将她拆骨入腹。 “你好好休息,晚上朕过来陪你用膳”。 赵玄离开后,玉息才让身体放松下来,她始终不喜欢赵玄的接近。 “他为何不纳妃子?”旁人走后,只剩下锦兰,玉息突然问起。 锦兰是赵玄为玉息挑选的侍女,十五的年纪,灵巧可爱,玲珑剔透,可以照顾陪伴玉息。 收拾了空的汤药碗,锦兰轻声说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卫太后找过皇上多次,同他说立中宫纳妃的事情,但皇上总说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尚且需要好好挑选,可中意的嫔妃也不纳几个,实属怪异。 玉息叹气,那个皇帝像他这样,后宫空空。 他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身边怎能没有人。 若是有心爱的嫔妃,玉息就不用每日受这些皮肉之苦了,她下意识抚着自己手臂上的掐痕,身上的淤青更甚,不过衣衫遮挡看不见罢了。 “皇上应是中意公主你,才迟迟不充后宫的”锦兰年纪小,不懂国破家亡,更不懂玉息的处境,只道是皇帝将她留在自己的寝殿内日日宠幸,是喜欢她。 玉息苦笑道:“我不过是个亡国奴,他喜欢征服罢了”。 夺了国土,占了一国公主,这不是一个君王最大的乐趣吗? 玉息望着皇宫户外的高墙,她有一天能飞出去吗? —— 前殿。 万礼将军直立一侧,他身型魁梧,面色凶狠,气势在赵玄这样的冷面君主跟前也不落下风。 “皇上,自破南越国城后,就对朝事有懈怠,万不可如此”。 他四十多岁,先帝时期就屡屡立战功,是朝内的老将,虽赵玄师高高在上的君主,但在万礼眼中,赵玄也像是晚辈,需要长辈淳淳教导。 “万将军,皇上尚年轻,开疆扩土事大,延绵子嗣也不可耽搁”韩宗是个两面油光的人,万事总喜欢挑好听的讲。 “哼,据我所知,皇上后宫还未有妃子,除了被掳回来的南越公主,皇上难不成……” 赵玄手中一顿,眼中寒光略过,“朕的后宫自有太后操持,封后纳妃之事需得谨慎,万将军若是得闲,多去校场练练兵,什么时候对朕的后宫这么感兴趣了?” 万礼将军老脸一红,鼓着气不敢多言。 赵玄查阅了南越国土官吏的收编情况,韩宗言道:“南越国城各要处均已派兵驻守,只是尚未找到玉城王子”。 赵玄手心不由得握住了那颗玉珠,玉珠温润,摸起来像女子的肌肤,赵玄忍不住又回想起那股入鼻幽香和细腻柔软的触感。 “他是南越皇族后裔,若是发现了行径,直接斩杀就好,以绝后患”万礼将军粗声粗气道。 玉城王子虽年岁小,但确是前南越太子,若是被南越残存的保皇军找到,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 赵玄眸色略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继续查找,若有踪迹立即禀报,不可擅自处理”。 万礼将军挺着像一块巨石一样的胸膛,“皇上,如今南越公主已在皇上后宫,若是皇上能用她来做饵,引玉城王子出现……” “住口!”赵玄眼中露出杀意,“我堂堂一国国君,需要利用一个女人成事?” 第3章 我想回南越 赵玄回到宫中,难得见到桌上准备好了饭食,玉息端坐在桌前等候。 虽仍穿着素衣,但她明显简单装扮过自己了,面色娇嫩,粉唇微启,双目含着春水,从不刻意扮娇,却举手投足处处透着娇俏。 让人一见就目不转睛。 幸得是一国之君要了她,她这样的人儿怎可落入寻常家? 赵玄再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滚了下喉结,他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骨节,手心发痒,今晚又要食言了。 他换了身石青色绣竹叶纹便服,雅致的装扮也难掩他周身的贵气。 赵玄姿挺拔高大,在玉息身旁坐下,便显得桌椅都小了一圈。 “玉息,可是在等我?” 玉息没有多言,一双晶莹如玉的小手,端起汤碗盛了一碗碧玉竹笋汤到他跟前。 赵玄盯着她的玉手看了许久,真不知她的手这样好看。 虽没有过多的言语,但赵玄心中却欢喜得紧,她是想通了,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旁了? 这碗汤像落在了心里,化成一洼春水,通体四肢都舒畅起来。 玉息端起自己的碗,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之前几日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赵玄这才火急火燎寻太医医治。 “皇上,张太医的药效果不错,我已经没事了”。 “往后太医不用再来了,我也不想再吃药了”。 玉息的话音刚落,赵玄察觉她的神态,刚暖了的心,又重新沉了下去。 她假装陪他吃饭,不过是想替太医开脱,让他们免去责罚。 见她对饮食依旧没有兴趣,才说完又恢复了冷漠的样子,赵玄心头发紧,喝入口的汤也变了味道。 就在刚才赵玄离开时,锦兰跪着求玉息,“公主,求您开恩,救救我叔父”。 “我怎认识你叔父?”玉息才来南越国不久,都未出过皇宫,除了赵玄都未曾见过几人。 锦兰解释来替她把脉的张太医正是她的叔父,她家世代从医,唯有这位叔父天资卓越,被选入了太医院。 而恰好她也选入了宫,不过宫中知道他二人关系的人并不多。 赵玄说了若是玉息久治不愈,就要太医的脑袋,锦兰服侍玉息左右,知道她是心病,并不是吃药可解的。 君无戏言,锦兰这才担心不已。 玉息虽不是商宫的人,但也不想无辜的人因她受牵连,这才演了一出和赵玄和解的戏。 只是她实在不擅长演戏,戏才开始就被赵玄猜到了结局。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赵玄裹了一肚子的气,到晚上就迫不及待将玉息揽入怀中。 红唇被擒住,卷入那片柔软品味。 温香软玉,让赵玄嗓子发干,玉息的锁骨又留下一连串的红印。 “疼……” 赵玄停顿了下,才看清玉息衣衫尽开,晶莹玉体上满是青红,掐痕指痕从胸口蔓延至腹下。 玉息身体在赵玄怀中微微颤抖,泛起潮红的脸颊,却尽是痛苦神色。 眼眸一紧,刚才的凶狠隐了去,赵玄愧疚道:“朕,轻一点”。 可刚才一番温存,赵玄的兴致全被挑起,箭在弦上,弓已拉满,怎能不发? 他勾起唇角,握起玉息的手腕,她手腕十分纤细,似乎稍用力就会折断。 玉手敷在胸口坚实鼓胀处,那种触碰比直接探入更撩人,赵玄眸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锢着她的手往下滑去,从胸口到腹部,他身体紧致结实,玉息触摸过腹部清晰的几块…… “玉息,帮我”赵玄的声音低沉勾人,在玉息耳边亲吻挑逗。 玉息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一翻折腾后,玉息额间覆了一层薄汗。 赵玄略蹙眉,虽解决了问题,但终究觉得欠缺了什么,身体并未完全疏解。 但看到玉息浑身伤痕,只得硬生生忍了下去。 看她手心已经红肿,赵玄心又疼了,“明日找个太医来看看……” “不必了……”玉息面皮薄,生怕太医会问起缘由。 玉息扯过被子,她晚上睡眠并不好,尤其和赵玄睡一起。 可她并没有选择,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得背对着她不想见的人。 赵玄铁钳一样的手臂从身后环抱搂着,玉息被贴在赵玄滚烫的胸口,他趁机摸了一把。 这几日她郁郁寡欢,腰似乎又瘦了一圈,更纤细了。 “玉息,你想要什么?” 玉息自从被掳到北商,和赵玄每日同吃同睡,衣食无忧,衣裳珠宝赵玄从不吝啬,虽玉息曾是南越公主,各类珍宝古玩都见识过拥有过,但赵玄极尽所能,赠予她的都是配得上她身份的。 可她从来只是一袭素衣,头饰不过一根碎玉银钗,要多简朴有多简朴。 那些珍宝全被压在箱底,连看都不看一眼。 赵玄不知,她是为了南越的国土父母守孝。 见玉息不言语,赵玄追问道:“你可想入朕的后宫?” 玉息身体僵了一下,赵玄的唇贴在她的后脖颈处,呼出的气息落在后颈皮肤上,又痒又麻。 她原是一国公主,却只是亡国公主,赵玄愿意纳她最多不过封个妃子,这是给她最好的前途了。 “朕没有马上给你册封,是因为想留你在身旁,这样每日只要朕下朝就能看见你”。 “朕舍不得让你搬去别宫”。 “只是委屈了你”。 赵玄以为她每日没有笑容,是因为这个,若是可以让她开怀,那么他愿意牺牲一点私心。 玉息内心死寂,赵玄的话引不起她一丝兴趣,在赵玄问完后。 她幽幽道:“我想回南越”。 胸口环住的力量一紧,赵玄的呼吸变得急促,玉息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在忍受什么。 “唯有这个,朕无法答应你”。 第4章 亡国公主,如同奴婢一般 第二日晨起,玉息才察觉自己手腕酸软得连筷子都握不住,吃饭的手抖个不停。 本月没什么胃口,干脆放下了筷子。 现下已入春,玉息坐到窗口,看着户外绿荫。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传入丝丝缕缕的香气,几片红色的花瓣从窗口落了进来,玉息摊开手心接了一瓣。 手心一片娇艳的花瓣,死寂的心像注入了一股温泉,她突然起身往外看去,想找花瓣飞入的方向,不由自主寻了过去。 “公主,你去哪儿?”锦兰见玉息往外走去,放下手上的活计紧跟着追了上去。 迎着暖风,玉息走出龙啸殿,一股淡淡清香扑来,是一棵硕大的木棉花树。 此时正是春日,树上开满了艳红色花朵,远远看去十分艳丽醒目。 玉息缓步走到树下,看着木棉花树,眼中雾气氤氲。 那是长在南越的花树,在南越随处可见。 南越宫中她曾居住的秀禾殿内也有两棵,每到春日花开满树时,就吩咐宫人上树折回来插在花瓶中。 玉息走入树下,伸手轻触树干,瞬间像回到了幼年时期,那时她的父王母后尚在,她是尊贵受宠的长公主。 可一夜之间,一切都破灭了。 她正出神,却不知跟前早有人注意到了她。 那人穿着绀青色绣祥云常服,虽有年纪但容姿依然绝艳,周身气质雍容华贵,她微仰着头看玉息,神色间带着鄙夷。 追着玉息赶来的锦兰,看到眼前的女人,顿时瞳孔放大,双腿一软,吓得跪地叩拜。 “叩见太后”一边还在给玉息使眼色。 听见锦兰的称呼,玉息才注意到站在跟前的人,卫太后同样注视着她,目光却像审视般。 玉息冷眼相看,身子却仍然不动。 她听赵玄说起过这位卫太后,是前太子的生母,当年先帝驾崩,北商宫变,太子遭人暗算遭遇不测,后才是三皇子赵玄承继了大统。 不过赵玄登基后对卫妃也十分敬重,他生母早亡,奉卫氏太后。 卫太后左右细细打量玉息,从头到脚每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终了,扯了下嘴角说道:“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怪不得每日缠得皇帝脱不了身”卫太后的语气中满是讽刺。 玉息略抬了下眸。 我何时缠了? “你见了本宫为何不跪拜?”卫太后高高在上,看玉息就像看奴婢一样。 玉息心里知道这位卫太后定是看不惯自己南越人的身份,想要为难自己。 她不卑不亢,淡淡说道:“我是南越人,只跪拜本国太后”。 “你……”话音刚落,卫太后气得指着她。 卫太后丹凤眸略窄,赵玄后宫还没有皇后,卫太后自然是掌权之人,尊贵之极,至今还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见玉息得罪卫太后,锦兰急了,忙说道:“太后息怒,公主今日身体抱恙,还请太后恕罪”。 卫太后一道精光在锦兰身上转过,“一个小宫女也敢插嘴本宫说话?” “于连山,愣住干嘛?” 卫太后身旁的于公公,是跟随卫太后多年的心腹,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 他挺了挺本曲着的腰,走到锦兰跟前,扬起手就是两巴掌扇在锦兰脸上,她雪白的皮肤上很快显出两个清晰的巴掌血印。 玉息看到锦兰受罚,眼神凛冽道:“你为何无故责罚宫女?” “一个奴婢,敢顶撞本宫,赏她两巴掌算本宫开恩了”。 “还有你……”太后目光轻蔑,在她眼中玉息也和锦兰一样,是卑贱的奴婢。 卫太后带着嘲弄笑了几声,“不过是个亡国的公主,在本宫眼中不过跟奴婢一般,仗着皇帝对你有几分新鲜,也敢在本宫跟前扬威”。 说着和于连山使了个眼色,“本宫就是看不上这副做派”。 奴婢见到太后敢不下跪,更加大逆不道。 于连山领会卫太后的意思,走到玉息身后,抬脚踢去。 玉息膝弯受了一记,膝盖猛地磕到地面,刺痛传来,膝盖定是破了。 “大胆奴才,见了太后不下跪,自讨苦吃”于连山尖声尖气在身后讽刺。 卫太后从高处看玉息,“什么南越公主,南越早没了”。 “你没听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吗?你还以为你仍是南越尊贵的公主?”卫太后嗤笑,“在我跟前,你不跪也得跪,这是奴才的本分”。 地面隐出丝丝血红,玉息的膝盖处的衣衫被染红了些许。 她却丝毫不惧道:“我跪本国太后,是我从心里敬重她,敬她是一国之母”。 “可对你……,我心里没有这份敬重,就算被迫跪你,也得不到我的承认”。 玉息莹润的双眸,没有一点杂色,和她人一样纯净得如同仙山雪水。 卫太后气得脸都抽起了,“看不出来嘴还挺硬的”。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扇你脸上巴掌硬?” 卫公公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玉息的脸娇嫩无比,五根手指印清晰印在脸上,甚至渗出了血丝。 玉息的脸火辣辣地刺痛,她从小到大何曾受到这样的折辱? 泪光在眼眶流转,南越已然覆灭,她身上残存着南越仅有的国尊,若她退让,那南越国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她不能退! 她咬紧牙,扬起头不退缩,见玉息仍然倔强,于连山扬起手又是一下,玉息脸颊的两侧红肿起来。 锦兰心里着急,但碍于太后的威严,刚才自己也受了两巴掌,却不敢言。 看卫太后没有停手的意思,于连山搓了搓手心,准备再使点劲儿,打到她服气为止。 刚举高的手,突然手腕一紧,一阵剧痛从手腕蔓延开来。 于连山扬起的手瞬间动弹不得,“谁敢……” 当看清制住自己手腕的人时,头脑一片空白,吓得双腿发软,“咕咚”跪了下去。 “皇,皇上万安”。 第5章 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赵玄身形高大,于连山就像只鸡崽被提了起来。 他扣住于连山的手腕,眼中满是戾气,稍一用力,“咔嚓”于连山惨叫一声,手腕脱臼了。 他痛得满身是汗,但在皇帝跟前不敢言,只得连连磕头道:“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 赵玄回头看跪在地上的玉息,两颊红肿,膝盖处已是殷红一片,脸上略过杀气。 可卫太后看了于连山一看,眉头蹙起,“皇帝朝堂的事务不忙吗?怎么有闲心跑到后宫看热闹?” 赵玄还穿着上朝时的朝服,玄色绣龙纹,他本就身姿挺拔,更显贵气威严,只是此时周身泛着寒意。 “母后为何要责罚玉息?” 卫太后轻蔑“哼”,叫得还挺亲密。 “她见了本宫不跪拜,本宫给她一点小教训罢了”。 赵玄的一双狭长的凤眸在于连山和卫太后停留了片刻,于连山立刻感到浑身像被刺穿一样,吓得瑟瑟发抖。 “她本是南越公主,何来跪拜之理?” 卫太后身体绷紧,咬牙说道:“皇上不记得了?南越正是皇上亲自攻破城门踏平的,现下都是北商的国土,哪还有什么南越?” 卫太后边说边注视着玉息,这话像把利剑,刺在她心上。 玉息的反应落在赵玄眼中,他想开口安慰她,可见她恢复极冰冷的神态,话到口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袖内的手握了下拳,浑身帝王威严,“朕倾覆的是南越皇族,并非南越百姓”。 “若让南越子民知道,他们曾经的公主在北商受辱,朕往后要如何管辖南越城都?南越子民怎会臣服于朕?” 赵玄的话让玉息略有些动容,她眼神闪动了一下,竟悄悄看了赵玄一眼。 他确实是个俊美非凡的男子,身上掩盖不住浑然天成的帝王气质。 卫太后神色阴晴不定,可又无法反驳赵玄的话,她阴毒看着身后的玉息,染成嫣红修长的指甲掐在手心,好像要掐破玉息娇滴滴的脸。 但面对赵玄,卫太后不好继续折辱她,只得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走近赵玄说道:“皇帝,你年少慕艾,哀家都能理解”。 接着利剑一样的目光扫过玉息,“你后宫该添人了,母后为你留意,到时请皇帝定夺”。 “后宫添人之事稍后再说,倒是母后……“赵玄的目光划过于连山,刚才气焰嚣张的样子此时像条丧家之犬。 “身边需要换些得力之人了”。 于连山一听吓得忙磕头道:“皇上恕罪,我是衷心替太后办事的”。 “住口!”卫太后眼神闪过异样,她知道赵玄的意思,于连山是不能留了。 若是她执意和玉息为难,凭着赵玄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怕是也不会在乎她这个太后,况且她也并非他的生母,遵她太后已是给她最大的体面。 想不到这个亡国公主,竟是赵玄的心尖人。 想到这里卫太后暂且忍了下去。 “今日之事,就这样吧”卫太后优雅转身离去,余光扫了玉息一眼,隐去了阴毒。 于连山忍着手腕的剧痛,耷拉着跟太后离开。 玉息膝盖疼痛难忍,刚才和太后对峙,倒是没什么感觉,此时一阵阵刺痛传来,玉息快跪不住了。 她身体缓缓软下,突然间身体一轻,一股炙热袭来。 赵玄穿过她的膝弯,直接打横抱起了她。 大众广庭下,被一国之君抱着走路,就算当初在南越宫廷,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虽然南越皇帝和皇后夫妇恩爱,最多私下享受些夫妇情趣,但在众人跟前皇家威严还是需要维系的。 况且她在北商什么身份都不是。 玉息抵着赵玄的胸口,脸上臊得慌,“我自己走”,她轻声说道。 赵玄不看她,将她牢牢扣在胸口,她轻得像一只小猫,赵玄抱起她毫不费力。 “膝盖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走路?” 玉息埋着头,害怕被看见,但这无疑是掩耳盗铃,皇帝大刀阔斧抱着她回寝宫,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看见了,明日就会传遍整个皇宫。 玉息蹙眉,她身份特殊,本就需要低调再低调,这样子太过招摇,往后她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倒是锦兰顾不得自己脸上也受伤了,扯着嘴角一路小跑跟着回去,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只回到龙啸殿,玉息才舒了口气,赵玄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像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掀开她的衣裙,看到膝盖青紫,皮肉破了一块,血渍还在渗出,眼眸暗潮翻涌。 “宣太医”。 跟随而至的常春领了旨意准备前往太医院。 “不用”玉息紧张,说话的气息也慌乱了。 这件事她只想悄悄隐过去,赵玄大张旗鼓,谁都知道玉息在宫里是什么地位,他和她之间有着家国仇恨,她不想承赵玄的宠。 赵玄轻抚摸玉息的脸颊,“伤成这样,怎么能不让太医看看?” “真的不用”玉息目光坚定。 赵玄心沉了下去,但仍是心疼玉息的伤,示意常春退下,对锦兰说道:“你去请,不必说是朕的旨意”。 锦兰欢腾领旨,笑着跑了出去。 她跟着玉息时日不长,但玉息纯善,从不为难宫婢,上次太医的事情她也慷慨解围。 锦兰一颗心已经全然在她身上,只希望皇帝独独中意她,但她只知道后宫女人的追求是得皇帝的宠爱,却不知道玉息自己的心意。 “玉息,这件事朕会为你做主的”赵玄生怕玉息受委屈。 可玉息只淡淡说道:“皇上,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赵玄愣了下,他以为她满心的委屈,可看她淡然的表情,好像根本不在意,要不是她膝盖和脸上的伤,赵玄都不相信她刚才受了巨大的折辱。 “玉息,你心里若有委屈,可以告诉朕”。 “我没有”。 赵玄满心护着她的心思,却像蓄满力的拳头,没有地方出气。 玉息的目光隐了下去,卫太后虽然折辱她,但也没说错。 南越已不复存在,她这个公主的身份也只是虚设,被困北商宫内,还不如宫里的宫婢。 如果不是赵玄护着她,别说卫太后,这北商宫上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来踩她一脚。 第6章 越界了 可她又何必因为赵玄对她的变态掌控欲,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她不过是一个战俘,一个……,禁脔。 赵玄想怎么对她,她根本拒绝不了,若是觉得她可爱新鲜,或许会像爱护宠物一般护着她,若是有天觉得腻烦了,她会被丢弃在何处不得而知。 况且她是他的战利品,他强行留她在寝宫,不过是在享受他的胜利成果罢了。 玉息捏着衣裙,将满腹的情绪隐了下去。 不知道未来她有没有可能逃出这里的高墙,恢复自由之身,做个普通人。 玉息眼目变得深远,已经看不到跟前的赵玄。 赵玄只以为她心里难受,握着她的小手,双手仍是红肿,加上膝盖破皮渗血,脸颊也红肿,这些伤不知道要养几天,这段时日再也不能碰她了。 想到这儿赵玄有些烦躁。 他走出殿外时,常春早就从锦兰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玉息原是为了去看一棵木棉花树才出去,撞见了卫太后的。 “木棉花树?” “就是龙啸殿去往太后的毓琇宫路上的那一棵,宫中只有这一棵木棉花树”。 赵玄挺了挺腰,宣了上林监的主事太监,不多会儿,一个矮胖的太监急匆匆赶来叩拜。 “臣王庆叩见皇上”。 赵玄望了一眼下方的王庆,“朕要龙啸殿里种满木棉花树”。 “啊?”王庆为难道,“皇上有所不知,这木棉花是南方的植物,北商的气候怕是很难种活”。 “皇上殿外那一棵已是个例外了”。 “既然有一棵能种活,就说明有希望,让上林监的那帮家伙想想办法吧”。 王庆面色为难,这木棉花树在南越很常见,南越和北商比邻而居,但奇怪的是南越的树苗拿到北商后就叶枯根烂,能存活的是极少数。 要将龙啸殿内种满……,这个难度恐怕不是一般的高。 “这……” 见王庆眼中仍有犹豫,赵玄失去了耐心,“若朕只要些寻常植被,那宫里花费银两养着上林监做什么?不如裁撤了吧”。 王庆顿时紧张起来,上林监这帮人只会调弄些花花草草,维护山林什么,在宫里当差什么都好,出了这里再难谋生路。 “皇上息怒,我这就安排下去,木棉花树的树苗在北商比较稀少,还望皇上宽限些时日”。 “一月之内”。 这个时间让王庆出了一身冷汗,等寻到树苗能不能种活还成问题,一个月若是龙啸殿没有种满木棉花树的话,难保自己的这个主事还当不当得成”。 但君命难违,王庆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旨意。 王庆离开时,浑身吓得酸软,这上林监差点就没了,但一想到一月的时间,眉头又皱了起来,若是一月没能完成任务,皇帝一怒之下裁撤上林监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想,都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退出去时,王庆偷偷问常春:“常公公,皇上为何亲自召唤,突然要种木棉花树?” 这些琐碎杂事皇帝从来不会关心,可这次不光单独召见,还亲自下达旨意。 常春斜了他一眼:“皇上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当好你的差,嘴要再这么碎,不用皇上,我亲自撕烂它”。 王庆立刻捂住嘴巴:“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做事”。 赵玄吩咐完种树的事儿,便前往御书房。 常春在门外守着,四下无人,赵玄取出一个骨哨,踱步到窗口吹了几下。 片刻后,赵玄的书桌跟前多了一个黑影,那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穿着一袭黑衣长袍,面上戴着黑色面罩。 虽看不清面容,但他身型修长,一双眼眸清亮有神,只是毫无感情,未走近就能感受他周身的寒意。 赵玄眼眸未抬过,冷声道:“伤都好了?” 黑影立身赵玄前,却不跪拜,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胸口淡淡道:“无碍”。 赵玄示意跟前的座椅,“坐吧”。 黑影没有多言,坦然坐下,两人的关系丝毫不像君臣,倒像朋友兄弟。 “你此次南下大胜,在朝中的威望应大大提升了吧”。 赵玄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这些事不是你该关心的,你该清楚你自己现在的位置”。 黑影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扶龙堂七日后会由千战护送一个人出南越国界”。 赵玄顿了一下,目光聚焦起来,“消息准确吗?” “我是在扶龙堂发出天语令后,在汉江地界截获的,不过我只是看了眼密令,并没有杀扶龙堂的人,那密令仍让他送去了”。 汉江……,赵玄神思了片刻。 “皇上曾经的封地”。 赵玄放下手里的奏章,敲了几下桌子,“那扶龙堂应该已经知晓天语令泄漏了,七日后的行动应该会取消”。 “不过倒是知道那秘密之人在扶龙堂的监控下”。 黑影顿了下,“那人,可是南越太子玉城?” “能让扶龙堂的千战出面护送的人,除了王孙贵族,还能有谁?” 黑影摸了下手指骨节,“我不明白,既然你准备阻杀玉城王子斩草除根,为何还留着玉息公主在宫内?” 赵玄的神色微动了下,黑影接着道:“我一直以为你无意女色,从你做汉江王时你就连个侧妃都不立,我之前还以为你好男风”。 赵玄目光变得凛冽,“你那里听到的闲言碎语,还信了?” “我听说你将玉息公主扣在你的寝殿内,既不杀她,又不给封号”。 黑影冷酷的眼眸竟有一丝轻蔑,“难道你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赵玄脸色有些难看,“司徒,你越界了”。 黑影扯了下嘴角,“也罢,如今你一言九鼎,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没什么事我走了”。 “等等”黑影刚起身准备离开,赵玄叫住了他。 “何事?” “有个人替我解决了”。 黑影转过身,目光询问。 “于连山”。 黑影眉头一下子紧了起来,“卫琬宜的人?” “你准备动她了?” “还没到时候”。 “于连山是卫琬宜身边的老人,你既不打算马上动她,却又为何要动她贴身的人?” “她毕竟是前太子生母,现下朝中有一半是她的人,就连万礼那莽夫私下也听命与她,你大张旗鼓地拔掉她跟前的人,不怕打草惊蛇?” 赵玄目光充满着危险意味,再次提醒他,有些事不可越界。 黑影叹了口气,“你太任性了”,便转身离去了。 第7章 以后不准笑 锦兰满面春风领着一名太医回到龙啸殿。 “公主,公主,太医到了”。 锦兰抬眸看去,是个年轻人,十分面生,便问道:“怎么不是张太医?” 张太医是锦兰的叔父,往日玉息的身体都是他在照顾,可今日却没见他。 “他,病了……”锦兰支支吾吾道,其实她叔父是被吓病的,眼看着治不好玉息,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就一病不起了。 尽管锦兰再三说玉息公主和皇帝说起了自己身体没事,他仍因为惊恐过度不敢去太医院。 玉息没有多问,自己不过皮外伤,哪个太医看都一样。 “臣文若尘拜见公主”。 文太医刚开口说话,玉息就愣住了,盈盈双眸目不转睛盯着他。 文若尘尚年轻,面容俊雅,穿着太医的官服,颇有几分公子如玉的温润。 见玉息盯着自己看,文若尘脸一红,曲腰再拜了一次:“臣文若尘拜见公主”。 见玉息公主不回神,锦兰提醒道:“公主,公主,太医来了”。 玉息被唤了回来,顿感失礼,她是公主,何曾这副模样看着一个陌生男子。 “文大人不必多礼,我已不是公主”。 文若尘松了口气,便开始检查公主的伤势,幸好虽破皮肿胀,都是皮外伤。 “公主都是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只是……” 刚才他又替玉息诊了脉,知道她郁结不畅,“只是万事且宽心,既来之则安之”。 既来之,则安之…… 文若尘说话的时候,玉息都是十分认真听着,眼睛时不时落在他身上,文若尘能感受到,内心紧张,只得低着头说话。 玉息的眼眸太过美丽,文若尘不敢看,不敢造次。 他知道她是南越公主,南越覆灭,如今她身处龙啸殿,一定是身不由己,痛苦万分。 文若尘写了方子给锦兰,“一会儿麻烦锦兰姑娘随我回太医院抓药”。 锦兰笑着接过。 开完病文若尘准备告辞离去,玉息突然说道:“大人留步”。 文若尘身体绷紧了下,从刚才她进来时,玉息对他十分异样,虽身份有别,但他也是个血气男子,被这样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看着,他修养再好也会血气上涌。 “公主还有何吩咐?”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 “是我唐突了,刚听大人说话的口音,大人可是南越人?” 原来玉息公主关注文若尘,是因为他说的是南越话,玉息公主正是南越人,被北商王赵玄灭国后掳回皇宫的。 文若尘也有耳闻,公主是思乡情切,才对他有了关注。 “臣幼年时确实随父母居住在南越,儿时学语时学的正是南越话,等长到十几岁就跟着父母来到北商定居了,但这口音怕是改不过来了”。 “原来如此,文大人也算半个南越人”。 “算是吧”。 来北商的这些时日,玉息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她在商宫从不笑,但只要一笑,如明媚旭日,让人迷醉,文若尘心狠狠跳了下。 虽知前方是不可踏入半步的万丈深渊,但此时他也不管不顾一头栽了进去。 却不知这一幕都落入了在窗外静静看着的赵玄,虽两人并没有逾矩的动作,但玉息看文若尘的眼神,充满熟悉想要亲近的感觉。 他看到玉息对着文若尘笑了,她笑起来那么样美,让人心动无法自拔。 可这笑却不是对着他的,他胸口被堵了一团东西,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看着文若尘的眼神逐渐阴狠。 小小太医,胆子够大的,敢和皇帝的女人这样说话。 他抬脚迈了进去,文若尘见皇帝来了,赶紧跪拜。 赵玄冷冷看了他一眼,文若尘感到赵玄的不悦,忙回禀玉息公主的病情。 赵玄“嗯”了一声,“太医院事务繁杂,文太医年少力强,前途无量,往后多在太医院效力,朕的后宫不必再来了”。 文若尘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玉息公主同自己多说了几句话,想不到这个皇帝还是个醋坛子。 “是,臣定为太医院尽心尽力”。 文若尘离去后,赵玄蹲下看了玉息脸上和膝盖的伤,接着曲膝半跪跟前,双手撑在她的腰间两侧,将她笼在自己怀中。 “玉息,刚才为何如此高兴?” 玉息抬起明亮的双眸,他怎么会觉得她刚才高兴了? 看病谁会高兴? 可她不知道此时赵玄的心像飘在空中那样没有安全感,不过一个小小的太医,竟会让一国之君有这样的感受。 赵玄都觉得自己丢脸,可在玉息跟前他就是这样没出息。 “我何曾高兴了?” “你笑了”。 玉息:“……” 赵玄手指在玉息唇角勾勒,勾画出她微笑时的弧度,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唇上摩挲,想要将这一抹微笑收入自己的手心,可勾画半日,玉息的笑再难复制。 他心情烦躁,搂过玉息,将那一抹诱人的粉红吞入口中。 吻到气息紊乱,血气上头,赵玄正欲进一步,却看见玉息殷红的脸颊,慌乱的眼神,还有不知所措的双手。 她膝盖尚且有伤,若是赵玄没忍住强要了她,凭着每次在床上的狠劲,她必定伤上加伤。 她那么娇弱,第一次要的她的时候,她因为疼哭成那样,之后每次都会哭,后来不怎么哭了,但强忍的神色还是落入赵玄的眼中。 想到这儿赵玄硬生生将下腹涌起的燥热忍住了,又灌了两大壶凉水,才压了下去。 他再次回到玉息身旁时,已然恢复了正常,但神色闪动,眉间隐隐戾色。 他按住玉息的双肩说道:“往后不可对旁人笑”。 玉息不解:“为何……,笑怎么能控制的住?” 控制不住?她对着文若尘的时候控制不住笑,可对赵玄却没有过一丝笑容。 赵玄心一紧,“没有为何,不让你笑就不准笑”,接着凑近她耳边,呼出的气息扰地玉息耳根发痒,但赵玄说出来的话一字字不可违抗。 “这是朕的旨意”。 玉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但终究没有辩解,目光隐了下去,神色一贯得冷淡。 第8章 抗衡 几日后,后宫太元池内浮起一具男尸,被捞上来时,尸体被泡得浮肿,面目全非,从着装看出应是宫里的内侍太监。 商宫的太元池占地一百多亩,引入宫外湖水建造而成,且地处偏僻,偌大的水域中死了一个人,不等泡肿了浮上来确很难发现,此人应是几日前就死在池中了。 不知道谁人说了一句,“卫太后跟前的于公公失踪有三日了”。 “卫公公经常出宫为太后采买,会不会在宫外还没回来”。 “不可能,宫里人外出,宫门处都有记录,这几日未见过卫公公出宫”。 仔细辨认此人的衣饰特征,竟正是于连山。 众说纷纭,但太元池周围假山层叠,传闻的都是他自己在假山上不慎落水的。 即便传闻这样说开了,私下的议论还是没有停止。 于连山虽被水泡得面容模糊,但双目怒睁,好似死不瞑目,像是先被打断了手脚,然后勒死扔水里的。 毓琇宫,卫太后端坐在前厅,修长的指甲一下又一下敲着玉瓷茶盏。 看似平静淡然,实则内心情绪翻涌。 卫太后身旁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身穿桃红色烟罗纱衣,粉面桃腮,杏眼含春,十分俏丽。 她跟前好几碟子精美的果子,她如玉的小手,指尖莹润,正捻起一块糕饼放嘴里吃。 座下跪着瑟瑟发抖的宫女,她刚和太后禀报完于公公的情况,将他惨死的情形描述了一遍,看样子她被吓得不轻。 听到死讯,女孩顿觉得反胃恶心,果子也不吃了,放回了碟子里。 那日晨起,就没见于连山在跟前伺候,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前些时日他的手掌脱臼了,看过太医已经接了回去,就算暂时干不得重活,但太后跟前他仍是随时候着的,他向来忠心。 连着三日于连山都没有出现,就莫名消失了,可卫太后却并没有马上去寻人,只是浅浅“哼”了声,说了句:“等几天吧”。 果然几天后于连山的尸体就浮出了水面。 “知道了,退下吧”卫太后波澜不惊,像只是听见了外面的猫儿狗儿死去的消息。 宫女曲身后准备起身告退,卫太后说了句:“不管外面怎么传,我们毓秀宫的人出去别跟着瞎掺和”。 “于连山就是不守宫规,失足太元池溺死的”。 “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嘴里也尽传些不三不四的话,你们下场就跟于连山一样”。 卫太后说话不紧不慢,云清风淡,可听得宫女身体发颤,头点地像捣蒜:“是,是,奴婢知晓了”。 宫女退下后,毓秀宫变得安静异常。 “姑母,于公公的死就这样算了吗?”一旁的女孩子突然发问,她是卫国公家的二小姐卫均瑶。 卫国公是卫太后的胞兄,算是卫太后母家,卫均瑶正是她内侄女儿。 卫太后瞪了她一眼,“一个卑贱的宫人罢了,值得你国公家的大小姐去关心?” 她原本半靠着,这时挺直了腰,“往后把你的心思放在皇帝身上才是正理”。 卫均瑶脸皮薄,脸刷得红了,“姑母说笑了”。 卫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对门口守着的太监说道:“去跟皇帝说,我头疼得厉害”。 —— 前殿内,赵玄手里拽着一份奏报,脸阴沉地快滴出水来。 刚在朝堂上,因西部秦国在边境挑衅,赵玄已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兵部尚书韩宗说道:“皇上且宽心,西部一直由万礼将军驻守,他既已前往驻地,想来不日就能解决边患” “我国与西秦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贸易往来,邦国交流每年都有,为何突犯边境?” “想来得知北商刚攻破南越,正是国力衰弱需休养生息之时,所以西秦想趁机捡个便宜”。 赵玄陷入沉思片刻,冷笑道:“不自量力”。 相比北商、南越,西秦的国力并不十分强盛,北商灭了南越之后,一国独大,西秦怎会如此愚蠢,妄图以卵击石? 赵玄的眼眸涌起暗潮,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中的奏章。 这时,常春引着一名宫人进来,赵玄抬眸便认出是卫太后宫里的,故意垂下双眸不理睬。 宫人曲身道:“皇上,太后头疼得厉害”。 赵玄故意顿了一下,“可有请太医?” “太医已经看过了,开了药方刚服下”。 “太医说了是什么病症?” “倒不是什么大病,只说是太后思虑过多”。 “让母后保重凤体,万事看开些”。 “奴才记下了,不过太后还是希望能多见见皇上,母子连心,和皇上说说体己话方能宽心。 赵玄点了点头,“你且回去,等下朕便去探望母后”。 “是,奴才告退”。 宫人退下后,韩宗面色露出一丝疑虑,“皇上,西秦的事刚出,太后就急着见您……” 赵玄面色冷峻,轻哼了声,“去了才知道”。 “那万礼将军那里,可需要什么支援?”韩宗是个千年的狐狸,赵玄知晓他说这话的意思。 提笔写下一封敕令,常春交与韩宗时,韩宗看过眼眸都亮了,忙跪下谢恩。 “臣定不负众望,必殚精竭虑为皇上解除忧患,死而无憾”。 “有韩爱卿的鼎力相助,朕便放心了”。 韩宗叩拜一番,携着敕令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常春见人已走远,为赵玄换了一壶茶,“皇上给了韩大司马什么任务,看他高兴成这样”。 赵玄早上发了一通火,确实渴极了,喝了一杯茶,温热浓淡适宜。 “没什么,不过是银螭军的调用令”。 “哟”常春神色收紧,压低声音道:“这可是皇上您手里的精兵”。 “就这样给韩大司马调用了?” “有何不可,他是兵部大司马,手上怎能没点实权?” 常春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皇上是要他和万将军……”,忙捂住嘴噤声。 赵玄带着嘲弄意味看着常春:“走,去看看太后,她身体不适,我做儿子的自然应当多关心关心”。 第9章 未来的商国皇后 赵玄踏入毓秀宫的那一刻,卫均瑶内心受到了震撼。。 明黄的龙袍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修长挺拔的身姿像她平时听的故事里的仙君,面容俊美非凡,浑身透着不容侵犯的帝王气质。 这个男人还号令万千铁骑,南下一举攻下南越,有勇有谋,真正的人中龙凤。 卫均瑶家里有一位兄长和两个弟弟,虽也俊美,但和眼前的赵玄比起,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赵玄自进来后,卫均瑶的目光就粘在了赵玄身上,直到他走近,她才红着脸低下头假意看别处。 赵玄行了礼,“母后身体如何?” 卫太后笑颜如花,“皇帝成日忙碌国事,还记得来看哀家,哀家甚是高兴”。 “太医的药可起效?若是药效不佳,儿臣重新为母后选位太医”。 “就知道你孝顺,你来看哀家,哀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别累着,快坐”赵玄在一旁坐下。 宫女看茶后,卫太后牵过卫均瑶对赵玄说道:“这是你表妹,幼时你们见过几次”。 “表妹?”赵玄口中呢喃出两字,这才看到卫太后身侧坐着一个怯生生的俏丽女子。 卫均瑶乖巧地被卫太后牵到赵玄跟前,垂眸跟赵玄请安,“瑶儿见过皇上”,一副娇滴滴的可人模样,十分讨人怜爱。 赵玄的眼眸微眯,心中便已知晓卫太后的用意,不经意扬了扬下巴,“可是卫国公家的卫姑娘?” “皇上好记性,正是她”卫太后的凤眸露出一丝得意,说起卫国公亦是她的荣耀。 赵玄心中嗤笑,卫国公是卫太后胞兄,是太后母家,那早亡的前太子和这位卫家小姐才是真正的表亲。 幼年时,先帝在宫中举办宫宴时,倒确实见过几回,但那时候太子还在,这位卫姑娘更多时候是和自己的太子表兄相处,没有留意过赵玄。 而赵玄对她也根本没有印象,只是知道卫家有个二姑娘罢了,加上那时年纪尚小,样貌品格都未曾注意过。 他非卫太后所出,不过如今登了九五之尊的大位,便要把这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攀给他。 赵玄不动神色,浅笑下:“卫表妹好”。 卫太后见赵玄接纳这个表亲,便拉着卫均瑶在赵玄身侧坐下。 第一次靠赵玄那么近,卫均瑶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绞起了衣裙。 小时候入宫参加宫宴时,未曾留意过他,只知道是个孤僻不爱说话的皇子,总是缩在角落某处吃东西或是看风景,不如太子哥哥那样有趣,总是同她玩笑游戏。 今日一见才知他这般俊美,气质出尘。 早知道他才是的最终继位者,那时就该多和他说说话亲近些,也好过现在见面了不知说什么好。 赵玄从一开始卫太后说起时,目光落了一下,之后就移到了别处。 太后语重心长道:“皇帝年岁也不小了,国事自然是重要的,如今西秦边患严重,宫里却没有个人能替皇上分忧,哀家很不放心”。 赵玄眼眸略紧,西秦边境的事情才刚传来,卫太后这边就已经知道了。 “母后为儿臣忧思,儿臣惶恐不安,母后切要保重身体,有母后在才能为儿臣分忧”。 “你这孩子……,当了皇帝了,怎么还不知为母的心”。 卫太后身体略前倾,看了卫均瑶一眼,嘴角勾起,“皇帝至今后宫未入一人,你这个岁数,其他王爷孩子都好几个了”。 “哀家的意思是,皇上该充后宫了”。 “你如今是一国之君,国事繁重,虽说你身体强健,有大好的时光,可后继之人终是要有的”。 赵玄沉默了片刻,心里已了然今日天后唤他来的目的。 不动声色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会留意的”。 “你那么忙,这些事情本就不该你操心,哀家已经替你选了人”接着牵起卫均瑶的手,“瑶儿是卫国公家嫡出的姑娘,样貌身份品性样样拔尖,在整个都城王公贵胄的女子中都排得上号的”。 “又是表亲,亲上加亲,今日你先留下吧,改日再商议封号”。 说完卫均瑶的脸已经红成了虾子,头快埋进了胸口,卫太后说得十分直接,让她今日就留下,那么表示今夜就要她侍寝。 虽进宫之前家里有已经同她说过,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内心紧张不安。 见赵玄始终不应下,卫太后掠过一抹冷笑,“西秦的事情,万将军在边关替你驻守,他是朝中老将,颇有威望,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赵玄嘴角隐去了一丝残忍,恢复了矜贵超然的帝王神态。 “母后爱子,儿臣感激不尽”接着看了卫均瑶一眼,对上赵玄黑金色深邃的眼眸,卫均瑶心跳不止,“既如此,就赐入永宁宫吧”。 听赵玄给卫均瑶安排入住永宁宫,卫太后扬起的嘴角再也放不下来,虽永宁宫距离赵玄的龙啸殿有些距离,但那却是前皇后的寝宫。 赵玄这样的安排,是不是也预示着卫均瑶会是未来的商国皇后? 这样一想,卫太后激动的心情再也按耐不住,牵着卫均瑶的手吩咐道:“瑶儿,往后要尽力扶持皇帝,治理好后宫,你可记住了?” 这番话仿佛卫均瑶已经皇后的不二人选,卫均瑶乖巧地应下:“都记住了,姑母”。 卫太后严厉瞪了她一眼,“还叫姑母?不懂规矩!” “是……,母后”。 卫太后又意味深长地望了赵玄一眼,“谨记你的责任,尽快为皇上开枝散叶”,说着手便在卫均瑶挽着自己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卫均瑶懂卫太后的意思,垂着头不好意思偷偷看了赵玄一眼,赵玄好似根本没在听这姑侄二人的谈话,眼眸落在旁处。 他似在想什么,身体闲散略靠一旁,即便如此依然矜贵优雅,身上的杀伐气质凛冽。 想到今晚就要和这样一个男人共赴巫山,卫均瑶忍不住心驰神往,羞涩道:“是”。 第10章 他有人伺候了 锦兰匆匆赶回龙啸殿,玉息正在读一本关于商国历史的书,那是先帝时期一位文人写的,内容还算详尽。 上面记录着历代君王继位时的详细记载,到赵玄书中写道,在他之前有一位太子,却因暴毙,最后才让赵玄继位。 玉息沉思片刻,她记得赵玄曾同她说过商宫宫变,太子身亡,他才登上帝位的,和这书里写的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史书通常都会粉饰太平,玉息也是深宫之人,深知这些道理。 她合上书,见锦兰气喘吁吁跑进殿内,玉息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锦兰来不及喝口水,跑到玉息咽了咽口水,“于公公死了,死状极惨”。 玉息的手顿了下,锦兰接着说下去,将所见所闻一一描述了出来,玉息听了眉心紧锁,于连山死前定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若说他生前得罪了什么人,他是太后跟前的人,有太后撑腰,会敢对他下这样的死手? 若是有,只有一个人,赵玄。 玉息不知道卫太后和赵玄私下有什么恩怨,但最近唯有于连山打了她这件事。 但玉息又摇了摇头,赵玄虽说过要为她做主,但也不可能为了她将人这样残忍杀死,最多小惩一下,况且她说过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这是有多大的仇怨才会下这样的手。 锦兰的小嘴巴巴把一路听到的传闻也说了个遍。 “他们说,于公公胆大包天,竟敢掌掴公主,公主是什么人,真龙天子的女儿,是珍贵的凤体。” “哪是他这么卑贱的人能冒犯的?他这是得罪了上天,老天爷惩罚,让他自己失足掉进太元池溺死的”。 外面传的那么多版本中锦兰最喜欢这个,所以绘声绘色讲给了玉息听。 玉息苦笑了笑,宫里死一个宫人本就不稀奇,她曾在越宫时,也发生过好几起宫人离奇死亡的事件,宫殿那么大,人那么多,有人就有恩怨。 事情刚发生必然会传开,等过一阵子就没人再关心了。 锦兰说完于连山的事,小手扒拉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心事吗?”玉息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事,就跟之前张太医的事情那样。 锦兰咬着唇,满腹委屈,“今天听说卫太后带了一个女子来,皇上将她留在后宫了,赐入住永宁宫”。 锦兰是为玉息感到不平,生怕新来的女子抢了皇帝的宠爱,玉息却不这么想。 “他是一国之君,后宫总会陆续进来人的,这有什么稀奇?”玉息对此事的反应极其平淡,让那女子入永宁宫,应该是寻到了心仪合适的人。 玉息有一种解脱了的松快感,既然当天就留了下来,那赵玄今晚必定不会回龙啸殿了。 “听说本来是等过些日子再商议封号的,可才出毓秀宫,皇上就定了‘容’字”。 “天容水色碧云天”玉息脱口而出,锦兰听不懂,瞪着大眼睛看着玉息。 “定是个容貌绝艳,性情温和的女子”玉息淡淡说道,像是在说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公主……”看锦兰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玉息疑惑问道:“你为何不开心?” “我,我替公主不值”锦兰伺候玉息多时,玉息这样人物百年难得一见。 锦兰虽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若有人能得到这样的人物在身侧,必定捧在手里捂在心里,时时刻刻不会放下的,怎舍得让她伤心? “傻丫头,这是迟早的事,若是有嫔妃伺候皇帝,那我不是正好……”说到这里玉息脸有些燥热,这些事情怎好拿出来当众说。 锦兰不谙世事,根本没在意玉息的变化,小嘴还在不停叨叨。 玉息想到一件事,宫里入住了贵妃,那她就不能再住在龙啸殿了。 只是不知道赵玄会安排她去往哪里,但对玉息来说只要能离开龙啸殿,哪里都行。 若有一天她能离开商宫,便出去寻找玉城,若能寻到,便带着弟弟回南越隐居起来,了此残生。 这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想到这里玉息迫不及待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她被掳回北商所带的东西不多,赵玄赠她的身外之物她不想要,只看到当初赵玄以此挟迫她委身的那颗玉珠。 她握在手心,那原是玉城王子的贴身之物,在宫破逃亡之时掉落的,玉息将它一起收进了自己包裹。 明日她应该就能离开龙啸殿了。 —— 赵玄在卫太后处用过晚膳后,便去前殿处理公务。 卫均瑶被引着去永宁宫时,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她是卫太后和皇帝定下的人,兴许是未来皇后,谁敢不小心伺候? 当晚,卫均瑶用珍贵香料制成的澡豆,和宫女备好的花瓣沐浴,她本就皮肤晶莹似雪,沐浴之后,脸颊微红,吹弹可破。 穿上藕荷色绣莲花的寝衣,如一颗含水的水蜜桃,真正秀色可餐。 她按住紧张激动的心情在屋内等候。 可直到了快子时也不见皇帝的身影,卫均瑶有卫太后派来伺候的人,为了监视她和赵玄的进展。 派了人前去探问,回来便知皇帝仍未回龙啸殿,可见他仍在忙碌国事。 卫均瑶耐着性子继续等,她是皇帝的妃子,往后这样的日子还会很多,只要皇帝不回龙啸殿,一切都好说。 她早就听说过南越的公主被赵玄留在了龙啸殿,听卫太后说赵玄似乎挺护着她,但赵玄一直没有册封她为后宫嫔妃,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卫太后一直暗中观察赵玄的动向,知他迟迟不去永宁宫,便差了人去催。 赵玄这才从前殿起身前往,待走到岔路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明月当空,赵玄抬头看了下天,怕是已经子时了,这个时候她睡着了吗? 她一定知道后宫多了位容妃,她会不会伤心?若是寝食难安怎么办? 赵玄思绪万千,左转回龙啸殿,右转去永宁宫,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还是常春眼尖,悄声说道:“皇上,太后看着呢”不远处一直有太后的人跟着,就盯着赵玄今夜和卫均瑶圆房。 赵玄冷笑了,右转去了永宁宫。 常春跟着,赵玄轻声说道:“一会儿你回龙啸殿看看,若是……,差人来永宁宫寻,记得进来禀报”。 常春心领神会应下,等送赵玄入了永宁宫,一溜烟地跑回了龙啸殿。 夜深,永宁宫的灯一直亮着,跳动的灯苗左右晃动。 龙啸殿却早早息了灯,除了守夜的宫人,屋内安静异常。 第11章 你到底有没有心? 玉息用完晚膳后,便梳洗睡觉了,这一觉特别踏实,没有人缠着她折腾她,她可以自由安静窝在被衿沉睡,就如同她以前的日子那样。 明日她是不是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不知睡了多久,玉息隐隐觉得身体被什么巨大之物压制着,那种感觉她幼年时有过。 那时睡着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巨大的影子笼罩着自己,可等醒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曾以为是梦魇,可那段时期夜夜如此。 照顾玉息的乳娘以为是遇到了鬼压床,还请了法师来做法,可仍然没有用。 所幸玉息身体未有伤害,等过了些时日那段感觉自动消失了,玉息就没再在意过。 此时天气已微暖,薄衿盖在身上很是舒爽,睡下后片刻她就进入了梦乡。 可不知睡了多久,玉息却感到一阵阵燥热袭来,她觉得不舒服,睡得迷迷糊糊推了一把,可一会儿那股燥热又袭来。 她烦躁地又推开了,就这样推了几次,可不仅燥热更甚,身体更像被捆住了,玉息几乎喘不过气来。 窒息感让她醒了过来,朦胧睁开眼才发现铁钳一样结实的胳膊环抱着自己,手臂收紧她才喘不过气的。 她猛地回头,撞进了赵玄古水般的深眸里。 他褪去了衣衫,和她躺在一条被衿中,单臂搂着她,肩头肌肉鼓胀,在月光下泛着古铜色。 看样子他不是突然间回龙啸殿的。 “你,不是在永宁宫吗?”玉息不明白为什么半夜他不歇在容妃那里,却跑回了龙啸殿。 赵玄眼底埋着颓色,语气中满满的失落,“你很希望我留在永宁宫?” 玉息满脸疑惑,她希不希望又有什么打紧的。 她仔细思索各种可能,片刻后突然想到,“是不是容妃伺候得你不满意?” 赵玄眼眸闪了一下,想知道她接下去会说什么。 “明日你可以去和太后说,太后必会调教容妃,容妃第一次伺候,肯定不太懂,往后……” 赵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玉息未说完,唇就被封上了。 已经很久品尝她的味道了,赵玄今晚胸口像堵了一团东西,散不开吞不下,浑身躁郁难受。 他去永宁宫,心里一直担心她会伤心,在永宁宫的前厅坐着喝了半宿的茶,等着人找借口来唤他回去。 可等了半日,也不见人来,他心里抱怨是不是常春偷懒了,或是没用心去问,所以才没来禀报。 倒是卫均瑶默默提醒了几次,请赵玄安寝,赵玄都只简单敷衍糊弄过去。 赵玄耐着性子等着,直到常春过来,他以为于终于来寻他了,正满心欢喜。 谁知常春只说公主已睡下了,不如就在永宁宫歇下吧,他才明白在她心里,他夜宿何处,她根本不在意。 心情郁结,鬼使神差迈出了永宁宫,头也不回地奔向龙啸殿,连在身后快哭出来的卫均瑶他都无心看一眼。 直回到龙啸殿,看到她不仅睡下了,还睡得十分踏实,好像他在与不在根本影响不到她,不仅如此,他在她身侧睡下时,她还不耐烦地推开他。 她若是睡不好他忧心,可看她睡得很好,更加郁闷,赵玄也不知道到底要玉息怎样才能让自己觉得舒服。 他心里某处碎了一块,只有按住她使劲吻她才能找补回来。 手心从玉息的寝衣探入,细腻的肤质在手心的感觉让他沉醉,刚滑过起伏的山峰,下一刻手就被按住了。 玉息神色恐慌,另一只手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皇上,保,保重龙体,切不可纵欲”。 赵玄蹙眉,仔细琢磨着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恍然大悟,本就失落的心情更添了一份恼怒,他擒住玉息的下巴,怒视着她:“你以为朕已经宠幸过容妃了?” 薄雾散去,露出月色,气氛寂静得可怕。 玉息的双眸在月色下明亮清透,仿佛说着:不然呢? 借着月光赵玄无意瞥见玉息整理好放在床头的包裹,他瞬间明白了玉息的用意。 顿时双目赤红,浑身涌起抑制不住的怒火。 “玉息,你是准备要离开朕?” 赵玄突然发难,玉息感到惧怕,可被赵玄压着她无处可逃,只得将身体蜷缩起来。 她满心疑虑,不明白为何赵玄今夜如此反常,只得讪讪说道:“你后宫已有了贵妃,我不便留在龙啸宫,明日为我安排个去处,我好早些过去”。 赵玄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浑身肌肉因为情绪激动鼓胀起来,他咬牙切齿道:“玉息,你到底有没有心?” 玉息无法和赵玄共情,她实在理解不了赵玄发火的原因,“皇上,我留在龙啸殿,这不合规矩”。 “规矩?呵!”赵玄冷笑,满腔化不开的郁结,“朕就是这皇宫的规矩” 他擒住玉息的手指更用力了,玉息的下巴瞬间红了一块,“你不愿意也得守着”。 玉息身体被抬起,赵玄埋下头重重咬了下去,锁骨处一阵剧痛,玉息忍不住叫出了声。 肩头下一个深深的牙印在玉息身上,牙印裂口隐隐血丝渗出。 身体被禁锢在庞大的身躯里,被随意揉捏,玉息的记忆又被拉回了第一次,初夜后她浑身青紫。 赵玄像发泄般使劲折腾她,玉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是说错了什么,她浑身像火灼烧过一样,火辣辣地疼。 直到忍不住眼角滚下泪珠,从脸颊滚入颈蜗。 赵玄吻着她的脖颈,尝到了湿濡,才让他发疯的状态冷了下来。 玉息墨黑的青丝散落在一旁,双眸像两个黑洞毫无神采。 看到玉息毫无生气的模样,赵玄有些后悔,可一想到她想要离开,心里的恐慌又占据上风,他一遍遍抚过玉息的身体,眼中充斥着极度变态的占有欲。 “玉息,别妄想离开朕,朕不会同意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依然会寻你回来”。 无尽的黑布满了夜空,玉息侧过脸闭上双眸,原本就死寂一片的心,再次被封上了。 第12章 不如自寻活路 清晨玉息醒来时,赵玄已不在。 她略动一下身体便疼痛难忍,手臂从被衿中伸出,一圈圈醒目的掐痕,胸口的淤青连成了片,还有不少伤痕,有几处还渗着血丝。 昨晚,赵玄像疯了一样,身上的伤都是他咬出来的。 玉息突然想到了什么,撑着床艰难起身后,床头的包裹明显被人动过。 她心中掠过不好的预感,赶紧打开,里面的衣物都还在,那颗穿着玄色丝绦的玉珠不见了。 玉息整个人滑落床头,眼泪止不住滚落。 这颗玉珠已经是她对弟弟,对越国唯一的念想,赵玄折辱她,连这一点念想也要断了。 “公主!”看到玉息醒来进来伺候的锦兰,吓得上前扶玉息。 可当看到玉息浑身伤痕时,惊地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小心翼翼扶着玉息靠在床头,她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在长期在玉息伺候,知道赵玄怎么对她的。 昨晚一定又是折腾她,这次比往常都厉害,原本知道赵玄从永宁宫回了龙啸殿,锦兰还高兴来着,可一看玉息,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玉息要受这样的苦,还不如让皇帝去找那容妃,让她去受吧。 “今早皇上吩咐我为公主擦药“锦兰取出早准备好的膏药,打开盒子一股药草香。 她以为玉息那里跌伤或扭伤,直到看到她一身的伤,才知道有多严重。 药敷在身上清凉的感觉,锦兰为玉息梳洗穿戴好,雪色的衣衫都盖不住她从脖颈处蔓延开的红痕。 玉息淡淡扯了一下衣领,尽量不让痕迹露出。 从看到玉珠不见了,到现在玉息一直沉默着,眼眶有些红肿,昨晚哭了半宿,今早又落了泪,眼框早就干涸,再挤不出一滴泪。 “锦兰,太元池在那里?” 锦兰吓了一跳,“公主,你你你要去太元池?” 于连山刚死在太元池里,那里阴气逼人,吓人的很。 “嗯,我想去看看”。 锦兰举起药膏的手不知所措,“公主,你,你可别想不开啊……” “你看皇上昨晚不是回来了吗?他,他还是在意你的……” 听到她说话颤抖,玉息抬眸,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你以为我要投湖?” 锦兰晶亮的眼眸透着疑惑,难道不是吗? 玉息想起身,两腿却架不住差点跌倒,身体不仅疼,还酸软得厉害,腰间像被马车碾过一般。 锦兰见她站不住,箭步上前扶住了她,玉息苦笑了笑说道:“在宫里寻死的方法有很多种的,我若要寻死,绝不会选择投湖”。 亡国,被折辱,寻死却被赵玄截下,弟弟下落不明,生死都在赵玄手中。 死很容易,可既然死不了,那么就拼命地活下去。 锦兰愣愣的,忽而想明白,“对对,人泡水里,肿得那么难看,谁会选择死水里……” 但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惊悚了,捂住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导玉息。 身上还算好,有衣服遮着,可脖颈和唇部的伤痕却是遮不住的,玉息只好让锦兰找来一块纱巾,从头顶包裹了半张脸,纱巾够长,刚好也挡住了脖子。 “公主,先吃点东西再去吧”。 “公主,等等我……” 木棉花的花期并不长,盛开到凋谢最多一个月时间。 玉息站在龙啸殿外的那唯一一颗木棉花树下,看着树上的花瓣开始枯萎凋谢,风轻轻一吹,花瓣脱离花身随风飞扬,不知在何处落地。 玉息触摸着树干叹息,与其等着枯萎后落地,不如自寻活路。 正准备前往太元池,一抬头,跟前的路被挡住了。 一个身着桃粉色锦缎长裙女子站在了她跟前,玉息不认识她,只觉得她眉间如画,肤若凝脂,裙摆上绣金线凤鸟花纹,华贵不凡。 相比之下,玉息的穿着实在过于素雅了,一袭雪色衣裙,墨发只用一根银簪挽起,还有纱巾裹了头。 若不是玉息容貌清丽无双,这一袭装扮那有一点看起来像一国的公主。 女子的目光死死盯着玉息,想要将她身上烧个洞出来。 玉息不想和赵玄后宫的人多纠缠,正欲离去。 “站住!”女子呵斥道,身旁的宫女立刻挡住了玉息的去路,女子优雅地绕到玉息前面,打量着玉息。 “姐姐好雅性,昨夜那么晚了还能将皇上唤回去”。 听女子的称呼,玉息愣了下,昨夜的经历不堪回首,一想起身上的伤就隐隐作痛。 不过她马上知道眼前时谁了,应该是昨日入住永宁宫的容妃,卫均瑶。 玉息无心和她斗嘴纠缠,淡淡说道:“容妃娘娘误会了,我并非皇上后宫的人,皇上后宫如今只有一位娘娘,就是容妃你”。 容妃知道赵玄没给她封号,故意叫她姐姐让她难堪,以为玉息会和她捻酸吃醋嫉妒一番,她只知道昨晚常春来了一趟和赵玄说了几句话,他就匆匆走了。 她自然以为是玉息让常春传话,找借口让赵玄回去的。 谁知她却云淡风轻地自揭了老底。 “昨夜我早早睡下了,皇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不知晓”。 “你……,鬼才信你”容妃俏丽的面容充满高傲鄙夷,她以为玉息故意这么说,她才不相信她没有纠缠皇帝。 “你以为一次将皇上唤回去,皇上就会再不来永宁宫?” “皇上对你不过是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你还能把他留在身边吗?” 玉息眉头略蹙,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若是卫均瑶能留住赵玄的心,让赵玄早日厌弃她,那么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可……,赵玄的心思深不见底,她实在摸不清。 她拉了拉纱巾,不想被看出身上的伤痕。 “皇上,在就寝前喜欢点龙舌香”。 容妃:“……你说什么?” 玉息抬了抬清丽的眼眸,“他喜欢穿银线绞针软绸做的寝衣”。 容妃愣在原地,一时有些懵,不知道玉息为什么和她说这些,片刻她反应过来,怒指着玉息道:“你在跟我炫耀?” 玉息依然淡然,“我在跟你说皇上的喜好,若下次你准备好了,不就能留下他了?” 第13章 能脱离苦海吗? 玉息始终以为是容妃没有把赵玄伺候好了,才让赵玄不满离开的。 赵玄的喜好玉息并不十分清楚,这些不过是这些时日她在赵玄身边看到的,其实晚上赵玄都是不穿寝衣,赤身搂着她睡觉的。 不过玉息在衣箱内看到了几件寝衣,全部都是软绸的,所以猜想这是他喜欢的料子。 “他国事繁忙,有时会头疼,需要人替他按一按,有助于他安寝”。 玉息身边看了一眼容妃的纤纤玉指,容妃竟都听到了心里,嘟囔着:“你没骗我?” “你回去试试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 “你有这么好心?” 玉息下意识捂了下胸口,吸气都觉得疼,“我并非北商人,此生也不可能入北商皇帝的后宫,你与我没什么可争的”。 说完便绕过容妃径直走去,锦兰愣了一小会儿,忙追着上去。 容妃望着玉息离去的背影,心里默记了刚才她说的赵玄的喜好。 玉息心里祈祷,但愿容妃能早点抓住赵玄的心,为她争取摆脱赵玄,摆脱商宫的机会。 和锦兰一同来到太元池,玉息心里被诺大的宫中水域惊呆了。 湖面波光粼粼,站在湖边望不到边际,迎面吹来的清风带着湖水的湿濡。 南越多水,玉息恍惚间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不觉心潮微荡,眼尾泛了红。 “你先回去吧,我认得路,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玉息对锦兰说道。 锦兰摇头:“不行,我得跟着公主,不然我躲远点,你看不见就行”。 玉息没有强迫她,让锦兰照顾是赵玄吩咐的,若是她有什么事,锦兰必定难逃责罚,她不想为难宫人,便随了她。 锦兰十分机灵,几下就跑上了层叠假山后,找了个合适地方,她能看见玉息,玉息却看不见她。 玉息仔细观测湖水的流向和此刻的风向,蹲下将手伸入湖水中,她十分专注安静,几缕碎发从纱巾中落下,好一幅抚水美人图。 若有画师在,必然将这幅美人图留存画纸上。 片刻过后玉息抽回手,用过衣裙擦了下手。 玉息目光落在远处太元池边界,肯定湖水是从西南方向流入的,那片水域可以通往外界。 若是潜入湖中,顺着湖水流入的方向,可以逃离商宫。 玉息虽是南越公主,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极擅水性。 幼年时她曾和玉城王子比试潜入水下,结果玉城憋不住冒出了水面,在水上等了许久没见玉息露面,吓得他以为姐姐溺水了,叫来了宫人搭救时,一群人正手忙脚乱准备下水时,玉息突然从水下出来了。 她在水中如鱼得水,潜水毫不费力。 这就是她刚才和锦兰说的:若她寻死的话,不会选择投湖,因为她根本死不了。 如今春季,湖水落潮,水流方向往商宫方向,玉息测算了下,等到秋季入冬前,潮水涨,水流会朝着宫外去。 那时候潜入水下,便可以顺流而下逃出商宫。 一定要算好时间,若是入冬湖水会太过冰冷,玉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得住。 有了希望人就有了神采,玉息的眼眸仿佛注入生气,如湖面泛着的波光。 玉息站在湖边,默默看着远处,湖水泛上岸,浸湿了她的绣鞋她也一动不动。 在这里她才感到片刻安静,她不想回龙啸殿,那是个处处禁锢她的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潮水略涨,已经没过她的鞋面,可她仍不曾动过。 突然身后大吼一身:“在那儿别动!”接着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玉息刚想回头看去,胳膊被往后拉扯了一下,整个人站不稳往后跌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中。 拉扯中,玉息的面纱掉落,露出出水芙蓉般的容颜。 “玉息公主?” 明显感到搂着自己的身体僵了一下,待玉息站稳,恍然抬头才看到文若尘那副温润的面容。 玉息慌乱离开,忙捡起地上的面纱重新遮上面容。 可她脖颈处的伤已经落入文若成的眼中,他的眼眸隐过一丝伤痛。 文若尘深吸一口气道:“公主,万事总有解决之道,万不可走上不归路”。 看文若尘认真说教的样子,玉息觉得好笑,他大概和锦兰一样以为她要投湖。 “文大人,我没有想不开”。 文若尘疑惑地眨眨眼睛,刚才看她几乎站到了水里,“那你刚才是?” “南越多水,我只是想起了故土,看湖水出神,忘了潮水涨了”。 “哦哦,没错,南越多河道,南越人多擅水,是我多虑了”文若尘搓着手心附和道。 玉息低头抿嘴轻笑,刚才她背对着他还戴着面纱,文若尘根本不知道自己救的是谁,现在这样说不过顺着她的话,让她宽心罢了。 “还是要多谢大人相救”。 “医者父母心,心病亦是病,公主……“文若尘按了下手背,想起那日赵玄对他说的话,他是君王,一言九鼎,他怎敢对公主界越。 想说的话便吞了回去,垂下眼眸却看见玉息湿透了的绣鞋。 “公主,可有带干净的鞋袜?” 玉息来的时候哪有想到自己会湿水,摇了摇头。 文若尘顿了一下,便从自己衣袍内侧撕下了两片白布,捏在手心刚递上前,却停住了手。 女子的玉足岂是男人可看的? 正犹豫不决,见到锦兰急匆匆从假山后奔跑而来,待她到跟前就顺手递给了她。 “公主等下脱了湿的鞋袜,用干燥的布包裹足部再穿鞋”。 “足乃百穴之所,切不可穿湿的鞋袜,一旦受凉邪气就会侵体”。 玉息谢过文若尘后,文若尘便离开了太元池。 他走入假山群便停了下来,侧身隐在山后往太元池望去,锦兰正在伺候玉息换鞋袜。 印着太元池的水晕,一双玉足光洁莹润,文若尘却下意识撇开了眼,他不敢看。 再抬眸时,主仆二人已经离去,太元池边空无一人,文若尘失落地站了许久。 明知自己是妄想,却忍不住,赵玄不许他去后宫就诊,他就再未见过玉息。 幸好今日来太元池旁的林子里找一味药,这才幸得再遇到她,可她掉落面纱露出满身的伤痕,让他心像刺了一般。 他能助她脱离这苦海吗? 第14章 假意惩罚 御书房内,赵玄坐在案前,扶额沉思,侧颜轮廓分明,垂下的眼眸中有一丝抹不去的阴霾。 窗口晃过黑影,司徒行隐入书房时,赵玄才睁开眼。 面罩下的一双冷漠至极的眼眸,扫了赵玄几眼。 “带来了吗?”赵玄又懒得睁眼,重新合眼休息。 司徒行自行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两个手指捏着瓶身。 “当年你经历那件事后时常躁郁,所以才服用这药丸,可后来有段时间不是突然好了吗?为何又要重新服药?” 赵玄不回答,“带来了就拿过来”。 “这药丸不能久吃”。 赵玄捏了捏眉心,“你管的真多”。 司徒行将药瓶握在手心,“当初你在汉江做王爷时,我懒得管你,现在你是北商的皇帝,我就不能放任你胡来”。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听说卫琬宜把她侄女塞到你后宫了?” “嗯”赵玄懒得回答。 “宠幸她了?”司徒行把玩起手中的瓷瓶,“卫琬宜必定会守着你,看着你上她的床”。 赵玄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不劳你操心,我自会处理”。 白瓷瓶划过一道弧线飞了过去,赵玄抬手,药瓶落入了手心。 “看来商宫马上就要添丁了”司徒行哈哈大笑起来,“日后立太子之事,卫琬宜又有事可忙了”。 “滚!” 一本书飞了过去,司徒行提前起身,书砸了空。 顷刻间,黑影闪过,只留下司徒行的笑声,人早就不知去向。 赵玄独自一人端坐了许久,回忆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玉息,只此一次,往后朕会怜惜你的。 赵玄摩挲着瓶身,心里想要怜惜她,却每次都把她弄哭弄伤。 他已是九五之尊,自以为这世上已没什么事可以难住自己,可偏偏面对她,他总是控制不住。 单手打开药瓶的盖子,倒入一颗药丸,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常春急急匆匆装了进来,赵玄看他冒冒失失的样子皱眉道:“什么事?” 他向来稳重,这也是赵玄留他在身侧的原因,可刚才那副样子实在不像他。 常春脸色有些忧色,见四下无人回禀道:“玉息公主去太元池了”。 赵玄心中划过什么,一丝不安涌上心。 他忽得起身,冲了出去。 赵玄再镇定,也掩饰不住慌乱,龙袍宽袖中的手握了起来。 他身健腿长,常春却只是个矮胖的,只得跑了起来才能跟上赵玄的快步。 还未走到太元池,就远远看到锦兰迈着小碎步走来,她跟着那人,一袭素衣,面上包裹着雪色面纱。 赵玄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可还未到跟前,她便停住了脚步,两人远远相视而望,可不多会儿,玉息远远地行了礼便想绕道而去。 赵玄心沉了下去,几下阔步就走到玉息跟前。 只要他的接近,玉息就下意识地后退,面对赵玄她是害怕的。 “玉息……” “皇上,我会回龙啸殿的”玉息抢先说道,免得平白惹他生气,晚上继续折腾她。 赵玄目光从玉息的面上的纱巾到身上,她只露着半张脸,他仍在远处一眼就认出了她。 纵然遮挡了大半,她依然美得恍如仙子。 目光移到下侧,赵玄皱了下眉道:“鞋子怎么湿了?”刚想伸手将她抱起,玉息便躲开了。 见玉息始终对自己那么抗拒, 赵玄后悔昨晚对她那么粗暴。 他想着如何挽回,不远处匆匆赶来一个太监,“皇上,皇上原来在这儿”。 赵玄认出是卫太后身边的太监陆永,于连山死后他接替成为卫太后身边的贴身内侍。 “何事?” “太后她头疼得厉害,还请皇上去看看吧”。 “头疼请太医,朕又不会瞧病”。 “太医已经去了,太后想见皇上”。 赵玄内心烦躁,刚想和玉息说先去太后处,一抬眸玉息已经带着锦兰离去了。 赵玄望着她纤弱又匆忙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手心握拳,便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转身去了毓秀宫。 刚迈入毓秀宫,就听到轻吟着的抽泣声,容妃正跪在卫太后跟前,双眸哭得梨花带雨。。 脸颊微红,眼眶红肿,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卫太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神色肃穆道:“知道自己做错在那里了吗?” “知,知道了”。 赵玄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跟前行了礼,“母后,头可还疼?” 卫太后深叹气道:“哎,都是被她气的”。 赵玄居高望了容妃一眼,容妃忍着哭声,微微颤动,身上的轻纱随着身体抖动,倒很有一副动人模样。 赵玄心中转过念头,便大致知晓卫太后的用意。 “容妃昨日才进宫,未曾做过什么,母后为何生气?” 卫太后气急的模样,指着容妃道:“昨日本该好好伺候皇上,可半夜皇上便回了龙啸殿,必是她不尽心服侍,惹得皇上不快”。 “哀家让她跪着反思,想清楚了才准起来”。 赵玄勾了勾嘴角,背身后的手用力握了下手腕,伸出手扶起了容妃,“母后误会容妃了”。 容妃顺势站了起来,停止了哭泣,只痴痴看着赵玄。 赵玄在为她开脱,她欣喜若狂。 “昨夜常春来报,边关有份急奏,朕担忧边境战事,这才突然离开永宁宫。” 容妃听着赵玄,双眸盈盈,满心的爱慕之情快溢出眼眶。 卫太后听完,神色突然柔和下来,笑道:“原来如此,我说皇上必定是关心国事,哎,也是哀家太着急,以为容妃不懂事,这才责罚了她”。 “这孩子竟也一声不吭,任凭自己受着委屈”。 卫太后一番话,即是替自己开脱,又说了容妃的隐忍懂事。 一语双关。 “既如此,那今晚皇上必要去永宁宫,让容妃好好伺候你”。 赵玄含笑不语,只坐下喝起来茶。 容妃跪了半日,膝盖酸痛不已,卫太后拉着她坐在身侧,心疼得揉着她的膝盖,一边假装骂她一句话都不辩解。 容妃垂着眸十分乖巧,“臣妾不想让皇上忧心”。 卫太后啧啧道:“这才是我北商后宫嫔妃应有的风范”,顺带望了赵玄几眼。 赵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手指曲起握起了拳。 第15章 谁教你的? 看着这姑侄一唱一和,赵玄不动神色,一直在毓秀宫留到了入夜。 宫外暖风拂过,各宫宫人回栖所后,后宫变得寂静无比。 陆永端来一碗药,“太后,该喝药了”。 卫太后又揉了一下太阳穴,病恹恹说道:“年纪大了,哀家熬不得夜,若是睡晚了,明日又要头疼一整日”。 “这头疼病实在是难熬”。 接着药碗,尝了一口皱眉道:“这药可难喝,哎,要不是有这头疼的毛病,谁会喝这些东西”。 “母后,喝完药早些睡吧,凤体要紧”容妃乖巧说道,一边接过药碗开始一勺勺喂给卫太后喝。 卫太后捏着鼻子艰难喝完,宠溺看着她,“也罢,哀家就不留你们了,往后白日里常来哀家的毓秀宫坐坐,我们一家人多团聚”。 说罢便牵着容妃到赵玄跟前,“你随皇帝回去吧,好好伺候,用点心,这次别惹皇上生气了”。 卫太后递了个眼色赵玄,赵玄轻笑,心领神会,“就去容妃的永宁宫吧”。 卫太后露出满意的表情。 赵玄背着手迈出了毓秀宫离去,容妃赶紧跟上,常春和永宁宫的宫女荣喜随后跟着。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永宁宫,赵玄在门外停顿了片刻,想起龙啸殿的那个小女人,此时应该已经梳洗完睡下了,她根本不会管他今夜在哪里留宿。 心一沉,抬脚走进了永宁宫。 赵玄一踏入永宁宫内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浓郁却柔和,平气安神。 香案上的金兽炉中冉冉升起的白烟,他眼眸微眯,确实是他龙啸殿常染的香。 他出神的片刻,容妃已换了衣裳出来,一袭粉白色的薄纱,卸去了钗环和粉妆,粉面娇羞,圆润丰满的双肩和胸口半片鼓胀在薄纱下半隐半现。 容妃靠近柔声道:“皇上,让臣妾伺候你沐浴更衣”。 赵玄的目光越过容妃,看到榻上放着的软绸寝衣,舌尖不自觉舔了下后槽牙,她倒是用心。 “朕疲乏得很,且坐坐”说着大刀阔斧坐了下来。 容妃声音甜得像蜜:“皇上操劳国事,皇上且坐着,臣妾略懂一些推拿,可以为皇上解乏”。 见赵玄没有拒绝,容妃才伸出纤纤玉指触到赵玄太阳穴,保养得当的指甲透着莹润粉色的光晕。 轻柔按压,指尖带来微麻的感觉,竟十分舒适,赵玄干脆阖眼休息。 少女身体的香气丝丝入鼻,袖口薄纱一下又一下撩过脸部的皮肤。 容妃的身体下意识往前靠了靠,赵玄微微睁眼,目光所及便是胸口那片饱满。 他咬了咬牙,深吸了几口气,又合上了眼。 “手艺不错,谁教你的?”他的声音低沉,容妃靠他那么近,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印在容妃眼中,本就心思激荡。 容妃垂下眸,羞涩道:“臣妾在家中时,父亲时感身体疲乏,臣妾在家偶尔会替父亲推拿,自然略懂一些”。 指尖按完了太阳穴,便移到脖颈两侧,指甲轻划过皮肤,酥麻又带了些痒。 赵玄的头往后微仰着,露出修长精实的脖颈,喉结略微滚动,容妃的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她的呼吸变得急凑,时不时便想吻上那张薄唇,手上的按压变成了轻抚。 赵玄的手指曲了起来,食指和拇指用力捻了几下。 容妃的的手指往下移至双肩,赵玄的身体精壮结实,充满力量,容妃指尖轻轻摩挲颈部的肌肉。 忽得手背一紧,整只小手被包裹在了赵玄宽大的手心中。 容妃心跳不止,握住手的力量用力一扯,身体止不住前倾。 接着腰被环抱,身体一轻,落到了赵玄的怀中。 容妃坐在赵玄的腿上,他身体宽大,几乎将容妃整个身体拥在怀中。 他眼眸中隐隐欲色,容妃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了,心中暗喜,因为紧张胸口那团鼓胀剧烈起伏。 赵玄的眼眸深不见底,带着薄茧指腹蹭过她圆润的肩头,勾起那片薄如蝉翼的纱衣,轻轻挑起,那片薄纱便从光洁的身体滑落,只剩一件抹胸隐约包住了身体, 容妃的身体如同新鲜可口的蜜桃,已经洗剥干净送到跟前,任谁不想去咬一口,品尝一下饱满多汁的果肉。 赵玄双臂穿过容妃的膝弯,将人横抱了起来,转身往内室走去。 在门口候着的常春心领神会,给荣喜递了个眼色,寝宫各宫人纷纷离开,常春吹了灯,掩上了宫门。 榻上早铺好了被衿,用熏香熏过,透着淡淡的凝神的香味。 赵玄将容妃放入榻上,一只手环抱她,另一只撑在榻上,整个人居高看着她。 容妃脸微红,乖巧含笑垂下头,等着被宠幸。 “皇上,一会儿,轻点,臣妾害怕”容妃娇滴滴地声音撩得人心里发痒。 赵玄勾了勾唇角,手缓缓移到她的后颈处,容妃脸微微扬起,她以为要吻她,闭上了眼扬起了粉唇。 后颈处突然传来痛疼感,容妃顿时两眼一黑,直挺挺倒在了床上…… 第16章 你帮帮我 入夜前,锦兰便回来告知赵玄去了永宁宫,玉息没有什么反应,今日遇见永公公来寻,便知道今晚赵玄是必定要去容妃那儿的。 正好今夜她可以安静过一整个晚上了,但愿别像昨夜突然又回来,还把她折腾个半死。 看过太元池后,玉息脑中有了计划,便没了睡意。 赵玄的寝宫有纸笔,玉息干脆坐到了他平时看书的案几前,选了支兼毫毛笔,用还没干的墨描起了太元池的地形图。 今日她待在湖边看了许久,心中大致有了轮廓,若是不及时描绘下来怕后面会忘记。 太元池周围都是假山群,还有树林,只有熟悉了地形,到时候逃亡起来才能顺利。 她坐在案几前垂着头,玉手握笔在纸上轻挥,几根发丝落下,发尖抚过纸面。 烛光摇曳,映着她那张如神女般脱俗的脸。 夜深人静,玉息画得兴起,完全没留意周围,她不知道有个人影在暗处痴痴看着她。 直到那高大的身影从暗处出现,玉息头顶处落下一大片阴影。 一抬头,对上那副居高望下的深邃眼眸,玉息惊地手猛地抖了下。 没握住笔,毛笔应声而落,笔头朝着纸面,染上了一大团墨迹。 玉息看辛苦绘制的地形图毁去了,眉心蹙了下,但面对赵玄的突然出现,玉息不能露出破绽,只得擦了手,收拾了桌面。 玉息刚想起身,腰间一紧,身体又被按了下来。 赵玄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案几旁的榻上,勾住玉息的腰,将她搂回到腿上。 “皇上怎么回来了?”玉息讪讪道,他一回来就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好好画的地形图也毁了。 不过所幸毁了,若被赵玄发现她有逃跑的念头,不知道又会怎么折磨她。 赵玄眼神带着些慵懒,看了桌上一团黑墨的画,“玉息在画什么?” “没什么”玉息尽力掩盖慌张,扯过废纸揉做一团。 “睡不着,就起来随便画画”。 赵玄的眼眸暗了暗,环住她的手臂收紧了些,玉息的后背贴上了赵玄胸膛,贴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他身体的滚热。 赵玄的手撩开她后颈的发丝,唇攀上她后颈洁白的皮肤,轻轻啃咬。 一直到她的脸颊耳后根,赵玄贴着她耳根,呼出的热气撩拨地她耳根发痒。 “玉息睡不着,是不是在等我?”赵玄的声音低沉,暗藏了欣喜。 玉息抿了下嘴,一想到昨夜说错了话惹他生气,那一晚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她身上的伤都还未结痂,不想再受罪,便囫囵“嗯”了声。 赵玄的身体微颤了下,明显感到他的放松,拥着她的手也变得温柔,不像之前都像铁钳一样禁锢她。 “玉息不喜欢我去永宁宫吗?” 玉息咬了咬唇,他去不去找容妃关她什么事。 “皇上既然去了永宁宫,就宿在容妃娘娘处便可,不然旁人还以为是我半夜找借口唤皇上回来的”。 玉息想起白日容妃拦住她问她的话,这个锅她实在不想背。 赵玄却心里欢喜,怀中的小女人开始关心他了。 怀中的身体柔软可口,赵玄早就心痒难耐,“玉息是吃醋了吗?” 玉息:…… 赵玄将怀中的玉息转过来,迷恋抚着她的眼睛,长睫毛,惹得她眼睛痒痒的,别过头去。 “即不喜欢我去永宁宫,为何还要告诉容妃朕的喜好?” 玉息顿了下,他知道是自己告诉容妃的? “容妃娘娘心思细密,皇上别瞎猜,是她自己发现的”。 赵玄轻笑了下,咬了一下她的颈侧,她身体缩了一下,倒像是跟赵玄在撒娇。 “朕以前睡觉喜欢穿软绸的衣裳,可有了玉息后,只喜欢不穿衣服搂着玉息睡,容妃又怎会知道这些?” 玉息脸蹭得红了,不知道他今夜怎么像换了个人,同她说起情话来。 “朕有时候不得不敷衍一下太后,不过朕会记得回来陪你”。 玉息扣了下手,“其实皇上……” 也不用回来的。 赵玄今夜格外温柔,与往常不同。 只是这手不老实,上下移动开始解玉息的衣衫,玉息感到腰间有个硬挺的东西,心中惊慌起来。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赵玄去过永宁宫回来总会变本加厉的欲求不满,容妃难道满足不了他? 他到底是有多饥渴? 烛台染了半宿,光影昏暗,但赵玄眼中的情欲依旧浓烈。 玉息的衣衫完全滑落,露出胸前道道血痕。 赵玄呼吸顿了下,这些都是他的杰作。 他心疼抚摸,见玉息蹙眉,知道她还疼着,心揪住懊悔不已。 轻搂过纤腰,“玉息,这次朕不弄伤你,你帮帮我”。 他再怎么克制都是个正常的男人,容妃那样撩拨,他的身体早就起了反应。 不过这次他没有急于进入主题,而轻轻蹭过,亲吻挑.逗,直到玉息浑身发软,双目含春。 腰被扣住,身体一轻,双腿不受控制跪了下来,便坐到了赵玄身上。 烛影浮动,光洁柔美的背在月光下,像一块美玉。 赵玄的双手,掐在纤细的腰间,楚腰盈盈一握,拇指和其他四指扣住一圈,刚好完全将纤腰锢在手心。 玉息觉得赵玄今晚像变了一个人,对她极度地照顾,连身体的撩拨也恰到好处,不仅不会让她感到痛疼,还引得她身体酥麻。 只是情到浓处,赵玄恨不得将她身体揉了进去,但也顾忌她身上的伤,始终没有触碰到她的伤口。 玉息只觉得头脑发沉,勾住赵玄脖颈的手渐渐没了知觉,只剩下停不了声的低吟。 一颗晶莹汗珠划过修长的颈脖,滚落胸口。 玉息呼出一声娇喘后,身体化成一滩水,软软敷在宽厚的胸膛上。 赵玄露出满意的神情,双手从腰间移到她后背,将娇小的人儿按进了怀中。 第17章 南越遗物 玉息在一波高昂的热潮过后,身体已经极度疲惫,眼皮子打起了架,几乎睁不开。 瘫在赵玄身上,像只慵懒的小猫,不肯动一动。 赵玄和她说的话,在她听来都只有嗡嗡的声音。 抚摸她已经覆了一层薄汗的背,赵玄将她揽在怀中放到了床上,玉息触到柔软,翻个身抱着被衿喃喃着睡了过去。 赵玄替她擦拭了身体,刚经历过一场激情,玉息的脸透着红晕,闭着眼的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覆在眼帘处,十分俏皮动人。 玉息嘴里呢喃着什么,手抓着被衿一角,身体卷缩起来像只小猫。 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赵玄眼中的迷恋更甚,自言自语道: “十岁时睡觉也这副模样,那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 玉息已在昏睡中,赵玄说什么都听不见。 —— 翌日,毓秀宫,卫太后左手把玩着一个锦盒,容妃坐在下侧。 “荣喜已经禀报过哀家,昨夜是皇上抱着你进了房的”。 卫太后的凤眸望了容妃一眼,“昨夜可还顺利?” 容妃摸了摸后颈,现在还隐隐作疼,昨夜她的印象停留在赵玄抱着她上了床,可后来究竟发生什么她却怎么也不想不起来。 晨起时,被衿盖得好好的,赵玄不知何时离开的。 问起宫人,却无一人知晓,只说皇上抱着娘娘安寝后都退下了。 卫太后见容妃愣神,不耐烦道:“哀家问你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容妃支支吾吾,手却揉着自己关节处,早上醒来时她确实浑身酸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被宠幸了的缘故。 看容妃的样子,卫太后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长指甲按在容妃手臂上,“头一次都会这样,往后就好了”。 容妃脸一下红了,头一次?头一次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见卫太后逼得紧,只得附和道:“臣妾知道了”。 卫太后唤来荣喜道:“去龙啸殿请玉息公主,就说哀家有一件金丝凤钗,请公主来品鉴下”。 荣喜接下前去请玉息。 容妃不解道:“母后,首饰为何要叫她来瞧?凤钗母后有好几件,这件有什么特别的,给臣妾瞧瞧吧”。 卫太后斜了她一眼,笑道:“旁的事你别管,你只要能夜夜留住皇帝,早日怀上龙种便好”。 容妃脸一红,“母后,这龙种也不是说怀就怀的……” 卫太后目光落到容妃腹部,“若是昨夜皇帝满意的话,你的肚里说不定已经有了”。 容妃心一惊,手下意识摸了下腹部,平坦一块,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看她不开窍的样子,卫太后揉了下太阳穴,叹了口气,手指点了下她的头道:“你什么时候脑子能灵光些”。 正说着荣喜领着玉息往这里赶,不远处的玉息纤弱的身影在风中,衣衫随着脚步行走轻轻飘荡。 “母后,她真的来了”容妃知道卫太后不喜欢玉息,玉息对卫太后也十分疏离,她不是北商人,本就是亡国皇族,自然和容妃不同。 本以为她不会因为卫太后一句话过来,谁知她竟随荣喜过来了。 卫太后闪过一丝阴笑,长指甲在锦盒上轻轻敲了起来。 玉息进入毓秀宫,她淡淡看了一眼容妃,仍按南越的宫廷规矩给太后行了礼。 卫太后“哼”了声,并未理睬玉息,转过头对容妃说道:“回去后泡个澡疏解下,皇帝年轻气盛,手下没轻重,这一晚上的,你这身子骨吃不消”。 容妃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玉息一眼,她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未听见卫太后的话。 但很快她就明白这是故意说给玉息听的,便假意羞涩道:“皇上他……,还是怜惜臣妾的”。 “知道你们恩爱,也要注意身体,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 “母后……” “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为皇帝开支散叶就是最要紧的事情,肚里的龙种可要时刻当心”。 二人在玉息跟前说得旁若无人,可玉息的面色一直云淡风清,双眸只落在卫太后手边的锦盒上。 卫太后怎么说都刺激不到玉息,倒有些失望。 她的目光回到了玉息身上,略带嘲讽道:“玉息,公,主?” 玉息神色略动了下,卫太后却嗤笑道:“南越已经不复存在了,你今日能留在北商皇宫,是皇帝仁慈”。 “不过你似乎并不感念皇恩浩荡,倒还以为自己仍是南越公主”。 玉息眼眸抬了下,才开口道:“太后手边的凤钗可容我一观?” 卫太后冷笑了下,“好啊”,从容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一支金丝凤钗。 凤钗做工精致,钗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金丝九尾凤翎,处处是尊贵。 玉息目不转睛盯着凤钗,眼眶红了,那日的场景再次在脑中呈现。 宫中各处起火,宫人四处逃窜,刀光剑影,遍地的尸体血迹。 舒皇后将玉息公主和玉城王子用力推开,含泪嘱咐宫人誓死护主。 玉息哭着跪求,舒皇后末了一句:“快走!”便举剑在颈脖划过。 她倒地那一刻,那支九尾凤钗仍在她的发间,染上了血迹,九尾凤翎微微颤动,似在飞翔。 泪在玉息脸颊滚下,她垂下头隐忍了悲痛,哀求道:“太后,这支凤钗可否赐于我?” 卫太后眉间一紧,“一个奴婢也敢和哀家提要求?” 她捻着凤钗左右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哀家也不稀罕”。 “若是哪个奴婢听话,哀家一高兴,也许就赏给她了”。 玉息知道卫太后是逼她承认自己是北商的宫奴,而不是南越公主。 卫太后继续转着凤钗,“当时那舒皇后,啧啧,血流了满身,每个人都上去踩了一脚,这支凤钗就是从她头上拔下来的”。 玉息咬着牙,悲痛涌上心头,指甲嵌入手心,血从手心渗出。 “可惜金丝差了点儿,不如请个工匠溶了重新做一支”。 玉息心里一慌,“太后,手下留情”。 第18章 托付 卫太后重重拍了一下扶手,“放肆!若你真想要回这支凤钗,便跪着跟哀家说话”。 玉息看着凤钗,凤尾在卫太后手中微微颤动,仿佛仍在为那日的一幕悲恸。 国已亡,心已死,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玉息缓缓曲下膝,跪在玉石地上恳求道:“求太后将凤钗赐给奴婢”。 卫太后嘴角扬起,十分得意,挥手将凤钗扔到玉息跟前。 凤钗落地,碎成两半,九尾凤翎断了两根。 玉息泪滴滴在钗上,颤抖地拾了起来,用随手的锦帕小心翼翼包了起来。 “谢太后赏赐……” 卫太后擦了下自己的手指,像是拿了什么脏东西,“以后记住自己的身份。” “皇帝若是真心爱慕你,自然会给你嫔妃的身份,可你一直迟迟没有封号,看来皇帝也没这么重视你”。 “若有旁的心思,趁早断了,做好一个宫婢,这北商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玉息将包好的锦帕收入,低声谢恩,便离去了。 容妃瞪大了眼睛看得愣愣的,“母后,皇帝真的对她没心思?”她心思单纯,满心满眼只有赵玄一人。 卫太后瞪了她一眼,“哀家不过警告让她别有心思与你争宠,皇帝将她留在龙啸殿,天知道存了什么目的”。 春日快过去了,天色渐暖。 卫太后凤眸微眯,神色悲伤,“恒儿的忌日快到了” —— 见玉息被太后宫里的人叫去迟迟不回,锦兰心急如焚,又不敢得罪太后,便在去毓秀宫的路上寻了去。 可此时玉息却带着破碎的凤钗去了太元池。 太后随意将凤钗丢给了她,可不知这凤钗能在她手中存多久,她在这商宫,若是高兴便唤她一声公主,若是不高兴,她就是宫婢。 他人手中视如敝履的东西,与她却是珍宝。 玉息坐在太元池边久久望着边界深处,心中迷茫。 直到天色渐晚,起了夜风。 一件长衫盖在了玉息的肩头,玉息从深思中回神,见身上多了件衣裳,抬眸看到半曲着身的文若尘。 “公主在太元池旁坐了两个时辰了”。 “湖边的夜风冷,小心受凉”。 玉息见身上的外衫,心中微微有了些暖意。 “文大人怎么会这儿?” 太元池地处商宫偏僻之处,往常来这儿的宫人也不多,可这是玉息第二次遇到文若尘了。 文若成露出浅浅笑意,如玉般温润,“太元池边有一片植被,都是上好的草药,所以我才会时常过来”。 他不会告诉玉息,因为上一次的遇见,他空余时便时常徘徊,期待下一次的遇见。 似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如愿以偿。 玉息看着文若尘诚挚的目光,眼眸闪动,突然曲身行了个礼。 文若尘大惊,万万不可,忙回礼道:“公,公主,万万不可”。 “你我身份有别,在下怎可受公主的礼“。 玉息苦笑道:“也许,我在这商宫连宫婢都算不得”。 文若尘心头一紧,他知道玉息心里的苦,“公主,心中若有乾坤,便不必理会外面那些污秽”。 文若尘的话如同清风拂过,暂时扫除了玉息心里的苦闷。 她不经意露出一抹微笑,她笑起来极美,天下的美人纵然艳丽芬芳,加起来都不及她。 “我是有件事请大人帮忙,还望大人不要推脱”。 这宫里玉息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与文若尘虽不算熟识,但他却是唯一关心过她的人。 文若尘受宠若惊,“公主不必客气,只要在下能办到的,必当竭尽全力”。 玉息没有多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一件碎裂的凤钗。 文若尘一看便知是上好的首饰,见玉息的手指轻柔抚过凤翎,才将凤钗递上前。 “这件凤钗,还请大人替我保管”。 “这……”文若尘万万想不到,玉息会有一天会将私物相赠,一时间手足无措。 “这是我母后的遗物”。 文若尘这才回过神,明白了为什么玉息会让他保管首饰,她在这商宫,没有一件东西是能留得住的,更何况这还是越宫的东西。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郑重接过锦帕,见这凤钗碎得厉害,“待我出宫寻个得力的工匠,将这凤钗修复”。 “不可”玉息慌忙阻止道,“这本我南越宫中之物,不可现世”。 “若让旁人知道文大人手中有此物,误会你偷盗或是与南越皇族有联系,怕是给大人带来麻烦”。 文若尘了然,也觉得自己太冒失了。 “大人只需替我收好凤钗,不让旁人知道此物的去向,若有日……” 玉息停住了,若有日她得以从商宫脱身,便找他寻回此物,可这一日不知何时会来。 文若尘将锦帕小心翼翼包好,揣入自己怀中,“公主放心,我定会将此物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身外之物怎可比身家性命重要,大人替我收着此物,若有日大人因此物惹上麻烦,还请大人丢弃吧,玉息已是感激不尽了”。 文若尘不过一个太医,无权无势,能替她保守秘密已是最大能力范围内能做的事了。 可文若尘不这么想,玉息愿意信任他,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一头扎进去。 玉息纤弱的身躯在白色衣袍内,可她的目光不染尘色,身躯虽纤弱却挺直。 文若尘看到她脖颈处往下蔓延的伤痕,心无意又被刺了下,从袖袋中取出一个药盒。 “这是用犀兽皮制成的药膏,与血肉伤有奇效,公主的伤……”文若尘望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这伤难以启齿,文若尘没有再说下去。 犀兽是种十分神奇的灵兽,粗壮有力,虽愚笨但他的皮肤却有奇异的功能,无论是割伤划伤,隔日便可恢复如初。 只是这灵兽大都是深山老林,这家伙又十分憨勇,难以捕获,它的皮十分难得。 “犀兽皮是难得的奇药,得来不易,怎能给我用?” 玉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犀兽皮的珍贵,若她仍是南越公主,赏赐金银或官爵,这犀兽她便用得,可如今她自身难保,这等珍贵药材就不是她能享用的了。 第19章 拒之千里 文若尘将药膏塞到玉息手中,“我有次外出采风偶然得之,我正愁无人替我试试药效,公主还请收了吧”。 他不会告诉她其实他把家中祖传的唯一一块犀兽皮制成了药,只因为心疼她的满身伤。 玉息握着还存有温度的药盒,垂下眼,“玉息谢过大人,如有日……” 能脱离苦海,回到南越,自会重金酬谢。 只是不知这一日离自己有多远,文若尘对她的恩有没有机会报答。 文若尘心思起伏:若有日脱离了这权势之地,可有机会与你更亲近些? 但一想到是妄想,便握紧了拳。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若赵玄下朝还见不到她,那晚上又是一番折腾”。 玉息正欲离去,却发现文若尘的外袍尚在自己身上,便脱下换了过去。 文若尘接过,上面留有她的温度和气息,捏在手中久久不忍放下。 —— 回到龙啸殿后,锦兰快急哭了,又不敢去太后宫里找人,正能急得原地团团转。 玉息安慰了一番,便见到赵玄快步从殿外回来。 他已经知道今日太后让玉息去毓秀宫的事,若她仍不回来便准备亲自去太后处要人。 见她安然无恙,悬着心便放了下来。 “太后可有为难你?”他在身侧坐下,搂住她纤细的腰。 她的腰柔软纤细,想到昨夜他的双手掐在她腰间,赵玄心绪便有些漂浮。 看玉息有些红肿的眼眶,知道她是哭过了,定是在毓秀宫受了委屈。 赵玄满心护着她,只要她愿意同他说,可她却总是冷冷淡淡的。 玉息想到今日在毓秀宫,卫太后和容妃说的那些话。 昨夜他是宠幸了容妃,回来后又和她……,玉息捏住了衣角,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对赵玄她从来都说不了一个“不”字的。 即便说了太后用舒皇后的凤钗羞辱了她,他又能为她做什么?舒皇后正是他率兵攻入皇城才死在皇宫的,他的人烧杀抢掠。 每个人都在舒皇后身上踩过去,掠走她身上的东西,她就和这东西一样,不过是他们战利品。 一个战利品能有什么尊严? “没有”玉息忍下所有情绪,淡淡说道,对赵玄的靠近也觉得别扭,她转过头疏远了他。 赵玄感受到她的抗拒,昨夜那些温存此时荡然无存。 昨夜已是对她极尽温柔,为何她还对自己拒之千里,赵玄胸口闷闷的。 她绝世独立,仿佛世间一切美好都集中她身上,可她对世间一切又毫无兴趣。 赵玄不知道怎样才能惹她开怀? “玉息,除了回去南越,你心中所想,朕都会满足你”。 金银,玉石,华服,北商后宫的名分,都可以。 只是不能离开我。 玉息这时抬眸,她的眼眸太美,如银河里的满天星辰,只是很少会正眼看赵玄。 赵玄才触及她的眼睛,人好似被吸了进去。 “我想搬出龙啸殿”。 赵玄呼吸顿了下,想到刚才说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反悔。 又像什么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为何你不愿留在朕身侧?朕日日都想见你,可你却这么讨厌朕?” 她眼眸深底哀伤,“皇上忘了,我是南越成帝的女儿了吗?” “皇上的兵踏平了南越皇宫,南越不复存在,皇上也许已经忘了,可与我,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忘不了”。 赵玄心沉了下去,国仇家恨是横在二人之间跨越不过的坎,若是不解开她心中这个结,就永远打不开她的心。 “玉息,你在南越皇宫长大,可熟读南越历史?” 玉息抬眸,“那又如何?” “南越太祖,当年两万兵马便横扫昌国,擒获昌国皇帝,当场绞杀,后宫一众嫔妃皇子公主一个都没有留下,这又当如何说?” 玉息粉唇一开一合,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南越的开国历史她是知道的,同样是充斥血腥暴力。 赵玄楼在她腰上的手不愿松开,看她诱人的粉唇,忍不住吻了上去。 轻啄了几下,“朝代迭代,历史更替,这些都是都难以避免”。 “朕虽开创了这北商的世面,但也不敢说会持续千秋万代”。 “玉息,朕想要你,你不用把自己陷入其中”。 玉息垂下头,这番她是争辩不过的,况且争辩无用,南越已然覆灭,她一个深陷囹圄的亡国公主也无可奈何。 想起今日卫太后说起容妃腹中可能有了龙种,用舒皇后的凤钗也是为了敲打她,若是日后诞下龙子,她在龙啸殿的处境会更艰难。 赵玄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 轻抚她细滑的脸颊,美得让人沉沦的眼眸,“玉息忘了那些,你既不是南越人,也不是北商人,你是朕的,只能是朕的”。 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倒也不会日日惦念,一旦尝到甘甜,就再难罢手。 赵玄吻她的眼眸,粉唇,身体每一处都令他沉迷。 玉息被吻得意乱神迷,她努力保持清醒,“皇上,你刚才说过除了回南越,别的都可以满足我的”。 暧昧的接触被打破,赵玄眉头皱了起来,“玉息,若今日你不想侍寝,朕不勉强,但搬离龙啸殿,此事日后再议”。 说罢看了她几眼,强忍了忍,便起身走了出去。 他心中烦闷,走出龙啸殿后,常春曲着腰走了过来。 “可查清楚了?” 常春望了一眼殿内,“问清楚了,今日太后让玉息公主去毓秀宫,是为了一件金丝九尾凤钗,那凤钗是南越舒皇后的”。 舒皇后是玉息的生母。 赵玄神色严肃,眼中掠过狠戾,“破宫前,朕说了不准抢夺宫内财物,是谁敢抗旨?” 不仅拿了宫里的东西,还送到了太后的手里,赵玄眼眸略窄,按下了心绪。 玉息今日对他的极度抗拒,倒是合了毓秀宫那位的意。 “皇上,今日不歇在龙啸殿,可是要去永宁宫?”常春望着渐暗的天色。 赵玄嫌弃地看了常春一眼,常春会意道:“奴才伺候皇上去御书房歇息”。 第20章 画中人 万礼将军在边关大获全胜,西秦撤退,朝中一片欢庆。 “万将军正在回朝途中,三日后便可抵达朝都”。 回朝都后必定是封赏,他的军功上又可以大大记上一笔。 赵玄单独召见了韩宗,韩宗进入前殿行礼后,便拿出随身的一个卷轴。 常春呈上后,赵玄刚打开卷轴,眉间就拧了起来。 那是一幅画,画中是个极美的女子,轻纱遮面,眉目含情。 “半月前,皇上命我前往边关处的平县,这便是在平县截下的”。 赵玄轻抚过画面,“持画者何人?” 韩宗挺直了腰,神色严肃道:“此画是周安在在平谷县千彩堂寻得,那千彩堂在平县颇有名气,当地许多富户喜欢附庸风雅,常常去他那儿购买名画”。 “周安无意见掌柜在和一位当地富户闲聊时,拿出的此画,意欲让富户买下”。 “他暗中查访,最后只得协迫千彩堂掌柜说出此画从何处得来。” “那掌柜说,是从一个惯偷手中得来的,他见这画栩栩如生,画中女子美若天仙,花了十两银子购下的,转手准备卖出时,要价一千两”。 “十两换一千两,够黑心的”。 “那掌柜杜撰了个名家画师,才卖那么多钱的,实在是画中女子太美,这画的画功也了得,据说已经有买家愿意出这钱买这幅画。” 赵玄横了下眼眸,不想听无关紧要的内容。 韩宗假意咳嗽两声,接着说道:“那惯偷在平县也是个名人了,不过街坊都知道他素日来不学无术,偷鸡摸狗,但从未偷过珍贵器物,据说他自己也知道那样会惹祸上身,他虽低贱,但也惜命”。 “这幅画,据千彩堂掌柜说,是他无意间在外乡来的几个人身上看到的。“ “实在是画中女子太美,又觉得是外乡人,在本地没有权势,偷点东西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才下手的”。 “外乡人?” “周安去打探过,十来个人,都身穿黑衣,歇息在平谷客栈,住了两日后离开的,看样子是准备去西秦”。 赵玄手突然握紧了,但很快又松开,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韩宗突然又想起什么,忙说道:“周安在知道那惯偷时,原想去他的住处查访,可谁知刚到,那家伙就死了,死状极惨,死前像是受了严刑”。 赵玄眼眸一冷,望着画中人久久不言语。 “皇上,可要继续盯着平县的动静?” 赵玄没有看他,淡淡问道:“周安可是你之前收编的那个十几岁的小子?” “正是,臣见他功夫不俗,留在城都可惜了,便命他去边境查探消息,这才发现了此画”。 “若确是可造之材,给他一个职位,你自行安排”。 韩宗会意,心中大喜,那周安是他精心培养的人,能得皇帝赏识,与他实在是大有益处。 “继续留意平县”。 “是,那万将军……” 赵玄挺起了背,目光从画卷移开,“你觉得将城东那宅子赐给万将军如何?” 韩宗大惊,“那,那可是前醇王爷的宅子”。 赵玄勾了勾嘴角,“万将军在边关抵御外敌,劳苦功高,当得起这样的赏赐”。 “皇上,真是皇恩浩荡”。 见韩宗吃醋的模样,赵玄大声笑到:“韩爱卿,那万将军的年岁长你许多,你年富力强,日后有的是机会报效朝廷”。 韩宗了然,离去后,赵玄凝视画中人,女子娴静恬然,画中便美得惊为天人。 那这女子真人会美到何种程度?看着画便让人浮想联翩,难怪会有人愿意出一千两购得此画。 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幅画是何人所绘? 绘画的人,若非画的是心中幻想的仙子,便是对画中人思慕极深,才会将她的长相刻在心中。 赵玄命常春将画挂在书房,细细赏析,心中情绪却不能平复。 自言自语道:“玉息,是何人将你的容貌记得如此清晰?” —— 龙啸殿外,锦兰嬉笑着在殿外庭院中跑了进来。 “公主,快出去看,种了好多花树”。 玉息抬起迷惘的眼,只浅浅望了窗外一眼,便惊地起身。 她走到殿外,看着满院的木棉花树,此时花期已过,但这几棵的花朵却盛开着,一片红艳,为龙啸殿的肃穆添了一份明媚。 玉息的思绪拉回了南越覆灭前,那时正准备入春,秀禾殿前的木棉花已冒出了花苞,花尖粉嫩,含苞待放。 “父王,等花开了,让小永子上树摘花”。 “都依息儿的”。 可没等木棉花开放,只一月后,整个南越皇宫就分崩离析,只剩残垣断壁。 那两棵木棉花树也在战火中成了焦木,秀禾殿再无息儿,南越再无玉息公主。 玉息眼眶温热,盈满了泪光。 “拜见公主,公主吉祥”。 玉息看到跟前一个白发匆匆,身型微胖的宫人在跟自己行礼请安,她不认得此人,只得看向锦兰。 锦兰提醒道:“这是上林监的庆公公,就是他命人种下这些木棉花树的”。 玉息恍然大悟,“有劳庆公公了”。 只一月时间,王庆便为这些花树熬白了头,试了多种方法,才想到用本土的植物嫁接让南越的树苗存活,所幸老天保佑他,让他种了出来,还延长了花期。 看着玉息喜欢,想来皇帝也会喜欢,他松了口气。 上林监保住了,他的饭碗也保住了。 “为何要在龙啸殿种这些花树?” 皇上的寝宫不应该是肃静威严的吗,怎会种这些娇媚明艳的花树? 王庆摸了摸一头白发,想到前不久容妃找过他,问过毓秀宫不远处那棵木棉花树,她也十分喜爱此花树,想多种几棵在永宁宫。 不过他手中的花树都要种在龙啸殿的,便突然想到皇帝是为了讨好这位新晋的容妃娘娘才种的吧。 便说道:“容妃娘娘甚是喜爱此花树,许是皇上早知道,才让奴才种下,为了给娘娘一个惊喜吧”。 玉息望了木棉花树一眼,拭去了眼角的泪,情绪慢慢隐去,心中如湖面平静,便转身回了殿内。 第21章 心中可有他人? 满院花瓣纷落,木棉花本就娇弱,盛开过后瞬间枯萎。 风一吹,花瓣便掉落。 花雨下,美人伫立,她望着满院的花,神情淡然。 赵玄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见到故土的花树,她能开怀吗? “玉息,可喜欢这些花树?” 玉息眼眸平静,无悲无喜,只是有些惊讶,这话不是应该去问容妃吗? 她垂下眼眸,“这是南越的花树,我自是喜欢的”。 说罢就转过身想要离去,赵玄有些不解,她说是喜欢,却没有欢喜之意。 他伸手勾住玉息的胳膊,将她整个人笼到自己怀中,玉息想挣扎,却挣不开他铁钳一样的双臂。 她的眸中没有一丝情绪,没有看到木棉花树的欣喜,只有对赵玄淡淡的抗拒。 目光从她清亮的眼眸,移到她光洁细长的颈,再到她的胸口。 她已经是自己的人,她的身体自由都是自己的,可为何她的心总是紧闭着? 赵玄想起白日里书房的看到的那幅丹青,她有为她画像的人,那人对她那么熟悉,那她呢? 是不是也认识绘画之人?是不是同样也对他难以忘怀? 赵玄轻轻抚摸她的心所在之处,“玉息,朕记得,你曾与南越丞相之子萧南梦有过婚约。 听到这个名字,玉息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若是没有那场战争,南越尚且还在,她与萧南梦应已成婚,他是成帝钦定的驸马。 他与玉息幼时便相识相知,他年少时才华横溢,英俊非凡,与玉息心心相惜。 “皇上提这个做什么?南越皇朝已成过往,哪还有什么南越丞相”。 自然也无婚约,没有南越驸马。 玉息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前南越朝中大臣一部分被北商收编入朝,另一部分卸去官职,归乡务农。 前南越丞相萧云海不愿入北商朝廷为官,自然也归隐,他的儿子萧南梦在南越倾覆后不知去了何处,至今下落不明。 倘若他仍在世,玉息便仍是他的未婚妻。 若是二人本就互有情意,哪日萧南梦突然出现,玉息会不会拼死也要回到他身边? 赵玄定不会同意她离开,可困得住她的人,她的心却是无可奈何的。 想到这里,赵玄心中一阵慌乱,身体绷紧,拥着玉息更用力了。 玉息对他一直冷淡,是不是心里仍有萧南梦? 手按住她的后颈,想要给无处安放的心一点安慰,刚要吻上去。 常春站在不远处回禀道:“皇上,容妃娘娘求见”。 赵玄顿了下,玉息的脸便侧过躲开了,他心情烦躁道:“不见”。 常春却犹豫着不肯离去,“是太后差娘娘来请皇上的”。 赵玄身体松了一下,玉息顺势推开他,“皇上,快去吧”,说完便快步 走回了殿内,像只从猎户手下逃脱的小动物。 赵玄无奈望着她在殿内隐去的背影,只得和常春去殿外。 容妃精心打扮过一番,妃色绣牡丹裙衫,薄施粉黛,双目两侧斜红妆,妩媚至极。 “臣妾见过皇上”声音娇柔婉转,一双秀目含着思慕之情,落在君王身上。 可赵玄却是兴致阑珊,淡淡回应:“何事?” 见赵玄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容妃心中略有些委屈,她是太后亲手送到皇帝身边的。 卫国公家的嫡出小姐,原太子生母,现太后的嫡亲侄女,身份尊贵,家世清白。 再加上她容貌才气,就算是中宫皇后的位子也坐得。 她入宫前就满心欢喜,幻想着和皇帝夜夜厮磨,情深意浓,可来了宫里的待遇却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又知道他的龙啸殿里藏着另一个女人。 那女人的身份更甚于她,虽南越覆灭,但她却真真实实是皇帝的女儿,公主出身。 卫太后告诫过她,不要轻易去惹皇帝殿内那个女人,她再尊贵都是过去的事情,皇帝即便在意她,也不会与她诞下龙子。 想到这里,容妃满腹的情绪忍了下去,恢复甜美笑容道:“臣妾知皇上为国事操劳,亲手做了羹汤送来”。 身旁的荣喜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常春会意,正要上前接过,容妃却说道:“让臣妾伺候皇上羹汤吧”。 常春伸出的手停顿了下,回首看了赵玄一眼。 “听闻皇上的龙啸殿里种满了木棉花树,臣妾甚是喜爱那花树,皇上可让臣妾入殿内一观?” 赵玄脸色一沉,正欲拒绝,容妃又说道:“是母后让臣妾来伺候皇上的,正好与皇上商议五月在相国寺祈福之事”。 赵玄神色微动,五月是前太子赵恒的忌日,宫里必定会去相国寺祭奠。 往日都由卫太后料理此事,现下太后将此事推给了容妃,现在后宫只有容妃一位嫔妃,此事落给她也合情合理。 赵玄没有理由拒绝,“随意”恩“了声,便转身进去殿内。 容妃提着裙身,缓步也进了龙啸殿。 龙啸殿是赵玄的寝宫,处处都是他的痕迹,容妃心神荡漾,可看向寝殿内,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里该是她才能够来的,而不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 赵玄在庭院的座椅上坐下,容妃在对面入座。 荣喜端上食盒,碗勺一应俱全,容妃用精致的白瓷碗盛了羹汤端给赵玄。 赵玄的目光却落在殿内,迟迟不接,容妃心头有些不快,便将碗放到了赵玄跟前。 “皇上,趁热喝”。 从庭院看去,殿内黑漆漆的,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若是她看到容妃和他一起,她作何想? 一想到她冷淡,无所谓的模样,赵玄觉得自己无非是自作多情,顿时觉得沉闷又无趣。 端起眼前的羹汤一饮而尽,羹汤是何种滋味,他毫无知觉。 见赵玄喝了羹汤,容妃神色欣喜,“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日后常为皇上做”。 赵玄心情郁结,“相国寺祈福之事,自有礼部安排,容妃只需拟定后宫名单”。 容妃笑道:“皇上且放心,臣妾早从母后处得知后宫人数,皇上的嫔妃便是臣妾,先帝名下的除了母后,还有陈太妃,洛太后……” 赵玄突然想到,自己带着嫔妃前往相国寺,那玉息无名无份,只能留在龙啸殿。 她对自己那般疏远,若是此事一出,只怕她的心再也暖不起来了。 第22章 此生不入商宫 锦兰望着窗口气得直跺脚,玉息淡淡问她何事。 “容妃娘娘她……”她刚想说为何容妃会在龙啸殿,但转念一想她是赵玄的嫔妃,来这龙啸殿伺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玉息顺着锦兰的目光望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容妃为赵玄盛汤,两人琴瑟和鸣,看起来十分和谐。 玉息想起这木棉花树就是为她栽种的,本就是要给她惊喜的,她来观树是最自然的事情。 只是赵玄为何留着她在龙啸殿,让她看着她二人恩爱。 玉息叹了口气,君王的心难测。 不想看此番景象,玉息起身从后庭院处出去了。 北商诺大的后宫,却无一处可去,玉息走着走着竟又朝着太元池处走去。 太元池地处偏僻,往来的宫人不多,玉息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宫女,穿着粗布宫衣,一看就是做粗使活的低等宫女。 一般宫女宫人见了贵妃娘娘,必然退远让道,曲身行礼,待主子过后才起身。 可这个宫女却大大咧咧朝着玉息走过来,走近时还撞了她一下。 撞得倒是不重,不过玉息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谁知那宫女“咕咚”跪了下来,“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玉息愣了下,自己并非后宫的嫔妃,许是这宫女一直待在后庭做粗活,没见过正主,见玉息衣着,便以为是娘娘。 冒犯了宫里的娘娘,如是个性子娇的主,一顿惩罚必定少不了。 瞧她吓得脸色发白,玉息安慰道:“无妨,你走吧,下次走路当心些”。 宫女拼命磕头:“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一溜烟地跑开了。 见她跑远后,玉息稳了稳心绪,见四下无人,便快步走到太元池旁。 她手心多了一张纸条,打开一看。 “息儿,且安心等候,必能重见天日”。 玉息心猛地跳了一下,这称呼,这字迹,她马上就知道是谁。 死寂一片的心像是涌入暖流,鼻头立刻觉得酸酸的,满腹的委屈绝望,眼眶溢满了泪光。 她撕碎字条,扔进了太元池,水浸透了碎纸,立刻消失不见了。 字条上的字却牢牢记在了她心里。 短短十几字,却成了她在商宫的寄托。 她望着太元池边界,那里仿佛是希望之处,她流着泪突然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锦兰急急忙忙赶来找玉息,想来一路走得急,气喘吁吁的。 “公主,我猜你就在这儿,皇上唤你回龙啸殿”。 被拉回现实中,想到回去龙啸殿又要与赵玄纠缠,心里的抵触感更甚。 但现下只得回去,她除了等待别无选择。 回到龙啸殿,赵玄换了衣裳,刚才庭院里,染了不少花香和容妃身上的熏染香气。 一套月白绣云纹常服,柔和了他肃杀之气,倒有些温润如玉的气质。 除去北商君王的身份,他的确是个极其俊美挺拔的男人。 想着看到他和容妃同坐共饮,必定不喜,所以才会从后院离开,便上前搂过她。 “刚才可有生气?” 玉息神色淡然,赵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回来的玉息和之前不太一样。 之前像个听话的布偶,没有任何情绪,可现在怀中的她,眼眸中闪着神采,如同注入了活力,变得鲜活起来。 “没有“玉息淡淡的,推开他坐到了一边。 虽明知她会抗拒,赵玄心里仍然像被什么锤过,沉闷得很。 “玉息,瑜字和宁字,你喜欢哪一个?” 玉息注意到到桌上赵玄写下的几个字,他的字如其人,挺拔有力,最终在“瑜”和“宁”上圈了起来。 瑜,美玉也。 宁,安宁也。 这两个字都很适合玉息。 “若都不喜欢,玉息便选自己喜欢的,朕让礼部去筹备册封礼”。 玉息明白了,不日就要正式册封容妃,赵玄是想“顺便”也册封了自己。 让玉息无名无份待在自己身侧,确实委屈了她,赵玄想给她名分,至少可以和容妃平起平坐。 但在他心中,玉息却是唯一的。 玉息看着这两个字,眼眸闪动,赵玄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满以为是她在斟酌哪个字。 半晌过后,玉息才抬眸。 “我曾是南越公主,在南越已有驸马”。 “皇上将我掳到商宫,占我清白,我此生不可能再为人妻”。 “可在我心中,我是有夫君的”。 “皇上收回成命吧,我此生不会入商宫为妃”。 玉息说这话时,眼神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言罢,赵玄的手猛地将手下的纸拧成了团,玉息的话字字敲在他心上,留下一个个印痕。 明知道玉息对他无情,可亲口听她说出,却像刀子一样扎心。 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快冲了出来,手中的纸已经捏成了碎屑,手臂上的青筋尽显。 玉息的下巴被用力扣住,扯到赵玄跟前,赵玄的双目充满狠厉。 “夫君?哪个夫君?南越丞相之子的萧南梦?” 赵玄冷笑,“你在朕身下承欢时,他不知道在哪里?” “兴许在那个青楼妓子身侧,根本想不起你”。 玉息下巴被掐得通红,她忍着痛疼,眼神坚定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呵!”赵玄咬紧了后槽牙,“你还真了解他,想来心里不曾忘记过”。 玉息身体被抱起,接着背部撞击在床榻,赵玄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居高望着她。 “你和朕交欢时,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若是有天他来救你,让他亲眼看着你和我在床上合欢如何?” “那时,你觉得他还想再要你吗?” 玉息心头一震,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这样的卑劣。 “你……,无耻”玉息声音发颤,眼眶的泪快要溢出,可此时赵玄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撕拉”,一阵裂帛声,玉息身上的衣裳被暴.力撕.开,露出晶莹玉体。 赵玄双目赤红,像一头失控的野兽,看着玉息就像到手的猎物,要将她生吞活剥。 玉息眼中满是恐慌,却无力反抗,只能被扑上来的身影压在身下。 第23章 半壁江山 那日,前醇王府改名换姓。 万府的牌匾被挂上了门前,万礼卸去了戎装,一袭苍色长衫,他本就人高马大,站门庭一站,挡住了大半入口。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万礼将军洪亮的笑声,传了整条街。 替皇帝保住了江山,这是诺大的功绩。 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万礼本就是个张扬的人,这样的荣耀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在门口迎客时便趾高气扬,笑得合不拢嘴。 一声唱诺,万礼将军望去,远远地就看到了穿着宫里内侍衣裳的人领着几辆马车前行而来。 马车上载着堆山码海的礼品,黑压压占了半条街。 为首的太监面容祥和,身型略胖,正是皇帝身边的常春。 他赶紧走上前迎接道:“常公公亲临,有失远迎”。 常春是皇帝的贴身内侍,他前来道贺便是皇帝和皇家的脸面,万礼将军自然得恭迎。 “万将军客气了,将军击退西秦,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今日万将军迁府,咱家是替皇上给万将军送贺礼的”。 说着望了气派的万府一眼,“这座府邸甚好” 万礼将军受宠若惊道:“谢皇上隆恩,席面都已备好,公公快府里请”。 常春身后浩浩荡荡装着重礼的马车被赶了过来,万府出来了十几个家丁,在众目睽睽下将御赐的几十箱礼品陆续搬了进去。 大街上人多眼杂,这些事瞬间传开了,皇帝如此器重万礼将军,将前王爷府邸赐给他,还让宫里的公公亲自送了厚厚的贺礼。 万将军是要和皇帝一同坐拥江山了。 众说纷纭,常春一一听到了耳内。 他被迎着入府,前醇王爷本就是个奢靡之人,府邸占地近百亩,里面亭台楼阁,花园别墅极其雅致。 常春走在府中,啧啧称赞。 万礼将军笑道:“都是皇上的恩惠”。 “万将军应得的”常春说的话就代表皇帝的话,他说万礼应得,便是皇帝说他应得。 皇帝都依仗他,他在朝廷的分量比他想象的还要重。 这样豪气的做派万礼心里有了底气,便不再唯唯诺诺。 前厅的席面已开,常春代表皇家,自然入座了首席。 放眼看去,不少有职务在身的人,常春的是宫里的首席太监,自然不少人前来敬酒。 常春也不推辞,谈笑着饮下不少。 席过一半,常春有了醉意,摇摇晃晃起身道:“咱家不能再喝了,宫里面一大堆事儿,咱家得回宫了,皇上还等着我回话呢”。 万府管家扶着常春,万礼将军送至门外马车上,“公公是皇上身边红人,平日里都可往府里多走动走动”。 说着往马车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常春随意摸了一把,便知道里面装满了银两。 笑道:“今日事多,改日得闲了再来万将军府上讨酒喝”。 万礼笑着应下。 待马车走远后,常春刚才的醉意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常态,心里默记了刚才席面上看见的那些人。 —— 御书房内,赵玄正在查阅奏章。 常春一进入书房,赵玄眼眸略抬,“万将军的酒好喝吗?” “皇上说笑了,酒是好酒,奴才可不敢贪杯”。 “他今日可是风光无限”。 “是,那万府的场面真是盛大”。 常春便将万礼将军入府的盛况描述了一遍,赵玄听着不动神色,“你进去喝酒了,可看见多少人?” “哎呀”常春深吸了口气,“皇上真是有先见之明,这朝堂上一半人都去了”。 “太尉府的罗大人,御史台李大人……”常春报了一遍名,听着让人胆颤心惊,这一半人都是朝中重臣,几乎是北商的半壁江山。 常春顿了下说道:“不过奴才没有看见张相辅”。 “你确定他不曾去?” “奴才借口出恭,特意在席面上绕了一圈,确信没看见张大人。” “奴才喝酒时还和几位大人闲聊,故意问起了他,谁知那几人都说了,这张大人就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将军迁府的帖子都送到他跟前,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就丢了回去”。 “还说,保家卫国都就是臣子分内之事,哪里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庆贺”。 赵玄沉思片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倒是个耿直的,如今的朝中,他的日子可不好过”。 “皇上的意思是……” “明日宣他来前殿,朕有事交付他”。 “遵旨”。 “今日你辛苦了”。 “皇上哪里的话,奴才去将军府上吃喝,那里就辛苦了,只是……”常春踌躇着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在朕跟前说的?可是万将军给你了银钱?” 常春立刻跪了下来,“是,奴才不敢欺瞒皇上”。 赵玄笑道:“他必是看你是朕跟前的人,想要拉拢你”。 “皇上英明,万将军让奴才有空常去府上坐坐”。 “既是他给你的,你就收了吧” “朕知道你刚买了一座新宅子,给你的老母亲和你过世哥哥留下的侄子,为此借了不少钱,你那侄子至今还未娶妻”。 “这钱拿去还债吧”。 常春虽在宫里侍奉多年,成了新皇的贴身内侍,却也本本分分,从不敛财。 赵玄便是见他忠心又老实便留在身边伺候,这一番话让常春心头一热。 赵玄浅笑道:“既然万将军想借你在朕这里讨到好处,你就给他这个面子,日后他想要孝敬你的,你但收无妨”。 常春琢磨了皇帝的话,他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 他家中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和哥哥艰难生活,家里养不起了,无奈之下将他送入宫中。 他本是无根之人,哥哥虽娶妻但都早亡,只留下的一个儿子,和他老母亲相依为命。 家里就这一根独苗,常春将哥哥之子视若己出,却也因家境贫寒迟迟娶不上妻子。 赵玄给了他天大的恩惠,他感激涕零,忙跪下谢恩道:“奴才谢皇上关怀,奴才誓死都追随皇上”。 第24章 不可暴露的秘密 毓秀宫内,卫太后座下,一名身着流黄锦服的中年男子喝着茶,神色肃穆。 一旁的容妃绞着手帕,百无聊赖。 “今日万将军府上,你可曾去过?” “那朝中那么多大臣都去了,我怎么能不去?”那人放下茶杯,“皇上还特意让常公公送来了贺礼”。 “这万将军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 卫太后得意笑道:“他原是先帝的老将,也是太子的拥护者,可谁料到……”瞬儿,笑容隐去,换了一副悲伤模样。 “都是过去的事,万事还得看眼前”他目光移向了容妃,“瑶儿若是能得圣宠,早日诞下麟儿,一切都好说”。 容妃被提到,愣了下,害羞道:“爹爹……” 这人正是卫太后胞兄,容妃的生父,卫国公卫伯庸。 卫伯庸瞪了她一眼,“进宫有段时日了,皇帝对你如何?” “恩……”容妃东张西望不知如何回答,除了那晚的不知所以然,皇帝没再去过一次她的寝宫。 “前几日瑶儿给龙啸殿送羹汤,皇帝与她同坐共饮,也默认了五月相国寺祈福的事情让瑶儿处理”。 卫伯庸哼了声,“这些都是虚的,诞下龙子才是正事”。 “皇上不总去永宁宫……”容妃嘟囔着抱怨。 “这宫里现下只有你一位嫔妃,皇上怎会不去你寝宫,定是你不合皇上的心意”卫伯庸有些生气,认定是自己女儿不争气。 “你发什么火?”卫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压着声音说道:“龙啸殿还有一位呢?” 卫伯庸皱起眉头道:“可是那南越的公主?” “哼,亡国奴,奴颜媚骨”。 卫太后怒斥:“那可是皇上的心尖人,不可胡说”。 卫伯庸敛了神色,“当初我们费尽心机,才让太后的二皇子当上太子,原先那个活活被逼疯了,可谁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下只能寄希望瑶儿的肚子了”。 “急什么?”卫太后欣赏着精心修丽的指甲,“她是南越人,朝中没人会同意她诞下皇上的龙种,皇上留她在宫中又如何?” “可皇上总是不宠幸瑶儿怎么办?” 卫伯庸说得直接,容妃羞地用帕子遮住了脸。 “不是马上要去相国寺祈福,到时都宿在行宫,那个没名没份自然不用去,瑶儿和皇帝不就有机会了?” 卫伯庸眉间终于舒展开了,指着容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在行宫你给我争气点儿,笼住皇上的 心,怀上龙种”。 “龙种又不是说怀上就怀上的?”容妃嘟着嘴说道。 卫伯庸沉思片刻,“不如用点法子”。 卫太后凤眸略窄,挥手让伺候的宫女退下,待毓秀宫无旁人时,卫太后才说道:“你想做什么?还是之前那法子?他可是皇帝,你现如今泼天的荣华都不想要了?” “哼“卫伯庸冷笑道,“二皇子没了之后,咱们卫家的富贵还能多久,可不好说”。 “你当年用药逼得她发疯,你才抽身出来推自己儿子当上太子……“ “住口!”卫太后眼神凛冽,这件事一直藏在她心底,当初知晓这件事的宫人都被秘密处死了,本想随着先帝过世便掩过。 容妃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道当初还有那么大的秘密,卫太后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她便立即明白不可多言,这事就当没听到过。 卫伯庸知自己多嘴了,就此打住不再多言。 “不过用些催情药,说轻了就是夫妇之间的情趣,不碍事”。 卫太后细细琢磨了一下,“往日,哀家还是先帝宜贵妃时,先帝身体有恙,有个高人便给了哀家一种香,名唤仙子香”。 “哀家在侍寝时便点了这香,这才有了二皇子的”。 卫伯庸眼睛亮了,“当真?太后身边可还有此香?” 卫太后嫌弃看了卫伯庸一眼,“你已是国公爷,怎得还这么不稳重”。 “这香无害身体,不过让男人起兴致,就算皇上知晓了,就当是调理身体的香,也不会说什么”。 ‘如此甚好,只要瑶儿顺利怀上龙子”。 “爹爹,又不一定是龙子,也可能是龙女……”容妃天真烂漫,听不懂卫太后和卫伯庸之间的谈话,只当是为了让皇帝更宠爱她。 她爱慕赵玄,自是愿意的,一想到和他共度良宵,她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卫伯庸怒视,“若是公主,那就再生,生出皇子为止”。 容妃摸着自己的肚子,嘟着嘴侧过头去。 “龙啸殿那个南越公主,太后可有办法?”卫伯庸十分介意玉息的存在。 卫太后叹了口气,“如今皇帝的心思都在她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容妃听到这话不乐意,气鼓鼓地眼眶都红了。 “难道就等着皇上厌弃的一天?瑶儿的年岁可等不起,若是七老八十还不厌弃,难道让瑶儿等一辈子?” “何况往后宫里还会来新人,趁现在宫里只有瑶儿,赶紧让她怀上”。 看着自己兄长一副势利又急躁的模样,卫太后不禁觉得头疼,卫家这个长子不过享了祖上的福荫,袭了国公这个位置,可卫伯庸却是无能的,况且性子又急躁,成不了大事。 虽是男子,万不及入宫为妃的胞妹。 “你当皇家是你开的不成?你说什么皇帝就听你的?你有点脑子成不成?” 说完卫太后侧过身子,揉着太阳穴闭目,显然被这个兄长气得不行。 卫伯庸见太后生气,便低声说道:“我这也不是着急嘛,当年谋划了那么久,就差一步了,可……” “现在的新皇,在朝中根基不稳,正好被拿捏……” 提起儿子的死,太后还是心痛的,不想再多言。 “今日哀家乏了,你先回吧”。 卫伯庸虽是长兄,但碍于卫太后现如今的身份,只得起身告退。 见卫伯庸离去后,又叫来荣喜问道:“刚才哀家在和国公爷说话时,可有旁人?” 荣喜曲身道:“奴婢一直守着殿外,无人经过”。 卫太后舒了口气,指着容妃说道:“你万不可学你父亲,有勇无谋的莽夫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25章 疯女人 玉息心中惦记着那日给她字条的宫女,那宫女不知是哪一处的?不过看她的衣裳,不像是宫里伺候娘娘的宫女,倒像是在后庭干粗活的。 玉息心里装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庭院,这里却不比前面的宫苑,杂草丛生,满地枯萎的植被。 这里进出的都是同之前那宫女相同的着装,虽这里荒芜,但玉息心里却欣喜,兴许可以找到给她送字条的人。 玉息一直待在龙啸殿,极少出来,宫女大都不认识她,见玉息的衣着,以为是哪宫的娘娘。 便曲身行礼让道,玉息沿着道走了进去,时不时听到一些哭泣或咒骂声,接着几个骂骂咧咧的宫女从里面走出,抱着一团弄坏的器物。 玉息眉头蹙起,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刚想退去,接着从里屋飞出一个茶杯,眼看要砸在玉息身上,她的身体被拉扯了一下,茶杯飞过,砸在墙面上。 瓷片飞溅,有几片划过玉息的脚腕,割得生疼。 玉息心有余悸,半天才缓过神,回头看到刚才拉过自己的人。 那人有些年纪,却是个容貌美丽的女人,衣着有些陈旧,却看得出华丽,头发简单束起,有些凌乱。 一双美目呆呆看着玉息。 “你来这里做什么?”那女人问道,眼神中满是责备。 玉息疑惑,她从南越到北商,宫廷里认识她的人可不多,这女子她从未见过,可听她的话却像是早就认识她。 因为慌乱躲闪飞出来的茶杯,玉息脸上粘了几丝头发,女人细心替她将发丝捋到耳后。 “这里不安全,快随我来”她将玉息的手挽在自己臂弯,便拖着走。 玉息有些愣神,但想到那屋子里飞出的东西,心里却有些惧怕。 这女子应也是宫里人,对她倒是和颜悦色,极其温柔,玉息在这北商后宫除了锦兰,没有可以交心的人,这女人莫名让她有了亲近之意。 便随着她去了另一间屋子,可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霉味,潮湿阴暗。 玉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门窗紧闭,屋内久无人打扫,这女子就居住在这里? 玉息也是在皇宫长大的,心里隐隐觉得这里也许就是某处。 这里人烟稀少,唯有下等或犯错的宫女才会被罚到这里伺候,这里住着的也都是患病或犯事的嫔妃。 皇宫里只有一个地方:掖庭宫。 玉息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涌入,才让她的呼吸舒畅些。 那女子曲着身子翻找了半天,从床边找出一套茶具,可暖壶里却没有水,急得手忙脚乱。 玉息上前接过暖壶,“我不渴”。 女人安静下来,眼神中满是自责,“你第一次来我这儿,我却连杯茶都给不了”。 “无碍”玉息放下暖壶,“我坐坐便可”。 女人微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下,屋内仅有的两张凳子,坐着并不舒服,可女人却是满心欢喜盯着玉息看了半日。 “你那么美,是我儿的嫔妃吗?” 玉息怔了怔,她的儿子?玉息脑中第一反应,难道是赵玄? 女人温柔看着她,摸摸她的头发和衣领,“既是嫔妃,为何穿得这么素?册封的时候难道没有赏赐?” 又牵起玉息的手,细细抚摸着,“你是哪一宫的,皇帝有没有封你做皇后?” 听这女人语无伦次,玉息便明白她怕是有些疯病,可她的神态举止虽有些怪异,却透着优雅高贵。 “你的儿子是何人?” 女人还摸着她的头发,轻轻拿起一缕,用梳子梳了起来。 “本宫的儿子当然是当今圣上”女人语气里满是骄傲。 玉息心中一颤,当今圣上不就是赵玄,这难道是赵玄的生母? 看她虽然疯癫,却眉眼精致,玉息仔细辨认,似乎和赵玄有些相似。 玉息不解,他如今已是皇帝,为何还让自己的母亲留在掖庭宫过着这样的日子? 她这般疯癫,为何不找个太医好好给她治治? 疯女人梳着梳着,还唱起了歌谣,像在哄自己的孩子,玉息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一阵寒意。 宫廷内的争斗她不是没经历过,可对自己的生母这般残忍的,只有赵玄了。 “皇帝可宠爱你?” 女人的目光突然落在玉息的衣襟,竟伸手探去。 玉息的衣襟竟被拉了下来,她心中一惊,侧身避过,可衣襟下的红痕已落在了女人的眼中。 那是赵玄留下的,那晚他如同疯了似的,每每如此,玉息身上总会落下痕迹,好几日才能散去。 这事难以启齿,玉息捂住胸口脸瞬间红了,虽是个疯女人,但也不愿被她看见自己的不堪。 可女人却捂着嘴痴笑了起来,玉息满心疑惑,看着疯女人傻笑了半日。 笑过之后,疯女人半倾身,故意压低声音说道:“皇帝是爱极了你吧”。 玉息有些诧异,怎么可能? 每次赵玄都将她拆骨入腹般的折腾,没有一点怜惜,几乎每次玉息身上都没一块好皮。 不像容妃娘娘细皮嫩肉的,皇帝满心怜爱才舍不得这样对她。 隔壁响起了打砸咒骂声,疯女人突然像变了个人,通身威仪,怒骂道:“一群不懂规矩的蠢货”。 可骂过之后,身体又松了下来,痴痴看着玉息笑。 玉息觉得此地不便久留,她不清楚疯女人的身份,自己在商宫也是个囚徒,免得惹祸上身。 便起身道:“我该走了”。 疯女人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说道:“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玉息尴尬笑着拒绝了,疯女人却还是不肯松手,“你下次还再来看我吗?” 疯女人虽痴呆,但眼神中却满是对子女的疼爱,让玉息心有不忍,她想起了惨死的舒皇后,生前看自己的眼神也如同这般。 玉息只得点点头,疯女人才松开手,傻傻笑道:“皇帝这般宠爱你,日后你定能生好多皇子……” 絮絮叨叨得,玉息不想听下去,仓皇逃了出来。 走到宫外才喘一大口气,回首看去,宫门外的大字:掖庭。 第26章 只当她是宫婢 玉息心绪不宁,掖庭里看到景象在脑中盘旋,还有那个疯女人说的话。 急步走回去,没注意前头赶来的人,“公主,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玉息抬头才看见,小脸急得通红的锦兰。 “我随便逛逛,走着走着迷路了”玉息不想说自己去过掖庭,胡诌道。 “公主,以后让奴婢跟着你,奴婢认得路的,你以后千万别自己瞎逛了” 锦兰捂着胸口,好像将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按回去。 她想起叔父因为看不好玉息的病,赵玄那副要杀人的模样。 万一玉息有个什么磕伤碰伤的,自己是什么下场,她想都不敢想,一想就寒毛直竖。 这样想着,跟着玉息的脚步越发紧凑了。 可玉息却一直想着刚才的疯女人,她到底和赵玄什么关系?还有最后她看她的眼神,玉息怎么挥之不去。 正走着,快到龙啸殿了,前方却来了一个宫人,玉息定睛一看,认出是永宁宫的宫人。 那人拦住玉息的去路,曲身行礼道:“玉息公主,容妃娘娘有请”。 玉息愣了下,疑惑看了锦兰一眼,可她同样面色疑惑。 玉息和容妃本就没有任何交集,她并非后宫嫔妃,与她没什么瓜葛,她为何要来请自己去宫中? 她人还未到龙啸殿,就过来请她,怕是早已经在路上守着了。 玉息刚想询问,那宫人就移步永宁宫的方向,伸手道:“公主这边请”。 若是玉息拒绝,就是不给容妃面子了,玉息心里不愿,也只好移步跟着去了。 永宁宫庭院中种满了海棠花,此时正值春季,满园花开,艳丽无双,和容妃很配。 想到赵玄为她在龙啸殿种下木棉花树,和这满园的艳丽春色,赵玄当真是将她放在心上。 玉息走在花丛中,一身素色更显单薄。 还未入宫中,就听到容妃清脆娇柔的笑声,“皇上,你说好笑不好笑?” 玉息脚步顿了下,没想到赵玄也在永宁宫,他二人在永宁宫,她过去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 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宫内就传来容妃声音,“人即到了,快请进来呀”。 刚才进去禀报的宫人玉息领进了殿内,玉息一走进去,就看见侧身坐榻上的赵玄,他本就身姿挺拔,就算闲散的状态依旧气度不凡。 容妃捂着嘴在他耳边嬉笑,他抿着嘴耐心听着。 美貌妃子和风度翩翩的君王,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看见玉息进来,赵玄眼眸眯了下,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刚才的神态。 玉息垂下双眸,对眼前一副景象并不感兴趣,淡淡行了礼。 “容妃娘娘唤我前来,可有什么事?” 容妃故意看了赵玄一眼,他的眼神却只留在手中的茶杯,仿佛跟前根本没有玉息这个人。 “皇上,如今我入了皇上的后宫,这宫中也无其他姐妹,玉息公主名满天下,我正想与她结识”。 赵玄喝了一口茶,毫无表情“恩”了声。 玉息想起那日毓秀宫,卫太后用凤钗强迫自己承认是北商宫廷奴婢,心中悲凉。 “娘娘抬举了,南越已不复存在,我也不再是南越公主,不过一个囚徒,怎敢高攀娘娘”。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赵玄的手滞了一下,但再看去,他手中的茶杯已放下。 “公主说笑了,皇上可是将你藏在龙啸殿,都舍不得人看”。 玉息冷笑道:“还望娘娘让皇上赐我一个容身之所,我必感激不尽”。 赵玄眉头略微蹙起,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目光紧紧落在玉息的身上。 容妃嘴角略扬起,试探性问赵玄:“皇上,不如赐玉息姐姐玉华殿吧,离臣妾近些,也好跟臣妾做个伴”。 看容妃和赵玄撒娇的模样,便觉得赵玄必定对她极其偏爱。 玉息想起刚才掖庭看到疯女人,若是赵玄的生母,他当真性情凉薄。 这样的人玉息必敬而远之。 赵旭目光落在玉息身上,见她始终淡淡的,心情烦闷便说道:“她并非朕的嫔妃,如何住得玉华殿?” 此话一出,容妃嘴角略扬起,心中忍不住得意起来,传闻皇上看重玉息公主,也不是真的。 或许就是灭国后掳回的战俘,一时新鲜留在了宫里,可看刚才那情形,皇上怕是已经厌弃了。 “你想她来陪你,便让她留下伺候好了”。 此话一出,,容妃心中更是狂喜,玉息公主在他心中,不过跟个宫婢一般, 玉息心一沉,卫太后敲打过她,果然在赵玄心中,也是一样的看法。 不过自己从未有过妄想,南越覆灭,她能忍辱留在商宫,只求一条活路,若能忍到合适的时机,便逃出这牢笼。 想起那日的那张字条,那给了她巨大的精神支撑,在北商的一切,她便不那么在意了。 “容妃娘娘有什么吩咐?”既当她宫婢,那为了活命,就做好宫婢。 容妃愣了下,原以为赵玄这样折辱她,她会忍受不了,可看她却是淡然接受。 赵玄脸色阴沉,若她愿意看他一眼,告诉他她受委屈了,他便会不顾一切护着她。 可她的双眸自始至终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她,根本不屑他的维护。 那日她拒绝为妃的话,句句在耳边,她宁愿做宫婢,也不想做他皇帝的女人,赵玄胸口像被堵住闷得慌。 容妃笑道:“那就和我讲讲南越的风土人情吧,我从未去过南越”。 玉息顿了下,真将她当成贩夫走卒,市井小商,她从小锦衣玉食,在皇宫长大,哪里知道南越的风土人情。 她定了定神,忍下了情绪,“公主若想了解南越的风土人情,南越有位侠客名唤唐生,他曾走遍南越国土,写下了一本《南越记》,里面有详尽描述”。 “若娘娘感兴趣,可寻来看”。 容妃听着倒也觉得有趣,“皇上想看吗?” 赵玄神色不善,只觉得他浑身冷得像凝成了冰。 “既那么喜欢做婢子,你明日起就去浣衣局吧”。 那是下等婢子伺候的地方,容妃嘴角略过笑意,让曾经尊贵的公主去做最苦最累的活,皇帝对她是一点不怜惜。 说什么是皇帝的心尖人,都是谣传,往后皇帝身边最受宠的只有容妃一个。 玉息眼眶微红,但很快隐了下去,缓缓曲身:“谢皇上……” 第27章 我愿意的 太元池地处偏僻,除了下等宫人极少有人来。 浣衣局地处太元池后方,几十人挤在一间小屋内,掌事姑姑季红扔了两套宫衣给玉息和锦兰。 “来了浣衣局,就要遵守这里规矩”。 玉息褪去了宫里御衣,换上了粗布衣裳。 自从知道玉息被赵玄罚去浣衣局,她便自请也去浣衣局陪伴玉息。 玉息心中感动,她本在宫里也有好的前途,却为了她来这苦地方。 可锦兰不这么认为,玉息是她见过的最美最纯洁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相处久了就成了信仰,时时供在心里。 玉息在哪儿她便在哪儿。 这里的宫婢大都粗俗不堪,玉息自小养尊处优,浣洗衣裳她自然做不熟,难免受辱受骂。 每每如此锦兰就冲在前头护着她,可众人只道她是被皇帝贬下来的。 “公主怎么了?南越皇宫都没了,这公主还不如我们这些下等人”。 “若是真被皇帝宠幸,怎么不封个娘娘当当?还在这里受苦受累?” “皇帝宫里那么多娘娘,怎会留意一个亡国公主?这国都亡了,皇上能给她口饭吃不错了,还指望当娘娘?痴心妄想”。 “她要能当娘娘,诶,你看我怎么样?像不像娘娘?” “哈哈哈,你别把皇上吓着”。 “我要是穿上那些衣裳,带珠钗施粉妆,也是美人儿一个,说不定皇上见了我……,也把持不住了”。 一阵粗俗的嬉笑怒骂,季红只当没听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玉息安静地靠在窗边,仿佛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喂,今晚把这些衣裳都洗了,洗不完别睡觉”。 “走走,晚上打牌去”。 锦兰红着眼睛,要上前去吵架,可她虽尖牙利嘴,也比不过膀大腰圆的一群女婢,最终只得抹着眼泪败阵下来。 “一群腌臢婆子,呸!” 玉息按着她坐下,摸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以后不必和她们吵了”。 “她们说的那叫什么话,就凭她们,百拙千丑,粗鄙不堪,也配妄想,呸!” 锦兰忿忿不平,玉息无奈摇摇头,用锦帕擦了她吵架喷得满脸的口水。 “我们穿的吃的,已经比外头寻常人家要好得多了,战火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尚且还有一床睡一饭吃,比大部分人都要好过了”。 自南越宫破,父王母后自戕后,她便不能指望自己还会有公主的待遇,能像个人体面得活着已是天大的幸运。 比起夜夜被赵玄折腾,她觉得浣衣局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她又想到掖庭那个疯女人,不知道是哪位贵妃娘娘,之前那么尊贵,如今也只落得疯疯癫癫,在冷宫度日的下场。 在宫里讨生活的人,因着天子喜怒一句,命运就天翻地覆。 何况她这个战败国的公主。 锦兰哭丧着脸,“公主,若是皇上不高兴,就去认个错哄哄他……” “公主……” “以后别唤我公主了,我如今和你一样都是宫婢,你长你几岁,以后便叫我姐姐吧”。 锦兰坐在玉息身侧,将头埋进了玉息的腿间,红着眼睛心里不服气。 皇帝明明那么在乎玉息,可为什么会将玉息罚到这种地方来。 深夜,屋内已是鼾声一片。 清冷月色下,柔弱的身影仍在水井旁忙碌。 一件件宫衣,从水里捞起,十根玉指被水泡得通红。 沾湿的衣裳太过沉重,玉息几次都挂不上去。 身后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将衣服稳稳铺在了晾衣绳上。 玉息惊了下,回头看见身后那双温润的眼眸。 文若尘修长的身姿在月光下,更显得俊雅。 玉息有些窘迫,想不到自己这副模样被他看见,满手的水渍,将手在衣衫擦了擦。 文若尘不敢太过表露,只得将满满的心疼敛在眉间,虽不曾在她跟前出现过,但他时不时会听到一些她的消息。 当然只要有关她的消息,他自会刻意关注,直到听说她被罚去了浣衣局。 “玉息公主……“ 玉息浅笑了下:“大人,如你所见,我如今只是一个浣衣局的婢女,不要再唤我公主了”。 “这……”文若尘自第一次见玉息公主,在他心中她便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如仙子一般只可远观。 玉息眼眸清亮,即使深陷泥潭,依然不染污浊。 文若尘倒觉得自己俗套了,羞涩地说道:“那往后,我便唤你玉息姑娘吧”。 玉息欣然接受,“文大人,这么晚了,怎会在这里?”这里距离皇宫后庭还有段距离,文若尘无故夜间出现在这里让玉息有些意外。 文若尘尴尬笑道:“有位贵人身体不适,我连夜被叫了去,看完诊便觉得这里风景甚好,就一路逛了来”。 玉息环顾四周,这里地处偏僻,也没什么好看的树木植被,不知道文若尘看些什么。 “天色已晚,文大人定也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罢准备收拾地上的盆准备回去,文若尘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玉息停了下来。 文若尘踌躇片刻,才憋出一句,“上次的药膏,你用着可还好?” 刚问出就后悔了,玉息身上的伤本就隐晦,怎可再提起? 所幸玉息并没有表示介意,“已经都好了,多谢大人赐药”。 “公主……,不,玉息姑娘”文若尘尴尬道,但转眼看到她的双手。 她的手本洁白纤细,皮肤娇嫩,被水泡了之后,红肿一片,皮肤表面有些地方已经破损,看着便让人心疼。 “你的手,怎能受这样的罪?”说着便在院中坐下,从随身医药箱内取出工具。 “玉息姑娘”文若尘示意玉息坐过去,玉息犹豫片刻便坐在一旁。 文若尘细心为她处理了伤口,又覆上药草,玉息手上的疼痛感顿时消减了许多。 可她仍是苦笑,“大人不必费心了,明日这手仍是会泡水” 每天那么多劳作,根本没时间养伤。 文若尘信誓旦旦,“你放心,我的药草可保你的手一晚上便可愈合,明日,明日我再来”。 “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文若尘收拾好药箱,“我愿意的”。 第28章 到时候告诉你个好消息 第二日夜间,文若尘如约而至。 这次不仅替她治伤,还取出一个精美的陶瓷罐放在手心,递到她跟前。 “这是……”玉息瞧着不是文若尘给她擦药的药罐。 “这是我亲自调配的,每日睡前,用这里的药膏涂抹手上,可养你的皮肤”。 她曾那么尊贵,如今却只能做这些粗活,文若尘心里说不出的感受,但隐隐又觉得幸运,若不是她如今陷入困境,他哪有机会每日见她,还能与她如此亲近地说话。 玉息打开瓷罐,一股草药的清香扑鼻,药膏雪白如脂。 她曾在南越皇宫,吃穿用度都都是最好的,这药膏若在那时,比不上她的任何用品,可现在她身处困境,这一罐小小的药膏弥足珍贵。 “玉息姑娘,下月便是你的生辰,到时……”文若尘搓着手,神色有些紧张,“到时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玉息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文若尘,半晌后才问道:“文大人是如何知道我生辰的?” 她是南越人,虽说在南越皇宫,她的生辰不是秘密,每年成帝和舒皇后都会为她准备盛大的生辰宴。 可如今她困于北商,却无人知道她的生辰。 文若尘尴尬笑了笑,“玉息姑娘原是南越公主,南越公主名满天下,她的生辰很多人都知道”。 他不会让玉息知道,他是偷偷打听南越公主的生辰,不过他说的也有一半是真的,南越公主却是不少人知道,打听到并不是难事。 她曾是公主,什么样的礼品她没见过,文若尘自己的这点家底就不显摆了。 若是能将她亲自交付他的那只凤钗给修复好,她定会高兴。 文若尘为了自行学习修复术,找了好几个厉害的师傅学艺,一双看病救人的手为了练习修复术,烫伤割伤了好几处,有好几日连针灸都拿不起。 他天资聪慧,加上刻苦练习,那只凤钗快完工了。 想着等修复好给玉息一个惊喜,得知五月便是她的生辰,便忍住到生辰那日再告诉她。 之后每日结束劳作后,文若尘都是按时来给她治手。 或是陪她闲聊片刻,或是送些点心糕饼。 这日,锦兰坐在屋内靠着窗子看外面,文若尘细心给玉息用药时,他的眼神盈满了光华。 锦兰虽年纪小,但也能看得出那是爱慕之情。 心中感慨,若是玉息公主能离开商宫,有文若尘这样一个懂得怜惜他人,她这一生也有寄托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几声嗤笑:“奴颜媚骨,勾引了皇帝,又勾引起太医了”。 “还真一刻也不闲着,骨子里就是个狐狸精”。 听这样的话,锦兰回头怒视,是浣衣局两个宫婢,秋梨,花颜。 浣衣局本是下等宫女劳作的地方,大都粗鄙,可偏偏这二人生得还算清秀,时不时做些麻雀飞上枝头的白日梦。 可日日窝在浣衣局,也见不过后宫正主的面,心里难免不平衡。 玉息来了之后,才知道什么是沉鱼落雁,身份尊贵,而她又是被皇帝厌弃下到浣衣局的。 故而对她有敌意,总想着故意踩上一脚。 玉息是锦兰心中的神,哪能这样被人埋汰? 她从床上跳来,双眉竖起,指着这二人,“闭上你俩的狗嘴,就凭你俩个,就算穿上翟衣也变不成凤凰,你俩给她提鞋都不配,也配非议她?呸!” 秋梨,花颜先是愣了下,接着嘲笑道:“哟,狐狸精的小跟班嘴倒是厉害,她生性放荡,还让人说?” 屋内其他宫婢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围了过来。 “你再说一遍试试?” “我就说了,怎么着?” 锦兰朝着秋梨扑了过去…… 玉息听到里屋一阵嘈杂,回头看去,才发现锦兰和人打起来了。 慌忙起身赶了过去,众人将三人拉扯开,玉息搂着咬牙切齿的锦兰,见她的脸被抓破了一道伤,心疼不已。 可即使这样,锦兰还是骂骂咧咧的,像只发怒的小豹子。 屋外突然一声呵斥,“反了你们!” 众人见状纷纷噤声,不敢再闹事。 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季红叉腰环顾一圈,“何人闹事打架?” 锦兰和秋梨,花颜三人被推了出来,季红身宽体胖,叉腰往门口一站几乎挡住了整个门。 满是横肉的脸拧成一团,“喜欢打架是吧?今晚谁都别睡觉了,去院中站着”。 锦兰厌恶那两人,离得她们远远的,可就算隔得远,三人还是怒目相对。 玉息陪着她,取出以前文若尘给她的犀兽皮制成的药膏,给她洗了脸,擦在脸上。 边擦边心疼道:“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锦兰眼眶红了,“玉息姐姐,你这样的人物,怎能在这种人口中受这份污秽”。 玉息淡淡笑道:“别人怎么说,我难道就成了他们口中之人了?” 锦兰瘪着嘴道:“她们说的也太难听了”。 玉息替她整理了打架弄散的头发,“悠悠众口难堵,当年我父王治国时便说过,百姓想说什么便让他们说去,说了她们心里舒畅了,这世道就太平了”。 “她们只管说她们的,我们自己做事做人心里有一杆秤,哪里会别人说什么样就成什么样的?” 锦兰眨着眼睛,听不太懂玉息的话,但总觉得她说的都对,都有道理,便不怎么难受了。 玉息看了眼天,已经深夜,其他宫婢都已睡下,明日一早还要劳作,在这里熬一夜明天怎么受得了。 锦兰推着玉息,“你快回去睡觉吧,别在这里站着了”。 玉息拉着她的手道:“你都是为了我受罚,我怎能睡得安稳,我在这里陪着你”。 锦兰急得直跺脚,“你,你是……“她想说你是公主,但转了口说道,“你身体这么娇弱,怎么受得住,我身体骨强健,不过就是一晚上,能把那两个贱婢打一顿出气,我受罚也情愿”。 玉息被她逗笑了,但还是不忍她一人受罚,坚持陪她站着。 锦兰拗不过她,两人在院内闲聊起来,想着有人说说话,这夜好过得快些。 月色下,远处一个身影沉沉注视着浣衣局。 第29章 远远注视她 季红慌里慌张被传唤出了浣衣局,见到树下那个穿着龙袍挺立的身影时,吓得跪地叩拜。 “叩,叩见皇上”。 “季姑姑,为何半夜三更责罚宫婢?”常春背着手问道,身后那道身影隐在夜色中,比深夜更阴沉。 “这几个人睡觉时打架”。 “打架?”常春故意加重声音问道。 季红心一颤,眼睛转了几圈,忙回道:“是锦兰和秋梨花颜三个打架,奴婢只是处罚她三人”。 “玉息公主不过是心疼锦兰,陪着他罢了,奴婢并未责罚她”。 赵玄故意咳嗽了几声,常春领会,“锦兰这丫头机灵得很,怎么会与人打架?” “奴婢责问了,好像是文太医时常来探望玉息公主,秋梨花颜说了几句二人的话,锦兰听不下去才动手的”。 “文太医?”常春敏感到主子的身体略动了下,“他为何时常来看玉息公主?” 季红说的话在心里滚了一遍,生怕自己说错了,玉息被罚到浣衣局,不知道皇帝深夜来此,揣着什么心思。 “因着白日里劳作,玉息公主的手红肿破损,文太医是来给她治手的”。 树下一阵阴寒,赵玄低沉的声音带着戾气,“你竟让她如此劳作,让她的手伤成这样?” 季红吓得浑身颤栗,磕头道:“都是日常劳作,每个人都一样,许是玉息公主往日没做过这些,做得慢些,所以时常做到深夜,这才让手受伤的”。 虽然赵玄不说话,但浑身透出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这些官房总有什么黑暗猫腻,她在里面应是受委屈了。 赵玄手握了下,虽没什么明显的表示,但周身的气压重得快压死人了。 季红心中发颤,只当是玉息被皇帝厌弃贬到浣衣局的,平日里宫婢欺负她,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 谁曾想皇帝竟还在意她,。 常春深深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到季红跟前,“季姑姑,明日自行去刑房领罚吧”。 听常春说完,赵玄深深看了远处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季红瘫坐在地上,不过还好只是受刑,只要打不死就好。 常春正准备跟着赵玄离去,临行前又停了一下,回过头说道:“天色已晚,让宫婢们回去睡觉吧”。 “是是”。 季红跌跌撞撞回到浣衣局时,背后已被冷汗浸湿,走到院中,推着锦兰几个,“快回去睡觉,别站了”,才发现说话都打颤。 心里惧怕,还将秋梨花颜狠狠骂了几句,倒没有说锦兰,玉息虽不解,但并未多问,拉着锦兰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晨起。 只见季红扶着腰一瘸一拐走回浣衣局,有宫婢上前扶了一把,“姑姑怎么了?” 季红抬眼看见玉息正在和众人一起劳作,顾不得屁股疼,忙将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玉息……,玉息,我,我有别的事交付,你不用做这些了”。 她刚从刑房领了三十棍,打得屁股开花不敢吭声,见玉息还在劳作,吓得拉她出来,她若还做这些,季红下次估计就没命了。 “姑姑有什么吩咐?” “恩……”季红扶着腰,一会儿回房擦药去,估计这半个月都不能躺着睡觉了。 她拉着玉息到自己休息的房内,“你就在这休息,恩……,监工,当监工?监督她们干活就成,谁偷懒了就告诉我”。 玉息皱着眉头,“宫婢已经很辛苦了,何必再给她们施压,这些衣物总要洗完的。”说着就要回去和她们劳作。 季红吓得赶紧抱住玉息的胳膊,眼眸转动,看到屋子一角堆满了晾干的衣物。 “把这些衣服叠了,叠整齐放好就行”季红看了眼玉息的手,确实白嫩细滑,若是在这变粗糙了,自己的胳膊还能不能留在自己原有位置可不一定了。 想着就吓一激灵,玉息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衣物,“好,我叠好再去帮她们”。 “不用”季红笑道,“你叠好就留在房内,等会儿我再吩咐你做别的事情,千万别出去”。 她扶着腰,“我得去趟一会儿”,腰下隐隐血渍,里面已是血肉模糊一片。 “姑姑,你的腰要紧吗?” “没事,没事,我摔了一跤,没事”季红身宽体胖,撅着屁股,扶着腰移步出去。 走到门口艰难转身,对玉息讨好道:“公主日后回了龙啸殿,替我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可千万别说在浣衣局受欺负这事儿,季红怕自己命不长。 “姑姑多虑了,我不会回龙啸殿的,美言这事我怕是帮不了姑姑了”。 季红刚想说什么,又将话吞了回去,有些话怕是不能说,季红扶着腰离开了。 玉息听她的吩咐,叠完衣物只在房内休息,可直到宫婢们收工她也没再出现。 锦兰来唤她吃饭,她才疑惑地从房内出去。 夜间,文若尘如期而至。 看到她的手时,“今日的手不似昨日”。 “说来奇怪,今早季姑姑说摔了一跤伤了腰,回来后就让我别浣洗,只叠了些衣物,所以今日的手未下水”。 文若尘给她擦药的手顿了一下,神色僵了下,但很快隐了去。 “许是良心发现了”。 玉息勾了下唇角,“都是宫婢,谁与谁不同呢?” “你不同”文若尘肯定地说。 玉息嘲笑道,“兴许我还不如她们,她们虽出生贫寒,但有兄弟姐妹,父母,不像我……” 文若尘心动了下,抱歉道:“我不该挑起这个话题,惹得你伤心了,不过你放心,你还有……,以后你会有丈夫,朋友,自己的孩子”。 玉息眼神略过浅浅的哀伤,若是那日她得以逃脱,从此隐姓埋名,说不定也会像个普通人家一样,嫁人生子,过平凡的日子。 可她失了清白,困在商宫,就算有日能够逃出这牢笼,她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未来。 她只求能寻到弟弟,往后找个地方了此残生。 玉息沉浸自己的情绪中,却没注意到文若尘灼热的目光。 第30章 吃不完别回去 文若成从包袱中取出两个锦盒。 “前日我回了趟家,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酥饼,我自小就喜欢她做的酥饼,想着拿来给你尝尝”。 绑着丝带的椴木盒子在月色下闪着柔和的光,打开盒子,每一格都是一个做成桃花样的酥饼。 文若尘抿着嘴看玉息,“尝尝吧,我母亲的手艺很不错的”。 玉息想起了舒皇后,虽不会自己做糕点,但每次只要玉息在她的寝宫,她都准备许多她喜欢的果子给她,让她吃个够。 时过境迁,她再也享受不到母后对她的疼爱了。 心神晃过,她拾起一个,尝了一下,确实鲜甜可口。 只吃了一个就将盒子收了起来,“很好吃,替我谢谢你母亲”。 文若成知道她的遭遇,想着尽可能的安抚她,“我定会转告她,若是你喜欢,那下次……” 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呵”声,文若尘回首,便看见月色下那长身玉立,浑身威严的男人。 慌忙起身行礼,“臣文若尘叩见皇上”。 赵玄眼中满是厉色,阴沉道:“文大人不在太医院,为何总往浣衣局跑?” 文若尘老老实实回道:“玉息姑娘的手长期泡水,满手的伤,臣前来替她医治”。 赵玄心一紧,目光移到她纤细的手上,又看到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两只锦盒,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 “文大人好像很闲,难道是宫里的事务不够你忙的?” “既如此,明日起去驻地支援吧” 文若尘愣了下,驻地都是兵士,伤患确实多,但一般医师都不愿意前往驻地,一则条件艰苦,二则不知道何时是归期。 可即是皇帝指派,谁能抗旨。 文若尘只得接下旨意,离去前将药箱里的药全拿了出来,对玉息说道:“每日劳作后用这个药擦手,若用完了可去太医院取,我临行前会留下足量的药。” 玉息心中感激,“多谢……” 他最后看了玉息一眼,不知道下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但跟前是君王,他心中再不舍却无力争取。 玉息目送文若尘离去后,才看到脸色已经黑得快拧出水的皇帝。 她对他柔声细语,他送的东西她视若珍宝,就算离去目光都在他身上。 赵玄只觉得胸口沉闷,他竟然都比不过一个太医。 夜已晚,玉息不知道他来浣衣局的目的,想来也不会和自己有关,抱着文若尘留给他的点心,行了礼便准备回房去。 见玉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赵玄快气炸了。 “见了朕想走便走,不知礼数?”。 玉息脚步一顿,放下锦盒缓缓转身,认认真真行礼道:“皇上万安”。 赵旭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月色下她清丽无双,只是更清瘦憔悴了。 这样的娇人儿在浣衣局,不知是受了多少罪,赵玄心疼不已,可即是自己下的命令,怎能轻易反悔? 他在等着她说后悔,等着她说想回到他身旁,只要她愿意开口说一句,他便会收回之前的话,将她拥在怀中再也不放手。 可等了半天,她仍是淡淡的,只说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赵玄走近几步,强大的气压让玉息心生畏惧,不自觉后退了去。 见她身上的疏离冷漠,赵玄强压着怒意。 “皇上若有吩咐,季姑姑在主屋,想来皇上的吩咐奴婢也做不了主,明日还需晨起,奴婢想回去休息了”玉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希望赵玄能放过她。 见他始终不说话,玉息实在撑不住,“若皇上没有吩咐,那奴婢就走了”。 正想赶紧离去,胳膊却一紧,接着整个人几乎被提了起来。 赵玄阴沉着脸拖着玉息走,边走边吩咐常春:“通知御膳房,做十式糕点送到龙啸殿”。 “啊?”常春望了眼天色,“是”,赶着去御膳房将已经睡下的御厨给叫起来做点心。 玉息被一路提着走路,赵玄人高腿长,玉息的脚步跟不上,几次都差点摔倒,可手臂又牢牢拽在赵玄手中,整个人摇摇欲坠。 “皇上,奴婢自己走”玉息被拖得气喘吁吁,身体停不住,一头撞到了坚硬的东西。 抬头才看到赵玄突然停住了脚步,玉息撞到了他胸口,他周身满是逼人的戾气。 “提着走不舒服?那换种走法”没等玉息反应过来,身体一轻,赵玄穿过她的臂下,将人打横抱起。 玉息轻得像只小猫,比之前更显纤弱了。 “我可以自己走……” 赵玄的手臂结实有力,将玉息箍在臂弯中,她的反抗毫无抵抗力。 直抱进龙啸殿内,赵玄才将她放下,想到浣衣局离龙啸殿的距离,玉息便忧心。 天色那么晚了,不知道赵玄带她来龙啸殿做什么,浣衣局距离龙啸殿挺远,此时再回去怕是天都亮了,想到第二天还需劳作,玉息心情就很不愉快。 “皇上有什么快吩咐奴婢吧,奴婢还要回浣衣局,明日还需晨起”。 赵玄沉沉看着她,手指划过她消瘦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很喜欢做宫婢?” 玉息侧过脸,无奈说道:“不喜欢”。 赵玄手指一顿,神色一转,不喜欢就回来。 可玉息接着说道:“若可以选择,谁都不喜欢做宫婢,我不喜欢,浣衣局的其他宫婢也不喜欢”。 手指紧紧,眼中满是骇人的阴郁。 不多时,宫人呈上了热气腾腾的十式糕点,琳琅满目摆了满桌。 每样都是样式精美,香气扑鼻,可玉息却一点兴趣提不起来。 “不是喜欢吃糕点嘛,吃吧”赵玄松开玉息,目光凌厉盯着她。 玉息心中不畅,垂下头轻声说道:“我不饿”。 下巴又被勾起,赵玄细细摩挲着她光洁的皮肤,“刚才不是吃得很开心?怎么,就是不愿意吃朕给的东西?” “吃不完今日就别回去”。 玉息眼中雾色氤氲,终究没有反抗,纤细的手指捏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口中,糕点香糯可口,可玉息吃起来却食不甘味。 好容易吃完一块,准备取第二块,指尖伸出却迟迟不取。 眼眶溢满了泪光,一两颗泪珠终于盛不下,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滴在手指上。 第31章 她和舒皇后一样 赵玄难压胸口的怒意,扣住她的后颈,一把拉到跟前,“在朕跟前就让你这么难受?” 玉息鼻尖微红,眼眶满是莹润,睫毛上挂着几颗泪珠,眼神恐慌,整个人像个瓷娃娃,仿佛轻轻一摔就碎了。 她这副模样动人至极,她许久没有在身侧,赵玄早就欲.火难耐。 后颈猛地收紧,唇便被封上,使劲碾磨,舌尖探入狠狠纠缠,释放的情欲像洪水猛兽。 赵玄将她按紧在怀中,想要揉碎了她,直到脸上一片湿濡,才惊觉怀中连续不断的颤抖。 离开那片迷情陷阱,赵玄才看到她在怀中抽泣。 脸上盈满了泪水,身体因为哭泣隐忍不断抽动,纤弱的双肩在眼底一耸一耸,纤弱的小女人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刚才涌起的那股躁郁瞬间凉了下来。 “玉息……” 玉息哭了半日,才抬起莹润双眸,“因着我南越皇族的身份,你可以杀了我,为何一而再地折辱我?” 她的声音像山谷空灵,透着空旷绝望。 赵玄神色一僵,“玉息,朕不是……” 玉息推开他,想脱离他的禁锢,赵玄却整个慌乱起来,扣住她道:“玉息,别离开朕”。 “你究竟想将我怎样?” “……” “你不杀我,将我掳到商宫,毁去我的清白,便是做宫婢也不忘折辱我”。 “是不是看着我无力挣扎,任你摆布,你很有成就感?” “不是你想的那样,朕只是……” 赵玄想开口解释,可很多话竟像哽在喉咙口说不出来,最后泄气般轻拍着她的背,“那些糕点你若不想吃便不吃吧”。 可娇人儿满是悲伤,赵玄不知道怎么哄她。 正心慌意乱努力解释时,怀中一凉,人已经脱离禁锢走了出去。 赵玄想挽留,但想到刚才她在自己怀中的那种绝望感,终究没忍心强留,只吩咐龙啸殿的宫人护送玉息回去。 看玉息越走越远,心里的空洞也灌入了凉意。 龙啸殿一人的身影在夜色中极其孤单,袖口被泪渍湮湿了一片,赵玄只觉得一股沉沉的无力感。 玉息,朕是天子,你就不能跟朕服个软吗? 非要朕跟你低头吗? …… 玉息如一具无感情的身体,在夜间回到浣衣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身心俱疲,回到床榻前,才发现锦兰将文若尘送她的两盒点心收好了,她一直关注她,知道她是被皇帝带走的。 原以为她今夜不会回来,一个人占了两人的位置,睡得四仰八叉。 天快亮了,玉息无奈,只得合衣在锦兰身后靠着歇息了一会儿。 晨起时,头疼脑胀,宫婢们开始一天的忙碌。 玉息上前刚拿起一个木盆,身旁的一名宫婢却抢下了她手中的木盆,“季姑姑说了,不能让你干”。 “这是为何?”玉息空着双手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是干了我们都得受罚”宫婢抱着木盆去了别处。 众人似乎对玉息有了敬畏心,纷纷躲开了她,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受罚,一下子玉息成了被孤立的人,有些举手无措。 锦兰见状,拉了她一把,“你昨晚没睡好,回屋子睡一会去吧,反正也不用你干活”。 玉息尴尬笑了笑,她若不干活,留在浣衣局便是个另类了。 秋梨红颜二人在不远处瞟了她一眼,知道昨晚她又被皇帝带走了,心里嫉妒烧得慌,却也不敢言。 若再乱说话,季红会把二人打死。 锦兰拉着她进了屋子,玉息想起昨日那两盒点心,取了一盒她吃过的给锦兰,“这个给你吃”。 锦兰年纪小,见了吃的就欢腾,当下就打开连吃了好几个。 还剩一盒,玉息突然想到掖庭那个疯女人,那日她望着她的眼神,像极了舒皇后。 心动了下,反正日常劳作也不用她做,她便起身去了掖庭。 刚走入园内,里面几个宫人一阵忙碌,慌慌张张抬着一副担架出来,面上覆盖了一床白被,经过玉息时,一阵令人作呕的腐烂味。 玉息蹙眉掩了鼻,看时,担架后侧两只未穿鞋的脚随着担架晃动,脚面上满是污秽。 她拦住一个宫人询问,这次不同上次,玉息穿着宫婢的衣裳,那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死了,死了几日了”,说完便匆匆离去。 刚进掖庭就遇死人,玉息心里不适,经过几间房屋,里面死寂一片。 玉息心里突然有些慌张,快步走到疯女人的屋内,推开门里面乱糟糟,一股霉味扑鼻,一眼看去没看到人。 玉息将门开大,换了些气,便抬脚进去。 心下一凉,刚才抬出去不会是她? 心沉了下来,摸索着进去,地上翻倒的椅子,玉息扶了起来。 “你,在吗?”她试探问句,见无人应答,心空了一片。 舒皇后的死时时在眼前,那日女人的眼神像极了舒皇后,面对自己的儿女无力守护的留恋和绝望。 可最后她的下场却和舒皇后是一样。 玉息将锦盒放在屋内唯一一张桌子上,垂下手,神色哀伤。 可突然身后一股凉风袭来,玉息下意识侧身,一个身影扑了个空。 “哈哈哈哈,我找到你了?” 玉息回首看去,看到疯女人扑在桌子旁冲着玉息傻笑。 心放了下来,刚才抬出去的不是她,玉息刚才进来寻她时,不知道她躲在那个角落。 她以为玉息在和她玩躲猫猫游戏? 疯女人摸着桌子边缘坐了下来,一会儿又恢复满身威仪,“你来看本宫了?” 玉息微笑了下,见她头发散乱,衣服穿得也有些乱七八糟的。 她打开盒子,慢慢推到她跟前。 她乌黑的眼睛看了一眼盒子,瞬间亮了,脸上洋溢着一瞬间的惊喜。 刚才的威仪又消失不见,双手一连抓了几个,统统往嘴里塞。 塞得满嘴满满当当,一边嚼一边冲着玉息笑,吃得碎屑撒一地。 玉息却有些心疼看着她,不知道她多久没吃过这些了。 一会儿功夫,一盒子点心就见了底。 疯女人用手背抹了几下嘴,又端坐起来,望着玉绪柔声说道:“本宫就知道还是你最孝顺”。 第32章 只有你配戴这个 玉息没有说话,看她吃得满脸的碎屑,用随身的锦帕替她擦去了嘴角残留。 又看着她凌乱的头发,起身在床边寻找,终于在柜面上找到一把残破的梳子,便取了来替她梳头。 她的头发不知多久未洗过,上面满是尘土,发丝纠结成一团。 玉息没有嫌弃,认真仔细帮她梳开发结,“可能会疼,梳开就好了”。 疯女人出奇地安静,梳头发时一声不吭,任由玉息怎么对她。 一会功夫头发梳理干净,简单束起,又整理了衣衫,虽没有珠翠钗环,但看起来端庄整洁多了。 女人秀美的容颜也展现出来,若不是疯症,她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玉息心中暗暗惋惜,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变得如此模样? 疯女人对着半片镜子左右照着,抿着嘴笑,十分满意自己的样子。 她放下镜子拉起玉息的手,“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生得真好,皇帝给了你什么封号?” 玉息淡淡说道:“我并非后宫的嫔妃”。 “不是嫔妃,那你是什么?” “我只是浣衣局的一名宫婢”。 “浣衣局?”疯女人脸色一垮,胸挺了起来,拍了下桌子,“混账,他怎么会让你去那里做宫婢?” 玉息将唯一一把梳子放入床边陈旧的柜橱里,想着她平时也没人给她梳头,自己有空过来帮帮她。 “我身份特殊,做不得嫔妃,做宫婢挺好”。 至少不用每夜伺候他。 “他是老僧入定了?竟将这样的绝色送去浣衣局?” 玉息神色淡定,“皇帝后宫有多少绝色,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况且我也没有强盛的家族替我撑腰”。 能在后宫如鱼得水的嫔妃,那个的娘家不在朝中有势力? 玉息曾经的家世尊贵,可被赵玄八万兵士灭了,她从万人之上跌落,能做一名宫婢已是最好的结局。 “浣衣局虽都是身份卑微的宫婢,但每日辛苦劳作,倒也没有那么多纷争”。 比起后宫的明枪暗箭,浣衣局简单多了,不过让玉息多做些活,最多阴阳怪气两句。 疯女人目光变得怜悯,“你不觉得委屈?” “委屈什么?” 她本就是战俘,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疯女人眼神深远,“本宫在后宫时,那些略有姿色的宫婢,有多少使出浑身解数想着如何爬上龙床,一飞冲天”。 她冷笑了几声,像是在说什么可笑的事情,又看着玉息惊为天人的容颜,啧啧可惜。 “你若是懂得献媚,皇帝如何能抵挡,你就真的没有这个念头?” 玉息垂着双目,她在皇宫长大,后宫那些事情她并不稀奇,也早看透了。 “龙床就算爬得上,哪是那么好呆的,富贵荣华里藏着多少凶险,稍不慎浑身碎骨”。 “帝王的宠爱是恩,也是劫,都是黄粱一梦,不如独善其身”。 疯女人仔细琢磨了她的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精琢“你这么年轻,为何倒像活了半世之人,心已经死了?” 玉息苦笑笑,若南越皇宫尚存,她依然是南越尊贵的长公主,或许不是现在这样的心境。 疯女人不疯癫的时候,能和玉息正常交谈,她有些怜惜道:“可女人在后宫,若得不到帝王的重视,如何生存?” “我只是个宫婢,何需考虑这些?” 疯女人恍然大悟,看着她片刻道:“原来你是这个心思,你果真……” “果真与别人不同”。 凝视片刻,疯女人起身爬上了那张残破的床,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包裹。 她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心翼翼打开包裹,里面还有一层,一层又一层打开,玉息看到包裹里竟是一只鎏金白玉镯。 这件首饰并没有很出彩的地方,若是以前在南越宫廷时,这样的首饰玉息的宫内就有不少。 可疯女人却对这镯子视若珍宝,取出镯子细细欣赏,示意玉息过去。 然后牵起玉息的手,喃喃自语道:“这手生得也美,这副模样不是公主也该是皇后”。 玉镯套在了玉息的手腕上,她的手腕纤细,皮肤白皙,镯子在她手腕上显得华贵异常。 玉息眼神闪动了下,“这是给我的?” 疯女人面容变得慈祥,“本宫送你的,只有你配戴这个”。 玉息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南越,她仍是南越公主时,父王母后赠她数以百计的珍宝首饰,只为讨她开心。 愣神片刻后,玉息猛地回到现实,她穿着的宫婢衣裳和玉镯格格不入,这件首饰虽不是顶级名贵,但也是宫内的饰物。 便脱下玉镯说道:“我如今的身份不该戴这个,多谢你,我不能收”。 疯女人脸上有一瞬间的失望,“你是在嫌弃本宫如今没有资格赏赐你?” “不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放我身上,不合适”。 玉息不便说有多不合适,但疯女人似乎都明白,便收起镯子道:“既然我已经赠你,仍是你的,我先替你收着,等合适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取走吧” 玉息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便默认接受了。 逗留了半日,玉息起身告辞了。 疯女人片刻的正常突然又变回了疯癫,傻笑着拉着玉息的衣袖,“下次还陪我玩儿,下次我躲起来,你来找我”。 玉息配合她尴尬应下,便离开了,身后疯女人还念叨着:“下次我要藏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呵呵”。 —— 玉息匆匆回浣衣局,想着夜间文若尘回来,可定神一想,今日是文太医起身前往驻地支援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赵玄总是针对她和文太医,他一个君王,为何总是和她一个宫婢和太医过不去。 想着文太医因自己耽误了在太医院的前程,玉息心中就有愧疚之意,加上拜托他代为保管舒皇后的遗物,日后不知该如何还他的情。 第33章 失控 那日恒王忌日,宫里前往相国寺为太子祈福。 玉息却为随行的贴身侍婢,即需随行伺候,等祈福仪式完毕后,一同前往行宫。 据说是容妃的主意,赵玄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玉息不想伺候赵玄,更不想伺候容妃,可即便千万个不愿意也是枉然。 浣衣局的宫婢只羡慕玉息能被君王选中侍奉左右,可玉息却知道这不是件好差事。 明黄的玉辇缓缓前行,玉息伴着辇轿左右,心情淡漠。 后随着的是卫太后和容妃的玉辇,玉息隐在随行的人群中,却总觉得几道尖锐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 相国寺祈福仪式都是常规,卫太后哭了一场,容妃身旁伺候。 玉息无意抬头瞧见赵玄的目光,暗潮汹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玉息久居皇宫,又想起她时常去探望的掖庭疯女人,她时而疯癫时而正常,有时也会和玉息说一些后宫的事情,虽然不很听得明白。 她心中隐隐觉得,当年的北商宫变,前太子赵恒的死似乎没那么简单。 赵玄看似捡了便宜,可这场螳螂与蝉的争斗中,他究竟是什么角色?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玉息便笑自己,南越尚且不在了,自己怎么还有闲心去考虑北商的变故,自己能保命,在合适的时机得以逃脱才是自己要想的。 玉息愣神,再抬眸,却看见赵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一惊头又垂了下去。 一整日仪式结束后,一行人前往相国寺不远处的皇家行宫,禅音园。 园内早有宫人打理,皇帝自然居住正院,卫太后和其他后宫嫔妃分别居住东南和东西两处的别院。 容妃伺候皇帝安寝,也安排在正院。 玉息随行一整日,双腿早就酸软,皇帝和容妃在正房休息,玉息整理好床铺。 打开香炉,准备点上安神香。 玉息对这些玩意儿本就十分熟悉,她不慌不忙燃热了香炭,拨开香灰放入,再将香灰覆盖上,在上面轻轻戳几个孔,隔上云母片。 她专心致志做这些,却不知道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 刚打开香盒,玉息手上的铜镊子就顿了下,目光在香木上转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夹了一块出来。 带着木纹肌理的小块香木,被放置在了垫片上。 做完这一切,玉息轻轻掸去撒出的香灰。 冉冉升起的白烟成一条直线,只在空气中缠绕再消散,淡雅的香味在四处蔓延开。 玉息全程都没有看过屋内的主人,做完这一切后淡淡行了礼,便放下围帘,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她住在耳房,回自己的房内,她身心俱疲,想到夜间隔壁也许会传来一些无法描述的声音,只想早一些入睡。 夜色浓重,各屋宫人陆续回到自己房内。 院内一片寂静。 玉息累极了,换了寝衣,卸下唯一一支银簪放在床头,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玉息睡梦中隐隐觉得有人在注视着她,儿时那种噩梦一样的感觉又来了。 她拼命想挣脱,告诉自己是在做梦,可浑身都不自在。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床边。 玉息吓得差点叫出声,刚想从床上逃走。 腰间一紧被拦了回来,后背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玉息才看清,身后的是赵玄。 月色朦胧,他的眼眸翻滚着道不明的意味,后颈粗重的喘息声,环住玉息腰的手不断收紧,玉息快喘不上气了。 “皇上,奴婢今日……”。 不等她说话,赵玄撩开她的头发,在她后颈处啃咬,动作十分急切。 玉息心里掠过不安,容妃娘娘就在隔壁正房,她实在不想在自己的房内发生什么。 可在赵玄的怀中就像铁链困住身体,玉息几乎动弹不得。 寝衣已经揉得褶皱不堪,一只手从衣领处探入,大力让玉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让她惧怕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她知道只要赵玄想,她没有任何拒绝和反抗的能力。 身体挣脱不了,两条胳膊努力朝着床头的柜面伸去,她的银簪放在上面。 胸口快被勒得窒息,大手揉捏之处疼痛,玉息忍着眼泪够到了银簪,握在了手心。 可刚往前倾去的身体又被拉了回来,身体一转,唇就被封上了,暴风雨般得侵略。 玉息的唇已经红肿,眼眶已湿润,赵玄从唇角吻到胸口,眼看着玉息的衣衫要被撕.裂。 她突然手臂举高,朝着赵玄狠狠扎去。 …… …… 一阵剧痛让赵玄清醒了过来,看着玉息手中带血的银簪,他眼中略过戾气。 她竟然刺伤龙体? 她竟然敢拒绝皇帝? 可眼前的玉息却并没有马上因为惧怕求饶,却扑了上去,双手按在了刺伤的地方。 手心柔滑的接触舒缓了伤口带来的痛疼,他不知道玉息要干什么? 只见她按压着伤口两侧,刺破的地方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玉息在为他放血? 她用锦帕擦去流出的血后,又按了一些出来,她神色极其认真,就像是,在为病患医治的医师。 只是这姿势太过暧昧了,因为太过接近,玉息前部的高耸几乎贴在了赵玄的胸口,赵玄略转过头,就能吻到她的脸颊。 本因为疼痛松开的双臂,再次环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 玉息认真放血,暂时没有挣扎。 等最后一次血挤出,将锦帕牢牢按住伤口,等血不再流才松开。 赵玄正纳闷,但刚才那股要冲破胸口的燥热减轻了不少,昏沉压抑的脑子也清醒明朗了许多。 玉息擦干净双手,将锦帕扔到了一边,才意识到自己整个身体被紧紧拥在了怀中。 她抗拒地推开,退了出来。 垂下双眸道:“皇上,已经没事了”。 赵玄见她刚才的热情瞬间消弭,又恢复了对他的冷淡,心沉了下去。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轮廓分明的脸,刚才因为控制不住的激情半露出结实胸膛,在昏暗的月色中愈加惑人。 “刚才你在朕身上做了什么?” 第34章 她当真没有心 赵玄的声音低沉带着攻击性,玉息心底发颤,见他逼近的身体,下意识往角落缩去。 “皇上只是中了仙子香,奴婢刚才刺破肩井穴为皇上放血,此法可以解去香毒”。 仙子香最早是南越宫廷房中术的一种,曾经在后宫盛行过一段时间,当年是成帝,玉息的父王下命禁用,后宫才没有再出现过 但因为被贪图小利的宫人拿出了宫,此物就在民间传了开,但拿出宫的宫人惧怕受罚,绝口不提出处,所以知道它缘起南越宫廷的人少之甚少。 玉息自然是知道的,之前点香时就看出来了。 “仙子香?” 赵玄愣了一下,这香是容妃准备的,她若存了害人的心思,赵玄怎能饶她? 可他忽然又想到,这香却是玉息点上的。 他眼眸透着凉意,目光紧锁玉息道:“朕记得入夜前是你做的香?” “方才你就知道?” 玉息被他的眼神吓到,忍着心颤,“奴婢是看到香木才知道的”。 “为何那时不说?” 玉息深吸了口气,迎上赵玄的目光,“此香并不会伤害身体,只不过……” 此话有些难以启齿,玉息脸微微有些红,侧过脸轻声说道:“只不过可以增添夫妻情趣”。 接着就是短暂的沉默,赵玄听明白了意思,也知道刚才自己的剧烈反应,容妃并不想害他,不过是想…… 玉息就算知道,也说不了什么,主子之间的秘事,与她无关。 气氛略有些尴尬,可就算身体涌起抑制不住的情欲,赵玄仍是只想玉息。 可她明知道点了香会发生什么,依然毫无波澜地做了这一切,甚至没心没肺地睡得那么香。 她当真没有心! 赵玄心里说不出的烦躁,玉息被逼到了床的一角。 “既然皇上已经解了仙子香,还请回正房歇息吧”玉息抱着双腿说道。 见玉息一味地躲着自己,反而引起了赵玄强烈的征服欲。 他几乎将玉息完全笼罩在身体下,床角太小,玉息被迫蜷缩起了身体。 “玉息,朕已经很久没要你了”。 玉息身体猛地发颤,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赵玄,像只兔子一样从床上跳了下去。 她后退几步保持距离,“皇上,容妃娘娘就在隔壁”。 你去找她好吗? 这次不是因为仙子香,玉息的寝衣领口下若隐若现一抹沟壑,刚才吻过她后嫣红的唇和脸颊,无一处不勾着他。 可看她浑身上下满是拒绝的态度,赵玄眼眸窄了窄。 “过来!” 玉息身体发紧,双手交缠一起,拧着衣角。 赵玄眼眸射出危险意味,勾了勾嘴角,“要朕过去抱你?” 玉息咬了咬牙,跪了下来,“皇上,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请皇上责罚”。 赵玄心像被锤子敲了千百下,胸口沉闷。 她曾经贵为公主,卫太后无故责罚她,她都不愿意下跪。 可却因为不想侍奉而下跪,她宁愿屈身做宫婢,也不愿做皇帝的女人。 赵玄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他就这么令人生厌? 已是深夜,玉息跪在地面,她本就疲惫,只觉得身体发轻。 可赵玄一点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难道是要让她跪一夜? 若是不用满足他的床.欲,跪一夜也值得,玉息吸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 见玉息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咬着牙硬挺的态度,赵玄的脸色像覆了一层冰。 没有心的女人只能用手段将她困住,让她臣服。 赵玄突然起身,冷冷说了句:“换好衣裳出来,跟朕走”说完便离开了耳房。 玉息不知道赵玄又弄什么花样,玉息觉得只要见到她,他总会变得法儿地折腾她,累了一天还是不让她休息。 他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态欲?以折磨人为乐? 她极不情愿换上衣服,走出耳房时,看见常春已经套了马车在院内等候了。 玉息挪着步伐随行在马车一侧,夜深人静,常春尽量小声赶着马车走出了禅音园。 在院外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车围布内传出低沉嗓音,“上来!” 玉息愣了一下,脚底生了根挪不动。 片刻后见没动静,围布不耐烦掀开,玉息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被提了上去。 等她头晕眼花坐定,才看到身旁脸色阴沉的赵玄。 他换上了玄色滚金边的常服,整个人俊雅贵气,他身形高大,端坐在马车里,显得整个空间有些狭小。 只是他看起来心情不十分好。 玉息心里嘀咕,容妃娘娘是死了吗?他大半夜得从禅音园离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上要带奴婢去哪里?”玉息忍不住问了,本来明日回宫,她还准备先回浣衣局,然后再去看看掖庭的疯娘娘。 这一晚上折腾不眠不休,玉息也不知道明天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起来,玉息早就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了,刚才又在耳房折腾一番,她累得快晕过去了。 马车一晃动,好像催眠一般,她的小脑袋已经支撑不住,一点一点往下掉。 她勉强眯着双眼看了一眼身旁的赵玄,都半夜了,他怎么精神还这么好,目光如炬,一点睡意都没有。 玉息实在撑不住,身体坐不住朝着马车窗口歪过去。 还没撞到车壁,头就落入柔软的手心。 赵玄看着枕着自己的手已然睡着的玉息,小心翼翼将她的小脑袋托到自己的肩膀。 近距离看她,双目紧闭,长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阴影落在下眼帘。 饱满的红唇微微张开,轻微的呼吸呼在他的肩头。 赵玄心头发紧,目光深远。 像是和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朕知道南越覆灭,你一时接受不了,朕愿意等你”。 “等安定了一切,朕会让你正大光明站在朕身旁”。 玉息沉睡中,不知道梦里有没有听见他的话,赵玄轻抚她的脸颊。 “只是玉息,你不能离开朕,你若起了这样的念头,朕就将你锁在身侧,你的身体你的心,你一切都是朕的”。 第35章 除了依靠他没别的出路 玉息沉沉睡了一晚,天色朦胧亮时,她抱着“被子”醒了过来。 困意缠头,她小脸蹭了蹭被子,只觉得膈脸,一点也不舒服。 她睁开朦胧的眼睛,瞬间清醒了,吓得扔掉了“被子”。 她正抱着走赵玄的胳膊,他的宽袖就是她枕着的“被子,难怪没有棉被柔软舒适。 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她在马车里睡了一晚,还是抱着赵玄的胳膊,他怎么也不叫醒自己。 胳膊被抱住了,怎么睡觉?难道他一夜没睡? 好几个念头转了几圈,玉息忙跪了下来:“皇上……,奴婢无意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赵玄没有任何表情,起身掀开围布冷冷说道:“下车”。 玉息慌忙跟着下去,却发现到了一处新的行宫。 和禅音园不同,这一处绿树成荫,小桥流水潺潺流水,颇为雅致。 只是太过空旷,除了常春和几个奴仆,行宫再无其他人。 常春将马车交给马夫后,便随着赵玄进了院内。 “皇上,可要先用膳?” “不急,朕是突然来的,膳房还需要准备”。 “先沐浴”。 “是”。 玉息不知道赵玄为什么抛下容妃和太后来这个地方,她左右环顾,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跟着赵玄身后,赵玄突然说道:“伺候朕沐浴”。 玉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像是在和她说。 赵玄快步走入正院,穿过正屋朝后院走去。 “沐巾和干净的衣物都在屋内”常春和玉息说了句,便退了出去。 只剩下玉息一个人,她在院内踌躇半日,只得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并不复杂,她找到了沐巾和衣物,便抱着去往后院。 刚走过正屋,推开后门就看见一片宽敞浴池,波光粼粼,水汽氤氲。 看到这个地方,玉息的脑子被冲击了一下,沉睡的记忆被强迫拉起,手中的衣物落了一地。 —— 夜,浓得像墨。 宫门外战火纷飞,兵临城下。 宫内一片混乱,各宫人四处逃窜,士兵砍杀不止。 南越成帝写下最后一份遗诏,便举剑自刎,皇后随之。 “公主,快随老奴从边门离宫” “陈公公,我弟弟呢?” “玉城王子被田嬷嬷带走了,快走吧,来不及了,北商军队快攻进来了”。 宫门外早就停了一辆马车,盖着黑布,停在黑夜中极不容易被发现。 玉息公主坐下马车内,看着战火焚烧的宫殿,父母双双惨死,心中悲戚。 自此世上再无南越,她也不再是名满天下的玉息公主。 马车才驶出片刻,就剧烈震荡起来,马受了惊。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一道血痕飞溅至玉息跟前的围布上,围布跟前一个身影随之倒下,马车赫然停滞。 驾车的是陈公公,玉息心中恐慌,他已经惨遭不测。 她被带出了马车,看到周围围住了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盔甲的士兵,陈公公的尸体倒在马车旁,临终前仍没有闭目。 为首的那人,穿着银甲身形挺拔高大,面容俊逸却周身杀气腾腾,狭长的眼眸看着玉息片刻。 突然驱马上前,玉息下意识举手挡了一下,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身体却一轻,整个人都提到了马上。 近距离才看清那是个极俊美的男人,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线,只是神色太过冷酷。 玉息反应过来自己是落入了商军手中,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这个娇滴滴的女子会是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玉息不堪受辱,藏在袖口的短刀滑出,便向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 剧痛没有从胸口传来,而是手腕,男人铁钳一样的手制住了玉息的手,手腕一麻,匕首随之落下,跌落地面。 “想死,等过了今晚”男人眼中欲色翻腾,玉息心凉了半截。 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士兵,跪下道:“陛下,宫内里里外外都已清除干净了”。 原来眼前这个就是不共戴天的商国国君赵玄,玉息心中升起恨意,南越被灭,皇族倾覆,全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赵玄冷酷的面容突然仰天大笑了几声,将怀中的玉息搂紧,“听到了没有,你的家已经没了,往后你只能跟着朕”。 —— 玉息浑身寒冷,这里就是月华池,那晚赵玄带着她来此地。 远行的奔波她满身尘土,赵玄将她扔入月华池中,便是在池中毁去她的清白。 “玉息,朕知道你心中想什么,你恨朕对吗?” 赵玄站在月华池旁,背对着她。 说不恨是假的,可如今玉息的境遇却只能将这些吞了回去。 “南越朝历经百年,国内积病已久,就算是成帝也无力回天,他的覆灭早就注定了的”。 “即便不是朕领兵破城,也会是西秦,东禺”。 “但朕一定会攻下南越”赵玄转过身,目光灼灼,“因为南越有你”。 玉息怔了怔,抬起莹润的双眸,仿佛不理解他的意思。 赵玄走到跟前,勾起她下巴,“玉息,朕希望你知道,除了依靠朕,你没有别的出路”。 一个曾经养尊处优的公主,怎能体会民间疾苦? 玉息咬着牙不说话,她知道有人在找她,她相信那张字条写的一切。 让她耐心等候,她总有一天能逃离商宫。 月华池清澈见底,隔日这里的奴仆便会更换浴池水。 赵玄褪去衣衫,露出精壮结实身体,他身型高大,在玉息跟前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 玉息并不是第一次看赵玄的身体,可每次都被他压在身下,从没有看清楚过。 此时,她顿觉得面红耳赤。 除去君王这个身份,他却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宽厚的背,紧致的胸和腹,修长的双腿缓缓走入池中。 玉息犹豫片刻,还是捡起沐巾朝池中走去…… 第36章 要第一眼就看到你 池水没到她胸口下方,她忍了忍,开始为赵玄擦洗。 玉指带着沐巾擦过身体,水滴顺着肌肉的肌理滑落,落进池中激起小小的水花。 月华池除了哗哗的水声没有其他声音。 赵玄闭上了双目,靠在池边养神,任由玉息怎么弄他。 月华池清澈见底,赵玄的身体在玉息眼中一览无余,玉息的手尽量避开敏.感处,可还是忍不住紧张颤抖。 往日她怎做过这些事情? 赵玄仰着头靠在水池边,高挺的鼻梁,薄唇紧闭,修长颈部的喉结因呼吸轻轻滚动。 玉息尽量不去想月华池发生的那次。 “皇上,可有我弟弟玉城的消息?”她知道北商一直在寻那日从南越皇宫逃脱的太子,在商宫她不敢提更不敢问,可心里却是时时牵挂着。 她知道北商若是寻到玉城,不是立即斩杀,就是彻底囚禁起来,不为外人知。 赵玄的身体明显一滞,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开,见玉息近在咫尺。 玉息的腰间一紧,一股力量拉过去,身体站不住跌在了赵玄的胸口。 紧贴着赵玄的皮肤只隔了一层湿漉漉的单衣,他胸膛坚硬鼓胀,充满张力。 玉息想要从他身上起来,腰间的力量更紧了。 赵玄单手环住玉息纤细的腰,牢牢锢在胸口,因为压迫,玉息胸口的柔软只得抵在他的胸口。 赵玄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凑在玉息耳边,“如果朕现在就想要你,你是不是会为了你弟弟忍受?” 就跟第一次一样。 池水清澈,玉息清楚看见赵玄某处的变化,顿时红着脸低下头。 她会的,南越覆灭后,她就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这具身子。 赵玄扯了下嘴角,继续又闭上眼,“玉城王子应该还在南越境内,如果朕找到了他,会让你和他见一面的”。 见一面?玉息身体有些僵硬,见过一面后会将他怎么样?杀了还是囚禁,还是流放? 玉息满腹的话,也不敢说,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她并没有资格去问。 在她犹豫愣神之际,身体一松,赵玄从水池站了起来上了岸,大片的水花滑过,玉息肩头落了不少水花。 见他在岸边张开双臂,玉息才后知后觉慌忙上岸,取了干净的沐巾替他擦干身体,再穿上衣裳。 “在马车里被你当被子枕着,朕一晚上未合眼,先去睡一会儿”。 他半侧回头,“把自己收拾一下,进正房伺候,一会儿朕睁眼时,要第一个见到你”。 这话倒是让玉息心里的紧张缓了一下,还有一点点暖意,他到底什么意思? 在马车的一晚,赵玄竟然愿意忍受她的“无礼”,可一想到他说的“第一眼就要看到你”,玉息回过神,这不就是让她守夜嘛? 伺候赵玄睡下,玉息放下床边的围帘,想在箱子里找找有没有自己能穿的干净衣物,刚才入月华池,她的贴身衣服都湿透了。 可一打开衣箱,玉息便愣住了,最上头那一件玉色纱衣,正是那日赵玄将她掳回北商时穿的,当时丢弃在了月华池,本以为早没有了。 可他竟命人清洗干净收了起来。 玉息翻了下,下方有不少衣物,竟全是她的尺寸,每套都整整齐齐按颜色叠放,玉色雪色,鹅黄嫩绿,全是适合玉息的颜色。 玉息自嘲道,真是巧合,以前也有个同她很像的女子在这里居住过吧。 她随手选了一套青粲色,想着赵玄睡下没那么快醒过来,便也去了月华池清洗一番。 以前在南越她住的秀禾殿后院也有一方浴池,只是没有月华池那么大,她喜欢泡在池中,有时候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经常把宫女吓一大跳,真怕她溺水。 可玉息像鱼一般,怎会被水淹? 半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她褪去衣裳露出洁白玲珑的身体。 月华的池水据说是引了山上某处的泉水,有解乏养神,美容养颜的功效。 玉息的身体没在池水中,享受池水带来的舒爽,好似回到南越的日子,她仍是秀禾殿里最尊贵的长公主。 透过雕花木窗,一双炙热的眼睛看着月华池中的妙人。 她露出久违的笑容,那样子才像真正的她,天真俏丽,无忧无虑。 赵玄心头发紧,他喜欢她笑的样子,像在心上抚过的轻风,撩人心扉。 可他不敢现身,只要他一出现,她会立刻隐去笑容,变得小心谨慎,处处隐忍。 她在池中时而洗浴时而戏水,他只有躲在黑暗处才能看到她的这副模样。 他与她之间始终隔着北商和南越。 见玉息从月华池起身,刚出浴的她,如玉琢般光洁无瑕,洁白的皮肤透着莹润的光晕。 干净的沐巾在她玲珑起伏的身体滑过,赵玄只觉得喉咙发干,喉结滚动了几下。 她换上青粲色的衣衫,恍如仙子,尽管她如今只能做宫婢,周身的气质却是骨子里刻的。 不管她穿什么衣裳,都美得让人窒息。 赵玄轻叹,离开隔窗回去了正屋,此时他应正在沉睡。 第37章 调教 常春送来了茶点。 “皇上睡着了”。 “那公主就先吃点吧,今早到现在还未进食,别饿坏了”。 看着精美的食点,玉息确实饿了,“皇上还未醒,我能吃吗?” 常春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着说,“吃吧”。 若是真让玉息饿着了,等赵玄醒了,常春怕赵玄会让自己先饿上三天小惩一下。 玉息看了一眼内室,围帘内没有动静,赵玄还没有醒。 洗完澡浑身舒畅,玉息坐下吃了几口点心,边吃边看着里面生怕他突然醒过来。 几下吃的半饱了,玉息擦了擦嘴,起身来到床边,在斜阶上坐了下来。 往日她仍是南越公主时,她夜间睡觉,也会有宫女在床边守夜,一坐就是晚上。 地上并不舒服,硬邦邦的,现下春夏了,倒不是很凉,冬日里头还会很冷,那时候宫女会在底下垫个蒲团,但斜阶太小,蒲团有时放不住。 宫婢的日子就是这些,玉息今日也体会到了。 这座行宫人本就少,房内只有睡着的赵玄和玉息,安静异常,玉息等着等着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之前在马车睡得也不踏实,这时手撑着头开始犯困,头一下一下点了起来。 差点睡着又惊醒后,她便回头看一眼。 这一次却看见透明围帘背后灼热的目光,玉息一下惊醒了,起身束起围帘。 赵玄已经醒了,却睁着眼一直在看她迷迷糊糊的背影。 见他依旧躺着不动,玉息问道:“皇上,要起身吗?” 赵玄只看着她,“吃饱了吗?” 玉息怔了会儿,刚才她吃东西的时候他明明睡着了,正踌躇,赵玄淡定说道:“没吃饱再去吃点”。 玉息尴尬道:“饱了”。 话音刚落,手腕一紧,整个人往床上跌进去,落到了赵玄的怀中。 “吃饱了,该朕吃了”。 玉息在怀中抬起朦胧的眼,半日才理解到赵玄说的吃是什么意思,身体一紧张下意识要退去。 可压在腰上的大手,瞬间收紧,一阵天旋地转,身体翻过被压在了身下。 玉息脸色刷白,声音颤抖道:“皇上……,先用膳吧”。 “现在就用”赵玄压低身体,几乎贴在了玉息身前,闻着她出浴之后身体的淡香。 见她眼神慌张,有抵触之意,“你的身子已经是朕的,若你还在想别的出路,朕劝你趁早断了念想”。 衣衫一件件利落卸去,围帘落下,屋内一片寂静,围帘内却是狂风暴雨,掀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一只纤纤玉手,无助覆在床侧,拧起了床单。 天色渐暗,烛光燃起。 玉息半闭着朦胧双眼,因大口呼吸胸口起伏,四肢已经麻木,几乎无法挪动,人几乎死了一半。 浑身被汗水浸湿,发丝黏糊糊贴脸侧。 身体一轻,玉息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赵玄抱起她往后院走去。 “知道你走不动了,抱你去沐浴”餍足后的他极其温柔,玉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任由他抱着前行。 身体没入月华池中,玉息才放松,水的浮力舒缓了身体的酸疼。 洗去了身体的粘腻,玉息才算回神,抬眸看见罪魁祸首,玉息只觉得这人是铁打的吗? 一晚上没睡,一整日滴水未进,体力还能这么好? 玉息不知道的是,她罚去了浣衣局,他禁欲了那么久,身体早忍受不住。 她香喷喷粉嫩嫩在他跟前,就跟饿急了的猫见到了鱼一般。 一场激情让玉息更添了一份妩媚,在月华池水的浸润下,像浴水的蜜桃。 赵玄的目光变得贪婪,他总是喂不饱似的。 玉息从身后被抱住时,惊恐万分,可身体被死死压在池水边。 湿漉漉如小鹿般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贪食者,赵玄轻啄了她的唇,“玉息,朕会让你快乐的”。 手往后移去,身体被托起,一声唉叹,玉息的身体化成了池水。 水波一阵又一阵荡漾,春色满怀。 滴下的汗水融入池中,和池水溶成一片,分不清彼此。 夜间林子里轻微低吼,交织着娇嗔,一声闷哼,玉息快撑不住,整个人沉入水里。 赵玄抱了起来,见她已是昏昏沉沉,眉梢间满是风情,身体软绵绵地瘫在他怀中,终于心满意足。 替她洗去汗渍,用沐巾裹着回到了房内。 宫人早就备好了酒水,赵玄将玉息放在靠窗的蒲团上,玉息靠在榻上,像没了骨头似的。 赵玄心神荡漾,一把又捞到怀中,“玉息,今日可满意?” 玉息疲惫地抬起盈满了风情的眼眸,见赵玄精神矍铄,没有一丝疲惫,吓得小手抵住他的胸口,“皇上,……,够了”。 赵玄咬了一下她的耳珠,玉息身体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赵玄很满意,这具身子终于给他调教好了。 玉息的身体已经化成了泥,蜷在赵玄怀中,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赵玄勾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她的唇,意犹未尽。 玉息缩了缩身子,像找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半日的折腾她困得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夜色浓,窗户树影斑驳,几声夜鹭鸣啼。 赵玄目光扫过窗外,看着疲惫得昏睡过去的玉息,恋恋不舍轻抚脸颊,将人抱起送回了床上,盖上被衿,放下围帘。 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月色下的赵玄满身威仪,即便未着龙袍,也尽显帝王尊贵。 远处树枝乱颤,几道黑影快速掠过,落在赵玄周围。 两个黑衣人,戴着黑色面罩,曲膝跪拜,“叩见皇上”。 赵玄冷冷扫了一眼,“怎么是你们两个,司徒呢?” 三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昨日我们擒住了一个给人看相的书生,司徒护卫正在拷问”。 赵玄眸色闪过一丝阴狠,回首望了内室一眼。 “去看看”。 第38章 朱阙门 暗室中,司徒行翘着二郎腿,身子斜在木桌旁。 手里的皮鞭子在地面无聊甩着,对面被绑在木桩上的白净书生,望着一上一下的鞭子吓得瑟瑟发抖。 “大,大人,我犯什么罪了?” 司徒行眯着眼睛,用皮鞭子点他:“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大人,没有根据不能胡说啊,在下给人相面,也是根据天干地支推算的,不是一派胡言”。 司徒行嗤笑,身后走入一个气宇轩昂的人影。 书生见了,神色一滞,垂下双眸假意不见。 司徒行起身,将座位让给了赵玄。 赵玄身形高大,即便坐着依然气势不减。 “可说了什么?” 司徒行晃晃手里的鞭子,“还未用刑,什么都没说”。 “大人,在下可是都说了的,在下就是一个相面的,即便有些夸大其词,也不会是信口雌黄吧,那都是那些达官贵人爱听的呀”。 赵玄接过鞭子,“行,那就说些我爱听的”。 书生来了精神,“这位贵人天庭饱满,面容俊逸,卓尔不群,气宇不凡,这是帝王相啊“。 司徒行冷笑了笑,“说得,还挺准”。 “哪里哪里,混口饭吃”。 赵玄琢磨道:“相面书生……” “朱阙门和你什么关系?” “啥?朱雀?四象神兽之一啊,主火,贵人提到火象,必有贵运”。 司徒行冷了面,“看来还是要用刑了”。 “别别,大人,我犯什么事儿了,不能屈打成招啊”。 司徒行刚准备喊人准备刑具,赵玄站起了身,他走到了书生跟前。 “传闻朱阙门的相面书生,能言善辩,虽长得书生气,实则练就了铁臂铜身,恐怕一般刑拘奈何不了你”。 赵玄手中对了一把匕首,他轻点了点书生的眉间,“每个练铁功的人都有个弱点,如果我从这里插进去的话……” 他顿了一下,明显感到书生身体僵硬起来,神色从刚才的嬉皮笑脸变得沉重。 “贵人,您别开玩笑了,这插进去我还能活得成吗?” 赵玄风轻云淡,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朱阙门当时听命于恒王,他死后你们归属何处?说了就放你走”。 书生语气紧张起来,“我,我不知道您说什么朱阙门,我就一个看相的,家里穷没钱供我读书赶考,我也只能干点这样的营生”。 赵玄的匕首尖触到了眉心,一滴血渗了出来,“要你的命容易,但如果在这里破你的功,让你苦练了二十年的铁功尽数破除……” 书生身体抖动起来,刚才装的文弱荡然无存,目光阴桀。 突然,书生手腕一崩,困住他双手双脚的绳索轰然断裂。 他身手极快,晃过抵在眉心的匕首,朝赵玄抓去。 司徒行大惊,喊道:“保护皇上!”,两名黑衣人飞快护在左右。 赵玄神色一凛,身体快速后退,化去了书生的铁拳攻击。 一切电光火石间,两人就过了十几招。 赵玄退到身后,两黑衣人,护在跟前。 相面书生眼神狠戾,“想不到最后让你捡了便宜做了皇帝,早知道当年抓到你时就该将你处死”。 “住嘴!敢行刺皇上,你今日别想走出这里”那黑衣女子厉声道。 相面书生阴笑道:“这是你训练的暗卫,果然厉害,原来一早都是你的计划,当年醇王爷造反,恒王的死,是不是早在你掌握中?” 赵玄没有回答他,“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告诉朕,你们朱阙门如今服务哪个门下?” 相面书生突然大笑起来,“赵玄,今日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不一定,看你愿不愿意说真话”。 “哼,说不说都是死,我就算说了,朱阙门也不会放过我,当年朱阙门那样折磨你,你怎会轻易放过我?” “既如此,不如同归于尽”最后一个字出口,相面书生快速攻去。 黑衣人挡住赵玄,举剑刺去,只听到“叮”声,剑锋滑过如同滑过铜铁,书生的身体毫发无损。 书生反击,两人被击飞。 看着书生朝着赵玄袭去,司徒行快速飞身上前,一柄剑从眉心贯穿。 血从眉间流下,相面书生倒地,抽搐一下便不再动弹。 刚才动作太快,用了真气,司徒行猛烈咳嗽起来。 摇摇欲坠时赵玄扶住他坐下,“你身体不好,不该动真气”。 “不救你,看着他伤你?你如今是北商皇帝,你若出事,谁来坐这江山,你不能有闪失”。 赵玄望了眼地上死去的相面书生,“青山,红绫,将尸体处理干净”。 “是”。 赵玄给司徒倒了杯水,“不如我让太医院的太医给你瞧瞧……” “不必”司徒行不耐烦,“津云社里也有擅医术的,到时候让林淮子来瞧瞧”。 “可你这身子……” “多年的病根了,就这样吧”。 “你怎知他是朱阙门的人?” 赵玄身体不自觉紧张,深吸了口气才说道:“当年我被朱阙门抓到,困在暗房内,虽然他们全都蒙面,但我还是通过细微的动作习惯分辨出他们几个”。 相面书生便是其中一个。 “恒王死后,朱阙门销声匿迹了好几年,现在又重出江湖,不知道准备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明知道现任北商皇帝是你,还是敢露面,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俗啊”。 赵玄略沉默了片刻,“见机行事吧”。 司徒行突然想到了什么,“这几日是恒王忌日,相国寺祈福,你怎会不在禅音园,而去了行宫?” 赵玄神色回避道:“你养好身体,这些别操心了”。 司徒行有些动气,“朱阙门在恒王忌日时出现,不能说是个意外吧”。 “我听说藏在你宫里的南越公主,你带去了行宫”。 “你既立了容妃,对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我有分寸”。 “你将嫔妃扔在禅音园,带一个……,宫婢,战俘……,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容妃是太后的人”。 “我自然知道,那你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说话太着急,司徒行又咳嗽起来。 “你这身体还操心那么多,等往后安定下来,还有命享福?” “安定?你再胡闹下去,我怕北商没有将来”。 司徒行教训起赵玄,像长辈一般。 翌日,毓秀宫里,卫太后的脸色也不善。 第39章 可还是完璧之身? 容妃气呼呼说道:“母后,是你让我同皇上说带那什么公主随行的,可谁知第二天皇上人都不见了”。 卫太后按了按太阳穴,“嚷嚷什么?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哪有一点贵妃的模样?” “一惊一乍的,将来若是坐了中宫的位子,怎能母仪天下?” 容妃怔了下,有些不敢相信,悄声问道:“母后,你是说……,皇上要立中宫了?” 卫太后瞪了她一眼,凤眸射出精光,“中宫的位子只能是我卫家的”。 “真的?皇上可有说合适立中宫?” 卫太后瞄了一眼容妃的腹部,不耐烦问道:“荣喜,太医怎么还没到?” “永公公已经去请了,应该在路上了”。 “母后,你身体不好吗?宣太医做甚?” “替你看看”。 “我?我的身体好的很呢,每天能吃三碗饭”。 卫太后嫌弃地看着她,“吃五碗饭也不见你肚子有反应”。 接着问道:“那晚的仙子香究竟有没有起效?” “嗯……”提到这个容妃又支支吾吾起来,“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不知道?”卫太后耸起双眉,“这种事情怎么会不知道?哀家怀二皇子那晚……,你怎会一点都不知道?” 容妃嘟着嘴巴道:“人家太累了嘛,晚上都睡过去了”。 卫太后叹气,刚想问太医何时到,陆永领着张太医到了毓秀宫。 回禀后,卫太后让容妃去了内室,等诊完脉后,卫太后进入内室,让容妃出去等。 只留下张太医,卫太后颇有威严看着张太医,问道:“张太医,哀家问你的话,希望你如实回答”。 “容妃娘娘的身体康健,太后有什么想知道的,但问无妨”。 卫太后示意陆永在门口守着,陆永领会便退了出去。 “容妃,可还是完璧之身?” 张太医身体一震,忙跪下道:“太后,这……,事关后宫秘事,下官可不敢妄加议论”。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这……“ 卫太后凤眸微窄,“哀家问你事,你敢抗旨不回?” “下官不敢……” 张太医眼神纠结,手不自然握紧,但见卫太后目光紧盯着自己,内心争斗一番说道:“容妃娘娘侍奉皇上”。 “自然,自然不是了……” 卫太后松了一口气,神色自若道:“有劳张太医了”。 “太后言重了,下官职责所在”。 卫太后走近几步,“若是旁人问起容妃娘娘的身体……” “下官明白,今天替容妃娘娘诊脉,娘娘身体有些虚寒,调理一番后定能顺利怀上龙种的”。 卫太后十分满意,张太医惊得满头大汗。 刚出内室,却看见赵玄端坐在下侧正位,容妃在他身侧,托着腮同他说话。 卫太后未料到他这个时候会来毓秀宫,神情有些不自然,但一瞬间便恢复了和蔼模样。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赵玄笑道:“朕来的正是时候,容妃的身体如何?张太医可有诊断?” 卫太后给了张太医一个眼神,张太医立刻回道:“回禀皇上,容妃娘娘身体康健,待臣回去给娘娘开几副补气养血的药方,调养一番,皇上自然能得麟儿”。 赵玄笑道:“如此甚好,有劳张太医了”。 “下官职责所在,下官告退”。 张太医离去后,卫太后故作轻松道:“都是哀家太着急了, 想着容妃进宫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还不见动静,这才着急让太医看看”。 “母后关爱儿臣,儿臣心中感激”。 “哎,皇帝忙碌国事,空了也常去永宁宫,这后宫着实太冷清,若是有个孩子,就热闹了”。 赵玄认真听着,点了点头,“母后考虑的是,朕正是为了此事来的”。 卫太后略抬了双眸,“皇帝的意思?” “朕的后宫只有容妃一位娘娘,确实太冷清了些”。 赵玄接着道:“张相辅有个妹子,正是适龄,品貌端庄,性情柔顺,自小家中精心培养” “朕想纳入后宫,母后意下如何?” 卫太后压了压情绪,假意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张相辅虽也是朝中重臣,但家世跟卫家比,自是差的远。 “张相辅?听闻他和万将军不合”。 “哦?有此事?”赵玄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传闻,惊讶道:“都是朝中重臣,怎么还会互相倾轧,割席而坐?如此怎能一同辅佐共事?” 卫太后不自然顿了一下,假意轻松道:“哎,都是些碎嘴巴乱传的,皇上也该管管,整日里说这些不切实际的,朝中大臣本该一条心的。 容妃听了撅起嘴巴有些不高兴,卫太后不动声色,沉默了片刻,轻笑道:“后宫添人自是大事,既是皇上喜欢,就收进后宫吧,往后容妃也有伴了”。 “朕就知道母后定会支持”。 卫太后假笑道:“自然”。 “不过……”卫太后斜了容妃一眼,“后宫的中宫娘娘之位可一直空着,皇帝年岁也不小了,中宫之位该考虑了,准备何时立中宫?” “母后说的是,中宫之位确需好好挑选,朕膝下尚无皇子”。 “若能替朕诞下长子,朕便将长子立为嫡长子,那中宫之位自是替朕诞下长子的妃子”。 此话一出,卫太后的兴奋压抑不住,“皇上有此意甚好”。 …… 张太医垂着头离开毓秀宫,背着医箱埋头快步行走。 前头迎面来了一人,差点撞上。 抬头看见竟是皇帝身旁的常春,张太医停住脚步曲身道:“常公公”。 常春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慈祥模样,笑道:“张太医多礼了”。 “可是从毓秀宫看诊回来?” 张太医不敢隐瞒,擦了一头汗道:“是是,容妃娘娘正在毓秀宫,下官是替容妃娘娘看诊”。 “哦?那容妃娘娘的身体如何?” 张太医抬起头,左右环顾,见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全按皇上的吩咐说的”。 常春挺了挺腰,“张太医辛劳,往后容妃娘娘的身体就交给张太医调理了”。 “下官自当尽心尽力”。 第40章 谋划 赵玄端坐前殿,左下侧坐着一位身形消瘦却精神矍铄的男子,她的身旁还有一名身穿藕丝秋色裙衫,面容清秀的女子。 男子欠身道:“皇上抬爱,小妹必当尽心尽力侍奉皇上”。 赵玄扬起嘴角,“明日册封诏书便会送至相辅府上,令妹即日便可进宫”。 座下的正是那“比石头还硬”的张相辅。 他似笑非笑道:“自皇上选中小妹进宫后,我这相辅府门都快被踩破了”。 “往日那些个权贵,都从来看不上我张家的门楣,我一个人落得清净”。 “可这段时日,每日都有人送来帖子要来访”。 赵玄浅笑道:“北部在闹蝗灾,百姓损失惨重,朕正在找前往北部县郡的人,到时候你离开一段时日,可省去好些麻烦”。 张相辅心思纯明,领会了赵玄的意思。 接着呈上一沓文件,“万将军入住醇王府后,大肆收揽美女和田产,这是名录。” 赵玄随意翻阅了下,便掩上放置了一遍,张相辅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见皇帝对万将军一再包容,有些不满。 “皇上,虽说万将军护国有功,可这般贪婪受贿,不可姑息啊”。 “相辅,北商朝中官员,是我国之根本,朕心里都明白”。 “皇上的意思……” 赵玄脸色深沉,“这段时日西秦在边境有活动迹象,万礼是有恃无恐”。 张相辅沉默片刻道:“皇上运筹帷幄,臣不多说了,臣告退”,正欲起身,突然想起身旁的妹子。 那女子全程沉默,一言不发,既没有要入宫显得激动,也没有惶恐不安。 张相辅曲身,转身道:“……妹妹”。 女子缓缓起身,行了礼,带上围帽,皇宫众人都看见张相辅带着妹子进宫又出宫离去…… …… 毓秀宫,卫伯庸急匆匆入宫觐见。 卫太后和容妃正端坐堂前,卫伯庸行礼后,瞪了容妃一眼便坐下。 等不及责问道:“太后怎会应允那张相辅的妹妹入宫为妃?” 卫太后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皇帝看上的人,哀家拦得住吗?” 卫伯庸指着容妃道:“这肚子都没有动静,后宫又进新人,哎!” “本以为皇上对那南越抓来的公主有意,可现在也厌弃了,本以为瑶儿的好日子来了,谁知又来个慧妃”。 “慌什么?吵得哀家头疼”。 “太后,事关瑶儿,事关我卫家,我不能坐视不理”。 “那你准备怎么做?你今日进宫跟哀家嚷嚷一通,就是你的作为?” “那可不是”卫伯庸挺立起背,“前几日刚给万将军送了几个美姬,和西郊的两片田产”。 “万将军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我们卫家向来与他较好,可不能落了下风”。 卫太后神色有些得意,“皇帝因为西秦的事情焦头烂额,万将军掌管东西郊军营八万军士,也就等于掌控了大半个北商的武力命脉”。 “只可惜他那正房妻身体康健,不然的话……”卫太后瞄了卫伯庸一眼,“你那个庶出的小女儿倒是可以考虑嫁过去”。 卫伯庸拍了一下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做不了正妻,做个妾室也可以”。 “住口!“卫太后呵斥,”我卫家出去的姑娘,哪怕是庶出的,也不给人做妾”。 “可万将军已有正妻”。 “那就做平妻”卫太后琢磨了片刻,“你那七姨娘生的女儿,今年也该议亲了吧”。 “母后,万将军可比兰儿大二十几岁呢”容妃突然插嘴道。 她进宫之前,在家中与这个庶出的妹妹关系较好,想到如果让她正值青春年华的妹妹嫁给万将军这个年纪可以当她爹的莽夫,代入想一想都无法接受。 卫太后瞪了她一眼,“那又如何?” “嫁给朝廷重臣,比起嫁给穷酸书生不知要好多少倍”。 “可,兰儿不一定会同意……“容妃怯怯说道,年少芳华去伺候这样一个丈夫,换做是她定不会答应。 “她敢不答应?“卫伯庸恶狠狠说道。 容妃低下头,她无权替兰儿辩解,她当初进宫也是听了父亲姑姑的话,可皇帝年少英俊,又是真命天子,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夫君。 尽管皇帝对她,并没有那么热切,她还是抱着希望,只要她留在后宫,常能见到皇帝总能日久生情。 容妃握紧了手指,心里说不清的感觉。 “这件事你去和万将军说吧“卫太后往后靠了靠,“宫里头,那张相辅的妹子就快来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让瑶儿尽快怀上身孕”。 “这怀孕也不是瑶儿一个人就行的……” “谁说不行?” “啊?”卫伯庸和容妃几乎同时抬头,不明白卫太后的意思,一个人如何能有有身孕? 卫太后带着精致的长护甲,敲了敲杯盖,“身孕嘛,只要有孕相和喜脉不就行了”。 毓秀宫一片寂静,所有的宫婢宫人都支走了,只留荣喜一人守着宫门。 气候渐暖,几只南飞的飞鸟回来,落在枝头啼叫,格外聒噪。 卫伯庸咽了咽口水,说话的声音像卡在喉咙,“这……,可是欺君之罪”。 话一出,容妃也惊了一下。 卫太后目光深远,神色悲切,冷笑道:“若是当年那些事被扯出来,都够我们死几回的了”。 “若是恒儿还活着,我犯得着还操这些心嘛?” 第41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浣衣局,锦兰拉着玉息来到后院,左右看了看。 玉息不知她卖什么关子,“何事?” 锦兰握紧玉息的手道:“后宫又来了一位妃子”。 玉息淡定道:“那又如何?”只觉得锦兰太大惊小怪了。 “据说是张相辅的妹子,皇上定了慧妃的封号,和容妃平起平坐”。 玉息无心赵玄的后宫,与她来说,他后宫多些妃子,便不会总想起自己。 天气渐暖,她去过掖庭和太元池多次,却没有再见给她递纸条的宫女,字条上让她等候,却不知要等到何时。 她只求皇帝让她安安静静待在浣衣局,别再想起她。 若实在待不下去,入秋后便是她逃离之时,她早开始存傍身钱,若是有日逃出宫必然需要用钱。 外面多凶险尚且不知,玉息只知道在南越宫破那一日,她便要忘却自己公主的身份,做一个普通人混迹于世。 “这些都是后宫的事儿,和咱们无关”玉息摸摸锦兰的小脑袋,疼惜说道:“倒是你,要想办法回去”。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锦兰瞪着大眼睛问道,她不能把玉息一个人扔在浣衣局。 玉息望了望远方,她迟早要离开的,却不能耽误锦兰。 “我……”正说着,远处过来两个宫人。 玉息禁口,想和锦兰先行离去,便被叫住了。 “玉息姑娘”宫人略微曲身,“皇上有旨,命玉息姑娘前往韶阳宫伺候”。 玉息怔了怔,锦兰轻声说道:“韶阳宫是新晋慧妃娘娘的寝宫”。 玉息心里不愿,不知道这慧妃的品性,她原先的身份特殊,即便愿意忍气吞声在商宫做宫婢,若是遇上刁蛮的主子,可怎么熬下去。 “慧妃娘娘已入宫,玉息姑娘还请尽快收拾前往韶阳宫” 玉息咬了下唇,“是”。 宫人离开后,锦兰说道:“我去给你收拾”。 玉息却阻止道:“先不用,说不定我还会回来?” “什么?锦兰不解,谁出去了还会回浣衣局? 想到去了韶阳宫便不会有那么多时间,玉息去了掖庭,想再看看疯娘娘。 掖庭依旧残破颓靡,她第一次来那被扔出茶杯的屋子已是寂静一片,那日被抬出去的正是屋子里的人。 她日日疯闹,宫婢们苦不堪言,她死在屋内三日,宫婢是奇怪为何这间屋子安静了许久才进去查看,才发现人死去多日了。 她的死反而让宫婢们解脱了,不用日日受她折磨。 玉息感叹,不知她在世间还有没有在意她的人,会为她的死感怀。 她生前是受过怎样的非人待遇才会变成这样,人生变得如此不堪,连死也死的如此不体面。 玉息在那间屋子门口站了许久,双手环抱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哪里,她身在商宫,若是一个不小心,也许也会被扔进这掖庭。 会不会死后才被宫人发现,随便覆上一床白布被抬了出去? 愣神之际,一个身从身旁晃过,玉息一个激灵回神。 那身影已走远,玉息眼眸一亮,快步朝那身影追去。 “等一下”那宫婢身型宽厚,脚步极快,玉息几乎追不上。 听到身后呼唤才停住脚步,见到玉息追来,忙曲身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玉息走到跟前,浅笑道:“你看我穿着宫婢的衣裳,我不是娘娘”。 那憨傻的宫婢怔怔打量了玉息一番,傻笑道:“别骗我,你长得跟仙女儿一样,怎么会是宫婢?” 玉息左右仔细看了,轻声说道:“这里没别人” 那宫婢顺着玉息的目光也环视了周围,示意玉息到另一处僻静之处,隐去了憨傻的模样,曲恭着的身体挺立起来。 “公主再忍忍,主人历经千辛,心里记着公主”。 玉息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颤着声音问道:“他,可还好?” 宫婢轻叹声,“他一切都好,公主放心,至多一个月,主人便会有行动”。 “能告诉我他准备做什么吗?会不会有危险?” “公主别问,只安心在商宫忍耐,对了……”宫婢从衣裳里掏出一张小心折着的字条,“早想找机会给公主”。 玉息赶紧接过,打开,字条几个遒劲有力的字: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玉息手微微颤抖,默念了这两句诗,眼眶微红,见玉息读了字条,宫婢接过字条撕成两半一口吞了。 宫婢压低声音说道:“我该走了”便又恢复曲腰憨傻的模样,步伐敦实走了出去。 两句诗让玉息沉寂的心有了方向,眼里有了光彩。 玉息调整了心绪,去了疯娘娘的屋子。 她像往常一样,替她收拾了屋子,又梳了头,因为见到了想见的人,动作也变得轻快。 “你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难得疯娘娘今天脑子一直清醒。 玉息嘴角微微扬起,“我可能很快要离开这里了”。 平日里她从不和人说心里话,但因为是疯娘娘,倒没了顾虑,忍不住说了。 “去哪里?” “不知道……” “……为何要离开皇宫?” “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你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怎就知道自己是哪里的人?” 玉息顿了下,“出去了就知道了”。 疯娘娘叹了口气,“不管什么机缘,你能留在商宫,兴许这儿就是你该在的地方”。 玉息笑笑道:“这儿不是”。 “你怎么知道?” 玉息语塞,她确实不知道,“我心不在这里,这里就不是”。 “此心安处是吾乡”疯娘娘出神半日,“你走后还会来看我吗?” 玉息愣住,她逃离商宫,自然躲得越远越好,虽然她同情疯娘娘,但在商宫她自身难保,能时常来探望,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但看到疯娘娘的目光她心有不舍,只得含糊道:“会吧” 疯娘娘起身爬上床,又取出那个小包裹,将镯子递给她。 “既然要走了,这是我送你的,拿着”。 玉息犹豫了片刻,接了过去。 见玉息收了镯子,疯娘娘放松下来,神色又开始迷惘,嘴里喃喃道:“走吧,躲得越远越好,不要让她找到……” 玉息心一惊,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可看她痴呆的模样却又不像,可她嘴里喃喃的是什么? 第42章 你希望别人分走朕的宠爱? 玉息将玉镯戴在手腕上,将衣袖拉下,挡住了玉镯。 天色已昏暗,韶阳宫张灯结彩,今日是迎入新人之日,皇帝必定夜宿韶阳宫。 韶阳宫的李公公正引着慧妃在院内四处看看,和她说宫里的人和事。 慧妃身着天霞色衣裙,墨发挽起,虽不及容妃娇艳,但身型纤长,眉间有一股英气,别有气质。 玉息按制行了礼,慧妃的目光落在玉息的身上。 玉息垂下双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慧妃的目光带着新奇,刚才卖力为慧妃说事的李公公已经引起不了她的注意了。 她上下仔细打量了玉息一番,还绕着她看了一圈,嘴里啧啧道:“这就是名满天下的玉息公主?” 玉息心口发紧,解释道:“慧妃娘娘,奴婢是伺候娘娘的”。 可慧妃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像看宠物般地紧盯着玉息看。 玉息浑身不自在,又复说了一遍,“奴婢是来伺候娘娘的”。 慧妃才回神,端起架子对李公公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有她伺候就行了”。 李公公和其他宫人都撤离下去,玉息随着慧妃进了屋。 屋内喜庆一片,当日容妃进宫也没这样排场,看来皇上对这位慧妃早有心意,听闻是皇上亲自和太后要来的。 果然自己喜欢的就是不一样。 玉息铺了床,撤下了果盘茶具,准备点香。 慧妃却不坐着休息,玉息走到哪里她就跟着去,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玉息实在摸不清慧妃的性情,她的样子倒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童。 “娘娘去歇息吧,奴婢做这些就行,娘娘不用看的”。 玉息打开香炉,放入香炭,垫上香片,做完一切后回头才看到慧妃 正在身后痴痴看着自己。 “娘娘……”玉息被吓了一跳。 可慧妃的眼神就像个小迷妹,晃着脑袋道:“连点个香都这么好看,难怪惹得皇上念念不忘,我要是皇上,也会夜夜都想你”。 玉息心一慌,慧妃是知道赵玄对她的占有欲,若是在她手下伺候,每日抬头低头都看见,玉息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谁愿意一个奴婢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忍下心绪,诚恳说道:“慧妃娘娘若是对奴婢不满意,可让皇上换人伺候,奴婢还是回浣衣局去……” “别……”慧妃摆手道,“我又没说你什么,你不能走”。 玉息抬头看了眼天,“天色已晚,皇上马上就要来了,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 “哦,沐浴”慧妃突然转身去。 玉息倒觉得眼前这位慧妃虽有些奇怪,但也不失纯真可爱,和容妃大不一样。 慧妃取出一套玉色寝衣往玉息手中塞,“快去洗吧”。 玉息懵逼……,“娘娘,是奴婢伺候你沐浴”。 慧妃眼珠子转了几下,门外就传来一声威严“你若再逗她,朕就让司徒罚你了”。 门推开,身着玄色秀云纹长衫的赵玄大阔步迈了进来,他身形高大,站在门前几乎全部挡住。 慧妃嘟着嘴巴,“皇上小气”。 赵玄那张极英俊的脸,威严化为温柔,身体挪开,一个小脑袋露了出来。 锦兰笑嘻嘻钻了出来,玉息持续懵逼中…… “公主,奴婢伺候你沐浴”玉息被锦兰推着去了后室。 慧妃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皇上为了她真是煞费苦心”说着转身进了内室。 等玉息沐浴完出来时,看到室内站了一个一身深色劲装的女子,仔细辨认才认出是刚才的慧妃娘娘,张着嘴巴合也合不拢。 和刚才宽袖衣裙不同,这身打扮的慧妃英姿飒爽,浑身英气,就连俊俏的男子都比不上。 玉息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赵玄双手背在身后,对慧妃说道:“别玩得忘了时间,天亮之前回来”。 见她还在原地转圈子,赵玄叹气道:“去找常春领些银两”。 慧妃眸色一亮,笑道:“好咧!” 声音刚落身子已在门外,左右看无人后,飞身跃上了院内靠墙的一棵大树,树枝轻微颤动几下,身影就消失在宫墙外。 玉息望着慧妃消失的方向,惊地说不出话,如此飒爽的女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下巴被笼在宽大的手心,纤腰随即被环住。 “再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玉息还未回神,她还在怀疑慧妃刚才是否真的从宫墙那头跃出去的。 “她,飞出去了?” “红绫武艺高强,普通男子都奈何不了她,这点墙头对她来说就是小把戏”。 这么高的墙头想出去就出去,玉息不禁有些羡慕她。 赵玄见她惊呆的模样觉得好笑,拧了她的鼻子,“你久居深宫,俗世奇人多的是,一个红绫就把你吓成这样?” 玉息脸微微有些热,她曾是深宫里的公主,没见识过这些,可赵玄也是皇子,怎会结识红绫那样的俗世女子? 她眼波转动,第一次对赵玄产生了点兴趣。 在她还在琢磨红绫的时候,腰收紧,身体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隔着薄纱衣,玉息贴着赵玄结实的胸口,她才反应过来。 韶阳宫里,大家都以为今夜慧妃侍寝,可慧妃离开了,那今夜侍寝的只有是…… 赵玄大费周章用一个假慧妃的身份,这里头到底藏着什么目的。 “韶阳宫虽不及容妃的永宁宫,但往后朕可以日日过来”。 玉息仔细看着他,这是她来到商宫以来第一次对他认真揣摩。 “红绫姑娘不是张相辅的妹妹对吗?” 赵玄搂着她的手顿了一下,饶有兴趣想听她说下去。 “皇上让红绫姑娘扮作张大人亲妹子,入宫封为慧妃……”玉息抿了下嘴巴,那样子十分诱人, “是为了提高张大人的地位,皇上是需要和朝中某人的势力抗衡吧”。 她红唇轻启,赵玄看了半日也听了半日,搂过她轻啄了几下唇。 “玉息真聪慧”。 可被夸奖的玉息眼中还存着疑问。 赵玄早就心痒难耐,将玉息整个人笼在怀中,唇开始在她身上探索。 “皇上为何不让张大人真的妹子入宫?” 为何要用一个假的代替? 赵玄顿了下,眸色似浓墨,“玉息希望别的妃子分走朕的宠爱?” “……”玉息不知如何回答,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赵玄的宠爱,她本就无意入北商后宫。 见玉息沉默不语,赵玄心里有些失落,只吻得更深了。 第43章 过关 已过丑时,永宁宫里,容妃焦虑来回踱步。 “娘娘,皇上今晚又不会来的,先安寝了吧“荣喜已经劝说了无数回。 容妃突然抓着荣喜说道:“要不,你去韶阳宫,说我头疼,让皇上来永宁宫看我”。 荣喜神色为难道:“娘娘,今日恐怕不行……” “娘娘先睡吧,等明日再去问吧”。 “明日就来不及了……” 说着宫人急匆匆赶回,容妃立即上前问道:“怎样?” 宫人有些犹豫道:“韶阳宫不让人进,奴才也不知道情况,不过……” “不过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不过奴才守在外面看,有宫人往屋里送了四次水……” 四次…… 容妃快气炸了,皇上在她这里从来不会逗留整晚,也……,从来没过那么多次,她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 “哐当!”桌上的茶具被掀翻在地,碎片满地。 “凭什么,一个相辅家的妹子会得皇帝如此的宠爱?”容妃嫉妒得面容扭曲。 “是不是她长得貌若天仙?” “这,奴婢也不知,等明日去太后处请安,娘娘自然就见到了”。 永宁宫一夜无眠…… —— 天际泛出鱼肚白,一个身影快速从墙外隐入,落在韶阳宫院内。 从宫外进入韶阳宫那条道上已经提前撤走了所有宫人,慧妃回来得很顺利。 慧妃正欲进屋,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了下。 赵玄宽大的身体往门前一站,完全挡住里面的风景,慧妃调皮故意地往里张望。 “她还在睡,别吵她”。 慧妃一双秀目滴流转了几圈,坏笑道:“皇上,你是一晚上没睡?” 又朝屋子看了几眼,“你把人折腾了一晚上?” “你也,太狠了吧?” 赵玄瞪了她一眼,“司徒把你胆子惯得越来越大了,敢这样跟朕说话?” 慧妃眉眼俏皮一笑,“我去换衣服了”说着跑去了后室。 春日天亮得早,韶阳宫的宫婢纷纷入院伺候,常春随着宫人前来伺候。 赵玄正欲离开,前方一声“太后驾到!” 脚步顿住,看到陆永前方引路,卫太后仪态万千正进入韶阳宫,身旁容妃搀扶着。 赵玄眉间蹙起,抬脚迎了上去。 卫太后眼眸不善,“皇上还在这儿?” “朕正准备上朝去,怎料母后来了”。 卫太后打量了赵玄一番,“昨日宫里新晋嫔妃,哀家特来看看”。 赵玄浅笑道:“本该新妃去给母后请安的,怎能让母后亲来?” “皇上看上的人,哀家也想看看”说着正要进屋去。 赵玄侧身拦在了卫太后,“慧妃刚起身还未梳妆,此时见母后太失礼了,不如母后先回毓秀宫,稍后朕陪同慧妃来拜见母后”。 卫太后眼神严厉,“民间有句话说得好,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她什么样子哀家都要看看”,说完便绕过赵玄径直走了过去。 门被推开,卫太后刚跨入,身体一怔道:“玉息公主?” 赵玄心头一颤,急步走了过去。 从门口看去,心才算放下。 慧妃身穿秋霞罗裙,面色红润,略施薄妆,正坐在镜前,一旁的玉息正为她梳头。 “这个髻挽得好看,下次还梳这个”。 两人的交谈被推门而入的人打断,慧妃转头看了一眼,看到赵玄便差异起身,曲身道:“皇上……”,目光落在卫太后和容妃身上。 “母后亲自来看你了” 慧妃恍然,赶紧行礼道:“母,母后万安”。 卫太后面色尴尬,但仍强撑着走了进去,坐下后,目光在慧妃身上打量。 一同的还有容妃,皇帝如此重视这个女子,当真是有什么特别的,可单说容貌远不及容妃,更不及身旁伺候的玉息。 慧妃眼角藏着狡黠,看赵玄疑惑的目光,心里藏笑。 原来她从不是安分的人,在潜回韶阳宫时,偷偷去毓秀宫转了一圈,听到了一大早容妃和卫太后的哭诉,也知道卫太后要杀到韶阳宫一探究竟。 所以一回来就进了屋子,将玉息唤了起来,两人换好了衣服,摆好了架势,等着卫太后过来。 玉息默默端来茶杯,慧妃接过给卫太后敬了茶,“母后亲临,臣妾惶恐,本该臣妾来给母后请安的”。 卫太后目光如炬,接过茶喝了,目光又落到玉息身上。 “玉息怎么在这里?”刚进屋看到玉息,卫太后脱口而出公主,可想到她如今只是商宫的一名宫婢,就只唤了名字。 赵玄神色一动,刚想开口解释,慧妃笑道:“臣妾在家中就听说了,南越的公主现在皇宫内,臣妾一直想见见,就和皇上说了”。 慧妃故意神色羞涩,“谁曾想皇上竟应允了,让玉息公主来韶阳宫陪臣妾”。 容妃气得脸都红了,嫉妒道:“皇上真是宠爱慧妃,臣妾上次提过,皇上都不同意”。 卫太后瞪了容妃一眼,“不过一个宫婢,永宁宫宫婢还不够吗?” 容妃撅着嘴不吭声了,玉息只静静候在一旁,不管旁人怎么说,只垂着头没有任何表情。 赵玄暗暗看着她,心隐隐得疼,往日她在南越做公主时,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慧妃目光转了一圈,笑道:“容妃姐姐雍容华贵,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我这里的韶阳宫怎能和永宁宫比啊,往后还请容妃姐姐关照”。 容妃神色略尴尬,浅笑略过。 “既喝过茶了,也算见过面,哀家就不打扰了”卫太后起身,容妃上前搀扶,卫太后拒绝道:“哀家还没老到需要人搀着走”。 走过赵玄身旁时,故意说道:“皇上和嫔妃恩爱,哀家自是高兴的,不过后宫不止一位嫔妃,皇上切不可顾此失彼”。 “母后说的是,快到朝花节了,朕预备在宫里举办一次宫宴,与民同乐,慧妃和容妃一同参宴”。 卫太后露出慈祥笑容,“宫里花此时正开,好看的很,哀家也正想好好观赏一番,皇上这个主意真是说到哀家心里了”。 “日子就定在十六日”。 听到这个日子,玉息心中一动,五月十六,正是她的生辰。 第44章 偶遇 五月十六日,御花园中繁花似锦。 朝花节正是百花盛开,祭拜花神娘娘的日子。 就连宫婢也换上了新制的宫衣,在花丛中穿梭,姹紫嫣红好看的紧。 御花园中设了观礼台,赵玄端坐在正位,他身穿玄色秀金龙长袍,身姿挺拔,极俊美的面容,在一众缤纷夺目中也极其惹眼。 只是他神色冷峻,目光落在远处。 卫太后在赵玄身侧,身穿绛红色常服,发间佩戴双头凤冠,华贵不失威仪。 左侧下手处,容妃一袭桃粉色裙衫,在花丛中娇嫩艳丽,慧妃一身天碧色,相比之下略素雅些,但一团锦簇中,也十分别致。 主位下方便是入宫的宾客,卫伯庸和万礼将军高坐首位,正高谈阔论,赵玄抿着嘴听着,时而附和几句,大都是赞扬,二人便更加开怀。 再往下便是朝中几位重臣,携家眷,女眷们各个争芳斗艳,有些未曾见过赵玄的,都偷偷注视他。 一国之君竟如此俊雅,一举一动都倜傥风流,不少世家的妙龄女子的芳心蠢蠢欲动。 容妃娘娘坐在皇帝最靠近的位子上,地位一目了然,她对底下一众女子仰慕皇帝的眼神,十分不屑。 她笑颜如画,玉手拾起一块荷花酥,娇滴滴说道:“皇上,尝尝这个吧”。 赵玄淡淡落了一眼,“朕不喜甜食”。 容妃手停在半空,送过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慧妃扯了一下容妃的衣袖,“姐姐给我吃吧,我喜欢甜的”。 容妃脸色沉了下来,递给了慧妃,委屈得眼眶微红,但宴席上人多,她不敢表露出来,只嘟着嘴忍着委屈。 赵玄的目光凝望远处,仿佛是赏花,又像是在寻着什么。 宫婢在外围伺候着,玉息的身影隐在人群中,可即便她再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赵玄依然一眼就找到了她。 那棵杏花树下,她静静伫立在一众宫婢之间,眼神超脱。 她在想什么? 和众人欣然雀跃的模样不同,她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每当这个时候, 赵玄总是忍不住要将她搂进怀中,让她知道,她是属于他的。 她的身体,她的思想,都别想游离出去。 他忍了忍,按下了涌起的冲动。 “快看!花车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的目光移了过去。 十几个宫人推着一辆花车徐徐前行,几个舞娘在花间起舞,中间那个是北商最有名的舞娘乐姬,都城的曲乐坊只要能请到乐姬驻演,必定场场爆满。 乐姬身着浅粉裙衫,长袖善舞,身段柔软。 她扮演的是花神娘娘,在朝花节接受众花朝拜,长袖划过,身躯如杨柳轻盈婆娑。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乐姬身上,她艳丽多姿,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 一曲舞毕,她一个转身,扬起衣袖,朝着赵玄方向缓缓曲身行礼,媚态横生,现场所有的男子的目光都被钉在了她纤软的腰肢上。 玉息看过眼前一幕,心中悲伤,她和双生子弟弟玉辰的生辰靠近朝花节,往年的今日,南越皇宫也如同这般举办宫宴,也会有花车有舞姬献演。 那时候她是尊贵的南越公主,玉辰是南越皇子,这花车是为他们献演的。 可如今一切都如水中幻影,南越的辉煌再也不存在。 而她也只能做一个宫婢,躲在暗处看花神娘娘。 商宫越是狂欢,玉息越觉得落寞,眼眶湿了,她转过身,一滴泪滚落。 她离开了热闹区域,那些繁华与她无关,她何必陷入其中暗自神伤? 身后的乐声,喧闹越来越轻,玉息的心安静下来,仍是毫无生气,对她来说,被赵玄掳回商宫那一刻,她就该死了。 玉息不知道走了多远,等回过神,才发现竟然又来到了太元池。 这里地处偏僻,本来人迹稀少,今日几乎所有宫人全去了御花园,这里更冷清了。 也许这里是玉息知道的可以逃离商宫唯一的地方,只有处于这样的环境,才会让玉息感到安全。 也只有在这里,她可以自由想念南越的一切,她的父王母后,她的秀禾殿。 “玉息姑娘”。 玉息心一惊,好容易从那片喧闹脱身,谁又看见了她? 转过头时,却看见那个熟悉的温润笑容。 文若尘身着薄蓝色常服在她身后,第一次见他不穿太医院的官服,穿自己的衣服更显得他如松竹般俊雅。 一段时日不见,他晒黑了也清瘦了不少,想必在驻地太过辛劳。 见到他玉息的心自然放松下来,可想到他被赵玄派去了驻地,问道:“文大人,不是在驻地吗?” 文若尘淡淡笑了下,“驻地医师每月允许回家一次,这个月我留着特地为了今日回来的……” 他双手交叉覆在身前,一只手握了握手腕,“今日是你的生辰”。 玉息心里掠过一丝丝暖意,在北商终究还是有人记得她的生辰,她本以为今日她要默默度过生辰日。 “多谢……” 玉息突然想到,文若尘在太元池,难道特地为了等她? “今日御花园宫宴,你怎知我会来这里?” 文若尘目光掠过一丝淡淡柔情,“我想试试等,若是你来了,我之前说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玉息顿了下,“那若是我不来呢?” “那,我就在心里祝你生辰快乐,那个消息往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玉息心中感动,若是她一直留在御花园,文若尘恐怕会在太元池旁等上一天。 若是普通宫婢,文若尘要寻她倒也不用顾及太多,可她身份特殊,就不能不考虑,一个不小心会害了她。 她虽然曾经尊贵无比,但如今在商宫无依无靠,比宫婢还要可怜。 “幸好我来了,不然让你白等了”。 “你来了,我很高兴,你不来,我也不会抱怨”。 其实玉息对文若尘的消息并不十分感兴趣,但想着他为了见她尽心尽力,不忍拂了他的意。 这世上能想着她生辰之日,要给她惊喜的的人都不在了。 文若尘的真诚,给了玉息在商宫为数不多的温情。 “你说有个好消息,今日可以告诉我了吗?” 第45章 最好的生辰礼 文若尘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小心翼翼打开。 玉息看去,才发现上面画着一支精美的九尾凤钗,玉息觉得眼熟,仔细看时发现是舒皇后的那支。 这支凤钗她交给文若尘保管,不知文若尘拿这张画何意。 文若尘知道她的疑惑,微笑道:“这张画是我画,为了修复这支凤钗我特地画了图样”。 玉息大惊,“文大人,这支钗不可现世”若是文若尘为了安抚她,拿去修复凤钗,被好事之人知道传了开来。 也许会给他带来灾祸,玉息万万不想连累他。 谁知文若尘却毫无惧色,“放心,这支钗一直在我家中,没有第二个人看到过”。 玉息心中隐隐觉得,文若尘为这支钗做了什么,“文大人,难道是你自己修复了凤钗?” 文若尘腼腆一笑,“见笑了,我确实学了很久,虽然不能跟那些大师傅比,但基本已可以让凤钗完整存世了”。 说着他不动声色将双手隐在了衣袖里,上面满是修复时的烫伤。 玉息心中涌起一股热气,眼眶酸酸的,本来她把凤钗交给文若尘,已经让他冒了风险。 可他非但不计较,还自学修复术,替她修复了凤钗。 让舒皇后的凤钗完整,是她的心愿,她心里最渴望的。 原本今日御花园的宫宴,花车让她落寞,可文若尘的这个消息却让她暖了心。 “文大人,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我母后的凤钗……” “不用说谢“文若成脸微微红了一些,“能为你做点事,让你在这商宫略感宽慰,我就满足了”。 不管玉息是公主,还是宫婢,都是他不可奢想的。 对她,他只有遥遥相望,将爱慕之心深藏心底。 此次前往驻地,见识了军营中的各种伤残,他的内心是震撼的,也有了救死扶伤的人生目标,对玉息倒也释然了。 若是她能得偿所愿,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文大人,这是今日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我万分感激”。 文若尘又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往前一递,“这才是真正送你的生辰礼”。 “之前你的手被水泡久了,伤了皮肤,我回去后重新调制了一些膏药,想着找机会拿给你”。 “今日正好借花献佛,算送你的生辰礼了,还望你不要嫌弃”。 玉息接过瓷瓶,上面还留有被捂热的温度。 “文大人,若往后,我……”玉息遥望了太元池远处,却有些惘然,不知道自己的自由在哪里,就算逃离商宫,她如何才能生存?又如何报答他? “……往后我定会答谢”。 “玉息姑娘,若你非要说答谢,倒是拂了我的一片心意”。 “我只想让你高兴,你今日高兴了,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玉息拭去眼眶快要滴下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很高兴”。 文若尘心里如春风拂过,今日他来太元池,原想着等上一天,可玉息不光来了,还收了他的礼。 他今日的心愿算是达成了。 “我该走了,今日还要返回驻地”。 玉息有些愧疚,“文大人,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去驻地那么辛劳的地方,我……” “玉息姑娘言重了,做医师做需要接触大量病例,驻地虽艰苦,但伤患比宫里的多,且许多重疾杂症,在驻地就医,与我是很好的历练”。 “如有朝一日,我学成归来,便能自立门户,我要感谢你才对”。 文若尘的话如春风,扫去了玉息的愧疚和阴霾。 玉息一直望着文若尘离去的背影,握着两个瓷瓶,却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从商宫逃脱,如何才能见到弟弟。 “呵”身后一声厉声嗤笑,玉息如惊弓之鸟,吓得转过身,下意识将双手藏到身后。 赵玄深色眸子里暗潮汹涌,他看到玉息的动作,心中一股莫名刺痛。 “偷偷跑出来就为了和他见面?” 玉息心一沉,赵玄生性阴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怒,她生怕会连累文若尘,否认道:“不是,是偶然遇见的”。 赵玄上前几步,他身形高大,站立时玉息直到他的胸口,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玉息心里发颤。 下巴被勾起,玉息小巧苍白的脸,几乎全笼在手心中。 他手指不紧不慢划过玉息细腻光润的脸颊,不言语的样子反而让玉息感到恐慌。 “是我不该私自离开御花园,皇上若是罚就罚我吧”。 赵玄的手滞了一下,今日原是她的生辰,他故意将朝花节安排在今日,也暗中知晓了往年她生辰,南越宫中都会做些什么。 原以为她看了心里会得到慰藉,可目光一转人就不见了。 他费尽心思为她安排这一切,她却在别处为别的男人又哭又笑。 赵玄心里莫名的嫉火,真想将她带回去锁在龙啸殿内,哪里都不许她去。 可看到她微红的眼尾,想是她刚哭过,定是因为今天的生辰,想起自己的家人,心又软了一大半。 见两人都不说话,跟随而来的常春倒是忍不住了,“玉息公主,今日是你的生辰,皇上……” 可刚说就被赵玄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玉息抬起双眸,“你怎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常春不敢说,眼神在赵玄身上来回转。 玉息疑惑看向赵玄,见也装不下去,赵玄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想看花车,想做什么?” 一瞬间,玉息晃过一个念头,这游园的宫宴是为她准备的? 可念头刚起玉息便马上否定了,这里是北商,不是南越,她的身份是宫婢,哪来的资格过生辰宴。 常春在一旁干着急,“皇上问你,今日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玉息回神,想是不满她中途离开御花园,问她缘由。 “御花园人多,奴婢有些头晕恶心,只想出来走走”。 头晕?恶心? 她身体不适? 赵玄紧张起来,思索片刻,目光落到她的腹部…… 第46章 只能让你忍了 玉息手臂一紧,身体一轻,整个人又被赵玄横抱了起来。 接着对常春。说道:“去将张太医叫来龙啸殿”。 常春有些愣神,很快应下,便去了太医院。 听到又要去龙啸殿,玉息紧张起来,“皇上,我没事的……” 见她不老实,赵玄狠狠给了一个眼神,“别动!” 一路抱回龙啸殿内,赵玄小心翼翼将她放下时,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腹上,神色竟有些欣喜。 玉息被抱回来就十分费解,到现在她才算明白,赵玄是以为她有了身孕。 脸有些烧热,但很快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商宫里怎能容得下南越皇族后裔诞下龙子? 她苦笑道:“皇上,每次我都喝避子汤药,不……,会有事的”。 赵玄身体僵了下,抬头看见了玉息那双淡泊的双眸,这份淡泊之下藏着怎样的孤独无助? 他心里像有钝器划过,闷闷得疼。 终究让她受了委屈。 “玉息,若有了子嗣,朕……” 常春匆匆领着张太医进门,“皇上,太医来了”。 玉息想着必然要让太医诊断,知晓真相才能让他放心,便安静伸出手腕。 赵玄退了一步,竟紧张地握紧了拳。 若玉息真有了身孕,他曾说过谁先有子嗣,便是北商的皇后。 可除了玉息,无人会有这个可能。 不管前方有怎样阻碍,他都会让玉息坐上中宫之位。 只能是她。 张太医诊过脉后,赵玄情绪激动,“如何?” 张太医曲身道:“回皇上,玉息公主的身体有些虚弱,加之喝过避子汤药,有些宫寒”。 “需要好好调理一番”。 赵玄滚了滚喉结,半晌才说出一句,“她,不是有了身孕?” “玉息公主的身体不太容易受孕,臣回去为公主开几副调理的汤药,调理一番,若想要子嗣,待身体康健了,自然会有的”。 玉息静静听着,兴许是早就料到了结果,并没有太多情绪。 赵玄愣在原地,刚才的紧张惊喜,此刻全化做了失落。 张太医离开后,玉息也起身,行礼准备离去,才没走几步就被赵玄勾住了胳膊。 玉息一个没站稳,差点落到他怀中。 “去哪儿?” 玉息诧异道:“回韶阳宫”,她现在是韶阳宫的宫婢,留在龙啸殿名不正言不顺,惹人非议。 赵玄眼眸收紧,“哪里都不准去,就留在龙啸殿”。 玉息实在对赵玄的喜怒无常招架不住,让她当宫婢也是他,让她去韶阳宫伺候的也是他。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紧盯着她,她略有什么动作就惹他不满,她已经尽量顺从,可他仍是不满意。 赵玄的目光锁紧了她,得不到她的心,至少可以锁住她的人。 “皇上,你命我去韶阳宫伺候,为何要出尔反尔?” 赵玄扣住她的胳膊收紧,胳膊一疼,玉息眉头略蹙起。 “玉息,就算是做最下等的宫婢,你也不愿做朕的女人?” 玉息不自觉后退一步,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回答,赵玄终究不会放过她。 她抬起盈盈双眸问道:“你为何不杀我?” 赵玄怔了,杀她易如反掌,可他怎舍得? “我是南越人,南越是你攻下的,我父王母后也因你惨死,你说,我如何做你的女人?” “如果你担心放我回去,我会重新齐集南越的皇室力量给北商反击,那你大可现在就杀了我”。 “若你以日日折辱我为乐,我确是无力反抗,但我心里是瞧不起你的,你枉为一国之君”。 玉息的话如利剑句句刺在赵玄心上,原以为将她掳回商宫,留在身侧,日日陪伴,她终究会忘了过去。 可她心中仇恨悲伤却是一日重于一日。 赵玄呼吸有点沉,她心中的恨是他心里的痛,他不忍她陷入悲伤,可若是要放了她,她必定会从他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咬紧了后槽牙,将玉息搂进怀中,用力道:“玉息,只能让你忍了,朕不会放开你的”。 —— 毓秀宫,容妃在殿内暴躁来回走动。 陆永进店内回禀道:“皇上他……” “皇上去哪里了?容妃着急问,宫宴才进行了一半,赵玄人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卫太后和她二人主持宫宴。 本来想着在宫宴秀一波恩爱,增进和皇帝的感情,可他一点机会都没留给她。 陆永支支吾吾道:“有人看见皇上,抱着玉息公主回了龙啸殿,还,请了太医”。 被容妃吵得脑壳疼的卫太后,一直闭目养神,陆永的话让她猛得睁开了眼。 “他,皇上他怎么又和那个南越人搞在一起了?”容妃气急败坏。 卫太后注意的却不是这个,“你刚才说什么?” “皇上抱着玉息公主回了龙啸殿……” “不是这句”。 陆永想了想道:“还请了太医”。 卫太后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请了哪位太医?” “张太医”。 卫太后手按在扶手处,烦躁地用长指甲敲击了起来,接着问容妃:“皇上多久没去你那儿了?” 容妃还是气头上,嘟着嘴道:“禅音园回来后就没来过……”,越说越轻,十分委屈。 卫太后眸色一凛,“上次给你的补药都吃了吧?” “吃了”。 她闲散往后靠了靠,吩咐道“去请个太医给容妃把把脉”。 接着又对陆永说道:“去龙啸殿请皇上,说容妃娘娘身体抱恙”。 容妃瞪大了眼睛,“母后,我身体没事”。 卫太后嫌弃看了她一眼,“你要是能多学学哪一位,没事晕倒装个病,兴许皇上懂怜惜你了”。 容妃若有所思。 这次请来的是陈太医,正在为容妃把脉时,赵玄到了。 看赵玄进入店内那个长身玉立,英姿勃发的男人,容妃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落在他身上再也挪不走了。 赵玄淡淡在她身侧坐下,等着陈太医诊断完。 陈太医仔细查看,有点不敢相信,又辨别了一番,这才起身。 向赵玄曲身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容妃娘娘有喜了”。 第47章 诞下子嗣便是册立之时 赵玄神色一滞,容妃一脸懵,倒是卫太后喜得起身走到太医跟前问道:“容妃当真有喜?” 陈太医谨慎回想下,“臣刚给容妃娘娘把脉,娘娘的脉象确实是喜脉”。 “若是皇上太后想更确信,张太医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也可以让张太医再来复诊”。 卫太后喜不自禁,“一个喜脉还有把不准的?陈太医过分自谦了”。 容妃半日才回神,摸着自己的肚子有点不相信,不是说怀孕都会食欲变差,呕吐恶心吗? 可自己向来吃嘛嘛香,一睡到天明,没有一点不适。 自己的这体质也太好了吧。 卫太后笑着拍手,对毫无神色变化的赵玄说道:“皇上,我商宫终于迎来第一个子嗣,恭喜皇上了”。 赵玄嘴角往上扯了扯,目光在容妃身上停了片刻,“朕,自然是高兴的”。 “容妃,辛苦了”。 听到赵玄的安慰,容妃后知后觉回过神,心中的激动之情才起来,眼眶微红道:“为皇上,臣妾再苦也值得”。 卫太后握着容妃的手道:“辛苦什么,为皇帝诞下后嗣是妃子的本分,从今日过后,一切需小心行事,切不可伤了你腹中的龙脉”。 赵玄沉默片刻,唤来了常春,“传朕的旨意,为永宁宫再添三名宫婢,容妃饮食起居需专人照顾,再让陈太医每日为容妃把脉,一直到容妃生产”。 “是”常春接旨退下。 有了这么特别的待遇,容妃才知道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那么高,心中的爱慕之情越发浓。 能为所爱人诞下子嗣,大约就是这世上最幸福之事了。 卫太后十分满意,“既如此,容妃往后的晨醒请安就免了,好好在永宁殿养身子”。 “是,母后,臣妾日后定好好养护胎儿”容妃满脸羞涩,身上洋溢着的都是喜悦。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千万小心”。 容妃深情望了赵玄一眼,揣着对未来期望,行礼后便由荣喜搀扶着离开了毓秀宫。 赵玄刚才的惊喜转瞬即逝,卫太后端坐下,目光从刚才的慈爱变得冷静。 “皇上,可还记得之前说的?哪位嫔妃先行诞下子嗣,便是中宫皇后”。 赵玄仿佛料到卫太后会提这个,笑道:“自然记得,待容妃诞下朕的麟儿当日,便是册立为皇后之时”。 卫太后就差笑出声,用锦帕掩了嘴,才维持了仪态。 “朕忙于国事,无暇顾及容妃,容妃起居还望母后多多照料”。 “国事为重,皇帝放心,哀家的孙儿自是上心的”。 卫太后此时浑身通畅,身心放松,太子赵恒过世后的变故,给她带来的伤痛,都缓了过去。 “听说西秦在边境一直不安分,万将军这次准备常驻边关,皇帝可安心了”。 卫家将小女儿卫籽兰嫁过去后,年轻貌美的小妻子拢住了万礼将军的心。 不管在出嫁前她怎么哭闹,甚至企图用白绫了结了自己,都被抢了下来,终究被卫伯庸强行送进了万府。 赵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母后身居后宫,对前殿的事情竟也知道如此清楚?” 卫太后笑道:“我入宫前也是卫家人,卫家在朝中为皇上做事,我自然也关心皇上的事”。 “卫国公和太后果然兄妹情深”。 “不论是国公还是哀家,都是为皇上分忧的”。 “还有一事……” “母后请说”。 卫太后目光深藏凛冽“既然容妃已有身孕,那皇上的龙啸殿再留着那位南越带回来的公主,似乎不太合适”。 赵玄身体一顿,做出轻松不在意的样子,浅笑道:“一个宫婢罢了,母后怎对这种小事上心?” 卫太后冷笑,若真的只是一个宫婢,她才懒得管。 可皇帝明着不在意她,私下却比谁都紧张她。 “即只是一个宫婢,哀家的毓秀宫正缺一个宫婢,皇上可愿意将她送给哀家?” “也免得外面人闲言碎语,说皇帝不务正业,沉迷美色”。 只要人在毓秀宫,卫太后有的是法子治她。 赵玄眸色一冷,“朕刚登基帝位不久,便攻下南越,一直为我北商疆土忧心,那些个碎嘴之人是不是平日里过闲了,整日里嘴里净说些污糟之语”。 “这些人胆敢在背后非议朕,听到此类闲话,母后不该心慈手软”。 卫太后略尴尬道:“哀家还不是为皇上的声誉担忧”。 “母后的毓秀宫缺人,朕会下旨再采选一批宫女入宫,到时母后挑选心仪入毓秀宫便可”。 —— 几日后,宫里人都知晓了两件大事。 一是容妃娘娘有了身孕,满朝庆贺。 二是宫宴时在花车献舞的乐姬被赵玄看中,封了柔美人,留在了宫里。 赵玄已多日不回龙啸殿了,想必是留在柔美人的寝宫,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玉息静静坐在窗口,望着满院已凋谢的木棉花,仿佛一尊雕像。 “锦兰,现下几月了,可到六月?” “公主,还有二日便六月了”。 六月了,玉息心里略算了下,还有三个月要熬,想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公主,你要出去吗,奴婢陪你去”。 锦兰坚持要陪玉息出去,生怕她有什么意外,玉息却说道:“我在商宫的身份跟你一样是宫婢,哪有宫婢还让人随身伺候的?” 锦兰哑然,愣神之际玉息已走出了殿外。 她是想去掖庭看看疯娘娘,自从她离开浣衣局就没再去过。 虽然她疯傻,玉息也不知道她曾在后宫的身份,但她确是玉息在商宫唯一的慰藉。 在她身上她总能看到舒皇后的影子,在她身旁玉息感到安宁。 她手上戴着她赠的玉镯,因只是一件普通饰物,倒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对玉息来说,这件饰物无比重要,疯娘娘如此看重这件饰物,又交给玉息,这件物品上定承载着某些情感。 六月已有七分暖意,玉息一如既往穿着雪色裙衫,只是出行时不再用薄纱遮面。 经过藏玉轩,玉息耳边便传来一阵铜铃般清脆的笑声。 “皇上,臣妾舞得好看吗?” 第48章 她竟是皇后 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人了,玉息不由得脚步一顿,余光落在了藏玉轩前院内。 一个身着鹅黄色水袖长裙的美人儿,笑着跑向身后的男人身侧,长袖裙摆随风扬起,容姿妩媚,身姿柔软。 赵玄斜靠在躺椅上,神色怡然看完柔美人的舞,美人儿如蛇般的身子几乎全贴在了他怀中。 难怪叫柔美人,这副媚姿哪个男人能抵挡? “乐儿自然舞得好看”赵玄的目光满是怜爱。 柔美人贴着赵玄说着私话,不时捂嘴窃笑。 赵玄全程由着她撒娇,陪着她嬉闹。 那些私语迎风灌入玉息的耳中,她本不该关注这些。 容妃有了身孕,皇帝需要新的嫔妃,在后宫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玉息垂下头,尽量隐着身子不想被发现,侧身快步走过藏玉轩。 —— 王孙去,芳草萋萋。 掖庭宫一片寂寥。 春日快要过去,满园的杂草全冒出了头,院内的杂草也无人拔除。 过了一个冬日,掖庭内不知道被抬出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关了进来。 今日玉息没有看见那个给她传字条的宫婢,便移步去疯娘娘的寝室。 刚走到院落,却发现房门紧闭,门外跪着一个宫婢正在哭泣。 玉息心头一紧,生怕是她出了什么事。 她上前,却不敢推门进去,问那宫婢道:“里面的娘娘怎么了?” 那宫婢已有些年纪,按理该叫一声嬷嬷,不知她跪了多久,眼睛已经红肿。 玉息回了龙啸殿,自然换回了原来的衣裳,虽没有明确身份变换,但无人敢将她当宫婢。 那嬷嬷见玉息花容月貌,以为是哪宫的娘娘,“奴婢只是来看看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却闭门不见”。 “奴婢是伤心娘娘……” 玉息脑中“轰”了一声,她一直探望的疯娘娘竟是先帝的皇后。 可既有如此显赫的身份,怎会得了疯症,她以前是受了多大的刺激,亦或是…… 玉息想起自己还是南越公主时,南越皇宫也曾有过同样的一件事。 一个末等妃位的妃子,被另一个嫔妃嫉妒,喂了一种特殊的药,会使人面色变丑,容颜不再。 这件事事发后,虽那善妒的妃子受到了惩罚,可那被喂药的妃子也容颜尽失,不再受皇帝的宠爱,终日郁郁寡欢,最后抑郁而亡。 玉息想到赵玄提过,商宫发生过一次宫变,太子身亡。 疯娘娘的疯症状会不会那时候得的? 可中宫之位不是谁都能坐的,能被选上当皇后的,必定是家世显赫,人才卓越。 身为六宫之首,一国之母,气度威仪更胜常人,要随时面对各种突发事件,包括宫变,怎会被吓疯了? 除非,和南越宫之前发生过的类似,被人喂了药。 一想到这个,玉息就感到脊背发寒。 “娘娘,让奴婢看看你吧”嬷嬷苦苦哀求。 “快走!”里屋传来驱赶声。 玉息心里跟着发酸,“嬷嬷,让我试试吧”。 见玉息慈眉善目,人又生得美,嬷嬷磕头道:“皇后娘娘她被害得太苦了,求娘娘怜惜,替奴婢看看皇后”。 玉息心一沉,她预感的看来不错,疯娘娘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堂堂一国皇后,却被害成这个模样,背后那人是何等的残酷狠辣。 玉息轻声走到跟前,推开了屋子的门,里面被拉上了帘子,黑暗一片。 疯娘娘头发凌乱,坐在中央,背对着门,浑身颤抖。 嘴里喃喃道:“你们都走……,不走会完蛋了,别管我了,走得越远越好”。 她的疯症发作了,玉息知道疯症的人一旦发病会六亲不认,心里忍不住打颤。 她小心翼翼靠近,轻轻唤了声:“娘娘……” 疯娘娘猛地回头,熬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鬼魅,把玉息吓得慌忙后退,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她盯着玉息看,像在辨认,“你……” 玉息咽了口水,鼓起勇气说道:“我来给你梳头的”,说着挽起袖子,露出那只她送的玉镯。 听到梳头两个字,又看到了玉息手腕上的镯子,疯娘娘愣神片刻,脑中似乎在回想片刻时光。 终于刚才吓人的神色渐渐淡去,目光又变得慈善。 见玉息坐在地上,柔声道:“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说着去拉玉息。 看她恢复了正常,玉息悬着心终于也放下,回头看了眼门外跪着嬷嬷,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玉息试探性说道:“屋子太黑了,我帮你拉开帘子吧”。 谁知疯娘娘拉着玉息的手,紧张说道:“别,他们会发现我们的,被他们发现我们就没命了”。 玉息心一紧,她之前究竟受到了什么威胁,才会变成这样? 她忍着心中的恐惧,问道:“他们……,是谁?” 疯娘娘眼神闪烁,目光看向玉息身后,“一群吃人的东西”。 玉息背后一凉,吓得回头去看,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见她神智不清,玉息没有强迫她,只能先顺着她。 “可是太黑了,我看不见,怎么给你梳头呢?”玉息好言相劝。 疯娘娘似乎在做斗争,纠结万分。 玉息接着说道:“他们都已经走了,不在了,我们没有危险的”。 疯娘娘疑惑看着玉息,好像有点相信了。 “你若不信,我拉开帘子给你看看?”玉息小心挪到窗子边,轻轻掀开一个角,外面的光亮透进来一点。 “你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吧” 疯娘娘这才相信,跟着点头笑了。 玉息边放心拉开了所有的帘子,打开窗户透了些气。 门外的嬷嬷见玉息安抚了疯娘娘,便放下了心,不便进去,就在门外给玉息行了个礼,安心离去了。 玉息给她梳了头,整理了衣裳,看她精神不太好,好像是熬了一晚上没睡。 怕是半夜疯症犯了,吓得不敢睡觉。 便安抚她上床睡觉,待她入睡后,玉息也筋疲力尽。 给她重新关上窗户,拉上帘子,悄声离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疯娘娘的事情,商宫曾发生过什么?疯娘娘背后究竟有什么可怕的势力? 心烦意乱,没注意前方的人,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第49章 鼓上美人 玉息一抬头,又惊地后退了半步。 赵玄见她脸色苍白,神色慌张,目光带着恐惧,心一沉,下意识要搂过她。 他明明在柔美人的温柔乡中,为什么自己去趟掖庭也能撞到他,想到他刚才和柔美人在藏玉轩调风弄月,身体抗拒偏开了。 赵玄手落空了,心里闪过落寞。 刚才藏玉轩看到快速闪过的一抹身影,他便再也坐不住了,可出了藏玉轩却四处都找不到她。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玉息会去掖庭。 “去哪儿了?” 玉息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认识里面的皇后娘娘。 她和疯娘娘一样,都是商宫站在边缘的人物,失一步就会掉入万丈深渊。 玉息避开他的目光,“随便逛逛”。 看玉息的反应,赵玄知道她在说谎,也知道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真相。 她始终对他有戒心。 心里沉闷,无处安放的手只得背在身后,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回龙啸殿了。 玉息本就与他疏离,但两人若这样僵持,她会离他越来越远。 他想开口解释几句,可刚开口,身旁多了软糯糯的一个身影。 “皇上,你怎么在这里?” 玉息第一次那么近看柔美人,之前在花车上看她跳舞,确是婀娜多姿,风情妩媚。 今日看到她的脸,也是个难得美人儿,不过能引得皇帝一见倾心,自然不会差,加上她多情风流的手段,那个男人不会沦陷呢。 玉息想到以前在南越宫中,流传的风月场中女子的那些风流,那时心中是震惊的。 今日看到柔美人,不得不佩服,从骨子透出的媚态浑然天成。 天生媚骨指的就是这样的女子。 赵玄看玉息打量着柔美人,眼神闪动,以为她吃醋了,心中不由的暗喜。 “皇上,你不是说喜欢看臣妾鼓上起舞,今日臣妾就舞给你看”柔美人使出浑身解术想劝赵玄回藏玉轩。 鼓上起舞?玉息目光又闪了一下,看柔美人盈盈一握的软腰,想着在鼓上翩翩起舞一定……,很撩人。 还,挺会玩儿。 南越成帝,玉息的父王,也曾迷恋过一个舞姬,她幼年时见过这位昭仪,据说她的鼓上舞一绝,柔美人和她倒有些相似之处。 不过美人迟暮,过了年岁后舞不动了,便也失了颜色,最后因病去世了,也未留下子女。 玉息心中叹息,有点怜惜看了柔美人一眼,但又觉得自己想的有些远了,舞娘能给权贵做妾室已是最好的出路了,何况是入宫做妃子。 她自己的命运尚且不知在何处,哪有心情担心别人? 垂下双眸从身侧绕开,赵玄想伸手挽住她,可玉息早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知道他会阻拦自己,身体晃过,只留一片衣角滑过手心。 “皇上,她是谁?” 两人背对着,越行越远。 “……朕龙啸殿的宫婢”。 身后的声音传入耳,玉息心中一片荒芜,她在商宫的命运就是一名宫婢,好一点就是龙啸殿的宫婢。 …… 玉息快到龙啸殿,看见门口一个徘徊着的身影。 走近看竟是容妃,她面色苍白,眼角微红,显然是哭过了。 玉息曲身道:“容妃娘娘,皇上这些日子都在藏玉轩,不在龙啸殿”。 容妃愣了愣,“你……” 看玉息毫无波澜的面色,容妃有些诧异,她对皇帝的去向竟没有一点反应。 容妃抓了玉息的手,“我找你”。 玉息:…… 龙啸殿前院种满了木棉花树,现下只有枝干,若要等到花开时,需得明年。 容妃惋惜看着周围,上次她来时这里还是满园春色。 玉息为容妃奉上茶水,容妃拍了拍桌角说道:“玉息,你……,坐下吧”。 玉息愣了下,便在对面坐了下来。 容妃没心思喝茶,神色有些尴尬,但看周围也无旁人,便问道:“皇上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逗留在柔美人处?一连好几日了?” 容妃的意图很明显,害怕赵玄沉迷舞姬,害怕自己失宠,觉得玉息此时应该是和她同一阵营的,所以来找玉息商议。 却不知道玉息对这些根本不在意,皇帝今日宠那个,明日爱哪个,都与她无关。 但容妃问起,玉息还是点了点头。 “你一点不着急?你不试着去找皇上回来?” 玉息抬头双眸,看着容妃,“我只是一个宫婢,哪有资格去别的娘娘寝宫唤回皇上?” “怎会?皇上那么看重你……” “容妃娘娘怕是误会了,皇上看重的只有你,我……”玉息环顾四周,这满园的木棉花树也是赵玄特意为容妃种下的。 “可皇上现在被那个舞姬迷住了,这可怎么办?” 容妃茶有些凉了,玉息从容为她换了一盏,“我以前在南越皇宫时,有一位昭仪,也是舞姬出身,很得我父王宠爱”。 容妃一听来了精神,,眼睛直直盯着玉息问:“后来呢?你父王是不是冷落你母后了?” “嗯”玉息点头,“有一段时日是的”。 容妃气不过,“这些舞坊出生的女子就善迷惑男子,太可恨了”。 “娘娘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这位昭仪娘娘的事”。 容妃乖巧地闭嘴,竟端起茶杯听玉息讲故事。 “女子善舞,身姿是最要紧的,若年纪大了变胖也是不行的,所以那位昭仪为了保持纤腰,每日只食一盅茶食”。 “那,不会饿吗?”容妃不理解,她好食,身姿自然也圆润。 “饿也要忍着,皇上就是喜爱她的身姿,若是身姿没了,拿什么留住皇上?” 容妃若有所思,继续听着。 “但这样节食有个坏结果,便是极难受孕,那位昭仪娘娘曾有过一个孩子,但因为身体太过瘦弱,最终没有保住”。 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容妃很能共情,眼尾竟有些微红。 “她的身体本来就差,失去孩子身体更是一日不似一日,二十五岁时就没了”。 “那你父王是不是很伤心?” 玉息抿了下嘴,摇了摇头,不过是后宫一个嫔妃,既无显赫家世,又无过人才貌,后宫嫔妃那么多,皇帝的伤心不过一时,很快就会遗忘。 也许是听故事入了神,容妃倒是站在舞姬这一头,“你父王太无情了”。 第50章 春猎,脱缰野马 玉息觉得好笑道:“若是换做皇上和柔美人,容妃娘娘是希望皇上有情还是无情?” 容妃被噎住了,怔怔说不出话来。 人往往就这样,听故事站在旁观者位置,与自己没有利益冲突,容易为故事中的人伤心难过,可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容妃这么来回一比对,好似明白了玉息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柔美人,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是吗?” 玉息轻笑,目光深远,“容妃娘娘,论命,谁有你命好?” “生来就是国公府嫡女,刚入宫就封贵妃,如今你腹中还有皇上的嫡长子,未来的中宫之位也是你的”。 容妃羞涩中有点得意,此时才展现她的幸福之意。 “君王的爱本就不会是一个人的,皇上已经留给你最重要的一份了,至于剩下的宠爱总要分给其他嫔妃一些的”。 “这宫里除了柔美人,还有慧妃娘娘,往后还会有更多”。 容妃心思单纯,她年纪尚轻,对君王总怀着年轻女子的爱恋,希望日日厮守,彼此只有对方。 “可我心里,总是不舒服……” “我父王宠爱柳昭仪时,我母后曾一整月未见到过我父王”。 “啊?”容妃张大嘴巴,“那你母后怎么忍得下来?” “我母后很忙的,要治理后宫,还要抚养我和弟弟,有昭仪替她分担,不是好事吗?” 容妃摸摸头,在思索她的话。 玉息望了容妃肚子一眼,“娘娘腹中已有孩儿,眼下最要紧的是将孩子顺利生下”。 她语重心长道:“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气度”。 一番话,让那个容妃心不再迷茫,倒有了几分沉稳。 “可是玉息,你为何一点不生气?皇上可是好几日没有回龙啸殿了”。 玉息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容妃对她没了敌意,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心思在皇帝身上,比起她,那个柔美人才是与她有冲突的。 玉息的思绪涌起,往日那人说的话还在耳边。 “息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身旁若是息儿陪伴,我眼中便不会再有旁的女子”。 她被赵玄掳回北商,一切都成了泡影,她被困在商宫,可还有一丝希望。 即便无法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再见他一次也好。 “我从未想过入北商后宫”。 不做赵玄的妃子,是她能坚守的,可还能坚持多久,玉息眼中点点泪光。 她好累。 …… 春暖花开,冬眠的野兽纷纷苏醒,外出活动。 东郊的猎场早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一年一度的春猎,每年的头筹都给了赵玄。 慧妃和柔美人都换上了劲装随行,而容妃因为有身孕,在车辇中休息。 一阵极劲的马蹄声,几道黑影在丛林飞跃而过。 为首的突然拧住缰绳,那匹烈马鸣叫一声,前蹄跃起,便停住了劲驰。 赵玄端坐马上,红色披风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冷峻的眼眸注视前方,突然从背上抽出箭,将一柄长弓拉满。 箭头往旁移动少许,“嗖”利剑射出,前方一头灰鹿倒地。 常春小跑着上前查看,又叫来一名宫人,两人抬起死去的灰鹿回去,嘴里喊道:“灰鹿一头,皇上的”。 “皇上,你都猎了多少了?多少留点给我们”随行高头马上的侍卫傅奕说道。 赵玄斜眼笑道:“你们太慢了”。 满载而归,宫人们清点了猎物,装入笼中抬了下去。 此次春猎,自然又是赵玄夺了冠首。 赵玄回到栖息地,将弓箭交给常春,单手解下了披风,里面是一身黑色劲装,他本就身型结实高大,利落的装扮勾勒出了他的宽肩细腰大长腿。 他从马上垮下阔步走来威风凛凛,柔美人痴痴看着,目光挪不开。 “皇上”她迎了上去,接过赵玄的披风,声音柔糯,待坐下,柔美人无骨的身体就凑了上来,赵玄毫不避讳拥了过来。 美人入怀,刚刚又痛快猎杀一番,赵玄心情十分舒畅。 见柔美人这副媚态,慧妃给了个白眼,目光寻着刚在身旁伺候的玉息。 自从那日她在龙啸殿说了那番刺心的话后,赵玄就极少见她,一段时日都留宿在藏玉轩。 宫里都知晓现下是柔美人盛宠,玉息公主已无人再提起。 她身着茜红色骑行装,更显肌肤胜雪,飒爽中透着俏丽,只是神色过分清冷。 赵玄与柔美人的互动,她仿佛没看见,目光落在东边一片林子里。 她看得专注,不知道在想什么,慧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偶尔有一两只小动物在林中穿梭,其他什么也没有。 “玉息,你在看什么?” 慧妃问了几遍,玉息才回神,目光转了过来,正好看到柔美人将果子喂到赵玄口中,他神色享受,与柔美人十分亲密。 柔美人多少有些得意,赵玄百般宠着她。 玉息尴尬避开眼神,笑道:“没什么”。 容妃休息够了,从车辇中下来,步行走向这儿。 她平日里养尊处优,很少走路,一小段路走得气喘吁吁。 看到柔美人在赵玄怀中,“哼”了一声表情明显不屑。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脱缰的马不知为何失去了控制,朝着容妃的方向冲了过来。 事发突然,周围没有侍卫和宫人,眼看着野马就要冲到容妃。 容妃惊得花容失色,竟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有身孕,若是受了重创,她和腹中的胎儿都很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茜红的身影飞速冲了过去。 玉息离容妃最近,她冲到马身侧,用力拽住缰绳,将野马拖住。 她全身的力量都压在缰绳上,死死抓住缰绳,手心火辣辣的疼,应该是被磨破了皮。 可暴躁的野马不服管教,身体不停想要摆脱缰绳控制。 容妃吓得跌坐在地上,左右遮挡野马乱飞的蹄子。 玉息拼尽全力,使出毕生的力气将野马赶离容妃,最后飞身上了马背。 众人都被玉息的行为惊到了,这才反应过来要上去帮忙,赵玄心一慌,起身准备上前营救。 可仔细看去,发现玉息双腿紧紧夹着马腹,尽管野马上下跳跃不停反抗,玉息都牢牢坐在马背上。 她正在驯服这头烈马。 她的马术相当精湛,白马身上一抹艳丽茜红,十分赏心悦目,连在场的侍卫们都忍不住赞叹。 实在太好看了。 白马终于放弃了反抗,眼看要停下来,突然马头一调,朝着东边的林子飞快冲了进去。 众人都来不及反应,赵玄冲到侍卫跟前,夺过自己的那头黑马,飞身上马背追进了林子。 第51章 逃不出他的手心 待赵玄冲进林子,侍卫们才惊醒,纷纷上马追去。 林子间昏暗,一抹茜红若隐若现,赵玄紧盯着眼前的那道快要流失的颜色,驱马追上,可快要靠近时,那抹红又冲到前头,拉开了距离。 无论怎么他都追不上。 玉息的骑术比他想的更厉害。 骏马疾驰,前方出现一条山涧,赵玄咬紧了牙,驱缰绳想将她在山涧处逼停。 可前方的白马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眼看着要跌入山涧,马头扬起,白马腾空跃起,竟飞过了山涧到了对岸。 赵玄心一沉,身后的侍卫赶来,“皇上,对岸是落阳谷,先帝下令的禁区,不可再往前了”。 赵玄眼眸一窄,扬起缰绳,驱马跃过了山涧追了去,留下一群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黑马极速追赶,赵玄心里从未有过的慌张,就像双手握沙,沙不断流走,仍然不敢放开手,却不知握得越紧流去的越快。 直到隐约看到那抹茜红,心才算安定了些。 玉息早就知道这片林子的特别,也知道这里是唯一可以逃脱的方向,正好容妃被野马冲撞受惊,那是千钧一发的机会,但未料到赵玄会紧追不舍,直将她逼入了落阳谷。 白马越跑越急,过了山涧,落阳谷中树木少了许多,满地的山石。 突然前方一块巨石挡路,白马速度太快,眼看着要撞上去。 玉息猛地收紧缰绳,前腿高高扬起,玉息几乎坐不住,身体往后倒去。 后背撞到了一个坚硬的地方,一股炙热从身后传来,包裹住了全身。 赵玄跃上马背,从身后握住玉息手中的缰绳,将马头调转,几下驯服,白马总算停了下来。 玉息被困在赵玄怀中,转头撞上赵玄阴冷的眼眸,满是暴风雨来袭前的暗涌。 赵玄翻身下马,提着玉息的胳膊用力扯了下来。 玉息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驱马疾驰那么久,加上赵玄一路的追赶,腿背酸软得厉害,差点站不稳。 肩膀被扣住,后背撞到一个粗糙坚硬的东西,疼得玉息蹙眉。 她被赵玄压到一根树干上,背被树皮磨得生疼,抬眸看赵玄猩红的眼眸,周身溢出的怒意想要将她吞没。 “想跑?” 下半张脸被扣住,唇被封上了,疯狂地侵袭,使劲磨砺。 在宫里无论赵玄怎么索取,玉息内心再不情愿也会忍耐,可这里没有旁人,加之玉息努力逃脱却还是没有成功,内心已经绝望。 便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可赵玄的力量远胜她,加上此时他处于盛怒之下,被他压在身下,玉息连动弹都困难。 被吻得无法呼吸,玉息只得咬了上去。 “嘶”,赵玄唇上出现了血痕,他手背擦去血珠,冷眼看着她。 玉息尽力跑了一路却终究没逃出他的控制,玉息的心沉到了底,喘着粗气双眸涨红。 “赵玄,有本事拿出你攻破南越都城的勇气,将我杀了”。 赵玄周身气场冷到冰点,冷冽凝视她片刻,低沉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差点忘了,你不仅擅骑术,还擅潜水术”。 他冷笑,“你常去太元池,是在琢磨怎么潜水逃走吧?” 玉息心一惊,眼神惊恐。 她和别国公主从不出皇宫不同,十岁那年就被成帝送至北城行宫居住,直长到十六岁才接回南越宫中。 那几年父母都不在身旁,随行的只有她的乳娘和侍卫雷长风,雷将军是南越传世名将雷霆之子,英勇无比,成帝派他保护玉息公主。 几年里他是玉息的师傅和护卫,亲如父女,玉息的驭马术和潜水术都是他悉心传授的。 可这些在南越并不是公开的秘密,甚至连玉息的父王母后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只当玉息少年时玩闹的游戏,谁知此术她掌握得十分精湛。 “你,你怎么知道的……” 赵玄脱口而出玉息的秘密,玉息满心恐慌,他竟对她那么了解,将她最后一点重生的希望生生击碎,这让她内心更绝望。 想从他手中逃脱,难以登天。 赵玄手指摸索玉息脸颊,勾勒她精致的轮廓。 “朕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你的这些都是雷长风教你的,他是你的授业师傅,你与他的感情可能比你父王更好”。 玉息浑身冰凉,赵玄对她了如指掌,比她想得更可怕。 “你,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赵玄眸中那股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掩盖他害怕失去她的恐慌。 “玉息,你知道朕要什么”手指从脸慢慢滑下,指腹上的薄茧摩擦过细滑的皮肤,带出一阵颤栗。 滑过颈部,在领口处停住,衣领被扣在手指间,轻轻一扯落了一粒扣子。 玉息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她慌地按住他的手,颤抖道:“别,别在这儿……” 赵玄嘴角勾起一个邪惑的弧度,凑在她耳边,“行,那就换个地方”。 玉息身体一轻,被赵玄抱上了马,他从身后环住她,黑马迎风而去。 赵玄对落阳谷竟十分熟悉,越过一片沙石地,在一个山洞处停下。 赵玄翻身下马,将玉息拦腰抱下,山洞里面黑漆漆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腐败血腥气。 玉息被拖着进了山洞,燃起火把的一刻,玉息吓得魂差点没了。 山洞里整面墙满是各种各样的刀枪刑具,中间还摆着几件器械。 这竟是个极刑室。 地面墙面上器械上斑驳干涸的血迹,都可以想象这里曾经进行过多残酷的刑罚。 这场面对玉息的冲击太大,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 赵玄站在山洞中央,神色阴狠,如同身处地狱的邪神。 玉息下意识想要转身逃出去,才转身腰就被铁钳一样的臂弯死死扣住。 手腕忽得一紧,一根粗麻绳捆住了手脚,玉息吓得脸色苍白,满眼的恐惧,浑身颤抖。 第52章 围攻 眼眶因为恐惧红了,带着哭腔道:“我,我错了……“ 赵玄狠戾道:“错了是不是就该受罚?” 玉息哭出声,她出身尊贵,怎么受过这样的恐吓? 那些刑具只在口中听说过,何曾亲眼看过,直到看到的一刻才知道冲击有多大。 玉息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子,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 “我,下次不敢了”。 赵玄将她放在石台上,半蹲她跟前,声线依然冰冷,“朕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骗朕?” “你身上有那么多秘密,你从来没和朕说过,万一你还有别的技能朕没发现,你的小脑瓜子里还藏着什么心思”。 玉息眼眶盈满泪光,红唇半启,知道说什么也没用。 只得咬了咬唇,吸了口气,身体前倾,红唇小心翼翼覆上赵玄的薄唇,冰凉柔软的触感,赵玄的心一动,已软了大半。 见赵玄依然不动声色,玉息心中惧怕,将困着的双手绕着赵玄的头顶,学着他往日对她那般,舌尖轻点开他的口,讨好的意思十足。 这一下赵玄脑的弦“砰”断裂,身体瞬间炸燃。 玉息的后脑勺被按住,赵玄反客为主,深深回吻她。 衣领被解开,手心探入,可玉息看着可怕的场景,身体不住颤抖。 赵玄感到她的异常,红着眼眸强忍了,扣住她的后脖颈说道:“玉息,记住今日,往后再想跑,想想被朕抓到的后果”。 玉息颤颤巍巍地点点头。 赵玄卸去困住她手脚的绳子,替她整理好衣饰,将她抱上自己的黑马,玉息之前骑的白马原是匹新马,刚驯服不久,性情还不稳定。 可此次在玉息手中收服,她的骑术又如此精湛,赵玄心想着就将这匹马送与她。 白马认得路,自己能回去。 赵玄将玉息圈在身前,像第一次将玉息从南越皇宫擒获那样,带着她回到北商。 这是第二次擒获她。 他看了一眼天,天色渐晚。 落阳谷的夜间十分危险,这里是重刑犯监押和审讯的地方,有个别逃脱的可能仍在谷中,这也是商帝将这里设为禁地的原因,没有谕旨不准进入。 若不是玉息误闯这里,就连赵玄也不会轻易踏入。 日落了下去,离开狩猎营已经很远,赵玄驱马护着玉息尽快赶路。 周围山石像活了一样,昏暗中张牙舞爪,甚是骇人。 玉息心有余悸,乖乖坐在马身上,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马虽在疾驰,可赵玄可越来越觉的不对劲,四周莫名多了许多阴影,并且阴影跟着移动。 赵玄挥了一把缰绳,想尽快摆脱那些黑影。 可几道黑影冲到马前,赵玄的黑马前蹄扬起,被逼停了下来。 他被围在了中间,四周的黑影越来越多,有十几人,全穿着黑衣戴着面罩。 为首那人阴笑着,“看不出,北商皇帝还是个情种”。 赵玄心一沉,手摸到了随身的佩剑。 他独自一人进入落阳谷追玉息,侍卫全留在了谷外,眼前这些人功夫都不弱,他一人对付恐怕凶多吉少,况且还带着玉息。 “正好今日一起送送你们这对鸳鸯,去黄泉之下做夫妻吧”。 话音刚落,那人驱马冲了过来,举剑便朝玉息挥去。 玉息吓得愣住了,可下一刻头就被压了下去,上半身被按到了马背上,耳边剑气划过,只听到利剑撞击的声音。 一丝墨发被锋利的剑锋削了下来,赵玄的手压下了她的身体,避开了那剑。 “趴着别动”赵玄低沉声音命令道,玉息紧紧抓住马的鬃毛丝毫不敢动弹。 赵玄举剑与那人搏斗,那些人见一人难敌赵玄,又有三两人一同上前,赵玄以一敌三,渐渐有些支持不住。 看着那条山涧就在眼前,赵玄猛地挥剑杀出一条路,跃马冲出重围,那十几人飞驰追去,距离不远,要追上赵玄不难。 赵玄附身在玉息耳边说道:“自己骑马回去”,玉息心一揪,抬头看见赵玄满是深情的眼眸。 才刚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赵玄就翻身下马,在马屁股上重重打了一下,黑马疾驰而去。 玉息转着头,看着赵玄转过身面对追来的十几个黑影,玉息的心某处突然碎裂了一块,涌入不知道什么情愫。 她的念头里只有,他一人如何对付的了那么多人? 黑马飞驰,赵玄奋力搏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很快被十几人团团围住。 玉息脱离了重围,心里才溢满惊慌恐惧,她不知道是害怕今日的险境,还是害怕赵玄无法脱困。 直到黑马跃起,跳过山涧,玉息看见傅奕一行人在山涧口守候,没有旨意他们不敢进入,但也不敢擅自离开。 玉息像见到了救星,忙呼喊道:“快去救皇上,皇上遇险,有人行刺”。 傅奕一惊,十几人翻身跃上马,顾不得有没有旨意,冲进谷内救人。 等人走空后,玉息才惊觉自己满脸的泪水,她从马背上下来,腿软到几乎站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夜已深,玉息望着对岸,久久不愿离去。 她心中慌乱,目光守着山涧口,生怕抬出的是赵玄的尸体。 傅奕十几人都是武艺高强,身怀绝技的高手,不会斗不过一群刺客,可如果他们去晚了怎么办? 玉息脑中盘旋着各种可能,越想越心慌。 夜太过漫长,夜间露水深重,她的脸颊手心已是冰凉一片,可以玉息却感受不到冷。 明明现在是玉息可以逃脱的好机会,可玉息的脚却像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 傅奕十几人驱马赶到时,赵玄被围困在了敌人中心,地上也倒了七八个黑影人,都是赵玄杀的。 不过寡不敌众,他的背和肩都受了剑伤,若是傅奕再晚来一步,怕真的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皇家侍卫不是吃素的,在外围围住,那剩下的几个黑影想逃也逃不掉。 一番搏斗后,十几人全被击毙。 赵玄在傅奕的搀扶下,走了回去。 当看到隔着山涧,月色下,一匹硕大的黑马身旁那个娇弱的身影,一个人清冷守在山涧口等候,目光殷切。 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再也放不下来。 心中的郁结惆怅,此刻一扫而空,浑身溢出的畅快,连傅奕都感受到了。 “皇上,你笑什么?” 第53章 差点忘了她没有心 太医连夜被宣去了东郊营地。 寝殿内连番诊治,到天际泛出鱼肚白,太医才撤离。 赵玄躺在龙床上,赤着上身,半个身体被纱布包裹,他眯了会眼,对守着的傅奕等人说道:“都退下吧”。 一屋子的侍卫宫人纷纷撤离,屋子瞬间变得空旷。 玉息躲在众人身后,太医在给赵玄治伤时,她也没有离开。 当看到赵玄出现在山涧口时,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看到他没有死,心里的负重感就少了许多。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会在她逃亡时,紧追不舍,还威胁她不准逃离。 可当遭遇歹人时,他却不顾自身,一人抵挡那么多人,就为了让玉息逃出谷。 他确实救了她的,若是他真的有事,因着他的身份也足以让玉息万劫不复,兴许是害怕自己的下场才担心他,亦或是觉得自己会欠他什么。 随着众人陆续撤离,靠在门口的玉息也转身准备离去。 “玉息” 她顿住了脚步,所有人全走了,赵玄的目光才看到缩在人群后的她。 同样一晚未合眼,衣衫上满是尘土,看来他出谷后,她一直守在房内没离去。 赵玄的心情从来没这么愉悦过。 “过来”。 玉息有些犹豫,但还是听话走过去,垂着手等着吩咐。 赵玄看了半日她的脸,一夜未合眼疲惫的神色,哭红的眼眶和被吓到的苍白小脸蛋,又觉得心疼。 伸手抚摸过她留着泪痕的眼尾,问道:“为什么哭?” 玉息双眸闪了一下,两只手手指交织一起,她也说不清楚,就是害怕。 “怕……”低头轻声道。 “怕什么,怕朕出不来?” “嗯”玉息如实回答。 赵玄沉默,此时他的心是欢喜的,可他还是不满足,“若朕真的被困在谷里出不来了,你会怎么做?” 玉息那时没想,可现在一想,若是一国之君在外遇难,宫里怕是会天翻地覆,哪是她一个南越人能应付的? 商宫的人哪里会轻易放过她,她唯一的出路就是逃走吧。 赵玄等着她的答复,玉息踌躇着,“只能,逃走吧”。 赵玄顿了一下,也许与他期待的不同,他原本的心情受了一点影响。 但他还是不甘心,接着问道:“当时为什么不马上逃走呢?”那时候傅奕等人全入谷营救皇帝了,根本没人看着她。 玉息垂下头,“是皇上舍身救的我,我不能忘恩负义丢下你就离开”。 赵玄心涌入一点点苦涩,她对他不过是感恩,是他想多了。 如果他不幸死在谷里,她依然会抛下他离开的。 他的心思十分矛盾,当时既希望她能逃出生天,又留有私心,希望她会与他同生共死。 可他差点忘了她是没有心的。 赵玄不说话,想把前一刻的好心情留得久一点。 牵过她的手,因为救容妃拉住失控野马的缰绳,手心有一道骇人的血痕,赵玄眉头皱紧。 她为了逃走,竟什么也不管不顾,看得出她想离开的决心是多么大。 手心骤然收紧,玉息被挤到伤口,疼得神色变了。 却没注意到赵玄眼中翻滚的复杂情绪。 腰间丝带突然被解开,外衫被脱去,玉息大惊,忙说道:“皇上,你身上有伤……” 手上稍用力,玉息身体就不受控制跌了过去。 玉息身上只有贴身的内衣,赵玄单手搂着她,“别多想,都一夜未合眼了,朕只想搂着你睡一会儿”。 看着脏兮兮的外衫,玉息为自己起这样的念头可耻,脸顿时涨得通红。 按在背上手心带着温度,用力按了下,另一只手也拥了过来,玉息整个人被包裹在赵玄身体里,他上身包着纱布,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玉息贴在胸口,他的身体肌理分明,浓烈的男人气息包裹着她。 背上手心的热度让她回忆起,那时在马背上他按下她的身体,与人搏斗时的情形。 心里竟踏实起来,在商宫的那种不安感慢慢消失,一夜未眠的困顿让她眼皮子打架,竟在赵玄怀中沉睡了过去。 赵玄合了会儿眼,却没有了睡意,看着在怀中呼吸匀称的可人儿,此时的她那么乖,看她眼角的泪痕,是真的吓到了。 不敢反抗,不敢逃跑,不敢说不。 虽然她的心不知道在何处,但只留住了她的人,即便这样也好。 赵玄吻了吻她的唇,因睡着了,温热柔滑。 他轻轻松开她,替她盖上薄衿,玉息眉头略了下,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翻身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赵玄望了半日,他对玉息的这副睡姿十分熟悉,刻在骨子的迷恋。 他起身穿上单衣,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院落中,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背着手站立在院中,见赵玄从房内出来,“哼”了声。 “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转过身是司徒行冷峻的面容。 赵玄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在意,同他一起坐在了茶座中,茶座里早备好了茶水,赵玄倒了一杯自饮起来。 司徒行看了眼赵玄胸口露出的那片纱布。 “伤还好?” 赵玄冷笑道:“这点伤,和当年将我关在暗室折磨时,可差远了”。 司徒行身体一僵,“是朱阙门的人?” 见赵玄不说话,追问道:“他们一直在追踪你?” 赵玄回想之前的那场搏斗,他不想让玉息卷入其中,独自一人留下抵挡。 可在搏斗中却隐隐觉得那群人似乎不是冲着他去的。 回神道:“目前还不知道”。 司徒行叹了口气,“前有虎后有狼,你日后怎么打算?” “急不得”。 司徒行蹙眉,觉得赵玄太过敷衍,“我是觉得你最近是不是太过沉迷……”,他望了房内一眼,门掩着,什么都看不到。 “我记得你可不是个对女色那么有兴趣的人?现下又是一个舞姬,又是南越公主,你到底……” “住口!”赵玄有些怒意,“她怎能和她相提并论?” “什么?”司徒行有些糊涂,倒是谁和谁不能相提并论? 第54章 你爱慕他? 正说着,院外一阵喧闹。 “我要见皇上”。 “太医刚为皇上包扎好,皇上正睡着呢”。 “皇上他可还好?伤重不重?刺客可有擒获?”院外容妃哭红了一张脸,被常春拦着不让进去,焦虑地往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都是些皮肉伤,已经上过药了,我们皇上英勇无比,在战场上无人能敌,娘娘且宽心,先回去吧,待皇上醒了自有人知会娘娘的”。 容妃还是不放心,可常春像个门神拦在院外,她也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等皇上醒了,立刻派人来禀我”。 常春含糊应着,终于将担忧了一整晚的容妃打发了。 司徒行冷眼看着,转过头看毫无神情变化的赵玄,指着院外方向道:“这个常公公真会拍马屁” 又接着道:“你惹的?” 赵玄淡淡说道:“她是朕的容妃”。 “她真的有身孕了?” “有些事,你不必知晓太多,免得徒增烦恼”。 司徒行却来了些兴趣,“看来你对她是动了真情”。 赵玄手一顿,别过眼道:“别瞎猜”。 司徒行倾了身体,压低声音道:“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卫家人”。 “朕心中有数”。 “……” “津云社可有扶龙堂的消息?” “我派人去过南越扶龙堂几个隐蔽的据点暗中探访,都没有发现玉城王子的踪迹,我怕他人已不在南越”。 “按你的推断,他会去哪里?” 司徒行身体往后靠了靠,“西秦最近不老实,你把万礼那憨货派过去,可是为了……” 赵玄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了,这些事情你不用管,再操心下去,你的身体扛不住”。 “朕是你教导长大的,现在做的都是你曾经教的”。 司徒行动了动唇,却没再开口,只叹了口气说道:“玉城王子不会去西秦”。 赵玄听进去了,“嗯”了声。 说完便起身道:“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就告辞了”,随后阔步走出院落,瞬间隐身而去。 —— 夜间,容妃,慧妃和柔美人齐集寝殿内。 容妃哭红了眼睛,柔美人揉着眼,神色哀伤,唯有慧妃面色冷静,但看着这二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也假意拭了一下眼角。 “皇上,臣妾担心死了”。 “皇上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必佑,谢天谢地”。 玉息垂首在角落等候,不言不语,眼眸低垂,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木然。 赵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在落阳谷时虽然被吓得瑟瑟发抖,可那时的她却是明艳鲜活的,怎像现在没有一点生气。 他的心刺疼了,可让他放开她,却是要了他的命。 他怔怔地望着角落里尽量隐去的身影,嫔妃们说什么他都没听见。 这时玉息无意抬了下眸,刚好和赵玄的目光对上,她明显一怔,便又低下头,转过身出去了。 见她的身影消失,赵玄心就缺了一块,下意识起身要追去,才回神眼前都是自己的嫔妃。 内心烦躁,挥手道:“朕已经没事了,都退下吧”。 容妃红着眼睛,“皇上,今晚让臣妾留下伺候吧,臣妾心里实在不放心”。 “容妃娘娘怀有身孕,不易操劳,还是让臣妾留下吧”柔美人娇声道。 容妃瞪了她一眼,一个美人也想跟她争?刚想说什么,赵玄指了指慧妃,“慧妃留下吧”。 容妃,柔美人,慧妃:…… 皇帝钦点,容妃和柔美人只得告退,留下慧妃一人。 见二人离去,赵玄看了心不在焉的慧妃一眼,淡淡说道:“司徒刚才来过了”。 慧妃眼眸瞬间亮了,“他在哪儿?” “应该就在这附近”。 “我去找他”说着准备飞身离开。 “等等”赵玄冲着火急火燎的背影说道,“天亮前记得回来”。 “知道了……”话音刚落,身影就消失在半空。 —— 玉息在院落中漫步,自被赵玄抓回来,又遭遇了围堵行刺,玉息对逃亡已不抱希望。 赵玄对她了如指掌,凭她孤身一人,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也许她的后半生就不得不在商宫度过,此生再也见不到弟弟,和南越的国土。 想到这儿,玉息心情沉重,重重叹了口气, 今日的夜空云雾稀少,月色清朗,月光下的玉息格外美丽,只是满身的忧愁在夜色中更显得形影落寞。 “玉息公主”深处有人唤了她一声。 玉息一惊,身体不由的后退了半步,落阳谷之后她极容易害怕,正准备转身离开。 深处走出一个身影,穿着暮蓝长袍,身姿挺拔,再往前走,面容在月色中露了出来,竟是个俊逸的男子。 “你,你是何人?”看他通身的气度,不像普通人,但玉息却未在宫里见过他。 司徒行注视玉息片刻,“你不必管我是谁,但我看得出,你内心对北商皇宫很抗拒”。 这人才第一次见面都看透了她,见她的心事说了出来,玉息心里的警惕少了些许。 可眼前毕竟是陌生人,玉息不敢与之多言语,正琢磨着告辞。 “我有个问题,若你可以回答我,兴许我可以帮你” 缓缓移动的脚步顿了一下,玉息抬起眸子,认真注视眼前的人。 “你想问什么问题?” 司徒行双手背在身后,神色冷峻,“你爱慕皇帝?” 玉息愣了下,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被掳到商宫,和赵玄做的一切都是她不情愿的。 答案自然很明显,玉息肯定地摇了摇头。 司徒行嘴角露出一个弧度,似乎她的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目光越过她看了下不远的暗处。 “多谢玉息公主告知,在下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去。 “等等,你说过会帮我的”。 司徒行顿住脚步,并未转身,浅笑道:“你且安心,你的事日后自会有结果”。 说完便离去了,玉息对他的回答弄得没头脑,也不知道他是谁,莫名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却不知暗处赵玄的早已经捏紧了拳头,心如同落到冰窖,寒冷一片。 第55章 不许再提醒 玉息回到寝殿,见赵玄已在床上入睡,便上前查看,替他掖好被角,放下围帘,准备退下。 手腕一紧,玉息的动作强迫停了下来,只看到赵玄睁着眼盯着她,眼底满是阴郁。 “皇上……”玉息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只得提醒他松手。 “刚才去哪里了?” “在院内随便走走”。 “可有遇见什么人?” 玉息一顿,垂眸说道:“没有”。 赵玄眼眸的阴郁更甚,虽然明知她心里没有他,可亲眼看到她说出,还是很受刺激。 她的低眉顺从,在他身下的娇喘,都是她的伪装,对赵玄强权的无可奈何。 赵玄心一横,扣住她的后颈脖拉到自己跟前,压着怒意道:“昨晚在落阳谷还有事没做完”。 玉息心颤了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垂眉低声道:“皇上,你身上有伤……” 赵玄拇指滑过前颈,将她纤细的脖子扣在自己的手掌中,若是稍用力,玉息的脖子便会折断。 “你不愿意侍寝,故意拿这个当借口?” 玉息眸子揉着盈光,诚实答道:“皇上龙体要紧,奴婢也害怕受罚”。 手上猛地用力,玉息立刻感到痛苦,眉头蹙起,只一下便松开了,玉息忍不住轻咳。 在赵玄跟前,她如同刀俎下的鱼肉,毫无抵抗能力。 赵玄苦笑,能强留住她便好了,可自己就是贪心,想要的更多。 “还记得昨日你答应过朕什么?”赵玄的嗓音低沉,带着不容反抗的压制。 玉息沉默片刻,“记得”。 赵玄指背滑过她的锁骨探入衣襟,玉息腰间一紧,身体被拉到赵玄身侧。 “既然知道朕受伤了,一会儿你多出点力”。 玉息神色一紧,如玉的双臂已被架上赵玄的脖子,耳边满是呼出的热息,“昨日怎么做的?” 玉息犹豫着,可赵玄的眼神步步紧逼,无奈下,只得覆上他的薄唇。 她的吻轻柔羞涩,如偷尝禁果的少女,一开始赵玄还能控制,可她身上的气息让他渐渐沉沦。 顾不得刚才的情绪,身体被点燃,体内有什么要冲出。 翻身压下,解开衣衫,勾勒起伏的曲线,腰被扣住便是一声低叹, 玉息只觉得今晚的赵玄和往日有些不同,霸道带着强制,仿佛回到了第一次。 赵玄肩头裹着的纱布,隐出了血红一片,像是伤口崩开了。 玉息浑身隐隐作疼,又见他的伤口,忍不住才提醒道:“皇上,你的伤……” 赵玄掐住她的腰,压抑着低吼道:“不用提醒朕,以后都不许再说”。 玉息:“……”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怒了,好像他说的不是一件事。 …… 晨起太医过来换药时,解开赵玄的纱布,见了里面伤口不解道:“皇上的伤怎得撕裂如此严重?” 明明前日已经控制了流血,可这伤口像被暴力拉扯过。 太医重新处理伤口,换了药重新包扎。 “皇上,这段时日不可提重物,不可剧烈运动,虽只是皮肉伤,也需好生养着”。 背对着正在点香的玉息,身体一僵,无声垂下头,不用看就知道此时她的脸肯定涨红了。 赵玄望着不自然的背影勾起嘴角,昨晚那番折腾,不撕裂才怪。 太医退下后,玉息正欲出去,却被赵玄勾住腰一把抱进了怀中。 玉息身体紧张,望着刚换好药的伤处,“皇上,太医说了,要好生养着”。 见她眉间都是惊慌,赵玄笑道:“紧张什么,朕只想抱一会儿你”。 玉息噤声,赵玄看她倔强的嘴角,忍不住吻了上去。 他心想,若是每天将她关在屋内,除了自己谁也不让见,时间久了她心里会不会就只有他了。 这个念头刚起,常春在门外突然禀报:“皇上,柔美人求见”。 玉息一惊,忽得从赵玄身上起来,快步走出了屋外。 赵玄望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嘴角渐渐没了笑容。 片刻才回神,见曲身半日的常春,问道:“何事?” 常春:“……”,只得重复一遍,“柔美人求见”。 赵玄捏了捏眉心,“让她进来吧”。 柔美人身穿一袭远山紫,身姿轻盈,她本就擅舞,走起路来更是婀娜多姿,媚态横生。 太医刚换过药,赵玄褪去了衣裳,柔美人来得急,还未穿上外衫。 刚进门就看见赤着上身的赵玄,他身姿挺拔魁梧,精壮结实,浑身英武气概,加上他那张魅惑众生的俊脸,柔美人看呆了。 可瞬间赵玄就披上外衣,挡住了柔美人的视线,将一身腱子肉藏了进去。 柔美人按下心跳,“臣妾担忧皇上,寝食难安,特来探望“。 “无碍,柔美人有心了”。 柔美人微微抬眸,撞上赵玄眼眸,心里又是一阵激荡。 “臣妾新编了支舞,皇上何时闲了,来臣妾那儿,臣妾舞给皇上看”。 赵玄扬了下眉毛,“明日就回宫了,待回藏玉轩,柔美人再舞给朕看”。 柔美人挺了下身子,“明日就回宫?” “怎么?柔美人乐不思蜀?” 柔美人顿了下,接着恢复柔美笑容,“臣妾只是担心皇上伤,能在行宫多养几日,等伤痊愈了再回宫去”。 赵玄起身站在柔美人跟前,他身型高大,显得柔美人更加娇小。 “朕是国君,不可离朝太久”。 柔美人脸颊微红,垂下头道:“皇上,待回宫后,可否在臣妾的藏玉轩留宿……” 她越说越轻,宫里都以为柔美人盛宠,可不知道赵玄从未在藏玉轩留宿过一夜。 入夜后便去御书房批阅奏章,乏了只歇息片刻。 在后宫凭着美貌荣宠时日不多,年岁过了若没有子嗣,失了宠爱,便没有未来。 容妃已有身孕,她的身份地位柔美人不敢比,她除了美貌身姿,再无其他优势,唯有趁着年轻生一个孩子。 赵玄狭长的眼眸闪过冷意,嘴角勾了勾,吐出两字:“好啊”。 柔美人难掩欣喜,从寝殿出来时,美目望了一眼后院,脸上掠过一丝狠辣,那是玉息离开的地方。 第56章 揭穿,玉面舞姬 傅奕一行人在前方开道,赵玄在落阳谷被围攻,回宫途中傅奕等人十分谨慎,若再让皇帝出什么意外,他们几人的脑袋也保不住。 容妃与赵玄同乘一部车辇,慧妃和柔美人随后。 皇家车队庄严浩荡,行至一处丛林,赵玄命车队歇息片刻。 傅奕下车,在皇帝车辇旁站岗,宫婢身侧伺候。 玉息静静在车辇不远处静立,赵玄掀开车帘想看一眼她,但目光落到她身上,她便侧身避开。 赵玄心又沉了下去,他总想困住她,可她却离他越来越远。 歇息片刻后,重新启程,傅奕等人跨上马,回到前方,正准备起行。 突然一阵奇异的哨声,有点像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声音。 可傅奕十分灵敏,立即听出那声音不对劲。 大喊一声:“护驾!”前后方的侍卫第一时间围在车辇旁,抽出宝剑严阵以待。 树林两侧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像是无数飞鸟惊起,沙沙作响。 几道黑影掠过,瞬间冲向车辇来,傅奕挥剑驱赶,那黑影便退去。 又过来几道,傅奕几人都轻松打发,可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在游戏,并没有正面发起攻击。 攻几下便退了去,从刚才掠过的声音看,人数似乎也不少,可闪现的不过几人,打几下就跑了。 傅奕怕大招在后面,不敢懈怠,一个黑影飞速冲了过来,傅奕拔剑刺去。 黑影一个隐身晃过,又逃走了,不知何处又是一阵哨声。 沙沙作响,那群黑影便消失不见了。 傅奕害怕是陷阱,命人在周围查探,回来的人未发现异常。 皇帝、容妃等嫔妃都毫发无损,傅奕走到赵玄的车辇前回禀:“皇上,刺客离去,未有人员伤亡,可以启程了”。 这时有个宫婢喊了一声:“玉息不见了”。 车帘猛地掀开,赵玄从车里出来,来到玉息原本的位置,其他宫婢都在,唯独不见玉息的身影。 众人都感到赵玄身上那瞬间凝成冰的寒意,气场十分骇人。 不知谁说了一句,“皇上,不过少了一个宫婢,别误了回宫的时辰,走吧”。 赵玄目光阴戾,抽出佩剑刺去,那人便中剑倒地,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惹怒皇帝。 他握紧宝剑,鲜血顺着剑身滑落在地,地面很快形成一滩血迹,赵玄神色阴沉,沉默不语。 众人都不敢再言,只怕皇帝再起杀心。 片刻过后,赵玄阴沉说道:“带柔美人来见朕”。 柔美人下车,移步到皇帝跟前,曲身问道:“皇上唤臣妾何事?” 赵玄眼神带着杀意,阴沉问道:“她在哪儿?” 柔美人愣了下,“皇上问的是何人?”顿了下,说道:“是玉息吗?臣妾不知啊”。 赵玄走了几步,压到柔美人跟前,举剑挥去,一声惨叫,柔美人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坐在车内的容妃看见这血腥的一幕,吓得昏了过去。 连傅奕都惊诧,不知赵玄为何如此暴虐。 柔美人疼得倒地,捂着伤口哭道:“皇上为何对臣妾如此狠心?” “皇上不是宠爱臣妾的吗?为何要伤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赵玄满身戾气,毫无怜惜之意,冷声道:“原本朕还想跟你多演一阵子戏,可你那么性急,朕就不陪你玩了”。 他居高临下,“快说玉息在哪里?” 柔美人哭哭啼啼,“皇上肯定是误会臣妾了,臣妾怎么会认识那些歹人?” 赵玄没了耐心,半蹲下,冷眼看着柔美人。 “不肯说是吧?那朕就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玉面舞姬,你一代名伶,若是从此成了个废人,会怎样?” 他说的极其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柔美人听到后,那副可怜模样瞬间消失,身体变得紧张僵硬。 “皇,皇上,你在跟臣妾开玩笑的吧……” “朕的耐心有限,朕再问你一句,她在哪儿?” 柔美人眼神闪烁不定,却还不死心,“皇上,你,你是真的要挑断臣妾的手脚筋?” “还不说?” 赵玄红了眼,举起剑预备挥下,柔美人忽得从地上起身,她轻功了得,一下子飞入丛林中。 同时另一道身影从车辇中飞出,拦在在柔美人身前,柔美人大惊,几下交手后,柔美人被擒住押了回来。 赵玄耐心告罄,对侍卫说道:“护送容妃回宫”。 “慧妃随朕留下” 傅奕一惊,“皇上,臣要留下保护皇上”。 “你敢抗旨?” “臣……,不敢”。 车队缓缓离去,只留下赵玄三人。 柔美人吃惊看着身手了得的慧妃,这才恍然大悟,狠笑道:“原来你也是假的”。 慧妃便是津云社的红绫,轻功更胜一筹。 赵玄蹲下注视被慧妃扣在地上的柔美人,“玉面舞姬,你从小就被带进朱阙门,掌门人将你精心培养,才成了现在的柔美人”。 “你都知道?”柔美人眼中满是惊讶恐慌。 柔美人看着赵玄那张俊美异常却冷酷无情的脸,终于明白,惨笑道:“我费尽心思勾引你,你却始终不与我合欢,原是黄雀在后”。 赵玄叹了口气,原本想着慢慢套出朱阙门的主人是谁,可玉息被抓他乱了心神,提前揭开了她的真面目。 “如果你愿意跟朕坦白,那往后仍是朕的柔美人,可以留在朕的后宫,即便朕不会宠幸你,也可以让你在商宫享一生的荣华”。 柔美人神色一动,她被赵玄发现身份,朱阙门本就不会放过他,投靠赵玄或许是最好的出路,那些人总不会杀到皇宫来。 皇帝的嫔妃,哪怕只是个美人已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她若是陪伴玄身侧,凭着她的身姿舞技,兴许某天能得到他的宠爱。 况且他那样英俊神武,她早已倾心。 柔美人神色松动了许多,红唇轻启,“朱阙门的据点……”,刚说了几个字,眼眶突然睁大,身体僵硬,片刻后嘴角血溢出。 慧妃按下她的背,才发现一枚毒镖刺在背上。 她不甘心地望了赵玄最后一眼,便倒地再说不出话来。 赵玄脸色阴沉,双手握紧了剑柄。 第57章 砸错人了 玉息醒来时,觉得身体下十分难受,刚动一下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她脑袋有点昏,略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稻草上,被丢在一间柴房。 四周昏暗,屋子内一股潮湿气味。 等缓过劲后,脑中的记忆一件件落下,她随行赵玄回宫,突遇刺客时,她突然被迷晕,醒来就在这个地方。 玉息深吸一口凉气,她被绑了。 那群人不知道和落阳谷遇到的那群人是不是有关系,落阳谷赵玄一人抵抗了下来,想到这里玉息心里是有些触动的。 虽然她被他强留在商宫,他又有些喜怒无常,对她又是百般挑剔。 但那一刻他的目光却让玉息有些难以捉摸。 回宫路上她被绑了,不知道皇帝一行人是不是已经回到皇宫了,说到底她不过一个宫婢,她的失踪没那么重要。 她身体用力翻过身体,被绑着的手在地面摸索半日,在角落里摸到一块尖石,开始割手腕上的麻绳。 才摩了几下,门外传来声响,玉息马上停止手上动作,闭上眼假装仍然昏迷。 门被推开,进来了几人,有人先看了眼玉息,还推了她一下,见她仍然睡着,便与另几人开始说话。 玉息眯着眼睁开一条缝,看见三个穿着普通衣衫的男人,其中一个身材十分高大,玉息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穿着窄袖衣,衣袖挽了起来,可以看见手臂上纹着一条龙。 除了皇帝,谁敢将龙纹手上的? “这就是南越的公主?果真貌若天仙“说话的那人,中等身材满脸奸猾,玉息感到他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她浑身不适。 “老石,她是主人要的,你别动歪脑筋,若是动了她,想想主人会怎么对你”。 那人仿佛咽了咽口水,只能看不能动让人心痒很,这年头还能动动公主的心思,实在难得。 “我就看看……” “看也不能看,主人说过,要她毫发无损”。 听到这里玉息突然心一动,想起宫里给她递纸条的宫婢,那人说让她耐心等候,难道这是他安排的? 可他为什么会求助这些江洋大盗,用这样的手段将她掳走? 玉息一直装着昏迷不醒,等那几人出了柴房后,瞧着没动静,才开始割自己的绳子。 这个技能也是雷长风教过她的,那时还特意将她绑起,让她自己自救。 雷长风曾说过,花无百日红,若有日她落入困境,一定要学会自救,想来那时他就预感南越皇朝不长久。 玉息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一边割一边注视外面的动向,所幸那几人出去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来。 折腾一番,玉息终于割断了手和脚的麻绳,她刚想看看房内有没有可以逃脱的地方。 门外又传来动静,她赶紧将隔断的绳子绕在手脚上,重新躺下,假装昏迷。 “玉面舞姬死了”其中一人说道。 “她不是在皇宫好好的做那皇帝的嫔妃嘛”。 听到这个玉息心一动,赵玄的嫔妃就这几个,容妃是卫国公家的,慧妃是赵玄的人,剩下的就只有柔美人了。 “被那皇帝发现了,差点供出我们,黑面下手了”。 “啧啧,可惜了……难得她那么好一副皮囊”。 “老石,改改你好色毛病,总有一天你死在上面”。 “呵,若真死在美人身上,老子这辈子也值了”。 那人猥琐的话语让玉息一阵恶寒。 “玉面暴露了,我们今晚就离开”。 “不是说过一夜,明日再走嘛?” “来不及了,吃个饭就走”。 这时走进一个矮小驼背的老头儿,卑躬屈膝道:“几位爷,饭都备好了”。 玉息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谁在找她,但如果今晚就离开,可能就会彻底离开北商。 这群人究竟什么来历,她的前途未卜。 几人快速出去,可片刻后,门又被推开了。 听脚步这次只进来一个人,嘴里嘟囔着,“只能看不能动,太可惜了,这辈子都哪有机会碰公主,老子想尝尝”。 语气极其猥琐,玉息一听,正是刚才那个好色的老石,他趁那几人去吃饭之际,溜了进来。 玉息立刻紧张起来,身体自然绷紧,手心的石块紧紧握住。 “饭有什么好吃的,有美人吃什么饭”。 “反正等老子得手,也没人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辈子有这一次也值了”。 她眯着眼睛看老石摇摇晃晃朝她走来,明显喝醉了酒。 老石快要走到跟前,正准备弯下腰解裤子,嘴里带着淫笑。 玉息手心握紧的石块,几乎要将手心割破。 突然身体一僵,动作自然停了下来,玉息心里害怕,却看到他身子不自然朝一旁倒了下去。 房内光线昏暗,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玉息心里发颤,突然肩头被人扶起。 身体坐起的一瞬间,她猛地举起石块砸去。 一声低吼,击中后玉息踢掉脚上麻绳,飞快朝门外跑去。 可任她速度再快,还未到门,腰就被扣住抓了回来。 玉息心中恐慌,拼死挣扎,手腕被死死扣住。 “玉息”。 她听到一记熟悉低沉的声音,那是夜里,他口中唤过最多的名字。 老石身体歪在地上,裤子脱了一半,已经咽气,死了眼目也没闭上,到死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人脸上的面罩扯下,露出那张绝美惑人的脸。 “……皇上?”玉息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看到赵玄额头那个深血洞咕咕流出鲜血,从他深邃的眼角流下,他脸色带着愠怒又无可奈何。 玉息看了看自己手中带血的石块,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砸的。 吓得赶紧扔掉石块,手忙脚乱按住他的伤口。 可她那一下用了全力,血不断渗出,情急之下,玉息突然想到那时雷长风教她的。 她捧住赵玄的脸,双唇贴了上去,温热在额间伤口处蔓延开。 第58章 需要补偿 原本还有些生气的赵玄,此时心里的怒气烟消云散,双臂情不自禁将靠近自己那具温香的身体拥进了怀里,任她替自己止血。 伤口处热热的,软软的,有些沙沙的疼,也有些麻。 一会儿,血终于止住了,玉息吐掉口中的残血,又用衣袖替赵玄擦去脸上的血渍,他俊美的脸才没那么可怖。 她看清了被割喉的老石,也明白赵玄是来救她,若不是他及时赶来,她现在不知道会被祸害成什么样,她不敢想。 心里有些感动,见他来救自己还被自己伤成这样,满是内疚。 垂眸低声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不是故意的……” 看她怯生生内疚的样子,赵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抚过她因害怕变得苍白的脸颊。 “不怪你,若是歹人,你就该这么保护自己”。 玉息微微抬眸,对上赵玄含情的目光,心动了下,竟脸一红避开了。 赵玄的嘴角勾起再也放不下,差点忘了自己还在朱阙门据点。 门被推开,赵玄手搂在玉息的腰间,玉息的双手架在赵玄肩头,慧妃正好撞见两人亲密,顿时后退了半步。 捂着眼睛侧过身子,“皇上,徐老问那几人怎么处理?” 玉息害羞,忙推开赵玄起身,被捆得久了,双腿发麻,差点站不住。 赵玄扶了她一把。 “去看看”赵玄准备迈步离开,脚步却停了一下,“玉息”他伸出手心。 玉息抿着嘴有些犹豫,赵玄故意皱眉头,“玉息,朕的额头很疼的”。 玉息惊了一下,才犹豫着将自己的小手伸过去,赵玄牵过她柔若无骨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就这样被赵玄牵着走了出去。 院落里,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玉息惊奇发现他就是为朱阙门这些人做饭的人,刚才进门喊他们吃饭时,玉息看过一眼。 此时他一改之前佝偻的模样,他虽身材矮小,面容苍老却腰板挺拔,精神矍铄。 见到赵玄,他上前一步曲身道:“徐启拜见皇上”,声音洪亮,和之前虚弱气喘完全不同,之前的那副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徐老免礼”。 玉息心里暗暗惊叹,原来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竟是赵玄安插在朱阙门的暗探。 原想从柔美人口中套出消息,然而赵玄在玉息失踪后乱了手脚,在逼问下使得柔美人丧命。 他不得不让津云社的灵通徐启探到挟持玉息那群人落脚的地方,刚好是徐启所在的地方,也是距离北商最近的据点,所以他才马不停蹄赶来营救。 不然等过了明日,玉息可能就不在北商境内了,再想寻她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赵玄心里后怕,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赵玄将她小手握得更紧了。 徐启领着赵玄一行人,推开另一间房的门,里面大约有六七人,横七竖八倒在饭桌上。 “饭里加了药,这份量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怎么办还请皇上明示”。 赵玄有些惋惜,辛苦将徐启安插进朱阙门,今日暴露后便不能再留他在这里了。 “徐老这些时日辛苦了,明日便回去津云社吧”。 徐启曲身道:“为皇上分忧,是在下的荣幸,不辛苦”。 “这些人,都处理了,弄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是”。 赵玄的意图很明显,朱阙门这里的据点算是彻底端了,不过还未找到背后的主人,终是隐患。 他感到身旁的玉息身体僵硬,凑近耳边轻声道:“别怕”。 —— 徐启为赵玄包扎了头,津云社来人护送皇帝回宫。 马车里,玉息几次都偷偷抬头看赵玄,虽被伤了额头,但他的面容仍是俊美非凡。 最后一次看去,赵玄勾了勾嘴角问道:“好看吗?” 玉息愣了下,羞得低下头,犹豫片刻终于问道:“是不是我的原因,坏了皇上的计划?” 赵玄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原以为她因为害怕心里对自己产生了依赖,却不想她想的是这些。 他浅笑,玉息说的这个是也不是。 徐启在朱阙门这个据点时日不短,可这里不过是个小分支,只接收一些小任务,这里的人都未见过背后的大人物,更不知底细。 赵玄早就想放弃这条路,这才让徐启动手的。 唯一可惜的是柔美人,她算是朱阙门和相面书生一样重要的棋子,赵玄性急,逼死了她。 不过他从不惧怕,一条走不通,那就换另一条走。 赵玄坏笑,揽过玉息,在唇上轻啄几下。 “如果是的话,玉息该怎么补偿呢?”说着目光顺着她的脸移到她修长的天鹅颈,又落到微微敞开的衣襟内。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慧妃,慧妃捂着嘴偷笑,别过脸故意看窗外。 玉息没料到赵玄会提这样的要求,她一个落魄公主,无才无势。 除了……,看赵玄神色便知他的意图,那些和他的日日夜夜,她就只有这个了。 玉息想到被关在柴房,看到一个人手臂上纹着的龙纹,那时只看了一眼没细想,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条五爪金龙。 五爪龙是龙的首领,敢将金龙纹身上的,除了皇族,就是嫌自己命长的。 “皇上,刚才那些人里可有手臂有纹身的?” 玉息突然问道,赵玄眉一扬,她是发现了什么吗? “徐老处理的时候都检查过了,没有人身上有纹身”赵玄环在玉息腰上的手轻轻摩挲,饶有兴致看着她,“你发现了什么?” “我被迷晕关在柴房,后来醒过来有几个人进过柴房,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偷偷看到,其中有一人手臂上纹了一条五爪金龙”。 赵玄神色一凝,玉息接着道:“在南越,五爪金龙的图案只有我父王能用,旁人若是用了五爪金龙,轻则入狱,重则诛九族”。 “百姓用金龙,就是自封为王,视同谋反”。 “所以我想朱阙门背后可能是皇室势力,那人可能就是交代他们做事的人”。 赵玄认真听玉息分析,说完后玉息紧张看着他,他突然兴奋起来,拥入玉息狠狠吻了下,全然不顾慧妃在旁。 “玉息,你真是朕的福星”。 第59章 心里装着几个女人? 赵玄也想不到她竟如此心细聪慧,他一直想找出朱阙门背后的势力,然而对方隐藏得太好了,玉息的这条线索实在太有用了。 玉息见在慧妃跟前毫不避讳,脸瞬间红了,有些尴尬又有些举手无措。 幸好慧妃十分识趣地认真地看风景…… “那……,这个可以补偿了吗?”玉息怯生生问。 赵玄一顿,她说给他听是信了要她补偿的话,其实他刚才不过逗逗她,但也报着让她内疚,能够安心待在自己身旁的心思。 见她十分认真问,赵玄凑近她耳边,玉息耳根感到了热息,痒痒的。 “这些,还不够”。 玉息眉头拧起,他这是趁火打劫。 慧妃摸摸自己的颈部,酸麻得厉害。 —— 西秦的反攻越演越烈,大有攻入北商腹地的架势。 万礼在边境抵抗,将西秦军队逼到了北商险境,那都是崇山峻岭,极难翻越。 西秦只有打道回府,才能脱险。 赵玄回宫后便去了容妃的永宁宫,慧妃随同。 容妃提前回宫,早就歇息了几日,她听说了柔美人是蛰伏在赵玄身旁的歹人,心中又惊又慌。 早些时日她还担忧柔美人抢了皇帝的宠爱,可转眼就死在了皇帝眼下,世事无常,她觉得赵玄身旁只有她是真心的。 见到赵玄,立刻眼泪汪汪,扑到他怀中。 “皇上,臣妾太过忧心了”。 “那个柔美人原来是别有用心,皇上怎能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万一……,万一她要害皇上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关切让赵玄有些无措,只得轻拍她的背安慰。 容妃看到赵玄额头上的伤,又红着眼睛摸他的额头,“皇上这伤又是怎么来的?” 赵玄安慰她一番,便想推开她,可她却没了骨头一样,贴着赵玄不肯离开。 一副娇弱粘人的模样,一旁的慧妃翻了个白眼。 “容妃娘娘,皇上身上还有伤,你那么大个人压在他身上,他的伤再裂开怎么办?” 慧妃的一番话让容妃紧张起来,离开了他的身子,“皇上,伤还痛吗?” 赵玄尴尬笑道:“已经无碍了”。 慧妃的白眼快飞到天上去了。 “容妃的身体可还好?太医每日可有准时把脉?”赵玄例行询问。 容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没什么反应,也没孕吐,也没有嗜睡,跟往常一样。 “陈太医每日都来,脉象都正常,就是这肚子没什么反应”。 赵玄笑道:“还早,过两月就显怀了”。 容妃脸一红,垂了头问道:“皇上可和臣妾一样,期待肚子里的孩儿?皇上可给孩子取名?” 赵玄随意“嗯”了声,“朕会考虑的”,又问道:“朕拜托太后照顾容妃的身体,太后必定日日挂心”。 “那是自然,母后每日都会给我送安胎的补药,臣妾都有按时吃”。 赵玄眼眸中翻过暗涌,“什么补药?拿给朕看看,朕去问问太医,若是补药不够, 朕再让人安排”。 容妃喜得红了脸,“皇上待臣妾真好”。 “只是这补药每日一剂,每日母后都是在寝宫里熬好了,再差人送来的,今日的臣妾已经吃完了,”。 赵玄神色一凝,“如此,稍后朕亲自去问母后好了”。 容妃满心柔情,一颗心全在赵玄身上。 “皇上,臣妾有孕后,皇上就不怎么来永宁宫了,臣妾甚是想念皇上”。 “你且安心养胎,朕空了自会来探望你的”。 容妃恋恋不舍送走了赵玄,慧妃神色像吃了个苍蝇般难受。 回寝殿的途中,慧妃问道:“皇上,我不明白”。 慧妃手臂抱胸,颇有些侠女气质,她本就出生野村,自小吃够了苦练就一身武艺,也从没有女子贤良淑德的观念,万事就图一个痛快利落。 容妃那黏黏糊糊的样子实在看不过去。 “你心里究竟装着几个女人?” “容妃娘娘多一些,还是玉息多一些?若是之前那个柔美人还在,那样的娇美人,皇上日日陪伴她,会不会也对她产生感情?” 赵玄脚步顿了下,双手背在身后,似乎在思索慧妃的话。 “若皇上一心做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也不为多”。 “可我看着皇上,对玉息却是不同,恨不得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整个都占了,总是对她索求不断”。 “我又看皇上对那容妃也是怜惜得很,皇上的心到底有多大?” 赵玄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年纪不大,怎对感情之事有那么多见解?” 慧妃乐道:“旁观者清”。 “朕看你不见的是旁观者,你对司徒究竟有多少?” 一提司徒,慧妃红了脸,“我不知道皇上说什么”。 “别以为我看不出,司徒管着津云社,津云社向来吸收世间奇人,你十岁多就入社,司徒一手将你教养大的,你对他的感情可不止师徒那么简单”。 慧妃向来干脆利落,瘪着嘴嘟囔道:“是又怎么样?” “朕要提醒你,虽然你慧妃的身份是假的,终有一天朕会放你回去,但司徒,你莫要肖想”。 “为什么?” “他不是普通人”。 慧妃瘪着嘴不服气,她年纪尚小,又在津云社长大,对外界一切尚且无畏,“皇上就知道说我,那玉息公主是你从南越抢来的,她在商宫本就艰难,你若强迫她,她自然顺从”。 “可你偏偏还想要她的心,你说你是不是妄想?” 赵玄眉心一紧,眼眸中隐有厉色。 慧妃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惹到他了,他毕竟是皇上,哪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可非议的,当即头皮发麻。 “皇上,臣妾告退了”才说完就溜回了韶阳宫。 可慧妃的话对他不是没有触动,他不自觉又想起那日司徒行故意问玉息那些话,让他听见。 他有超凡智慧,万事都在他的掌控中,在他看来赵玄做的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赵玄只觉得胸口发闷,烦躁不安,快步回到龙啸殿。 却看见卫太后领着几名宫人正在龙啸殿,神色不善,玉息被她唤到跟前,正在问话。 第60章 遗诏 赵玄顾不得便上前将玉息拦在身后,曲身道:“儿臣见过母后”。 “母后不在毓秀宫,特地来儿臣的龙啸殿是有什么事,有事可让陆公公来传话,何必亲自跑一趟”。 卫太后拂过宽袖,看了一眼被赵玄护在身后的玉息。 “皇帝春猎遭刺客,哀家正在问话”。 “刺客皆已击毙,母后大可放心”。 “皇上,哀家是怕有人不怀好意,就跟那柔美人一般”。 卫太后往旁侧走了几步,“听说是因为她私自逃离,才使得皇上遭伏击的”。 “母后听何人说的?玉息是救了容妃一命,才被脱缰的马带出狩猎区的”。 卫太后眼神凌厉,对着赵玄走近几步,往日对这个皇帝还算尊重,可她心中却是十分不满,原本皇帝应该是她儿子。 “一个奴婢救主子,就算用命换也是应该的”。 “只怕她藏有旁的心思,皇帝不可大意”。 身后的玉息听着这样的话,只静静地也不反驳。 赵玄手指曲起,“母后何出此言?” “因为她使皇上受伤,就是罪大恶极,哀家来替皇上惩戒”。 赵玄淡淡说道:“此事朕心里清楚,母后不必操心”。 卫太后冷冷看着赵玄,“陆永,呈上来”。 “是” 陆永拿出一份卷轴,黑色玉轴明黄色的绫锦,赵玄一看心一沉。 卫太后扬起头,厉声说道:“你原本只是汉江封地的王爷,太子之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怎奈哀家的二皇子命不好,才让你登上了帝位”。 “可你自小就非太子人选,先帝怕你胜任不了,所以留下这份遗诏,命哀家审视监督”。 “若有差池,哀家可替皇上下圣旨”。 赵玄接过遗诏,熟悉的笔迹,首字下的祥云,表面不动神色,内心却暗潮翻涌。 “皇上看过,可是真的?” 赵玄脸色阴沉,“是真的”。 “既如此,那哀家下旨,皇上便不可阻拦”。 卫太后嘴角抹过一丝得意,“来人,将玉息送入诏狱”。 赵玄心一沉,诏狱阴暗残酷,唯有犯了重大过错的皇亲国戚才会关押进去,她那么娇弱,怎么受得住那里的氛围。 可赵玄盯着卫太后手中那份诏书,却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将痛苦吞了进去。 几个宫人上前拉扯,玉息却自己走了出来,“我自己能走,诏狱在哪里,带我去吧”,她语气淡得仿佛是去喝杯茶的。 从刚才起她就一言不发,也不为自己辩解。 看她纤弱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赵玄心揪在一起,可玉息从走出龙啸殿开始,就没有回眸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求救的目光。 —— 诏狱的大门打开后,玉息才感到恐惧,里面阴森幽暗,时不时传来哀嚎声,一股不见天日的绝望气息扑面而来。 玉息的手脚被带上了脚链,当她拖着沉重的铁环走入诏狱时,她才真正感到自己是个亡国奴。 这大约就是她的宿命。 当她进入那间四面铜墙的房间时,铁门“哐”关上,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诏狱令乔东冷眼看着玉息被关入牢房,对身旁的陆永点头哈腰道:“公公,进来喝杯酒吧”。 陆永拈着兰花指,同乔东来到一旁,见没有旁人便说道:“酒就不喝了,太后既把人送到此,意思你可都清楚了? 乔东有些犹豫,“诏狱也有规定,要审讯才能定罪,也不能无缘无故把人给……” “你是说想违抗太后的旨意?”陆永冷笑道,“这次太后可是在皇上跟前将人送进来的,皇上都没说什么”。 听陆永的话,乔东琢磨着,皇帝大约也不在意了,一切都听太后没错。 有这个机会可以讨好太后,日后能保证加官晋爵,离开诏狱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乔东心里窃喜。 “下官清楚了,最多三日,不让那个南越公主活着出诏狱”。 陆永笑了笑,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包裹递给乔东,“清楚就好,动作快点”。 乔东接过后,掂了掂分量,眉开眼笑道:“谢太后赏赐”。 —— 四处都是铁链摩擦的“当啷”声,诏狱内不见阳光,只有桌台处的几盏蜡烛,燃着昏暗的光。 铁门“哐”打开,背着光,只有黑沉沉的人影,如阴司地狱的恶魔,来勾魂索命。 “玉息,出来”。 审讯室,乔东端坐跟前,打量着玉息。 “好一个美人儿,可惜马上就要香消玉殒了”。 “哎,可惜,来世别再投胎南越了”。 玉息抬眸,顿时吓得脸色发白,那日在落阳谷看到的各类刑拘,这也都有。 “我犯了什么罪,要将我致死?” 乔东冷笑,“刺杀皇帝,罪不容诛”。 “你们,这是乱扣罪名”。 “住口!进了诏狱,你再狡辩也没用,不如乖乖认罪,早死早超生,少受点惩罚”。 玉息知道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得看着夹棍套上自己的手指,望着眼前冷酷的面孔,周围满是要吞没她的黑暗。 顿时疼得晕死过去。 —— 北商险境,只有一条古道,自上而下几近笔直,百年来少有人过,多少人想尝试都命丧黄泉。 这是天然的军事屏障,万礼将西秦军队逼入,本以为是将西秦逼入绝境。 可不知西秦用了什么法子,竟突破了古道,直插北商腹地,瞬间攻下了平县。 前殿,韩宗刚从平县归来。 赵玄端坐案前,眉头紧锁。 “我已命周平率银螭军,外加南营我们偷偷训练的一万将士去平县拦截”。 “已将西秦军队困在平县了”。 “不日西秦会派使者来我朝谈判,商议休战之事”。 赵玄沉思,“那西秦为何能突破那条古道?” “臣在平县,听闻西秦新任的一位相辅,颇有才华,西秦此次的军事战略就是他出谋划策的,这才让西秦大胜”。 “新任相辅?可知是什么人?” “不知底细,好像是姓萧”。 赵玄的手猛地拧起,一支兼毫在手心断裂,碎裂处插入手心,鲜血滴在宣纸上,开了一朵妖艳的花。 第61章 频死之际 “哐当”诏狱的铁门再次被打开,几个俯视的人影挡在门口。 “看不出,生得娇滴滴的,一下子竟还死不了”。 地上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浑身都是血痕,她眼眸紧闭,只呼出微弱的气息。 “乔令,这……,看着也太,让人不忍心了”。 乔东叹了口气,冷冷说道:“要怪只怪她命不好,谁让她生在南越皇室,如今落在北商,商宫容不下她”。 乔东背过身,颇为惋惜摇了摇头,“一会儿手脚干脆点,少让她受罪,早点结束”。 “这……,是”。 玉息被人从地上又捞了起来,她像只被折断了双翼的鸟,被困在牢笼中受尽折磨,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她身体轻得像一片羽,鲜血染红了身体,只剩下半死的身躯。 尚存的意识浅浅支撑着她,看着刑具再次带上身,她突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南越皇宫那日的硝烟再次浮现,宿命轮回,她终究要踏上归路。 也好,她不用在商宫再受折辱。 她可以再见父王母后,共享天伦,来世但愿做个普通百姓,不用再受家族覆灭,双亲惨死的痛苦。 终于到结束了。 她深深闭上眼,等着巨痛吞噬自己的生命。 —— 乔东翘着二郎腿,催促手下动作快些。 那狱卒还未使劲,脖子就被扣住,那手指强筋的力道,让那身强力壮的狱卒几乎无法转过头。 一用力,狱卒浑身发软,手自然松开。 光影昏暗,看不清背后的人。 乔东见行刑狱卒身体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姿态跪立着,骂道:“干嘛呢?挺什么尸,动作快点!” 话音刚落,狱卒的两眼一翻,身体“噗通”倒在了地上。 乔东一惊,瞬间弹跳起来,“谁他妈敢在老子跟前撒野……” “傅,傅侍卫”。 昏暗中露出了人脸,乔东立刻压低了声音,“傅侍卫来诏狱可有什么指示?” 傅奕身着深色袍褂,身旁领着三四人,不像宫里的人。 乔东神色疑惑,傅奕是皇宫侍卫,诏狱来去自然,可带着这几人一看都是练家子,是有什么任务吗? 傅奕曲身让开了一条道,才看到身后身着玄色常服的赵玄。 乔东一见赵玄,早吓得腿脚不听使唤,“咕咚”跪下,“叩见皇上”。 他的目光刚落到地上奄奄一息,浑身血痕的玉息身上,眼眸收紧,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谁伤的她?”低沉的声音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凶兽。 乔东浑身发抖,“回禀皇上,是,是例行审讯”。 “住嘴!谁允许你们滥用私刑的?”傅奕怒斥。 乔东拼命磕头,被傅奕一脚踢开,滚到一边。 赵玄来到玉息跟前,小心拥起她,她的手脚满是伤痕,她的气息尚在,只是微弱得像随时就消失。 “玉息……”赵玄忍着满心的刺疼,生怕她醒不过来,又怕自己太用力,将本游离在濒死边缘的小人儿推向死亡。 玉息十分艰难睁了一下眼,难以聚焦的视线半日才看清,“皇上……,求你……” 赵玄心头发颤得厉害,“玉息,求什么?朕都答应你”。 玉息再也没有力气睁眼,只艰难吐出几个字,“……求,皇上赐死”。 随后便是沉默,她闭上眼再也说不话来…… 赵玄浑身阴沉,起身看了刑室所有的人,此时都齐刷刷跪倒一片。 “青山、百武、飞泉”。 “在”。 正是傅奕带入的几个陌生人,都蒙着面,是津云社的杀手。 赵玄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将所有人提外面去杀,一个都不用留”。 “别让他们死得太容易”。 “是”。 几句话让乔东从头凉到脚,所有人都磕头讨饶道:“皇上饶命,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是太后下的令,皇上饶命”。 赵玄将玉息轻轻抱起,她身体轻得好像随时会消散,双臂失去了所有生气垂了下来。 带她走出刑室,只留下身后一片哀嚎求饶声此起彼伏。 乔东等人被蒙上眼捂住了口鼻,捆上手脚带出了皇宫,什么下场无人得知,只知道诏狱里狱卒一夜之间 全部消失。 无人敢提,第二日傅奕重新领入一批新人。 —— 赵玄守在龙啸殿,太医紧急医治。 张太医出来时满头大汗,“皇上,玉息公主的伤血已控制,只是这高热还没退去”。 “多久就能退?” “这……,臣也不能保证”。 “若高热不退,恐怕……”张太医不敢说。 赵玄眼眸像要杀人,“会如何?” “……恐怕,熬不过今晚”。 “混账!” 张太医吓得跪地,“玉息公主的伤实在太重了,臣尽力了……” 赵玄听不见什么,只觉得眼眶酸涩,胀得厉害。 玉息濒死之际,只求一死,不过晚了一日,她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赵玄握紧了拳,手指几乎掐入了手心。 “来人”。 常春赶紧上前,“传朕的旨意,命文若尘立刻从驻地赶回龙啸殿侍奉”。 文若尘连夜被接回了商宫,连夜赶路他满脸疲惫,刚进龙啸殿见到满屋的太医,愣了下。 “不必行礼,赶紧进去替她医治”。 他在驻地行医,对血伤的医治最为熟悉,赵玄这才想到让他赶回。 可当他看到玉息的模样,心更是揪到了一块儿,不知道她之前受了多大的折磨,她原本那样尊贵,那样娇弱。 “文太医”赵玄让文若尘回神。 他略抬头,心一沉,从未见过赵玄如此模样,双眸凹陷,原本俊美的脸庞憔悴不堪,再无往日的矜贵傲气。 “无论如何救醒她”他的语气几近是哀求,他是一国之君,此时却放下身段,恳求一个太医。 文若尘心中翻起苦涩,在驻地艰苦的时日,都是忆着她过来的。 如今他是救回唯一的希望,若真的救不了他,与他人生也再无意义。 他深深曲身,“皇上,若臣救不了玉息公主,请皇上开恩赐死,臣愿陪葬”。 赵玄望了一眼紧闭双目毫无生气的玉息,再无多言,转身出去,将时间留给文若尘。 第62章 她一心求死 时间流沙而过,文若尘在内室医治,其他太医守在外室一刻不敢离开。 听说诏狱里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天知道去了哪里,太医们生怕皇帝让他们也一夜消失,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天色暗下,龙啸殿的庭院内露水深重,满院的木棉花树已经枯败凋零,只剩残枝。 需得熬过寒冬,明年开春才会再次绽放。 赵玄在深夜露水中站着,面上隐隐湿润,分不清是露水还是泪水。 玉息往昔灿烂笑容刻在脑中,可自从将她带回商宫后,再未见到她脸上的明媚。 赵玄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 若是将她强制留身旁,她痛苦,就像过季的花树一般萎靡。 若放开她,便会彻底失去她,他必须独自承受相思苦。 “皇上,夜深了,进殿歇息吧”常春拿来了披风,为赵玄披上。 可赵玄却脱去了披风,肩头已被露水浸湿,他像在惩罚自己似得。 常春心里急切,“皇上,玉息公主定会醒来的,皇上还请爱惜龙体”,说着摸了一把眼角。 赵玄不言语,常春只得抱着披风陪他站在院内。 夜,过得漫长,直到天际泛了鱼肚白。 若是高热不退,她熬不过今晚。 他虽是天子,却无法让黑夜停滞。 白日到来,若她真的熬不过去…… 殿内一个宫人匆匆走来,“皇上,文太医出来了”。 赵玄僵硬的身体突然一颤,长腿迈开快步回了殿内。 只见文若尘眼底满是乌青,遮挡不住满脸的疲惫。 赵玄疾步走来,却只觉得喉咙干涸,竟不敢开口问。 文若尘洗了手,稍事整理了衣袖,便曲身道:“皇上放心,玉息公主高热已退”。 听完赵玄只觉得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悬着心暂时落了下来。 他强硬支撑着,“她现在怎么样?” “人尚未苏醒”。 “何时能醒?” 文若尘面有难色,“要看玉息公主的求生意识”。 赵玄眼神凌厉,“何意?” “臣在给玉息公主退热时,感到她的求生意识不强,似乎……” 他眉头紧了下,“似乎一心求死”。 赵玄沉默,片刻后问道:“朕能否入室看她?” 文若尘点了下头,赵玄挥手,“都退下吧”。 满屋战战兢兢了一晚上的太医才敢离去。 赵玄进入内室时,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玉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鼻息微弱,手脚上都包裹了纱布,整个人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赵玄的心狠狠被刺了,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缓缓坐到玉息身旁,想抚摸她却不敢碰,生怕弄碎了她。 内室的宫人都已经退下,赵玄眼眸微红,压抑了一晚上的悲伤惧怕终于控制不住,几颗滚烫的泪落下,滴在玉息的手背上,滑落下去。 手指触到冰凉的手背,她如同这室内微弱烛光一样,是他心中一缕光,可却那么脆弱,转瞬即逝。 他努力抓却抓不住。 赵玄低沉说道:“玉息恨朕是吗,不愿意醒来看朕”。 “可这是朕能留你在身边唯一的办法了,朕无论如何都放不开你”。 玉息静静地,也不知她是否听得见,也不知这是否是她愿意听见的。 “玉息还记得吗?你我第一次见面,你便说要剁去朕的手”。 “那时你才十多岁,那么明媚可爱,爱笑爱跳,朕第一次见就印在了心里”。 “朕日日夜夜守着你,等你长大,每晚朕都在你耳边说,长大后要做我汉江王的王妃”。 “你睡着了,不说话,朕只当你答应了”。 “玉息,就像这样,朕说你要醒过来,你若不说,朕就当你答应了”。 —— 烛光累累,燃尽熄灭,天已经亮起。 守了一夜的常春,在门口踌躇,半日才说道:“皇上,该上朝了,奴才伺候梳洗更衣吧”。 见赵玄一动不动守在床边,常春又说了一遍。 “朕听得见”。 常春为难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赵玄缓缓起身,一夜未眠,他依然身姿挺拔毫无倦意,只是浑身悲伤散不去。 “今日朕身体不适,让众朝臣退去吧”。 “这……,皇上三思,奴才知道皇上忧心玉息公主,可若是朝中大臣们知道皇上是为了一个女子罢朝,怕会引起朝中非议”。 “况且现下还有和西秦的战事,皇上不可罢朝啊”。 常春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是赵玄贴心之人,自然事事为他考虑。 赵玄沉思片刻,沉声道:“更衣吧”。 常春贴心为赵玄换了朝服,他便是威严俊雅的君王,周身帝王气质。 “传傅奕率卫队来龙啸殿,除了文太医任何人不许进入殿内”他突然吩咐道。 清晨,傅奕一行人便将龙啸殿团团围住,除了锦兰几个贴身的宫婢,任何人不得入内伺候。 —— 朝堂上,为西秦派使臣来争论不休,有人主和有人主站,更有甚者,怀疑万礼将军与西秦有关联,才故意将西秦引入古道险境。 赵玄听了两方意见,看了一眼保持沉默的张相辅。 “相辅可有想说的?” 张相辅曲身回道:“诸位大人将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臣以为万礼将军是否与西秦有通,不可妄加揣测,待将军回朝后再定夺”。 “平县失守,北商现下的形势不易再战,臣以为先和谈”。 “皇上,万将军乃两朝老将,立下过赫赫战功,若因此次失利被诬陷,恐寒了老将们的心。” “臣认同张相辅的话,万将军若要自证清白,需立刻回朝接受审查,若问心无愧,皇上自会还万将军清白”。 “万将军虽是老将,皇上对他也十分器重,但臣听说他自从入住醇王府后,大肆收罗田产美女,倒很有当初醇王爷的风格”。 “醇王爷当年起兵造反,致使前太子身亡,万一万将军也想效仿”。 “臣以为万将军不易再掌兵权”。 张相辅的话引起了朝下议论,赵玄勾起嘴角,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 便宣道:“命万将军立刻回都城,西郊军营暂由韩宗接管”。 “韩宗即日起前往西郊清点,抽调八千兵士前向平县驻扎”。 韩宗眼眸发亮,朗声道:“臣领旨”。 第63章 试探 毓秀宫中,卫伯庸气急败坏道:“卫籽兰那个小贱人,竟趁万将军不在时,偷跑了”。 “等抓她回来,看我怎么罚她,竟敢违抗父命,忤逆不道”。 卫伯庸神色凶狠,“也就是万将军临危受命去了边关,不然哪会给这臭丫头逃跑的机会?” “嚷什么?”卫太后神色显然有些疲惫,“跑了也许不是坏事”。 卫伯庸噎住,“太后何意?” 卫太后慢条斯理道:“朝堂上的事你是一点也不关心”。 “不是平县失守吗?西秦破了古道险境,这和万将军有什么关系?”卫伯庸一脸不屑。 “有什么关系?”卫太后眉眼厉色,“有人拿这个说事,皇帝已经夺了万将军的兵权”。 “啊?”卫伯庸材感到惊慌,“那万将军失势了,那我们……” 卫太后略过一丝凶狠,“皇帝的心思全然在那南越公主身上,想不到他下手那么狠,竟让诏狱的人全部消失了”。 卫伯庸倒吸一口冷气,“那现在诏狱里……” “全是傅奕重新安排的,都是他的人”。 “他这是一点点将我们的人都换了”。 卫太后眉头锁了起来,“我本以为他是最小的皇子,平日里不过一个闲散王爷,阴差阳错坐上帝位,空有一副蛮劲,领兵攻下南越是他命好”。 “我是小瞧他了”。 卫伯庸才后知后觉觉得恐慌,“太后,若是让他知道之前是我们给前皇后……” 卫太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许乱说,皇后是失心疯,她失去了儿子自然癫狂了”。 卫伯庸愣了愣,忙点头道:“是是,太后说的是,就是这样的”。 “我们还有瑶儿”。 “瑶儿?对,我们还有瑶儿”卫伯庸又开始担忧,“可瑶儿的肚子……” “容妃的肚子朕自然是看重的”殿外传来赵玄的声音。 卫伯庸惊得站立起来,只看见长身玉立的男子自门外径自入内。 卫太后凤眸微眯,狠狠看着在身后赶来的宫婢,“太后……,皇上驾到,奴婢来不及禀报”。 赵玄大刀阔斧自顾坐下,“儿臣探望母后,何需这么客套”。 接着看向卫伯庸,“国公爷很清闲?朕总在毓秀宫看见你”。 卫太后假意笑道:“皇上真会说笑,哀家一人烦闷,让哥哥来陪着说说话罢了”。 卫伯庸不敢多逗留,生怕刚才他和卫太后的谈话被听了去,忙起身告辞道:“臣也探望过太后了,臣还有事要忙,这就告退”说完慌不择路走了出去。 看卫伯庸不成器的背影,卫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是来兴师问罪的?” 宫婢奉上茶,赵玄正准备喝,茶杯端到口边,便停住了。 “母后说的是诏狱的事,还是万将军的事?” 卫太后心一凛,没想到赵玄这么直截了当。 “万将军是皇上的人,哀家怎么有资格多言”。 “哀家以为手中有先帝的遗诏,可以替皇上扫除身边的祸害,谁知皇上非但不领情,还反打了哀家一巴掌”。 卫太后假意悲哀叹息,“哀家是老了,什么话也说不上了”。 赵玄口边噙着笑,“母后过谦了”,他的茶杯端着一直未喝过一口,最后将茶杯放在桌前。 卫太后冷笑道:“皇上因为那个南越公主,同哀家都生分了,连毓秀宫的茶水都不愿意喝一口?” 赵玄敲了一下杯盖,“朕只是今日不想喝茶罢了”。 接着道:“玉息公主是朕带回商宫的,本应以礼相待,可母后竟曲解了朕的意思,将她当囚犯关起来”。 卫太后眼眸闪动,“哀家不过是害怕皇上沉迷美色,荒废了朝政”。 赵玄语气平缓,“南越平临、越巨两地尚未收复,平临王、越巨王都是南越王爷,若是他们知道玉息在商宫遭受了什么,朕如何去和他二人谈归顺”。 “那南越现下已然是北商国土,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归顺?” 赵玄哈哈笑了两声,“母后不会以为南越皇族,是商宫的宫人,吩咐一声他们便会顺从?” 卫太后哑然,“你同哀家说这么多,意欲何为?” “玉息是母后关入诏狱的,还望母后承认这点,待朕入南越时,便可以以此为戒”。 卫太后瞪起了双目,“你,你是想让哀家担下所有罪名?” 赵玄淡淡笑道:“原本也是母后的意思,朕不算冤枉了母后”。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哀家?” 赵玄这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确实是好茶,他现下又想喝茶了。 “朕希望母后退居禅音园,从此安心礼佛,不再过问商宫之事”。 卫太后猛地站起身,“你,你要软禁哀家?” “母后言重了”。 “哼”卫太后冷笑道,“哀家得先皇遗旨,就算是皇上也无权让哀家退出商宫”。 “若是母后担心后宫无人管,朕打算将齐皇后接回后宫”。 卫太后心一惊,“她,她有疯症,怎能离开掖庭?” 赵玄微微点头,“母后说的是,朕将往日伺候齐皇后的钟嬷嬷召回宫中,由她照顾齐皇后”。 卫太后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才说出口便发现不对劲,可话一出口来不及了,赵玄似笑非笑道:“母后怎知钟嬷嬷死了?” 她努力稳定心绪,“齐皇后得了疯症,钟嬷嬷就从宫里消失不见了,传闻都说她死了”。 赵玄略过狡黠神色,“若是钟嬷嬷没有死呢?” 卫太后心中慌张,当年就是她用一座院子和一袋金子收买了钟嬷嬷给皇后茶碗里下药,事后怕钟嬷嬷泄漏,便找借口将她在江中溺死了。 当年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大都被处理掉了,赵玄那时远在汉江做王爷,怎么可能知道? 赵玄如今却说她没死,卫太后不自然扯动嘴角,想看赵玄究竟是知道了多少。 卫太后眼眸转动,立刻笑道:“若是皇上寻得钟嬷嬷了,那由她来照顾齐皇后再合适不过了”。 赵玄起身道:“玉息公主现在龙啸殿尚未苏醒,母后是否愿意去禅音园,还请母后考虑清楚”说完便离开了毓秀宫。 赵玄的一番话让卫太后心中后怕,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开始蠢蠢欲动,他今日这番试探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她在意的东西 几日后,玉息仍未苏醒。 文若尘每日悉心照料,可治得了身体的伤,却治不了心伤。 床上的人物日渐消瘦,毫无生气。 “皇上,若是想让玉息公主放下心结,愿意醒来,不如给她说说她最在意的事情”。 “最在意?” 文若尘曲身道:“臣斗胆进言,还望皇上恕罪”。 “快说”。 文若尘望了一眼玉息,“玉息公主是被强留在北商,若皇上愿意放她回南越……” 见赵玄眼角呈现的厉色,文若尘住了口,但一想到是为了玉息,他咬了咬牙接着说道:“这便是玉息公主的念想,人若是没有了念想,活着便没有意义”。 赵玄眼神不善,玉息在宫中向来与人疏离,文若尘是她难得友善对待的人。 可一个太医竟然如此了解她,他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 文若尘清楚知道赵玄对玉息的执念,他恋慕玉息却未有过妄想。 他感到了眼前的危险,便解释道:“玉息公主在商宫无亲无故,臣也算半个南越人,所以公主是将臣当作了故乡人”。 赵玄没有为难文若尘,他退下后,他默默坐在床畔。 仔细看去,他眼眸布满血丝,这几日都未能入眠,可人前他仍需维持帝王形象,可想这几日他强撑得多辛苦。 他从身上取出那颗玉城王子的玉珠,这是他为了留下玉息扣下的,他知道这是她在意的东西。 玉息身体虚弱得像一碰就会散去,赵玄轻柔地握起她的手,上面布满了红肿的伤痕,被纱布包裹着。 他捻了捻手中的玉珠,温润光滑,便塞入了玉息的手指间。 “朕已经有了玉城王子的消息,玉息可想知道?”他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和玉息说。 他内心纠结,但只要玉息能醒来,让他放手又如何? “玉息只要醒来, 朕就将一切都告诉你“。 玉息手背上又是几滴滚烫泪珠,滑落隐入锦被不见。 —— 入夜,一处房舍内,赵玄走入院内便脱去了隐蔽的外衫和面罩。 房内传来几声咳嗽,赵玄脚步一顿,便推门进去。 榻边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正在同榻上的人说话,他年纪略长,颇有仙骨道风。 见赵玄入屋,那男子起敬道:“林淮子拜见皇上”。 “林先生不必多礼,宫外就不用唤朕皇上了”。 “是,玄公子”。 赵玄看了一眼榻上的司徒行,脸上隐有病色。 “司徒怎么样?” “老样子,入夏便会复发,熬过夏日就好了”。 “可需什么药,朕命人送来”。 林淮子递上一张方子,他是津云社的“神医”,虽不及皇宫的太医名气大,但也颇有些能耐。 “还是那些药,不过司徒先生久病,北商气候干燥,与他的躁病不利,若能换个地方将养更好”。 赵玄扫了一眼方子,沉声问道:“依先生所见,哪个地方更适合司徒休养?” “南越”。 赵玄顿了下,这个地方与他是特别的,现下南越是北商的国土,虽还有部分势力未能全部收复,但将司徒送入境内,并不困难。 赵玄出神片刻,“我来安排”。 司徒行咳嗽了几声,“眼下我还不能离开北商”。 “林先生,我有话要和他说”。 林淮子会意,便退了出去,掩上门。 房内变得沉静,赵玄在一旁坐下,司徒行眼眸突然亮了起来。 “卫琬宜将玉息公主关入诏狱,是用了那份遗诏?” “是” “你,你将诏狱的人都换了,听说你下的令,都死得不易”。 赵玄沉默。 司徒行突然笑了,“你越来越有帝王作风了”,接着目光凝重,“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赵玄轻叹,“我安排送你去南越”。 刚想起身,手臂被按住了,司徒行眼神期待,“我想守到最后”。 —— 赵玄回到龙啸殿,已是深夜。 尽管气候已有暖意,月色已然清冷,龙啸殿内的帝王,身着玄色秀龙纹常服,周身威严,却无人知晓,这身龙服下藏着的是怎样一位君主。 龙啸殿内烛火明亮,赵玄还未走进就看到内室人影晃动。 他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一动,快步走了进去。 内室,锦兰正端着汤药在床榻旁伺候,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哭过了。 床榻上弱弱依靠着一个纤弱的身影,脸色苍白,眼眸里满是麻木空洞,可她却在听锦兰说话。 赵玄一下子涌起了潮热,眼眶酸胀起来。 “公主,吃块梅子糖垫垫肚子再喝药吧,不然药太苦,喝下去肚子会疼”。 一只大手接过茶碗,“让我来”,锦兰抬眸看到赵玄,嘴角隐入一丝笑意,便知趣地退下了。 赵玄在床榻边坐下,眼尾微红,目光从玉息的眼眸到双唇,颈脖再往下,看到她手指间,紧紧握着那颗玉珠。 玉息淡淡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一丝疑惑。 四目相对,赵玄满心的情愫,几日来的郁结忧心,这一刻尽数散开。 他紧紧看着眼前的人,生怕错过什么,更怕是自己在做梦,醒来她仍未苏醒。 手微微颤抖,用汤勺舀了一勺药,“把药喝了吧”。 汤勺递到嘴边,玉息却紧闭双唇。 “乖,把药喝了”。 烛光下影影绰绰,玉息犹豫片刻,俯身喝了药。 等饮完药,赵玄玄着心总算放下,兴许药太苦,玉息眉心蹙起。 “今日好好睡觉,等明日醒了,明日朕让御膳房制糖果蜜饯,配着药一起吃,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 玉息看了一圈,疑惑问道:“我这几日都睡这里?” 这里是龙啸殿,皇帝寝宫,她有限的记忆里,昏迷之前见到了赵玄,应是他将她带出诏狱的。 “是啊”。 “那皇上睡哪里?”玉息在榻上,却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说明这几日只有她一人在养伤。 可她刚问出就后悔了,他能去的地方太多了,龙啸殿不住,可以去容妃的永宁宫。 赵玄见她已开口说话,心便满足,“朕,等着你醒来”。 玉息眼眸一颤,他整晚整晚地守在自己身旁? 看玉息一脸茫然,赵玄俯身靠近,轻轻吻了她冰凉的唇,“是朕去的太晚了”。 第65章 藏心 虽然早已习惯他对自己的侵占,玉息还会因为那个吻惊了下。 但看赵玄眼眸中的炙热,玉息觉得心被烫了下,瞬间垂了下了双眸,握紧了手中的玉珠。 第二日见到文若尘时,她更是惊讶,竟是他医治的她。 文若尘依旧温润如水,他把脉后悉心给玉息换了药。 “文大人,你……” 文若尘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笑道:“是皇上下旨命我从驻地回宫侍奉,我便赶来了”。 “我的命是文大人救回的”。 文若尘神思片刻,“不全是”。 “在下只是医治公主身体的伤,心伤是皇上治的”。 “他……”玉息眼神闪了下,看了眼手边的玉珠,那是她心心念的东西,之前一直扣在赵玄手中。 玉息回想昏睡时在梦中听到的零碎记忆。 “……便是我汉江王的王妃,我当你答应了”。 “……只要你醒来,就告诉你一切”。 还有落到她身上那些滚热,她脑中回忆起汉江王几个字,这究竟是谁?汉江王的王妃指的是她? 想多了便觉得头疼欲裂,玉息闭了会儿眼放弃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十分平静,卫太后也没有来找茬,玉息不知道赵玄是怎么将她从诏狱营救出来的,只知道那日濒死之际,隐隐中看到他目光中的痛苦恐慌。 这日,门外传来爽朗的说话声。 玉息刚喝完药,锦兰拿来锦盒,挑了一块蜜糖含嘴里,缓解药的苦味。 慧妃进来,看了躺在榻上的玉息一眼,吩咐随身的宫婢在殿外等候,自己便进来坐到了玉息身旁。 “我求了皇上好久,他才同意我来看你,他说你大病初愈,见不得人”。 玉息看了眼手和脚腕上的伤,文若尘医治血伤确实厉害,短短半月红肿已全消,只剩下淡淡的伤痕。 可即便伤痕很淡了,慧妃还是看得啧啧叹息。 “诏狱那群人简直是魔鬼,青山百武杀得好!” 玉息愣了一下,“你说谁杀了?” “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的手段可厉害着,刀不见血就能置人死地”。 慧妃张嘴就打打杀杀的,说起来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玉息听得渗得慌。 她说话时活泼开朗,任谁都看出她还有杀手这个身份,若不是玉息亲眼看到过她飞檐走壁,来去自由,还以为她不过是个单纯的邻家姑娘。 “你,小时候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也不是,司徒先生待我们极好,教我们平天下辨忠奸,我们除了学武艺,也读书,我们都是为北商服务的”。 司徒先生……,又是谁? “诏狱的人……,都被杀了?” “是,皇上的旨意?”玉息有点懵。 见玉息吃惊的模样,慧妃觉得自己多嘴了,自己从小在津云社替赵玄办事,暗杀过不少奸臣,这些事对她来说再自然不过,可对养尊处优的玉息,便骇人听闻了。 “呃……,你别管了,反正诏狱的事,皇上都处理了,太后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玉息沉思片刻,“太后为何要将我关入诏狱,还想置我于死地?” 这个问题玉息醒来后便想到了,她不过一个商宫掳来的南越人,自己已经低就做了宫婢,为什么卫太后一而再地为难她? 甚至动用了遗诏。 “那是皇上和太后之间的事,可能你只是不幸牵扯进去了”。 玉息觉得北商有太多她想不明白的事,她想置身事外,可总有力量将她卷入其中。 慧妃说得含糊,玉息见也问不出什么,便舍弃了这个话题,天南海北和慧妃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慧妃像是想到什么,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玉息感受到了,“你可是想到什么为难的事?” 慧妃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叹气道:“我看到你受伤躺床上,想到有个人每年的入夏也会病发”。 “一发病就咳嗽不停,咳得让人心疼”。 “入夏便咳嗽,那是躁症,南越倒是气候湿润,可以缓解躁症,若他……”。 看慧妃眉眼闪动,满是情愫,玉息捕捉到便问道:“可是你心爱之人?” 慧妃脸一红,低下头不敢承认,“我哪敢……” “既是心爱之人,为何不敢?” “你又不是宫中人,若是以前我仍在南越宫中,我的婚事便是父王做主,我自己不能随意喜欢旁人”。 “你又有什么禁锢?喜欢便去和他说”。 慧妃绞着衣袖,“你不懂,他在我心中高高在上,我敬重他,不想毁了在他心中的形象”。 看慧妃脸上的娇羞,说话时的溢出的幸福,玉息感慨道:“能得你爱慕,他定是极出色的男人”。 “那是自然,在我眼中,除了皇上就属他最完美,不对,在我心中,皇上也比不过他”。 玉息扑哧笑了出来,她当真心思单纯。 不知道她心中那个男人究竟是谁,能得她的爱慕也算一件幸事吧。 赵玄英俊不凡,又是帝王之身,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可能和赵玄比肩的男人,定也不凡。 玉息眨眨眼,“可是你之前说的那位司徒先生?” 慧妃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口无遮拦,竟将自己心里偷偷暗藏的情愫都表露了出来,垂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他,他……” 玉息已经确定是那位司徒先生无疑,“他可知晓你的心思?” “不”慧妃抬眸赶忙否认,“他不会知道的”,语气中带着涩意。 可她却不想连赵玄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那位心思深沉的司徒行怎会不知? “红绫,喜欢一个人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慧妃目光亮了一下,看着玉息问道:“那玉息,你有喜欢的人吗?” 玉息怔住,这个问题如果南越尚存时,她可以回答,哪个少女没有怀过春,可现下她困在商宫,这些心思对她来说太奢侈。 慧妃问出后,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尴尬笑道:“我忘了,皇上怎会让你喜欢别人呢?” 玉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垂下眼眸,深藏心里的那点东西,又厚厚地封存起来。 第66章 让你做皇后 休养一段时日后,玉息的身体基本康复,身上的伤痕也只剩下浅浅的印子。 她卧床太久,便出去走走,可走着走着又来到了掖庭。 很久没见疯娘娘了,想着便抬脚迈了进去。 入夏草木茂盛,可掖庭还是一如既往的萧条,玉息路过路过那间扔出茶盏,差点砸伤她,里面的人后又因去世被草草处置的房间。 里面昏暗,不管有人无人都是死寂一片。 玉息按下情绪走了过去,刚走到疯娘娘的院落,就听到里面有动静。 往常掖庭异常冷清,几乎无人过来,除了上次遇到的来探望疯娘娘的老嬷嬷,这次又是谁? 玉息小心翼翼走到门口,门被掩着,只留了一条缝,里面昏暗看不清楚,隐隐有个宫婢打扮的人背对着门。 疯娘娘的声音传了出来,“她派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本宫死了没有吗?” 玉息下意识想回避,但好奇心驱使她继续听下去。 “娘娘也是关心皇后,特命奴婢来看看”。 “哼,她如今贵为太后,我却孤零零被扔在这鬼都不见的地方,没了儿子,也没了身份,只剩这残命一条”。 太后,指的是卫太后吗?玉息有些愣神。 “宫婢陪笑着:“皇后娘娘,太后让奴婢来问问,要不要让钟嬷嬷来伺候娘娘?” 疯娘娘顿了下,一下没了声音,接着几声冷笑,“怎么,不弄死本宫,她就不死心?” “让皇后在这里,是将养身体,身体好了自然就接回后宫”。 疯娘娘突然出一声怪异的笑声,那种想笑又带着愤恨的声音。 “如果她是想来看看本宫死了没有,那要让她失望了”。 “皇后娘娘……” “滚!滚回去告诉卫琬宜,本宫不会如她愿,死在她前面的”。 宫婢还想说些什么,一声巨响,飞出几块碎瓷片,玉息往旁移步才没让碎瓷片划到脚踝。 “滚出去!”疯娘娘转过身,眼眸通红,神色像要杀人。 “疯了疯了,又疯了“宫婢吓得嘟哝道,连滚带爬逃出了屋子。 玉息见状,一个转身隐到院内的大树后,宫婢走得急,没有看见她。 望着逐渐消失的宫婢的背影,玉息才小心翼翼从树背后出来,宫婢跑得匆忙,房门打开着未关上。 玉息站在院落中央出神,屋内传来一个沉重的声音。 “愣在外面做什么?”玉息回神看去,疯娘娘站在房舍中间,身体站得笔直,微仰起头看着院内的玉息。 一时倒颇有皇后的威仪。 “还不赶紧进来”疯娘娘转身进去了,玉息没有犹豫,便跟着进了去。 进屋便看见疯娘娘端坐在床边,屋内的陈设比之前更破旧凌乱,地上还有刚才摔碎的一摊破瓷片。 玉息重新回到院内找了扫帚,清理了瓷片,免得扎到脚。 疯娘娘与往常的痴傻不同,眼眸中透着严厉。 “卫琬宜让你来的?” 玉息手上动作一顿,放下扫帚说道:“你说的是卫太后?” 她不知道卫太后的闺名,但想着除了她也没有旁人,便摇头说道:“不是”。 疯娘娘刚才紧张的情绪松懈了一些,“你有些时日没来了。” “嗯”玉息淡淡回道,她在诏狱受伤休养了半个多月,自然不能起身。 她不来,疯娘娘的头发又凌乱不堪,“我来给你梳头吧”,说着玉息习惯性地去床头找那把梳子。 可还未打开柜门,手腕就被紧紧握住。 玉息有些紧张看着疯娘娘,怕她情绪失控。 疯娘娘目光凌厉,盯着玉息手腕和手指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淡了不少,但她皮肤白皙如玉,一点痕迹都十分醒目。 “诏狱,你在诏狱受苦了?” “你知道?” 疯娘娘惨笑道:“卫琬宜惯用的伎俩”。 接着又像想到了什么,“你是怎么得罪她的?”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定是你妨碍了她”。 玉息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宫婢,能妨碍她什么?” 疯娘娘勾起玉息的下巴,仔细看玉息的眉眼五官,啧啧道:“你这样的,恒儿肯定喜欢”。 恒儿又是谁?玉息满心疑惑。 “她大约是不想让恒儿纳你,想要她侄女嫁给恒儿”。 玉息琢磨了半日,才想到,疯娘娘说的应该是卫太后的儿子,二皇子赵恒。 可赵恒在当年的宫变中已亡故,当今圣上是三皇子赵玄,而卫太后的侄女卫均瑶也是赵玄的容妃。 疯娘娘应该是之前就得了疯症,对宫变并不清楚。 玉息没有揭穿,只淡淡笑了笑,“大概是吧”。 “既然皇帝喜欢你,你就争个份位,不然以你的容姿,人人嫉妒,你在这后宫举步维艰”。 疯娘娘抚着她的双手,心疼她手上的伤痕,看到她戴在手上的白玉镯,嘴角露出笑意。 “本宫让皇帝娶了你做皇后,你模样好性情好,心底也好,就该做皇后”。 疯娘娘开始絮絮叨叨,刚才还清醒的神智,又开始糊涂。 大部分说的都是让玉息嫁给皇帝做皇后,玉息不想刺激她,便含糊着答应下。 替她收拾了衣饰和房屋,玉息便离开了掖庭。 一路上,玉息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她如今想要从商宫逃脱已然没有可能,若是此生只能困在商宫,也许问赵玄要个份位,才是最合适的。 疯娘娘说得没错,她处处受限,大约就是因为这个。 玉息苦笑,也许她只能认命了。 一边想一边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软糯的叫声。 “母后,我去找母后”定睛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梳着双髻,粉妆玉琢十分可爱。 女童跑得急,差点撞玉息怀中。 玉息扶住她,女童抬头看了眼她,奶声奶气怒道:“你敢挡本公主的路,我让父王罚你”。 玉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女孩自称公主,难道她是赵玄的女儿?可赵玄的后宫如今只有容妃怀有身孕,慧妃是个假身份,她的母妃又是何人? 第67章 求证 玉息蹲下,玉女童齐平,温柔望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童对玉息有些警惕,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玉息。 “你父王可是当今圣上?” 女童扬起头刚想说话,身后快步跟来一个宫人,曲着腰唤道:“哎哟,我的心月公主,你怎么跑出来了?害得老奴好找。” 见冲撞到玉息,宫人行了个礼,“公主快走,皇上吩咐你不能在宫内乱走,下次可别随便出来了”便带着那小女孩儿离开了。 那小女孩儿一步一回头,一直回头看玉息,眼神精灵古怪。 玉息站立原地,一直看着女孩的身影直至消失,想到刚才的念头,若是她成了赵玄后宫的嫔妃,那便要加入到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的队伍中去,与众人分享帝王的宠爱。 她也曾是深宫的公主,即便她的母亲贵为皇后,与成帝伉俪情深,依然无法独占父王的爱。 思绪拉回了以前。 那一年她的生辰,父王问她,想要什么样的驸马。 她当时斩钉截铁地说道:“只求一双人,相伴到白头”。 那日的宫宴下一双炙热的目光一直在回应她,玉息回到现实,这个念想已成了泡影。 她现下只能考虑如何在商宫生存下去。 正惆怅,锦兰寻着她来,“公主,皇上寻你呢”。 玉息恢复情绪,随着锦兰回去龙啸殿。 院内的男人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看到玉息目光中满是柔情。 赵玄伸出一只手,玉息犹豫片刻,想到刚才自己下的决定,吸了口气,便将小手伸入他的手心。 手掌合拢,将软糯的小手包裹,拉过她的身子,另一只手覆在她纤细的腰间。 “玉息,往后留在朕身旁好吗,朕定不会再让你受伤。” 玉息的去留本不是她能决定的,赵玄若要她留在龙啸殿她便无法出去,若要她做宫婢,她也只得接受,来去都只是他一句话。 可这次赵玄是真诚发问,他想知道玉息的决定。 玉息定了下心绪,仰起头正视赵玄,“皇上,玉华殿的那片绿荫我很喜欢,可将玉华殿赐与我?” 赵玄眉心涌起一丝疑惑,但很快疑惑散开,一股暖意充斥胸口,他凝重的神色舒展开,嘴角疯狂上扬。 他只觉得欢喜,“玉息,你愿意了?” “嗯”。 身子往前倾去,落入宽厚的怀中,赵玄紧紧拥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唇上一热,两齿相依,深深纠缠。 赵玄的眼眸深不见底,像要将眼前的玉人儿融进去。 不远处的常春急急来禀报,可眼前二人太过亲密,他只好在原地踌躇,背过身候着。 玉息注意到了常春,有些羞涩地推开了赵玄,赵玄双臂扣住她的腰。 好不容易拥有她,他一刻也不愿意放开。 玉息往旁示意,常春见状踱步上前,瞄了一眼玉息,犹豫着不敢说。 赵玄不耐烦道:“有事禀报,无事退下”。 常春说道:“容妃娘娘差人来说,身体不适,想请皇上去永宁宫一趟”。 赵玄眉心蹙起,“宣太医去给她瞧瞧,朕又不会瞧病”。 胸口被按了下,是玉息的手心按在上面,“皇上还是去瞧瞧吧”。 “玉息……” “容妃娘娘腹中还怀着皇上的孩子”玉息平静地说道。 赵玄眼眸紧了下,张了下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手上却更用力了,生怕刚拥入怀的人儿会走掉。 玉息十分“懂事”,催促他快去。 赵玄深深望着她,“玉息同朕一起去吧”。 玉息失笑,“容妃娘娘想见唯有皇上一人”。 “皇上快去吧,我就在龙啸殿,不去别处”。 赵玄心才算放下,吻了吻她的额头,“朕很快就回来”。 玉息一直在院内看着赵玄离去的背影,赵玄回首时见她站在原地注视自己,嘴角上扬,心情十分舒畅。 直到彻底看不到他,她才在院中坐下。 锦兰奉上茶,玉息突然问道:“你可知道宫中有一位心月公主?” 锦兰放着茶盏,笑道:“听说过,那是太子妃生的公主”。 太子妃?难道是赵玄登基之前的王妃? “那这位太子妃现在何处?” “在小公主两岁时就去世了,那时皇上还没有登基,所以一直称她太子妃”。 “小公主年幼体弱,幼年时便没了母亲,十分可怜,所以皇上将她安置在紫合宫,由张嬷嬷和孙公公照顾着,平时也很少带出来”。 即是太子妃所出,便是长公主了。 只是赵玄如今已是皇帝,为何不给心月过世的母亲封号,却仍让她顶着太子妃的身份? 还有刚才之前偶遇小公主听到的,皇帝不让她随便在宫内行走,皇帝为何要限制她的行动? —— 永宁宫,容妃红着眼睛,等赵玄到来时,便哭诉道:“皇上,臣妾这些时日一直做噩梦,梦见臣妾的孩子没有了”。 赵玄脸色微动,“好好的,怎么会没有呢?” “臣妾也不知道,是不是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臣妾好怕”。 赵玄托住容妃双臂,扶着她坐到榻上,目光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停了片刻。 容妃脸颊微红,身体柔若无骨,她本就生得美,这时更添娇媚。 她目光灼热,迎上赵玄,抓紧他想抽去的双手。 赵玄无法起身,只得在她身旁坐下。 “你身体要紧,孩子的事情顺其自然” 谁知容妃听了,流下两行泪,扑到赵玄怀中,双臂扣住他的腰,赵玄一时有些无措,只得举着双手让她抱着。 “臣妾真的很想生下皇上的孩子”。 有了孩子后她和赵玄便永远绑在一起了。 赵玄亲拍她的背,“孩子……,总会有的”。 容妃抬起泪眼,“臣妾日日为皇上和孩子忧心,皇上日理万机,不懂臣妾的一颗心全是皇上的”。 “皇上,臣妾想知道,臣妾在皇上心目中究竟有多重?” 她患得患失,赵玄对她看起来很好,入住前皇后永宁宫,有身孕后配备都是宫里最好的。 可容妃总觉得心里不安,柔美人死后,后宫还有慧妃,和被强留在龙啸殿的玉息公主。 虽说玉息公主没有份位,可皇帝对她的态度十分怪异,好像不断在找她麻烦,欺辱她,可又像是在与她纠缠,他的心到底是怎样的? 赵玄的神色淡然,目光深远,“你是朕的容妃,只要你愿意,可以一直都是”。 第68章 落荒而逃 毓秀宫。 “让你问的都问出来什么了?” 宫婢曲身,欲言又止。 “皇后娘娘又疯又躁的,奴婢也没问出来……” “什么?我让你去打探钟嬷嬷是不是还活着?你一丁点儿都没有问出来?” “太后赎罪,奴婢尽力了,可皇后发起疯来,差点杀了奴婢,好在奴婢跑得快,不然的话恐怕就见不到太后了”。 卫太后瞪了一眼,“即便是疯疯癫癫,嘴里肯定也有话,都说了些什么?” 宫婢又犹豫,卫太后失了耐心,“非要哀家撬开你的嘴才能全说出来?” “太后熄怒,奴婢不敢”。 “皇后娘娘她……”宫婢一五一十将疯娘娘的话说给了卫太后听,她听后身体僵硬,面如菜色。 像是自言自语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 思索片刻,指着宫婢说道:“明日你再去掖庭送点东西”, 宫婢一惊,显然不愿意,可接着卫太后又说道:“不行,她已经见过你了,你不能再去了”。 她环顾整个毓秀宫,指着在门口站着侍奉的一个年轻宫婢,“静婉是去年才入宫的吧?” 静婉听闻太后说到她,便正过身道:“是,太后”。 卫太后勾起嘴角,太熟悉的宫婢被她见了便知道是毓秀宫的人,静婉她没见过,她过去皇后不会起疑心。 “明日你去”。 —— 第二日,玉息到掖庭时,刚走入庭院便又觉得不对劲。 掖庭久无人往,院内已是厚厚的尘土,每次玉息回去后鞋袜上都会沾染灰尘。 她低着头看路面,上面隐约有新鲜的脚印子。 又有人来疯娘娘屋内了? 她也是深宫中中长大的,掖庭里的人几乎是被宫廷抛弃的,人人避而远之,这几日接二连三来人探望,必有蹊跷。 玉息悄声走了过去,门还是和上次一样半掩上,她透过门缝往里看。 这次屋内都是明亮,帘子都被拉开了。 屋内有个纤细的身影,穿着宫婢衣裳,看身型还年轻。 “娘娘,皇上吩咐奴婢来看您”那声音清脆甜美,听声音大约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玉息心中一动,是赵玄差的人来? “皇上挂念娘娘呢,让奴婢来伺候娘娘,奴婢为娘娘梳头吧” 那宫婢不光嘴甜,动作也麻利,透过门缝看去屋内都被收拾过了。 疯娘娘对待陌生人出奇地安静,玉息想到第一次见她,也是因着为她收拾屋子,整理妆发,才得以与她亲近的。 可宫里的人,若是存着野心,自然会去攀附有权势的公主娘娘,谁会跑到掖庭来找一个失了权势的,而且还有疯症的? 若是真如她所说是皇帝派来的,更说不通,皇帝若是挂念她,应该将她接出掖庭,让太医好好医治,而不是找一个宫婢去随便看看。 玉息心中狐疑,也放心不下,但也不敢让人发现,她自己在商宫身份特殊,没有资格管这些事,只能缩着身子看。 宫婢笑着和疯娘娘说话,模样确实讨喜,疯娘娘也没了戒心。 玉息见她从随身的食盒中端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后玉息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看盒子形状花纹,断定那是一盒果子点心。 “这是御厨房特地为娘娘做的,娘娘尝尝”。 玉息心中不安,她熟知后宫的套路,用点心来祸害人,几乎是排在第一位的手段。 不管这点心是不是真的有问题,她必须先阻止疯娘娘食用。 “娘娘快尝尝,让奴婢喂您吧……” 玉息悄悄退到院中的大树身后,俯身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 找一块大小分量适中的,屏气敛神,瞄准半掩着的大门,手腕绷紧稍使劲,石头飞射出去。 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娇贵的公主,却不知道她的投射技能也十分出色,这自然也是雷将军教授的功劳。 石子刚好击中大门的门角上,门受了力,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吱嘎”被推了开来。 这一下让在屋内伺候疯娘娘的静婉吓了一跳,掖庭本就人烟稀少,幽暗阴森,前不久还死过人,这不知名的动静听起来让人瘆得慌。 静婉咽了咽口水,努力将涌起的恐慌感压了下去。 “娘娘,来尝一块儿吧”刚用锦帕拾了一块,想送到疯娘娘嘴里。 “扑”,半掩着的半扇窗户也“咿呀”推开了。 “谁?谁在哪儿?”静婉心中害怕,惊得手中的果子也掉落了。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庭院吹过的风声。 大约是风吹开了门窗,静婉尽量让自己这样想,想到太后的吩咐,只得忍下害怕,咬着牙伺候疯娘娘。 屋檐下又一记声响,静婉心里好容易压下去的惧怕又跳了出来。 “娘娘,你们这儿……,有什么?”静婉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慌乱下问出这样一句话。 疯娘娘不同静婉的反应,仿佛对这些异常习以为常,她笑得十分诡异,慢悠悠说道:“我们这儿,可有很多人”。 静婉吓得差点没绷住,“娘娘,你,你别乱说”。 疯娘娘继续笑着:“他们有时候晚上来,有时候白天来,有时候不高兴就带走一两个人”。 静婉快吓哭了,左右看去,总觉得身旁身后有什么东西。 又是一记声响,门被推得更开了。 “这是来人了吗?”疯娘娘看着门口淡淡说道。 静婉颤抖着声音道:“这,这哪儿有人?娘娘看错了吧”。 疯娘娘转向静婉,目光十分瘆人,略歪了头,“嗤”了一声,对着静婉说道:“你能来,他们为什么不能来?” 静婉身体抖得像筛子,但还是想着自己来的目的,强忍着笑道:“娘娘,快些吃东西吧”,说着眼神左右看。 疯娘娘捻起一块糕,冲着静婉的方向递过去,“一起吃?” “不不,奴婢不吃”静婉摆着手道。 疯娘娘噗嗤笑了一声,“不是给你,是给……,那个人”,她歪着头看向静婉的身后。 静婉彻底崩溃了,“啊!”尖叫着跑了出去。 玉息在大树身后看着疯狂远去的身影,舒了一口气。 第69章 我不能吃,什么人能吃? 玉息进屋后,看见疯娘娘手中仍然捏着那块糕在出神,目光还停留在不远处,仿佛那边真的有一个人在。 玉息心中一惊,赶忙上前夺下那块糕。 疯娘娘看着手上没有了糕点,嘴里喃喃道:“急什么,想吃就给你吃,抢什么”。 玉息顾不得跟她解释,掰开那块糕,放在鼻底闻了一下,又略微咬下一点尝尝吐掉。 盒子里是常见的海棠糕,做成海棠花的样子,味道清甜。 可这块糕闻起来却略带了些辛味,那气味十分微弱,不刻意去辨别,不容易闻出。 玉息肯定糕里掺了药。 她握住疯娘娘的手腕,焦急问道:“你刚才可有吃那块糕?” 疯娘娘傻傻看着玉息,“你也想吃?本宫赏你吃”。 玉息在她对面坐下,严肃说道:“这糕不能吃”。 疯娘娘歪着头疑惑看着玉息。 “这糕有问题,不能吃”玉息一遍一遍耐心重复。 疯娘娘过了一段时间的痴傻,好像恢复了神智,眼神变得理智。 “你是说这吃食有问题?” 玉息使劲点头,“你好好想想刚才吃了没有?哪怕一口”。 疯娘娘想了想,目光有点远,“我以前吃了太多海棠糕了,虽然喜欢吃,但现在不想吃了”。 玉息松了口气,放下了心。 她望了一眼院子,“刚才那个宫婢你认识吗?” “不认识”。 玉息环顾屋子里,那宫婢很有心机,帮她整理了屋子,先讨了她的欢心和信任,她声称说皇帝吩咐来探望的,玉息总觉得疑点重重。 但她又不能时时陪在疯娘娘身边,只得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听我说,日后,有陌生人给你送吃食,你都不能吃”。 疯娘娘重复了一遍,“不能吃?” “对,不能吃”。 “可记住了?” 疯娘娘看着玉息,终于认出了她,是她最喜欢的那个姑娘,笑着说道:“好,你说不能吃便不吃吧”。 玉息玄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拿出随身的锦帕在手心摊开,将锦盒里剩余的糕点,一块一块放进锦帕内,包起来装入了袖袋里。 又将锦盒合上,本准备扔到院外,转念一想,手上一顿,又将锦盒放回了原处。 “如果再有人来,问你糕都吃了吗?” “你就说全吃完了”。 疯娘娘愣愣看着玉息,玉息怕她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 接着指着桌上锦盒问她:“这里的糕点呢?” 疯娘娘记住了玉息的话,笑着说:“全吃光了”。 “对,就这么说”。 “千万记住了”。 玉息又嘱咐了疯娘娘几句话才离开,她回去想要确认这糕里面有什么药。 她早在南越皇宫时,就知晓这类诡计,她早对这些事情十分敏感,她不信这糕没问题。 —— 玉息快步赶回龙啸殿,刚坐下就吩咐去锦兰去准备几样东西。 锦兰应下后去便退下去寻玉息要的东西。 玉息端坐桌前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半日后,锦兰还没回,她想从袖袋内取出那盒糕点再观察一下。 突然,腰上一紧,背后接着一热。 玉息惊了一下,手没拿稳,包着海棠糕的锦帕散落桌上,几块糕滚散一地。 她下意识转身,身体却撞进了宽厚温热的怀中。 赵玄拥着自动投网的小女人,鼻息散在她的颈脖,神色有些戏谑。 玉息余光落在散落一桌的糕点,心里有些紧张,若是被发现了,若这真的是皇帝的主意,她该怎么解释? “皇上,你下朝了?”她僵硬问道。 赵玄的眼中只有玉息一人,半日不见就觉得思念。 “朕不在的时候,你无聊就出龙啸殿走走,可宫里有那么多可以逛的地方”。 “你为何总是去掖庭?” 玉息心一慌,她的行踪赵玄随时都关注着,她再小心谨慎,总会被宫人看到。 “掖庭都是犯错或久病不愈的嫔妃,有什么可逛的?” 玉息注视赵玄的目光,想知道他问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片刻后,她淡淡说道:“掖庭有位娘娘,和我母后……,舒皇后很像”。 赵玄手上一紧,突然沉默,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无论什么话都不能由他来说。 除非他能道歉,可两国军事纷争,国土抢夺,也不是谁对谁错的事情。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玉息转过头,“我再也见不到舒皇后了,没事去和她说说话,聊以慰藉”。 赵玄不自然扯了扯嘴角,只“哦”了声,想让这一刻快些过去。 下一刻,目光落下,就看见了散落桌上的锦帕和糕点。 赵玄有些诧异,看了看玉息,又看了看桌上的糕,那神情像是发现了一个偷吃东西的小孩子。 玉息一紧张,慌忙想收起那些糕点。 可手刚伸出就被按住了,赵玄越过她的手捻起一块糕,仔细端详。 怎么看就只是一块普通的海棠糕,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玉息,如果你想吃海棠糕,只需要和龙啸殿任意一个宫人说一下就行了,何必刻意藏起来?” 玉息认真看着赵玄的表现,想确认他究竟看没看出这糕的问题,若这件事情真是他安排的,他没理由认不出这糕。 赵玄很奇怪玉息的表情,不过跟她开开玩笑,她为什么这么严肃? “让朕尝尝玉息喜欢吃的东西什么滋味?”说着便将手中的糕送入口中,玉息目不转睛看着他。 就要送入口时,赵玄手腕传来一股温热,接着手被扯住,阻止将糕送入口中。 玉息握住了赵玄的手腕,“不能吃”。 赵玄看出玉息的失常,随即放下海棠糕,握了她的双手问道:“这糕究竟有什么特别,为何朕不能吃?” 他神色略动,“朕不能吃,那什么人能吃?” 玉息叹了口气,她在紧张糕被下药的事情,皇帝还在吃醋,竟然怀疑这糕有别的意义。 “不光皇上不能吃,别人也不能吃”。 赵玄扬了下眉,“哦?”,神色似乎有些不相信。 玉息眉心蹙了下,“因为这糕可能被人下药了”。 第70章 幸而有你 赵玄神色立刻沉了下来,这时锦兰端着一碗水,和玉息要的几样东西进来了。 看见赵玄,行了礼,目光询问玉息。 “皇上若想知道糕里面有什么药,我可以试试看”。 赵玄勾起嘴角,“好,朕看玉息怎么做”。 玉息将盛着水的碗放在跟前,依次放入硼砂、明矾、还有几味中药,又取了一块海棠糕,掰了一小块,捏成碎屑在碗里。 用汤勺搅拌开,静静观察碗里的变化。 她做这些的时候十分专注,目光凝视,浑身透着认真气质。 赵玄转过脸看她的侧颜,小巧高挺的鼻子,微翘的红唇微微启开,几缕碎发落在脸颊旁。 玉息自己都不知道她认真做事时,是那么诱人。 赵玄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可玉息在观察碗内的情况,只觉得腰间不太舒服,轻微扭动了下。 可这一下实在有些挑逗,赵玄胸口涌起了热潮,望着玉息专注的表情,他深吸了几口气忍了忍。 碗内清澈的水,融入了糕点的碎屑变得有些浑浊。 片刻过后,一股浓烈的辛味传了出来,玉息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见碗里的变化,赵玄的神色变得冷峻。 “这海棠糕里下了什么药?” 玉息抬眸,眼眸莹润,看得赵玄又是一阵心神荡漾,他强迫自己回神,认真听玉息的回答。 “幻游散”。 赵玄眼眸一凛。 玉息接着道:“一种会让人致幻,精神错乱的药,服用此药的人会看到许多虚幻的人物和,一些可怕的东西”。 “若是病人本就精神异常,这药几乎可以使人致死”。 “简单来说,就是被精神恐惧折磨死的”。 玉息心中也替疯娘娘感到后怕,若是今日她没有去掖庭,任由疯娘娘食下这盒掺了幻游散的海棠糕,那她将经受怎样的折磨? 反正她本来就有疯症,发疯致死别人也猜不到是有人给她下了药。 听完后,赵玄沉默,浑身透着寒意。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说那个,像舒皇后的,可是住在掖庭正院,有些疯症的娘娘?” 玉息心一沉,一时大意将所有事情全讲了出来,她不知道赵玄对疯娘娘的态度,那盒海棠糕究竟是不是他送去的? 赵玄眼眸透着厉色,一手握起玉息的手,紧紧扣住。 “玉息,幸好有你,才没让皇后惨遭毒手”。 “你……”玉息望着赵玄的眼眸,二人的距离十分近,玉息想看他眼眸中的神色。 “朕原以为暂时将她留在掖庭,可以保全她,想不到还是大意了”。 玉息确实在他眼神看出了焦急和担忧,“送糕点的宫婢说,是皇上差人送去的”。 赵玄嗤笑道:“若是真的是朕想让她死,犯得着用这种阴狠的手段吗?直接赐死便可以了”。 赵玄的话让玉息心里的疑虑彻底放下了,那人借着皇帝的名义下药,应该忌惮的正是赵玄。 “你放心,明日朕就让傅奕挑两名侍卫去掖庭,再加两名有经验的宫人去保护皇后”。 玉息放心了,可心里仍是隐隐不安,有些话她很想问,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 比如,赵玄可是皇后亲生的? 如果不是,赵玄为何对她那么重视尊敬? “不过玉息,你怎么会鉴别这种毒药的?” 玉息不以为然笑道:“都是后宫惯用的伎俩,我六岁时就见过我母后用这种方法鉴别,后来一个下药的嫔妃就被废了”。 “除了幻游散,还有落胎香,逝息丸,后宫的争斗跟男人在外的战场一样,各种阴狠毒辣的招式层出不穷”。 “就连皇上之前中的仙子香,也是宫廷秘术之一”。 赵玄听得入神,忽而凑近她的耳边,“其实朕还是想试一次仙子香”。 玉息惊地抬眸,有些不可思议,竟然有人故意想中药。 当初若不是玉息的父王下令彻查后宫各类秘术药丸,真不知道这些风气会盛行到什么程度。 “你……,仙子香虽能调情,但用了还是会有损身体精气的”。 赵玄专注玉息的神情,语气带着迷醉,那张俊美的脸惑人心神,“只一次,只想和你试试”。 玉息心跳了下,她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脸顿时燥热起来。 “皇上的身体……,是不需要仙子香的……”玉息支支吾吾,幸好宫内没有外人,她才敢这么说。 赵玄每次的表现都凶猛无比,玉息尚且受不住,她不敢想用了仙子香后的他会凶残得什么样。 赵玄手指缠着垂下的发丝,柔声道:“之前是朕没经验,让你受苦了,以后不会了”。 二人说了这些秘话,玉息早就羞死了,想推开他起身,却被牢牢困住。 “玉息懂那么多,以后朕不怕你在后宫会受欺负了”。 赵玄的话却让玉息脸沉了下去,刚才的绮丽暧昧消失,她出身深宫,见识过后宫的一切手段。 她是南越公主时,便希望能觅得良婿出宫去,远离后宫的一切。 可如今,她却深陷于此。 赵玄明显感到她的抗拒,那种对他,对商宫的抗拒。 本来见她的好心情又凉了半截,他和她之间始终横亘着无法融合的东西,不仅是北商和南越,还有玉息对做帝王女人的抗拒。 赵玄环着玉息的手臂略用力了些,越是感到她异常时,他越不愿放手。 如饮鸠止渴,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明日陪朕去个地方”。 玉息转过头,有些吃惊,他说要带她出去? “出宫去?” 赵玄笑着点头,“你来北商那么久了,一直关在宫里闷得慌,明日朕带你出宫转转”。 玉息的眼眸中闪出了光亮,好似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可她突然问道:“你,不怕我跑了?” 赵玄哈哈大笑起来,“你跑了,朕就再抓你回来,你哪次跑得出去?” 玉息扯了扯嘴角,有些不高兴,不过赵玄也没说错,她确实跑不掉。 “朕不想看你一日日在商宫郁郁寡欢,朕想看你笑”。 赵玄回忆她少有的几次笑容,那么明媚娇艳。 只是太过稀少而弥足珍贵。 第71章 不依不饶 玉息心中失笑,她像是明白了为什么赵玄总是纠缠她不放,也许就是因为她待他总没那么热情,于他而言,她尚未征服。 南越国土被征伐,她这个南越公主却还未收服,彻底征服南越就还差一点。 玉息垂下头,她一日不屈服,赵玄便会缠她一日。 不如随了他的心愿,自己也好过些。 —— 翌日,锦兰给玉息换了身衣裳,知道她喜欢素色衣裳,便拿了一身白色衣裳,看着是纯白,却是藕丝秋半,细腻精妙。 “这不是我常穿的那身”。 “皇上准备的”锦兰笑着给玉息挂上配饰。 “公主这身衣裳和你手上那副玉镯很相配” 玉息怔了下,疯娘娘给她的镯子,她一直带着,赵玄也看到过,倒也没有起过疑心。 只当是众多配饰中的一件,得了她的钟爱罢了。 常春引着玉息去了偏院,玉息心里明白,肯定不从正门出去。 便院里早停了一辆马车,赵玄的贴身侍卫傅奕更换了宫里的装束,站在马车前等候。 马车装饰虽华丽但一看就不是宫里出去的,玉息心下了然,赵玄必定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傅奕驾着马车出了皇宫,在北商都城行走,玉息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外面。 都城的街道很繁华,街边各路商贩铺面接连不断,玉息细细观察,却还是觉得与南越相比,南越的街市货品更好。 这应是源于南越的地处环境,气候适宜,多水的环境利于种植,资源更丰富,河运商贸更发达。 北商强军事,但地处环境多山偏冷,物资相对贫乏。 马车转过一间胭脂铺和一间绸缎铺,走出几位年轻的女子。 北商的姑娘身材比较高挑,虽没有南越女子那样柔美娇俏,但胜在艳丽多姿,各有千秋。 玉息新奇看着北商街市的一切,心中默默记下所看所闻。 街头有一座豪华酒楼,挂着硕大的酒旗,牌匾上写着“御风楼”。 玉息仰面发现酒楼高四层,顶端应是个宽敞的露台,这整个街道上就属御风楼最高,在一条街上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若站在御风楼顶端,必定能俯瞰北商。 马车果然在御风楼跟前停了下来,御风楼立刻出来人迎接,傅奕下车对着马车曲身道:“玉息小姐,我们到了”。 玉息想着虽然北商民风开明,女子可随意出门,但她身份特殊,在外不便暴露,便取了面纱遮住了容颜。 刚下车,便有一位身型略消瘦,面容随和的中年男子上前行礼道:“可是玉息小姐?” “正是”。 “请随我来,玄公子已在店内等候”。 玉息领会,玄公子不就是赵玄嘛。 走入御风楼的第一层,满桌的美食,觥筹交错,那些食客身着华丽,一看就是都城内的达官贵族。 玉息想着这御风楼的消费不菲,应不是一般百姓可享受得起的。 虽然遮住了面容,但玉息的一双如秋水的美目,周身的贵气还是引得不少人注目,纷纷猜测她的身份。 “看到了吗?店主亲自迎接,迎着去上层,我听说经常有宫里的贵人来御风楼,这怕不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或是公主殿下吧”。 “当今新皇刚登基没几年,未有子嗣,后宫只有一位容妃娘娘和慧妃娘娘,容妃娘娘出身世家,是卫国公的嫡女,身份最是尊贵”。 “这难道是容妃娘娘?” “看这仪态万千,八九不离十”。 面罩下的嘴角轻微勾起,形成一个自嘲的弧度。 旁人将她认做容妃,倒也没什么,只是玉息不明白明明宫里有长公主,为何皇帝不昭告天下,众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这实属怪异。 若是这位心月公主的母妃还在世,八成会气死。 第二层是歌舞坊,乐声歌声交错,男女都可以在这里欣赏歌舞。 一阵喧闹,玉息在楼梯处停住了脚步。 一个身姿妖娆的舞姬飞入人群,软腰扭动,水袖飞舞,引得一众人鼓掌欢呼。 玉息想到了柔美人,若不是深陷朱阙门,在这御风楼定有她一席之地,说不定还能挣个红角。 人群涌到了一起,推搡拥挤,“哗啦”一声,一个侍女手中端着的托盘被打翻,托盘上的酒壶酒杯落下,碎了一地。 飞溅开的水滴污了几人的裙摆。 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貌女子气恼骂道:“没长眼睛吗?” 那女子看上去非富即贵,玉息看侍女惹了事情,目光注视起她。 可令她奇怪的是,她虽有些神色慌张,但并没有唯唯诺诺地害怕,腰板一直挺立着,丝毫没有卑躬屈膝。 “对不起,我赔你衣裳好了”。 “这么贵的衣裳给你弄脏的,卖了你也赔不起!” 侍女目光竟也没有退却,反而迎了上去,“那你想怎么办?” 女子冷笑道,刚想上前,身旁同样被溅到污渍的男子拦了一下她。 “算了三妹,她要赔就让她赔,我们这几件衣服都够她倾家荡产的了”。 女子怒视,“不成,我非要让她给我赔罪不可”。 接着仰着头上前,朝着侍女一脚踢了上去,侍女膝盖受了疼,跪了下去。 “给姑奶奶磕个头求饶,衣服就不让你赔了”。 女子趾高气昂,不依不饶,侍女眸中含泪,挺着腰板强忍。 玉息心一动,想到自己刚到商宫时,也曾遭受过同样的屈辱,便起了同情心。 她回头想问下那几人的身份,却发现自己无意间停下脚步看热闹,原本领着自己的店主竟也停了下来,在她身后一直站着,也不催促,只静静等候。 见玉息看向她,含身道:“玉息小姐可是想问那几人的身份?” 玉息钦佩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点了点头。 店主超那边扬了扬下巴,“城东郑府的大公子郑永豪和三小姐郑秀嫣,郑共普是他们的祖父,是朝中的文书御史,他们父亲郑朝阳在礼部挂了个闲职”。 “郑家也算世家,家境富裕颇有权势,家中子女在都城自然横行霸道些”。 玉息听了,便知道不是随便可以得罪的人,她是南越公主,不是北商公主,在这里她一点权势都没有。 只是试探性地问店主:“此事,你们可能管一下?” 第72章 御风楼背后是谁? 玉息问完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店家拒绝的准备,开门做生意,权贵是最得罪不起的。 若是店主拒绝,玉息也能理解,只能让这侍女自求多福。 谁都有面临困境的时候,她是南越公主,同样的屈辱尚且受过。 谁知店主却淡然一笑,“玉息小姐吩咐,在下明白了”。 说完便越过玉息上前,众人认识店主,见他出面都安静了下来。 店主十分客气向郑氏兄妹行了礼,“御风楼招待不周,污了郑公子和郑小姐的衣衫,御风楼全额赔偿”。 听了店主的赔礼,郑小姐面露傲色,刚想对着侍女辱骂。 店主接着说道:“但御风楼的侍女也不是可以随便欺辱的,还请郑公子郑小姐马上离开御风楼,往后御风楼不再接待郑氏族人”。 店主强硬的态度让郑氏兄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有勇气为了一个卑贱的侍女得罪郑氏。 同样觉得惊讶的还有玉息,她心里略过一丝怀疑,但又不是很肯定。 在场的众人不少都是城中的权贵,可谁也不敢站出来出头,郑氏自然不敢得罪,可店主的态度让很多人捉摸不透。 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谁也不知道御风楼背后的靠山是谁,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大家只围着看热闹,不敢多说一句。 “你有没有搞错,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郑小姐怒目而视。 “你一个开酒楼的胆大包天,信不信明日我就可以让你在都城消失?”郑大公子郑永豪指着店主毫不客气说道。 店主依然云淡风轻,“郑公子大可以试试,看看明天御风楼是不是还在?” “你!” “若二位还不走,在下可要赶人了?” “你放肆!” 店主丝毫不惧,“来人!” 几名身着黑色的护卫便从旁围了过来,店主扬着头朗声说道:“将郑公子郑小姐请出御风楼”。 “张北风算你狠!你给我等着!”郑永豪拂袖从人群离开。 郑秀嫣见哥哥走了没人撑腰了,一下子有些无措,只得哭哭啼啼跟着也离开了。 店主走到侍女跟前说了几句话,侍女突然看向玉息处,竟朝她磕了个头。 玉息心中觉得不该受这份礼,她根本没做什么,不过多嘴提了一下,便曲身回了礼。 她心里犯疑,这侍女虽不是倾世绝艳,但也算得上小巧美丽,尤其面对强权霸道不卑不亢,实在不像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子。 店主张北风回到玉息跟前,玉息有些愧意,问道:“张大人,没给你和御风楼添麻烦吧?” 张北风淡淡一笑,“小姐大可放心”。 见他没有一丝惧意,心中将信将疑,但也没那么担心了。 “小姐快请吧,玄公子该等急了” 玉息跟他继续往上层走去。 第三层是棋室,北商的弈棋高手都齐集这里,刚登上三层,环境便安静下来,这里与楼下的喧闹形成强烈对比。 棋室内不光对弈的二人,还是观战的人,都屏气凝神注视棋盘。 店主迎着玉息继续往上行,接下来就只有最后一层,御风楼的顶层。 店主推开门,门外便是一整层的露台,阳光透过门射了出来。 玉息放眼看去,只见露台中央放置了案几,一人端坐在案几旁,右手持杯,细细品饮。 赵玄竟也穿着一袭白衣,如酒色酂白,往日看惯了他穿深色衣衫,身上总带着杀伐气。 这一身如白如青,倒有了些公子如玉的隽雅。 “皇……,玄公子,玉息小姐带来了”店主示意玉息请,便曲身退了出去。 玉息走近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与赵玄十分相配,二人皆浅色,在这宽阔的云色中十分素雅。 这竟是他刻意安排的? 她在对面坐下,赵玄端详她片刻,放下酒杯,倾身伸手解下玉息的面罩。 俊男美女,从旁看去实在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卷。 “玉息,可喜欢这里?” 玉息注视他片刻,“玄公子,这家的店主是你的人吧?” 赵玄嘴角勾起一个好奇的弧度,“何以见得?” 玉息又细细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肯定说道: “其一,这酒楼如此奢华,店内不乏达官贵人,能让店主亲自出门迎接的,背后的人怕不是一般的尊贵”。 “其二,刚才在张大人迎着我进店,我观察他,他的脚步气息可不像一个生意人,少说也是个高手“。 “其三”,他对权势丝毫不惧,只能说明背后有更强大的靠山”。 “其四”,玉息宛然一笑,“刚才他差点说漏嘴”。 她笑来真的很美,周围的景色失了色,赵玄痴痴看着她。 “不对”玉息思索片刻,“这座酒楼应该也是皇上私下的产业吧”。 赵玄扬起嘴角再也放不下了,“这又何以见得?” 玉息环顾了顶层四周,这里视野辽阔,放眼看去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北商都城。 “这顶层可以俯瞰整个北商都城,试问哪个生意人会斥巨资修建这样一个楼面?” 若是真有人这样做了,不怕亏死。 “再则,御风楼的打造就是为了吸引达官贵人,若是都城内这群贵人齐集,什么官内的信息都不是秘密,便于你收集消息吧?”这句话玉息悄声说。 赵玄先是眉心略蹙,接着脸色舒展开,抑制不住的笑意。 刚才在歌舞坊发生的事情,早就有人来禀报过了,张北风对郑氏的处理,自然也是得了他的授意,所以他才敢这么大胆。 他起身勾起玉息的胳膊,稍用力,妙人儿就拉到自己的怀里,目光强势地勾勒她的面容,仿佛下一刻像要将她吞了进去。 她刚想挣扎起身,就被按住了红唇,他深深吻了下去,吻到她几乎喘不过气,“玉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 接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警告她:“让我怎么放得开你”。 这时,门开了,一个怯弱的身影在门后候着,朝着露台中央的人跪下磕了个头。 第73章 不会帮不坦诚的人 玉息见来了人,慌忙推开赵玄,整理了衣衫端坐他对面。 那人磕头后就埋着头不敢起身。 张北风曲身回禀:“按玄公子吩咐,将人带来了”。 赵玄回首示意,让人进来,张北风转身吩咐道:“让你进去,注意你的言行,万不可放肆,问你什么就照实说什么”。 是刚才玉息救了的侍女,看张北风能让郑氏兄妹从御风楼彻底滚蛋,但对这位贵人却毕恭毕敬,那眼前这位贵人怕是了不得。 她不敢轻视怠慢,起身垂着头走到了二人跟前,郑重行了礼。 只抬眸略看了一眼赵玄,便慌得垂下了头,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周身带着贵气和威严。 玉息见她红了脸,嘴角勾起,饶有兴趣打量她。 她身材适中,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圆脸庞樱桃口,一双大眼虽受了惊,却仍透着倔强,是个十足的小美人。 玉息只顾自己看她,却没看见对面沉下脸的赵玄。 侍女忽而想起刚才是玉息救的她,忙曲身道:“谢小姐搭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玉息淡然道:“其实,我没帮上什么忙,还是谢谢玄公子吧”。 侍女转向赵玄,“谢玄公子”。 她的目光一直落到赵玄身上,他那样英俊,虽有些冒犯,但也实在很难让人移目。 赵玄的目光却在玉息身上,神色冷峻问道:“你,为何会在御风楼?” 侍女双手拧起衣角,咬着唇在纠结。 赵玄没有给她正眼,“不想说?” “若不想说就退下吧,我们就帮你这一次,往后……” 侍女一惊,忙说道:“公子帮我,我感激万分”。 接着深吸了口气说道:“因为御风楼的工钱比较多,我家境贫寒,所以才离家来御风楼伺候,挣些工钱”。 玉息本准备喝茶,听了她的话递到口边的茶杯顿了下,她知道她没说实话。 刚才那个情形,她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贫寒家境出生的女子,在红尘中为了生存,身上多少会带些卑微奴性。 赵玄嗤笑几声,“你可知道你弄脏的那两件衣裳值多少钱?” 玉息知道,郑氏兄妹身上穿的一看便知是上好的湖绸,上面还有精湛的绣工,御风楼的侍婢十年的工钱也未必买得起一件。 若是穷人家的女子早就跪地求饶了,可她开口就说要赔偿,显然对金钱的概念并不是很重。 况且那郑小姐只要她下跪就可以免去赔偿,她宁可背负巨额赔偿也不肯跪下。 玉息虽出身高贵,却也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若是真的家中困难,尊严又有什么用呢? 那侍女垂着头,“小女如今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幸得店主收留,在御风楼谋口饭吃”。 赵玄转过头不想说话,这女子口中没一句真话。 玉息倒是明白她一定有她的难处,便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兰,我叫小兰”。 说着便跪下磕了几个头,“小兰得二位贵人搭救,心中感激,就让小兰伺候二位吧”。 玉息看向赵玄,她不敢乱留人,等着他发话。 赵玄按了下眉心,闭眼道:“我不喜欢撒谎的人,罢了”。 小兰神色显得十分慌张,但还是不敢开口说。 赵玄没了耐心,“我烦了,退下吧”。 小兰咬着唇,有些犹豫也有些懊恼,但最终没有勇气争取,只得含着泪退了出去。 玉息叹息,“玄公子不用那么咄咄逼人,也许她有她的难处”。 赵玄倾身凑近玉息,勾起她的下巴。 “她选择躲在御风楼,就肯定知道御风楼的特别,以她的处境想要寻求庇护,就必须把知道的所有都告诉我”。 “我不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我不会去帮一个连坦诚都做不到的人”。 “就算她有顾虑害怕,为了她的前途,也该冒险信一下我,不然我凭什么帮她?” 玉息红唇开合,倒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赵玄的话句句在理。 这个小兰尚且不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能在她遭难时略伸手相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玉息的心胸开阔,眼光长远,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便认同说道:“嗯,你说得对”。 赵玄倒有些意外,他的这话听起来太过无情,若是平常女子必定会责怪他没有人情味。 可玉息只淡淡说他对,她是听懂了话中的意思? 赵玄满心的情愫更添了一丝浓意,审视眼前这个他强留在身旁的女人,不由得回味起初次拥有她的滋味,那样甘甜可口。 可相处久了,越觉得她像一本高深的书,每翻一页都会读到新的内容,让他停不下来,欲罢不能。 若是有日有人要夺了她去,他必定会发疯。 —— 楼下一阵嘈杂,御风楼跟前聚集了不少人。 见傅奕上来禀报,赵玄半靠榻上,目光懒散。 “楼下吵什么?” “是郑大公子带了人来找御风楼的麻烦”。 赵玄嗤笑,“真是不怕死啊”。 “张北风人呢?” “店主已下楼去处理了”。 赵玄看着玉息,沉声问道:“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玉息神色轻松,她知道郑大公子这次是真惹祸了,她看不惯郑氏兄妹的作风,正好想去看看赵玄怎么杀他们的气焰,便说道:“好啊”。 赵玄扬起嘴角,笑容魅惑,牵起玉息的手便下楼去。 果然,一楼门外,郑永豪拉了几辆马车堵在了御风楼的大门口,占了半条街,还有十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围在门口。 原本在吃饭的食客也不吃饭了,歪着脑袋看热闹,座位比较远的干脆起身聚到了门口,更别提街上的路人,几乎堵住了整条街。 玉息不想在人多地方露脸,便戴上了面纱,赵玄见状,露出满意的神情。 他牵着她的小手找了一个隐蔽,又能看清全貌的角落。 玉息看去,发现小兰也在人群中,怯生生看着眼前的一切。 “叫张北风出来,今天必须让他喊我爷爷,跟我道歉才算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郑永豪趾高气扬叫嚷道。 第74章 只能认栽 张北风拨开人群,从店里走了出来,他虽身材没那么高,却腰杆挺直,丝毫不落人下风。 他看几眼郑永豪的架势,轻笑道:“郑公子,这是准备打群架来了?” 郑永豪气焰嚣张,“张北风,你一个小小开酒楼的,敢把我从楼内驱赶出去,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害怕”。 “今日你若不跪地求饶,我就砸了你这店,让你去街头讨饭”。 “不光是你,刚才那个弄脏我和妹妹衣裳的小贱人,也得跪地求饶,不然我就把她卖窑子去,再让兄弟们日日光顾她,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一阵哄笑,趾高气扬。 赵玄在暗处观望,叫来傅奕,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话,傅奕领了旨意便悄身离开了御风楼。 玉息不解,好奇问道“你让傅奕去做什么?” 赵玄嗅了下她的秀发,“一会儿看场好戏”。 张北风神色冷冽,郑永豪的无耻已经触了他的底线,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有愤愤不平的,也有抱着看好戏心态的。 “郑公子,话别说的太大,若是一会儿做不到,可就又要被人耻笑了”。 “你!”郑永豪指着张北风气恼道,“你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人把你打残了?” 他向来蛮横无理惯了,总以为暴力能解决一切,反正出了事有家里人帮着善后,所以才有恃无恐。 张北风叹气,像是十分惋惜,“你还真不怕死啊”。 “我为何要怕死?该怕死的是你和那个小贱人”。 张北风双手背在身后,一点没有备战的惊慌感,“你这条贱命就算了,可你家五十六口人的性命,你也不顾?” 郑永豪有些懵圈,他出来挑衅,跟家里人有什么关系,况且他家权势那么大,在这都城向来横着走没人敢拦。 便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会连累你家里所有人”。 “我呸!唬我呢?我家是郑府,我是郑府家的公子,谁敢找我麻烦?除非他不想活了”。 张北风啧啧摇头,目光怜悯。 郑永豪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十分气恼,咬牙切齿道:“兄弟们,给我把这御风楼给砸了”。 一群人跃跃欲试,刚准备冲进店里。 远处一声呵斥,“住手!”,接着一阵急促马踏声传来。 一匹快马从远处踏步而至,马上一个身穿深棕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赶马而驰,因为太急差点刹不住车。 好容易稳了马匹,翻身而下,怒目走到郑永豪跟前。 “爹,爹?你怎么来了?” 中年男人不由分说,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得郑永豪耳朵嗡嗡叫。 “爹,你打我干嘛?” 郑朝阳气得直跺脚,“逆子!逆子!你要害死我们全家!” “爹,你说什么呢?你犯糊涂了吧?” 刚说话,脸上又是一个耳光,打得郑永豪一个踉跄差点摔出去。 “爹你疯了?我是你儿子”。 “你这个逆子,打得就是你!” 郑朝阳气疯了,夺过马鞭狠狠朝他身上抽去,郑永豪吃疼在地上打滚。 众人看热闹不嫌大,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张北风神色自若,见太多人,只得唤道:“郑大人,稍安勿躁”。 郑朝阳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慌忙上前曲身道:“张大人,犬子无礼,多有得罪,还望张大人海涵”。 郑永豪摸着屁股,疼得在地上嚷嚷道:“爹,你跟一个开酒楼的行什么礼?他……,哎呀!” 又是一鞭子抽嘴上,郑永豪白皙俊俏的脸上多了一道疤痕。 张北风淡淡说道:“郑大人要教训孩子,别在我御风楼前面,大伙儿都看着,影响我做生意”。 “是是,我马上带走这逆子,回家去好好责罚”。 郑朝阳瞪着郑永豪带来的一群爪牙,怒声道:“还有你们!” 那群人本就听命行事,见郑朝阳怒不可遏,也只得低着头不吭声。 “来人,把这个逆子捆了带回去”。 “爹,不,不要啊,疼疼疼”郑永豪嘴里大喊着,手下已将他五花大绑塞进了马车里。 郑朝阳郑重对张北风说道:“今日之事是我郑家管教不严,让犬子冒犯了御风楼,明日我定备下厚礼,亲自登门向大人赔罪”。 张北风扬了扬眉,轻松说道:“你郑家的孩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这里可是皇城底下,他行事敢如此大胆,日后若是闯下大祸,可没有回转的余地”。 众人都惊讶,一个商人竟肆无忌惮地教训朝中大官,那官竟然还谦逊受教,一时间众说纷纭。 他的话让郑朝阳吓得浑身冷汗直冒,“是是,在下回去定狠狠责罚,严加管教,定不会再让他出去闯祸”。 郑朝阳亲自看押,也坐上了马车,马车里的郑永豪被打得一身伤,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他艰难抬起肿胀的眼眸,“爹,你是要打死我吗?” 郑朝阳脸色阴沉,目光冷冽,恶狠狠说道:“哼,我要晚来一步,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打死你一个总好过全家人陪葬”。 “到底怎么回事?爹你为什么会怕一个开酒楼的?” “住口!”郑朝阳掀开车帘看了下周围,人群已渐渐散去。 “你以为那张北风敢这么对你,是他胆子大嫌命长?” 郑永豪虽鲁莽,倒也不那么笨,他脑子转了几圈,说道:“难道这御风楼背后有人撑腰”。 郑朝阳哼了声,郑永豪追问:“爹,是谁?” 郑朝阳想起还觉得后怕,“方才宫里的常公公来府上寻我,亲自跟我说你在御风楼闹事,让我好好管管你”。 “常公公……” “常公公是皇上贴身的内侍,他的话就是皇上的话”。 郑朝阳的话刚落,郑永豪就瞪大了眼睛,可惜他的眼皮被打肿,一睁开就疼得直叫唤。 他吓得说话都不利索,“难,难道,御风楼的背后是……” 郑朝阳斜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吧? “若是刚才我晚来一步,真让你砸了御风楼,那就等同于砸了皇上的后院,哼哼,我们家上下五十六条性命都得送去见阎王”。 郑永豪咽了咽口水,幸好父亲赶来的及时,但凡他能用脑子想想,张北风敢这么对他,御风楼背后的实力不容小嘘,只是他习惯横行霸道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次只能认栽了。 第75章 只能他能救我 玉息看着赵玄,眼眸流转,“你刚才让傅奕回宫,带了常公公去郑大人府上传话?” 赵玄勾起嘴角点了下头。 玉息思索片刻,“那样不是等同于告诉他,御风楼背后就是皇帝撑腰的”。 “若是他想不明白,也不会当众将他那宝贝儿子打成那样,他是打给朕看的,好让朕不追究”。 玉息抿了下唇,赵玄看着心神荡漾,便牵过她的手回到楼上。 却不知道一个身影紧紧跟着,直追到三楼,赵玄觉得背后异样,刚转过身看去,“扑通”一声,小兰跪在楼梯口。 赵玄愣了下,刚想说话,小兰就猛地磕头道:“求贵人救我”。 刚想拒绝,小兰接着道:“我说,我全都说”。 —— 回到顶层露台,案几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果子也落了灰。 小兰十分懂事上前撤走果子茶水,重新更换了一批奉上,还为二人重新倒上茶,随后垂手在一旁等候。 看了半日戏,玉息确实有些渴了,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茶,又吃了块梅花糕。 “慢些吃”赵玄细心用玉息随手的锦帕擦掉唇角的碎屑。 小兰看在眼里,心里也着实羡慕。 刚才看到郑永豪回来挑衅,心里惧怕,但没想到被他父亲在众人跟前往死里打,郑府那样位高权重世家族,对御风楼背后的主人那样忌惮, 小兰心里便肯定只有玄公子那样的人才能保护她。 这二人自顾喝茶吃果子,赵玄对玉息无微不至,显得小兰在身旁很多余。 小兰忍着尴尬不适,眼下只有跟前这个男人能救她。 吃了半日果子,赵玄又开始剥葡萄皮,可剥出的果肉全塞进了玉息的口中。 “我自己来”玉息被喂了几个,有些尴尬局促。 “你的手就别弄脏了,我给你剥皮”赵玄十分宠溺。 小兰立刻领会,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取了盥洗盘过来,端着在一旁等候。 等赵玄剥了十几颗,玉息吃到蹙眉摇头表示不想吃了才停手。 这时赵玄的目光才看向小兰,小兰递上盥洗盘“公子请洗手” 赵玄将手伸入盘中,小兰十分细心伺候盥洗,玉息用锦帕擦拭嘴角,不经意露出笑意。 这个皇帝是真的会攻心。 可她却全然没注意赵玄喂她吃葡萄时,满眼的深情。 赵玄洗干净手,小兰递上擦手巾,赵玄擦干水渍,身体挺了起来,刚才懒散温柔消散殆尽,周身的威严十分震人,他望了小兰一眼,黑金深邃的眼眸摄人心魄。 小兰紧张地垂下头,心跳得飞快。 “想好了?” “是,想好了”。 “那说吧,若是我不满意的话,就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没有时间和耐心等你想明白第三次”。 小兰咬了咬牙,手指绞起衣角。 “奴家本名卫籽兰”。 因为吃了太多葡萄,甜得齁到了,玉息用茶水冲淡这甜腻的感觉,听她的名字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她看向小兰,觉得她的眉眼确实有些熟悉。 “你可是卫国公家的女儿?宫里的容妃娘娘是你姐姐?” 小兰眼眶瞬间湿润,咬着唇点了点头,“是”。 难怪在她身上看不到小门小户的局促感,她也出身大族世家。 “我是卫国公府七姨娘孟氏的女儿,在家中排行第九”。 “你父亲有几位侍妾?” “就七个,我母亲是最后一位。” 卫籽兰的母亲原是卫家的丫鬟,不过有次卫国公醉酒后强要了她,谁知只一次就有了身孕,生下了卫籽兰。 孟氏比卫伯庸小二十岁,但出身卑微,除了年轻再无任何实力。 嫁给卫伯庸后,经常受到正房和上头几位姨娘的打压,只守着卫籽兰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卫籽兰是女儿身,又是庶出,在家中自然也不受器重,与入宫为妃的姐姐卫均瑶的处境是天壤地别。 卫均瑶是天之骄女,而她是土坑的污泥。 为了讨好万礼将军,父亲就将她当作一件工具,强迫她嫁入万府。 虽说是做平妻,但万礼将军比卫伯庸还年长几岁,卫籽兰从小看着母亲过得苦,心里极度抗拒,可违抗不了父命。 幸好刚入府,万礼将军就被派去边关,还未来得及圆房。 卫籽兰找准机会逃出了万府,都城遍地都是卫家和万家的人,她无处可躲,只得隐去身份,躲进了御风楼。 “万府,卫府,如今都城内最有权势的两家都在寻你,就算你藏在御风楼,也不是最安全的”赵玄淡淡说道。 卫籽兰咬着唇,神情痛苦,“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去万府”。 想到要在万礼那个粗鄙不堪的老男人身下承欢,卫籽兰连呼吸都不畅。 可她也无法回去卫府,她若要出现在卫府,结果便是被卫伯庸再次捆绑着送入万府。 无人会替她说话,也没有人会帮她,就算她的母亲心疼她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入火坑。 她从一出生便注定了这样的命运,她不甘心,她费尽心思想要反抗,可她独身一人无人可依靠。 她躲在御风楼,隐姓埋名,等的就是一个机会,能摆脱这两世家的机会。 玄公子就是唯一的机会,也只有他能救她出火坑,这个如神般的男子,像一束光一团火,燃了卫籽兰的心。 卫籽兰“忽”地跪下,磕头道:“求公子救命,我愿意给公子为奴为婢,伺候公子一辈子”。 赵玄冷笑道:“我不需要婢女”。 卫籽兰眼神闪动,她看了看玉息,美得不像人间女子,在她所知的女子中,也只有家姐卫均瑶才能勉强和她比一比。 她顿时自惭形秽起来,她除了这副身体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玄公子身旁有这样的女子,怎会看得上她。 “你是个聪明的”听了卫籽兰讲述自己的经历,赵玄突然说道,“明知道逃出后,万府卫府都不会放过你,我不信你一点退路和筹码都不给自己留”。 卫籽兰不敢看赵玄的眼睛,生怕一看就陷进去,这男人不仅俊美非凡,还心智城府极深,卫籽兰什么都瞒不过他。 第76章 让她入宫便是救她 “是,我逃出万府之时,偷了一样东西,就是怕万一被抓住,可以用来救命”。 一直默默听着的玉息心中顿时明朗,赵玄就早知道,她抬眸认真审视他,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认真观察他,第一次是知道慧妃是他故意安排的那次。 做帝王,他确实是个厉害的。 步步为营,不断攻心,最后逼得卫籽兰自己坦白。 卫籽兰纠结片刻,终于下定决心,“有一本名册,是我从万府的书房偷出来,上面详细记录着万将军私下藏兵,还有和朝中交往甚密的大臣名单”。 卫籽兰想着那么重要的东西,若是被万府或卫府的人找到,不会轻易杀她或强迫她,她留着可以和他们谈判。 赵玄“呵”声,“还真是胆大”。 也不知道赵玄说的是万将军还是卫籽兰,私下藏兵就是有谋反之意,交往甚密基本就是支持万将军的臣子,这些足以诛族。 而这么重要,万不可现世的东西,卫籽兰敢偷,也是不怕死。 一旦落入万将军或卫伯庸手里,她知晓了秘密,她的这条小命基本没有可能保得住了。 若要保住卫籽兰的命,唯有赵玄能做到。 她这么做,是釜底抽薪,孤注一掷,也是她运气好,真的在御风楼遇见了赵玄。 玉息心里倒有些佩服她的勇气,自己被困在商宫时想过逃跑,却没有她不顾一切的勇气。 也许是卫籽兰和她不同,她还没有被逼到绝境。 “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不会随身携带”赵玄不经意敲了下茶碗。 “公子明鉴,我逃出万府后,将它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 她想着万一有天被抓,名册不在她身上,万府或卫府的人追问起来,暂时可以保她一命。 “如今你只要走出这御风楼,立刻会被万府和卫府的人发现,就算你一直藏匿在御风楼,他们若是执意要抓你,御风楼也不是万能保险的”。 卫籽兰心里清楚,赵玄是逼着她交出那本名册,这是换取保护她的条件。 但她一旦交出去,可以保命的筹码就失效了,若是赵玄反悔,她将万劫不复。 卫籽兰还在纠结,赵玄扭动了下脖子,“今日有些乏了”,身体便准备起来。 “公子!”卫籽兰不再犹豫,赵玄这样的人今日若是错过,以后再难遇上,她唯一能跳出火坑的机会只此一次。 “我告诉公子名册的藏匿之地,烦请公子护我周全”。 卫籽兰望了玉息一眼,赵玄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便将名册所在之地说了出来。 赵玄当即找来傅奕,命他立刻去寻。 卫籽兰等于将自己的老底全盘托出,心里紧张,求生的眼眸看着赵玄,“公子,我已经将名册交给公子,公子……” “要帮你摆脱万家和卫家,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赵玄目光看着玉息,有一味樱桃酥她很是喜欢,吃得只剩了一块。 他伸手将仅剩的一块樱桃酥拾起,想要喂给玉息。 玉息虽然在吃东西,耳朵却不闲着,一直在聆听卫籽兰的讲述。 若要救她,方法倒是有一个,玉息心中已有了主意,但她未开口说出来,只看了赵玄一眼,想听他怎么说,却看见赵玄专注的目光也看着自己。 见赵玄不答她的话,以为他是想让自己来说。 “若是想救她,有一个办法”。 赵玄的手一顿,眼眸微眯,想要听她说下去。 玉息抿了下嘴说道:“如果你将她纳入后宫……”,她停顿了一下,见赵玄没有反应,继续说道:“给她一个封号,那万府和卫府的人就拿她没办法了”。 “反正他的姐姐也在后宫,她们姐妹一起伺候你,也算一段佳话”。 卫籽兰心狠狠跳了下,虽然之前有过怀疑赵玄的身份,但此时才确定他究竟是什么人。 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权力,只要在他的羽翼下,不管是万礼,卫伯庸还是郑永豪,都不敢把她怎么样。 听完玉息的话,赵玄的神色冷了下来,扬起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赵玄凝视玉息,想从她脸上找出她说这些话时的心情,却发现她一脸真诚,想来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一股涩意涌上心头,手指用力拧去,原想递给玉息的樱桃酥碎成了渣。 这个办法他刚才也想到了,不得不说玉息是聪慧的,这确实是最好最保险的做法。 可是他顾及玉息,不想说出来,想看看她的态度,若是她为卫籽兰入宫伤心难过,那么他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可与他期许的不同,她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赵玄似笑非笑道:“还,真是个好主意”。 玉息以为他同意了,便转过头对卫籽兰说道:“想必你已经猜到玄公子的身份了,我刚才的提议你可也愿意?” 卫籽兰心中惊喜万分,本以为只有她家姐卫均瑶的身份才够得上入宫的条件,她一个庶女,将来只能嫁入寒门。 可现下有大好的机会可以让她侍奉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她自然一万个愿意。 卫籽兰羞涩垂下头道:“公子愿意救我,我便是公子的人,我愿意侍奉公子”。 赵玄“哼”声,“我愿意救你,是因为你给了我名册”。 不是因为你。 “是是,我不敢妄想,能陪在公子身边伺候,便足够了”。 赵玄看玉息一脸恬淡,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不过是她权衡利弊的选择,他是真的又忘了,她是没有心的。 赵玄深吸了几口气,“既如此,等回宫再商议封号”。 他目光深邃,对卫籽兰说道:“下去准备一下,今日便侍寝吧”。 卫籽兰没想到那么快,心中慌乱又带了一点期待,红着脸说道:“是……,是”。 赵玄起身,没有看玉息一眼,越过卫籽兰拂袖而去。 玉息望着赵玄离去的背影,心里略过一丝异样,她仔细回想自己说的话,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心里不也正是这么想的吗? 她终究看不透帝王心,尤其是赵玄的。 第77章 为何问那样的问题 御风楼三层过道尽头的棋室内。 冷琢玉指尖一枚黑子迟迟未下,他凝视棋盘已半日,费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走哪一步。 他是北商围棋国手,棋艺在北商国内排名前三,可此时却也被这局棋难住了。 对面端着那个面容俊逸的男子,嘴角噙着浅笑,神色自若。 张北风在旁观战,“冷先生,半日了,你倒是落子啊”。 冷琢玉还在犹豫,不喜欢张北风的催促,“你今天倒是威风,训了郑家公子一顿,现在又来催我下子,烦人!” 张北风看不过,“训郑公子的是咱们津云社背后的玄公子,我哪有这个本事,我就是个传话人,但催你下子的是我”,说着便按住冷琢玉的手,随便往一处按了下去。 黑子被随意下在了某处,冷琢玉顿时瞳孔放大,“你!” 接着抬头说道:“司徒先生,这子不算行不行?” 司徒行刚想说“行”,话未出口,张北风便嚷嚷道:“落子无悔,你输了,司徒赢了,这局结束”。 冷琢玉气得指着张北风说不出话来。 司徒行推乱棋子,淡淡说道:“今日的棋我和冷兄旗鼓相当,算平局吧”。 冷琢玉白了张北风一眼,“还是司徒先生大气”。 司徒行边收拾棋子,边说道:“今日就这样吧,一会儿我想见个人,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成,你害我输棋,你陪我喝酒去”冷琢玉拖着张北风要离开。 又回头对司徒行说了一句:“司徒先生,三月后的国棋对弈,你务必要来,今日没分出的输赢,下次一并了结”。 司徒行淡淡笑道:“承你的邀约”。 —— 赵玄和卫籽兰离开后,玉息一人坐在露台深思。 天色渐暗,起风后露台有些冷。 御风楼一名侍婢上来曲身道:“玉息小姐,请随奴婢去梳洗歇息吧”。 玉息这才回神,自己独自坐在这儿半日了,确实有些乏了,便起身跟了去。 今晚赵玄就要和卫籽兰同度春宵,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竟有了些许不适,但很快就隐了去,她愿意入赵玄后宫,这些都是要适应接受的。 她知道这是赵玄为了要尽快得到名册,才让卫籽兰变得没有其他选择。 无论如何他都会有很多,更多的女人,她不过是其中一个,他有多少女人,他的爱就必须分成多少份,能得到他的关注,至多也是一部分。 这是她权衡许久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若她守不住自己的心,选择也变得没有意义。 这样想着便释然了。 御风楼下几层依然灯火通明,夜间御风楼的繁华尽现。 如同覆灭前的南越,那时她和玉城都偷偷溜出宫,扮作寻常百姓在民间游玩。 赵玄不在身边,她突然兴起想去棋室观战。 “我知道歇息的房间,我自己可以回去,你先退下吧,我想自己逛逛”。 领着玉息的宫婢曲身便离开了。 每个棋室都是独立的,大半都有棋友在对弈,身旁都拥着观战的人,人群多的玉息不方便进去。 只走到过道的尽头,看到一间棋室燃着灯,她悄声走了过去,透过半掩的门看到里面只坐着一个人。 对弈必须两人,他一个人怎么下棋? 玉息好奇往里张望了下。 “进来看吧”里面传来一个深沉浑厚的声音。 玉息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推开门,里面一个身穿暮蓝色长衫的男子,正对门口端坐,虽是半坐,却也看得出身体高大挺拔。 墨发半束起,露出一张极俊逸的脸。 赵玄已是俊美异常,可眼前这个男人即便在他跟前也不会落下风,相比赵玄富有侵略性的俊美长相,这男人更添了一份睿智稳重。 他眼眸落在棋盘上,落下黑子,又捻起白子。 他一人分饰两角,落子轻盈洒脱,看他下棋竟也赏心悦目。 玉息观了片刻,说道:“希望没有打扰先生对弈”。 司徒行抬起眼眸,“并没有,我在等你,玉息公主”。 “你,认得我?” 司徒行放下棋子,挺直了身子,“玉息公主不记得我了吗?” 玉息疑惑,脑中快速回忆,只字片段,她恍然,那日在春猎行宫时,晚间遇到的男子。 那日天色昏暗,玉息看得不真切,但司徒行实在太过英俊,好看的人总能给人留下深的印象。 玉息多少记住了他,那日他穿着的也是一件暮蓝色长衫,这个颜色很适合他沉稳的气质。 “先生那日可是问我问题的?” 司徒行勾起嘴角,“玉息公主还是想起我了”。 “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司徒行”。 玉息怔了怔,那日慧妃的话再现,这便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 今日一见,果然俊逸非凡,难怪她一颗少女心全落在了人家身上。 “玉息公主知道我?” “宫里的慧妃娘娘提起过你”。 司徒行失笑,“这个小丫头,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说”。 “她没有乱说,她口中的司徒先生是谪仙一样的人,心胸宽阔,沉稳睿智”。 司徒行脸上隐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 “公主请坐,可擅棋艺?” 玉息公主在对面坐下,看了一眼眼前的这盘棋,实在是布局精妙的一局棋,对弈的两人竟都是司徒行一个。 他的心思缜密深沉,在棋局上就能看出。 “略懂一二,但跟司徒行先生比,我的棋艺不值一提”。 司徒行理清了棋子,将白子推到玉息跟前。 “你是女子,我们切磋休闲为主,不做厮杀,若你觉得落子困难,我也可以让一让你”。 玉息回头看了下门外,天色已暗下,赵玄应是已经歇息在卫籽兰处,与其一人独处,不如找点乐子,免得自己胡乱想。 玉息应下,司徒行十分礼貌让玉息先下。 两人来去了几回,玉息的注意力全在棋局上,司徒行遵循了他的话,没有对玉息步步紧逼,相反很多地方露出了破绽,给她了生路。 玉息往年在南越时,与宫里的国手也交流过,她的下棋的手段虽没那么高明,但却擅长观棋,棋局中有人的谋略,品行,性格。 她怎会不知司徒行在故意让她? 下了一半,她突然问道:“那日先生为何问我那样一个问题?” 第78章 猝不及防 “玉息公主冰雪聪明,照你看,我为何问你?”司徒行嘴角噙着笑,他的英俊不带攻击性,更容易让人沉沦。 其实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 “先生是在提醒我吗?” 不要陷于帝王之爱,可这点不需要提醒,玉息自小在深宫,早就知晓这点。 司徒行又走了一步,玉息定睛看去,又是让了她一步,处处留给她生路。 玉息知道司徒行是赵玄背后神秘组织的领导人,是个神秘优秀的男人,她不知道他和赵玄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她困在商宫,被赵玄看得死死的,可司徒行却想在告诉她,其实她的生路很多? “我想玉息公主不需要我提醒,你心里清楚的很”。 “那先生的意思是……” “我是在提醒他”。 “他?”玉息迟迟不下棋子,“你是指皇……,玄公子?” 司徒行勾起嘴角,“玉息公主快下子,我快输了”。 一盘棋,看似玉息赢了,可却是司徒行每一步的布局,给玉息规划好了逃生的通路。 玉息自嘲似得笑道:“先生不必那么费心思,我的命运从来不是我能掌控的,我的所有选择不过顺势而为,谋一条生路罢了”。 司徒行的目光从棋盘上移到玉息的脸上,他的眼眸和赵玄一样深邃,不过他的眼神更神秘莫测,像有一股漩涡,随时将人吸进去。 “如此,最好”。 司徒行指了指棋局,“虽然已知输赢,总该让棋局有个结果”。 这个司徒行心思深沉,虽然只是下了一盘棋,玉息却觉得处处是陷阱。 她有些赌气抓起棋子,手臂太过用力,宽袖滑落挡住了手背。 玉息另一只手撩起衣袖,露出一截如玉般的小臂。 棋子落在哪里都是赢面,玉息刚落下子,想收回手时,手腕一紧。 玉息吃疼,猛地抬头,对上司徒行冷峻的神色,他的眼眸收紧,目光落在玉息滑落在手腕处的白玉镯上。 除了赵玄,没有人会对她做那么无礼的动作,她眉心蹙起,心中不悦。 挣脱几下,手腕却仍被司徒行紧紧握住。 “司徒先生,这是何意?” 司徒行仿佛没听见她说话,目光盯在玉镯上,另一只手捏起玉镯,转动了些许,看得十分专注。 他那样矜贵自持的男人,此刻却像失控了般,眼眸满是压抑着的情绪。 “这只玉镯你从何而得?” 玉息手腕被握得更紧了,她忍着疼说道:“是宫里的一位娘娘赠予我的”。 “是谁?” “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被关在掖庭,有些疯症,但时而也有清醒的时候,我常去和她说话聊天”。 司徒行眼眸闪动,即刻恢复了神情,手自然松了些。 玉息趁机收回了手臂,腕上立刻呈现一道浅浅的抓痕,她皮肤本就娇嫩,稍一碰就青红一片。 司徒行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和玉息赔了罪。 接着问道:“那位娘娘现在宫里可还好?” 玉息知道司徒行是慧妃的师傅,和赵玄是一道的,赵玄已经知道疯娘娘差点被害的事情,便也没有瞒他,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知。 司徒行眼眸翻滚着某种情绪,片刻后对玉息说道:“难怪她会将玉镯赠予你,她在这宫里已无人可依靠”。 他眼眸突然溢满情愫,“多谢你”。 玉息猝不及防,便快速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不必谢我,我初次见她,便觉得她和我母后很像,就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我也不忍她受伤害”。 玉息再抬眸时,司徒行已经很好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又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冷峻。 —— 卧房中,赵玄靠在窗口的榻上饮酒。 张北风在一旁站着。 “你是说……,她和司徒下棋去了?” “是玉息小姐自己说,想四处看看,正好遇到司徒先生在棋室对弈”。 赵玄冷笑,她以为他和卫籽兰共度良宵,颠鸾倒凤,不仅将他推给别人,还自己出去寻乐去了。 好,很好。 手中的酒杯变得讨厌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便将杯子扔到了一旁。 门这时被推开,侍婢领了一女子进来,正是卫籽兰。 她已沐浴更衣,梳妆打扮,被领到了赵玄的卧房内。 卫籽兰虽不及家姐卫均瑶绝色,但也是卫国公府娇养起来的小姐,皮肤白皙,容貌出色,再打扮一番,称得上美人。 侍婢退了出去,卫籽兰俏生生立在赵玄跟前,目光充满爱意,羞涩望着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 今晚他就要成为她的夫君,往后她便是皇帝后宫的女人,再也不会受到万将军和自己父亲的威胁,想到这里,心里抑制不住的欢喜。 赵玄此时眼底满是颓色,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注意到卫籽兰已经站早他跟前。 张北风见人带来了,便准备退去,留给赵玄和卫籽兰共度良宵的时间。 可见赵玄目光深远,根本没看卫籽兰一眼,便提醒道:“玄公子”。 赵玄回神,才看到已准备得粉嫩娇艳的卫籽兰,眉头骤然收紧。 “在下不打扰卫小姐和玄公子了”说着便退出门去。 卧房内烛光昏昧,处处都是诱惑,卫籽兰脸颊微红,看赵玄一杯接一杯饮酒,便耐心候着。 等半日后赵玄仍只顾着喝酒,连看也不看卫籽兰一眼。 卫籽兰大着胆子上前,以为他已有醉意,便伸手去扶赵玄的胳膊。 “公子,天色已晚,让我服侍公子……” “滚!”卫籽兰的手刚触碰到,赵玄便挥手推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往后跌倒在地。 她不可思议望着赵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眼中含着泪楚楚可怜。 “我只是想服侍公子安歇”。 赵玄的眼眸中满是狠意,看着伏在地上的卫籽兰,毫无怜悯之意。 “我愿意帮你,是因为你献出了名册,做为交换,纳你入宫是护着你最好的方法”。 “今日之事不过让好事之人以为你已被朕宠幸,不再对你起念,到时朕接你回宫去自会给你名份”。 “等事情料理完,你不再有危险后,朕便放你出宫去,到时你便自谋生路去吧”。 第79章 长脾气了 卫籽兰越听越心慌,赵玄的意思她听明白,不过是权宜之计,他并不是真想纳她入宫,她不过是对付万府和卫府的工具。 卫籽兰忙起身跪起,“玄公子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可我……”。 她是真心想做他的女人。 赵玄知道她要说什么,冷笑道:“朕劝你别有不实之念”。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卫籽兰见状开始焦急,玄公子一旦离去了,下次不知道何时再能相见。 她扑倒脚下,哭诉着,“玄公子,我遭父亲出卖给万将军,如今无处可去,幸得公子搭救”。 “我是心甘情愿愿意服侍公子的”。 赵玄冷笑道:“你说你愿意服侍我?”他居高临下道,“你以为你能和你姐姐容妃比?” 此话一出,卫籽兰哑然,她自知和家姐卫均瑶根本不能比,卫均瑶容貌绝艳,身份高贵,是她万万都及不上的。 可这话从赵玄口中说出,实在太过羞辱。 卫籽兰咬着牙,忍着哭意,“奴家自然不能和家姐比,不过感激公子,想把一颗真心奉上,还望公子勿要抛弃奴家”。 赵玄眼眸略过寒意,“我从未要过你,何来抛弃?” “下次再要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眼神冷冽,带着杀意,卫籽兰心惊胆战,便不敢再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卧房。 —— 玉息回到自己的卧房内,一直思索着刚才和司徒行的那局棋。 他为何对赵玄和自己的关系那么关心? 他真正的身份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对疯娘娘的反应那么大? 想了半日也没有结果,倒是头有点昏沉沉的,梳洗后便上床睡了去。 御风楼可休息的卧房有几间,一般人不可入住,里面的陈设和皇宫寝殿没多大差别,玉息没有觉得不适应,应是特意设计的,为的就是接待赵玄过来。 侍婢早将房间打扫干净,点上安神香。 在香气萦绕中玉息很快入睡。 睡到半夜,只觉得燥热难耐,睡梦中的压迫感袭来。 年幼时睡觉常常有这种感觉,那时乳娘请了法师做法也不起效. 最后乳娘关照玉息,若是半夜觉得压抑,便努力大喊“走开!”,那些坏东西会被吓走。 玉息半梦半醒,感觉身体被困住了,她扭动了下身子,却像被束住了手脚,挣脱不开。 睡梦中她想起乳娘的话,用尽全力喊了声:“走开!”手用力甩了过去。 可没推开,手却撞上了个坚硬的东西,玉息惊醒过来,只看见赵玄阴沉无比的脸在自己跟前。 “你让谁走开?” 玉息睡眼惺忪,困意阵阵,被赵玄压在身下十分不舒服,她的手抵在他坚硬的胸口,努力推开。 嘴里嘟囔着:“你压到我了”。 眼前的寒意袭来,手腕被扣住按过头顶,密集的吻在脸颊颈脖处出铺开,玉息的不适感更甚,扭动着想挣脱开。 “唔……”唇被封上,像惩罚一般侵入。 快要窒息了,玉息才彻底醒过来,挣扎不动,便张开嘴咬去。 唇上一松,空气才涌入,玉息大口呼吸着才没被憋死。 她瞪着身前的赵玄,小脸满是怒意。 同样不爽的还有赵玄,若不是退得快又要被她咬伤,他捏着她憋红的脸蛋,“就这么讨厌我亲你?” 玉息真的生气,用力推他,怒声道:“你不是在卫籽兰房里吗?” 赵玄愣了下,小心试探道:“你是生气我去卫籽兰房里了?” 玉息无奈又气,“不是你说今晚让她侍寝的吗?” 既然让她伺候了,又来骚扰她干嘛?害得她连好好睡个觉都不能。 赵玄怔了片刻,轻声说道:“我,只想要你侍寝”。 也许此时不在宫里,也许玉息是真的被气到了,赌气道:“我不想”。 “你……”第一次见到她气性那么大,赵玄竟有些惊讶,往日强要她时,她不是哭就是强忍,从不会像现在公然拒绝。 她,是长脾气了? 可赵玄非但没有生气,竟对她的小任性感到欣喜。 他语气变得柔软,“我没有留在卫籽兰处,我不想要她,我只想要你”。 玉息从困意和混沌中渐渐清醒过来,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态度,她好像是发脾气了? 赵玄刚才说什么? 玉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她又推了推像泰山一样纹丝不动的身体,无奈道:“你既答应了今晚让她伺候的,你又跑我房里,让她会怎么想我?” “往后同在后宫,我们还是要相处的”。 玉息想到最初容妃对她的敌意就来自于此,心里不想惹事,便想劝说赵玄过去。 赵玄见她突然间就换了张脸,刚燃起的暖意又凉了下去。 她脑子里只有利弊权衡,她就没有一点点的感情? 刚才一瞬间她露出来的那点任性,那么鲜活真实,可瞬间就消失殆尽。 在赵玄跟前她就像戴了一张面具,时时防着他。 他轻抚过她的眉骨、脸颊。 “你每日就留在龙啸殿里,你不需要和她们任何一个人相处,你是你,她们是她们”。 玉息细想他的话,他是没打算赐她玉华殿?她还是继续以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被扣在他的寝殿内? 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好容易下定了决心在商宫寻求一条活路,即使心里不愿她也尝试着去接受,可赵玄却将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又给毁了。 “你是准备永远将我留在龙啸殿里吗?”玉息略有怨气。 “嗯,我想留你一辈子”。 “就算容妃诞下麟儿,等孩子长大你也留着我吗?” 玉息想到了那位心月公主,世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如今尚年幼,还可以哄骗。 若有日她长大成人,知道这个事实,会多恨她的父王,也会恨她。 赵玄没料到玉息会提这些,沉沉看了她片刻,可半日也没有一句解释。 他眸色暗沉,累积的情欲快要冲出胸口,只得扣住玉息疯狂吻去,玉息挣扎半日丝毫没有用,只能任他索取。 第80章 伤痕 玉息浑身酸软,几乎连手臂也抬不起来,最可恶的是满身的困意,想要睡去又总被弄醒。 停不下来的颠簸,还有阵阵袭来的热潮。 烦躁、累到虚脱,身体被扣住,贴合成他喜欢的样子。 玉息四肢脱力,身体完全挣脱不了,本就不畅的胸口更憋屈。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张嘴朝着赵玄肩头咬去。 赵玄的动作明显顿了下,他肌肉坚硬鼓胀,这小牙齿似乎让他感受不到有太多疼痛。 玉息漂浮的身体慢慢被放下,不知道被他折腾了多久,一沾到枕头她的双眼就再也睁不开。 赵玄看了眼肩头留下的齿痕,手指抚过她的饱满的红唇,勾起嘴角,“都学会咬人了,脾气见长”。 “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跟你算”。 玉息嘴里呢喃了一番,身体蜷缩起,便睡了过去。 赵玄在她身旁睡下,将在床边缩成一团的小女人捞进了怀中,她的身体温香柔软,头埋在他胸口,呼出气息落在他皮肤上,痒痒的。 睡梦中的她安静乖巧,赵玄看着她,眼眸中的躁郁渐渐褪去,变得平静。 他喜欢看她睡觉,她能安抚他无法控制的情绪,若她能乖乖留在身旁,他又何必去吃药? 玉息在梦里感到了不安,在他怀中扭动起来,可赵玄锢在她腰间的手却没有放松,她越挣扎他就越抓得紧。 若有天她拼了命要挣开他,他会不会宁可杀了她,也不会让她离开? 赵玄刚起这个念头,怀中的玉息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身体竟因害怕抽动了一下。 他心软了下,她那么娇弱,碰一下就哭,在落阳谷带她去极刑室,她就吓得赶紧认错,甚至主动吻上他的唇。 刚将她带回商宫时,她心如死灰,口口声声让赵玄杀了她。 赵玄大手箍住她纤细的颈脖,真的好细,轻轻一折就断了。 “你是知道我舍不得对你下手的是吗?” 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在他的底线上,赵玄苦笑,他偏偏对她没有办法。 —— 翌日清晨,玉息醒来时,头都是沉沉的。 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喉咙干涸,她想起身倒杯水。 可刚站起,双股就打颤,酸软得站不住,一下跪了下去。 抬头却看见跟前那个带着戏谑笑容的男人。 他赤着上身,精壮紧致的后背,肌肉随着动作微微鼓起,蜜色肌肤带着常年征战留下的疤痕。 最可怖的是他后背靠近腰部布满了蜘蛛网似的疤痕,一条条交错一起,触目惊心。 这样的疤痕若不是遭受虐打,伤痕不可能这么密集。 玉息一惊,他不是皇子嘛?谁敢这样对他? 赵玄见小女子瘫坐地上,盯着他看,嘴角上扬,上前将她提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玉息怔怔的,小手环抱从他腰间往后摸去,手心满是后背高低不平的触感。 虽然赵玄与她已经坦诚相见很多次,可她从未正面看到过他的后背,也未曾关心过他的身体。 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环着他的腰,手覆在他的那些恐怖的伤痕上,身体几乎贴在他胸口,耳听到他跳动的心,有些快。 玉息心情复杂,起身看着赵玄的眼睛,他的眼眸深邃深情,可她不知道赵玄只有面对她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在人前他是杀伐决断的冷峻君王。 “你的这些疤痕是什么时候有的?” 赵玄搂紧她,眉略扬起,“关心我?” 玉息眼眸一动,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关心他,就是觉得他的过去一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他坐上帝王之位的那条路,定是充满了凶险坎坷。 “你,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和这段经历有关?”玉息想到她刚被掳回商宫时,赵玄刚经过一段长达半年之久的战争,灭了南越。 在她身上,他抑制不住的狂躁,常常将她弄伤。 就算现在,他偶尔也会失控。 赵玄凝视玉息,眼眸中藏了许多情愫,片刻后点了点她的唇,轻笑道:“你这个小狼崽子,关心我身上的伤之前,先控制一下自己的獠牙”。 玉息愣了下,昨晚的记忆才一件件落下。 昨晚她睡得沉,却被赵玄折腾得心情烦躁,又挣脱不了,下意识好像咬了一口? 玉息目光落在他的肩头,上面清晰一个牙印。 她咽了口口水,还真是……,她咬的。 玉息红了脸,有些赌气,“还不是你欺负我?昨晚你明明是要去卫籽兰……” 赵玄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压上去封住了她的唇,玉息后面的话吞了进去。 直吻到她气息不稳,脸颊潮红才松开。 赵玄恶狠狠说道:“主意是你出的,我不过配合你去演个戏,你还当真了?” “我……,你……”玉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你是让别人以为你在御风楼已经宠幸过她了,然后就顺理成章接回宫去”。 卫籽兰隐藏身份在御风楼,被帝王看上宠幸,断了万府和卫府的念头,不得不接入宫,别人也没办法说什么。 玉息接着沉思道:“那你为什么不真的宠幸她?你不喜欢她吗?” 那卫籽兰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接着又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一定觉得她心思太多,野心太大,收在后宫会有隐患对吗?” 赵玄眼眸眯起,不得不说这小女人实在是聪明,可……,她突然恢复理智,却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爽,她之前迷迷糊糊的样子多可爱。 他拍拍她的后背,揉了揉她的腰。 晨起时,他已经吩咐御风楼的侍婢准备热水。 两人沐浴后,赵玄为她挑选了一条天碧色纱衣,她来商宫那么久总是一袭素衣,该让她改改了。 她人长得美,穿什么都像仙子下凡。 赵玄携着她的手上了顶层,玉息回首看去,仿佛看到角落一个影子,死死注视着她和赵玄的背影,好像是卫籽兰。 她刚想仔细看去,却被赵玄拦在怀中,带了过去。 第81章 暗杀 玉息想和赵玄说,好像看到了卫籽兰,但一想到她就要接进宫里,此时她和赵玄说她在背后偷窥,倒是有小心妒忌的嫌疑,便闭口不再提。 侍婢们早在顶层露台预备好了一切,张北风微笑着迎了两位。 玉息见桌上有丰盛早点,抿了下嘴巴对赵玄建议道:“是不是让卫籽兰一起入席,毕竟名义上你已经……” 在外人看来,卫籽兰已算是赵玄的人,即将接入宫中。 她虽然刚才没看清,但总隐隐觉得背后那如刀般的目光,她不知道赵玄为什么对她做得那么决绝,她看起来对赵玄还是挺痴心的。 赵玄淡淡笑道:“你这张小嘴除了会咬人,还尽出馊主意”。 玉息蹙眉,她怎么就出馊主意了,把卫籽兰接入宫的主意,他不是也认可嘛。 赵玄见她神色不悦,便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若是你这张小嘴再乱说话,小心我把她封上,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玉息心一颤,她知道赵玄说的意思,每次他的侵略都让她心有余悸,便垂下头乖巧坐着。 用完早膳,赵玄拉着玉息的手来到露台边缘。 御风楼楼体高耸,顶层往下看去,北商风貌一览无余。 都城满是房舍街道,可繁华仅此一片,远处望去,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望无际。 北商国土区域巨大,可利于居住的只有很小一片,北商资源匮乏,和资源丰富的南越无法比,所以他才要征伐富饶之地。 正想着,手被握住,十指扣住。 玉息转头,赵玄扣住了她的手,目光深远,眼前一片国土都是在他的统领下。 为了他的国家,百姓,他出兵征战,与南越他是仇人,但与北商百姓他却是个英勇的君主。 国与国之间的征战无非是抢夺资源,没有对错之分,就连南越也是在征战下诞生的。 百年后北商国土是否还在,谁也说不准。 家国仇恨在玉息心中,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玉息心一点一点沉下去,若是她真的放下,又觉得自己愧对南越的百姓,愧对自己的父母。 可如今她和赵玄纠缠一起,她内心的那点点坚守变得越来越脆弱。 “玉息”赵玄突然说话,目光仍在远方,“其实最初朕并不是王位最好的继承人”。 这点玉息是知道的,之前的太子是二皇子赵恒,不过宫变身亡才轮到赵玄。 “但既然让朕登上这帝位,朕便想做一个明君”。 赵玄扣住了玉息的手,转过头认真说道:“玉息,陪着朕好吗?” “陪着朕一起让北商和南越变得国富民强,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赵玄目光专注犀利,周身尊贵帝王气质。 玉息心动了,她父王在位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他却对日益衰败的国家无可奈何,最终败于北商铁骑下。 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或许在赵玄的治理下,南越会更昌盛,若是总是怀揣着仇恨,南越百姓将永远不得安定。 赵玄目光灼热,等着她的回答。 玉息知道自己在瓦解自己内心坚硬的外壳,仅剩那一点点在她的坚守下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她咬了咬牙,心中一下子释然,刚想回答。 空中突然起了一阵劲风。 这阵风来得蹊跷,抬头看去,心一惊。 一只硕大的飞鹰在盘旋,那家伙体型巨大到可怕,目光所及,张开的双翅几乎遮挡了半个天空。 赵玄将玉息拉到身后,快速朝门口处退去,防止这庞然大物突然袭击。 飞鹰离露台越来越近,越近感觉他更庞大,这时才看清飞鹰上竟坐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衣,和黑鹰混合一体,脸上戴了一只铜质面具,看不见面容,只留了一双冷酷至极的眼眸。 看见赵玄和玉息一起,嘴角略略上扬,距离露台不远处的半空停了下来,反手将背上的弓箭取了下来。 赵玄大惊,这人是来暗杀的。 这御风楼顶层原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且不说一般人上不来,若是偷袭附近也找不到比它更高的地方。 可任谁都想不到那人可以驾驭一只飞鹰。 弓箭对着二人拉满弓。 赵玄握紧了玉息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心满是湿濡,便故作轻松说道:“有我在,别怕”。 身后微微一颤,“嗖!”一支箭飞驰而来。 赵玄快速抱起玉息滚到一旁,顺势躲在了案几背后,躲过一剑。 玉息心跳得飞快,她知道无论什么时候赵玄都不会抛下她,她躲在赵玄背后,即便暴露在杀手的箭下,此时也觉得安心。 那人见一击不中,又准备第二次击杀。 赵玄突然退了玉息一把,“从我身后跑,跑进楼里” 玉息心一动,那日在落阳谷的一幕再现,他又是如此,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下危险。 “快走!”赵玄低吼道,眼看着那人就要放第二箭。 玉息咬了咬牙,她留下也于事无补,两人都会丧命,不如她趁乱跑进楼内呼救,让人来支援赵玄,想着扭头就飞速跑去。 那人见玉息跑了,顿了一下,本来指着二人的箭头突然抬了一下。 赵玄心中一惊,这人原来不是冲着杀他来的,那人要杀的竟是玉息。 看着那跑动的纤弱身影,那支利箭马上就要射穿她的身体。 赵玄顾不得,飞身朝她扑了过去…… 玉息被扑倒在地,回头看见赵玄的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牢牢围在身体内。 而一支利箭射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 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怎会被射中? 那支箭的方向,竟是自己,他为了她用身体拦下了这支箭。 玉息的心中建起的围城完全轰塌,无数暗潮涌入心中,她眼眶溢满的泪水,想开口呼叫,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一切变得模糊。 傅奕带着十几个弓箭手冲进露台,团团围在赵玄和她周围,对着空中射击。 飞鹰体型庞大,躲闪不及,几个回合下来,那人觉得暗杀无望,便驾着飞鹰从空中逃离。 张北风冲到露台,将赵玄救起。 玉息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其他,眼中只有赵玄受伤的躯体。 …… 第82章 哄不好了 赵玄被安置进了卧房中。 司徒行当即下令道:御风楼今日闭楼,封锁消息,皇上遇刺的消息不能走漏” 张北风匆匆下楼去安排,傅奕从宫中带来了常春,一见赵玄上半身满是鲜血,一支利箭贯穿身体,常春差点晕过去。 顿时老泪纵横道:“皇上,你这是,要吓死奴才”。 “常公公,皇上在御风楼遇刺的消息不能让宫里人知道,这几日皇上要在这里养伤,宫里只能拜托你周旋”司徒行吩咐道。 常春擦了一把眼泪,狠狠点头道:“奴才知道了,奴才只说皇上身体抱恙,在龙啸殿休息,不见任何人”。 “可皇上这箭得拔出来,奴才得去太医院请太医”。 “不可,太医来了宫里其他人就知道了”。 “可皇上的伤不能这样拖着”常春急地直跺脚。 “文若尘“一直怔愣中的玉息突然回神,“他在驻地支援,最擅长治血伤”,接着对傅奕说道:“傅侍卫,烦请你跑一趟,将文大人接来”。 见司徒行没有异议,傅奕当即骑了快马去了驻地。 司徒行望了玉息一眼,眼神有些异样,玉息无心关注他看自己的眼神,她一颗心全在赵玄身上。 他扑过来一瞬间,一直停留在脑中,若不是他,那支箭贯穿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她现在只祈求赵玄能挺过这一关,若他脱离了危险,她便安心呆在他身边,不再起离开的念头。 傅奕的快马带来文若尘,他风尘仆仆进了御风楼,看见玉息红肿的眼睛,愣了一下。 “文大人,皇上受伤的消息不可外传,你务必尽力救治”司徒行严肃说道。 文若尘点头,“在下知晓”。 看玉息惶恐又期待的眼神,文若尘给了她一个微笑,似乎在告诉她:“放心”。 他进入卧房内,留下傅奕、张北风帮忙,将一众人挡在门外。 看着张北风一盘又一盘的血水端出,又换了干净的水进去,玉息的心揪在一块儿,只觉得时间过得太过缓慢,迟迟没有消息。 大半日后,文若尘才从房内出来。 众人都等着他回话,他只看着玉息道:“不必担心,箭头已从身体取出,幸好箭上没有毒,皇上吉人天相,伤口避开了危险部位”。 “皇上比一般人身强体健,没有发热的症状,只是伤口很深,在下已经为皇上止血,接下来只需静养,等待伤口愈合”。 玉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文若尘接着道:“玉息公主,皇上说要见你”。 玉息整理了一下衣饰走了进去,片刻过后,门再打开,玉息对外说道:“玄公子要歇息了,让大家都退下休息去吧”。 众人散去,玉息关上门,走到赵玄床边坐下。 他赤着上半身,半靠在床上,胸口裹了厚厚的纱布,纱布下隐隐血渍。 之前在落阳谷遭袭击,剑伤的疤痕还十分明显,才过没多久再次受伤。 而这两次全是因为她,这伤原该是她受的。 玉息看着他浑身布满的伤痕,眼眶发热,热泪滚落。 赵玄见她哭,和之前那次不同,是发自内心的伤心担忧,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抬手想替她拭泪,可一抬手便牵动了伤口。 玉息赶紧按住了他的手臂,“别动”。 赵玄眼底满是柔情,他舍不得看到她哭,可若她不哭,他又会失望。 那种患得患失总让他错乱。 另一只离伤口较远的手托住她的巴掌小脸,拇指拭去脸颊的泪痕。 “你,疼吗?”看他的身体从上至下布满伤痕,玉息只觉得呼吸都停顿了。 赵玄故意蹙眉道:“嗯,疼”。 想起他两次都为了自己受伤,大颗的泪珠儿又像断线珍珠一般,颗颗掉落。 赵玄手心一片湿濡,看她哭得红得像兔子的眼睛,心一紧,后悔自己胡乱说话。 拉她靠近自己,勾起她的下巴,将哭得红润的唇轻含口中,品味后才松开。 “骗你的,不疼的”。 可玉息看他那么深的伤口,那支箭头贯穿了身体,怎么可能不疼,他定是强忍着说不疼的。 想到这儿,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赵玄:…… 疼也不是,不疼也不是,怎么还哄不好了? 玉息心里是慌乱的,自她被赵玄掳回商宫,她心里便是有仇恨的。 她觉得赵玄折辱她,打压她,可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玉息恨他也恨得彻底。 可他做的一切却让玉息越来越看不懂,原以为是他顾虑南越,才略微善待她。 可他几次都为了救她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他简直是个疯子。 最可怕的是玉息觉得心里对他的仇恨在一点点瓦解,消散,没有了仇恨她的心应该是空的。 可如今心里却像无数只小手,缠绕纠结在一起,让她摆脱不了这种缠人窒息的感觉。 赵玄眼眸中神色复杂,说不清是欢喜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下决心收复南越时,将她带回北商便是目的,自在月华池中强要了她,便是决定开始与她纠缠下去。 他要让她毫无退路,只有选择他这一条路,几次为她几乎赔了命,他却从未后悔过。 顺从心而定,便是深爱她。 玉息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当下最要紧是让赵玄的身体恢复康健,也算报他的救命之恩。 “可想吃些什么?我去传话,让张大人准备”。 赵玄坏笑着瞧着她,“只想吃你”。 玉息鬼使神差说道:“等你伤好了,再吃……”,等回神自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顿时脸红得像虾子,可他受着伤,又不忍和他生气。 只气鼓鼓跑出门外,找到张北风准备一些流食。 回来时却看到众人都散去,文若尘却一直候在门外。 玉息心中感激,忙上前道:“文大人,你救了我,也救了皇上,多谢你”。 她曲身行礼,文若尘回礼道:“公主不必多礼,都是在下份内之事”。 “皇上身体事大,我身为宫廷太医,理当奋力救治”。 文若尘这样说是不想给玉息带来负担,他看她一脸憔悴和哭红的脸,心里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第83章 是他想杀我 见没人在,玉息想知道赵玄的伤究竟怎么样,便问了文若尘。 文若尘神色略严肃,“这伤确实重,纵然皇上身体强健,要完全康复也不是一日半日的事”。 玉息脸色微沉,忧心又上眉梢。 文若尘见她神情变化,心里便知道,他想的便是这样了。 虽说想与她有什么是妄念,可知晓她心有所属,心还是刺了下。 “文大人这几日都会在御风楼?” “张大人为在下安排了卧房,离皇上比较近,若半夜有状况,随时来寻我”。 玉息心略略放了下来。 “在下在商宫第一次见公主时,便说过公主留在商宫,既来之则安之”。 “想来公主已经释然”。 玉息怔了下,仔细琢磨文若尘的话,不知不觉她好像真的已经习惯留在赵玄身旁,每日和他同饮共食,同枕共眠。 他就是个坏的,竟然这样一点一点侵蚀她的内心。 文若尘心中早已一片澄明,玉息若是能安心,他便能安心。 “那支凤钗,得空我便交还给公主吧”。 提到舒皇后的凤钗,玉息还是不安心,卫太后故意针对她才拿凤钗敲打她。 这后宫还有容妃,慧妃,和即将入宫的卫籽兰,她的处境并不是完全安全,凤钗是南越遗物,在她手里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 “现在我还不方便收回,还望大人能替我继续保管这件首饰”。 文若尘自然不会推辞,玉息对他提任何要求他都会应允,只是他自知能力有限,帮不了她太多。 若她只是平民宫婢,他便会为她争取一切,可她是公主,是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日后能给她自由,让她幸福的也许只有里面那位。 这样想,他心里便释然了,此生能结识她,得她信任便已足矣。 —— 卧房内,司徒行见玉息出去了,便径直推门进去。 赵玄看到是他,那满身的温柔变得冷峻起来。 司徒行见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不是你心尖上的公主,很失望?” 赵玄“哼”声,不搭理。 “你有了她,我都不方便来看你了?” 司徒行在他身旁坐下,伸手轻按了一下伤口,赵玄暴躁推开,“疼”。 司徒行戏谑道:“若是那只纤纤玉手抚上去,你怕是舍不得推开,再疼也会忍着吧”。 赵玄瞪了他一眼,“你是来说那刺客的事的吧?” 司徒行不再和他玩笑,“不是刺杀你的,不算刺客”。 赵玄自嘲似的勾了下嘴角,在他心里,杀玉息等同于刺杀他。 那人能驾驭飞鹰,实在不是一般的杀手。 “你可有线索?“他问司徒行。 司徒行狭长的眼眸流露出冷光,他的眉眼和赵玄有些相似,尤其那副勾人心魄的眼眸,不过他更自持些,眼中少有情感。 “东禺西北部,有一支部落,同尔族,族中几百年都传承一种技能”。 “驭兽术”。 “他们可以通过一些方法控制一些奇兽,比如猛虎,巨蛇,或是飞鹰”。 司徒行冷峻的面容下闪过一丝厉色,“在我们所知的杀手中,技艺高超的只有一位出自同尔族。” 赵玄眼眸一紧,手不自觉握了起来。 司徒行不紧不慢,说出那几个字: “扶龙堂,千战”。 两人同时沉默,气氛有些紧张。 “我们的情报中,扶龙堂一直保护着玉城王子,可为何这次会来刺杀玉息公主?” 扶龙堂远在南越,里面的深藏的杀手关系根深交错,津云社的调查只停留在表面,极难深入进去。 刺杀玉息公主的目的不得而知,可千战既然千里迢迢赶来刺杀,刺杀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让玉息死。 赵玄神色凝重,司徒行却神色不变,“我们可能暂时没法弄清扶龙堂的目的,但眼下我们要知道,是谁泄露了你正在御风楼的事情”。 “不仅知道你身处御风楼,什么时候出现在顶层,连刺杀的方法都是预先设计好的” 赵玄眼眸一颤,御风楼顶层没有多少人上去过,甚至不少人都不知道御风楼还有顶端一层。 他在御风楼出现也从不透露出消息,知道的只有张北风几个津云社的成员。 若要在顶层刺杀,普通的暗杀方法根本行不通,亏了杀手能想出这种方式,也只有千战有能力进行这么高难度的刺杀。 他眼眸闪烁,这几日来过顶层的人都过了一遍,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司徒行十分了解他,看他的样子便是心里已经差不多知道了。 “要拿来拷问吗?” 赵玄冷笑道:“先不用,游戏才开始”。 司徒行对赵玄满意笑笑,“看来你还没有犯糊涂”。 赵玄却说道:“千战既然要杀她,一击不中自然会有第二次”。 司徒行冷冽的神情中难得露出了点欣慰,转头却看见在门口端着茶托的玉息。 她在门口一会儿了,没打扰司徒行和赵玄说话,她听到了玉城正在扶龙堂,可这次杀手是扶龙堂派来的,却是来杀她的。 她不敢相信,她一直关心弟弟的下落,可他却想杀她。 司徒行见玉息神色不定,就知道她多少是听见了,给了赵玄一个“交给你慢慢哄吧”的神情,便起身离开。 经过玉息时,却又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 玉息回神,按下起伏不定的心绪,坐到赵玄身侧。 御风楼的厨房虽不及宫里的御厨房,但所制的美食也堪称一绝。 玉息端来了鸡丝粥,小心吹凉了喂给他吃,赵玄扬着嘴角,目光直直看着玉息小心翼翼地伺候,一口一口吃她手中的食物。 赵玄吃完后,玉息擦了手,踌躇半日才开口问道:“是,我弟弟要杀我?” 看她略带疑惑痛苦的神色,知道玉城王子是她在商宫坚持活下去的信念,当初赵玄强要了她,也是拿玉城王子做了威胁。 如今知道杀她的人可能是弟弟,她的信念会崩塌。 可有时候真相就是很残忍,赵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知道,别多想”。 第84章 处处是死路 玉息情绪明显低落,她服侍赵玄擦洗了身体后睡下,盖上被衿,预备离去。 手臂却被扣住了,“去哪里?” “你好好休息,我去别处……” 赵玄眼眸沉下,“不想陪我睡?” 玉息坐下重新给他盖好被衿,“你受伤了,要好生静养” “你不在我怎么养?” 玉息对他的无赖气无可奈何,她知道他重欲,若是她夜宿他身旁,夜晚怕他忍不住,到时候再次崩裂伤口。 “你睡,我守夜如何?” 只要不睡在一起,应该就没事。 赵玄拉过她,勾起嘴角说道:“守夜太辛苦,来,一起睡”。 说着勾住她的腰往身上按去,玉息怕弄到他伤口,不敢挣扎,只得陪他睡下。 赵玄赤着身,宽厚的怀中,充满暖意。 玉息整个人包裹其中,温暖安心,她情不自禁手臂环住赵玄的窄腰,摸到背后斑驳的疤痕。 “皇上”。 “嗯?” “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做皇帝”。 赵玄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这世上有些事非我所愿,也非我一己之力可改变的”。 “要说后悔,三年前确实有件事后悔了”。 玉息莹亮的眼眸抬起,她想知道,赵玄宠溺看着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差点错过一个人”。 “是皇上的爱人、朋友、兄弟?” 赵玄哈哈两声,“是我的药”。 玉息怔住,这算什么?人怎么会是是药? 夜色重了,赵玄按住玉息的背,让她埋在自己的胸膛,一天的惊心动魄,她哭了那么久,很快就困意阵阵,便睡了过去。 —— 十日后,赵玄的伤虽然还未痊愈,但他的身体恢复奇快,已经可以下地行走。 他换好药穿上常服,英姿挺拔,看不出身负重伤。 御风楼恢复经营,一切如常,任谁都不知道这里之前遭遇过一场暗杀。 近日气候变幻,皇上偶感风寒,为避免传染在龙啸殿静养了十多日,现已经康复回朝。 赵玄预备悄然返回皇宫,临行前召见了文若尘。 “文太医,这段时日在驻地可还习惯?” 这几日他尽心尽力,展现的医术十分精湛。 “谢皇上恩典,臣在驻地行医,收获颇丰,与臣是极好的历练”。 “你救了玉息,也救了朕,朕允你回宫,任太医院院首如何?” 文若尘心颤了下,这可是太医们的终极追求,他文若尘那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机遇,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沉思片刻后曲身道:“臣谢皇上恩,臣在医术上还有许多困惑,想继续留在驻地,多接触一些患者”。 赵玄沉默了片刻,冷声道:“你宁愿放弃成为院首的机会,也要留在驻地,可是因为她?” 文若尘身体微微颤了下,自己藏在深处的秘密,被赵玄一语道破。 他纠结着无法回答,他是有私心,明知与她不可能,与其留在皇宫做不切实际的念想,不如远离。 赵玄浅笑了下,“也罢,你毕竟救过她,她对你也存有感激之意,朕便随你的意”。 “若有日想明白要回宫,便让驻地的崔将军上书,朕允你回宫”。 “谢皇上,臣告退”文若尘正欲退去。 “等等”。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赵玄目光投出寒意,“她不是旁人可肖想的”。 文若尘顿时后背发凉,曲身道:“臣明白”。 —— 文若尘临行前将药交给了司徒行,玉息便寻司徒行去。 三楼棋室都没有司徒行的影子,玉息遇到张北风询问。 “司徒先生好像去了顶层”。 玉息谢过便转身转去了顶层,推开门便看到司徒行正端坐榻上,跟前一盘棋,他正自娱自乐。 想起前些日的刺杀,玉息眉头皱紧,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棋室不待,要跑到尚未解除危险的顶层来。 玉息硬着头皮走进过去,目光在半空巡视,害怕那头硕大的飞物再次出现。 “他若在,现在也不会让你看见的”。 玉息顿了一下,快步上前:“司徒先生,我来取药”。 司徒行神色自若,扬了下下巴,“坐下对弈一局”。 玉息蹙眉,她丝毫没心情和他下棋,赵玄伤重未愈,他回宫后还有一堆朝堂事务要处理。 她只想取了药回去。 司徒行不急不躁,目光停留在棋局上,玉息不知道他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和赵玄不是同一战线,情同兄弟吗? 玉息目光无意落在了棋局上,愣了下,竟是之前她和他在棋室对弈的那局。 同样的棋局,还在这个露台,司徒行究竟是想告诉她什么? 玉息按下心绪,在司徒行对面坐了下来。 司徒行见她入座,推给她白棋,示意她落子。 玉息摒除杂念,专心下棋,可这次却和上次不同,上次司徒行处处相让,这次却是处处紧逼,玉息被围追堵截地毫无生路。 最后她看了错综复杂的棋路,几乎所有的生路都被截断了。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司徒先生,我输了”。 司徒行见她放弃,嘴角噙笑,像是在给棋局一个定义,又像是在提醒她。 “在局中是生是死,有时候只在你一念之间”。 “棋艺我自然不如司徒先生,有话先生不妨直说,何苦费尽心思和我打这样的哑谜。” 司徒行浅笑,“这世上若是什么话都能直说,那会多很多纷争”。 玉息知道司徒行心思深沉,不是她能应对的。 不想再这里继续耗下去,便起身准备离去,刚绕过榻旁。 司徒行手指间的棋子突然发力射了出去,玉息膝弯突然酸软脱力,身体支撑不住往一旁倒了下去。 不偏不倚倒在了司徒行的怀中。 玉息大惊,慌乱要起身,却被司徒行按住了背困住。 他丝毫没有冒犯的神色,只轻声淡笑道:“别急,他还没走”。 玉息身体一震,瞬间领会,司徒行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那人是那个杀手? 可那个杀手的目的是杀玉息,为什么现在不跑还在这里故意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玉息身体已经僵硬,和她有过亲密关系的只有赵玄一人。 她敬重司徒行,却从未有过逾矩的念头,若是被赵玄知道她被司徒行抱着,玉息已经预想到他暴虐狂躁的样子,一想到就身体紧张到发颤。 第85章 生路?死路? 玉息眉头紧锁,压低声音,悄声问道:“司徒先生,我可以起来了吗?” 司徒行落在远处的目光移到她脸上,两人的距离十分近,玉息虽然对他无意,却也被他瞧得脸颊发烫。 他有赵玄一样深邃迷人的眼眸,深色眸子里像有钩子,勾人心魄。 玉息只得挪开目光,突然背上一松,司徒行放开了她。 她像兔子一般从他身上跳开。 等呼吸心绪都平复了,才抬眸看去,空中没有异常。 刚才的动静是那个杀手吗?他竟然没有再次杀她,刚才玉息几乎像把自己送上了砧板,等着刀落下。 她不解看了眼司徒行,突然想到他的两局棋。 是生路,还是死路,只在一念之间。 她只觉得喉咙发干,“司徒先生,你的意思是,他们想杀我,是因为玄公子?” 司徒行脸色微沉,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确定,不过冒着危险试了一下,结果如他所料。 他语气冷峻到毫无感情色彩,“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的心思”。 刚才扔棋子动了真气,司徒行胸口一阵气息上涌,忍不住咳嗽起来。 玉息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实有隐疾。 想起慧妃那日说起,入夏后他便会咳嗽不止,恐怕熬到秋季会咳得更厉害。 试着问道:“先生可是有躁症?若是的话,北商气候恐怕对你先生的身体修养不太适合”。 司徒行抽出一条锦帕捂住嘴,这点和林淮子说得一样,北商干燥,空中多沙尘,他久咳不愈这环境有关。 他目光里掠过一丝绝望,突然转过头望着玉息问道:“去南越吗?” 玉息心颤了一下,他的目光太过深沉,一时间玉息以为是在问她。 南越,是她心之所向。 她没有一日不渴望回到南越。 见玉息怔愣,司徒行嘴角若有若无一丝笑意,便起身,也不理睬玉息,绕过她离开了。 玉息心神不宁回去,一名侍婢将文若尘预备的药送了过来。 这名侍婢玉息认得她,她一人留在上层伺候,是张北风的人。 回宫后,她便又是龙啸殿的婢女。 她愿意留在商宫,可赵玄却没有赐封的意思。 司徒行的心思她看不懂,赵玄的心思她同样看不懂。 赵玄要留她在商宫,司徒行的意思难道是让她离开? 玉息好容易稳定下的心绪,又开始漂浮。 —— 近日气候变幻,皇上偶感风寒,为避免传染在龙啸殿静养了十多日,现已经康复回朝。 朝堂上,皇上揭露了万礼将军大肆收受贿赂,大量敛财的事实,勒令万礼速速回朝等候发落,名册的事暂时没有提。 宫里迎来了一位新人,兰贵人,赐入藏玉轩,正是之前柔美人的寝殿。 毓秀宫内,卫籽兰已是宫里的兰贵人,再不是御风楼侍婢的穿着。 她穿着一袭湖绿素雪娟裙,面容俏丽,虽不及容妃雍容华贵,也别有风情。 刚入宫便来拜见卫太后,容妃在卫太后下首处坐着喝茶,却不愿给她一个正眼。 “你这个小贱人,难怪不肯服侍万将军,原来早就琢磨着怎么爬龙床。” 卫伯庸气势汹汹冲进毓秀宫,指着卫籽兰大骂,他和万府的人寻了她多日,谁知刚有她的消息,便得知她被皇上宠幸成了宫里的兰贵人。 卫籽兰冷眼看着卫伯庸道:“父亲大人,我不愿嫁万将军,离开万府藏匿在外,与皇上不过偶遇,既被皇上宠幸,入宫为妃再自然不过。” “父亲大人若有意见,只管找皇上去评论”。 “你!“卫伯庸气得举手欲扇她耳光,卫籽兰丝毫不惧,挺直腰杆直视他。 卫伯庸这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以前卫府庶出的小女儿,可以任意打骂。 她是皇帝的兰贵人,按理他见了也要行礼,他怎敢和她动手。 只能将气吞了回去,气红了脸,“那万将军那边怎么解释?” “我现在是皇帝的妃子,万将军与我何干,父亲大人莫要胡乱说话,给皇上惹不快”。 卫籽兰怼得卫伯庸话都说不完整,,“你……,我现在是不敢打你,你也别太……” 还未说完,“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卫籽兰只觉得耳边嗡嗡声,脸颊火辣辣得疼。 卫太后仰着头,冷冽望着她,“他不敢打你,哀家总敢吧” 卫伯庸像解气般双手背在身后趾高气昂。 卫籽兰冷笑道:“太后是为何打我呢?是我在后宫不懂规矩,还是跟我父亲一样,为了万将军打皇上的嫔妃?” 这句问话好生厉害,卫太后眼眸一紧,手指曲起。 为了一个朝堂大臣,掌掴后宫嫔妃,卫家势力再大,也不敢这么做。 卫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卫籽兰这一手这么厉害。 她脸色满是寒意,“你如今正处皇帝圣宠,我们的确惹不起”,冷笑两声,“不过有句话,叫花无百日红,但愿你有能耐能一直笼络住皇上的心,别到时候凉了,下场还不如嫁入万府”。 卫籽兰心底隐隐不安,皇帝对她,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宠幸不过是掩人耳目。 若是被卫太后发现她尚是完璧之身,那下场真的如她所说。 卫籽兰强撑着,露出笑容道:“谢太后指点”。 卫太后目露寒光,但很快隐了去,勾起嘴角换了一副面孔。 竟牵起卫籽兰的手道:“刚才哀家不过是试探一下你,别多想”。 她牵着卫籽兰的手坐到自己左下首处,和容妃正对着。 “我卫家有两位姑娘入宫为妃,可是莫大的荣耀,国公爷莫要生气,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嘛”。 见太后突然变脸,卫伯庸也怔住了,可仔细想想,卫太后说的也没错。 从将军夫人到皇帝嫔妃,那个选择更好一目了然,卫国公便也不再多说。 “皇上后宫现下只有三位嫔妃,有两位是我卫家姑娘,哀家甚是欣慰,日后你和你姐姐一样,要尽快为皇上开支散叶”。 卫籽兰听了,眼睛在容妃肚子上转了一圈,她已经有身孕了? 想到皇上对自己的态度,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有身孕,不由得捏紧了衣角。 想到赵玄的那句,“你以为你能和你姐姐容妃比?”,心中自贱起来。 “太后说得对,臣妾会效仿姐姐,尽力伺候好皇上”。 容妃却是怀着怨念瞪了她一眼。 第86章 别白费功夫了 卫籽兰回到藏玉轩,看着空荡荡的庭院,和简朴的宫殿,心中愤愤不平。 她知道这座寝宫是之前一个舞姬住的,后来死了就空了出来,皇上赐给她,不过觉得她的身份和舞姬差不多。 她虽说是庶出,好歹也是卫国公府出来的小姐,却和舞姬住同一个地方。 想到容妃住的前皇后的永宁宫,她怎能和姐姐比? “娘娘,娘娘”身后的宫婢翠枝唤醒了她,“外面风大,娘娘快进去吧”。 她苦笑了下,便走入宫内。 —— 翌日,卫籽兰梳妆一番,准备了些薄礼,便去往容妃的永宁宫。 刚到院内,环顾永宁宫宽阔的庭院种满海棠花,斜阶上镶嵌玉石,雕花槛窗,入门处的垂帘都是珠宝制成的,处处奢华。 相比之下,她的藏玉轩简朴多了,容妃在卫府时就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吃穿用度比卫籽兰要好上几倍。 卫籽兰准备的那些礼实在不堪一提,容妃八成也是看不上的。 她咽下酸涩,既然来都来了,硬着头皮也要去拜见一下容妃。 “姐姐金安”。 容妃靠在榻上休息,身着胭脂红纱裙,面容精致,身姿丰腴,绝艳无双。 “与姐姐分别多日,兰儿很想念姐姐,近日有幸和姐姐同入皇上后宫,我们又可团聚了”。 容妃淡淡斜了一眼,自家这个小妹,她往日倒也不讨厌,她被强送入万府,还替她惋惜过。 可如今却入宫和她抢夺皇帝的宠爱,这让容妃心中不悦。 “你和皇上是怎么认识的?” 卫籽兰乖巧立于跟前,“我逃离万府后,藏在一家酒楼,那日有人为难我,恰逢皇上微服私访,解救了我,我便和皇上……” 卫籽兰添油加醋说了和皇上相识过程,并没有说皇上受伤的事,其实仔细辨识,还是能听出许多破绽。 但容妃的脑子没那么灵光,她只关注卫籽兰和皇上的关系,便也听不出来。 卫籽兰望了容妃平坦的肚子一眼,“姐姐几个月了?看着还未显怀”。 容妃瞪了她一眼,“才两个多月,怎么看得出来,显怀起码三月以上”。 卫籽兰压住心中的嫉火,“这可是皇上的嫡长子,姐姐可要当心了的” “我准备了些适合孕妇的补品,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容妃浅浅望了一眼,都是些她看不上的,只随意“嗯”了声。 卫籽兰内心的尴尬自卑一瞬间涌了出来,但不敢在容妃表现出来,只能藏在心底。 “那妹妹就不扰姐姐了,姐姐好好休息,改日再来探望”。 退出永宁宫,卫籽兰眼眶微红,忍下了所有委屈。 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她出生就比容妃地位低,她能入后宫得皇上的宠爱,她却只能嫁给万礼那样比父亲都年长的粗鲁之人。 她有幸入宫,却仍是被容妃踩在脚下般的卑贱。 她不服,总有一天她要获得皇上的青睐,容妃享有的一切,她也会都有的。 “翠枝,御书房在哪里?” 翠竹听兰贵人问起皇上的御书房,慌得说道:“娘娘你不是要去御书房寻皇上吧?” “我进宫后还未见过皇上,想着他平日里处理政务,国事繁忙,我想做些羹汤为他送去”。 翠竹忙阻止道:“娘娘万万不可,御书房是皇上下令谁都不能进入的,除了常公公任何人都不可在跟前伺候”。 “之前容妃娘娘也试过想进入,都被皇上呵斥过,从此以后不敢踏入半步”。 “如果有人敢违抗皇上旨意,擅入御书房,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翠竹压低声音说,抹了下脖子,眼神里满是惧怕。 卫籽兰琢磨着这条路行不通,便又问道:“皇上下朝后都会去哪儿?” “皇上一般就回龙啸殿”。 “好翠竹,带我去皇上下朝回来的那条路上走走吧”。 翠竹领着卫籽兰走过了那条大道,卫籽兰默记心里。 —— 这日晨起,卫籽兰便梳妆打扮一番,换上最好看的一件长裙,鬟鬓梳理整齐,对镜看了许久,愿镜中的美人儿能合皇上的心意。 她将亲手做的点心放入食匣中,便提着在皇帝下朝后入后宫处等候。 算着时间,既不能太早也不太晚。 当她看着远处那顶明黄色的鸾驾缓缓前行,前后都有侍卫身骑高头大马护送,常春在鸾驾旁随行侍奉时,心里压制不住的兴奋,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皇上了。 希望这次“偶遇”能给他留下印象,若他能去藏玉轩留宿,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留在商宫。 这便是她计划的第一步,日后再筹划步步高升,总有一天她要让容妃不敢小觑她。 鸾驾入宫后便停了下来,赵玄舍弃鸾驾,只留常春和傅奕伴驾随行。 他还穿着玄色绣龙纹朝服,身子挺拔,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得人神共愤,走出鸾驾时还带着在朝时的肃穆和威严。 卫籽兰看得眼睛都直了,心快要跳出胸口。 随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卫籽兰整理了一下发饰,先一步上前,柔声道:“皇上万安”。 赵玄脚步顿了下,眉间蹙起,有些不耐烦道:“什么事?” “皇上政务繁忙,臣妾忧心皇上身体,所以今日晨起便亲手做了些点心,特地来拿给皇上”她故意摆出媚态,眼眸流转,想引起赵玄的注意。 赵玄眼睛往下瞟了一眼,实在懒得搭理,给了常春一个眼神。 常春立刻领会,跨出一步挡在卫籽兰跟前说道:“兰贵人有心了,但皇上朝堂上忧思过虑,所以下朝后从不进食,以免伤了肠胃”。 “这食盒兰贵人就拿回去吧,日后不用再送了”。 赵玄没等常春便抬腿离去,头也不回,常春吩咐完便追了上去。 留下卫籽兰在原地,只得望着远去的背影,隐忍着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好了,为什么皇帝连正眼都不愿意瞧她一下。 直站着看到背影彻底消失,翠竹才小心翼翼问道:“娘娘,我们回去吧”。 卫籽兰擦了一下眼角,恢复神态,将食盒递给翠竹道:“走吧”。 第87章 头上没有桂花油 七月是慧妃娘娘的生辰,宫里举行盛大的宫宴。 张相辅携夫人入宫参宴,在此之前,朝中诸多大臣闻风明里暗里往府内送来了贺礼。 在赵玄跟前,他正襟危坐,恭恭敬敬交出一本目录。 “之前府里收到的所有礼品全都装箱造册,这是目录,还请皇上过目”。 张相辅为人耿直,加之万将军的事做警戒,他不敢私下受贿。 皇上已多次下诏命万将军回朝,他却迟迟不归,这个节骨眼上唯恐生变,朝中的墙头草纷纷倒过来,他更需小心行事。 “明日还烦请常公公吩咐几位宫人,来府上将东西取走,归入宫里库房”。 赵玄翻阅一遍目录,谁人送了什么登记一目了然,心里便有了衡量。 他和张相辅说了会话,慧妃便过来,张夫人热情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问了许多宫里的事情,一副妹嫂情深的样子。 宫宴即将开席,首座自然是赵玄和卫太后,左下首处是容妃席坐,往下是兰贵人,右下首处是慧妃,往下是张相辅夫妇。 后面便是宫里的太妃和入宫的皇亲国戚。 —— 锦兰给玉息梳妆一番,“公主快些去吧,快开宴了”。 玉息端坐着,不急不躁,“晚些去吧”。 “为什么?这次来好多皇亲国戚”。 玉息叹息,北商的皇亲国戚与她何干,她借口不想去,却被赵玄一口回绝,再说她和慧妃关系甚密,她不去显得不近人情。 在锦兰催了十多次后,玉息才缓缓起身。 她缓步前往长乐殿,一步一停,慢得像蜗牛爬路,倒是身后的锦兰着急催促,她只想在人都到了后,默默潜入宫内,入席后再找机会离开。 只要人来过就算出席过了,到时候再准备一份厚礼,私下给慧妃送去。 她走得慢,身后却有一阵风呼啸卷过,还未看清,人就从玉息身侧飞过,因为走得急,衣袖扬起,擦着玉息的身子飘过。 一股浓郁奇特的香味灌入鼻腔,玉息眉头略紧了下,谁会用这种香熏衣裳? 看着眼前穿着纤竹绿的背影,眼眸眯了下。 锦兰嘟着嘴道:“这兰贵人赶着去投胎啊,走着么急”,接着又催促道:“我的公主,咱们走快点吧”。 长乐宫就在跟前,玉息尽量降低存在感,垂着头潜入宫内,刚想找个末尾的席位坐下。 赵玄突然起身,目光望玉息投来,众人的目光随着赵玄一同集中了过来。 玉息眼眶放大,在众目睽睽中顿时觉得身体僵硬。 “皇上,臣妾来晚了”身后脆生生如铜铃般的声音传来,众人的目光这才越过玉息看向她身后。 容妃身着一袭桃粉烟罗纱裙,妆容精致,粉腮带笑,雍容华贵。 “果然是容妃娘娘,仪态万千,皇上待她真不一般“座下有人窃窃私语。 玉息松了口气,侧身隐过身体,聚焦的目光重新落在容妃身上。 “她的腹中可怀着第一个商宫皇子”。 “也不一定是皇子,也许是公主”。 “就算是公主也是长公主,那份尊贵不是常人可比的”。 容妃笑容甜美,十分享受成为聚焦中心的感觉。 等她诞下皇长子,成为北商皇后那一日,便是今天的感觉吧。 玉息心中却觉不对劲,长公主不是应该是那位心月公主吗?就因为她母妃过世,就因为容妃身份更高贵,就要剥夺她长公主的身份? 玉息余光看了赵玄一眼,若是这样,最是无情是帝王,这个男人待自己的子嗣当真冷血。 赵玄的目光似有似无落在这个方向,她一个转身,隐到了容妃身后。 见皇帝特地起身迎接,容妃嘴角扬起,提着裙摆,身姿袅娜快步走向他。 下手处的兰贵人斜眼看着欢腾雀跃的容妃,嘴角隐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兴许是走得太快了,入座时容妃脚底突然一滑,身体猛然往后倾去。 顿时众人惊呼,她怀着身孕,若是不慎跌倒,与她腹中的胎儿十分危险。 玉息是最靠近她的,下意识冲过去托住了她的背部,可容妃身材丰腴,玉息太过消瘦,竟承受不住容妃身体重量。 容妃整个人压了下来,玉息脚底打滑,竟也没站稳,两人一同摔了下去。 容妃的身体在上方,将玉息完完整整压在了身下。 荣喜和锦兰慌忙上前扶自家的主子,容妃起身后,双颊微红,惊恐未定,幸好有玉息垫在身下才无恙。 看赵玄眼眸暗沉,朝着里走过来,带着惊恐的哭腔扑到他怀中, “皇上,吓死臣妾了,臣妾以为孩子会没了”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赵玄眉头蹙起,目光却是越过了她看前方。 容妃起身后,锦兰才能扶起玉息,玉息被容妃压在身下,胸口有些发疼,摔下去之前手心撑了一下桌角,被划破了皮,血渍隐隐渗出。 她看着手心一摊黏滑,放鼻子下闻了下,目光在桌角下转了一圈。 身旁的卫籽兰端坐着,像没事人一样。 锦兰扶起玉息,见她手破了,“公主,先去包扎一下”。 玉息心里琢磨着正好乘机离开宴席,起身经过卫籽兰停了下来,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兰贵人,你头上没有桂花油”。 卫籽兰身体轻微一颤,转过头看着她,接着若无其事道:“你什么意思?” 玉息的眼角往容妃桌底下转了一圈,抿嘴一笑,没有多说,便随着锦兰离开。 赵玄看她受伤,心里焦虑,却被容妃抱得死死的,又不好当众推开,只好吩咐道:“宣太医”。 于是拍着容妃背,将她推开一些,“让太医看看身体”,容妃破涕为笑。 众人皆叹,皇上当真看重容妃。 “玉息”赵玄唤了她,玉息转过身,“你也受伤了,一会儿让太医看看”。 玉息看了一圈众人的目光,目光里都是感叹皇上对容妃的关怀,让玉息留下不过是顺带的。 她宛然一笑,“擦伤而已,不碍事,我回去擦点药便好了”。 她对慧妃和张相辅行了礼,说了几句恭贺话,便和锦兰离开了。 赵玄目光收紧,心沉了下去。 第88章 她第一次有人陪 行至门口,玉息突然拉了锦兰一把,“席面上有样荷花酥,样子做得别致,你去给我取一份来”。 锦兰眼睛一亮便应下,回到宴会中,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盘子荷花酥出来。 两人回到龙啸殿,锦兰替她擦了伤药,包了手。 又找来食盒,“公主你要这个做什么,不是自己吃吗?” 玉息接过食盒,将荷花酥放了进去,“我出去一趟,不用跟着我”。 “可是……,公主你早些回来”。 玉息提着食盒去往掖庭,她已经有段时日没见疯娘娘了,上次有人害她,赵玄说过派人保护她,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在掖庭给玉息递过字条的宫婢,玉息第二次见过她后,就再未见过。 她明里暗里也寻过她,最后找到掖庭的宫人打听,有人说她突发恶疾,家里人将她接出了宫,从此再无消息。 玉息叹息,突发恶疾便是这宫婢已完成了在商宫的任务,回去复命去了。 之前宫婢传讯说至多一个月,可玉息等了两个多月了,依然一切如故。 毫无音讯,有时候希望便是这样破灭的。 玉息想起字条写的那两句诗,自嘲道,人总会变的。 若是他在西秦或是东禺,被那边的公主看上招为驸马,哪里还会想起南越这个亡国公主。 在御风楼那片刻欢愉,确实让她产生过幻觉,她以为赵玄和她是可以互通心意的。 但今日之事倒是让她清醒,容妃腹中的孩子他那么在意,而她每次都要喝避子汤。 终究是她的身份不能够名正言顺。 她突然明白了司徒行给她的提示,若守住自己的心,便处处是生路。 赵玄救过她,今日她救了他的孩子,算是还了一次恩了。 正走着,看见不远处的梨树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 她走近些,竟发现是上次遇见的心月公主,她周围没有宫人跟着,像是偷跑出来玩的。 看她一个六七岁,正是贪玩的年纪的孩子,却因为父亲的一己私欲被关在宫殿内,与外界隔绝,实在是可怜。 不知不觉玉息走到她身旁,也蹲了下来,她正用一根树枝扒拉着地面。 “你在写字吗?”玉息柔声问道。 也许是玉息长得美,又慈眉善目,从不见生人心月公主倒没有觉得害怕。 “我在给蚂蚁指路”她声音带着稚气。 玉息顺着她的树枝看去,地面上确实有十几只蚂蚁在爬行,左右横冲直撞,好像真的找不到路。 “不用给它们指的,他们会找到自己回家路的”说完玉息心里莫名一沉,蚂蚁尚且知道回家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 心月公知抬起头,看到玉息怀里抱着的锦盒,指指问道:“这是什么?” 玉息想起自己带着的荷花酥,便打开食盒,递了过去,“想吃吗?” 这几样荷花酥确实做得精美,酥皮卷成荷花的样子栩栩如生,荷花瓣染成粉色,还带着荷叶的香气。 心月公主闻着香气,咽了口口水点点头。 玉息用锦帕擦擦手,捡了一块,递给她。 心月公主接过,小心翼翼吃起来,酥皮松脆,一口下去香气四溢,心月公主年纪小,对这类甜食毫无抵抗力,吃得两眼放光。 吃完还眼巴巴看着食盒,玉息便端了出来全递给了她,不一会儿,一盘荷花酥全进了心月公主的肚子。 看她吃得香,便想到她被赵玄藏了起来,见不了世面,这些招待宫宴的美食,她从来没机会吃到,心里便觉得她比自己还可怜。 玉息用锦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碎屑。 和第一次撞到她充满敌意不同,心月公主冲她露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容。 “我叫赵心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息,我也是一个公主”。 “真的吗?你父王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为什么你可以在宫里自由走来走去,我却不能?” 她一口气问出那么多问题,玉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苦笑道:“我以前是公主,我父王母后死了,我就不再是公主了”。 “宫里我也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去的,我能来的也只有这儿”。 心月公主眨着大眼睛,“原来你跟我一样啊,我母后也死了,我父王……,我从未见过他”。 玉息眉心一紧,心里骂了赵玄几句,再不喜欢心月公主,也不能见次面都不行,那容妃当真是他的宝贝,她肚里的孩儿才是他承认的孩子。 心月公主突然伸出手说道:“我们一样可怜,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玉息有些心酸,她自小受父母宠爱,但越宫倾覆那一刻,她失去了所有,便知道没有了父母之爱的孩子,便是这世上最贱的草。 哪怕她贵为公主。 玉息也伸出手,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手心。 “玉息,你陪我玩儿好吗?” “好” 两人坐在树下石凳上,玉息不厌其烦陪她玩小女孩最喜欢的拍手,猜谜游戏。 一旁寻来的孙公公,见了只默默擦了把眼角,“第一次遇见愿意陪公主的人”,便没有催促心月公主回宫。 “是啊,公主脸上很少有这么欢快的笑容,实在是可怜”跟随来的张嬷嬷也忍不住找了帕子擦眼泪。 直到天色渐晚,玉息望了望天空,只能说服她回宫去。 心月公主撅着嘴,突然跳下了凳子,抱着玉息的腰,脸贴在她怀里依依不舍,“你明日再来陪我好吗?” 她大眼睛中满是期待,撒娇软萌的样子玉息不忍拒绝,“我若得空就来看你”。 “我住在紫合宫,在哪儿,从这里走这条小道就可以到”心月公主生怕玉息找不到她,小手比划着方向。 不忍她失望,玉息一一应下,看着心月公主一步一回头被领了回去,想到她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日日夜夜都在孤独中度过,就心酸不已。 她若是替赵玄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陪伴一下心月公主,也算偿还了之前落阳谷救她的恩情了。 第89章 她要名分 玉息到天完全黑才回到龙啸殿,进入殿内看见案台上放满了荷花酥。 她有些愣,锦兰上前道:“我的公主,你怎么才回来,皇上等你好久了”。 “这是……”玉息指着眼前满桌的荷花酥问道。 锦兰笑道:“皇上知道你喜欢荷花酥,便命人又做了许多来”。 原来锦兰返回宴会取荷花酥被他看见了,他自然以为是玉息喜欢。 可他此时却不在龙啸殿内,玉息看了一圈,锦兰为难道:“皇上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回来,那永宁宫差人请了皇上多次,说容妃今日受惊,身体不适,皇上这才过去看看的”。 锦兰怕玉息生气,最后都是压着声音说话的。 谁知玉息却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容妃怀着他的孩子,他关心是应该的,若是为这些事情拈酸吃醋,那日后烦心的事情会多到将自己吞噬。 既来之,则安之。 文若尘曾劝慰她的话,便是这个理。 今日本打算去探望疯娘娘的,可意外遇上了心月公主便改变了计划。 玉息让锦兰取来两个食盒,将这些荷花分装了进去,明日带去看疯娘娘,另一份便送去紫合宫给心月公主。 收拾完毕,玉息擦了擦手,心里起一个念头。 她唤来锦兰说道:“去永宁宫问问皇上什么时候回龙啸殿”。 “公主,你……”锦兰瞪大了眼睛,自家主子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往她从来不关心皇上的行踪,一直都是皇上上赶子追着她。 锦兰嘴角扬起放也放不下:“是,奴婢这就去”,便笑着跑了出去。 不出一会儿,赵玄大阔步回了龙啸殿,高大的身影在殿内出现时,看见玉息正坐在案几前,沏了茶点了香,像是特意在等他。 心中一喜,坐下后便牵起她受伤的手仔细查看,伤口处擦了药包着纱布,看不出什么。 玉息凝视他,淡淡的,神色冷静。 “皇上可知今日是有人故意让容妃娘娘跌倒的”。 赵玄眼眸微窄,“哦?” 玉息嗅了一下手心,洗过手味道已经极淡了,但还是能闻到一些。 “容妃娘娘坐席的桌角处倒了一滩桂花油,容妃娘娘便是被油渍滑倒的”。 赵玄“嗯”了声,凑到跟前,掀开她的衣领问道:“胸口可还疼?” 玉息推开他的手,“皇上不想知道是什么人想害容妃吗?” 赵玄见她说得认真,手便停下,总觉得她今晚有些不同。 “我今日在兰贵人衣袖上闻到了桂花油的香味,但她的头发上却没有抹桂花油”。 “我想定是她在倒桂花油时,衣袖上沾到了”。 “皇上在御风楼不肯宠幸她是对的,容妃是她亲姐姐,她尚且怀着恶意,想要毁去容妃腹中的胎儿,日后不知道还会弄出多大的祸事”。 赵玄静静看着她,“你从永宁宫将朕唤回,就是为了和朕说这些?” 玉息不解,这不应该是赵玄最关心的事情吗? “事关皇上的子嗣,我将我发现的告知皇上,也是为皇上和容妃着想”。 “呵”赵玄冷言道,“你倒是关心她”。 “那是自然,皇上救过我的命,我救皇上孩子的命,也算还了皇上的恩情”。 话音刚落,赵玄眼眸微红,“你是想和朕算清楚?” “我……”玉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不应该是马上派人去盯紧了卫籽兰,保护好容妃,免得下次再起祸端吗? 可她好像又惹他不高兴了。 玉息叹了口气,他的心思太过复杂,阴晴不定,她猜不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才会满意。 算了,该说的她都说了,尽了责还了恩情,她自己坦然便罢了。 “还有一事,玉息想恳请皇上应允”。 赵玄暗下的眼眸略亮了下,“你说,只要朕能做到的便答应你”。 玉息心头暗喜,此事如果顺利,就可以做后面的打算。 “之前皇上问过我喜欢‘瑜’字,还是‘宁’字?” “我想好了,瑜字贴合我的名字,我喜欢瑜字”。 “望皇上能赐我一个名份”。 赵玄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想看清她真正的心思。 “你是想摆脱朕?”他眸色深沉,透着寒意。 “恰恰相反,我想永远留在皇上身边,和容妃娘娘一样伺候皇上,为皇上分忧”。 她的话术精湛,说话的水准极高,像极了后宫那些高段位的嫔妃,说的都是帝王最喜欢听的。 她现在这副得体大方的样子,还不如最初赵玄强迫她时,她表现出来的厌恶抗拒来得更让人舒服,那时候的她至少是真实鲜活的。 赵玄想起在御风楼和她的那些缠绵时刻,那时候的她是真心为他哭,为他担心,他以为她终于动心了,那段时间他是欣喜快乐的。 为她他两次差点丢了性命,若能换来她一点点的真心,便也值了。 可她是没有心的,他却一直苦苦在求。 慧妃说过,想要她的心,就是妄想。 她在和他之间筑起一座高高的墙,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攻不破。 她就在跟前却像远在天涯,赵玄一直在追,却永远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他笑了,笑得可怜。 “既然你想和容妃一样,那么朕就满足你,朕便让礼部准备三阶六礼所需”。 玉息心里舒了口气,但她一旦被册封为商宫嫔妃,此生再想回南越怕是不能了。 心里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人总要往前看。 若是赵玄给了她嫔妃的封号,那她便可以恳求赵玄将失去母亲的心月公主过到她名下,做她的女儿,那这可怜的丫头便也有了依靠。 反正赵玄也不看重这个女儿,想必不会为难。 虽然玉息做她的母亲还是太年轻,但两人命运相似,想来总能惺惺相惜,相依为命。 她的南越人,此生都不可能为北商诞下子嗣,若是身旁有个孩子,与她也是个依靠。 若是心月做她女儿,她必会极其宠爱,不再她受半点委屈。 至于容妃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她做贵妃还是皇后,都与她无关。 她下半生在商宫的谋划都在此了。 她起身道:“多谢皇上”。 赵玄凝视她片刻,眼眸垂下,掩盖心里一片茫然。 第90章 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日,玉息准备的两盒荷花酥,她一人提不下,便让锦兰跟着一同去。 掖庭宫入口处,玉息让锦兰在外等候,自己提了一个食盒进去。 掖庭虽仍是一如既往的萧条,可玉息却发觉出入的宫人略多了些,庭院也有人打扫。 较之前,多了些人气。 那条她走了很多遍的小道,原本上面一层厚厚的尘土,现在也干净了许多。 她想起那次和赵玄说过后,他便说过会派人保护疯娘娘的,这些应该是他做的。 快到疯娘娘居住的院落,玉息停住了脚步,院外有两名玄衣侍卫守着。 其中一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目光如鹰般锐利。 玉息心中高兴,那人她认得是傅奕,皇上竟将他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派了过来。 傅奕看到前方缓步过来的玉息,戒备的身体放松下来。 “玉息公主,可是来探望娘娘的?” 玉息往里看了一眼,“她可还好?” 傅奕面露难色,“这几日明里暗里都有伪装的宫人宫婢想要进入,都被我们拦下了”。 “要识别他们不容易,谁知道他们究竟是不是在掖庭侍奉的?” 傅奕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这里的掖庭令好像也不干净,不知道是不是被收买了,好几次我们都差点都被骗过”。 “所以皇上才派我亲自守着”。 玉息心紧张起来,她渐渐觉得赵玄虽是皇帝,但在商宫也不是君命无二。 这商宫表面辉煌无限,底下却似有几股势力错综盘踞,相互较量,相互吞噬。 “有劳傅侍卫了,这几日辛苦了”。 “不辛苦,皇上的吩咐理当尽责”。 玉息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傅奕,“这些点心麻烦傅侍卫给娘娘。” 傅奕小心接过,两人不小心对视一眼,玉息赶紧收回手,“她平日所吃的东西,还望多注意,若有人想害她,极可能会在食物中做手脚”。 傅奕眉心紧了下,“公主说的没错,我们暗地截下的东西里,不少都有问题,防不胜防”。 玉息手指绞了衣角,“那今日我便不进去看她,人多眼杂,免得多有打扰,给你们添麻烦”。 “公主放心,我们定会尽力保护娘娘的”。 玉息见自己暂时也帮不上忙,此地也不宜久留,便告辞离开。 “在下送送公主吧”傅奕捧着食盒,在玉息身侧后方护送。 掖庭处处都是眼线,每个角落都有危险,若不是进来查看,还真不知道这么一块被遗弃的地方内部也会有这么多猫腻。 —— 掖庭外,锦兰抱着了另一个食盒,正无聊地东看西看。 这附近实在荒凉,没什么好景可看,不知道她的公主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过公主让她在门外等着,她就乖乖等着,一步也不离开。 不远处,正欲去太元池的卫籽兰突然停下脚步。 看着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的锦兰,问了身旁的翠竹,“这是不是玉息公主身旁的锦兰?” 翠竹眯着眼看去,“没错,就是她”。 “她在这里,玉息公主人怎么不见?” 翠竹的话让卫籽兰心里隐隐察觉到什么,看她的样子像是在放风? 给谁放风,玉息公主在里面做什么? 昨日慧妃生辰宫宴上,她偷偷在容妃席位下方倒了半瓶桂花油,本以为做得十分隐蔽,却被玉息公主识破。 害得她一晚上担心皇上会对她发难,容妃在后宫得皇上盛宠,又怀有身孕,谁敢对她存有坏心? 可一晚上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虽然暂时放下了心,但这把柄是抓在了玉息公主手里,若哪日被她威胁,也是个麻烦。 若是今天玉息公主也被她看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就不怕再受她威胁。 若能借此除掉她,那在后宫更是少了一个敌人,容妃虽美但却是憨傻的,玉息公主要聪明的多。 若是后宫没有玉息了,对付容妃简单多了。 卫籽兰轻蔑哼笑,示意翠竹看着锦兰,自己偷偷从她身后溜进了掖庭。 掖庭内草木荒凉,尘土飞扬,卫籽兰嫌弃地捂了下口鼻,心想着玉息公主偷偷来这种地方,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前方庭院处看到了人影,卫籽兰脚步一停,侧身隐在一处房舍围墙后。 她探出头偷偷看去,心中大惊,接着狂喜不已。 玉息公主私底下去见的,竟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傅奕。 两人面对面说话,关系非同一般,玉息还精心准备了东西,她亲手将手中的锦盒送给了傅侍卫。 两人依依不舍,怎么都不想分别。 傅侍卫看玉息公主的眼神,深情款款。 卫籽兰躲在一旁偷看,便想象他二人说什么话,什么表情,全是她心里猜测的那样。 两人走了,傅侍卫还舍不得,一路陪着出去。 这二人那么亲密的关系,被她发现了,若是让皇上知道她与侍卫私通,定不会轻饶她。 想到这儿,卫籽兰就按耐不住兴奋。 在她察觉之前,她要赶紧将这个消息告诉皇上,让他知道他藏在身边的女人是怎样的淫荡,不守妇道。 她激动地想马上赶回去,脚底匆忙竟差点绊一跤。 可转念一想,若是皇上不相信她的话怎么办? 她不是容妃得圣宠,皇上甚至都没碰过她,她在皇上跟前连个枕边风都没资格吹。 这几日卫太后倒是时时留她在毓秀宫,陪她说说体己话,虽说她是私自逃出万府的,但卫太后也是她姑母,她现在被收入后宫。 太后待她好像也没那么厌恶,反倒大有拉拢她的意思。 若是由卫太后出面管管这件事,那皇上也不得不相信。 卫籽兰打定主意,先一步退了出去。 翠竹还盯着锦兰,锦兰傻乎乎看远处的猫儿打架,丝毫没注意自己被人盯了半日了。 卫籽兰示意翠竹离开,急步去了毓秀宫。 —— 傅奕送玉息到宫外,诚心道:“公主这段时间先不要来了,最近……,朝堂不安稳,这里也有危险”。 玉息小心看了左右,问道:“是不是西秦的事?” 她知道西秦已攻占了平县,正在和北商商议和谈,却迟迟没有定下使者来访的日子。 见傅奕犹豫不决不说话,就知道有些事情不便询问,便告辞离去。 第91章 被污蔑 玉息离开掖庭,就去了紫合宫。 心月公主刚用完午饭睡了午觉,知道玉息来了,欢喜得从床上起来,连鞋都不穿就跑了出去。 “玉息”她小小的身体张开双臂,朝玉息扑去。 玉息赶紧将食盒递给身旁的孙公公,心月公主的身子扑了进来。 玉息见她光着脚站在玉石地面上,张嬷嬷提着鞋子在身后追了出来,眉头皱起,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石凳上。 接过张嬷嬷的鞋袜,一件件为她穿上。 “以后不能不穿鞋袜就下地,地上的寒气重,会从脚底心钻进身体的”。 心月公主十分听话,乖乖穿上鞋袜后,坐在院内吃荷花酥,两条腿石凳上荡来荡去。 玉息看紫合宫虽也干净华贵,但陈设太过单调,一点也不适合心月公主这样的小孩子。 她心里琢磨着等赵玄册封她后,有了自己的寝宫,便要为她在院子建一个秋千,让她没事荡着玩儿。 有玉息的陪伴,时间总会过得飞快,天色暗下时,心月公主抱着玉息,眼泪汪汪道:“你能陪我睡在紫合宫吗?” 她很早身旁没有母亲伴睡,她渴望母爱,她眼巴巴望着玉息,想从她身上获取更多关注。 玉息摸摸她的小脑袋,心里谋算着赵玄答应她的事。 她蹲下与她平视道:“你再等等,我尽力去做,如果成功的话,以后我就能陪着你了”。 “真的吗?”心月公主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眼中满是期待。 玉息重重点了下头,心月公主这才展开笑颜。 —— 玉息回到龙啸殿,就有宫人来禀,让玉息公主前往毓秀宫见太后。 她心中狐疑,自从她被赵玄救出诏狱后,卫太后就不再找她麻烦,这次突然传召,怕不是什么好事。 她原想借口不去,但一想到答应心月公主的事,她要在商宫生存下去,不得不和卫太后虚以委蛇,便起身去了毓秀宫。 毓秀宫内灯火通明,玉息心中隐隐不安,不知道太后夜间不休息却要召见她,到底怀着什么目的。 宫人入宫禀报后,玉息才进去。 走进去后玉息心便沉了下去,卫太后端坐正座,旁坐着容妃和兰贵人,连慧妃都被叫了来。。 后宫的嫔妃齐集一起,定有什么事针对她。 玉息眉心蹙起,还是按耐住,给卫太后行了礼。 卫太后神色威严,突然厉声道,“跪下!” 玉息心中一颤,抬眸想要询问,撞见卫太后不容违抗的眼神,不想多生事,心里忍了忍便跪了下去。 “不知太后为何动怒,还请太后明示”。 卫太后冷言道:“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还来反问哀家?” 玉息心中满是疑惑,“太后何出此言?我做什么了?” “我问你,你既已经承了皇上的宠,为何还还要勾三搭四,在外厮混?” “我与何人厮混了?太后若说出那人来,我愿和他对峙”。 见玉息不卑不亢,腰杆子那么硬,卫太后凤眸的精光,想要撕碎她。 不过她是太后,亲说这些下流之事太不适宜。 她朝卫籽兰示意,“兰贵人,把你今日所见说给她听听”。 玉息目光移向卫籽兰,只见她神色得意,从座上起身。 “今日臣妾途径掖庭时,撞见锦兰在院外把风,臣妾想着玉息公主定在附近,便想去见见她,就寻了进去”。 玉息眉心皱起,心中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谁知掖庭深处,臣妾就撞见玉息公主和傅侍卫私下相会,二人窃窃私语,玉息公主还赠给傅侍卫私物”。 “他二人交谈许久,难舍难分,臣妾在旁看了很久,吓得不敢吱声”。 卫太后脸色极其难看,看着玉息的目光恨不得立刻掐死她。 “他二人除了交谈相赠情物,可还做了什么事?” 卫籽兰支支吾吾道:“嗯……,臣妾在暗处看得不真切,许是做了,玉息公主离开掖庭时,傅侍卫一直相送到院外,二人真是难舍难分”。 玉息嗤笑道:“兰贵人的想象力真丰富,你不去世间说书真是浪费”。 “放肆!”卫太后怒斥,“你做这些不要脸的事,还敢指责别人?” 玉息目光清澈,神情坚毅,“单凭兰贵人一面之词,太后就认定我和傅侍卫有染?” 慧妃这时插嘴道:“太后,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卫太后瞪了她一眼,“让你们来是给你们警示,身为皇上后宫之人,别总想着墙外那些事,给皇上抹黑”。 “若是给哀家发现,定要你们的命”。 她恶狠狠瞧着玉息,慧妃便闭上嘴不敢多说。 接着问道:“哀家问你,你今日在掖庭是不是和傅侍卫相见了?” 玉息吸了口气道:“是”。 卫籽兰忍不住差点笑出声,她承认了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卫太后目露寒光,“那你便是承认和傅侍卫私通了?” 玉息淡淡说道:“不是”。 “你还想狡辩?” 玉息突然抬眸,与卫太后直视,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惧怕。 “太后,究竟何为私通?” “自然是后宫嫔妃与旁的男子私下交往亲密,便是私通”。 玉息冷笑道:“我并非后宫册封的嫔妃,我与旁人交往,怎么谈得上私通?” “你”卫太后和兰贵人想不到她会说这些,一时无语。 玉息接着道:“我既无名无份,便是自由身,且不说我和傅侍卫之间并无此事,就算我和他确有交往,也是我们彼此倾心相爱,何来私通一说?” 卫太后气得指着玉息说不出话来。 此时,毓秀宫门口那长身玉立的男子顿住了脚步。 玉息最后两句话刚好落到耳中,他脸色阴沉,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惊地变了脸色的傅奕。 傅奕忙辩解道:“皇,皇上,没这回事,我,我和玉息公主绝对是清白的”。 赵玄的脸黑得快拧出了水,低声道:“明日开始寅时便来宫里执勤”,说完便抬脚迈了进去。 寅时?比之前提早了一个多时辰,起得比鸡都早。 玉息公主,可被你害惨了。 第92章 不要爱别人 赵玄径直走入宫内,一直情绪恹恹的容妃,这才来了精神,挺起了背,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俊美威严的男人身上。 他望了一眼跪在地上,却不认输的小女人,情绪复杂。 “母后大晚上,急召儿臣,究竟为何事?” 卫太后看着赵玄身旁腰杆挺立,面带苦色的傅奕,问道:“傅侍卫,你和玉息公主之间的事,被人瞧见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傅奕瞪大了眼睛,“我和玉息公主有什么事?” “你们在掖庭私下相会,可有此事?” 傅奕哭笑不得,“我是皇上派去掖庭的,和玉息公主纯属偶遇,若我遇上一个女子便是私会,那与我私会过的女子可太多了”。 慧妃忍不住笑出了声,忙捂嘴掩住。 傅奕一番说辞让卫太后脸红一阵白一阵,卫籽兰刚才和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任谁听了就相信这二人有奸情。 “即便你对玉息公主无意,那她为何独自去掖庭,还赠你情物”。 “这……”玉息是去掖庭看疯娘娘的,疯娘娘身份不好明说,傅奕不知如何辩解。 “也许是她倾慕你,便私自去寻了你去……” “是朕让玉息去见傅奕的”。 卫太后,尤其是卫籽兰都怔住了,赵玄神色冷峻,寒光瞟了卫籽兰一眼,她顿感不妙,垂下头心中不安。 “近日来掖庭里的人不安分,朕便差人去掖庭守着,免得有人枉死,死无对证”赵玄给了卫太后一个眼神,太后身体一颤,假装若无其事。 “至于玉息今日为何去掖庭……” 赵玄目光落在玉息身上,她此时才抬眸,迎上赵玄的目光,带着疑惑。 “掖庭的侍卫连日来十分辛劳,茶饭不定,朕让玉息送些点心果子给侍卫们,她交给傅侍卫,这有什么问题?” 毓秀宫内十分安静,连根针落地的声音也听得见。 片刻过后,卫籽兰才讪讪道:“想来是臣妾情急之下看错了,冤枉了玉息公主”。 卫太后神色尴尬,瞪了卫籽兰一眼。 赵玄目光冷冽,“你在入宫之前,朕便同你说过进宫的规矩,看你全忘了”。 卫籽兰惊得慌忙跪下,“是臣妾错了,臣妾是太过关心皇上才看错的”。 赵玄眼眸眯起,正准备发落,卫太后突然说道:“兰贵人一时大意,误会了玉息公主和傅侍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明日起禁足藏玉轩,罚抄佛经五百遍,抄完才可解禁”。 卫籽籽兰心里松了口气,不过是抄书,有宫婢帮忙很快就抄完的,忙磕头谢恩。 卫太后明显是为卫籽兰开脱。 赵玄手背在身后握了下拳,隐忍了下去,“天色已晚,太后宫里还聚那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的后宫有多和睦”。 卫太后尴尬道:“自然,嫔妃之间怎能互相猜忌,今天便如此,都散了吧”。 赵玄抬脚便径直离开,目光没有留一个,傅奕紧跟着出去,心里还在为早起一个时辰更耿耿于怀。 在门外忧心的锦兰进门扶起玉息,跪久了她差点站不住。 “玉息公主”卫太后突然出声阻止道,“你好歹也做过一国公主,你这样无名无份地留在龙啸殿内,不觉得丢人吗?” 玉息神色冷静,“给不给我名分,是皇上的事,若是太后可以替我向皇上要得,那我感激不尽”。 “若太后也要不过来,你凭什么认为我可以要得?” 卫太后哑然,眼眸愈加冷。 —— 玉息回到龙啸殿内,只看见赵玄宽了朝服,换了银狐云纹常服,天色昏暗,烛光中翩翩佳公子。 她跪了许久,膝盖肿胀,回来的也晚,不知道赵玄等了她多久。 想到今日他解了围,“多谢皇上……”,可话未说完,脖颈一窒,身子被抵到了门上。 背部硬生生撞击门框,生疼得很。 赵玄脸色阴沉,凑近玉息的脸侧,冷言问道:“你喜欢傅奕?” 玉息心里疑问呼啸而过,她和傅侍卫之间连面都未曾见过几回,何来喜欢? 可看他的样子不像开玩笑,玉息预感到如果她承认,他掐在她脖子的手便会骤然收紧,她便会被掐死。 而此时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赵玄仅有的耐心在等她回答,可仅存的一点点耐心好像也在流逝。 既然怀疑她,为何在毓秀宫会替她在太后跟前解围? 玉息努力稳住心神,“这件事皇上比谁都清楚,傅侍卫是皇上派去掖庭的,我事先并不知晓,昨日皇上给留了荷花酥,我是带去掖庭探望皇后娘娘的”。 “我与傅侍卫纯属偶遇”。 这些在毓秀宫就说得明明白白了,为何他还要再怀疑一遍。 可赵玄却像听不懂似的,仍问道:“朕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傅奕?” 玉息眉心一紧,“不是”。 刚才的紧张仿佛松快了些,禁锢在脖颈处的力量减弱一点,玉息的气息略微顺畅了些。 赵玄盯着她的眼眸,想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既然不是喜欢他,为何还要说是与他倾心相爱?” 玉息此时才明白,敢情她说了一大段话,赵玄只听到了这四个字。 她哭笑不得道:“皇上明知道是兰贵人是故意陷害我的,若我不说些重话封了她的嘴,日后她还会想法子作妖”。 “难道我每次都这么幸运,能等到皇上来救我?” 脖颈处一松,大量气息涌入,玉息忍不住咳嗽起来。 卫籽兰的心思不单纯,上一次害容妃的事,她已经告知赵玄,可他丝毫不在意。 这一次有卫太后从中作梗,又让她逃脱了罪责。 赵玄眸色晦明不定,“兰贵人的事朕自有主张”。 玉息心里翻了个白眼,自有主张?若是舍不得便好好宠着,跟宠容妃一样,免得她心里不平衡,总想着挑事。 看她不屑一顾的神情,赵玄心头一紧,扣住她的后脖颈,强迫她的目光看自己。 沉声道:“不许爱上别人”。 即便不爱我,也不能爱别人。 玉息却不以为然,她如今的处境怎么可能会爱别人,即便她想爱,别人也不敢接受,谁敢接受一个每日睡在皇帝寝宫的女子? 第93章 若是真心爱慕,纵然天涯海角也会寻你 玉息垂下眼眸想避开这个问题,唇上一热。 赵玄扣住后颈,使劲吮吸,玉息只觉得唇瓣火辣辣地疼,想推开时手心按住后背,将她融入了他的怀中。 浓烈的气息瞬间吞没了她。 身体一轻,被扔在了床上,赵玄宽大的身体欺了上来。 玉息又陷入了漂浮不定的沉沦中。 不知和赵玄有过多少日日夜夜,他对她总是索取无度,没有厌烦的时候。 即便玉息被动承欢,她也适应了他的身体,每次接触身体便会贴合成他喜欢的样子,会随着他情欲的涨落起反应。 折腾至半夜,玉息眼皮子似粘连住了,不管赵玄怎么弄她,她都嘟囔道:“我好累”。 宫人送了水进来,赵玄替她擦拭身体,抚着她的脸庞道:“玉息,再给朕一点时间”。 玉息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睡了过去转过身闭着眼喃喃:“你再不来,我没有时间了” 赵玄手上的动作一滞。 她在等谁? 玉息抱着被子一角蜷缩成一团,已经完全陷入沉睡。 赵玄黑金的眼眸晦明不定。 —— 那日慧妃生辰,玉息入席后便为了救容妃受伤,没能参与她的生辰宴。 她心里过意不去,便和锦兰一起在库房挑选了几件礼品,准备为她补一份贺礼。 库房里存着许多赵玄赐她的东西,玉石金银、华服应有尽有。 她细细挑选了几样,装入锦盒,便让锦兰捧着去了韶阳宫。 刚进入韶阳宫,就看见慧妃正十分专注搅拌罐内的汁液。 平日里她十分低调,旁人只当她只待在韶阳宫极少出来。 因她也从不争宠,皇帝对她也算相敬如宾,旁人只当她是家里教得好,不会在后宫惹事,却无人知道她真正的心思从不在皇宫。 其实她经常溜出皇宫,她身手极好,赵玄也刻意为她将韶阳宫附近的侍卫都撤了去,为了方便她出入。 玉息见过她飞檐走壁的身手后,第一次看见她细心调羹汤。 见她将调制好的羹汤小心翼翼倒入琉璃瓶中,等待凉透后再封住瓶口。 她太过专注,以至于玉息在门口看了她半日也没发现。 等她制完几瓶后,将他们整齐放入锦盒中,盖上盖子,放置一边。 这才发现玉息看了她许久,脸一红,便迎了她进来。 “做什么呢?”玉息问道,目光落在刚才桌上剩余的药材上,有川贝、桔梗,还有削去的秋梨的果皮,都是些止咳化痰的药物。 现在是夏季,秋梨可不常见,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寻来的。 慧妃拉着她坐下,玉息将礼品送给她,她谢过后翻看一番,盒中有一对卷草纹金镯、一件绿玛瑙穿花璎珞、一枚白玉佩,还有几匹上好的锦缎。 都是玉息精挑细选的,想着让她高兴,可玉息见她心不在焉,便问道:“可是为那位先生做的?” 慧妃垂下头,将锦盒交给宫婢收好,退去了宫里所有人。 “他近日来咳嗽越发严重,快立秋了,入秋后他会更严重”。 “我给他做一些止咳糖浆,想着拿去送给他”。 玉息窃笑道:“你这么有心,司徒先生怕是早就动心了”。 谁知刚才还神情如常的慧妃,立刻沉下眸。 “他,不会的”。 “你都没问过他?你怎知他没有对你……” “不会,他不会的”。 慧妃十分肯定,却让玉息有些不解。 “你可亲自同他说过?” 慧妃眼眸泛着一层应该水光,她虽不是最美艳的,却也十分动人。 “若你喜欢一个人,便要让他知道,而不是自己猜来猜去”玉息撑着脸颊,像劝说自己的小妹妹一般。 慧妃想在回忆,神色中有幸福也有苦恼。 “我原本是个孤儿,在街头同人打架抢食,是先生发现了我,将我带到津云社,悉心培养长大。” “他那日在街头救了我,我正在和一群公子哥儿打架,当时我扯破了对方脖子上的一条红围脖,死死抓在手里”。 “那日他看着我手里抓着一条红布,便给我取名红绫”。 “那年我才十一岁,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浑身上下只有一块破布包裹”。 “我还是个女孩儿,若不是先生,说不定现在被卖进哪个青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听到她的悲惨出生,玉息很是心疼。 “我不是有意挑起你的伤心往事”。 谁知慧妃坦然一笑,“这些都不算什么,人若是没接触过好的,那些坏的自然也不觉得有多坏”。 “可我遇见了先生,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那么完美,那么好”。 “任何人在他跟前都会失了光彩”。 慧妃的形容乍一听很夸张,旁人只会当她情人眼里出西施。 可玉息见过司徒行,觉得他那样的人物,确实当得起这样的夸赞。 “既然你心里有他,为何不去争取一下,即便没有成功,也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先生,他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红绫,感情之事不是用配不配论的”。 慧妃苦笑道:“若只是这个理,我自然不会顾及,可我知道他对我无意”。 “虽然他平日对我爱护有加,比对青山百武飞泉都要好,可我知道他只当我是个小徒弟”。 “也许他也摸不透你的心思,才不敢往前一步的,如果是这样,你不去试试,岂不是错过了?” 玉息还想鼓励她,她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只要一提起司徒行,便变得无敌细心,一颗心全在他身上。 “我不是不懂,若一个人真心爱慕你,纵然你在天涯海角,他都会寻着你去”。 “若不是,即便你在他身边,近在咫尺,他也会置若罔闻”。 慧妃眼中流露出落寞,司徒行那样睿智的一个人,她自小就在他身边,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不过装聋作哑罢了。 慧妃的话让玉息有些触动,若是一个人真心爱慕你,纵然天涯海角也会寻着你去。 若是迟迟等不到他,便是不再爱了吧。 第94章 她想要孩子了? 立秋后,暖意渐退,气候舒爽。 太元池潮水略涨,正是泛舟的好时节。 湖中三艘敞篷彩舫,被放置在了太元池中, 轿辇落下,容妃被人扶了出来,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已有了明显的孕相。 见到明黄衣袍的赵玄,满面娇羞。 “见过皇上” 赵玄淡淡望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有些惊讶。 容妃却以为皇上注意她的身体变化,轻抚腹部,“最近臣妾嗜睡得厉害,怕是腹中的孩儿长得快的缘故”。 赵玄“嗯”了声,“太医可有每日把脉?” “陈太医每日都去臣妾宫中,他说臣妾脉相稳定,腹中胎儿很康健”。 赵玄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如此,甚好”。 几十个宫人拖着一艘最大的彩舫到岸边,赵玄携容妃登上了船。 一旁的兰贵人却无缘同皇上登上主舟,心里愤愤不平,旁眼看见慧妃同她一样,心里又觉得好受些。 二人上了旁边小一些的船舫。 宫人在湖畔伺候,容妃见迟迟不开船,问道:“怎么还不开?现在风刚好,等下风大了就不适宜了”。 赵玄不言语,目光只淡淡望着来路。 皇上不发话,众人只得等候着。 半日后,才看到不远处几个身影匆匆往这里赶。 赵玄眼眸微紧,玉息的身姿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一眼认出,可她身旁的那个小不点儿是怎么回事? “哇,好大的船呀!”心月公主第一次见到,兴奋地指着大叫。 “快些走,大家在等我们呢” “嗯”心月公主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对玉息的依赖。 身后张嬷嬷和孙公公一路跟随,跑得气快喘不过来,小公主太能跑了,知道玉息要带她去游湖,兴奋地差点鞋又不穿。 到了太元池边,玉息对着赵玄的那艘彩舫行礼道:“太元池后宫同游湖,我恳请了太后,将长公主带来同行”。 赵玄目光深沉,落在玉息身上,只淡淡看了眼心月公主。 她喜欢孩子? 听到“长公主”几个字,容妃猛得站立起来,顾不得船只摇晃,几步走到跟前看。 来宫里那么久,从没听说过还有个长公主。 若是赵玄的女儿,她腹中那个若是女儿的话,就不是长公主了,除非是儿子。 她目光仔细打量心月公主,确实身穿华服,面容姣好,和赵玄竟也有几分相似。 见赵玄没有否认,心里泛起酸意,嘟囔着:“皇上还有个公主,臣妾都不知道”。 心月公主怯怯看了眼彩舫上高大挺拔的赵玄,问道:“这就是父王?” 玉息拉了一下她的小手,轻声说道:“之前我和你怎么说的?” 心月公主明显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听话曲身道:“拜见父王”,带着稚气的声音,故意端起的姿态,让人看了十分欢喜。 赵玄却只浅浅“嗯”了声,便转身进了彩舫,一副不想理睬的模样。 心月公主垂下了眼眸,玉息心里不适,怎会有父亲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 倒是容妃看到赵玄对这位小公主不闻不问的态度,心里一乐,就算是长公主,也不受重视,怎么也比不上她肚子里的宝贝? 玉息略蹙眉,拉着心月公主的小手,给了她些安慰,便起身上了旁边的那艘船舫。 慧妃见了心月粉嘟嘟的样子煞是可爱,伸手逗逗她,可玉息却时时护着她。 船舫开动,几艘主舟在中央,身前有开路的船,身后也有,船上都是随时侯着的宫人。 心月公主从未被带出过,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偶有白鸟飞过,她趴在在船头看得起劲。 玉息一边给她喂果子,一边嘱咐小心别跌落。 兰贵人冷眼看着,“又不是你生的,干嘛这么上心?” “不是我生的,也是皇上的孩子,她终究是公主” 兰贵人撇撇嘴,扭过头看容妃和皇帝的那艘船。 心月公主到底年纪小,一会儿功夫就忘记了不愉快,看累了鸟,就趴着玉息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个父王,我以前见过”。 “你何时见过?” 心月公主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记得了,那时候母后还在,她带我拜见了这个父王,然后就没有了”。 什么叫拜见了之后就没有了? 既然赵玄登基之后,心月公主的母亲理应册封为皇后,难为心月一直母后母后的称呼,可她的母后至死还是太子妃。 玉息曾想过这个心月公主会不会是前太子赵恒的孩子,可这个念头很快摒弃了,如果是二皇子的子嗣,那就是太子遗孤,卫太后没理由会不闻不问。 就连这次出游,玉息试着求一个恩典,卫太后也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她对这个公主没有一点感情。 玉息望了一眼彩舫上的赵玄,挺立船头,双手背在身后凝望远处。 帝王爱也许就是这么淡泊吧,如同她自己的父王,虽也疼爱她,却不得不将一份爱分割成许多份,她已是享受了最大的一份,若是不得宠爱的,便是一份也嫌多。 就如同跟前的心月公主。 三艘彩舫周围都是宫人的船,那些宫人忙着垂钓。 容妃看了开心拍手道:“皇上,臣妾也想试试”,有宫人便穿好鱼钩,递到容妃手心。 可她从小养尊处优,没亲自干过活,钓了半日就沉不住气了,撒娇道:“皇上,这鱼怎么半日也不咬钩?” 赵玄侧身望了一眼,吩咐身旁侍奉的宫人,“去帮她吧”。 宫人应声后,上前指导容妃挥杆。 赵玄目光有意无意落到旁边那只船舫上,心月公主也闹着要钓鱼,玉息耐心扶着她的手放下鱼线。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她这么喜欢孩子吗? 可想到日日送到她嘴边的避子药,心又沉了下去。 心月公主玩累了便放弃了,慧妃接过鱼竿替她垂钓,不一会儿鱼儿就咬钩了,乐得心月公主直拍手。 玉息靠在船头,望着气流过来的方向,心神有些恍惚。 目光移到船下的水面,湖水流向朝着宫外。 入秋,本是她准备逃离的时候。 第95章 和我一起走 船舫很快到了湖中央,白鸟扑扑在船周围缠绕,发出哀叫。 这是他们在北商的最后时刻,入秋后便要飞往南边去。 玉息望着贴着水面飞翔的鸟儿,心中悲戚,南越覆灭的那晚再一次在脑中涌现,那晚的火光烧红了天际。 那晚,她被带回了北商,如同这北飞的鸟儿。 可入冬鸟儿可以南归,她却没法回去。 想着眼眸蒙了一层雾色。 赵玄看玉息在船头愣神,心里隐隐不安,她又想到了什么。 他很多次想开口和她解释,但理智迫使他闭上嘴。 最后关头,他不能功亏一篑。 玉息,再等等朕好吗? 一批鸟儿飞来,又一批飞去,心月公主玩累了,便回了船舱睡觉去了。 兰贵人摸了一下坐累的腰,也回船舱休息去了。 船头只剩下玉息和慧妃。 “公主,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一下?”锦兰上前问道,玉息却像没听到似的,目光盯着远处一个黑点。 黑点自天际出现,在移动靠近,片刻过后,黑点变得清晰。 竟是一只大鸟,那对长翅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本来这飞鸟在天际盘旋的白鸟中并不突兀。 可随着飞近,众人才惊觉,哪里是一只飞鸟,是一只庞大的飞鹰,锋利的眼眸闪烁着寒光,尖锐的喙随时会将人撕碎。 飞鹰身上坐着一个人,身穿白色长袍,面上一只银质面具,看不清容颜,只留有一对冷如冰霜的眼眸。 那日刺杀的一幕再现,赵玄立刻喊道:“护驾!”,便命人驱着彩舫朝玉息的船舫靠近。 太元池畔静候的侍卫,纷纷跳上船,飞速驶来。 玉息想起来那日司徒行说的话,她想到的“是她弟弟想杀她”,明知有危险却一步也不肯挪动。 飞鹰上的人并没有和上次一样用弓箭射杀她。 飞鹰在半空停留,那人和玉息四目相对,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在额间,接着手指缓缓朝下指去。 看到这个手势,玉息身体僵住了。 她太熟悉这个手势了,刻在骨子里的印象。 在南越时,每逢夏秋季,她都会和玉城去宫中御池潜水,玉息的潜水术十分精湛,每次玉城都会输给他,可越输越不服气。 一次次寻她来挑战,每次挑战玉城都会给她比这个手势,意思问她:“敢不敢跳?” 而每次玉息几乎都会毫不犹豫跳入水中,接着赢他。 玉息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住了,目光死死盯着飞鹰上的人。 侍卫的船只纷纷围了过来,举起弓箭对准了空中。 接着手臂被扣住,身体往后靠去,撞进一个坚硬的怀中。 玉息抬眸,发现赵玄关切又紧张的神色,才回神,看见那么多弓箭手对准了半空。 那飞鹰上的人却丝毫不躲闪,身姿端坐,目光停留在玉息身上,似乎等着她的回应。 见那么多支利箭蓄势待发,玉息紧张地气血上涌,在赵玄胸口猛推了一把,大喊道:“不要!” 第一批弓箭射出,飞鹰在空中盘旋,避开了如雨般密集的箭头。 玉息心都快跳出了,回眸赵玄阴冷的眼眸,心中慌乱。 目光看向空中,那飞鹰竟然还有没有逃跑的意思,情急之下,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湖水水间淹没了她,刚才游湖的嬉笑声,船舫划破水面的声音,弓箭齐发带出的风声,耳边一切喧闹全都消失了。 水流跟着风向流向宫外,玉息被水势推着走,她身体游动起来。 第二批弓箭发射,空中的飞鹰在空中盘旋躲避,转头像是要离去,可飞鹰飞离包围圈后。 那人突然扬起嘴角一笑,身体从飞鹰身上站起,纵身跃起,跃向了水中。 太元池的池水清澈无比,玉息清楚看到穿着白衫的面具人从水面落入,就在她跟前。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 玉息知道面具下的面容。 她的手被握住,使劲往前拉去,那人的目光虽冷却坚定无比。 和我一起走! 玉息听见他心里的声音,眼眸微热,她不会犹豫,他说走便一起走。 二人游不了多久,身后一片乌黑围了过来。 玉息心惊,回神这里是北商,即便在水下在众目睽睽下要逃离,也是难如登天。 她深深看了身前的面具人一眼,回首看着十几个宫廷侍卫追了过来,一咬牙甩开他的手,在他背后狠狠推了一把。 面具人惊愕,回首见她使劲挥手让他离开。 身后围追的身影渐近,她猛然回过神,朝着身后那个身影扑了过去。 面具人见玉息不顾一切拦住身后的人,握紧了拳,身体侧过扎进了水中游过去。 直到露出水面那一刻,玉息仍然死死抱着赵玄。 众人已到了太元池深处,一艘小船驶了过来,赵玄将玉息扔上了船,自己在她身旁坐下。 玉息望了太元池边界,知道他逃了出去,脸色露出欣慰笑容。 可下一刻下巴被扣住,赵玄目光阴沉,俯下身死死盯着玉息。 “时至今日,你竟然还想着逃跑?” 玉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可此时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她望着赵玄,再也没有了刻意,心中释然竟笑出了声。 笑中带了苦涩。 “你不会杀我的是吗?”她淡淡说道,眼中没有一丝惧怕。 赵玄甩手扔下她,低声压抑道:“所以你才一再激怒朕,你就这么想死?” 玉息起身望着边际,水天一色,心中没有波潮。 “若皇上能成全,玉息感激不尽”。 赵玄身体一颤,眼中布满哀伤。 半晌才苦涩道:“这么久了,朕以为你可以放下了”。 玉息苦笑,怎么可能会放下? “你,心里就没有一点对朕的留恋?” 每次说走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会害怕的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会害怕失去她。 玉息没有回答,身体斜靠在船头,目光望着刚才落水的地方,看着远处越来越小,越行越远。 心也渐渐远,就像那日被迫离开南越,离开越宫一样,再也没有归期。 第96章 你试试爱我? “息儿,城儿,商军已经破城,赶紧离开皇宫,再不走来不及了”。 “母后父王,一起走”。 “我们不走,南越覆灭我们无颜存活,我与你父王会和这越宫一同存亡”。 “母后,不要,不要丢我和城儿”。 “快走!记住,你二人出宫后分不同方向逃亡”。 “我为什么不能和姐姐一起?” “两人分开,才能最大可能活着,即便商军抓获一个,另一个便能成功逃离”。 舒皇后拿出两把匕首,一个交由一把,黑夜中匕首的寒光凛冽。 烽火硝烟,越宫的火光冲天,一切都成了幻梦,支离破碎最后化为烟雾,伸手再也触及不到。 玉息在睡梦中极不踏实,那枚匕首的寒光仍悬在头顶。 若刀刃落下,就此死去,便也可解脱。 玉息苦苦挣扎,身体像被死死捆住,像那日被赵玄压在月华池边,怎么也挣脱不开。 “母后,是女儿没骨气……” 水中,那面铜质面具,眼眶处透出的一双美目,冷酷至极。 “姐姐,跟我走,我们一起走”。 “好,一起走!” 四下密集的利箭齐发,带着凌厉的风声,擦过玉息的身体。 玉息闭眼侧过,可睁开眼惊吓到了,眼前的面具人浑身被利剑射中,鲜血从无数的伤口中渗出,流了满身。 “姐……”他伸出手,想要拉玉息的手。 玉息大喊着去触碰他的手,他身体不断往后倒去,玉息拼命去够,只抓到了空气。 那具身影渐渐往下沉去,越沉越远,玉息哭喊着去捞,却什么也捞不到,只能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小消失,落在水中,血渍溶在水里。 玉息猛地惊醒,后背已经湿透,只觉得眼睛酸涩,满脸湿濡,她大口呼吸,仿佛溺水之人。 床边的一只手被紧紧握住,赵玄关切的脸在跟前,眼神复杂。 玉息身体虚脱,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赵玄。 从梦境中回到现实,玉息回神,玉城确实逃脱了,心中恐惧才放了下点。 她挣扎着起身,赵玄搂住她的肩靠在床头。 “好些了吗?” 昨日在船上,她浑身湿透,却愣愣看着远处就晕睡了过去。 回来后赵玄替她更换了衣物,擦了身体和头发抱上床睡的,可睡了一夜,哭了一夜。 玉息怔怔的,看着周围,她在龙啸殿。 昨日她最后的印象是在太元池船上,是赵玄抱她回来的。 她心情复杂,问道:“皇上不上朝吗?” “等你醒了,朕就去”。 榻上准备好早餐,还有一碗避子汤,这已经成了惯例。 玉息的目光落过去的时候,嘴角一丝苦笑。 赵玄心头一紧,握紧了她的手,柔声说道:“今日开始不用再喝了……” 玉息淡淡说了声,“皇上不必安慰我,我能在商宫活下来,喝避子汤是最好的方法”。 若是不幸有了子嗣,恐怕也会被迫流掉,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不让自己有半分把柄和机会。 赵玄心中刺痛,沉默片刻。 “今日不用喝,昨晚朕没有……” “皇上该上朝了”常春远远地催促,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催了十几次了。 赵玄目光深沉,凝视玉息,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昨日那人是越宫的人吧?” 玉息心紧张起来,但想到昨日他已经逃脱,便又放心。 她双目清亮,没有半分惧怕,对一切超然,仿佛跟前是龙潭虎穴,她也会坦然走过去。 “我不会告诉你的”。 赵玄无奈勾了勾嘴角,“只要你不离开,朕不会追究,能闯入商宫,他也是有真本事的”。 那人只是想带走玉息,可对赵玄来说,别的事他都有办法应对,唯独玉息是他的禁区。 “玉息……” 赵玄目光认真专注,“朕是真心想留你在身边的” 玉息目光冷淡,淡笑道:“皇上要留住我,我也无可奈何”。 从一开始赵玄在月华池强迫她,日日强留在龙啸殿,身份不明留在商宫,她没有任何选择。 就算抱着希望,最后希望也会一点一点破灭。 赵玄眼中都是痛苦,他是矜贵,高高在上的君主,可以用强权得到她。 可她的心周围总是厚厚的,不为任何人打开。 不对,也许是还没遇到她愿意的人。 若是遇到了……,赵玄眉心皱紧,他不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也不会有这么一天。 “玉息,你的心中所想,真是只有离开朕,离开北商吗?” “你不愿让朕做你的夫君,和朕携手共度一生?” “告诉朕,你的心中所想,朕愿意去了解你”。 玉息目光动了一下,像短暂思考了一下,饱满的红唇微微启开。 赵玄耐心十足,静静等着她回答,常春又来催了几次,都被打发了。 “皇上说要做我夫君,可我自小就许过愿望,不入宫,不做帝王的女人”。 赵玄努力压抑着胸口要冲出的那股冲动,想要狠狠压住她,亲吻她,告诉她不可反抗。 “为何?是因为朕,还是只要君王,你就不愿意嫁?” 玉息眼眸莹润,此生已是没有了所期所望,不入后宫她也不得不入了。 没有了南越,没有了越宫,她这个南越公主的身份只是虚设。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此生只求一人,相伴白头”。 玉息说完垂下眼眸,心中苦涩涌起。 这个愿望也不可能实现,拥有后宫的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她自小就在皇宫长大,再清楚不过,那么多美貌女子围绕的只有皇帝一人。 舒皇后拥有极致美貌,才华横溢,性情柔顺,即便这样,她也阻止不了自己的父王将一个接一个的女子纳入后宫。 她母亲的愤愤不平,哭过闹过,可最终还是维持一副得体大度的模样。 可赵玄却笑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玉息抬眸,有些不可思议看着他。 赵玄压着声音,凑到她跟前,目光灼热,一字一句对玉息说道:“玉息,试试爱我?” …… 第97章 后山寻人 北商后山。 连绵不断的山区,每段山脉下都会有一些山户村落。 少则十几户,多则一百多户。 这里的山民靠山吃山,以打猎养殖为生,很少走出山区,有些山户偶尔会拿一些野味出去换些银钱。 但数量有限,换来的银钱只够买些棉布衣裳,若是再想要些银器首饰,便没多余可换购的了。 百年来,山民一直安居乐业,过着清贫安定的日子。 山间两匹黑马疾驰,到山脚下便停了脚。 为首的是个极俊美的男子,穿着暮蓝衣衫,面容冷峻睿智。 尚在劳作的几乎山民停住了手里的活,凑过来看,他们极少见过那么矜贵的男人。 他身后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像是他的侍卫。 那两匹马威风凛凛,只有都城大户的人家才有,指不定还是什么大官人家。 “司徒先生,就是这儿了”。 “嗯,下去问问”。 百武从高头大马上跨了下来,他是津云社杀手,身材高大精瘦,走起路来遒劲有力,隐隐有一股杀气腾腾的感觉。 那些山民随着他靠近,吓得躲开了些。 司徒行笑着摇摇头,走上前道:“还是我来吧”。 他温润儒雅,笑问道:“请问李柱住哪里?“ 一个年轻少女,脸颊被阳光晒得发红,羞涩地上前一步说道:“就在那儿”。 司徒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间土房,房门紧闭着。 司徒行微笑道:“多谢你指点” 少女脸一红,躲开了。 二人去往土房,身后窃窃私语。 “柱子夫妇这段时日特别奇怪,门也不出,活也不干,有人找也闭门不见”。 “说是过段时日要出去发大财”。 “切,哪那么容易发财,除非去做打家劫舍的伙计,那要是被官府抓住可是要杀头” “你说,这两人会不会是都城的大官,过来找柱子麻烦的?” “说不准啊,这气派我可从没见过”。 “柱子真的在做……” “别乱说别乱说,乱说话官府也要抓人的”。 司徒行无奈笑笑,在土房前敲了几下门,里面寂静一片,好像没人在。 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刚才那些山民说的,这个李柱整日里关在家里,也不出门,理应在屋内。 司徒行给百武使了个眼色,便背着双手退后。 百武往前急步,“咚咚咚”砸了几下门,“快开门,再不开就撞门了!” 他声音粗壮用力,往跟前一站就气势汹汹,十分骇人。 果然门内好像有什东西跌落,发出一记声响。 百武听了,又一阵“叫门”。 半晌后,“吱嘎”门才打开一条缝,里面光线昏暗,里面的人好似沉睡刚醒。 门缝内探出一个脑袋,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见到雄壮的百武惊了一下。 “敲了那么久才开,在里面干什么呢?”百武气汹汹问道,模样十分吓人。 男子笑道:“爷,我媳妇儿在睡觉呢,我怕吵了她,这才不开门的”。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把门打开”百武粗暴地推了一下,门被撞开了。 百武抵住门侧身让出一条道给司徒行,司徒行跨步走了进去。 男子见了司徒行,眼睛都直了,他气度不凡,怕是都城的大官。 那男人的局促不安落到了司徒行的眼中,房内拉着帘子,靠窗的地方只有一张木床,屋子另一边是灶台和吃饭的地方。 床上果然坐着一个女人,一条发黄的棉被盖住了下半身,呆呆看着司徒行二人。 “官爷,我说了我媳妇儿在睡觉,我没骗人呢”。 司徒行目光在屋内转了圈,简陋的木凳上满是污渍,便放弃了坐下来的打算。 “你整日也不出去劳作,吃什么呀?”司徒行看了眼灶台,上面有做饭的痕迹,但据山民说这李柱夫妇已经许久不出来了。 “我,我媳妇儿病了,我在家照顾媳妇儿呢“。 床上的女子脸色蜡黄,看起来确实不康健,但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官爷,我就是在家陪陪媳妇儿,我犯什么事儿了?” 司徒行温和笑了笑,环顾了房屋内,“你这个地方不太适合养病”。 一听到这样的话,李柱“啪”跪了下来,颤颤兢兢道:“官爷,我我我,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床上的女人脸色微动,蜡黄的脸,警惕的眼睛盯紧了司徒行。 百武跨前一步道:“只说你这里不适合养病,又没说你犯事儿了,你干什么了,慌什么?” 李柱这才抬起头,仍然跪着不敢起来,“那,那你们来找我究竟什么事儿?” 司徒行神色淡然,“带你们去个地方”。 李柱慌了,忙磕头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饶了我们吧”。 “我和媳妇儿就在家,哪儿都不去”。 司徒行按了按眉心,“这儿不安全”。 李柱左右看去,没发现什么异常,“我们世代都住这儿,山里偶尔有野兽会下山,可这附近都有陷阱,我们也不怎么怕的”。 “李柱,前不久是不是有人找上过你和你媳妇儿?” “啊?”李柱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那人怕是给你不少钱吧”。 “这……” 司徒行踱步到生火的地方,角落里还堆放着不少余粮。 “吃完这些粮食,你们的命怕是也到头了”。 “不可能!”李柱突然怒目,但很快又泄气,“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司徒行叹了口气,“来帮你们的人”。 百武不像司徒行那么有耐心,踢了跪在地上的李柱一脚,“别废话,赶紧带上你媳妇儿跟我们走吧”。 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停在门口,不远处的山民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李柱不想去,却被百武提着领子塞进了马车,他媳妇儿见李柱走了,也不得不跟着上了马车。 “看到了没?真被带走了”。 “可犯事儿不应该押着走的吗? 怎么还坐马车啊?” “那都是有钱人坐的,咱们都没坐过一回,李柱夫妇怎么就坐上了?” “这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他们还回不回得来?” 第98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御书房,赵玄拿出骨哨来到窗口吹了几下。 转身时,司徒行已经坐在他跟前。 暮蓝长衫,脸上戴着面罩。 “御书房朕已下令任何人非传召不得靠近,不用带面罩了”。 司徒行却执意道:“还是带着吧,只有这皇宫内,才是最危险的”。 他不想被人看到,尤其皇宫里的人,在外面他逍遥自在,掌控一切,可在宫里却是处处是陷阱。 “人我都找到了,大约有七户人家”。 赵玄有些震惊,轻蔑笑道:“她还真是下了功夫,万无一失”。 “她儿子死后,这成了她的执念”。 “非要将朕赶尽杀绝吗?” 司徒行冷笑道:“当年她做的不也一样”。 …… 门外嘈杂,传来常春声音。 “兰贵人,皇上有旨,御书房非传召不得进入”。 “烦请公公通禀,我有要事和皇上说”。 司徒行斜了一眼,“又是你惹上的?”,又指着御书房挂着的“玉息”画像,“怎么回事?”这幅画他早就看见了,一直没问他。 赵玄眉心紧了起来,满脸的不耐烦。 常春犹豫着进来回禀,小心翼翼看着赵玄脸色,见他脸色阴沉,便曲身道:“奴才这就让兰贵人回去”。 “等等” 常春顿住脚步。 “让她进来吧”赵玄起身取下玉息那幅画放在桌上,用一张干净宣纸小心覆盖。 常春久伴圣驾,知道御书房除了这位神秘的先生,从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时有些揣摩不出圣意。 “奴才看兰贵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就是一些后宫的心思,皇上和司徒先生的事要紧,奴才去打发了她去”。 “不必,让她进来吧,朕正好有事问她”。 “需要我回避吗?“司徒行没想到他竟然会让后宫的人进御书房,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不用”赵玄神色没有变化。 兰贵人被传入御书房时,心情激动,她从未想到这个连容妃都不让进入的御书房,她竟然有资格进去。 这是不是表示皇上对她存有一丝喜欢? 若是她再积极些,是不是也可以得到皇上的宠幸,也可以和容妃一样怀上龙子,在后宫扎稳根。 兰贵人进入御书房,第一眼就看见书案前那个英俊的身影,不自觉面红心跳。 今日她穿着一件藕荷色长裙,这是容妃平日里常穿的颜色,她虽不及容妃容姿艳丽,但和她毕竟同父所生,容貌有五分相似。 这副妆容也有七分颜色。 “皇上万安”兰贵人悄悄抬眸望了眼前这个风姿出众的男人,心中满是绮丽幻想。 眼神一转,看见赵玄身旁的司徒行,身姿也同样挺拔,可在宫里还戴着面罩,实在是怪异。 “你来找朕,有什么要说的?”赵玄的语气始终冷冷的,眼也不抬一下。 兰贵人心里有些失落,但想到自己已经成功进入御书房了,就比容妃强了,剩下一点一点慢慢来,总能打动他的。 “那日游湖,空中有人驾驭飞鹰闯入商宫,臣妾知道一些实情”。 她刚说完,赵玄手一顿,眼中闪过一线寒意。 连一旁默不作声的司徒行也好奇地略抬眸,透出面罩看了过去。 “说来听听”。 兰贵人见赵玄愿意听,表示愿意相信她,便觉得自己离他又近了一步。 “驭鹰飞行,那是扶龙堂杀手的技能,扶龙堂原是扶持南越皇室的组织”。 “那日飞鹰突然出现在太元池上,目的应该就是冲着玉息公主”。 “玉息公主是南越成帝的长公主,怕是早已经与南越扶龙堂有联系……” “啪!”清脆断裂声打断了兰贵人的声音,一支狼毫在赵玄手心分成了两段。 他虽不动声色,但周身的寒意逼人。 兰贵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了,不敢再说下去,只默默观察赵玄的反应。 按理说这个消息十分有价值,她毫无保留告诉赵玄,他应该高兴才对,这反应实在让她琢磨不透。 御书房内气氛有些紧张,突然“呵呵”轻笑两声。 带着面罩的那张脸抬起问道:“那日在御风楼玉息公主也算帮过你,你为何现在对她落井下石?”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兰贵人神色一紧,但仍故作姿态道:“事关皇上和商宫安危,我不会因为个人得失隐瞒不报”。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不知道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御书房。 但显然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了解,她在御风楼是藏匿状态,他也十分清楚,不由得多看了司徒行两眼。 面罩下有一双和赵玄极为相似的狭长眼眸,透着沉静睿智。 语气带着笑意,仿佛谈笑人生,“你一个国公府庶出的小姐,是怎么知道扶龙堂的人可以驭鹰飞行的?”司徒行端起常春伺候的茶水问道。 “这是扶龙堂不外传秘密”。 驭兽术极少现世,能见到的人不多,即便有幸见到过,那很快也会成为死人。 御风楼和太元池出现的两次实属奇观。 刚才急匆匆来,没想到喝杯茶,可此时他倒是来了兴致,喝了口茶慢慢看人演戏。 兰贵人身体僵了下,眼眸转动,“我,我是在御风楼时听人说的”。 “哦?听何人所说,那人可当真了不起啊”。 兰贵人支支吾吾,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也不认识,就随耳一听”。 “随耳一听的话也敢说给皇上听?” 兰贵人局促不安起来,看着赵玄可怜兮兮,“臣妾是心急,是想着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赵玄一直看着桌面的眼眸抬了起来,兰贵人对上他的眼眸,心跳不已。 “呵”他轻笑一声,“你是个聪明人”。 兰贵人心里一喜,皇上是信了她,她禀报的消息起效了。 “谢皇上,臣妾一心一意都为了皇上”。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兰贵人一滞,睁大了眼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赵玄扔掉手中的残笔,淡淡说道:“你从万将军府上逃出,最开始也未曾想到会遇上朕吧?” 第99章 帝王路朕自己会走 兰贵人揪着衣袖道:“臣妾的命是皇上救的,臣妾无以为报”。 赵玄冷笑,“你一个国公府的庶女,你母亲只是府上一个丫鬟,你背后没有任何依仗”。 听赵玄豪不保留揭开她的身世,她咬着唇忍受,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也是她永远比不上容妃的地方。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选择御风楼躲藏?” “你身后是谁在指点你?” 赵玄的眼神紧逼,兰贵人身体不自然颤动起来,她努力稳住,“没,没人,是臣妾运气好,想着御风楼大,藏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 “能得皇上照拂,是臣妾之幸”。 赵玄勾起嘴角,带着嘲弄,“本来呢,朕帮不帮你都无所谓,但看你献出名册,朕还是愿意伸一下手”。 “在御风楼时,朕就已经和你说清楚,若是你安分守己,在商宫自然有你一席之地,朕会护你周全”。 “有些事朕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太过贪婪,把自己陷入了绝地,朕就不再帮了”。 兰贵人只觉得寒意从脊背冒出,她自以为可以获得皇帝的青睐,却不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眼眶瞬间红了,立刻跪地道:“臣妾做错什么了?皇上要这样对臣妾”。 赵玄目光满是厌恶,“万将军的府邸层层防御,哪是你一个孤身的弱女子能轻易逃脱的?” 兰贵人身体僵硬,垂下头像装无辜。 赵玄不再留情面,“你事先便搭上了扶龙堂的人,是他们指点你去御风楼藏匿,你这才与朕偶遇”。 “若是顺利,便成功入朕的后宫,也可以顺利做扶龙堂的眼线”。 兰贵人装不下去,只跪着瑟瑟发颤,“皇上,臣妾……,不是这样”。 “你确实聪明,若是识时务,也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可惜,你野心太大,认不清现实”。 兰贵人眼眸发红,不甘心道:“臣妾确实有野心,只是倾慕皇上,想得皇上关注罢了,这也是臣妾的错吗?” 赵玄嗤笑道:“你认为朕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这话刺到兰贵人了,她痛苦垂下头,咬牙道:“臣妾自知不如姐姐,皇上瞧不上臣妾,一切不过是臣妾一厢情愿”。 赵玄按了按眉心,再没耐心再和她纠缠。 “扶龙堂御风楼偷袭,致使朕重伤,又在太元池突袭,虽无伤亡,但让外敌侵入皇宫,此事很严重”。 “你的罪过已然不小”。 兰贵人猛地抬头,“皇上,是要治臣妾的罪吗?” 赵玄眸色愈冷,“后宫你待不住,便去诏狱待着吧”。 听闻,兰贵人身体软了下来,她在慧妃生辰宴害容妃,又在卫太后那里污蔑玉息,都被没事,她自以为皇上对她有一份特别的情谊,时时照拂着她。 想着更进一步,却不想将自己折了进去。 “皇上,臣妾知错了,日后不敢擅自作主,不再打扰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此事她才知道后怕,从万府成功逃脱,进入后宫她都太过顺利,总以为她也能成为人上人。 常春领着侍卫入内,将兰贵人带走。 哭喊声越行越远,赵玄深吸了口气,心中的烦躁才算消散了一些。 看了一出戏的司徒行笑道:“她也算是个人才”。 “朕的后宫不需要这样的人才”赵玄难掩对卫籽兰的厌烦。 “这兰贵人步步为营,按理不会出错,可错就错在,你不愿宠幸她”。 “这大约是她没想到的”。 她也算上等美人儿,出身卫国公府,虽是庶出,门户也不算低。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玄竟看不上她。 司徒行又喝了口茶,眼中满是看好戏的得意,“你是北商皇帝,后宫多一个嫔妃又如何?” “美人送入怀,你竟还把人给推了出去”。 “我倒是奇怪,你是真心瞧不上她,还是……,单纯不喜她这个人?” “虽说卫籽兰只是个庶女,但入宫做个贵人昭仪,她的身份也不算辱没”。 “那舞姬都可以入宫做美人,怎么你连她……” “司徒”赵玄面露厉色,“在朕登基时,便和你说过,往后的帝王路朕会自己走”。 “你教给朕的已经很多了”。 司徒行怀着一点恶意,“我并不想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对你的后宫秘事有些好奇”。 赵玄冷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 “人都有八卦的时候,不然日子太过无聊”。 赵玄嗤笑,“过些时日朕便让慧妃恢复红绫的身份,让她回到你身边,你可想好了,怎么面对她?” “听说她熬了几日,给你弄了止咳的糖浆,用你喜欢的琉璃瓶封装,满是情意”。 司徒行假意看别处,“你提她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 “不小了,可以指婚了,她满心满眼都是你,权当满足她的心愿,若是朕亲下旨意……” “别胡闹”司徒行如临大敌,“她是个好姑娘,别误了她”。 “嫁给你做妾室,怎么算误了她?” “这可是她此生所求”。 司徒行眼眸冷了下来,“我不适合她,若是硬娶了,日后她会后悔”。 赵玄神色恢复了正常,不再与他玩笑,认真问道:“这些年你一直独来独往,可曾有心仪的人?” “若是有看上的适龄女子,只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方,朕可以满足你”。 他有皇帝的权势,只要他下旨赐婚,便不得不嫁,他有意满足司徒行。 司徒行深思片刻,脑中隐隐有个影子,那截洁白如玉的腕上戴着一只鎏金白玉镯。 可片刻后,淡笑间便将那一抹雪白隐了过去。 “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西秦那边和谈的时日可定下来了?” “朕的召回令已送出去多次,万将军以将士伤亡惨重,需要原地休养为由迟迟不归”。 “平县的银螭军已撤回,留了部分军士驻守,暂时和西秦保持对峙”。 “西秦有意和谈,但时日也是迟迟不定,不知存着什么目的?” 司徒行沉默片刻,“我该去后山了……” 第100章 毓秀宫过中秋夜 毓秀宫。 陆永急匆匆进殿内给卫太后禀报兰贵人的事。 卫太后保养姣好的面容掠过一丝怀疑,“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关进诏狱了?” “听说是兰贵人硬闯了皇上的御书房,惹了皇上不快,这才下旨送进诏狱的”。 “硬闯御书房?呵呵,她以为她是谁?那么着急爬龙床,结果把自己弄进诏狱了”。 卫太后叹气,诏狱里的人已经不是她的了,兰贵人惹怒龙颜,她也无可奈何,怪只怪她命不好吧。 “皇上也太狠了,都是枕边人,怎么就她这么倒霉” “看来还是瑶儿得圣心,这些时日荣宠不断”。 “那是自然,容妃娘娘乃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小姐,不是兰贵人能比的”。 “罢了,本想着都是卫家出来的,自然听哀家所用,想不到也是个蠢的”。 “皇帝的御书房连瑶儿都进不去,她倒是一头撞进去寻死,到底是丫鬟生出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之前诬陷玉息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若不是皇上看在她的面上,那时候就该送去诏狱了。 真是不知死活。 卫太后摸了摸修剪精美的指甲,庸懒问道:“先生可有送药过来?” 陆永十分谨慎,前后环顾道:“这几日的药已从先生处取得”。 “你每次取药时,可小心身旁?” “奴才每次都乔装出宫,旁人见了也认不出”。 卫太后捂嘴笑道:“还是你机灵”。 “今天的份熬好了赶紧给容妃送过去吧”。 “是”。 这时,一名宫人进入殿内,卫太后见了忙退去宫内伺候的所有人。 那宫人见四下无人,便从胸口掏出一封信。 卫太后接过看过之后,嘴角隐过一抹凄惨的笑意,便起身踱步到烛台旁。 火苗染上纸的一角,便燃了起来。 等信快燃尽,卫太后才将它扔进香炉,眼看着最后一点化为灰烬,喃喃道:“恒儿,你至死未完成的事,为娘替你完成”。 —— 中秋夜,凉风习习。 玉息坐在窗口,想赏会儿月,空中的云雾厚重,月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楚。 夜得黑沉闷无比,让人心情不畅。 去年的中秋她还在南越皇宫,舒皇后说要为玉城王子挑选太子妃,她看中了平临王爷嫡出的女儿,华如郡主。 “那个傻丫头,长得还行,就是人有点傻”。 “哪里是傻,人家姑娘是爱慕你,所以看你的时候有些羞涩”。 “既然她喜欢我,那就她吧”。 “胡说什么,太子的婚姻不是过家家,你要再乱说,我让你父王打你”。 “反正太子妃要的是家世显赫,人品清白,你们都替我选好了,问我干嘛?我只要姑娘爱慕我就成”。 “那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娶了她就是未来南越皇后,我再娶自己喜欢的做嫔妃好了”。 “哎哟,姐姐,快救我,母后要打死我了”。 玉城滚到玉息怀中,玉息也照样打了他一下,他抬起那张和玉息一模一样的脸,吃惊望着玉息。 二人是双生子,容貌极像,玉城虽是男子,却有着如女子绝美的容颜。 他和华如郡主原定下来年春季定亲,半年后大婚,可谁知刚入春南越就不复存在了。 她被掳到商宫,玉城王子下落不明。 “息儿,城儿的婚事母后不担心,母后只担心你,父王欲定丞相之子萧南梦,你可觉得委屈?若是你不愿,母后定为你去和父王说”。 “息儿要听母后的,无论如何都不要入后宫”。 “母后说笑吧,我就是南越公主,父王和弟弟便是皇帝,除非母后送我去和亲,我怎会入后宫”。 “说到和亲,北商国君倒是有过和我南越和亲的提议。” “北商?” “那是几年前了,北商原太子是齐皇后所出的皇长子,后听说病重暴毙,二皇子成了太子,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玉息恍惚,想起那年中秋提到过和亲,那时她年纪尚小,还在北城行宫。 时光一晃而过,她如今还是留在了北商,北商皇帝却是三皇子。 世事无常,她也从尊贵的南越公主成了阶下囚。 宫人送来了月饼,玉息浅尝了一口,甜腻腻的,便不想再吃,都给了锦兰。 不知怎么了,今晚明明秋色明朗,玉息总觉得胸口沉闷。 也许是第一次没有了家人的中秋夜,让她觉得孤单,可她又不能从商宫出去,若是能,至少玉城还在等她。 天色暗了下来,赵玄却不见人影。 对了,中秋夜,他应该要陪卫太后容妃一起过的,她连个嫔妃都不算,哪有资格留住赵玄。 看了一会儿夜,玉息觉得无趣,便想着早些歇息。 锦兰铺了床,正欲点香。 龙啸殿外匆匆来了一名宫人,进殿曲身道:“玉息公主,太后请玉息公主同去毓秀宫喝茶赏月”。 玉息愣住,就连正在点香的锦兰手中的动作也停住了。 太后?让玉息一同去,赏月? 没搞错吧? 燃着的香灰落到锦兰手背上,烫得一激灵,才回过神来。 玉息怕自己听错了,卫太后从来就看不上她,对赵玄强留她在龙啸殿充满敌意,之前更是差点就在诏狱弄死她。 那容妃才是她亲侄女,像女儿般疼的。 玉息在她眼中就和宫婢一样卑贱,她会请她毓秀宫同乐? 她怕自己听错了,问了一遍:“是卫太后请我去?” 宫人笑道:“是卫太后请玉息公主前去毓秀宫”。 玉息和锦兰对视了一眼,锦兰点好香,上前轻声道:“不如就说公主已经睡下了,不去了?” 那宫人仍在殿门口等候回话,玉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 日后她终究要继续留在商宫的,不入后宫也入了,命运使然,她无法选择。 宫人掌灯引着玉息前往毓秀宫,月色在空中忽明忽暗,扰人心绪。 这样的,还赏什么月? 刚到毓秀宫,里面灯火通明,容妃歪在榻上,跟前摆着各色果子。 她正听慧妃说笑话,捂着嘴吃吃笑。 卫太后难得一副慈母姿态,玉息站在门口,瞧着一副和睦的后宫景象,心中有些不安。 人都到齐了? 第101章 签下退位诏书 “公主,请吧”引路的宫人曲身退了去。 玉息望了眼天,云雾更重了,原本清亮的月光被死死捂住,只有朦胧一片。 卫太后看见门口的玉息,淡淡问了声:“玉息公主怎么还不进来?” 玉息总觉得心中不安,但还是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进到殿内。 容妃肚子已很明显鼓起,慧妃正对着她的肚子说悄悄话,好像正和腹中的孩童在沟通。 “他可听得到我的话?”慧妃年纪小,对这一切都觉得新奇。 容妃摸摸肚子,神色温柔,“我也不知道,都说有孕反,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每日能吃能睡,也不觉得疲惫”。 “那还不好,说明你的身体好,不然每日都吐,难受死了”。 “等他出生,便是后宫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就热闹了”。 容妃喜上眉梢,沉浸在孕喜中。 玉息给卫太后行了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坐到慧妃身侧。 容妃捏了一块月饼又吃了起来,有孕后胃口都好,容妃的身子更加圆润了。 “可惜皇上不在,我们只能自己过中秋了”。 容妃无心一句话让玉息心中“咯噔”一下,原以为赵玄不在龙啸殿,是陪着容妃和卫太后,可现在知道他也不在毓秀宫。 中秋节不该阖家团聚的吗? 窗外的云雾移开,月色亮了起来,可仅仅一会儿,又一片挡了过去。 风吹过,挂在毓秀宫廊下的灯笼左右摇摆,里面的烛光晃动。 一盏灯被吹落,烛光熄灭,落地发出沉闷的声音,宫人赶紧上前拾起灯笼,重新点亮烛火挂回了廊下。 夜渐渐深了,容妃的眼睛已经睁不开,撑着的脑袋一点一点,脑门差点在在撞到桌面。 有孕之人本就嗜睡,卫太后不是很看中容妃肚里的孩子吗? 可为何一点没有让她回去休息的意思? 玉息的不安更甚,正想起身借口夜深了请辞回去。 来了一名宫人,在太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玉息注意到她的嘴边露出一丝阴笑。 目光扫过殿内的几人,突然起身朝殿外走去。 玉息心中大呼不好,站起身跟着想出去。 “吱嘎”毓秀宫的宫门突然掩上,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糟了!”玉息用力推门,发现大门在外上了锁。 容妃迷迷糊糊睁开眼,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慧妃的神色突变,起身走到玉息身旁,伸手推门,同样推不开。 卫太后将这几人都囚禁在了毓秀宫。 —— 大殿前,月光下,身影欣长。 赵玄站在大殿跟前,面朝着眼前的空地,仿佛接受日间众百官的朝拜。 他神色冷峻,面容俊逸,高大挺拔的身姿彰显帝王的威严。 常春在身侧侍奉,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伴随皇上左右,寸步不离。 北商都城城门被破,一队军马冲破屏障进入城内,深夜马蹄声,刀枪声在城内响起。 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中秋夜的烛火全城熄灭,人人自危,等着明日的巨变。 一匹快马冲入宫中,城门侍卫赶到殿前,跪下回禀道:“皇上,万将军的军马已在城内”。 赵玄眼眸眯起,射出如冰的寒意。 身后一阵轻笑,侧目看去,卫太后带着宫人赶了过来。 宫人手中托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笔墨。 赵玄“哼”声,“原来母后早就准备好了”。 卫太后在他身侧站定,望着空旷的大殿空地,那原是百官朝拜的地方,她扬起嘴角,仿佛百官朝拜的是自己。 “你原就不应该坐上这帝位,这帝位该是恒儿的”。 赵玄冷笑道:“母后此话说得也不准”。 卫太后眼眸阴厉,看向赵玄,像是要在他身上烧个洞。 “这帝位该是大皇兄的,二皇兄的太子之位也不该得”。 卫太后神色阴晴不定,内心巨大的哀伤和不甘,赵恒的意外过世让她悲痛不已,可仍是强忍着和赵玄母慈子孝,演着一派和睦。 如今终于可以不演了,她不必缩在后宫隐忍,该是她自己登场了。 “他早已入土为安,再不甘心也没有用”。 卫太后示意宫人端来笔墨,目光掠过恨色,“你今日就签了这退位诏书吧”。 “呵”,赵玄双手背在身后,丝毫没有接过诏书的意思,“母后是步步为营,早就设了圈套,铺好了路”。 “你现在知道有什么用?万将军的军马已在城内,很快就要破宫,等破了宫门你就没有机会了”。 “哦?”赵玄没有一丝惊慌。 “我劝你趁早退位,也好保自己的一条命,你那个心爱的玉息公主,我也可以留一条命,让你二人一同离开商宫”。 赵玄忍不住笑了,卫太后不解,眉心皱起,“你笑什么?” “她是南越公主,怎能过普通人的日子,朕自然要宠着她,让她仍是尊贵的公主”。 “你!”卫太后咬牙切齿道,“你是真不怕死?若是你死了,谁还能护着这个南越公主?” “到时候哀家就扔她去军帐,让军士们都能享用她,你说那些军士会不会很高兴?” 赵玄目光露出杀意,手心紧紧握起。 他闭上眼强忍了忍,“若是朕退位,母后可有后续人坐这皇位?” “自然是容妃肚子里的孩子,那也是皇上的子嗣,皇上大可不必觉得遗憾”。 她早已决定,容妃的儿子继位,她垂帘听政,北商大朝便在她手心。 赵玄轻笑,“母后就那么肯定容妃腹中的是位皇子?” 卫太后冷笑,“皇上不必操心,只管安心退位”。 赵玄从容道:“嗯,朕相信母后的安排,容妃腹中一定是位皇子”。 卫太后冷眼道:“你什么意思?” “母后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让容妃诞下皇子吗?” 赵玄目露寒光,“即便不是,母后也有办法让他是”。 卫太后隐隐觉得赵玄知道了什么,但很快否定了,她计划周密,步步为营,一直以来她都很容易占据上位,这次也一定能成功。 子时已过,夜风卷起,吹散浓重的云雾。 月光落在赵玄身上,映出他轮廓分明的脸,他周身的帝王气势更盛,傲视一切。 第102章 腹中可有胎儿? “时间不早了,皇上尽快做决定吧”。 “玉息公主现在正在哀家的毓秀宫,一切都看皇上的决定”。 赵玄浑身泛起的怒意,混着卷起的秋风,扫尽一切尘埃。 常春上前一步,曲身道:“皇上,时间差不多了”。 卫太后给常春一个赞许的眼神,“到底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奴才,知道劝主子……、” 常春没有理睬卫太后,自顾自说道:“皇宫东区侧门奴才一早就开了”。 赵玄冲他点了下头,卫太后眼中闪过疑虑,只见他走到广场中,掏出一支烟火,拔出栓口往上扔去。 烟火升至半空炸开,瞬间炸亮天际。 燃烧的烟火灰烬纷纷落下,像下了一场烟火雨,赵玄在火光中伫立,目光坚毅。 卫太后不可思议望着赵玄,目光满是狠色,“你究竟要做什么?” 赵玄不言语,目光深远,只静静等着。 过了半日,一辆硕大的马车缓缓驶入大殿,在广场中停了下来。 车帘掀开,走下一个身姿欣长的人,身穿黑袍,戴着面罩,隐入夜色中。 他走到赵玄跟前,却不行礼,赵玄淡淡问道:“人都带来了?” 那人颔首,回到马车前,掀开车帘,“都下来吧”。 马车内安静了片刻,一个妇人偷摸着张望了片刻,小心翼翼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见那么大皇宫,浑身局促不安。 她垂着头来到皇帝跟前,目光往后看去。 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妇人,目光环视,走到那妇人身旁。 接着又是一个,连接走下七位妇人,并排站了一列。 领头那妇人扯了一下旁边袖口,知道跟前是个大人物,便跪拜了下来。 见她跪下,后面跟着几人也跪了下来。 这些妇人都有同一个特征,腹部隆起,有了三四月的身孕。 卫太后眼眶瞪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强忍着不安,故意冷冷道:“皇上找来这些粗鄙之人做什么?” 她故意捂下了口鼻,“脏兮兮的,没得污了皇宫的地”。 听到跟前这个威严的男人竟是商国皇帝,这些妇人更加不安,垂下头不敢吱声。。 赵玄冷言道:“朕以为等这些妇人生下孩子,母后会选其中一个做皇子”。 听到这话,跪着妇人们吓得猛地抬头,这些人出身低贱,世世代代都是底层劳作人民,谁曾想过自己的孩子有一天会有尊贵得吓人的身份。 卫太后捂着嘴笑出了声,“皇上在开玩笑,容妃腹中怀的可是皇上的子嗣,怎是这些贱民肚子的东西可比的?” 那戴着黑色面罩的男人,眼中露出冷色。 “你派人寻了这几个身孕差不多的妇人,花了重金要他们孩子,等她们生产后,会观察几个孩子,身体康健,头脑聪慧的男孩会被你留下”。 “剩下的,包括他们的父母恐怕都会暗暗处死”。 “宜贵妃,你还真是狠下了血本”。 这话一出,几个妇人吓得挺直了腰,七对夫妇,加上腹中的孩子,一共二十一人,能存活的只有一人。 原来这就是条死路。 卫太后死死看着黑衣人,听他叫出宜贵妃,那是她当上太后之前的称谓,却看不出他的身份。 领头的妇人是有些见识的,知道是卷入了一场宫廷纷争,这是不得了的罪过,若是自己尽快坦白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便大声说道:“大老爷明鉴,几月前,却有人找到我们,给我们很大一笔钱,说要我们腹中的孩子”。 那妇人跪了几个头,“我们都是穷人苦出生,哪里见过那么多钱,都是鬼迷了心窍,就答应了下来”。 “求大老爷救我们,那些钱我们不要了,求大老爷救我们命”。 黑衣人盯着卫太后,“宜贵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卫太后神色紧张,但仍是强装镇定,突然放声笑道:“真是可笑,寻了一群贱妇来污蔑哀家,这就是你们的手段?” “容妃腹中自然有孕,哀家何必去外头寻这些卑贱的种?” 赵玄转过身子问道:“太后确定容妃腹中有胎儿?” 卫太后眸色一冷,不知道为什么赵玄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是皇上的子嗣,皇上心里没数吗?” 赵玄和黑衣人对视一眼,车帘再次掀开,走下一个身穿白袍的人,身形消瘦,有些仙骨道风。 “林淮子见过皇上,司徒先生”。 卫太后见了那人,神色突变,努力稳住情绪转过头假意不认识。 林淮子正是津云社的神医,颇有些医学手段。 他走向卫太后,曲身道:“见过太后,又见面了,在下给的药可好用?” “什么药,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哀家也不认识你”。 林淮子不卑不亢,微笑道:“正是在下给的药,给容妃娘娘腹中种下了胎蛊,才使得她看起来像怀孕一般”。 卫太后猛地回头,双目迸出怒火,“你,你竟敢胡言乱语,来人,将他杖毙!” 身后突然传来“扑通“倒地声,惊闻回过头看见跌倒在地的容妃,脸色惨白,摸着自己的肚子。 “母后,他,他说的是真得?” “我的肚子里根本没有孩子,只是……”想到腹中只是一团不知名的怪胎时,容妃一阵恶心。 卫太后眼眶瞪大,指着身后跟随而来的慧妃和玉息,声音尖锐道:“你们,不是被关在毓秀宫吗?” “谁胆敢放你们出来的?” 目光下移,才看到陆永被五花大绑,一根绳子牵在慧妃手中。 毓秀宫宫门被锁,几个宫人包括陆永在门口看守,自以为不过几个弱女子,根本逃不掉。 却不知道慧妃武艺高强,三下五除便破门而出,将几个男人打倒在地。 那利落的身手看得容妃惊得说不出话来。 陆永被绑了来,慧妃抬脚在他背后踢了过去,陆永捆着在地上滚了几圈。 “太后,太后救救奴才”。 他话音刚落,刚才跪地的妇人其中一个突然抬起头,指着陆永说道:“就是他,我认得他的声音,就是他来找我们,给我们钱要买我们腹中的胎儿的”。 第103章 没碰过她 陆永脸上满是乌青,被慧妃打得不轻,又挨了一脚,疼得在地上哼唧翻滚。 卫太后怒目而视,咬着牙不说话。 陆永每次出去虽然乔装打扮,可他是无根之人,说话自然和普通男子不同,那妇人一下就听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揣着恶意对待哀家,容妃好好的,每日都有太医把脉,你们说没有孩子便没有?”卫太后有些歇斯底里,红着眼睛指责。 赵玄深叹口气,转过身审视一圈,目光落在隐在暗处的玉息身上。 “容妃,朕都没碰过她,她何来身孕?” 容妃猛地抬起双眸,眼中满是震惊,眼尾瞬间红了。 “皇上,你,你说什么?” 卫太后更是不相信,指着赵玄气得发抖,“你,你胡说什么?你竟然说出这种话?” 赵玄幽幽道:“你若不信,传一位太医给容妃把脉,看她是否仍是完璧之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卫太后喃喃道,她费尽心思布局一切,到头来全是白忙活。 想起之前找张太医给容妃把脉,张太医信誓旦旦否认容妃是处子之身,卫太后恍然大悟。 “原来张太医早被你收买了,你,你好狠毒!” 容妃眼眶红了,泪水忍不住流下,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宫里最受宠的那个,皇帝也最爱她。 可今日才知,全是假的,身边所有人都在演戏,就连腹中的胎儿都是假的,自己一直都是个工具。 “皇上……,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又转向卫太后,“母后,姑母,你我有血亲,为何你要利用我,竟在我腹中……,种下那种东西,还诓骗我,说我有了身孕”。 她原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出小姐,未来商宫皇后,她的人生前途一片光明。 可一夜之间从高处跌落,从云端跌落尘埃。 卫太后咬着牙,恶狠狠说道:“让你进宫就是指望你的肚子,你若不怀孕怎么做中宫?” 哀家都是为你好,皇帝不愿碰你,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你有身孕,你哭什么?” “姑母,你害得我好惨!”容妃痛哭道。“我肚子里那东西该怎么办?” 玉息静静地在暗处看着,大殿前的那个浑身帝王气质的男人。 运筹帷幄,控制全局。 背后那么大一张网,却被他轻松破解,那么长时间筹谋,一点一点破了卫太后的阴谋。 那样的境况,他逆风而行,赢得那么洒脱。 他当真了不起。 玉息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情愫,眼中落入了星点。 —— 宫门外,火光燃起,兵马站满宫门。 “万将军,可要破宫?” 高头大马上壮硕的身影,立在高墙下,面目狰狞。 “狗皇帝,夺了我兵权,还抢了我的女人”。 “今天老子都要抢回来,一会儿给我攻进去,老子要赵玄那个黄口小儿跪地求饶,再把卫籽兰那个小贱人给我带回去”。 “今晚老子就要弄死她!” 万礼挥剑高呼一声,下马指着宫门道:“给我撞开,冲进去”。 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兵士正欲上前撞门,可还没到跟前,朱色的大门竟自己缓缓打开了,静夜中发出诡异的“吱嘎”声。 众人惊呆,这是怎么回事? 赵玄自己打开宫门,是准备不战而降了? 万礼傲慢之极,赵玄登基根基不稳,若是平时好好依靠他这个老将,把他哄好了,他倒也乐得做个臣将,可他太不识相了。 那只能造反了,重新找个听话的皇帝。 他正得意,突然宫内冲出一队人,堵在了门口,傅奕为首手持利剑,指着万礼道:“大胆,不可放肆!” 万礼先是愣了下,但看到傅奕带着宫廷侍卫,忍不住哈哈大笑,“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挡住本将的兵马?” 傅奕冷笑道,“是吗?” 一声哨声,宫墙上“嗖嗖”出现了密集的人影,所有人手持弓箭,对准了宫墙下的人群。 以万礼为中心,正在靶心内。 万礼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早就准备,就等着自己钻进来。 “将军怎么办?还要破宫吗?” 万礼脸色一变,人已到宫门前,进退都是一条死路。 心一横怒道:“给老子冲进去!” 话音刚落,手中剑回去,密密麻麻的剑射了过来,万礼的兵马也不少,挥剑抵挡,一时也没有胜负。 “赵玄这狗皇帝现在也就这些人,给老子都杀了,攻进去!” 万礼的军士中的弓箭手反向回击,城墙一批人应声而落。 傅奕领队搏斗,宫门口硝烟纷乱。 万礼将军英勇,傅奕一队渐渐有些不敌。 “誓死护住宫门!”傅奕胸口受了一剑,血流了半身。 他拦在宫门前,身体挺直“万将军,你确定要走这最后一步?你若此时收手,皇上吩咐,可免你死罪”。 “免死罪?哈哈,那是将老子流放还是囚禁?老子还不如死了,识相的就赶紧让开“。 “就你们几个宫廷侍卫,也想挡住老子精心训练的兵马,别不自量力了”。 “让赵玄那小子赶紧把皇位让出来,老子饶他一命”。 “不然的话, 老子就将他千刀万剐”。 傅奕持剑,“你这是找死!” 万将军跨上马准备破宫,身后却响起了轰隆声。 地面剧烈的震动,像是有数以千计的马蹄飞驰。 万礼转过身,只看到远处一片黑压压如潮水的兵马朝着皇宫方向涌来,顿时惊得浑身僵硬。 大批的兵马到达,剑雨落下,万礼这边的人马立即死伤大片。 万礼早慌了神,刚想退去,周围所有的退路都被密密麻麻的军马封住,他被团团围在中央。 进入了死路只能拼死抵抗,可随着身后的人一片又一片地倒下,万礼感到大势已去。 想着杀出一条血路逃亡去,援军为首的是赵玄新任将士周平,从平县回都城后秘密接手了新军的召集训练。 他看出万礼的目的,当即断了他的退路。 十几把剑架在万礼肩头,终将他擒住。 第104章 他是北商大皇子 卫太后扭曲的脸,指着赵玄尖叫道:“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万将军的军马就在宫门外,等他破宫后,看你怎么办?” “你们这些人全都得死”。 “外面孕妇多的是,哀家重新找便是”。 卫太后目色冷峻狠戾,仿佛眼前的都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件,全在她掌控之下。 她太过用力,气息几乎接不上,目光盯着宫门入口,却迟迟看不到万礼的队伍。 “别指望了,万将军怕已成困顿之兽”。 卫太后看向说话的人,司徒行戴着黑色面罩身姿挺立,她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看不到面容。 “你又是谁?”不祥的预感在卫太后心里升起,她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司徒行冷冷一笑,伸手解下了面罩。 “好久不见,宜贵妃”。 当面容呈现时,卫太后瞪大了眼眶,差点站不住,指着他浑身颤抖。 “你,你是人是鬼?” 司徒行走近几步,卫太后竟吓得连连后退。 “赵行,你竟然没死?” “不可能,那日你怎么可能逃脱的了?” 玉息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猜到了司徒行便是北商的大皇子赵行,齐皇后所出,而齐皇后正是掖庭的疯娘娘。 前太子赵行,究竟遭遇了什么,让他不得不隐瞒身份,化身司徒行。 他没有死,为什么登上皇位是赵玄,他却在身后默默运营着津云社给他支持。 卫太后眼神闪烁,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当年诈死,就是为了今天?” “你竟然愿意将皇位拱手让给弟弟?就为了置我于死地?” “赵行,你好狠!” “不对,那么多年过去了,是你!” “恒儿的死也是你,是不是?” 赵行目光冷峻,那么多年的隐忍,已是宠辱不惊,“当年醇王爷在北商势力强盛,为了我登上帝位之后打算,父王本就在想法子削弱他”。 “二皇子当上太子后,我不过泄露了一些信息给醇王爷,告诉他朝廷准备削他的势”。 “顺便送了几个人给他吹枕边风,他就信了”。 当年醇王爷起兵造反,攻入皇宫,二皇子赵恒因此遇害。 这一切原来全是司徒行在幕后做推手。 醇王爷身边最宠爱的侧妃画容,就是司徒行的人,鼓动醇王爷造反少不了她日日夜夜的吹风。 卫太后目光阴狠,她机关算尽,最终仍惨败。 就算赵玄登基,她仍在谋划,却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编织的网中,她还傻傻以为自己运筹帷幄。 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身。 眼眸通红指着司徒行道:“行儿,你当真是心机深沉”。 “若不是我在你幼年时就给你下药,损你的身体,等你成年,谁能是你的对手?” 说完她脸色阴了下来,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 “恒儿,是母后害了你,我怎么能与他斗?” “最后我们娘俩都输了”。 她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 周平带了一队人进入大殿,跪拜到:“叩见皇上”。 “宫外的叛军半数已击毙,万将军已在宫外擒获,如何处置请皇上明示”。 听闻万礼已败,卫太后终于支撑不住,一连串的打击终于击垮了她。 她瘫坐在地上。 赵玄淡淡吩咐道:“送太后回毓秀宫”,侍卫扶起卫太后离去。 赵玄看向司徒行,“你想如何处置她,可要处死?” 司徒行目色黯然,眺望远处,片刻后才说话。 “让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么死的,留着她不是让她更痛苦?” 赵玄:…… “罢了,你是皇帝,一切由你决定”。 “我的心愿已了”说完便吩咐林淮子和一众孕妇离去。 —— 马车行至后山,那群妇人的丈夫在百武等津云社杀手的看管下,焦虑等候,只看到自己的妻子安然回来才放下心。 司徒行走到人群中,对那几个妇人说道:“你们今日见到便是我北商的皇帝,你们可知?” 妇人忙跪下磕头,“知道”。 “皇帝仁慈,不夺你们性命,但今日之事你们听到的见到的,全给我忘了,若有日后有人泄漏一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百武亮了亮手中利剑,那群山民吓得连连磕头。 “是是,我们不记得今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这群妇人刚从鬼门关转了圈回来,哪还敢多说一个字。 司徒行望了眼林淮子,他曲身道:“先生放心,都准备好了”。 说着端来了七碗汤药,那些人见了忙吓得求饶,“大老爷,我们都知道了,我们保证不会说的,这又是要做什么?” 司徒行目光阴冷,“别担心,不会要你们的命,但你们腹中的胎儿不能留”。 “喝了这些落了胎,日后调理好身子还能再要孩子”。 “这……”有些是为了钱才有的孩子,为了保命也没了顾虑,接过了汤药。 可还有几人犹豫不决,百武提剑上前,“若是不喝,那就去后山了结”,这意思很明显,不喝便是死。 最后几人也都颤颤巍巍接过汤药喝了下去。 妇人腹中的孩子带着特殊的任务,人心难测,若是等有日孩子出生长大后,父母没忍住告知孩子,有日他差点成了皇帝,难免人不会生出贪婪之心。 这些平民也难免日后没有旁的心思,就算没有,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司徒行会命人看着这些妇人落胎,算是为日后赵玄的帝王路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 卫太后被带走后,容妃抱住赵玄衣角,面容满是泪痕。 “皇上,臣妾怎么办?” 赵玄心一动,容妃虽被利用,却心思不坏,对他也是专一深情。 他对容妃说道:“不必担心,林先生的药不会损害你身体,他会给你再配一副药,落了你的蛊胎”。 “你若愿意,可留在宫中继续调养身子”。 容妃却不似之前的天真烂漫,当她得知一切都是假的,她的信念崩塌。 “皇上,臣妾不知姑母对皇上做了这些事,若是知晓臣妾就是死也不会害皇上的”。 “朕知道……”。 他察觉暗处的身影隐了去,抬头时看到玉息已转身离去。 第105章 尘埃落定 毓秀宫门口两名侍卫看管,宫内除了陆永,所有宫人均被调离。 赵玄推开大门时,只看见卫太后端坐正位上。 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满是血丝,保养得当的头发,已花白一片。 赵玄踱步进入毓秀宫,在她下首位坐下,跟着的常春手持托盘在身后。 卫太后望了赵玄一眼,“你赢了,哀家输了”。 “朕原想留太后一条活路,朕给过你机会的”。 卫太后身体微动,想起赵玄清洗诏狱之后,曾让她退居禅音园,可被她拒绝了。 她苦笑道:“哀家的恒儿死了之后,哀家早没了指望,活着不过想替他完成未完成的心愿,如今一败涂地,再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赵玄沉默片刻,“这次大皇兄的意思是留太后一命”。 “可太后不该拿玉息来威胁朕”。 卫太后眸色一冷,当时根本没考虑很多,只想着逼他签下退位诏书。 现在看来,玉息确实是他的禁区,“她在你心中当真那么重要?” 赵玄垂下眸色,掩住深情,“朕是汉江王时,便已爱慕她”。 卫太后恍然大悟,他对玉息公主并不是见色起意,而是长久的恋慕。 她在后宫时时针对她,却是触了赵玄的逆鳞,早知如此,她便不会做这些蠢事。 常春端来托盘,上面一瓶鸩酒,一条白绫。 卫太后心中明白,赵玄是让她选一个自我了结。 见他起身正欲退去,卫太后突然站起,在赵玄身后说道: “我知你必定不会放过卫府,不过瑶儿对你是一片真心,至始至终她都不知道哀家和她父亲所作所为,她心里只有你一人”。 “若是处置了卫家,还望你能放过瑶儿”。 赵玄脚步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毓秀宫。 毓秀宫大门关上,卫太后最后的身影隐了进去。 万礼谋反之罪已是板上钉钉,朝中无人再敢与他站队。 万府十六岁以上均获斩刑,家中所有田产充公。 卫国公削去国公头衔,家中有职务的一并削去,没收田产贬为庶民。 赵玄手中有卫籽兰提供的名册,根据名册处置了一批官员。 朝中大清洗后,一切尘埃落定。 —— 中秋过后,便有了凉意。 玉息来到诏狱时,心思恍惚,手脚上的伤痕虽已痊愈,但心里的阴影还在。 她犹豫了半日,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依然昏暗一片,不见天日。 她来到关押卫籽兰的监狱,见她蜷缩在角落,身上的衣服满是污秽,头发凌乱,早没了往日神采。 看到她如今的模样,玉息心情复杂。 她扶着牢门轻声唤了声。 卫籽兰茫然双目动了一下,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昏暗中她认出了玉息。 突然身体一动,像突然活了过来。 她爬着来到玉息跟前,“你怎么来了?是皇上想起我来了?” “玉息公主,皇上对你好,你帮我和他说说,我知道错了,往后不会自作主张,求皇上原谅我”。 玉息神色触动,“皇上,应该很快会放你出去的”。 “真得吗?皇上不再怪我是吗?” 玉息眸色动了下,有些难以启齿。 “卫太后被处死了”。 卫籽兰神色一震,这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卫家权倾朝野,宫中连皇上对卫太后也是十分尊重。 “卫家和万家,都不存在了,你出去后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了”。 卫籽兰在诏狱,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她握住玉息的手问:“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家为什么会败落?我家姐呢?卫均瑶,容妃娘娘,她不是怀着龙种吗?” 玉息拍了拍她手背安慰她,“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切的”。 “但是我想你能同我交换一些信息”。 卫籽兰甩掉她的手,警惕道:“你想知道什么?” 玉息双手握住牢门上的栏杆,眼神期待,“我想知道你怎么和扶龙堂联络的?” 卫籽兰疑惑,愣了片刻道:“扶龙堂一直在找你,你也想离开北商?” 看玉息不否认的态度,卫籽兰突然笑出了声,“皇上对你不好吗?你费尽心思要离开他?” “南越已经不复存在了,你竟然还惦记着回去? “玉息公主,你当真是没有心”。 玉息公主抿了抿嘴角,赵玄对她的心思她很清楚,他不会容许她有离开的念头。 可她弟弟在扶龙堂,唯有找到扶龙堂才能知道弟弟怎么样。 “你出去后,扶龙堂不会放过你的,皇上定会介意你和他们有关联”。 “既然摆脱不了,不如告诉我,兴许他们找到我了,就不会再找你麻烦”。 卫籽兰眸色亮了亮,玉息的话不是没道理,搭上扶龙堂也是无奈之举,可她现在心思全在赵玄身上,但扶龙堂确实摆脱不了。 反正也是玉息自己想去找扶龙堂的,她顺势交出去,也算解脱了。 她挺了挺身子,刚想说。 …… “你若敢说, 朕现在就让你再说不出话”。 原本寂静空荡的诏狱里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吓得二人噤声。 玉息猛回头,头顶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赵玄阴沉无比的脸就在跟前,眼神中滚着危险意味。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会说的”这么久了卫籽兰好不容易见到赵玄。 赵玄的目光盯在玉息身上,一眼没看卫籽兰。 他逼近玉息,扣住她的胳膊,“想做什么?” 玉息唇色发白,刚才和卫籽兰的对话,他应是听见了。 索性不再躲藏隐瞒,坦然道:“我想知道扶龙堂的消息”。 赵玄的眼神像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你想回南越?” 玉息抬起双眸与他对视,“是”。 扣住手臂的力量收紧,往后一拉,玉息身体往前倾去,撞到了赵玄坚硬的胸口。 身体一轻被赵玄横抱了起来,便转身离去。 “皇上,皇上,臣妾错了,皇上原谅臣妾吧”身后卫籽兰的声音一直回荡诏狱。 玉息只能看着卫籽兰的身影越来越远,她和扶龙堂的消息也隔断开了。 第106章 宫变往事 直回到龙啸殿,赵玄放下玉息,静静望着她半日。 突然起身传了傅奕,傅奕来到殿内。 赵玄吩咐道:“立刻让卫籽兰离开商宫,安排她出城,往后不允许踏入都城半步”。 傅奕接旨离去,他回过身看到玉息盈满泪光的眼眸。 他是要断了她所有的可能。 赵玄的目光变得决绝,按住玉息的后颈吻了下去,玉息无力反抗,任他索取。 赵玄的呼吸变得沉重,纠缠半日才松开她,双手仍然按住她,将她的小脑袋按进怀中。 “往后你想去什么地方,朕陪你去”。 玉息心一凉,赵玄是要将她锁在身旁。 她挣扎了下,却被死死按在怀中,无奈只得放弃。 “明日朕带你去西林行宫,朕将齐太后送去那里养病”。” 齐太后,玉息一下没反应过来。 片刻后,她心一动,抬起头问道:“是掖庭的疯娘娘?” 她原是北商皇后,被卫太后陷害后只能躲在掖庭,卫太后已死,赵玄可以正大光明将她接出来,安置妥当后好好养病。 赵玄点头,“你与她颇有缘,应该想去见见她”。 “她是司徒先生的生母吧,不对,该称呼行王殿下?” 赵玄眸色暗了点,“是”。 看玉息眸子里闪着好奇的光芒,便知道她想知道商宫过去发生的一切。 她只要不起逃跑的念头,乖乖待在他身旁,赵玄便会安心。 他牵着她手来在窗前,将她圈在自己身体内,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光洁如玉的皮肤上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 赵玄忍不住用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到颈部,再到锁骨。 时至今日,眼前这个小女人是他的,除了心全是他的。 可她的心却是让他最难安心的,若是有天她的心给了别人,拼死了要离开他,他能怎么办? 杀了她?还是杀了那个男人? 赵玄眉心蹙了下,摒弃了那些让人不快的念头。 “朕曾同你说过,朕原就不是帝位最佳的人选”。 玉息记起那日在御风楼,赵玄说过,可她日日陪在赵玄身旁,他的一举一动,却处处展现出帝王的魄力。 “司徒行,原叫赵行,是北商齐皇后所出的皇长子,他自小就聪慧过人,沉稳持重,十三岁便册立为太子,父王对他的期望极高”。 “二皇兄虽也机智聪慧,但和大皇兄无法比”。 “北商未来的国君是谁,无需争议,自然是大皇兄”。 “而朕那时才八岁,自小顽劣,与帝位无缘,父王便早早将汉江封地给了我,我便做了汉江王”。 汉江王?这个称谓一下觉得十分熟悉,她肯定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她脑中有这个记忆,可怎么想也没有清晰的片段。 “那时宜贵妃盛宠,最得父王的心,父王为了她,生下朕最后一位皇子后便不再充后宫,独宠她一人”。 宜贵妃便是后来的卫太后,玉息想到卫家在北商朝中有那么大的权势,和先商帝过分宠爱卫太后脱不了干系。 可有时爱就爱了,情之一事怎么能控制? 帝王就不能随心动情? 因着宠爱,宜贵妃的野心就越来越大。 “所以,她就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 “是,可大皇兄是朝中公认的承继人,几乎没有任何争议,宜贵妃无法从朝中取得支持,便买通了大皇兄和皇后身边的宫婢,在他们的饮食中下药”。 “大皇兄那时年少,看不清这些计谋,长久以来身体便亏损,皇后也因服药变得精神失常”。 玉息望着赵玄,宫中的黑暗她不是没领教过,太子权位之争都是血淋淋的。 “你那时不在商宫对吗?” 赵玄手指抚过她颈侧,“你是在担心朕当时如果在宫里,也会遭毒手吗?” 玉息目光落在他身上,眉心略紧,“你肯定也没逃开,你后背那些伤可是那时候伤的?” 赵玄目光灼热,“玉息,你若能关心一下朕,朕会很开心”。 玉息拧了衣角,“我自然不希望你受伤”。 她说的也是肺腑之言,权位之争太过残酷,不管曾经多么和睦的父子兄弟之情都会被撕碎踩在脚下,变得血肉模糊。 赵玄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悲喜。 “大皇兄的智慧超越凡人,随着他长大便慢慢察觉到了宜贵妃的阴谋,可父王宠爱她,他那时便知道父王那边不一定靠得住”。 “所以便想着办法对付”。 赵玄的手指勾起玉息垂下的发丝,卷在手指间,越缠越紧。 “那晚,宜贵妃便动手想要了结大皇兄,那时候皇兄和皇母后已有了防备,在十多个宫人的庇护下,大皇兄逃出皇宫”。 “又找一位身形和大皇兄相似的宫人,做成皇兄已死的假象”。 赵玄淡淡叙述,可那晚的惊险血腥可想而知。 “一定死了很多人对吗?” 赵玄微微点点头,“全是宫里忠于皇母后和大皇兄的宫人,那一战,他们身边贴心的人几乎全都死了”。 那一晚皇后娘娘彻底疯了。 难怪司徒行身上有一种超脱万物,掌控一切的气质,他在最辉煌时经历这些巨变,他的心志坚硬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被摧毁。 玉息神色严肃,“后来他们又盯上你了?” 她想到的仍然是赵玄身上骇人的伤痕。 见她又提及自己,赵玄心中泛起柔情,若是要关心就多关心一点,比如抱一下或者亲一下? 可玉息睁着湿润的大眼睛盯着他瞧,没有一点动作。 赵玄心中不悦,直起身体往她倾斜。 “大皇兄‘死’后,太子之位便落到二皇兄和朕身上,宜贵妃认为朕只是一个封地王爷,不足为惧,太子之位必定是二皇兄的”。 “可我那生性多疑的二皇兄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朕是扮猪吃老虎”。 “所以控制了当时的杀手组织朱阙门,将朕擒获关在暗室”。 赵玄目光冷淡,“往死里折磨朕”。 他盯着玉息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心疼的意思。 玉息眼神闪烁,像是在思考什么。 “幸好你逃了出来,过程一定很艰辛,你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第107章 烫手的玉镯 “你真的很厉害”虽然不知道过程怎么样,玉息是真心夸赞他。 赵玄眼眸略窄,他从朱阙门逃出来,心志受损,精神变得躁郁不堪,夜间难以入睡。 后来化身司徒行的大皇子找到他,两人才决定联手重回商宫。 便有了后来的津云社,用计让醇王爷造反,赵恒在宫变中丧命。 司徒行的身份不便现身,身体又受损,便让赵玄袭了太子之位,顺利登基。 他化身幕后操控者,教导他坐上帝位。 他一步步教导他,却不知他刚登上帝位便举兵攻下了南越,这是司徒行未料到的。 说他太过任性,太过冒险,可他却执意这么做。 赵玄勾起玉息的下巴,“朕逃出朱阙门那段时间,你可知朕是怎么康复的?” 玉息望着她,摇摇头,“一定很艰难对不对?” 有些往事不堪提起,玉息知趣,便说道:“你也不用告诉我的”。 赵玄深深凝望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勾在她腰上的手用力揽过,掐住她小巧的下巴,在红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 第二日,车辇便到达了西林行宫。 这处行宫距离商宫不远,但地处环境幽静怡然,很适合休养生息。 里面布局中规中矩,和玉息去过的月华行宫不同,这里很有皇室风格,穿廊院落方正,不像月华行宫移步换景的设计,处处是心机雅趣。 想到在月华行宫和赵玄发生过的一切,玉息还是会觉得面红耳赤。 到正院落前,赵玄携玉息下车,院内早已候着宫人,领头的是一个嬷嬷。 玉息一下就认出了她,当日跪在掖庭跟前哭泣的那位嬷嬷。 她是早年伺候齐皇后的李嬷嬷,是当年宫变唯一活下来的一个贴身宫婢,齐皇后被关入掖庭后,她一直在下等宫所做一些粗活。 直到卫太后被处死,齐皇后接出掖庭,她便恢复了齐太后贴身宫婢的身份。 “拜见皇上,玉息公主”李嬷嬷曲身行礼。 “太后可起身了?” “寅时便起身了,行王殿下一早便过来了”。 赵玄“嗯”了声,李嬷嬷领着赵玄玉息一起进入了正堂。 入门那一刻,玉息确实吃惊,正位上的齐太后身着霁红宽袖长衫,鬟鬓无一丝凌乱,妆容精致,通身威仪,和之前掖庭的形象判若两人。 玉息心中触动,她终于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 司徒行坐在她身侧,这次没有再穿暮蓝,而是一件紫蒲色长衫,目光不似之前那样冷峻,隐隐透着温情。 “行儿,母后好似很久没见你了”。 “你可登基了?” 二人刚入门就听见这一句,司徒行目光转过来看到赵玄二人,只淡淡笑了笑。 齐太后有疯症,太医虽跟着医治,但她的神志暂时还没有很清醒,过去的事,现在的事时常错乱。 “是玄儿登基了”司徒行解释道。 赵玄上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哦,玄儿,你可是从汉江过来的?” 赵玄:…… 那段从司徒行皇宫逃离的记忆好像被剔除了,她的记忆依旧停留在过去。 直到看到身旁的玉息,她的神色变得欣喜,起身走到她跟前,牵起她的玉手细细打量。 “你又来看本宫了,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见过太后”玉息行礼道。 齐太后端详半日,眉眼都是欢喜,牵着她的手来到座位上,让她坐自己的身侧。 玉息的手握在齐太后手心,衣袖滑了一段上去,露出那只鎏金白玉镯。 司徒行看见那只白玉镯,眼眸一紧,但仍装作没看见,假意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齐太后柔声道:“行儿,你还未立皇后吧”。 接着牵过玉息的手说道:“你看母后为你找的妻子”。 此话一出,司徒行手上动作一顿,玉息心中一震,只感到身后瞬间凝成冰的寒意。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赵玄,他虽未发作,但冰冷的眼神让玉息脊背发凉。 在掖庭时,她时常去探望齐太后,她虽说过几次立皇后之事,玉息只当她是疯言疯语,从未上过心。 那时她根本不知道齐太后是行王的生母,更不知道她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 “太后,你可能误会了,我和行王之前根本不认识……” 齐太后安抚她道:“你不用紧张,行儿为人稳重,他会爱护你的”。 怎么可能不紧张,她偷看赵玄的反应,紧张到爆。 上次误会她和傅奕,赵玄差点掐死她,这次不知道回去会怎么折腾她,会不会卸了她的手和脚?再把她丢进太元池喂王八? 玉息慌乱想收回手,无意中露出那只玉镯。 齐太后满面笑容,扣住她的手腕,手指捏起白玉镯,指腹轻轻蹭了下一段鎏金,上面有一些斑驳的花纹。 “你带了行儿的玉镯,便是应下了”。 玉息心里“咯噔”一下,她只当这只白玉镯是齐太后的,那时她在掖庭,身边已没什么好东西,这只玉镯必是她的珍爱之物,却送给她,她便收下,同样珍惜。 司徒行一直沉默,此时却开了口。 “这上面刻的是个‘行’字”。 玉息瞪大了眼睛,鎏金片上的花纹是个“行”字? 她从未注意过,只当是普通的花纹,现在仔细看去,还真是草书“行”,龙飞凤舞的,难怪没看出来。 具有这样特殊意义的玉镯,她竟然一直戴在手上,顿觉得无比尴尬。 慌乱间,她褪下了玉镯,放到齐太后跟前。 “我事先不知道这玉镯有这么重要的意义,若是知道定不会收,还请太后收回”。 齐太后目光疑惑,像是不理解她的行为。 “行儿你也见过了,你不喜欢他?” 玉息拍脑门。 完蛋了! 赵玄还在呢。 玉息偷看了一眼,他嘴角似笑非笑,目光射出危险意味。 齐太后重新给她戴上玉镯,“带上吧,你若还没想好,就先和行儿接触一下”。 这只玉镯像烫手一般,玉息浑身不适。 “呵”赵玄冷言道,“带着吧,明日朕便命人溶了上面的字”。 再刻一个“玄”字不就好了。 第108章 第一次见面 这玉镯玉息无论如何是带不下去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将玉镯还给齐太后,门外来了人。 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玉息”,一个小小软软的身影从门外扑了过来,玉息刚起身,一下扑进了玉息的怀中。 玉息定睛一看,心月公主粉嘟嘟的小脸就在跟前。 跟随而来的张嬷嬷孙公公,看见司徒行顿时老泪纵横,跪拜道:“行王殿下,太好了,行王回来了”。 司徒行看见这二位,神色突变,忙起身看向心月公主。 目光从惊讶变为慈爱,反复打量黏在玉息怀中的心月公主。 张嬷嬷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行王殿下离宫时,心月公主尚未出生,现如今已经六岁了”。 接着想将心月公主唤过来,“公主”,“公主”。 可心月公主却抱着玉息不肯松开,玉息现在终于明白,心月公主原是司徒行的孩子。 那时他还是太子,那心月的母亲自然就是太子妃。 可他突然“暴毙”,心月尚未出生,她自然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王。 赵玄登基为王,心月公主的身份变得尴尬。 原是玉息没弄清状况,还以为是赵玄不待见心月公主,原来心月根本不是他亲生的。 他和司徒行谋划推倒卫太后政权,日后自然要将心月公主还给司徒行的。 她轻拍心月公主的背,柔声道:“心月,这是你父王”。 心月公主目光却停留在赵玄身上,这才是她见过的“父王”。 玉息想指引心月公主看司徒行,可心月从未见过他,有些怕生,只死死抱着玉息的腰。 “玉息,你说过以后会每日陪着我玩耍,陪我睡觉的”。 齐太后看见孩子目光变得慈爱,见心月公主粘着玉息,便只当是她的孩子。 “这是你和行儿的孩子,长那么大了?” 她的记忆又开始错乱,她疯癫之前是记得太子妃怀有身孕的,之后她留在掖庭便没有见过她们。 玉息脑门上冷汗都下来了,刚才玉镯的事情还没解释清楚呢,又被齐太后错认成太子妃。 玉息蹲下安抚心月公主,搂着她耐心道:“心月,这是你父王,你是他亲生的”。 心月公主看向司徒行,司徒行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想伸手抱抱心月公主。 可心月公主还是觉得有些害怕,退了半步躲到玉息身后,她害怕玉息会不要她,抓着玉息的衣角问道:“玉息,我想你做我的母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赵玄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落在玉息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玉息心一动,她是有这个念头,她也喜欢心月公主。 可心月公主是司徒行的女儿,理应会被他带走。 她也舍不得心月公主,一时间进退两难起来。 齐太后伸手笑道:“心月乖,到奶奶这儿来”。 心月公主见齐太后慈眉善目,对她说话又温柔,便试探走了过去。 齐太后搂在怀中又亲又抱,疼爱之极。 “你想让她做你母后,这有何难,让你父王娶了她便可”。 玉息:……,又提这茬? 赵玄再也坐不住了,忽地起身,拉过玉息在身旁。 对心月公主说道:“她是要嫁给我的,别乱认”。 心月公主被他突然间的发怒有些吓住了,往齐太后怀中缩了缩,又大着胆子探出小脑袋。 “你那么凶,玉息才不会喜欢你”。 赵玄:…… 玉息觉得再待下去,越来越乱了,便拉着赵玄的手说道:“今日已见过太后了,让她们祖孙三个好好团聚团聚”。 “我们先走吧……” 我们,先走吧。 赵玄转过看她的时刚才的火气熄了下去。 —— 二人离去后,玉息在行宫走着,穿过一条回廊,在一片水域停住。 赵玄背着双手在她身后跟着,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后颈处。 气候已经转凉,玉息望了眼天。,她来商宫快一年了。 这一年她过得十分恍惚,不管发生什么,她是被动接受,被推着走的那个。 历经战火的南越是否恢复,越宫是否还保留?父母是否入葬? …… “成帝与舒皇后的遗体,朕早已吩咐收殓入棺,葬入了南越皇陵”身后赵玄沉声道。 “皇宫其余有身份的人,都做了妥善安置”。 玉息怔了怔,往事涌上心头,不敢回头再看他。 朝代更迭,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身后腰间一紧,他转到她跟前。 见她眼尾微红,赵玄抚摸她的脸说道:“朕当日破宫时,只想逼成帝退位,并不想要他命”。 “只要他愿意臣服,朕会以礼相待”。 “朕只想带你回北商”。 赵玄深深望着她,“朕和大皇兄谋划,朕刚登基,朝中根基不稳,按理不该在那时出兵”。 “为什么?”玉息的泪水止不住滚落,一年的隐忍,终于在此刻爆发。 “因为朕再不行动,你就要和萧南梦成婚了”。 “你……”玉息眼神闪动,“你为什么对我?我们又不认识”。 第一见面他就在月华池强迫她,之后一直强制她,但在她有危险时,他又好像疯了一样护着她。 赵玄神色略动,“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什么…… “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要剁了我的手?” …… “那天是你的生辰,你穿着竹绿色的衣衫,小脸蛋粉粉嫩嫩的,特别可爱”。 玉息抬眸,神色疑惑。 …… “那时我刚从朱阙门逃出来,一路被追杀,我本欲逃回汉江,但在南越北城被他们发现”。 南越北城,位于北商南越交界处,玉息少年时期就住在北城行宫。 …… 记忆被拉了回去。 她生辰那天,北城行宫为她举办了生辰宴,南越皇宫也送来了大批的贺礼。 那天天气晴朗,她在行宫一片林子里戏耍。 正追着林子的兔子跑,突然兔子跑进一丛灌木后面。 玉息绕着过去,听到灌木后有声响,靠近过去看时吓了一大跳。 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躲在灌木后面,看见玉息目光狠戾。 玉息吓得后退了几步,“你,你是什么人?” …… “我被人追杀,你要么救我,要么大喊一声把我交出去”。 第109章 把命给你 少年虽受伤,但面容绝美贵气,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公子,他身受重伤却浑身戾气十足。 林子并不大,周围有人影,如果玉息不救他,他恐怕活不了。 见有人影追来,玉息对他说了声:“你在里面躲着”,接着跑到外面大喊:“来人,来人,有刺客!” 十几个黑衣劲装的侍卫立刻围了过来,“公主,哪有刺客?” 林子周围晃过黑影,侍卫立刻警惕,四下散开。 “大胆,这里是南越公主行宫,谁敢闯?” 侍卫大吼一声,片刻后,外围的声响终于消失了。 玉息见周围平静,支开了侍卫,便去查看受伤的少年,他后背前胸的衣服被血渍浸透。 “你伤得很重“玉息想上前扶他。 “走开”少年一把打掉玉息的手。 玉息摸着打疼的手,委屈巴巴,“你,你敢打我,我是南越的玉息公主,我命人剁了你的手”。 少年勾起嘴角一笑,“我身上脏”,说着便摇摇晃晃离开”。 “喂,你受伤了”不管玉息身后怎么喊,他都自顾自的离开。 —— 思绪拉回,玉息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五官俊朗,与记忆中的少年对应了起来。 他身上那么多骇人的伤痕,就是那时候的伤。 “是你……” “你身上的伤就是那时……” 玉息心潮起伏,那么多年过去竟完全没有认出他。 那日他离开后,玉息就不再挂心,可在少年心里她的影子再也抹不去。 赵玄那时从朱阙门逃脱,因被反复折磨变得躁郁暴烈,时常控制不住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他身上本就伤痕累累,再这样就伤上加伤。 可奇怪的是只要想起那日玉息的容颜,他的情绪便会稳定,所以他再次潜入行宫。 …… “你行宫里的侍卫每晚会在子时换班,中间便会有一段无人看守的时间”。 玉息只觉得脊背发凉,夜里总觉得有人凝视的感觉原来不是幻觉,是他在看她。 “你晚上来我房间要做什么?”一看看了那么多年。 赵玄勾了勾嘴角,“我能做什么,你还那么小,我只是看看你”。 那几年他潜在北城行宫,边躲避朱阙门,边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跟着雷长风学习驭马术,潜水术、投射之术。 她越长越美,几年后已是绝顶的美人,她很出色,偶尔也会撒娇。 那时候他便觉得自己此生再无法割舍对她的依恋,即便她不愿意,等她长大后他也要抢过来。 公主行宫确实是个很好的躲藏之所,等到朱阙门寻他不得,便放松了追捕。 他才有机会和大皇兄合谋重回商宫。 “你……”玉息涨红了脸,嘟囔着“幸好我父王早将我接回越宫了”。 赵玄眸色暗了暗,“本想等你长大后,谁知你提早走了,那时朕错过了”。 他清楚记得那天他疯了似的找遍了整个北城行宫,才知道她已经离去。 “你想做什么?”玉息现在回想都觉得后怕。 赵玄凑在她耳边,一字一句说道:“自然是把你掳回汉江王府”。 “你!”玉息因害怕气息变得急促,“你大胆,我那时还是南越公主,你怎敢?” “南越公主怎么做不得我汉江王的王妃?” 汉江王王妃?玉息脑中某处跳出这几个字,她肯定之前听到过。 却不知几乎每夜她沉睡时,赵玄都在她耳边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去汉江,做他的王妃。 说了千万遍,终有几句灌入她耳内。 赵玄扣住她的腰,“虽然晚了些,但朕还是得到了”。 “若你想娶我,可以去南越同我父王商议,争取和亲……” 赵玄挑眉,看玉息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若是南越的长公主和亲,自然需得北商的嫡皇子匹配,也只有司徒行有这个资格。 既然走正道轮不到他,他就硬抢。 “我那时好歹救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正因为你救了我,所以我才要把我的命给你”。 耳边热息逐渐蔓延开,红晕染上脸颊,低沉声音在耳边撩拨:“我每天晚上都差点把命给你”。 听他说得露骨,玉息羞得恼怒用力推他,却被扣住手腕按在身后,挣脱不得,只得瞪着小鹿一样精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赵玄的脸距离她很近,鼻息落在脸庞上。 “玉息,你是不是想要个孩子?” 玉息愣了下,终于不再挣扎,他从哪里知道她想要孩子的? “我看你很喜欢心月,但她是大皇兄的孩子,我们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我们……”那每日的一碗避子汤又怎么回事? 赵玄看懂她的意思,“之前卫太后一直要她卫家诞下龙子,她是不会让你有孩子的,为了你的安危,朕才……” 玉息转过头不想说话,还不是因为他夜夜折腾,不然她用不着喝那玩意儿。 赵玄有些内疚,可对她,他怎么忍得住。 “以后不用再喝了,朕吩咐太医为你调理身体,你若想要孩子,我们便要”。 玉息转过头,认真想了想赵玄的提议。 “我一直以为心月是你的女儿,但是她在宫里却没有长公主的名分,又没有人陪她,我觉得她和我同命相连”。 “同命相连?” “都是落难公主”。 “所以才想问你要份位,希望求你的恩典,把心月过到我名下,往后我陪着她”。 赵玄:…… “你觉得朕把你带回北商,是遭难了?” 玉息:不然呢? 赵玄仔细回想下,她刚到北商就被他强要了,接下来每日他都强迫她,她实际是不愿意的。 他因生气她不愿入商宫,让她去浣衣局做宫婢。 她不断被卫太后刁难折辱,差点死在诏狱。 她终于忍不下去,在春猎时企图逃走,被赵玄抓获后带到极刑室恐吓。 …… 她确实,受了很多罪。 赵玄心像被利器划过,刺刺得疼,因着自己的情绪和私欲,竟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 北商重新洗牌,一切尘埃落定,赵玄成了名副其实的北商皇帝。 再没人可以威胁得了他。 他要将她捧在手心。 “等国棋对弈结束后,朕便让礼部做准备,朕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册封礼”。 “往后你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回南越,朕就陪你一起回去看看”。 第110章 意外的缘分 晚间入夜,张嬷嬷便来请玉息。 “心月公主想见见玉息,不然不肯睡觉”。 玉息还未休息,便随张嬷嬷去了心月公主休息的寝殿。 那是西林行宫东区的一个较小的院落,虽小但也舒适雅致,院落中有一方养着小鱼儿的池塘。 很适合心月公主这个年纪的小孩子。 玉息还没进房,在院中就听见心月公主的抽泣声。 玉息看了眼张嬷嬷,张嬷嬷曲身回话:“心月公主往日都没见过行王殿下,还有齐太后,虽是血亲,但她不熟悉,故而一直在哭闹”。 “奴婢也是没办法才来请玉息公主想想办法”。 玉息推门进去,看见司徒行在心月公主身旁候着,手里拿着果子,神色有些窘迫。 可心月公主却一口不吃,眼眸红红的,在努力憋哭。 才看见玉息就“哇”哭了出来,光着小脚向玉息跑去。 直扑到玉息怀中,将鼻涕眼泪擦了她一身。 玉息将心月公主整个抱起,送到床上,不让她光脚落地。 拍着背安慰了半日她才止住哭声,揪着玉息的袖子可怜巴巴道:“你去哪里了?” 玉息和赵玄离开后,剩下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直到晚上睡觉才敢哭。 司徒行掌控万事,可偏偏对着自己的小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哄孩子。 见玉息哄着心月很快就安安稳下来,他放下果子,安静在一旁看着。 心月在玉息怀中十分乖巧,玉息替她擦拭眼泪,问她肚子饿不饿,倒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 有玉息陪着心月有了安全感,本就闹了一天十分疲惫。 玉息拍着拍着,心月公主的眼睛就睁不开,小脑袋晃晃悠悠落了下。 玉息顺势将她的小脑袋放到了枕头上,盖上被衿,掖好被角。 好容易哄睡了,玉息抬眸看见司徒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从刚才进门时,他就一直看着她。 他目光虽自持却专注。 玉息觉得心月公主睡下后,只剩下她和司徒行,她不便和行王独处太久,便曲身行礼准备离去。 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便唤了声。 “玉息公主”。 她脚步顿了下,转过身,“行王殿下有何吩咐?” 司徒行缓缓从心月公主床边起身,看了眼小女儿,走到玉息身旁。 “可有空,我们聊聊?” 玉息看了眼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想拒绝时司徒行又说道:“心月刚回到我身旁,我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想请教你”。 考虑到事关心月,不然第二日晨起她依然会哭闹,总不能玉息时时陪在她身边,便应下了。 —— 秋意凉爽,院落池塘边落下二人的身影。 司徒行身量也很高,论外貌,赵玄已是俊美之极,若有人可与他比一比的,大约只有他司徒行了。 不过赵玄的俊美极具张狂,太过危险,会让人一见倾心,无法自拔。 司徒行更俊逸,内敛许多,如潺潺流水,慢慢侵入人心扉。 她和心月公主相处过一段时日,对她的习惯喜爱有些了解,便耐心说给司徒行听。 司徒行默默倾听,目光专注,等她说完才回道: “那时在后宫,心月和母后……,多谢你”。 玉息没有客套,确实在商宫,在卫太后掌权的时候,齐太后和心月公主在商宫生存都十分艰难,玉息觉得和他二人同命相连,生出了照拂之心。 “行王不必客气,那时候我在商宫和她们一样,都是在夹缝中生存的人,相互救赎罢了”。 …… 司徒行沉默,玉息接着道:“不过现在好了,心月找到了她父王,齐太后也接出了掖庭,往后都是好日子”。 月色清冷,照在玉息脸上,玉色莹润。 “那你呢?” “什么?” “你说心月和母后都找到了归属,那你呢?” 玉息涌起情绪,苦笑道:“我并无选择”。 司徒行沉默片刻道:“我知你的难处”。 “玄儿自小就霸道,但凡他不想要的,塞给他他也会丢弃,若是他想要的,哪怕不是他的,他也会硬抢过来”。 “他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即便把你弄得遍体鳞伤,只要能得到你,他也毫无顾忌”。 玉息胸口发闷,司徒行说得她何尝不是日日在体会。 司徒行目光落在玉息的手腕上,那只白玉镯半隐袖口。 “你可知这只玉镯的来历?” 玉息反应过来玉镯仍然戴在她手腕上呢,这上面刻着行王的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带着的。 白天齐太后要给她带上,不想刺激她,玉息便留在了手上,现在可以还给司徒行了。 她褪下玉镯奉上,“这只玉镯意义太过重大,恕我不能收”。 司徒眼神复杂,却不愿伸手接过。 “这只玉镯原本就该是你的”。 玉息手一滞。 司徒行眸色暗下,原本冷峻的神色褪去,透出一丝柔情,似开始回忆。 片刻后他说道:“若不是那场宫变,也许你我已经成婚”。 玉息手一抖,差点没拿住玉镯,下意识左右看去,发现没人才放下了心。 “行王,在我来北商之前,我从未见过你,此话从何说起?还望行王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司徒行不生气也不意外,淡淡笑道:“我十九岁那年,父王为我议亲”。 “当时北商有意与南越皇室联姻,说给我的就是南越长公主”。 “就是你,玉息公主”。 玉息心一动,那时候她还小,还在北城行宫跟着雷长风学本事,对成帝为她议亲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那时候你还很小,北商和南越两国有此意向,便决定先定下亲事,等你成年后便来北商和亲”。 司徒行目光落在玉息手心的玉镯。 “后山出了一块稀世宝玉,父王得了过来,打造了一只白玉镯,说赠予我,做为定亲的聘礼之一”。 “可是在我出事之前,这只白玉镯莫名碎裂”司徒行苦笑,“想来它也会预知我会出事,提前自行了断了”。 “后来我用金箔将它修复,在金上刻了自己的名”。 “那时我知道宜贵妃要对我下手,我便将玉镯留给了母后,告诉她若我还活着,这只白玉镯便是我未来妻子的”。 “想不到最后这只玉镯仍然到了你手上” 听司徒行讲述玉镯的故事,玉息心绪十分不安。 她竟不知道她和司徒行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第111章 无缘 “那心月的母亲……” “雪烟是我的侧妃”。 心月公主的母亲叫雪烟? 玉息原想着他既然娶了心月的母亲,那这玉镯就不是她的,该是心月母亲的,这份情缘她可不敢要。 她捻着玉镯边缘,心情复杂。 兜兜转转她还是来到了商宫,不过她留在了赵玄的身侧。 赵玄对她的占有欲太强,她若是有和男人一起的念头,只怕不光是她,那个男人也会被他五马分尸。 “行王殿下,虽然你我曾有过婚约,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南越皇室都不在了,我们的婚约自然也成了过往云烟”。 “说明我和行王无缘,这些事往后不要再提起了”。 “这只玉镯还请收回吧”玉息递上。 司徒行怔了半日,若说无缘为何这只玉镯最后仍会到她手上。 他伸过手接了过来,“日后等你想要了,再…… “我不想要”。 …… 司徒行双手停在半空,手指刚好扣在“行”字花纹上,显得十分孤寂。 “你害怕玄儿?” 玉息眉心一蹙,扬起头坦诚道:“没错,我害怕他,我不想他知道这些”。 他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瓜葛,只要一想到他晚上的折腾,玉息就觉得浑身都疼。 司徒行:…… “……你,究竟是不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旁的?” “我记得春猎在行宫时,我问过你,你亲口告诉我你对他……,没有那种感情”。 玉息:…… 空中凝了一片白雾,挡住了月光,月色暗了下去。 “我也记得在御风楼,行王殿下给过我暗示”。 那两盘棋,一输一赢。 只要守住心,便处处是生路。 司徒行却说道:“在春猎行宫时,我也和你说过,你且安心,你的事日后自会有结果”。 “我想知道的,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 “我的想法不重要,反正我也不能自己决定”。 “总之,还望行王殿下守口如瓶,你与皇上的感情不错,我也不希望你们兄弟会因为我产生嫌隙”。 司徒行神色黯淡,拿玉镯的手也垂了下去。 “时间不早了,行王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我送你”司徒行抬起头看了眼天。 “不用了,深夜你我二人同行,若是被人见到怕会误会”。 司徒行叹了口气,想不到有一日他想做些什么,会有那么多顾忌。 “天太黑了,行宫太大,你一个女子独自回寝宫太不安全,我派人送你回去”。 司徒行寻来了孙公公,点了提灯送玉息回去。 临行前,司徒行最后说道:“我初离宫时,心月还未出生,所以她未见过我,对我自然陌生了些”。 “我与她需要时间去熟悉,培养感情”。 “这段时间里,希望你能过来多照顾一下心月,不然心月会害怕”。 司徒行这番话是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的恳求,玉息无法拒绝。 她点了点头便和孙公公一同离开了。 —— 虽然婉拒了司徒行,但他的话对她触动还是很大。 他是赵玄的长兄,又从小教导,对他的品性十分了解,知道他这个人惯用强权。 他是在给玉息指路。 可即便玉息不想走赵玄这条路,司徒行这条路也不是她想走的。 她心绪不宁回到寝殿,孙公公送入宫,“玉息公主,早些安寝,奴才告退了”,便退了回去。 宫殿内亮着灯,玉息知道赵玄还未睡。 她深呼吸了几下,按下纷乱的心绪,推门进入殿内。 穿着一袭银色长衫的赵玄正歪在榻上看书,他身姿高挑挺拔,身穿朝服时满是帝王威严。 可私下卸去这重身份时,他如常人一般,他长得本就十分惑人,斜靠在榻上,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邪气。 看到玉息回来,他狭长的凤眸微启,歪着头问了句:“哄孩子哄了那么久?” 玉息在他对面坐下,“行王殿下也在心月的寝殿,他与心月初识,自然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与他多说了会儿话”。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告诉他刚才她和行王一起。 赵玄扬起嘴角,勾住她的胳膊拉了过来。 玉息对他从不反抗,身体落入他怀中,热息散在她耳侧。 “等那小丫头和皇兄熟了之后,就不要过去了,以后留着空哄朕的孩子”。 结实的双臂环住了纤腰,用力拥了进来,薄唇在后颈点点落下。 他在玉息身上的欲望特别强烈,只要私下无人时,便会搂她吻她,无时无刻跟她索求。 手心开始四处游走,玉息身上每一处都曾在他掌心。 玉息心思漂浮,有些不自在,便推了他一把,可沉沦欲念中的赵玄又收紧双臂,重新把退出去的玉息给捞了回来。 宽大的胸怀将娇小的身子吞了进去,玉息几乎动弹不得,身体只得按照赵玄喜好贴合配合他。 手心锢着玉息腰,游走到她的双臂,将她完完整整拢在怀中,突然手心一滞。 玉息的手腕被提起,赵玄眯着眼看了玉息如玉的手腕一眼。 “玉镯哪去了?” 玉息的身体他太过熟悉,每次和她亲热时,她身上有些什么他都摸到过,什么触感什么形状早在他记忆中。 手腕间突然一松,他便察觉到了。 被他吻得气息急促,玉息稳了稳心神,“今天白天太后非要我带上,我不想刺激她就带着了,正好刚才去看心月时,行王也在,就还给他了”。 赵玄心中涌入热潮,身体如春水荡过,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捏住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庞,在红唇上深深吻了下去。 这个吻比刚才更具欲念,像要将她拆骨入腹。 吻了半日才松开,赵玄气息粗重,贴着玉息耳边。 “等回宫后,朕送你,你喜欢玉石还是金饰的?” …… “在上面刻满朕的名字”。 玉息:…… 带着满是他名字的饰品,想起来也太惊悚了。 “还是不要了吧……” 赵玄笑道:“也是,何需戴什么镯子,你身上处处都刻着朕的痕迹”。 玉息心一颤,那宽大的身影又压了下来。 第112章 不爱或不够爱 赵玄带着霸道不容反抗的气息,将玉息压在榻上,一只手按在她后背,另一只手便去解她的腰带。 下一刻手就被按住了,赵玄满腔正欲迸发的潮热被阻止,眼神迷离又疑惑看着身下的小女人。 玉息虽被挑拨得脸颊潮红,可眼神却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问道:“皇上,今日能不能让我歇息一晚?” 赵玄眼眸微窄,她从来不会拒绝他的侵入,只要他想就可以要。 他习惯了每晚都与她行鱼水之欢,身体和心共沉沦。 “你身子不方便?” “我只想休息一晚”。 赵玄深吸一口气,腹下涌起的热潮,哪里这么容易降下去,可看她虽抗拒但仍是小心谨慎的样子。 无奈只得将她压在榻上,狠狠亲了一番才罢手。 赵玄起身,满心不爽。 玉息看他压抑的神情,整理了自己身上被揉作一团的衣襟,可下一刻就被赵玄扯住胳膊倾身过去。 “只一晚,攒着明晚一起”。 玉息心一颤,莹润双眸惧怕地望着赵玄。 赵玄眉心紧了起来,“你非要这么看着朕?” “再看下去,朕就忍不住了”。 玉息惊得垂下头,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赵玄欲念那么重,他后宫几个嫔妃,没一个是真得。 就连容妃他都未曾宠幸过,他的需求只能在玉息身上索取。 北商政权平定,后宫也不会被卫太后把持,他也该好好挑选下,充一下后宫了。 “皇上,如今天下安定,若朝中有皇上心仪的女子……” 赵玄身体顿了下,手指曲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若是有合适的,皇上可以留几个在后宫……”这样玉息也不用夜夜侍奉。 赵玄眼中透出危险意味,勾起嘴角冷笑道:“然后呢?” “什么?” “然后你就会跟朕说要离开龙啸殿,让朕给你一个份位,赐你独立的宫殿,然后你就躲起来,这样就可以躲着不见朕了?” 玉息红唇微动,想解释又不敢说什么,她心里确实这样想过。 …… 秋夜露浓,心也如被水露浸湿,滴滴答答地难受。 赵玄难掩心中苦闷,他满心都是她。 从他逃出朱阙门那年身受重伤,被她救了之后,心里就被她充满。 玉息在他默默注视下长大,每过一年对她的爱慕就深一份。 直到深入骨髓。 她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扎在他心里,若要从他心里将她拿走,便是连根拔起,必定血肉模糊,抽筋挖骨的疼。 他抑制不住对她的爱意,时时刻刻都想吻她,要她,想全部占了她。 可她虽承了欢,对他总有抗拒,若是不喜欢他的触碰,原因便只有一个。 就是她的心里没有他,至少不像他,满眼满心全都是她。 不爱或是不够爱。 想到这儿赵玄胸口沉闷得很,想按住她强要,又怕她受不了了,真的有一天不管不顾离开他。 看他半靠榻旁,刚才的欲气还未散去,眼神一直盯在玉息身上,像是在审视某个猎物,伺机扑上去撕咬。 玉息不想过分惹他,目光移开,无意间看到了他放在榻旁的一本书,是刚才她去心月寝殿时,他闲着无事看的书。 看到那本书封上的几个字,玉息眼眸一亮。 《南越记》。 那是南越奇人唐生所着,他走遍了南越国土,记录下了南越所有的风土人情。 其实之所以称他为奇人,他不光走遍了南越国土,他的有生之年更是走遍了北商、西秦、东禺。 就连一些偏僻不为人知的地方他都探访过。 除了《南越记》,他还写了《北商行》、《西秦录》、《东禺游》。 他知道太多国土秘密,若是他只忠于一个国度便还能护得他周全,可他偏偏喜欢四处游荡,居所不定。 这就像一个行走的秘密信息库,谁得到了他便是得到了四国的国土信息。 每个国家都想得到他的书他的人,于是开始四处追捕他。 后来他不知所踪,很多人都以为他亡故了,他的书存世也极少。 若是能寻得,也是孤本,价值千金。 玉息存有心事,知道赵玄也在寻唐生和四国书,她咬了下唇,没有表露出异常。 “皇上是如何寻得这本书的?”那日玉息在容妃宫里随口提过一句,这书是千金难寻,不想赵玄真的寻了来。 赵玄懒懒靠在榻旁,“唐生是南越人,在南越查阅更容易些”。 玉息明白,现在南越是北商国土,赵玄进入南越找,确实更方便。 他倾身向前,“朕想看看你从小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为何能将你养得那么诱人?” 看他眼中化不开的欲色,不甘心的样子。 玉息假意看不见,翻了翻书,便知道这本不是完整的《南越记》,里面只有一些风土人情的介绍。 完整的《南越记》是连国土资源、地形都讲述清楚的,所以书入世以后唐生就陷入了危险。 那些书也不知所踪,存世的几本也被人收藏起来,再未现世。 但仅仅是这些零碎内容,足够了解南越了。 玉息离开南越太久,她摩挲着书的封面,感受南越国土的一切,哪怕只是些文字图画。 她纤纤玉手抚摸过书面,动作轻柔动人,却不知她此时的动作在赵玄眼中太过撩拨。 手背即刻被赵玄按住,他声音低沉沙哑,“别摸了”。 玉息抬起双眸疑惑道:“怎么了?” 赵玄眼眸透着压抑不住的情绪,满是欲求不满的神情,不甘心道:“我想要你”。 玉息想抽回手,却被赵玄紧紧握住。 “皇上,你答应今天放过我的”。 …… 夜深,烛光昏暗。 眼前只有他的心中人,却要他恪守,实在太过为难他。 但只要她人,他只需强迫她便会顺从,可若是连她的心一起要,便没那么容易了。 “那明日,后日,你是不是都要朕放过你?” “……” “玉息,朕喜欢和你一起,朕在床上对你索求无度,无非是想让你属于朕多一些”。 “若你心里有朕,我们合欢你定会快乐”。 “就不能试着爱我吗?” …… 第113章 偏偏是皇帝 玉息在西林行宫逗留了几日,晨起赵玄便乘车辇上朝。 她起身梳洗后便去齐太后处请安,心月公主每日也会去齐太后处,相处了几日,渐渐没了最初的陌生。 齐太后宠爱孩子,小孩子容易放下戒心,心月公主慢慢也越来越爱在奶奶处玩耍。 她每日也会见到司徒行,不过那日同他交谈过后,司徒行便没有再提过之前的事。 二人见面也客气疏离。 这日,玉息刚到齐太后寝殿,心月公主左手抓着渔网,右手提着木桶,兴高采烈对玉息说道:“皇祖母说了西林行宫后院外有一方池塘,里面有好多小鱼儿”。 “玉息陪我去捞鱼”。 玉息给齐太后请安过后,心月公主就迫不及待拉着玉息上马车。 院中司徒行身穿古铜深色长衫,内敛沉稳,在前头驾马前行。 玉息有些犹豫,但架不住心月硬拖着她上车,只得勉为其难她便跟着一起去。 马车一路前行,司徒行都没有说话,只有心月公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问一两句话。 若是问司徒行,他便会慈爱回应一句,没有多余的情绪。 玉息便也渐渐安了心。 出了西林行宫,后方果然有一处水域,面积不大水质却十分清澈,可以清晰看到里面游动的鱼和水底的水草。 心月公主是小孩子性情,有的玩便没了顾忌。 围着池塘左右跑动,不一会儿功夫,小绣鞋上便染上污泥一片,裙身下摆已湿了水。 “公主,慢点儿,小心滑倒”。 “公主,等等老奴,老奴追不上了”。 孙公公围着心月公主转悠,护着她怕她跌落,可孙公公毕竟年事已高,跟着心月公主转了半日便气喘吁吁。 不一会儿,心月公主就提着小木桶到玉息跟前,笑眯眯地说:“玉息,你看”。 木桶里已有了十来条小鱼,在木桶中灵活游动。 “那么多,你真厉害”。 “父王,都是我捞的”司徒行每日陪伴她,心月公主对他也没了之前的陌生感,有了至亲在身旁,她反而有了主心骨,不再孤单。 他慈爱看着说道:“我们回去后把它们养在你院子的池塘里”。 “太好了,我要看她们慢慢长大,长成大鱼”。 心月公主放下小木桶,似乎还没捞过瘾,还想回去继续玩。 司徒行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儿玩耍,眼神中满是宠溺,这是他过去那么多年未曾享受过的。 他自从被卫太后迫害离开商宫后,一直为复仇奔波,他不知道心月是如何出生长那么大的。 他离开后两年雪烟不幸离世,他愧对她,更对不起心月。 目光不自觉看向一旁,玉息距离他不远处,几缕发丝自然垂下,面容秀丽沉静。 心月仰着手中捞网,跟她炫耀。 她静静守着心月,像是看自己的孩子。 司徒行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旁人他自然有办法去周旋,可偏偏是赵玄。 …… 行宫后方池塘对岸是一片田庄,偶尔有庄户出入。 对岸有两个农夫样的人,扛着锄头在池塘边走过。 那两人都是普通人装扮,面色黝黑,穿着粗布衣裳,手腕的衣袖挽起,露出壮实粗糙的一截腕子。 司徒行的目光收紧,手不自然放在身侧。 他本就是个极睿智谨慎之人,加上这几年的谋划,心思深不见底。 正好心月又捞了一批鱼,提着小木桶摇摇晃晃过来炫耀。 被司徒行一把抱住,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 司徒行将心月公主推到身后护着,对孙公公说道:“领公主回马车里待着”。 “父王我还没玩够呢”。 “听话”司徒行虽语气不重,却不容反抗。 心月公主瘪瘪嘴巴,只得听从,被孙公公牵着去了车上。 玉息在他身旁,一直保持一定距离,可看他神色突变,便觉得不对劲。 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那两人都是普通人装扮,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看司徒行警惕的样子,玉息有些不安。 那两个农夫突然在玉息对面停了下来,两人在岸边蹲下,用池水洗起手来。 “离我近点”。 玉息转头,看见司徒行神色严肃,想问为什么时。 “快点”。 玉息犹豫片刻,朝司徒行走去,刚走到他身旁,手腕一紧,身体被拉着往前倾。 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就被扶住了肩。 玉息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司徒行推到了身后。 对岸两个农夫眼神似有似无往这里飘瞟过来,互相说了几句话。 手腕被司徒行紧紧握住,他身型高大,将玉息护在身后。 “行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出现两个寻常百姓,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玉息不明白为什么司徒行会如临大敌。 农夫站起身,相互说了几句话,若有若无又看了几眼。 被司徒行抓住手腕,玉息有些尴尬,想挣脱开。 “先别动”司徒行沉声道,玉息只得不动弹。 僵持了半日,那两个农夫才捡起锄头扛着离开了水域。 司徒行松开了手,玉息抽回手腕,只觉得生疼,检查时发现又是一圈浅痕,刚才他抓的很用力。 抬眸撞上司徒行冰冷的眼神,玉息心一凉,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 —— 一路无言,回到寝宫后。 司徒行将心月公主送回房间,她为了捞鱼,身上衣衫都弄脏了,张嬷嬷伺候她更换衣裳。 玉息逗留片刻后便起身离开。 “等等”司徒行唤住了她。 玉息停住脚步,司徒行来她跟前,眼神冷峻。 两人对视片刻,司徒行才问道:“你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想起后院外的那两个农夫,玉息心中疑惑,接着便笑道:“行王殿下是怀疑我是南越奸细吗?” “你若身上没有秘密,为什么朱阙门的人一直盯着你?” 玉息身体一僵,刚才那两个农夫是朱阙门的人? 若是真的,那这两人怕早就盯上西林行宫,在这里转悠几日了。 想起之前春猎时在落阳谷被围攻,回宫时她又被掳走,若不是赵玄联合徐启救她出来,她早被朱阙门带走了。 刚才若不是司徒行护着她,与那两人对峙,今天她也逃脱不了。 玉息失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盯着我,兴许是南越旧部势力在寻我?” 第114章 跟我去南越 这个回答倒也不是没道理,赵玄推翻了南越政权,必定还有残存的势力在南越。 玉息是南越皇族,被追踪不是没有可能。 她故意这么说,实则知道司徒行心中就是这么怀疑她的。 看司徒行一脸审视的模样,玉息淡淡道:“行王殿下若是怀疑我,大可将我关押,或是干脆处决”。 “不必对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就算我齐集了南越的残存势力,就北商如今的实力,我也没有能力做什么威胁北商政权的事”。 她一路看着赵玄一步步将北商政权夺回,国力越来越强大,心里便知道天下大势已定,南越只能成为历史。 司徒行望了她片刻,神色有些复杂,垂下双眸。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 玉息沉下脸,司徒行怀疑她也没什么不对,她的身份本就敏感,若不是赵玄对她感情特殊,她在商宫就是一个不该存活的人。 她能活到现在,是老天垂怜。 “朱阙门之前是赵恒控制,赵恒死后便失去了踪迹”。 “他们从来不做无用功的事,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寻你,若不是你身上有他们需要的价值,他们何必费尽周折”。 玉息淡淡一笑道:“那行王殿下觉得我身上会存有什么价值?” “南越皇族后裔这个身份?” 南越皇族已没落,仅存的数人四散各处,早已没了气数。 司徒行沉默片刻,冷酷道:“或许,是你能留在皇帝身边的缘故”。 玉息心一沉,听懂了司徒行的意思,她是最接近赵玄的人。 赵玄是北商帝王,最高位掌权人,她日日夜夜在他身侧。 这样说来,好像这点确实最有价值。 “行王的意思,是朱阙门想通过我这层关系,去刺探皇上?” 司徒行的眼神晦暗不明,“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做,手上必定有可以拿捏的你的东西”。 玉息顿了下,苦笑道:“那行王殿下有什么办法让我离皇上远一些?” 司徒行眉心收紧,俊雅睿智的面容蒙上一层愁容。 她正欲离开,司徒行急忙说道: “马上就要国棋对弈了,等结束后我便会去南越”。 司徒行顿了下,“你可愿意跟我一同去南越?” …… 司徒行的话是一记平地惊雷,炸得玉息身体一震。 南越,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她日日夜夜都想回去的地方。 南越的水域,花树,战火中焚毁的越宫,她的秀禾殿,全是她割舍不下的牵挂。 可她再不舍,那些都只是她的幻境,她只能念着,却触不到。 玉息声音发颤,尽量掩盖自己的失态。 “行王殿下是觉得我留在北商,会影响北商运势?” …… “或者认为我会成为第二个卫琬宜?” …… 当年卫太后圣宠才酿成日后惨烈的宫变,司徒行伤了身体根本,便不能再荣登帝位。 司徒行认为朱阙门正是想利用她这点。 他护着赵玄登上帝位,自然要护他到底,说到底是护着北商的江山。 司徒行神色冷峻,玉息说得他不是没想过,也确实有这样的担忧。 可中间是不是还夹杂着他私人的感情,他也是有些迷惘。 兴许,不过借着替北商考虑的由头,满足他暗藏的私欲。 司徒行的手有些不自然,握了下拳背到身后。 “如果,是我想你同我一起……” 玉息身体僵了下,二人沉默,片刻后玉息惨笑道:“愿不愿意,不是我能选择的”。 赵玄要强留她,是要她的人。 司徒行要带走她,是因为她的身份。 —— 这时,换上干净衣衫的心月公主,提着小木桶兴高采烈从里面出来。 “放小鱼儿喽”。 她跑到小池塘旁,摆弄小木桶,双手在水里捞半天,小鱼滑溜溜在她手指缝里溜走。 她捣鼓了半天,一条都没握住,急得脸颊通红。 “父王,玉息,快来帮我”。 “好”二人同声,互看了一眼,司徒行的眼眸中有了一丝热度。 玉息神色尴尬,避开了他的眼神。 她走到心月公主身旁,将木桶提起,小心翼翼将里面的小鱼倒入小池塘。 那些鱼儿进入了更大的区域,“哗”地散开,摇摆着鱼尾巴四处游走。 心月公主蹲在池塘边,看着鱼儿游来游去,兴奋异常,一会儿拍手,一会儿拍水。 刚换好的干净衣裳,垂下的袖口又湿了一片。 玉息见状,将她的手臂抬起,将衣衫袖口挽了起来,露出她肉嘟嘟的一截小手臂,在水里划来划去。 司徒行目色深沉,“我去南越,心月会随同我一起”。 玉息身体顿了下,但想来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司徒行是心月公主的生父,她日后自然是跟着生父一起。 听到司徒行这样说,心月公主抬起小脑袋问道:“我去了南越,是不是就见不到玉息了?” 司徒行:…… 玉息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你父王是去南越养病,等养好了身体,就带你回来”。 “你是北商公主,日后总要留在北商的”。 心月这才安下心,接着又问道:“玉息,你之前说过要和我一起的,我们什么时候能住一起?” 玉息:…… 之前不知道她是司徒行的女儿,以为她不受重视,无人看管,才想到要将她入到自己一脉中,往后便和她相依为命,在北商一同渡过漫长时日。 如今司徒行认回了她,万事自有她父王操办,便再也用不着她了,可心月公主却记住了玉息的承诺。 她以为玉息仍然会履行承诺,她终究是期待的。 心月如今有父亲祖母的陪伴,很幸福,玉息想了想,便准备告诉她真相。 “心月,我们可能……” “玉息”。 司徒行阻止了她,哽在喉咙的话终究没能说出来。 玉息含糊略过,好在心月小孩子心性,专注水里的鱼儿,便没有追问。 玉息陪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司徒行送至院外,认真恳求道: “不要告诉心月真相,她生母早亡,她将你当作母亲,望你给她留点念想”。 …… 第115章 中宫皇后的位子还空着 玉息在西林行宫待了几日,便回了皇宫,齐太后仍留在行宫养病,赵玄安排了太医随行伺候。 经过一段时日调养,加上有儿子孙女的陪伴,齐太后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虽然偶尔还会让司徒行娶了玉息,每次说到这个司徒行就沉默,既不会解释也不会应下。 —— 御书房内,赵玄端坐案前,手中一份西秦的奏报。 司徒行穿着一身银白云纹常服,气质冷峻出尘,坐在下首。 如今御书房已经不需要严防死守,司徒行也不用再戴着面罩潜入。 他是正大光明的行王,北商朝中均已知晓,行王殿下已回归商宫。 “西秦的和谈正式请奏了?” 赵玄放下奏报,“嗯,西秦使者已经启程,下月应该就能到达到北商境内”。 他手指敲了几下桌面,“按你看来,西秦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发出和谈?” 边关的古道险境早被攻破,平县的的商军和秦军一直在对峙状态,战况停滞。 此时尽快和谈对双方都好,不然僵持之下耗时耗力,损耗的都是军力。 司徒行摸了下胸口,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秋季渐凉,他咳嗽越加严重。 常春端来热茶,司徒行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他淡淡说道:“万礼在平县边关的动作,西秦不会不知道”。 “你是说西秦在旁观?” “他们在等一个结果”。 “你初登基,原也不是先定的太子,朝中本就没多少根基,即便攻下了南越,西秦对你抱得希望也不大”。 “万礼攻回商宫是迟早的,但结果却是不可测,西秦那时若是着急过来和谈,万一万礼成功了,那一切就复杂了”。 “他们在等最后北商政权落入谁手,再判断局势做决定”。 “若是,万一,万礼这莽夫运气好,攻破商宫,也许就不是和谈了”。 赵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政权更替,国朝之间就是这么现实,一切都需要审时度势。 西秦看到赵玄攻下南越,又擒获万礼,这才放心派人来和赵玄和谈。 他放下手中的奏报,看了一眼司徒行,面有虚色。 “下月是国棋对弈,你必要参加,天气越来越冷了”。 “你尽快去南越休养生息,等明年开春再回来”。 “朕在南越为你购置了一座行宫,地处南越西南部,气候适合,冬暖夏凉,你带着心月就住在那里”。 司徒行没有说话,赵玄又说道:“你准备带多少人过去?除了照顾心月的张嬷嬷孙公公”。 “朕再挑选二十个宫人随行伺候”。 司徒行垂下眼眸,淡然道:“不用那么多,我当年离宫后,过得都是漂泊的日子,早不习惯被人伺候了”。 “只要照顾好心月便可”。 “那时候是迫不得已,现在你毕竟是行王身份,不可怠慢了”。 在司徒行跟前,赵玄虽是君主,却对他极尽对长兄的敬重。 “皇兄,说到照顾心月,皇嫂过世后,你身边一直没有人,可打算立王妃?” 司徒行手上动作一顿,眼神闪烁不定。 眸色沉了下去,手不自然放到了茶盖上。 脑中不自觉念起那截带着白玉镯的玉手,纤细柔软,柔若无骨。 可念想只是念想,他不能,也怕吓着她。 赵玄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皇兄心里是有人选了?” “是朝中哪位重臣家里的,只要你中意,朕给你赐婚”。 司徒行将心绪隐藏了起来,恢复了冷峻神情,“别乱说,没有”。 “皇兄年岁不小了,心月也需要母亲”。 “若有合适的,我自会和你说,到时候……,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和你说”。 …… 司徒行稳了稳心神,“北商经南越一战,万礼一战,今年冬季需休养生息”。 “朕已修书长明王爷,邀约来都城一聚,此时他应该已经启程,过几日便可到达都城”。 司徒行思索片刻,眼眸突然抬起。 “长明盛产铜矿,在长明王的管辖下,你打的可是这个主意?” “皇兄明智”。 北商有几位王爷,都是先帝时期的封地王爷,之前实力最强盛的赵醇,因造反被诛灭。 剩下的长明王爷赵寅,是几位王爷中最富有的,源于封地矿藏丰富。 长明王爷善于经营,封地一度十分繁荣。 若是能得他的支持,北商国力定会大增。 “若要长明王支持,你可做了什么准备?那可不是一个容易讨好的主” 赵玄沉思片刻,“北商共主的封号,你觉得怎么样?” 司徒行冷笑道:“只是个虚名,长明王爷最现实,他只喜欢实际的” 赵玄:“……” “我给你出个主意”。 “……” 司徒行突然挺起了背,“长明王爷的掌上明珠,芳葶郡主,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正是议亲的年纪”。 他看了赵玄一眼,“你后宫,中宫皇后的位子还空着呢”。 赵玄眉头一紧,司徒行的意思他听得十分清楚,若是娶了芳葶郡主做皇后,那么长明王爷必定会倾其所有来支持赵玄。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利益交换本就是朝政中十分常见的手段。 婚姻联姻也是最直接便捷的,有时候皇帝后宫就是各种利益交换的结果。 赵玄神色收紧,“朕不想用这个办法”。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选择吗?长明王爷富可敌国,封地资源丰富,不是缺钱的主,一般的条件他可看不上”。 唯有权力才能打动他。 赵玄沉默,司徒行目光看着前方,心中泛起思绪。 一开始他就想到了这个主意,然后毫不犹豫提了出来,司徒行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公还是为私。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就是换取长明王爷支持最好的条件,就算自己有私心,也是顺势而为。 他目色深沉,“你现在是皇帝,很多决定不能随心而定,要顾忌大局”。 “即便你有儿女私情,个人情感,此时都该放下”。 司徒行没有说谁,但赵玄听得出来他指的什么。 赵玄手指逐渐曲起收紧,隐约有痛苦神色,“朕会考虑的”。 第116章 当我是另一个男人 回宫后,玉息每日会在紫合宫陪了心月公主一会儿。 紫合宫门外有一片林子,玉息曾在那片林子和心月公主玩耍过 回去时穿过林子会更近些,刚走了一半,就听见林子里有声音。 秋冬季,满树的枯叶,风轻轻一吹,枯黄掉落一片。 混合着轻轻的呜咽声。 玉息不自觉脚步停了下来,她并不是故意要偷听别人说话,实在天色已晚。 她若此时退回去,再回到龙啸殿太晚了,没有宫人持灯跟随,夜路不好走。 无奈之下只得找了棵大树躲了起来,等二人说完话再出来。 林里若隐若现两个身影,那身影背对着玉息,十分高大挺拔,因着天气渐凉,他披了一件玄紫色披风,墨发垂在身后,光看背影就觉得十分俊逸。 他宽大的身型,显得对面的女子十分娇小,天色有些昏暗,看不清面容。 “明日商宫便会发布讣告,宣称慧妃因病去世,明日我就可以脱了这个身份了”。 玉息心一动,原来是红绫姑娘,卫太后和万将军倒台后,她的任务便完成了,自然可以恢复她自己的身份。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青山百武都不如你”。 “你就会夸我,从小就一直说我比他们几个都强”。 “我没有乱说,小时候他们几个都顽劣,只有你听话乖巧,努力练功,我自然是要夸你的”。 “那我现在长大了,你看我,觉得我现在怎么样?”红绫抬起双眸,眸中有泪光,带着一点期许。 “红绫,你很好,以前好现在更好,我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以前是,现在也是”。 “若你都不在了,我……,还怎么过得好” “……” “你总是要长大的,我也不可能一直陪你身旁,好在你学得好,是最让我省心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长大” “……” “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照顾我,教导我”。 “……” “这些都是傻话”。 “你去南越,需要人照顾,我可以陪你去”。 “商宫会派宫人伺候,还有太医随行,你不必太担心,我没事的”。 “……” “你怎么又哭了?这里我可买不到山楂糖球了”。 “我……,已经不吃山楂糖球了”。 “……可你小时候一哭,我拿山楂糖球给你,你马上就不哭了”。 低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灌入玉息耳内,晚上气温骤降,她躲在暗处双手冰凉。 红绫对司徒行的心思,在商宫时玉息就能感受到,若是以前她会鼓励她勇敢追求,可现在她觉得司徒行从不正面接受红绫,也许是对的。 他是北商行王,天定国主,因着卫太后的私欲,逼得他只得退居幕后。 红绫若是硬要嫁他,最多得个侧妃,可司徒行之前的侧妃雪烟的下场太过凄凉。 她相信司徒行说的,希望她过得好是真的,他并不是良配。 玉息最后偷偷望了红绫一眼,明日她就要离宫回到津云社去,恢复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 但愿她最后能放下,情之一事,若守不住,便是洪水猛兽,会将自己吞噬。 她靠在树干上,等着二人离开她再动,满地的枯叶,只要踩上去就会发出脆裂的声响,那声音在深秋显得太过凄凉。 天色渐暗,夜风起了,吹得满地落叶打着卷儿,树上摇摇欲坠的黄叶,一吹落下一大片。 一阵疾风掠过,玉息穿得单薄,只觉得凉意从领口袖口钻进去,双手环抱起来。 她身后那棵大树,枝干上满是枯叶,疾风扫过,一树落叶落下。 玉息闭上眼,等着被无数落叶砸中。 身后一片暖意笼了上来,等了片刻无数落叶落下的感觉没有到来。 玉息眯着眼睛悄悄睁开,却没有一片叶子落在她身上。 她转过头,才看见那件宽大的玄紫色披风在她身后撑开了,从头部笼盖住了她整个身体,挡住了满树的落叶。 抬眸撞上的便是司徒行深沉的眼眸。 司徒行收回手,抖落披风上的落叶。 落叶纷纷落地,地上一堆枯黄,不一会儿又被风吹散了。 见被司徒行发现了,玉息有些不好意思,怯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你和红绫说话的”。 “只是我退回去绕路,再回龙啸殿就太晚了,我以为红绫只是来跟你告个别的,所以想等你们说完话后再走的”。 肩上一沉,后背一暖,司徒行转手将披风披在玉息身上。 玉息怔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司徒行将绥带绕到前头系好了。 披风宽大,将玉息整个人笼在里面,上面还留有司徒行身体的暖意。 玉息张了张嘴,想拒绝又不知该怎么说,顿觉得进退两难。 “我,不冷……” “冻得脸都白了,还说不冷?”司徒行语气淡淡得,听不出有多少关心。 玉息该走了,可此时脚步却移不动,那件披风像带刺一样,让玉息浑身不安。 犹豫片刻,玉息解下了披风,双手捧着递给司徒行。 “行王殿下,多谢你,但你这样对我,不太合适”。 即便是赵玄的哥哥,这样的关心也太过亲密。 司徒行眼中原先亮起的色彩又黯淡了下去,不过他向来持重,从不会突然发难。 “是因为我是玄儿的哥哥?” “行王殿下明知故问”。 “你可以抛开我和玄儿的这层关系,只当我是另一个人”。 玉息笑出声:“行王说笑了,我如何当你另一个人?” “另一个男人”。 玉息心滞了一下,自从她被锁在龙啸殿,除了赵玄,她没有资格去接受别的男人的示好。 她咬了咬牙,忍着羞耻说道:“我日日留宿龙啸殿,我与皇上……,我眼里怎么可能还能有别的男人?” “玄儿他是国君,即便他对你与对别人不同”。 “他身上肩负着北商的命运,他不能为你不顾一切”。 玉息捧着披风的手颤抖起来,司徒行的话她不是不明白。 “行王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玉息苦笑,“行王请别为难我了”。 第117章 为她摘星 为难? 司徒行面容隐去一丝落寞,手缓缓抬起,接过玉息递还的披风。 披风脱手,玉息便逃似得离开了紫合宫的林子。 看着飞快逃脱的背影,司徒行在原地久久站立,夜间林子风寒露重,他的披风一直在手上。 寒风侵入,他胸口一阵气涌,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得胸口闷,他捶了几下胸口。 他自小沉稳睿智,再大的事他都能设法化解,即便卫琬宜谋害他,他依旧可以用那么多年布局了那么大一张网,重新杀了回来。 他冷眼观世,以为此生没有事可以扰乱他, 直到他重回商宫后。 司徒行默默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你,可以试着信我……” 只要你想离开商宫。 —— 玉息走得飞快,像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她, 司徒行屡次试探,她心绪纷乱,若是她像一开始便没有任何选择,倒也学着在困境中安享安稳。 可若有人跟她说,她可以逃离商宫,可以回到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她不可能没有触动。 可是,往前是悬崖,退后却是泥泽。 她举步维艰。 玉息失魂落魄走到岔路口,差点撞上一行宫婢。 她回过神退了回去,隐在暗处等人群过去。 夜色暗得快,宫婢手中的提灯影影绰绰。 一行人手中捧着各式物品,玉息远远略看了眼,有上好的锦缎,香炉,甚至还有宫人抬起几件家饰。 看做工雕刻全是顶级的。 “动作快点,明日还有一批要入宫,芳葶郡主这几日就要入宫了”。 芳葶郡主?玉息顿了下。 “那是什么人啊,害得我们那么晚了还在劳作”。 “可别乱说话,小心杖责,那是富可敌国的长明王的千金”。 “就是就是,就那个珠宝玉器堆着长起来的公主,尊贵的很”。 “你看我们皇上为了她,特意将摘星宫赐给芳葶郡主居住,还购置了那么多名贵的家饰,乖乖,当年卫太后的毓秀宫都没这个排场”。 “摘星宫,就是我们皇上的祖父商文帝,为了宠爱的雅贵妃,特地建的摘星宫,据说雅贵妃爱看星星,在摘星宫上可以欣赏夜空满天繁星”。 “当时可是一段佳话,都传到民间去了,民间小坊还特别编了歌词故事,现在还在传唱呢”。 “那可真是盛宠,这芳葶郡主怎么这么受重视?” “听说长明王这次来商宫,是为了和我们皇上联姻来的”。 “这么说,芳葶郡主可能是我们商宫的皇后?” “切不可乱说,但,八九不离十吧”。 “那等芳葶郡主来,咱们可得好生伺候”。 …… 宫人远行离去,那些话萦绕耳边,虽不知联姻真假,但芳葶郡主要来商宫,入住摘星宫,却不假。 玉息在原地,竟有些怅然若失。 摘星宫,她来商宫后曾去看过,据说雅贵妃去世后,商文帝伤心欲绝,摘星宫一度被封,任何人不得靠近。 那确实是一座极雅致特别的宫殿,地处位置特殊,只为了能更好看星星。 之前卫太后掌权,赵玄善待容妃,曾以为容妃会是商宫皇后,可卫太后落败,卫府被抄家,容妃如今早没有当时的风光,只在永宁宫凄惨度日。 他身上肩负着北商的命运,他不能为你不顾一切 司徒行对她说的话,她出身皇家,这些道理不会不懂,但亲眼亲耳看到听到,玉息还是会觉得失落。 虽然赵玄对他确实不一般,但终究她能留在商宫的,最多一个贵妃的身份。 即便她能如雅贵妃那般得赵玄极致的宠爱,那又如何,他依然会和别的女子共处, 玉息自小也是受尽万千宠爱,她以为她可以选择命运。 寻得一人,相伴白头。 “息儿,我此生别无所求,幸得皇上信任,我才能有机会与息儿携手”。 “此生若得息儿,我眼中便不会有其他女子”。 “梦哥哥,别以为父王信任你,将我许给了你,我便此生非你不可”。 “若你负了我,只一次,我便不再回头”。 “是,我发誓,此生若负息儿,便让息儿再不理我”。 “息儿,你可知,你若不理我,比任何惩罚都严重”。 …… 夜间露重,玉息眼眸莹润一片。 当年那些承诺仍在耳边,到头来却偏偏是她先负了她,所以是他先不理了她。 可她又能怎样? 她别无选择。 她此生所念所求,不过一人而已,是她太贪心了吗? 玉息靠在树干上神思,竟一步也不想走。 知晓了芳葶郡主就要来商宫了,若是换了以前她会想方设法恳求赵玄,赐她别处居住,离开龙啸殿。 可现在她却没有一点去争取的欲望,无论她怎么抗争,终究不能顺着自己的心。 就连躲起来的资格她都没有。 前往摘星宫的队伍已不见踪影,片刻的光亮转瞬即逝,只剩清冷的月光孤独悬挂。 不远处司徒行的身影隐在深处,那件披风仍挽在手臂,他默默看着形影单吊的玉息,却不敢再上前。 他知她的难处,他进一步,她就退两步。 只有停在原地,才算离她不太远。 见夜越来越深,她身旁也没有一个宫人随行,她本就穿得单薄,却还迟迟不回去。 司徒行皱了下眉,准备抬脚上前。 “公主,我可算找到你了”迎面跑来了个娇小匆忙的身影,锦兰从暗处出现。 “你去紫合宫看心月公主,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锦兰一脸担忧,手里还带着一件白色狐狸毛披风。 披风展开盖在了玉息的背上,“以后还是让奴婢跟着公主吧,不然奴婢在殿内一直担心”。 “这天又那么冷,哎,公主别冻坏了……” 絮絮叨叨的锦兰搀着玉息回去,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便越行越远,消失在黑暗中。 司徒行的眼前只留下空荡漆黑的一片,他静静站着,心绪涌起。 我知道你害怕,可你不知道我是站在你身后的。 你只要勇敢一点,赌一下,信我,我便会舍弃一切,只为你。 第118章 来了我的梦里 玉息回到龙啸殿,在院内就看见殿内昏暗一片。 往日赵玄早下朝了,即便在即便在前殿处理政务,此时也该回来。 她疑惑看着锦兰,“皇上是没有回来吗?” 见锦兰有些支支吾吾,玉息便问道:“怎么了?” 锦兰抿了下嘴巴才说道:“皇上差人来说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了,让公主自己安寝”。 玉息怔了下,这是以往没有的情况。 二人进屋后,锦兰点了烛灯,又去燃香。 白烟从金兽炉冉冉升起,龙舌香清冽的香味蔓延开。 玉息看了一圈空旷的龙啸殿,守夜的宫人在殿外,殿内只有她和锦兰两个人。 往日赵玄在的时候不觉得,他身形高大,在龙啸殿一坐便十分有压迫感。 此时他不在,就玉息和锦兰两个人,便觉得龙啸殿特别的大。 玉息只觉得身体软弱无力,想起刚才看到的那群宫人,连夜为即将到来的芳葶郡主筹备寝宫。 赵玄应该也是为了长明王的到来在做准备。 她勾了勾嘴角,自嘲了一下。 这时候她觉得司徒行点拨过她的一些话还是不错的,他确实是个睿智之人。 若玉息此时没有守住自己的心,怕是会在痛苦中浸润了。 梳洗后呆坐了一会儿,整理了心绪便和衣躺下了。 “公主……”锦兰刚想伺候更衣,见玉息已睡下,便抱着衣裳熄了灯离去了。 …… 夜漫漫,一直被赵玄强绑在身旁,玉息从开始憎恶,到后来渐渐习惯。 有一日他突然不在了,她倒觉得有些失落。 窗外冷风吹过,落叶卷过窗台,即使关着窗户,还是能感受到一股透心的寒意。 闭上眼怎么也没有睡意。 她将被衿紧紧裹在胸口,身体蜷缩起来,那是她从小就习惯的睡姿。 可小时候睡觉的样子却不知不觉被赵玄看了个够。 玉息甚至回想起,那时候她睡觉其实很不老实,经常在夜间翻转,身体几次都摔下床去。 可每日醒来,却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睡觉。 应是他晚上守着,见她摔了,就抱她回床上。 玉息可以想象他一边嗤笑她,一边抱她回去的模样。 他就这样看着她长大的,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锦兰也歇息下了,殿内安静异常。 直到子时更声过,玉息才缓缓入睡。 —— 夜深人静,一个身影潜回龙啸殿。 月色下,高大的身形在地面投下身影,轻轻关上大门,被月光拉长的身影慢慢移动至床边。 停在床侧深深凝望。 身上的玄色披风外衫脱下,身体在床一侧躺下。 那双黑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床上熟睡的人儿,见她眼尾处隐约有泪痕。 眉心蹙起,指腹轻轻蹭了下。 睡梦中的玉息似乎感受到了触碰的不适,挥了一下手,又睡了过去。 “有什么伤心事?” “是因为朕没有回来陪你?” 玉息睡着了,呼吸起伏,没有任何回应。 赵玄觉得可笑,她这个没有心的小女人,怎么会因为他不回来陪她伤心? 无论什么时候她能都安心入眠,倒是他,若见不到她,便寝食难安。 他宁可披星戴月,不顾辛劳赶回来,只为看她一眼。 也许是床突然变得拥挤,玉息有些不适地扭动了下身体,身上被衿被推开,身子露在了外面。 赵玄拧起了眉毛,“怎么现在一个人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小时候也是一样,害得他那时候整夜都看着她,生怕她摔了,踢了被子。 摔了就抱她起来,踢了被子再为她盖好。 就连她身边的嬷嬷都没这么操心过。 赵玄扯了被子准备再给她盖好,手却顿了下,眉心皱得更紧了。 连寝衣都懒得换。 她睡觉喜欢舒适,怎么穿着衣服也能睡得下去,锦兰也不管她? 回头要好好罚罚这偷懒的小妮子。 片刻后,赵玄起身,找了玉息平时最喜欢穿的软绸寝衣。 生怕弄醒她,托起她的小脑袋放在臂弯中,手臂枕起她的小脑袋,轻柔解去衣衫,一点一点脱了去。 一手枕着她,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给她穿上寝衣。 怕她着凉,拉过被衿给她盖上,在被子里给将衣服全穿上了。 等弄完,赵玄满头大汗,刚舒了一口气,抬眸吓了一跳。 却看见玉息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看着他。 赵玄悄悄潜回龙啸殿,没有人知道,本想悄悄陪她一会儿再离开的。 可见她没换寝衣,便替她换上,却不小心弄醒了她。 玉息怔怔望着他,眼眸中像覆了一层莹光,月色下赵玄的那张脸魅惑绝美。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喃喃说道:“想不到我竟会梦到你”。 赵玄:…… 玉息盯着他看了片刻,又说道:“之前没好好看过你,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 赵玄:…… 接着闭上眼头一歪重新睡了过去,留下赵玄怔在原处。 好半天他才突然笑了声,这小女人以为自己做梦呢。 见她睡好了,便盖了被衿,合衣在身侧搂了她一会儿。 直到天色开始有点泛出雾白,赵玄看了眼天,转过头垂目,轻抚过她的脸庞。 “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俯身轻吻了她的红唇,才恋恋不舍离去。 —— 第二日,玉息醒来时,锦兰已经在内室伺候了。 “公主昨日睡得可好?” 锦兰推开窗户,让外面的阳光透进来一点。 “昨日公主是累极了吧,连寝衣都不换就睡下了……” 锦兰转过身,看到坐起身的玉息,惊了一下。 “公主半夜自己换了寝衣?怎么不叫奴婢起来伺候?” 玉息怔怔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软绸寝衣。 不是锦兰换的,那只有自己起来换的,可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起身过。 她坐在床上怔了片刻,回想昨晚,曲起双腿双臂抱住了。 昨晚……,她好像见到了赵玄,真的是他吗? 可若是他回来为什么不留宿,玉息看着空荡荡床侧,嗤笑了下。 应该是做梦了,梦里好像还和他说了话,当时他一声不吭。 肯定是做梦。 第119章 矿脉,一半的国力 长明王到来时,商宫中门打开,赵玄亲自迎接。 几架车辇进入都城时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随行的队伍多达一百多人。 除了承载长明王和芳葶郡主的车辇,后面的车上还拉了几车的珠宝,和芳葶郡主平日里习惯的用品。 长明王生怕她来北商后,生活不习惯,家里的东西全都拉了过来。 真正捧在手心的金枝玉叶。 大殿前,赵玄身着龙袍挺立。 长明王年过四十,却仍然气宇轩昂,步伐有力。 他身旁跟着一个身穿绛红色衣裙的女子,大约十八九岁,身材纤细,略施薄妆的面容,五官秀丽。 “臣长明赵寅,拜见皇上!”长明王说话中气十足。 身旁的女子一并曲身行礼。 赵玄特从高台下几步走近,以示尊重。 “皇叔免礼,皇叔不辞辛劳来都城,朕甚感荣幸”。 “哈哈,臣这一路来看这北商风情,皇上确实治理有方,实乃明君”。 接着指引身旁的年轻女子道:“葶儿,见过皇上”。 自赵玄走近后,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他身着龙袍,身子挺拔,面容英俊,在大殿前万人之上,浑身帝王威严。 见赵玄看向自己,脸一红,便垂下双目,俏声道:“见过皇上”。 赵玄虚扶一把,“表妹免礼”。 听他这么称呼自己,芳葶郡主心猛地一跳,她在来都城之前就听说了很多皇帝的事情。 知道他登基后一举攻下南越,刚又平叛了万礼作乱,实在是个有勇有谋的君主。 今日一见,又这等俊逸,她的一颗芳心早不在自己身上了。 “皇叔表妹长途跋涉,先去歇息片刻,朕已在长乐殿摆上恭迎宴,请皇叔一同参宴”。 长明王哈哈笑了几声,对赵玄的接待十分满意。 他虽封地富裕,但其他势力确实一般,除了有钱别的都不怎么样,能得北商皇帝亲自接待,又对自己那么恭敬,他这个长明王实在很有面子。 —— 摘星宫经过重新布置整修,焕然一新。 在旷阔天域伫立,如空中仙阁。 长明王摸着自己的胡子,抬头看去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芳葶郡主看着如仙境的楼阁,笑颜如画,羞涩带着恋慕看了赵玄一眼,这一眼深深钉在了他身上。 他那样俊逸出尘,拥有北商和南越两国,这世间还有那个男子能比得上他? 若是能得他的宠爱,得以陪伴左右,此生便再无他求。 芳葶郡主羞涩垂目,“父王,女儿很喜欢这里”。 “甚好,甚好,皇上果然考虑周道”。 “葶儿,你若能住这儿,父王也放心了”。 满车的珠宝物品被成群的宫人搬入摘星宫,芳葶郡主也迎入了摘星宫。 “这摘星宫的得名,是因为到夜间,在楼上可以观满天繁星,表妹晚上可以试试”。 芳葶郡主心跳了下,夜间看星,怎么听怎么绮丽。 不自觉勾住长明王的臂弯撒起娇来,长明王一看女儿这副娇羞模样,心下便明白了女儿的心思。 他对赵玄这个北商皇帝也十分满意,芳葶郡主的年纪本就该议亲了,可他从小就极度宠爱这个女儿,见了多少才俊都觉得不满意。 直到看见了赵玄,还有什么男子比北商皇帝更尊贵的。 据说这个皇帝后宫空空,至今只有一个嫔妃,还没有子嗣。 芳葶如嫁入皇室后宫,能得他独宠,再好不过了。 这样想着,长明王便觉得精神抖擞。 —— 长乐殿,大殿灯火辉煌。 赵玄高坐首位席坐,右手下首是长明王,长明王身侧是芳葶郡主,再往下是容妃。 自从卫家倒台后,容妃虽仍然留在永宁宫,却再没有了往日的芳华。 整个人消瘦憔悴了许多,眼神也没有往日的光彩,坐在一处沉默寡言。 倒是芳葶郡主,知道她是赵玄后宫唯一的嫔妃,主动与她攀谈起来。 容妃都淡淡回应。 左下首处的座位空着,应是司徒行,行王的位置,只是他人还未到。 赵玄目光越过这些人,却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身影,这几日他都不在龙啸殿,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殿内怎么样了。 “长明西南区新发现一座矿脉,矿藏丰富,臣筹备这几年做发掘”。 “可是父王在时,皇叔请示过开采的那座?” “正是,那时候刚找到源头,就请示皇兄下旨开采”。 “皇兄应允了,这些年臣做了很多准备,就差开工了”。 “这座矿脉自西部延绵至南区,矿蕴非常丰富,粗略估计每年的矿藏可达五百万两黄金”。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抬起眼眸,议论纷纷起来。 长明王爽朗笑了几声,又宠溺看了芳葶郡主一眼,“到时芳葶成婚,我准备将这座矿脉做为芳葶的陪嫁”。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谁能娶了芳葶郡主,谁就能得这座矿脉。 现场议论声更甚了。 “五百万两黄金,北商每年国库收入才多少啊?” “这芳葶郡主陪嫁就价值半个国都”。 “这是让我们皇上……”说这话的太妃被推了一下,掩住了嘴,有些话不好明说出来。 长明王已经将条件摆了出来,就等赵玄直接同意。 玉息刚步入长乐殿就听到这句话,她身子顿了下,便低着头走了进去。 她身份特殊,本就不想引人注意,便找了下座的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心想着和之前那几次一样,中途找个合适缘由离开便是了。 看到埋着头的小女人的身影出现后,赵玄眼眸才亮了起来。 “皇上,觉得臣这个打算怎么样?”长明王问了第二遍时,赵玄才回过神。 他淡淡笑道:“那皇叔必要好好挑选表妹的夫婿了”。 芳葶郡主觉得害羞,扯了一下长明王的袖子,“父王别乱说”,但心里是窃喜的,说着羞涩望了赵玄一眼。 身为长明郡主,她确实千娇百宠,背后的实力雄厚。 粗略估计,长明西南那条矿脉好好利用,可抵北商一半的国力。 任谁不会心动呢? 赵玄含笑,握住了酒杯。 第120章 我带你离开商宫 “容妃姐姐,你喜欢什么珠宝首饰?翡翠还是玛瑙玉石?” 芳葶郡主对容妃十分殷切,因她是赵玄唯一的嫔妃,芳葶郡主想着她必定跟别人不同,若是以后她也入宫,必要和她相处,想着就先和她交好。 容妃神情淡漠道:“郡主不必客气”。 “怎么是客气呢?你喜欢什么,告诉我便可,我那里什么挑不出来,就算没有的话,我父王也会想办法给我找来”。 容妃望着芳葶郡主,“郡主,以后可是要留在商宫了?” 此时的容妃已不是之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卫均瑶了,经历卫家巨变,她人生的一次剧烈震荡,她的心境早已不同。 芳葶郡主脸一红,没想到自己献殷勤却被她一眼看透,低着头轻声道:“这,可不一定的”。 容妃目光似有似无落到下座处玉息身上,她埋着头在吃东西,有意无意听到些什么。 她淡淡一笑道:“我不喜欢珠宝首饰,因为……”她示意皇上的方向,“皇上不喜欢太过华丽的装扮”。 她这么说完全是因为玉息平日就十分素雅,极少会珠翠满身。 芳葶郡主一听,下意识瞧了瞧自己两手带满的镯子,将手藏在了桌面下,悄悄褪下了好几只。 玉息埋头吃什么东西,眼眸也不抬一下,不去理会席面上的交谈。 刚才还交谈甚欢的席面突然安静下来,玉息也抬起头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殿外进入,背后的玄紫色披风随着步行左右飘荡,显得人更洒脱俊逸。 他身旁还有个小小的可爱身影,才进入殿内,那小不点就朝着玉息飞奔过去。 心月公主在玉息身旁坐下,双手趴在她腿上,半个身子都粘在了她身上。 玉息眼眸变得温柔起来,递了跟前一盘酥饼给她。 顶部阴影落下,宽大的身影在玉息身侧坐了下来。 玉息回头就看见司徒行面带微笑的容颜,就觉得头皮一麻。 心月坐她的右手侧,司徒行坐在她的左手侧,怎么看怎么别扭。 “行王殿下,你的座位不在这儿”玉息拼命朝下首处示意,想让他赶紧坐过去。 司徒行便不在意道:“心月在这儿”。 “国事要紧,心月交给我照顾好了”。 司徒行抬起眼眸,扬起嘴角,轻松说道:“那是皇上的事,我没意见,他决定便可”。 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玉息实在不知道怎么劝说他。 宫婢端来了新菜,司徒行若无其事地用干净的骨箸给心月夹一份,再给玉息夹一份。 外人看来,就像是三口之家,行王十分爱护母女俩。 却不知来自首座的冰冷目光,几乎快要将她穿透。 赵玄看着下座处二人的互动,心里的阴寒遍布全身。 哪怕离得远,玉息也感受到了来自前方的怒意,再待下去,她怕赵玄会失控。 “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玉息准备起身离座。 司徒行放下手中的骨箸说道:“好,走吧” 玉息:…… 他要一起走?玉息脊背上冷汗都下来了,若是二人坐一起,或许还有办法解释清楚。 可二人一同离席,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玉息忍住从脊骨透出的凉意,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我们不能一同离开”。 司徒行扬起下巴好像思考了下,笑道:“你说的对,好”。 见他同意,玉息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走了”玉息轻拍了拍心月,柔声对她说道:“我等些时日来紫合宫看你”。 便起身离了座位,走出长乐殿,她才觉得身体放松了下来。 随身伺候的锦兰突然问道:“公主,行王殿下为何总在你身旁?” 玉息脚步定了下,转过头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今天他主座不坐,非要坐你身旁,那日晚上我寻你回去,亲眼看到他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你看”。 锦兰的话让玉息觉得身体发麻,司徒行对她的用意越来越明显。 今天宫宴中那么多人在,司徒行肆无忌惮坐她身旁,或许可以解释他陪同心月一起。 可若平时再与他走得近,被人知晓,人言可畏,她在商宫如何生存下去。 她压了压涌起的恐慌,“你别乱说,我和他只是凑巧遇上罢了” 直经过紫合宫,玉息才放慢脚步,突然身后一声脆脆的叫声。 “玉息”。 玉息一听,身体像被施了法,僵硬地呆在原地。 心月欢快跑到她跟前,摇着她的胳膊说道:“你怎么走那么快,我追了半天才追上”。 玉息眉心蹙起,僵硬回过头,果然看见司徒行脸色带笑跟了过来。 “行王殿下,我们说好不一起走的” 司徒行不以为然,“没有一起走,你先走,我后走,不过走着走着,我追上了而已”。 玉息尴尬笑道:“既然到紫合宫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说着要离去。 “等等”司徒行对跟随的孙公公说道,“先带心月回紫合宫”。 孙公公应下,领着心月公主离去后,司徒行对玉息说道:“等会儿好吗?我有话同你说”。 玉息眉心蹙紧,“行王,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要说的”。 说着想要离开,“你执意要留在商宫?”司徒行在身后问了一句,正要逃离的玉息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司徒行腿长阔步,几步来到她跟前,眼神专注认真。 “你信我吗?我带你离开商宫,去南越”。 玉息身体彻底僵住,没了主意,若说不想肯定是假的。 可她真的可以选择? 她脑中纷乱起来。 司徒行目光灼热,看着她等她回答。 见她神情犹豫,眼神闪烁,便知道她动摇了。 “只要你信我,我就能带你走”。 “玉息……”司徒行伸手想揽过她。 “你们想去哪儿?”突然一记深沉声音从暗处传来。 玉息惊得回了神,顿时吓得心头发颤,见司徒行靠近自己,忙退后一步。 暗处缓缓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周身怒意戾气,像要随时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第121章 是,很难 赵玄猩红的眼眸,翻滚着随时爆发的怒意。 他死死盯着玉息,沉声道:“过来”。 玉息抑制不住惧怕,脚步动也不动不了。 司徒行眉头紧锁,跨出一步挡在玉息身前,“玄儿,莫要为难她”。 “此事与她无关,是我追着她的”。 见司徒行死死护着她,赵玄心中更是躁郁。 赵玄压抑着怒气沉声道:“满朝文武家中的女子皇兄不要,就单单盯上朕身边的”。 司徒行面色不惧,“那是我的问题,你不要为难她”。 赵玄不理会司徒行,“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朕过去?” “玄儿……” “行王殿下”玉息终于开口了,她压了压心绪,忍下了惧怕,“此事我自己解决吧,你若硬要插在中间,怕是会越来越乱”。 玉息感到现在的情形已经说不清楚了,再被司徒行护下去,不是真的也变真的了。 “可你……”司徒行知道盛怒下的赵玄,玉息必定不会好过。 她苦笑了下,“行王请回吧“,说完便双手握起从司徒行身后走出,走向赵玄。 人还未到,手腕一紧便被赵玄拉了过去,玉息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司徒行眸子一紧,也伸手阻拦,“玄儿,不要伤害她”。 赵玄眼中透出狠戾,“皇兄,你是要同我动手?” 司徒行手上一顿,这兄弟二人虽从小一起习武,武艺都不弱,但司徒行当年被卫太后下药伤了身体根本,已经不能太过消耗。 再则赵玄不仅身手不俗,还是个不管不顾的狠人。 司徒行怕伤到玉息,见玉息蹙眉同他摇头,只得松开了手。 赵玄看二人眉眼传信,心中更加郁结暴怒。 玉息被赵玄牵着,一路风似得提着回了龙啸殿。 锦兰也从惊吓中清醒,一路小跑跟着,一声都不敢吭,刚才司徒行对玉息说的那些话,她听了都吓了一大跳,结果被皇上听去了,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对玉息。 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刚进龙啸殿,“碰”就关上了门。 玉息后背“咣”重重撞在门板上,赵玄的手按在她肩头,生硬的门板磨得她后背生疼。 继而赵玄充满压迫感的庞大身体就压了下来,将玉息的空间挤压得更小更压抑。 玉息抬眸,撞上赵玄已掀起狂风巨浪的眼眸 他怒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玉息愣了下,“什么?”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赵玄双目赤红,像是要吞食猎物的野兽。 “你胡说什么?”玉息气恼,她一直避着司徒行,从未有过任何逾矩,可天知道他今天怎么了,突然要说带她走。 “我和行王什么事都没有,不过心月和他不熟,我常去紫合宫才和他见面多了些”。 “是吗?”赵玄的眼神明显不信,他按住肩的手慢慢往下滑,滑过她细腻的颈脖,到领口,轻轻一勾,衣衫被勾开,露出里面的内衣,和一抹若隐若无的沟壑。 因着害怕剧烈起伏,十分撩人。 “我那皇兄眼高过天,一般女子哪里入的了他眼”。 赵玄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沟壑处摩挲,“真诱人,朕是忍不住的”。 “让皇兄为了你跟朕对峙,到底给了他什么,让他这么为你奋不顾身,嗯?” 玉息恼怒道:“你这样羞辱我有意思吗?” 赵玄大手覆在她的侧颈处,凑近她的颈窝,竟有股冲动要咬断她的喉咙。 他双目浓得像旋涡,“朕这段时间不在,你就这么耐不住寂寞?” “非要有男人……” “啪!”一记声响,赵玄左脸一阵火辣辣。 被打得侧过头,赵玄的俊脸上多了五根手指印。 玉息怒睁双目,刚才的惧怕已经全部化成愤怒。 赵玄被打了,一瞬间有些懵,他转过头看着红着眼睛恼怒的小女人 “敢打我?知道掌掴君王是什么后果?” 玉息冷笑,丝毫不惧,冷声道:“那就将我关入诏狱,什么刑法都给我来一遍,或者让常公公也掌掴我”。 “呵,你倒是下旨啊?” “你下旨罚我,也好过羞辱我”。 赵玄涨红了眼,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可看她盛满泪光的眼眸,因委屈涨红的脸,满腔愤怒堵在胸口怎么也发不出去。 “我不知道行王为什么今天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可我能有什么选择?” 赵玄身体僵了下,只看着她。 “也许他觉得我更适合照顾心月,也许觉得我在你身旁会让你误了朝政”。 “他心思深沉,我猜不到,但不管他怎么想,我都拒绝不了,就如同我拒绝不了你一样”。 玉息的眼眶终于盛不下,泪珠儿如断线般滚落。 “你将我掳回北商,强占我,夜夜要我侍寝,每次都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你问过我愿意吗?” 湿热滚落,落在赵玄扣住她的手上,虎口湿濡一片,赵玄顿住了。 “南越皇朝已不复存在,我无力反抗,好,我顺从你”。 “不就是入后宫做你的嫔妃吗?我试着适应你的后宫,可你还是对我百般挑剔。” “赵玄,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你想我做什么?” 玉息的话和她的泪让赵玄心绪纷乱。 覆在她颈侧的手突然用力,他低沉道:“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要你爱我”。 “什么?” “玉息”赵玄红着眼眸,压低声音道:“爱我很难吗?” 玉息怔愣了片刻,突然笑道:“是,很难”。 做帝王的女人,还有什么比爱上君王更难守的情? 赵玄心被狠狠剜了一下,死死盯着愤怒却挣脱不了的小女人,一股变态念头油然升起。 他扣住她颈侧,拇指抵着她的下巴,使劲摩挲,不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他眼眸像要将人吞噬,笑得渗人。 “你被朕掳回商宫,你便没了选择”他埋进她的颈窝嗅了一下,冷酷道:“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玄双目赤红,不爱便不爱了,只要你是我的就可以了。 玉息后颈脖一紧,被猛地拉到跟前,唇被狠狠封上。 第122章 我用江山换她 赵玄庞大的身躯死死压在了玉息身上,贴合得没有缝隙。 右手扯下衣裳,他的气息突然变得粗重,还带着泄愤似的急促。 寒意从玉息脊背冒出。 玉息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想挣扎时,胸口一热,他狂风暴雨般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玉息的背后抵在门板上,背部上下摩擦,磨得她背上火辣辣得疼。 这姿态太过羞.耻,一阵一阵的热潮和疼痛交织袭来。 满心的委屈和恼怒,反抗不了的强权。 玉息的眼眸被泪水浸润,低吟便成了抽泣。 —— 担心玉息的司徒行赶到龙啸殿,伸手推门,却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纠缠不止的低吼和哭泣声,只隔了一扇门,里外冰火两重天。 他的手停在半空,曲起了指头,指节绷得发白。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脚像生根了似的钉在了原地。 他想帮她出了这牢坑,却不想反而害她承受这些。 夜间凉意浓重,司徒行的心却在油中煎熬,里面发生着什么,他知道她在承受,却无法进去帮她。 越来越凉,司徒行的身体本就虚弱,此时唇已经冻得发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内的烛光渐渐暗去。 剧烈的动静停止,不知道是不是她仍在哭泣? 寒气侵体,司徒行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掩住口尽量不发出声音,只觉得胸口发胀,气息也变得沉重。 …… 门“吱嘎”开了。 赵玄穿着单衣,随意套着外衫,满身的欲色还未褪去,在月色下,他那张张狂俊美的脸,还带着被掌掴的指印,愈加邪魅。 司徒行眉心皱着,“……你不该这么对她”。 赵玄哼了声,“皇兄以什么立场指责我?” 他眼中满是对玉息的占有欲,“听到了?她是我的”。 司徒行眼底满是沉痛,半晌说道:“她不愿意的”。 “什么?”赵玄眼眸收紧,身体僵了下。 “不然她不会哭”。 “……” 赵玄霸道说道:“我不需要她愿不愿意,我只要她”。 司徒行怒声道:“你这样只会让她越来越痛苦”。 “那又怎样?”赵玄红着眼睛,他从未像今日这么害怕过。 若是别的男人他根本不屑一顾,可那是司徒行,北商皇长子,英俊儒雅,才华出众,智慧非凡,是他最出色的皇兄。 赵玄带着寒意的目光,像要马上将人冻成冰柱。 “皇兄,自小我就敬你爱你,小时候父王对你期望极高,我却是被责骂最多的”。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对你充满敬爱”。 “可为什么连你都要从我身边夺走玉息?” 司徒行目光收紧,转过头看了一眼远处,“自小我便被当作北商继承人培养,我必须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能被情感左右自己”。 他顿了一下,胸口起伏,像是受了什么触动。 “可父王宠爱宜贵妃,亲自断了我的路”。 “这都是天意,我无法顺着父王期望的这条路走”。 突然他转过头,十分认真看着赵玄,“玄儿,我将这北商的江山都让给了你”。 他顿了片刻,“我只想问你要玉息”。 赵玄眼中的狂风又一次涌起,若论谁更能做这北商的帝王,自然是北商大皇子赵行。 他自小便没有称帝的心,他安于汉江一片地,唯有玉息是他心中所念所求。 可造化弄人,把他推上了北商的帝位,他也有满腹才略。 可若是这滔天的权势,要用他的挚爱去换,这江山不要也罢。 “北商那么多出色的女子,容貌美丽,才华出众的,皇兄想要什么样,朕都可以找给你,你为何单单对玉息动了心思?” 司徒行沉默了片刻,“她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赵玄猛地回头,原来二人之间还有秘密。 “我与她才是天定的缘份”。 “玄儿,是你强抢了她,她应该是我的” “你说什么?”赵玄的的手指收紧,不自觉捏起了拳头。 “如果不是卫琬宜那次宫变,我与她应该已经成婚”。 赵玄冷笑道:“皇兄,你以前都未曾见过她,何来成婚一说”。 “你那时在汉江,并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赵玄转过头,危机感升起,不自觉握紧了拳。 “那年父王为我议亲,有意与南越联姻,定下的就是南越长公主”。 “只是那时她还小,我们两国才决定等她成年后便来北商和亲,只不过后来我出了意外,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 夜,十分安静,唯有冷风吹过,冰凉入骨。 赵玄心中同样被寒意包裹,入骨的寒。 “她,为何不让你告诉我?” “她怕你”。 “……” “她惧怕你”。 赵玄心中掠过一丝嘲弄。 怕,那才好,怕了她才不敢抗争,不敢逃跑,不敢爱上别人。 接着他嗤笑了几声,“陈年旧历,皇兄还提它做什么,说明你二人并无缘份,皇兄应该就此放下”。 司徒行神色冷峻,苍白的脸如清冷月色。 “你为什么不给她选择的权利?” “她有权选择自己爱谁?” …… —— 赵玄回到房中,玉息已经被他抱到床上睡下了。 她紧闭双目,眼尾满是泪痕,长睫毛下还挂着几滴泪珠,脸哭得红肿。 蜷缩着抱着被子,看起来十分可怜。 赵玄脱去外衣在她身侧躺下,想去搂她,她下意识裹着被子缩了一下,像是吓到了,有意无意避开他。 赵玄只觉得呼吸都停顿了。 他确实,又欺负她了。 看她可怜巴巴样子,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惨笑道:“怕我吗?” 玉息身体似乎抖了一下。 真的怕。 若是不爱,便让她怕吧。 这样她就不会离开,去爱上别人。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爱谁? 赵玄自嘲地笑了,若是让她自己选择,肯定第一个就放弃他。 他怎么能给她选择的权利。 …… 烛灯熄灭,殿外常春等候了半日了。 隔着门压低声音道:“皇上,该走了”。 赵玄从怔愣中回神,望着熟睡去的玉息,抚过她哭红的眼尾。 “乖乖给我待在这里,你若敢爱上皇兄,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锁起来”。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听了没有?” …… 第123章 以一国之力护着她 早上醒来,玉息只觉得浑身酸软,眼眸也因为哭过红肿着。 回神一看,龙啸殿又是空无一人。 赵玄昨夜欺负完她后,又离开了。 她心中沉闷,想动一下身体,却觉得双股打颤,腰也像断了似的。 锦兰端来了盥洗的衣物,玉息昨晚身上的衣服虽然被撕得七零八落,揉皱不堪,但赵玄抱他上床后便为她擦拭了身体,换了寝衣。 盥洗时,才发现自己双股内侧殷红一片,摸上去还有些火辣辣得疼。 想起昨夜那羞耻的姿势,她双腿夹在他精实的窄腰两侧,顿时觉得面红耳赤,心口潮热。 也幸得锦兰日日在龙啸殿伺候,早习惯这些,只当是皇上和公主的情趣,好的宫婢就该不听不看,只管伺候好。 玉息晃晃脑袋,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昨夜发生的一切。 她用冷水敷了脸,锦兰为她用了去肿的药膏,片刻后玉息的脸才恢复。 殿外的宫婢此时入殿内请示。 “公主,行王殿下在殿外,想见公主”。 玉息身体一僵,想起昨夜那场误会,被赵玄折腾地现在走路都疼。 “去和行王说,我不舒服,就不见他了”。 宫婢踌躇着,玉息问道:“怎么了?” 宫婢回禀道:“行王殿下在外面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因公主还睡着,所以没进来禀报”。 一个多时辰…… 天不亮他就来了? 玉息隐隐感觉到了些什么。 犹豫了片刻,便起身更了衣裳出去。 —— 庭院内,高大的身影站立树下。 司徒行眼底掩不住的倦意和忧心。 玄紫色的长衫穿了一整晚,都未来得及回去更换一身。 一整夜的寒气,让他的身子更虚弱。 可即便如此,他的身姿依然挺拔, 他是北商的行王,原该是北商国主,身上国尊傲气不会因为命运多舛而改变。 见从殿内出来的玉息,雪色的纱衣,恍如仙子,只是面上隐有愁容。 远远的,玉息给行王行了礼。 见她苍白的脸颊,疏离的态度,司徒行心里一阵痛楚。 到底还是他连累了她。 司徒行隐去情绪,恢复之前冷峻沉稳。 “我来,是想和你致歉,都是我没有考虑清楚,害得你……” 玉息掠过一抹尴尬,淡淡说道:“行王不必致歉,你不来寻我,便是与我最好的”。 司徒行垂下头隐过一丝痛苦,但片刻后他再抬头时便没了那些情绪变化。 他温润笑道:“好,往后我们便是宫里的王爷和公主,我不再对你提不实之念”。 玉息默不作声。 司徒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扬起头,俊雅矜贵。 “那我们便说些其他正经的事”。 玉息抬眸诧异道:“我们还有什么其他事?” 司徒行淡淡一笑,“玉息公主从南越到北商,可有想过为何一直能安然无恙?” 玉息心一动,她被赵玄掳回商宫,夜夜折腾,加上卫太后当时的权势,她身心俱疲,根本无暇去思考别的。 今日司徒行一说,她倒是想到。 为什么南越残余势力没有试图营救她? 还有朱阙门,好像目标一直是她,自从上次掳走她后,就再没有大的动作。 还有扶龙堂,玉城王子受扶龙堂保护,有过两次交手,都是卫籽兰从中传递才让他们有机会潜入赵玄的势力范围。 这些杀手组织精密庞大,没理由她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见她神色疑虑,司徒行知道她那么聪慧,很多问题自然能想到。 “是玄儿”。 玉息抬起双眸,“是皇上护着我?” “玄儿在用一国之力护着你”。 玉息:“……”,此时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我担心的是,朱阙门和扶龙堂背后的势力”。 “朱阙门你上次被掳走,曾看到其中一人手臂上纹有五爪金龙,那是皇族的标志”。 “说明朱阙门背后的势力是皇室,可不知道究竟是西秦,还是东禺,或是南越残存势力”。 “另外扶龙堂不用说,他原是南越的杀手组织,既然护着玉城王子,必定和皇室脱不开干系”。 “只是不知道,给他支持的是哪一方的势力”。 …… 玉息从情绪中抽离,回过神,恢复了理智。 “行王殿下是担心,会因为我影响北商的国运命脉?” 司徒行目色深沉,“若是除去私人情感,我却有这个担忧”。 “但,若我是玄儿,我也会这么做”。 玉息:…… “玄儿有勇有谋,心胸宽阔,爱护百姓,是个明君”。 “但他也有弱点,行事冲动莽撞,全凭一己喜好”。 司徒行深深看着玉息,“玉息,你便是他的弱点”。 …… 院中树枝残肢上仅存的几片枯叶,也掉落了下来,晃晃悠悠落地,一阵风卷落不知何处。 半晌,玉息从情绪中抬眸。 “所以你同我说,希望我跟你走,是为了北商考虑,不希望北商因为我陷入四国战争?” 若是朱阙门、扶龙堂背后的是西秦、东禺的势力,那北商可能对峙的是国家的势力。 司徒行微笑道:“不全是,我出于私人感情也希望你能同我一起离开”。 他目光隐了下去,“雪烟离开的早,我确实愧对她”。 “我那时离宫后,总是会幻想,带着心月一家三口的日子”。 “玉息,我现在能想到的是你、我、心月”。 “这便是我的私心”。 …… 玉息眼神闪动,内心在做巨大的斗争。 “如果要知道这些组织背后势力,是不是只能我离开商宫?” 司徒行沉默片刻,“尚且不知道他们寻你的目的,我曾一度以为,是因为你和皇上特殊的关系”。 “所以,我也私下想过,若是你同我一同离开北商,或许就能摆脱这些纠葛”。 “可最近我细细思索,也许是有别的原因”。 他目光沉沉,“你身上或许有别的秘密”。 玉息身体一顿,抬起莹润的双眸,迎上司徒行的目光。 “所以,行王殿下,说到底你还是在说服我同你一起离开?” 司徒行一笑,“我知道玄儿不会让你走的”,他顿了片刻,“一切从你心而定”。 “我就在你身后,一切由你选择”。 第124章 豪横郡主 永宁宫,灯色昏暗。 荣喜打开香盒时,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便说道:“娘娘,香木已用完,我去内务府知会一声”。 “等等”容妃从榻上起身,放下做了一半的刺绣,抬起冷静双眸,“不用去了”。 荣喜放下空盒子,“可这……” 容妃淡淡一笑,“今非昔比,你还当我是卫国公家尊贵的嫡女?宫里盛宠的容妃娘娘?” “可娘娘,你还是娘娘呀”。 容妃有些渴了,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有些凉了,茶叶也是一般品种。 若是以前,这种东西她连尝也不会尝一下。 可如今,卫府败落,卫太后因谋反被赐死。 皇帝能留她容妃的封号,已是极大的恩惠了。 她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香木而已,不能吃不能睡的,不点也罢”。 荣喜眼眶就红了,容妃当初是多么尊贵,吃的用的什么都是最好的。 现在在看看永宁宫,所有吃穿用度都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往日永宁宫每日都热热闹闹的,都有人为了讨好容妃登门探望,可如今每日都是冷冷清清的,好似从来没有过容妃这个人。 可容妃却十分淡然,没有任何不满,或许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她已然看透了。 —— 荣喜正难受着,门外突然一阵爽朗笑声。 “我来看容妃姐姐了”。 朝门外看去,芳葶郡主穿着胭脂色长裙,裙摆绣着华贵牡丹,随着她走路摇摆,显得身姿摇曳,十分动人。 她面施薄妆,发间花妆华胜缀在额间,两侧对称镶嵌宝石的步摇,落下几颗晶莹垂珠。 她身后跟着四五个宫婢,都是她从长明带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好几个锦盒。 这副气派,倒像是这后宫的主人。 容妃不敢怠慢,起身迎接。 “芳葶郡主”。 芳葶郡主一走进永宁宫,左右看了一圈,皱眉道,“容妃姐姐,这就是你住的永宁宫?” “这,也太寒碜了吧”。 周围的陈设简单,也没有珠宝玉器装饰,整个屋子素得不像妃子住的寝宫。 芳葶郡主接着捂着鼻子说道:“你这屋子什么味儿啊,怎么连个香都不点”。 荣喜嘟着嘴巴有些生气,容妃瞪了她一眼,笑道:“香刚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去领”。 “荣喜,去把窗子打开些”。 她转过头对芳葶郡主歉意道:“前些日子我受了点风寒,所以这几日都关着窗子,屋子里面没有透气”。 荣喜扭过头去开窗子,一股寒风灌了来。 芳葶郡主从小养尊处优,若有任何不称心的就直言不讳地嫌弃。 “容妃姐姐,皇上登基后,就只有你一个嫔妃在宫中,想来对你是很重视的,赐给你永宁宫据说是前皇后的寝宫”。 “他怎么会让你住得这么寒碜?” 容妃淡淡一笑,“皇上素来不喜欢铺张浪费,做为他的嫔妃自然简朴些”。 芳葶郡主嘴巴围成一个圈,“哦,这样啊”。 但想到皇上赐自己的摘星宫,那样华丽特别,心里便觉得美滋滋的,想来皇上独宠的只有自己。 容妃邀她坐下,芳葶郡主转身唤来随身的宫婢,“我初来商宫,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后宫的姐妹们都喜欢什么,所以就随意挑了一些东西”。 她从一个宫婢手中取来一个锦盒,刚打开,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芳葶郡主从锦盒中取出一个五彩琉璃的摆件。 是一个童子撑着荷叶嬉戏,脚底下几朵荷花,栩栩如生,流光溢彩。 “这是西秦有名的工匠华众的作品,用的是会发光的琉璃制成的”。 “我瞧着容妃姐姐寝宫这等昏暗,这个东西送你正好”。 容妃怔了下便说道:“这太贵重了”。 “哎呀,贵重什么,这种摆件我家里有几百个,姐姐你就收了吧”。 芳葶郡主果然豪横,果真是富得流油的长明王千金。 容妃淡然一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便命荣喜收了礼。 芳葶郡主又拿出几样上好的礼品给容妃看,“这是送给陈太妃,洛太妃的,姐姐你替我看看”。 “好,都很好”。 豪横王爷的千金能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接着又取了最后两个锦盒,她十分小心郑重地打开。 容妃定睛看去,里面是一条绣工精美的腰带,上面嵌着几块玉玦,绣着的是一条五爪金龙。 容妃心一动,芳葶就马上说道:“这是我给玄哥哥准备的礼物”。 接着又打开一个方形锦盒,刚打开屋子又亮了一层,里面是颗硕大的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跟容妃姐姐的琉璃一样,会发光,但我想着琉璃适合女子,送给男子太过小气了,所以就准备了这颗夜明珠”。 接着芳葶郡主又从贴身衣袖中取出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对双龙戏珠。 她手指抚着上面绣纹,“这是我给玄哥哥亲绣的”。 容妃一看,这样东西一送出去,便是什么心意都明白了。 “容妃姐姐,你是玄哥哥的嫔妃,你知道他喜欢什么的吧?” “你跟我说说,下次我再准备更好的”。 容妃尴尬笑了笑,“这些……,就挺好”。 “那就好,我这就送去龙啸殿给玄哥哥”。 “啊?”容妃一惊,她忽地站了起来,“你要去龙啸殿?” “对啊,这些东西我当然要亲自给玄哥哥送去”。 容妃望了眼宫外,“皇上现在可能不在龙啸殿,不如差人送去吧,皇上知道你送的就好了”。 “那怎么行,别人送的那有我亲自送有诚意,皇上不在我就在龙啸殿等他回来好了”。 “正好也看看玄哥哥居住的寝宫长什么样?” 芳葶郡主在自家宫殿,向来来去自由,任谁都对她毕恭毕敬的,自然在商宫也会觉得就如在自己家一样。 “呃……,皇上他,不喜欢别人待在他的寝宫……” 芳葶郡主蹙眉一紧,接着又松开,笑道:“玄哥哥才不会对我这样呢,他对我可好了,我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 “我想看他收到我送的礼物时高兴的样子”。 芳葶郡主美滋滋地想,她自然以为赵玄对她不同,她无论做什么赵玄都会喜欢的。 容妃:…… 看着芳葶郡主领着宫婢浩浩荡荡前往龙啸殿,容妃犹豫片刻,也抬脚出了永宁宫。 第125章 如今,我懂你了 庭院中,难得好天气,虽有些寒冷,阳光却充裕。 玉息坐在花树下看书。 木棉花树上的树叶花朵都枯萎凋落,只剩下光溜溜的树枝,但树本就高大,只剩枯枝的大树倒也有一种萧条末世之美。 宽阔的龙啸殿庭院,一抹素雅的身影,青丝垂肩,雪肤红唇,眉眼精致得像画出来的一般。 如在画中,枯枝残叶,这抹身影便是点睛之笔。 龙啸殿贴身宫婢只有锦兰,其他宫人大都在殿外,极少进屋打扰。 赵玄不在的日子,龙啸殿安静异常,玉息本就喜静,太过嘈杂的环境会令她不适。 可这时,殿外就唤了一声。 “玄哥哥,我来看你了!” 一阵嘈杂,芳葶郡主领着宫婢闯进了龙啸殿。 殿外守着的宫人根本拦不住,只得曲身道:“郡主,皇上不在龙啸殿”。 玉息见状,放下书,起身静静望着,她认得那是芳葶郡主,不知道她擅自闯入龙啸殿要干什么。 芳葶郡主进入庭院看到玉息的身影,立刻顿住了脚步。 先是吃惊,接着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玉息, 玉息生得出尘脱俗,芳葶这种浑身上下带满玉器珠宝的贵重气的美,是无法和她相比的。 芳葶郡主瞪着眼睛看她,虽然恭迎宴玉息也去了,但太过低调,一直坐在下座。 芳葶郡主坐上座,眼神中只有赵玄,全然没注意到她。 她看着玉息,只觉得奇怪,为什么眼前的女子身上没有一件贵重器物,可看起来就是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突然她心一紧,眉头锁起,指着玉息大喊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玄哥哥的寝宫?” 玉息也愣了下,商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留在龙啸殿皇帝寝宫的,也几乎所有人都缄口不会乱嚼舌根。 可这个长明来的芳葶郡主却是不知道的。 玉息正发愁怎么回答,门外突然传来一声: “哎哟,我忘记告诉你了,皇上不在寝宫,没得让你白跑一趟来送东西” 玉息抬眼望去,只看见容妃迈着碎步急匆匆赶了过来。 见她微笑着走入龙啸殿,给玉息使了个眼色。 她看了跟前芳葶郡主一眼,立刻领会了容妃意思。 便笑着附和道:“是啊,他不在,交给宫婢就可以了”。 锦兰:…… “芳葶郡主,皇上今日可能不回来了,你还在在这里等他吗?” 芳葶郡主有些失望,但还是赌气道:“我就在这儿等他”,说完啪坐了下来。 容妃扯了扯嘴角,挽起玉息的胳膊说道:“既然皇上不在寝宫,正好我那儿有几个图样,你来帮我问挑选下”。 玉息心领神会,便随着容妃一同出了龙啸殿。 看二人走远了,芳葶郡主扬起下巴对锦兰说道:“喂,刚才那女的是谁啊?” 锦兰翻了个白眼,没声好气道:“别宫的公主”,说完也不候着伺候,转身就了殿内忙活去了。 公主,大约是赵玄的姐姐或妹妹,芳葶郡主便没有再追问。 —— 玉息和容妃二人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毓秀宫。 容妃赫然停止脚步,望着往日繁荣的毓秀宫,神色微动。 毓秀宫早就落败了,里面空无一人,死气沉沉。 卫太后便是在毓秀宫内被赐自尽的。 容妃就是最早被带入毓秀宫,随后封了容妃,本以为这是她荣华,步步高升的开始,却不知前方实际是无边的地狱。 世事无常,一天一地,一行一念。 玉息看出容妃的异常,便问道:“要不要进去瞧瞧?” 容妃因情绪起伏身体微微颤动,随后苦涩道:“不用了”。 这个地方,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会踏入。 容妃后背有些收紧,玉息知道她情绪有些激动,便没有说话,等她平复。 半晌,她突然说道:“玉息,我现在能懂你了”。 容妃经历了卫家的繁荣,顷刻之间的倒台,她从一个尊贵的国公家千金小姐,跌落泥泽,一无所有。 正如玉息从南越尊贵的一国公主,成为掳回北商的亡国奴。 同样的境遇,她也体会到了。 “原来当初你到北商,内心是这么痛苦……” 卫太后刚被赐死,她将腹中的蛊胎打下,那时候内心痛苦万分。 她自以为怀了心爱男人的孩子,每日都在欢喜中,可突然有日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她只是个被摆布的棋子,卫太后当她是,赵玄也是。 只有她自己,活在谎言和两方势力的博弈中,却一无所知。 最美好的东西,一旦被撕下伪装,剩下的只有血淋淋的残酷事实。 日复一日,她不知过了多久才接受了这一切。 …… “那时候姑母百般折辱你,我觉得对你有愧”。 玉息看了她片刻,只觉得她和从前大为不同,成熟通透了许多。 其实之前她虽骄纵些,心眼却是不坏的,如今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已经超脱。 便淡淡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往事如烟,容妃已经不是以前的卫均瑶。 玉息思索片刻,接着又问道:“往后你做何打算?” 虽然可以继续留在商宫做容妃,但赵玄却对她没有一点兴趣,也不会宠幸她,她就此蹉跎一生,孤独终老,也是十分凄凉。 容妃叹了口气,“卫家已不在了,就算还留有些财产,也被他们瓜分殆尽”。 “我就算出宫去,怎么活下去?” 玉息思索片刻道:“当日你家小妹卫籽兰被皇上遣送出城,当时是赐了她一些财产傍身的”。 “只是皇上不许她回都城”。 容妃眼眸突然亮了起来,“当真,我小妹还活着?” 卫籽兰被扔进诏狱后就没了消息,容妃一度以为她已经被处死了。 当初赵玄将她扔进诏狱不过是不想她再搞事情,虽然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争宠,可他和卫太后的争斗到了关键时刻,不想她平添麻烦。 她献出名册有功,赵玄也答应过她,送出宫后便安置了她。 容妃眼眸亮起来,仿佛有了希望,心里也有了打算。 玉息沉默片刻说道:“其实你若愿意继续留在商宫,皇上也会仍然留着你容妃的封号”。 容妃苦笑道:“空有一个封号有什么用?往日容妃的封号对卫家有帮助,我不得不屈于其中,可如今卫家都不在了,我做给谁看?” 她之前十分爱慕皇帝,可现在却明确赵玄对她没有一丝爱意,经历人生起落后,心里早已经放下。 这皇宫,她早不想待了。 第126章 若眼中只有她,什么荣华富贵都是云烟 赵玄赶回龙啸殿,十分急切步入殿内。 他有要事在外奔波,已经几日没有回去,此时归心似箭,想见心中的娇人儿。 刚进龙啸殿,就看到庭院内坐着的人,赵玄扬起嘴角快步走过去。 可还未到跟前,就停住了脚步,扬起的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 玉息从不会穿得那么鲜艳,她身上总有股恬静超脱的仙气,哪里是这副世俗气。 人影听到身后的动静,猛地回头,头上的步摇垂珠,在脸上乱颤。 赵玄愣了片刻,眉头骤紧,“你怎么在这儿?” 芳葶郡主欢快地跳了起来,“玄哥哥,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赵玄神色意外打量着她,芳葶郡主以为赵玄见了她十分惊喜,脸色微红,俏声道:“玄哥哥,我给你送东西来了”。 说着取了锦盒出来,“这是我专门找人为你定制的,配你的龙袍刚好”。 “还有这个……”芳葶郡主取出那个绣着鸳鸯的香囊,羞涩道:“这是我亲绣的,还望你不要嫌弃”。 赵玄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香囊,突然眼眸一紧,撇下芳葶郡主抬脚便走进殿内。 推开门,左右环顾,只有锦兰眼眸红红,气鼓鼓地在收拾屋子。 赵玄急忙唤来锦兰问道:“她人呢?” 锦兰生气地看了一眼外面,把刚才芳葶郡主突然造访,责问玉息公主,容妃娘娘出现解围带走了玉息的事都说了一遍。 赵玄神色冰冷,甩开衣袖,大步走出殿外。 芳葶郡主见赵玄出来,神色欣喜,想上前和他说话。 谁知赵玄正眼都没给她一个,略过她阔步朝外走去。 “玄哥哥,玄哥哥!”芳葶郡主在身后追了几步,面皮薄没好意思再追下去,只得红着眼睛直跺脚。 —— “自从姑母被处死后,我心便死了,想着日后只能靠自己生活,便开始存银钱”。 “我想求皇上一个恩典,出宫谋生去”。 “若是能找到小妹,彼此有个依靠再好不过”。 玉息看着容妃,说这些时她面色十分平静。 她口中这样的日子,是她当初被带回商宫,日日夜夜想逃出宫后过的日子。 隐姓埋名,柴米油盐,平凡度日。 想不到这一日最后却是落在容妃身上。 “宫外的日子必定不比宫内,你可决定了?” 容妃没有犹豫,重重点了点头。 与其守着一个眼中根本没有自己的男人,就算要争,都没有去争的资格。 不如去外面重获一片天地,玉息心中倒是对她起了敬意。 突然身后一阵疾风袭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落下,玉息的胳膊一紧,身体落入了坚硬的胸膛。 她吓了一跳,回神才看到紧紧将自己搂进怀里的赵玄。 他的眼眸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玉息反应过来,容妃还在身旁,忙想推开赵玄。 可他的手臂却反而更用力了,玉息几乎被按进他的身体。 他的眼中,只有玉息,没有其他。 哪怕容妃就站在他跟前,他都全然看不见,不仅看不见她,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毓秀宫,花草树木,都是虚设。 容妃内心豁然,终于明白了赵玄的坚守,便是玉息。 这样的感情,无论她再努力也不可能撬动,她更坚定了出宫的想法。 她很羡慕,这样的感情可遇不可求。 若是有日也有那么一个男人能如此对她,他的眼中也只有她一人,有了她就再看不到其他。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那么,什么荣华富贵都是云烟。 赵玄拥着她半日才松开,目光仍在她身上,上下细细看了一遍,确信她无恙才放下心。 “跟朕回去吧”。 玉息却淡笑道:“芳葶郡主还在殿内呢”。 “不用管她,朕把她赶走”。 “这……,不好吧”。 容妃见状,上前曲身道:“皇上,不如先去龙啸殿打发了芳葶郡主”。 “玉息公主先随臣妾去永宁宫歇息片刻,等皇上处理完了,臣妾差人将玉息公主送回龙啸殿”。 玉息觉得容妃此话说得在理,回过头目光殷切,希望赵玄答应。 赵玄几日不见她,心里思念得紧。 刚才差点见不着她,心里就十分慌乱。 好容易见到她,搂在怀中就不想再松开。 “皇上,就听容妃娘娘的吧”玉息小心轻声恳求,她实在不想和芳葶郡主这个性子骄蛮的主儿正面杠。 哪怕有赵玄在背后给她撑腰,她也不想。 芳葶郡主关系到北商经济命脉,万不可得罪。 赵玄恢复冷静,仔细想了想容妃的话,确实在理,现下还是需要长明王的支持。 虽然他并不想见芳葶郡主,但耐不住她舔着脸贴上来。 “好,朕去处理她,等她走了马上接你回来”。 玉息点点头微笑,“皇上快去吧”。 赵玄凝视她片刻,终于下决心回头离开。 —— “我信皇上”。 “什么?”玉息回头看着容妃。 容妃目光坚定,“我信皇上,他不会辜负你的”。 玉息眼神疑虑,不知道容妃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容妃走前几步,看着那个她曾经神往的英武背影,心中感慨,但瞬间便释然了。 “当初,姑母为了将我送上龙床,用尽了方法,可皇上却始终坚守不碰我”。 “不光是我,慧妃,柔美人,兰贵人,哪个是他真实想娶的?” 容妃目光闪烁,看了眼玉息,“自始至终,他就只有一个你”。 “……” “他知道我假怀孕,一直配合着演戏,他也知道我被蒙在鼓里,此事我受了罪,所以一直善待我”。 “皇上是有情有义的人”。 “……” 容妃认真对玉息道:“玉息,他对你,当真是爱入骨髓”。 容妃的话让玉息心滞了一下。 赵玄对她总是霸道索取,不容反抗,玉息从未细想过他的用心。 她想起那两次为她差点拼了命。 又想起之前司徒行说的,他是在用一国之力保护她。 他刚才急急忙忙来寻她,见到她时的反应,心里一阵激荡。 玉息望着赵玄离去的方向,目色中有了些许情愫。 第127章 我对这些东西过敏 龙啸殿,芳葶郡主仍倔强地等他回来。 她在家中娇惯惯了的,想做什么事,若是不称心,非闹得天翻地覆,最后长明王必然全顺着她。 芳葶郡主跟着父亲受邀来北商,自然以为是皇帝中意自己。 赵玄又那样英俊挺拔,任那个女子见了不心动? 自己现在就在北商后宫,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要赶紧笼住皇帝的心。 不然他那样的身份,又生得那样英俊,被别的女子惦记上,可就麻烦了。 等了半日,还不见赵玄回来。 芳葶郡主坐了久了,口也渴了,可庭院内却没有宫婢伺候。 “喂,你们龙啸殿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都来了半日了,连杯茶都不奉?” 片刻后,龙啸殿内室的门“吱嘎”打开了。 锦兰沉了一张臭脸,端了茶水出来,往芳葶郡主跟前一放,便转身又回到内室去。 芳葶郡主指着锦兰的背影,气鼓鼓道:“你……,没规矩,别仗着你在玄哥哥的寝殿伺候,就这么嚣张”。 “回头我让玄哥哥罚你”。 接着端起茶杯喝水,才喝了一口便蹙眉道:“这水怎么都不热……” 正欲发作,门外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芳葶郡主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本来委屈巴巴的小脸,这才舒展开。 赵玄风尘仆仆赶回龙啸殿,常春手持拂尘紧跟其后。 芳葶郡主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身姿摇曳,迎着上前。 “玄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赵玄脚步不自然一顿,眼神勉强落到芳葶郡主身上。 “你怎么来了?” “玄哥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你来过我已经同你说了,我是来看玄哥哥,给玄哥哥送东西来的”。 “但玄哥哥太忙了,都来不及坐下陪我喝杯茶就走了”。 说着芳葶郡主气鼓鼓对着内室道:“你龙啸殿的宫婢可真不懂规矩,我来了那么久了,连杯茶都不奉上”。 “玄哥哥,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 赵玄目光落在茶桌上的杯子,“不是奉茶了吗?” “我说了才奉的,茶水还是凉的”。 赵玄看了内室一眼,心里琢磨着锦兰这丫头,对玉息确实忠心,到时让常春去内务府吩咐,给锦兰这丫头涨俸禄。 “玄哥哥,既然你回来了,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赵玄神色一冷,但仍是在旁坐了下来。 芳葶郡主抿嘴一笑“刚才玄哥哥没来得及,这是我送给玄哥哥的,望玄哥哥不要嫌弃”。 不等赵玄拒绝,芳葶郡主就命宫婢将礼物塞到了常春手里。 常春尴尬抱着锦盒,赵玄突然面色转换,笑道:“表妹来北商几日,如有什么喜欢的,可以和常春说,他会为你准备”。 芳葶郡主心里一热,刚想说“玄哥哥对我真好”。 赵玄又接着说道:“朕忙于国事,没有那么多空陪你”。 芳葶郡主却垂下头,“我都明白,日后我会帮着玄哥哥的,只要玄哥哥开口,需要我帮忙料理的,我一定会不辞辛劳”。 “日后我常去永宁宫和容妃姐姐多取取经”。 赵玄:…… “那你以后去永宁宫,朕的龙啸殿不必再来了,省得……” “不麻烦!”芳葶郡主激动道,“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玄哥哥忙的话,我就在殿内等你回来”。 这丫头好像是理解错了意思…… 赵玄努力控制自己的不耐烦。 接着芳葶郡主面带羞涩,又取出了刚才那个香囊,“这是我亲绣的,玄哥哥……” 赵玄目光一滞,目光扫过香囊上的双龙图案,女子赠送男子香囊,这里便有私送定情物的意思。 若是他收了,意思不言而喻。 赵玄浮现出玉息的模样,若是她不高兴他必定不会收。 可赵玄却能想象,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还会为他分析收与不收的利弊,最后大约是劝他收下。 她总是这样,他再强制占有她,再为她疯狂,她总是游离在外,不愿为他打开心门。 想起那日她说的,爱他,很难。 赵玄垂下眼眸,心口闷得慌。 芳葶郡主面色微红,羞涩又焦急等待,她已经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奉上了,赵玄理应收下的。 “朕从不收香囊”。 “为什么?”还没赠送出去就被拒绝,芳葶郡主觉得心中委屈,瘪着嘴说道:“玄哥哥是嫌弃我绣得不好吗?” 赵玄懒得看那东西,“朕对香囊过敏”,接着看了常春一眼。 常春心领神会,忙接茬道:“是是,芳葶郡主,可千万别往龙啸殿送这些东西,皇上一碰就会满身红疹,咳嗽气喘”。 “上次有位娘娘不知道,也送了皇上一个香囊,结果皇上不小心碰了一下,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赵玄:“……” “郡主你这东西赶紧收好,万一皇上碰了,太医都救不过来……” 赵玄丢了一个“好大胆”的眼神,常春才碱口。 “……” 芳葶郡主哑然,没想到还有人会对这玩意儿过敏,但听常春说得严重,吓得赶紧收回了香囊。 接着尴尬笑道:“原来玄哥哥是这个原因啊,都怪我事先没有弄清楚”。 “既如此,那下次我换个,锦帕或是荷包?” “这些朕也都过敏,不用费心了”。 芳葶郡主觉得自己一片芳心无处送,便问道:“那玄哥哥喜欢什么?我都不知道”。 赵玄见她一直不愿意离开,眉心皱了起来。 倒是常春擅长察言观色,曲身道:“皇上,前几日钦天监观测天象”。 “过几日会有陨星群从天而落,此乃天降奇观,是我北商国运吉兆”。 “芳葶郡主居住的摘星楼可正是观天宇奇象的好地方”。 赵玄突然眼眸一亮,转身对芳葶郡主说道:“过几日,朕和后宫众人一同去摘星楼观天宇奇象,芳葶表妹可能需要你……” 话未说完,芳葶郡主激动起来,“玄哥哥我懂了,玄哥哥是想让我筹办观星宴,你放心,我定会尽力做好的”。 赵玄:“……既如此,天宇奇象降落之前,麻烦芳葶表妹了”。 “不麻烦,我很高兴玄哥哥这么信任我”。 第128章 你从未送过我 “观星所有需要的陈设,都由我来准备,我从长明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若是不够让我父王去找来”。 赵玄苦笑:“观星宴所需的银两都从官中出,不麻烦长明王”。 芳葶郡主得意道:“玄哥哥不知道,我从长明带来的一些东西,北商是寻不到的,是我父王命人从西秦、东禺各处,或是拜访了名师名家求来的”。 “到时候我拿出来,定能让观星宴办得风风光光”。 常春附和道:“郡主,观星宴是观星,不是观郡主的收藏”。 芳葶郡主:“……有差别吗?” 赵玄:“既然已经定下了,那么芳葶表妹这几日就赶紧去准备吧,准备宫宴肯定忙碌,就不用往后宫跑了”。 “不辛苦的,我愿意见玄哥哥”。 赵玄:“……” “那玄哥哥,我这就去准备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芳葶郡主这才兴高采烈地领着宫婢呼啸而去。 赵玄瞧着芳葶郡主咋咋唬唬的身影,紧绷着的眉头才松了开来。 因为玉息是个极安静的女子,他便喜欢身边安安静静的,芳葶郡主不是不可爱,赵玄却实在受不了她那股子欢腾的劲儿。 看常春捧着芳葶郡主的锦盒,瞪了他一眼,今日在他口中,赵玄差点过敏嘎了。 常春尴尬陪笑道:“皇上,郡主送的这些东西,是要收在龙啸殿吗?” 赵玄又是嫌弃地看他一眼。 常春领会,“奴才明白了,这就收去国库”。 —— 赵玄焦急在殿内等待,天色暗下才见派去永宁宫的宫人将玉息接回。 他迫不及待牵过玉息的手,“这么晚才回来?” “容妃娘娘留着用晚膳了,这才晚了些”玉息看了下周围,“芳葶郡主走了?” 赵玄脸色一沉,“嗯”。 “那明日若她再来,我……” “她不会来了”。 赵玄觉得心疼,他的玉息只能偷偷摸摸不为外人知。 他握紧玉息的手道:“等国棋对弈结束后,朕答应过你,一定给你一个册封礼”。 玉息淡然一笑,这些她早已不在意,容妃当日的册封礼多么盛大,到头来却仍是一场空。 况且长明王给芳葶郡主一座矿脉的陪嫁,事关北商经济,赵玄没理由,也不应该不要。 “腿长在芳葶郡主身上,她想来龙啸殿谁也拦不住”。 “朕不会让她来的,你只安心留在龙啸殿”。 “皇上,她是长明王的女儿,皇上不能这样待她”。 赵玄凝视玉息,心疼地抚过她的脸,“玉息,你不必为朕承受这些,朕自己来承受”。 玉息还想说什么,赵玄便牵着她的手进了内室。 沐浴梳洗后,赵玄早在床上等着她了。 多日不见,早心痒难耐。 温香软玉入怀,赵玄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强势侵入。 结实双臂从身后环抱她,手掌顾着她纤细的手臂往下滑去。 滑到玉手处,赵玄的手握起玉息的两只白净纤细的手仔细看。 那时在诏狱受的伤已经痊愈,疤痕经过调理也消失了。 玉息的手很美,手指纤长,皮肤洁白如玉,指甲修剪干净,淡淡粉色透着莹光。 她很少像其他宫廷女人,喜欢留长指甲,再染上鲜艳的蔻丹。 因为她年少时喜欢骑马潜水,留长指甲不方便,还容易让自己手指受伤。 赵玄的手心宽大,手指欣长,手心和指腹留下了握剑的薄茧。 玉息的小手被包裹在他手心,蜜色的肤色对比玉息的白净,对比十分强烈,让人忍不住有冲动。 赵玄喉结滚了滚,这双小手他见过她拿笔拿书,唯独没见过她拿针线。 他将玉息的手包在手心,双臂连同她自己的手臂环抱住了她。 颈侧热息传来,赵玄轻咬了她一下,凑近她耳边说道:“玉息,你从未送过朕香囊”。 玉息愣了下,转过头看着他有些诧异,他怎么想到这玩意儿了? 赵玄原本也未曾想到过,可今日见芳葶郡主拿了香囊赠他,便觉得女子送男子香囊,便是定情示好之意。 很多女子都能想到的事情,玉息怎么都不知道? 这才回想起从未见过她拿起过针线。 她究竟是不会,还是根本不想做,可哪有女子不会针线的?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求她一个来。 赵玄目光透着殷切,“玉息,朕从未见过你用针线,你可会绣香囊?” 玉息眨了眨大眼睛,有点愣神。 赵玄盯着她的双眸道:“你绣个香囊送我”。 玉息张了张嘴想拒绝,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女红这块真的毫无天赋。 她在北城行宫时,雷长风教她驭马投射,乳娘教她刺绣女红。 可骑马潜水她一学就会,针线却是怎么学都学不好。 当时乳娘教她最简单的,绣一朵梅花,她将自己十根手指头都扎了遍,都没绣完整,线头不是缠上了,就是线绣过界了。 因为学不会,她便对刺绣之类的活计十分抗拒,每次都要哄着她才肯坐下来拿起针。 最后连乳娘都放弃,放任她去骑马投射,再不逼着她学刺绣。 她在龙啸殿里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就是没有拿起过针线。 “我……,不会那些”她轻声道,看容妃的刺绣技巧精湛,她也着实羡慕,可她却是怎么都学不会的。 “玉息,学一下,朕想要一个” 赵玄的眼神像问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满是渴望。 玉息转过眸,看他眼中的光不忍拒绝。 “容妃娘娘绣工精湛,皇上若是想要,不如让她……” “朕想要你绣的”。 玉息有些为难,若是让她驯马,她都觉得比让她刺绣容易。 “玉息,朕真的很想要你绣的香囊”。 赵玄拥紧她,“明日让锦兰取些针线,玉息给朕绣一个吧”。 看他几乎在求,玉息蹙了下眉,“我,试试吧……” 赵玄的神色才舒展开,他并不是想要香囊,单说香囊芳葶郡主绣的那个就十分好。 可他就是想要玉息绣的,想要玉息亲手赠予他,就像女子送给男子定情的那样。 他想要的是玉息的。 第129章 索求 “玉息……” 她刚应下,赵玄就迫不及待,吻落在后颈处,刚出浴的玉息带着独有的体香。 赵玄手心探入衣襟,他和玉息有过那么多次,每次都是他主动强势侵入,所以玉息的身体他十分熟悉。 他轻咬她的耳垂,浑厚的气息完全包裹着她,引得她一阵颤栗。 “玉息,喜欢和我这样吗?”他突然问道。 赵玄的衣衫半褪,露出一片胸膛和结实的手臂,他本就俊美,这副欲褪不褪的模样,更加惑人。 玉息身体贴在他怀中,衣衫斜斜地几乎掉落。 她露出一半如凝脂般的香肩,玉手按在他鼓胀结实的胸口,睁开朦胧的双眼,“什么?” 他今日实在有些奇怪,一会儿要香囊,一会儿又问她这样的问题。 赵玄满身欲气,可看着玉息的眼神却十分认真,从一开始都是他强制要,本以为只要她人在身旁就好,可赵玄却越来越没安全感,尤其是知道司徒行也对她存有心思。 就算玉息无法爱她如他,那么退而求其次,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与他欢愉也可以。 玉息在他胸口按了按,想让自己身体起来些,可手心的摩擦却让赵玄眸色一黯。 他滚了滚喉结,稳了稳心神,望着玉息等她回答。 玉息的脸颊本就滚热,被赵玄一问,脸更是覆上一层红晕。 虽然和他已是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但这种问题说出来还是挺羞耻的。 玉息红着脸,垂着眸,“皇上,能不要问吗?” 赵玄满怀期待的心沉了下去,她不愿意说,是因为她不满意吗? 他翻身将玉息压在身下,玉息的手心仍按在他鼓隆的胸口。 “朕想知道”赵玄宽大的手心勾住玉息膝盖弯。 “我……” “很难回答?”赵玄唇轻点她的颈窝,鼓隆的一片似有似无地触碰,玉息被挑.弄得呼吸急促,身体一阵燥热。 可赵玄还是不依不饶,不断挑.逗却不进入主题,只缠着问她。 玉息的身体已经被诱得受不住,盈满光润的双眸委屈巴巴。 不管她喜不喜欢,她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赵玄,无论尺寸还是姿势,总能因着他的动作贴合他。 玉息红着脸有些怨气看着赵玄,见他一副自持的坏模样。 突然,她的双手环住他的颈脖,柔软的唇贴上他的颈,柔软的舌尖在喉结处轻点。 刚才还是努力控制的赵玄突然僵住,身体瞬间炸燃,腹下一阵发紧。 他扣住玉息的下巴,眼眸翻着狠劲,“真是个妖精!”说完便狠狠吻了下去。 龙啸殿内,龙舌香的香气蔓延。 若有若无的低吟,窗外偶尔呼啸的疾风,分不清在室内还是室外。 床边的围帘,荡起的一波又一波涟漪,伴随着龙床轻微的摇晃声。 …… …… 天色蒙蒙亮起,劳累了半宿的玉息睁开朦胧双眼,却看见赵玄精神矍铄,盯着她看。 她被折腾到半夜,四肢现在还是无力的,困意阵阵,正要睡过去。 “玉息,你还没回答朕?”低沉嗓音在耳边纠缠。 “嗯?”玉息不想说话,她的腰酸软地连翻个身都疼。 身体被掰了过来,身上一沉,赵玄翻身又压了下来。 “朕都努力了一晚上了,总该有个答案了吧”。 低沉带着欲色的话,他总是不饶过她。 前一晚的劲儿还没过,玉息昏昏沉沉。 这时龙啸殿外传来一阵嘈杂,“我是来找玄哥哥的”。 是芳葶郡主的声音,玉息一下惊醒了,她和赵玄尚在床上,未着寸缕。 这万一要被她闯进来看到,玉息还要脸不要。 可相比玉息的慌乱,赵玄无比镇定,压着她轻吻挑.逗。 玉息想推开他巨石一样的身体,却怎么也推不动。 情急之下,怒声道:“快让开”。 “怎么?”赵玄勾起嘴角,手心从下往上探去,引得她又是一阵颤栗。 “她,在外面”玉息咬着唇忍着。 “不用理她”。 “不行……”玉息紧张地使劲推他,她知道芳葶郡主为人骄纵,龙啸殿说闯就闯。 万一闯进来让她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玉息想死的心都有。 “她要是进来……” 赵玄语气发狠,“进来就让她看着”。 “朕想宠幸哪个女人还需要看她的脸色?” 玉息:…… —— 殿外,芳葶郡主刚到,就被傅奕拦住了。 “郡主请留步”。 “干嘛?我来找皇上的”。 “芳葶郡主,近日皇上需要在龙啸殿处理一些私密的事务,不便让外人进入”。 “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他表妹”芳葶郡主仰着头傲气说道。 “这些事务事关国防安全,不能出任何差池。” “我又不会做什么?” “芳葶郡主,你想想,万一里面的文书有了问题,你出现过在龙啸殿,哪怕你什么都没做,你都脱不了干系”。 “到时候不管你有没有做什么,我们都要例行审问你”。 “说不定,还要用刑”。 听到这个芳葶郡主确实有些害怕。 “所以在下还是劝你回去吧,有什么事让宫人来传话”。 见傅奕说得严重,都上升到国防安全了,芳葶郡主也不能任着自己的性子。 “那你进去通报一下,说我想见他”。 “皇上吩咐了,他在处理公务,任何人不得打扰,不然……”傅奕压低声音,“就要我的脑袋” 见傅奕说得瘆得慌,芳葶郡主恋恋不舍往龙啸殿里瞧了几眼,内室大门紧闭,也不知道赵玄在里面干什么。 芳葶郡主连赵玄的影子都没看见。 可见龙啸殿外七八个侍卫整夜守着,想是他确实在里面处理要紧的公务,便只得悻悻回去。 —— 见殿外的动静消失,玉息松了口气,看着眼前一脸镇定的赵玄。 “你安排的人在殿外守着是吗?” 赵玄不言语,唇开始各处探索,腰被托起。 “皇上”玉息紧张道,昨晚才结束了一整轮,才睡了没一会儿,大早上的又来? 赵玄坏笑道:“你刚才的样子,让朕很想要你”。 玉息刚才被芳葶郡主吓到,脸颊嫣红眼神慌乱的模样,很让人……,想欺负。 第130章 我是来寻他的 玉息潮红的脸颊,身体又一阵颠簸。 本就酸软的四肢,这回麻木得彻底没了知觉。 “玉息,喜欢吗?” 又来? 玉息大口喘着气,若是她不回答,他今日是不会放过她的,都问了一个晚上。 玉息努力回过神,缓了缓呼吸,赵玄的脸就她跟前。 就跟那天晚上,玉息突然醒来看着他。 仔细看,他真的是个很俊美的男子,五官轮廓分明,身材紧致结实,双腿修长。 和这样的男子欢愉,……不能违心说不喜欢。 玉息不想胡说,看了他半日,认真说道:“喜欢……” 赵玄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弧度,心中激荡,又深吻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放过身下人。 一松手,玉息彻底瘫软在床上,今天是彻底别想下床了,估计连站都站不起来。 —— 那一日玉息整整休养到下午,才勉强起得了床。 心里颇有怨念,赵玄还惦念着仙子香,若是用了,玉息怕自己会被折腾得连命都没了。 她想到赵玄对她提的要求。 那该死的香囊,他让她绣一个香囊。 这难如登天的要求。 玉息按了按发胀的头,便去吩咐锦兰取来针线,可她瞧着满桌五彩缤纷的绣线又开始发愁。 这可怎么弄? 那么多颜色怎么搭配? 做什么图样? 想着玉息就觉得头疼眼睛花,只得放下绣线坐一旁休息。 锦兰瞧着玉息愁眉苦脸的样子,试探道:“要不,让容妃娘娘来帮帮忙?” 玉息眼眸一亮,至少让她帮忙设计图样,她只要照着绣就好了。 锦兰应下,便去永宁宫请容妃。 容妃得了消息,便让锦兰先回去,收拾了手上的活计便挑选了一些合适的图册起身去龙啸殿。 快到龙啸殿,便远远看到傅奕一行人守在内外,心下了然,知道赵玄为了防谁。 不能得罪正主,又不想见她,只能让人守着。 他对玉息当真用心。 容妃正准备进去,旁边飞来一个身影。 “容妃姐姐”芳葶郡主从旁突然出现,抱着住容妃胳膊。 容妃愣了下,尴尬回应道:“郡主……” 芳葶郡主眼神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容息,容息捧着一叠绣花图册,眼眸一亮。 “容妃姐姐是要给皇上做绣品吗?” 容妃:“……” 芳葶郡主忙问道:“我之前给玄哥哥做的香囊,可我不知道皇上对香囊过敏”。 “容妃姐姐快告诉我皇上对什么不过敏,我好做给他”。 容妃:“……你说,皇上,对香囊过敏?” “嗯”芳葶郡主很肯定点头,“皇上亲口说的,常公公说上次皇上差点命都没了”。 “……哦,是,是有这么回事”容妃尴尬笑道,“皇上不能见这些东西”。 “那容妃姐姐肯定知道皇上能见哪些东西是不是?” “你告诉我吧”。 容妃望了一眼龙啸殿里面,“你自己不会去问皇上吗?” 芳葶郡主嘟着嘴巴,“我一早便来了,可傅侍卫说皇上在处理公务,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我想等会儿等皇上闲了再来寻他,可傅侍卫还是不放我进去”。 “容妃姐姐,你是来寻皇上的吧,我同你一起进去找皇上吧”。 “呃……”容妃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赵玄倒不是怕芳葶郡主知道玉息的存在,只是不愿芳葶郡主去打扰玉息。 自从知道赵玄心里唯有玉息之后,她的内心早已经平静。 此时看着芳葶郡主,很想告诉她别白费功夫,可这些话却是暂时只能烂在肚里的。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傅侍卫,笑道:“谁说我来寻皇上” 她朝着傅奕示意道:“我是寻傅侍卫的”。 “啊?”芳葶郡主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你和傅侍卫有什么关系?” 容妃怕她太八卦,三步并两步朝着傅奕走去。 “傅侍卫”容妃微笑唤道。 “容妃娘娘?”傅奕曲身道。 容妃笑着从容息手中接过图册递过去,“上次你问我要的东西,我给带来了”。 傅奕瞧了一眼容妃手里的刺绣图册…… “啊?”他一个大男人要这些做女红的东西做什么。 容妃故意挤了下眼睛,“你不是说你的……,那位云秀姑娘想问我讨要这些图样吗?” “啊?”云秀又是谁? 傅奕还是个机灵的,眼神一转就看到了一旁跟来的芳葶郡主,忙笑道:“啊,哦,对对,那丫头……,是说过”。 “那,那我替……,云秀多谢容妃娘娘了”傅奕尴尬笑着接过了图册。 容妃抿着嘴巴朝龙啸殿内使了个眼色,傅奕心领神会。 “我说那云秀姑娘是个贤惠的,你往后得好好对人家”。 “是是,容妃娘娘教训的是,我一定好好对她,有了这些东西她定会高兴”。 二人胡编乱造搭着话,竟也让人听不出问题来,好像真有这位云秀姑娘似的。 “东西我也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替我向云秀姑娘问好”。 “好咧,容妃娘娘的话我定带到,容妃娘娘走好”傅奕捧着一大堆图册目送容妃。 容妃回头握着芳葶郡主的手道:“皇上忙着,你就别在这里等了,皇上空了自然会见你的”。 芳葶郡主撅着嘴巴,“他再忙也不愿意见我一面吗?我在家的时候,父王再忙,只要我想见他,他都放下手上事来同我见面的”。 “皇上不是王爷,他管辖整个北商国都,身上肩负着国家重任,怎是你说见就见的?” “那……,以后在商宫也不能想见就见吗?” 容妃很肯定点点头,芳葶郡主心里略过一丝不悦,若是入了商宫以后都是这种日子,那多无聊。 好在皇上给了她观星宴的任务,她暂时没想太多,既然容妃这样说了,就回去了摘星宫。 芳葶郡主没有再来,等临近天黑容妃才来寻玉息。 一进门就看到铺满桌的绣线和图册,还有在一旁手忙脚乱,满面愁容的玉息。 容妃失笑道:“你这是打翻了绣盘吗?” 第131章 新伤 玉息苦恼抬起头,求助的目光看着容妃。 “皇上让我给他绣一个香囊”。 容妃怔了一下,想起之前在殿外听到芳葶郡主说的,皇上说对香囊过敏…… “扑哧”捂着嘴笑了,这样的瞎话也编得出来,这个芳葶郡主也是单纯,竟也信了。 容妃在旁坐下,整列了图册,翻给她看。 “你觉得哪个图案你擅长些?” 玉息蹙眉摇头,“那个都不擅长,不如你绣给他吧”。 容妃放下图册,认真说道:“不行,他会过敏”。 “什么?”玉息不知道他对芳葶郡主说的那些。 容妃极其认真说道:“你只对你绣的不过敏”。 …… 容妃引着玉息看图样,“一般适合男子的有松、竹、云纹,皇上是天子,也可以绣龙纹”。 玉息看着那张牙舞爪的龙形图文,忙摇头道:“这个不行,太难了”。 接着看到一个十分雅致的“玉如意”图样,看着别致,心里倒是挺喜欢的。 “这个也好,正好暗含你的名字”。 玉息当即定了下了,就绣这个玉如意。 容妃带着她做了描线,又捻了线,并好了颜色,接下来就交给玉息自己绣了。 玉息皱眉头,刚开始就扎了手指头。 “别急,这是细致活,心细点便可”。 玉息看着容妃一点点耐心教授,便笑道:“日后若是你离宫了,大可以开个绣坊,或自己绣或教授技艺,也算一技之长了,这点就比我强多了”。 玉息的话到让容妃豁然开朗,她怎么没想到呢。 这谋生的手段不就有了吗? 二人折腾到深夜,总算起了个头,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玉息叹气。 “万事开头难,后面绣着绣着就好了”。 该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让玉息自己完成了,容妃便告辞回去永宁宫。 学了半日,玉息也乏了,便将绣了个开头的香囊随意放到了一边。 锦兰在后室烧了热水,玉息正好泡个热水,缓解一下拿针紧张的手腕和手指,当年雷将军教她投射练习时,她都没那么累。 “公主,都备好了”锦兰抱着沐巾等候。 外面越来越冷,后室窗户紧闭,浴桶内的热水泛着热气。 玉息脱去衣衫,露出晶莹玉体,缓缓没入浴桶中。 锦兰伺候擦洗,不一会儿她便觉得眼目酸涩,竟在浴桶中睡着了。 “公主,快醒醒”锦兰唤道,“水凉了,再睡会受风寒的”。 玉息睁开朦胧双眼,看到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天色已晚了下来。 “皇上,还没回来吗?”她突然问道,这段时日,赵玄经常不回龙啸殿,偶尔半夜会突然回来一次。 “没有“锦兰如实回答。 不知道他在忙碌什么,玉息总觉得那个皇帝都没他那么忙,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再加点热水,我再泡一会儿”。 “哦,公主切不可再睡着了,现在晚间冷,小心受寒”。 锦兰又烧了热水灌了进去,便退出了后室。 —— 夜深人静,龙啸殿外的侍卫连夜驻守。 一个黑影带着疾风,从外匆匆进入龙啸殿。 侍卫们见状,曲身行礼。 龙啸殿的大门被推开,带入一阵寒意。 内室烛光昏暗,赵玄脱去带着风寒的披风,转眼看到了放在案上的香囊。 旁边还有散落的绣线,和石榴状的针插上插得乱七八糟的针,可以看出绣东西的主人是多么地手忙脚乱。 一个小巧的香囊静静躺在中央。 赵玄嘴角勾起,小心拿起,看着绣得歪七扭八的针脚。 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笑道:“真丑”,可即便如此嫌弃,他还是爱不释手把玩了半日。 —— 后室门被推开,落下一片阴影。 玉息从闭目养神中惊醒,回头看见赵玄满身风尘站立一旁。 “你,回来了?”玉息意识自己还未着衣衫,有些羞涩捂着胸口掩入水中。 赵玄半蹲下,手抚了下水,尚有热度,便褪去衣裳。 “皇上要沐浴吗?我去吩咐锦兰换水”。 玉息才准备起身,肩膀就被按住,重新按回了水里。 “不用了,就在这儿洗”。 她看着赵玄眼中翻滚的欲色,立刻领会他想干什么。 玉息脸烧得慌,可两人什么羞耻的事都做过了,这又有什么稀奇? 赵玄身形高大,进入浴桶,水面便升起了很多,一些水溢出了浴桶。 幸好浴桶够大,够容纳二人。 玉息捡起沐巾,轻轻替他擦拭身体,赵玄显得很疲惫,靠在浴桶旁闭目。 他身上满是尘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最近他一直在奔波,不知道在做什么。 玉息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抚过他肌理分明的胸、腹,结实紧致,真是很惑人。 想到前日他缠着问的问题,心神不自觉地有些荡漾。 突然擦拭的手停顿了一下,玉息的目光落在他腹部,上面有两道十分明显的伤痕。 浸在水中,隐隐约约,明显是两处刀伤。 玉息对他的身体同样十分熟悉,他身上那里有伤痕她都一清二楚,这两处明显是新的。 她呼吸一滞,他怎么又受伤了? 她扔下沐巾,想催促他起身请太医医治。 可腰间一紧,她的身体不由自主跌入了宽厚的怀中。 赵玄双臂环住了她,带着深沉的眼神,想要将她吞了进去。 玉息慌乱怕压到他的伤口,“你何时受的伤?” 她按住他胸口,尽量不让自己身体压上去,“你快起来,宣太医来看”。 赵玄的眸色浓似墨,“不用看”。 “这,这怎么行?皇上龙体怎么能……” 玉息着急想起身,可后颈一紧,往下压去,唇就被封上了。 满是欲气的吻,吻得玉息差点喘不过气,好容易松开,玉息脸颊艳红,半日才回神。 “你的伤……” 话未出口,再次被封上,赵玄的手心按在玉息腰上,两腿被迫分开。 “唔……”玉息努力挣脱开,“别……,你受伤了”。 赵玄满不在乎道:“不是喜欢和朕做吗?” 手心朝后背按下去,一声深沉的哀叹,水花溅起涟漪。 第132章 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水面不停泛着涟漪。 浴桶中的水不断溢出,地面湿了一片。 水流在身体缝隙中滑过,带着柔软异样的触觉。 分不清汗渍水渍,玉息的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侧。 她刚开始还顾及赵玄的伤,可后来不断沉沦,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隐隐约约的低吟混着水声,赵玄咬住她的耳垂,喉咙压着低吼,最后将人整个揉入怀中。 一场酣畅淋漓后,玉息剧烈呼吸起伏,半睁朦胧双眼,却撞进了赵玄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赵玄盯着她,目光专注又霸道。 玉息被看得心神不定。 浴桶里的水已凉透,赵玄眼眸里满是噬人的迷恋,怕她受凉,便将人抱起包在了沐巾中。 直到被送回床上,玉息都昏昏沉沉的,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 一股热息贴了上来,玉息滚入了宽厚带着暖意的胸膛。 玉息嘴里嘟囔了几下,突然猛的睁开眼,身体忽地坐了起来。 赵玄勾起嘴角,眉心蹙起,勾住她的纤腰。 “不累吗?还是嫌朕不够卖力?” 玉息莹润双眸看着赵玄,“你的伤……”,说着要去掀开他的衣裳。 赵玄身体像泰山一样推也不推不动,玉息皱眉不悦道:“你躺下”。 赵玄愣了下,嘴角扬起,竟顺着她推的力气躺了下来,看起来是像被她推倒似的。 底下衣角被掀起,触目惊心的两道伤痕印入眼帘,泡过水后伤口处卷起,肤色发白。 顶端两侧还有严重撕裂的痕迹,想起刚才和他……,玉息便觉得耳根发热,心中不畅。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知道禁欲一下。 “让常公公去请太医”说着玉息要起身,却被赵玄扣住腰压在了胸口。 玉息有些怒道:“别闹了,这伤要赶紧治”。 赵玄眼眸翻滚着墨色,“玉息心疼我吗?” 玉息专心观察他的伤口,自然而然说道:“自然是担心你,你这伤要赶快处理,不然的话……,唔……” 还未说完,身体又被扣住,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唇又被噙住。 一阵深吻,玉息恼怒推开他。 “你就是个疯子”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大声唤道:“常公公……,唔……” 又是一阵侵袭,天旋地转,玉息的身体又被压到了身上,赵玄低沉的声音说道:“再乱喊,朕让你再也说不出话了”。 赵玄压着她耳边说道,手心又向她身后探去。 玉息一阵颤栗,才意识到问题,她眼眸闪过一丝疑虑,接着问道:“是不是你做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可,你是皇帝,就不能吩咐别人去办吗?” “你为何非要自己亲去?”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硬挺着。 赵玄凝视她片刻,带着让玉息感到心颤的意味,接着他笑道:“你只管替朕绣好香囊就行,旁的事不用管”。 玉息也有些恼,可被他扣住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抬起双眸,紧盯着他,“赵玄,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她在他身边那么久,他有时候做事完全不管不顾,哪怕浑身伤去了半条命。 赵玄:“……” 玉息见他不言语,软下声音,“即便不去请太医,那我帮你处理好不好?伤口太深了,若是引发高热就麻烦了”。 赵玄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玉息感到锢身上的力量减弱了,便推开他跳下了床。 可脚一着地,双股就打颤,差点站不住。 她知道龙啸殿的库房里有备用药品,只得迈着别扭的走路姿势去寻了来。 所有物品准备好后,玉息坐到床边,“躺着别动”,她命令道,赵玄真的听话躺着一动不动,黑金深邃的眼眸钉在了她的身上。 没有消毒的药品,玉息只好找来白酒,用干净的纱布倒了擦拭,一触到白酒,剧烈的刺痛让赵玄倒吸了一口冷气。 看他那张扭曲的俊脸,玉息手颤了下,“是不是很疼?” 赵玄咬了咬牙,笑道:“不疼”。 玉息忍着心颤,“我知道你疼的,疼你也忍一忍”。 赵玄有些戏谑瞧着她努力的小脸,想起第一次要她时,自己控制不好力度,也让她忍一忍。 这小女人是在报复自己吧。 …… “那时候,朕也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对你,所以才弄疼了你”。 “什么?”玉息专注处理他的伤口,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会联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 玉息手上动作一顿,眼神闪了下。 想到容妃同她说的,自始至终,他只有她一人。 可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就因为她少年时救过他? 他当真……,是个傻的。 玉息胸口潮热,说不清的什么东西在涌动。 放下消毒用的纱布,取出金创药倒在他的伤口上,“疼的话你可以叫出来,反正现在没什么人”。 赵玄抬起一只手,从她精致的脸部轮廓勾勒到下巴,坏笑道:“朕只喜欢听你叫”。 玉息脸一红,什么时候还说荤话。 于是瞪了他一眼,接着给他擦药,却不知她这一眼不知有多娇俏,赵玄看得都痴了。 伤口处都敷上了药,玉息用纱布给他包扎了伤口,纱布围着腹部绕了一圈。 处理完了伤口,玉息松了口气。 吩咐他躺着不要乱动,可一上床,他的手就不安分起来。 玉息使劲按住他四处乱窜的手,说道:“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你若再胡闹,我就……” “怎样?”赵玄眼眸深邃,透着警告意味。 “我就搬去容妃娘娘那里住,让你一个人在龙啸殿”。 “……” 赵玄这才收住手,小女人已经知道怎么拿捏他了,可他心情却十分愉悦。 此刻,他这颗四处漂浮的心才算停了下来。 “玉息,你第一次对朕这么温柔”。 玉息手一滞,回想她来到商宫快一年,每次都是被赵玄强迫,对他有恨意怨念,哪里会对他和颜悦色。 “那是因为你总是强迫我,欺负我”她嘟囔着。 赵玄虽然躺着不动,手却不闲着,勾住她的纤腰靠近自己。 “若我不强迫你,你早把我丢下逃走了”。 “……” 他只能断了她所有的路,让她无处可去。 第133章 就喜欢丑东西 夜色越来越浓。 赵玄被玉息照顾好后,静静躺着,心从未有过的安定。 自从朱阙门逃出来后,他就极度狂躁,夜不能寐,那时候在北城行宫,每晚都要看着她才能让自己暂时安静下来,躲在角落安睡一小会儿。 那么多年,他睡眠极少,脑子经常保持高度集中。 久而久之,人便变得紧张张狂。 可今日,他终于觉得有困意,他想要安睡,陪着他的小女人一起睡。 他心安,闭上双目,搂着纤腰轻声道:“玉息,陪着朕一起”。 …… 不知何时起,玉息也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他的强制,他的宽阔精壮的胸怀。 她躺在里面才觉得安全。 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等她早上醒来时,赵玄已经离开龙啸殿。 玉息担心他的伤,她将药留在了案几上,不知道常春没有没帮他换药。 锦兰见她醒了,前来服侍她起身。 “皇上何时走的?” “天刚亮皇上就走了,还吩咐奴婢不要吵着公主”。 “那他的伤……” “奴婢见皇上自己换了药的,奴婢想帮忙,皇上说了不想让公主担心”。 玉息才放下了心。 梳洗后用了早膳,玉息突然对锦兰说道:“能让你叔父来一趟龙啸殿吗?” “公主不舒服吗?”锦兰的叔父正是太医院的张太医,平日里和龙啸殿走得比较近,玉息也曾帮过他。 “我想学医术”。 “啊?” “简单来说,想学些简单的包扎”。 玉息想到昨日赵玄身上的伤,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他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偏偏受伤了也不能让人知道。 锦兰去请张太医,玉息便又坐在案几旁捣鼓刺绣。 直到下午,一个简单的玉如意才算绣好,玉息深呼了口气,若是换做容妃,一个时辰就能做好了。 可她折腾了大半日,绣的……,还这副鬼样子。 玉息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顺眼,她自小在皇宫,身上用的都是极好的,这么个丑东西怎么入的了赵玄的眼? 真不知道赵玄抽什么风,她明明不擅长女红,偏要为难她。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亲手缝出来的丑东西,满眼的嫌弃,顺手将它丢进了废物箱内。 张太医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便来了龙啸殿,教授了玉息包扎术。 奇怪的是玉息对这类医术的学习十分顺利,缝合、拆线、包扎,好像眼睛看了手就会了。 她除了做女红,别的学起来都特别的快。 张太医留下了包扎器具和药品,临行前玉息吩咐张太医出去不要说来过龙啸殿教她包扎,张太医嘴是最严的,那时候容妃假怀孕的事情半年都没说过一个字。 玉息收拾了满桌的物品,便去庭院坐了会儿。 —— 不一会儿,殿外又是一阵嘈杂。 “皇上还是不在吗?” “芳葶郡主若是有事,可以让在下代传”。 “他若是忙政务我自然不便打扰,可既然玄哥哥不在,那我便进殿内去等他”。 “郡主留步,皇上吩咐了,龙啸殿暂时不让人进入”。 芳葶郡主想着硬闯进去,还是被傅奕拦住了,可就这一瞬间,她瞥见了庭院内的人影。 玉息看见芳葶郡主正欲闯进来的身影,立刻起身转头进了内室。 芳葶郡主瞪大了眼睛,指着一晃而过的身影嚷嚷道:“不是说龙啸殿不能进外人吗?那她怎么进去的?” 傅奕故意吃惊张望了片刻,庭院空无一人。 “哪儿,哪儿有人?郡主你看花眼了吧”。 芳葶郡主气鼓鼓站在殿外,明明刚才看见有个人在的,心里琢磨着这个身影看着有点熟悉。 她虽平时在家骄纵,却也不是憨傻的,突然意识到,玄哥哥是在龙啸殿藏了个人,这才百般拦着自己不让进的。 这样想着心里有气,自己此次前来都城,明明抱着和皇帝和亲的目的。 可皇帝总对她不冷不热, 像是被什么人绊住了脚。 她定要找出是什么人,想着便扭头离了去。 —— 玉息回到内室,看着陆续来龙啸殿闹腾的芳葶郡主,心里却不知赵玄到底怎么打算。 长明王带着一座矿脉来都城,明摆着是给芳葶郡主相亲来的。 可赵玄却始终不给表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理说怎么也该接受这个提议,可他却仍然困住自己不说,芳葶郡主那边也一直没有回复。 案几上放着一张请柬,是三日后摘星宫的观星宴。 百年一见天宇奇象,倒是稀奇得很。 芳葶郡主果真是讲究的人,这在宫里每一宫都发了一份请柬。 玉息看着上面描金的字: x日,北商天临天宇奇象,邀众人观星,以祈北商国运昌盛。 下面却是芳葶郡主自己写的小字: 玄哥哥,愿你亲临摘星宫,愿你我二人能共赏天宇,共祈国运兴隆。 芳葶。 她的心思表露得十分直接,赵玄除非装聋作哑,不然不会听不出看不到。 玉息勾起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将请柬放在了案几上,赵玄回来便能看到。 夜间,玉息自己休息,可入睡时心里却隐隐不安,生怕赵玄半夜突然回来又是带着一身伤。 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正欲听到了有人回来的动静,接着内室轻微流水声。 她一个翻身,就看见了赵玄深凝的目光。 他更换了衣服,脖子上挂着一根丝绦,俯下身凑在玉息耳边说道:“在等我?” 玉息瞧见他隐在衣襟内的东西,心一动,伸手拽了出来,正是她绣的香囊。 赵玄竟把它从废物箱中找了出来。 “你……,怎么把他取回来了?” 赵玄眼眸警告道:“你亲绣的香囊,为何不亲手送给朕?” 玉息对这丑东西没眼看,实在配不上赵玄这张俊脸,只得悻悻说道:“这……,太丑了”。 “还是让容妃娘娘给你绣吧,或是让常春出宫买几个绣坊出品的”。 “是挺丑的,可朕喜欢”。 玉息:…… 看他将这丑东西小心掖进衣服里,贴身收着,玉息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第134章 敲打 他那样俊美矜贵,佩戴这样一件玉息自己都觉得羞于见人的东西,也太委屈他了。 罢了,既然他喜欢丑东西,便由他吧。 “芳葶郡主送来了观星宴的请柬”。 “嗯”赵玄随意应了声,便躺下搂住了他。 他合上双目,显得很疲惫,这时日玉息觉得他身体极容易疲惫,还有那些不明就里的伤。 “她邀你共赏天宇奇象”。 “嗯”赵玄话很少,半闭双目。 “观星宴后,长明王就该正式与你提芳葶郡主的婚事了”。 赵玄略睁开眼,“你关心这个?” 玉息心动了下,她确实想知道赵玄的选择,若是他决定让芳葶郡主入住中宫皇后,那她必然也要考虑自己的处境。 芳葶郡主不像容妃,会容忍这些。 可赵玄想做什么,她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在商宫尽量小心谨慎,可架不住赵玄的处事疯狂。 …… “你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会受伤?” “救人”。 “你手下有精卫队,还有津云社这样的组织,为何还要你亲去救?” “因为朕救的不是普通人”。 玉息还想问他,赵玄已经合上了双目,“玉息,朕很累”。 她看了眼窗外,确实夜深了,月色极清冷。 赵玄已沉睡,淡淡月色下他五官明朗,俊美异常。 玉息近距离看了他半日,忍不住伸手勾勒他的五官。 他极少这么沉静,之前几乎每晚都要与她痴缠。 玉息心中隐隐不安,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 摘星宫共两层,楼面比较高一些,这也是为了更方便观星建造的。 第二层露台宽阔,可以看到一大片的夜空。 天宇奇观那日,夜空晴朗,繁星满天。 在露台上,看着广阔的星空,就觉得夜空神秘冷静,如一张巨大的幕布笼罩大地。 难怪当年的雅贵妃这么爱看星空,这副超越世俗的景象,任谁看了不震撼? 芳葶郡主早在摘星宫摆上了宴席。 她穿着一袭红裙,下摆处绣满了金丝牡丹,满头珠翠,华丽绝伦。 摘星宫满是流光璀璨,摆满了芳葶郡主从长明带来的珍稀异宝。 入宴的各人观赏摘星宫便啧啧称奇。 见容妃姗姗来迟,芳葶郡主笑着挽上她的手臂道:“容妃姐姐,你看看这宫宴布得可好?” 容妃看着到处奢华,尴尬笑道:“好,都好”。 首席座处是赵玄和长明王,长明王仰面笑道:“来商宫这几日了,皇上忙于朝政,芳葶几次都见不着皇上,可是无聊透了”。 赵玄淡淡道:“明日朕再吩咐几名宫人来摘星宫伺候,再从宫外寻一些杂耍的艺人,给表妹解闷”。 长明王摸着自己的长胡子,瞧着自己那娇俏的女儿,满身金灿灿的,怎么看怎么好看。 这副贵气的样子,就该入宫当皇后。 芳葶郡主招呼了一圈,便扑到长明王身旁,依在父王身旁,目光却是痴痴看着跟前威严俊美的赵玄。 容妃坐在下首处,只淡淡望着夜空。 “玄哥哥,我可是去你的龙啸殿寻过你好几次了,可你那傅侍卫总是不放我进去”。 “下次你和他说说,我来就莫要拦着我了”。 赵玄冷笑道:“都是为了表妹好,龙啸殿里机密太多,表妹还是离远些好”。 芳葶郡主撅了下嘴巴,口无遮拦道:“哼,玄哥哥寝殿里的藏着的机密只怕是个女人吧”。 话刚说完,赵玄的神色就立刻冷了下来,容妃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长明王眼眸眯起,“葶儿莫要胡说八道,皇上乃九五至尊,万人之上”。 “真要宠幸什么人,也是那女子的福分,你切不可妄议”。 “容妃娘娘还在呢?” 容妃浅浅一笑,芳葶郡主嘟着嘴不服气。 众人忙着看芳葶郡主的豪华收藏,一个低调的人影隐入末尾的座。 可不管她怎么不引人注意,只要她的身影出现,总能让赵玄的目光移过去。 玉息今日穿着一袭银白裙衫,没什么绣工,十分朴素。 然而这件衣服的确暗藏心机,面料里镶嵌银丝,白日里看不出来,夜间在月光或烛光下便熠熠生辉。 即便躲在暗处,也如落入凡间的仙子,美得如此灵动。 赵玄的目光无法移开,却被一旁的长明王看在眼中。 “臣听说皇上攻破南越,可是擒获南越第一美人,名满天下的玉息公主回商宫”。 “听说皇上对她可是痴迷得很”。 赵玄的面容冷峻,冷笑了下,正欲说话。 容妃突然说道:“王爷方才刚说过皇上若要宠幸哪个女子,都是那女子的福分,旁人不可妄议的”。 长明王却冷冷一笑,“娘娘好胸怀”。 “只是我的女儿日后若要嫁人,我可不愿她受这份委屈”。 他眼神颇为不屑,容妃没有说话,勾了勾嘴角故意移开目光。 长明王接着道:“其实若是皇上真心喜欢,便纳入后宫为妃,也不为不可”。 “她虽曾贵为一国公主,可南越已不复存在,她这公主的身份便也是虚的,入宫为妃已是善待她”。 长明王看了眼身边的宝贝女儿,这阶下囚哪里比得上长明郡主的身份。 “只是……,皇上不可乱了后宫的尊卑”。 长明王说罢看了眼容妃,“就算娘娘有气度,也不可做事乱了分寸”。 容妃故意拿起一块果子吃起来,目光移向别处。 赵玄目光阴冷道:“皇叔是在教朕怎么做事?” 长明王摸了一把自己的长胡子,笑道:“不敢,不过将我北商历代帝王的遗训拿出来说说”。 “帝王切忌过分宠爱某个妃子,后宫尊卑不分,乱了分寸,便是国之乱”。 长明王扬起下巴道:“皇上忘了之前卫太后之事了?” 话音刚落,身旁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 “若是皇帝苛刻嫔妃,哪有芳葶郡主这摘星宫住?” 司徒行褪下玄紫色的披风交与随行的宫人,一身玄色长袍,和赵玄一般的挺拔俊朗。 众人皆知这摘星宫是商文帝赐给宠妃雅贵妃的,若是不得这份宠爱,便也没有这摘星宫。 芳葶郡主心一动,这么说来,赵玄是照着商文帝赐了自己这摘星宫? 第135章 连她都算计了去 长明王仰面笑了几声,“行王殿下说的是,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若是无情,那子嗣可怎么延绵下去?” 他望了自己宝贝女儿一眼,“若是以后帝后和睦恩爱,那便是北商之福,切不可再重蹈卫氏覆辙”。 芳葶郡主刚才生气着,现在已是满面春风,得意得很。 “玄哥哥,这摘星宫我欢喜得很”。 赵玄冷冷看了司徒行一眼,他的目光已不再这里。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见心月公主正缠着玉息,她的身体长高了一些,站着就能勾住玉息的脖子。 小公主整个人吊在了玉息身上,那模样十分亲密。 司徒行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宠溺的神情。 “这是我女儿,她很喜欢玉息”。 长明王手上一顿,扬起双眉,目光意味深长,笑道:“行王殿下回宫后,还未曾立妃吧?” “行王年岁不小了,立妃之事不可耽误,可有心仪的人选?” 司徒行目光停在心月公主处,“自是有,不过等她愿意了”。 芳葶郡主瞧着玉息和心月公主玩得开心,心里的疑虑一并解去,原来那日在龙啸殿看到她,当真是误会她了。 她捂着嘴笑道:那我要提前恭喜大表哥了,你和那南越公主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赵玄周身气场几乎凝成了冰,眼眸翻滚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戾气。 愿意?她敢愿意? 赵玄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入手心,心中盈满了酸涩。 司徒行故作轻松道:“皇上多陪陪芳葶表妹吧,我去陪玉息了”说着便起身离开。 赵玄“忽”地起身,却被芳葶郡主唤住,“玄哥哥,跟我说说说天宇奇象吧”。 “我听说那奇观很是震撼,如果有愿望可以对着许愿,灵得很”。 赵玄听不到芳葶郡主的话,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司徒行坐到玉息身旁。 玉息和他说话,对他笑语嫣然,司徒行用锦帕拾了果子递给她,看她吃了嘴角有屑,还提示她擦拭,目光满是柔情。 星光落入楼台,印在玉息脸上,她看起来那样迷人,可此时她的笑容全是给了司徒行的。 司徒行心思深沉,连玉息都要算计过去。 心月围着二人,看起来真的像十分和谐的一家三口。 从开始到现在,玉息的目光就没看过赵玄这里。 皇兄的话就这么好听?果子就这么好吃? 赵玄心如冷风吹过,心里咬牙。 想让她愿意?休想! 长明王心中澄明,笑道:“我看行王殿下与那玉息公主,也很般配,二人也颇为默契,这段缘分也算一段佳话了”。 “皇上就算心有芥蒂,也放下吧”。 赵玄回神,目光中满是冷冽。 他不允许她和别人般配,更不允许和别人有默契。 宫人此时递上钦天监送来的文书,上面详细记载了今日陨星群落下的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便可以观赏天宇奇象了”。 “玄哥哥,你有什么愿望,我们一起许愿”。 赵玄冷冷坐下,他现在愿望就是司徒行赶紧远离玉息。 前几日这小女人还说喜欢和他欢愉,还关心他的身体,还为他绣香囊,转眼就和皇兄说笑得那么开心。 她的心到底长没长出来? —— 长明王宠溺拍了拍芳葶郡主的小脑袋。 “葶儿的愿望为父知道,便是找到一个如意夫君”。 芳葶郡主羞涩瞧了赵玄一眼,“那玄哥哥的呢?” 长明王这时便说道:“皇上同臣商议过长明矿脉的事,臣唯一在意的便是芳葶的婚事”。 “若早日定下,那臣此次回长明便下令动工,若迟迟定不下来,那矿脉便暂时搁置吧”。 长明王力挺女儿,他的长明地界矿藏丰富,一座矿脉而已,暂时不动也没什么损失。 可对北商都城来说,经历了醇王一战,南越之战,万礼一战,已是伤痕累累。 休养生息,赶紧补充国库才是最要紧的。 用皇后之位换一座矿藏,这不亏,况且眼前这个郡主实在英武神勇,长明王很满意。 赵玄面色冷峻,浑身透着不爽的气息,长明王暗示在前,他若是不答应,便失了机会。 “芳葶表妹的婚事,朕会亲自关注,入冬宴上朕会宣布芳葶表妹的婚事安排,皇叔且放心”。 听说赵玄要亲自宣布,长明王的心便放下了一半,这皇后之位大致没跑的了。 —— 这边司徒行和玉息正说着话。 玉息吃得有些饱了,便将手中的果子喂给了心月公主,小孩子贪吃,吃了一个又一个。 她擦了擦手,又关照心月别一下子吃太多,免得积食。 心月公主小孩子心性,摘星宫里又有许多光彩夺目的宝物,对小孩子有吸引力,心月公主坐不住,一会儿就跑开去玩了。 “国棋对弈后,我便起身去南越,你真的不考虑同我一起?” 刚才司徒行和赵玄说话,玉息看了一眼,看到赵玄突然快要发怒的神情,便知道司徒行是用什么拿捏了皇帝。 “这便是行王殿下的方法?” “什么?” “方才我看对你皇上说了什么,他好像很不高兴,是与我有关吧”。 司徒行浅笑道:“你猜到了,我也不瞒你,我只说了心月很喜欢你”。 玉息手停顿了一下,虽然是一句极其普通的话,可从行王口中说出,那意思可大大不同。 “只要你愿意,我便能带你走”司徒行看向玉息的神情十分专注。 “行王殿下是真的对我有心思,还是只是担心我会误了皇上,误了北商?” 司徒行认真看着玉息,“若是我说是前一个,你就会同我走了?” 玉息神色滞了下,司徒行心思太过深沉,他有时连赵玄都琢磨不透,更何况是他。 赵玄对她的心思从不隐藏,对她占有都是直截了当,要也是强要。 玉息甚至觉得就算她真能离开了北商,他也会追过来将她按回床上。 司徒行见她在思索,接着说道:“入冬宴上,皇上就要定下芳葶的婚事了”。 玉息突然觉得心停了一下,赵玄是要定下芳葶郡主的皇后之位了? 若是这样,她再留在商宫,留在龙啸殿的确不合适。 见玉息沉默不语,司徒行淡淡道:“你不必马上回答我,我说过一切选择交给你”。 “你愿意了,我再将你争取过来”。 第136章 天宇落尽,她仍不看一眼 “快看,天边亮了”不知谁说了一声,天际处果然出现了光亮。 司徒行突然转过头,十分凝重,“国旗对弈,做我的执棋如何?” 北商棋手众多,棋艺高超,国棋对弈是国度最大的一场赛事。 因为这不仅仅是对弈,还是各国之间的交流,西秦与东禺都会派国手过来参与。 往年玉息在南越时,南越每年也会派国手去对弈,不过南越的棋艺并不是强项,常常败阵下来,若是有一二人能进入决赛,那是举国庆贺的荣耀。 而很多地位高的国手在对弈时,都会安排人奉棋,那人便是执棋。 那日兴许也仍会有南越国手前来,玉息确实想去看看,便没想太多答应了下来。 司徒行嘴角扬起一个笑容。 可没注意到首座越来越阴冷的目光。 赵玄注视二人互动,为什么司徒行对她说了什么话便笑了,她好像还答应了? —— 天际越来越亮,如同燃烧了一般。 诸人都齐集楼台前等着观奇象。 司徒行唤回了心月公主,单手搂在怀中,他冲着玉息笑了下,正想牵起她的手,一同前往露台。 可突然所有烛火全部熄灭,室内一片漆黑。 司徒行想挽她的手,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滑过手心便再也摸不到了。 另一边芳葶郡主正欲起身去挽赵玄的胳膊,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玄哥哥,你在哪里?”黑灯瞎火好像摸到了衣袖,却被一晃而过避开了。 烛光重新燃起,容妃斜眼看见了晃过的人影,便扬起嘴角故意起身,挡在了芳葶郡主的跟前。 —— 烛火熄灭的瞬间,玉息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紧,身体被一股力量拉扯住往前倾去。 她差点站不住,却跌入一个坚硬的胸膛,身体一紧便知道是谁。 夜夜被拥在怀中,这个感觉太过熟悉,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 “跟我走”手腕被带着往旁走了过去。 不知绕过什么地方,推开一个暗门,外面一片光亮。 玉息才发现原来摘星宫还有着这样一个独立观星台,这里离夜空更近,仿佛伸手便能摘到星星。 这个地方就连住在摘星宫的芳葶郡主也不知道。 赵玄绝美的脸在星光下更加惑人,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有股力量,要将人吸进去。 他紧紧盯着玉息的眼眸,在星光下她的眼眸如星辰。 他心化了,勾住她柔软的腰肢,拉过来便吻上了她的唇。 他从来都习惯对她强制,强吻她,强要她,强留她。 不管她愿不愿意,可是只有他知道,除了强迫他才能得到她。 因为若没有她,他的身体,他的心早就死在朱阙门了。 深深吻,玉息被他霸道的气息包裹着。 她从来都拒绝不了他,慢慢的,到习惯他,到……,慢慢也愿意回应他。 半日他才缓缓松开那片柔软迷情,他呼吸深重,眼眸深得要将人吞噬。 “玉息,爱我”。 玉息被吻得意乱情迷,抬起朦胧的眼眸,“什么?” 赵玄的脸庞就跟前,诱惑的唇几乎要再次触碰到,他的眼神极其认真。 玉息泛着微热红晕的脸颊,饱满红唇半开启,他心中又荡起一阵涟漪。 俯下头又吻了下去,她的唇如玫瑰般带着芬芳甘甜,卷入那片柔软不断纠缠。 几乎快要窒息他才放开她,他的嗓音低沉带着磁性。 “玉息,说爱我”。 玉息莹润双眸在星光下更加楚楚动人,对赵玄突然间的直接索要有些不知所措。 赵玄对她的爱慕从不掩饰,可若是要她亲口说出那个字,却太过沉重。 她红唇开合却说不出口。 赵玄眼神专注又霸道,即便让玉息说爱他,也是带着强制。 他想,她就必须爱。 不然,她就要被别人抢走。 “……” 天空突然被炸开,一道接一道的亮光像一把利刃,将夜空划开。 燃烧的陨石从天而降,滑出美丽的弧线。 整个夜空像被点燃了一般, “天佑北商,福临降至, 罄无不宜,享天百禄 ……” 颂官念着颂词,众人欢腾。 光华在玉息脸上闪过,她就像天临凡间的仙子,美得惊心动魄,却让人不敢亵渎。 四目相对,赵玄满心的情愫此刻全部倾诉而出。 赵玄专注的目光带着渴望,他太想知道玉息的心思。 但他又害怕,怕从她口中听到“不”字,他不能让她说出这个字。 他不让她有选择,即便是选择,也只有他一个选项。 都说天宇奇象发生时,只要许愿便能实现,如果是真的,那赵玄一定要在这一刻听到她说这个字。 玉息心微微颤动,被他浓烈的爱意包裹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对赵玄不是没有感觉,他那张魅惑的俊脸专注看她时,他深吻她时,与他欢愉时。 她都有心动的感觉。 他为救她身受重伤时,她的心更是像撕裂了般。 只是那份爱意太过沉重,她接不住,也不敢接。 他是北商君主,这重身份又是一个枷锁,玉息不敢陷进去。 “玉息,即便很难,也试试爱我好吗?” “我努力不让你觉得爱我很难好吗?”。 他几乎恳求,诱惑的眼眸闪着光。 玉息心跳得厉害,他的眼眸太摄人心魄,她真的有些无法抗拒。 “……” —— 楼下一记沉闷的撞击声,众人惊呼。 “芳葶郡主晕倒了”。 “快去请皇上”。 一阵嘈杂将玉息从绮丽中拉回现实。 她终究没能说出这个字。 赵玄身体僵直,目光像要杀人。 “皇上快去看看吧”玉息轻声安慰道,推开了他,也松了口气,刚才赵玄那股压迫气息实在太强了。 她差点就把持不住了,可赵玄勾住她腰的手却收紧,不愿离去。 他的眼眸太勾人,玉息有时候不敢看,怕一看就掉落进去。 她转过头推开他,尽量不与他对视。 赵玄心沉了下去,她终究不愿面对,即便他掏出了一颗真心,放到她跟前苦苦哀求,她仍是不愿看一眼。 天宇落尽,恢复了暗沉一片,只有天际几颗残星闪着微光。 第137章 我在你身后 赵玄回到宫宴时,见芳葶郡主直挺挺躺在长明王怀中,眼眸紧闭。 长明王脸色惨白,抱着女儿怒斥道:“太医何在?” 赵玄上前安抚后,吩咐道:“宣太医来摘星宫”。 他没有犹豫,起身过去抱起芳葶郡主在众目睽睽下回了她的寝室。 众人私语散了出来。 “到底是芳葶郡主,皇上是当真重视,看到她晕倒脸色都变了”。 “那自然是,郡主刚到商宫就又是赐入摘星宫,又是让她安排观星宴,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这是未来后宫主人才有的排场”。 “看她晕倒,皇上多紧张”。 “那必然,芳葶郡主身上可有一条等于半个国度经济的矿脉呢,她可不能有事”。 “看来中宫皇后的位子非她莫属了,听说入冬宴上就要宣布了”。 …… 人群散去,摘星宫前宫变得寂寥,方才还如燃烧般的夜空,此时也暗沉下来,从露台看去,无边无际的黑暗。 司徒行吩咐张嬷嬷带心月公主回紫合宫,自己在前宫等候。 直到看见那个孤寂的身影出现。 他上前看她,见她神情落寞,还有过分嫣红的脸颊和唇……,心中一阵沉闷。 “……我送你回寝宫”。 玉息从刚才纷乱中回神,恍然看到赵玄的脸,她眼眸突然涩了。 可定神再看时,那张脸虽然相似,却没有他的那份张狂和咄咄逼人。 见司徒行在原处等她,玉息苦笑了下,自己竟会认错,没有拒绝,便同他一起出了摘星宫。 黑夜中,沉默寂寥。 对比刚才一瞬间的辉煌,现在的落寞更甚。 芳葶郡主突然晕倒,长明王心急如焚,赵玄前去安抚,今夜怕是回不来了。 夜间有些凉意,玉息裹紧了胸口的披风,刚才赵玄逼问的那一幕仍在心口激荡。 如果玉息那时她应下了,会是个什么结果。 “芳葶郡主为什么会突然晕倒?”玉息突然问道,刚才她并在前宫,不知道缘由。 司徒行勾了勾没表情的嘴角,“也许是人群拥挤,她窒气了;也许天宇奇观太震撼,她惊到了;也许……” “就是她自己想晕”。 “……” 玉息有些失笑,但也不奇怪,后宫吸引君主的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别管是真的假的,这些都不稀奇。 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或是真的身体不适,赵玄都必须前去安抚。 玉息懂这个理,可若是刚才她没能守住自己,那此刻便是沉浸痛苦中了,即便她必须大度接受,但情绪都是自己的。 “玄儿是国主,他身上背负着北商命运,有时候他也是身不由己”司徒行开口安慰道。 玉息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行王殿下不必安慰我,我自小在越宫长大,这些道理比旁人更能体会”。 司徒行突然快步走到玉息跟前,他人高腿长,几步便拦住了他,整个人挡在跟前,几乎让玉息整个人笼盖住。 “既然你都明白,那你还要选择这样的深宫生活?” 玉息也停住了脚步,只看着司徒行,他什么时候这么会冲动? “现下礼部已在筹备商宫皇后的册封礼”。 玉息愣住,现在准备册封礼,便是筹备入冬时候的册封。 赵玄说过入冬宴便是宣布芳葶郡主的身份,那册封礼便是为她准备的。 玉息觉得好笑,那今日赵玄领着她去观星台做什么。 他是君主,娶一个对国都有帮助的妻子并没什么不对,他若同她说清楚,她会懂他的。 可为什么还要逼她承认对他的情。 他,太贪心了。 若玉息守不住自己的心,往后是什么日子她能够想象得出。 她自小在舒皇后身边长大,知道舒皇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父王后宫每次进新人,舒皇后都会在夜间哭泣,可第二日仍然装出一番大方得体的样子,还要同那新人姐妹相称。 玉息的神情都落入司徒行眼中。 “玄儿他是个好国君,他的能力我也叹为观止,我相信北商会被他治理得更好”。 “虽他是在我的教导下登上皇位的,但我现在可以对他放手了”。 司徒行看向玉息,“可是玉息,他虽出色,你真的想让他做你夫君吗?” 在深似海的后宫蹉跎岁月,与一众后宫嫔妃争宠,若皇帝对她尚情义还好,若有日失了兴趣,便如丢弃的敝履一般。 玉息还是南越长公主时,这个问题就有肯定的答案了。 她在商宫,更多是身不由己。 “你问我是对你有心思,还是担心北商的未来”。 “玉息,这两者不矛盾”。 “玄儿他为了你,必定会痛失很多机会,我既然将玄儿扶上帝位,便是希望他能将北商治理强大”。 “玉息,你也可以有人疼惜,这个人不一定是玄儿”。 “你是有选择的,怎么选择对你更好,玉息你如此聪慧,怎么会想不明白?” 司徒行自持的眼神中难得有了灼热。 玉息转过身背对着他,一阵沉默,如这辉煌过后一片沉寂的黑夜。 玉息眼前就是龙啸殿,她每日必要回到这个地方,这是赵玄掌控的地方。 她挣脱不得,从一开始赵玄就用强权困住了她。 司徒行站在她身后,静静守着她,他是唯一可以和赵玄抗衡的人。 若是玉息愿意,他可以带她带出商宫。 这是她曾经日日夜夜期盼的,可如今她却不知不觉越来越习惯这个地方,龙啸殿和里面的人,仿佛都成了她的一部分。 玉息闭上眼,按下起伏的心绪。 若是芳葶郡主入了中宫,再难她也必须隔断和龙啸殿的一切。 见月色下她纤弱孤寂的背影,司徒行一阵心疼,他想将她拥入怀,可伸出手的却迟迟不敢上前。 他不是赵玄,他足够自持稳重,他知道跨出这一步,必须是玉息自己。 满心的情愫,也只能生生压了下去,他不想伤了她,让她为难。 “我不逼你,国棋对弈后,你若想明白便告诉我”。 “我始终在你身后”。 “只要你想走,我拼死都会带你走”。 …… 第138章 没有留下的理由 永宁宫,荣喜逢上茶。 容妃淡淡笑道:“皇上是多久没来臣妾的永宁宫了?” “如今臣妾已拿不出什么好茶来招待皇上了”。 赵玄端起茶杯手中一顿,“例银没有准时发放吗?” 他放下杯子,“若是有克扣这些情况,你和朕说”。 容妃瞧着眼前这个满身威严的俊美男子,从一开始他就待她不错。 除了对她没有情,其他的都无可挑剔。 “例银没有少过,是臣妾不想铺张,能省则省”。 赵玄喝了一口茶,虽不算好茶,但他不是个计较的人,既是容妃招待的,他便承了她的邀约。 “若少什么但说无妨”。 容妃释然一笑,“卫家人做出这样有损朝廷的事情,臣妾是罪臣之后,皇上愿意给臣妾一条生路留在宫中,臣妾也是感激不尽,怎敢再提要求”。 “卫家的事与你无关”。 赵玄向来恩怨分明,容妃被卫家送入宫,本就是一颗棋子,她被蒙在鼓里假受孕。 赵玄也假意让她以为自己承了皇帝的情,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宠妃,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此事是赵玄是为了对付卫太后骗了她,对她本就不公平,他也有意补偿她。 “皇上待臣妾不薄,臣妾心存感激,只是有件事想求皇上应允”。 赵玄抬眸看了眼容妃,她神色收敛宁静,再不是刚入宫时天真烂漫的模样。 只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朕能满足你的,朕定会应允”。 容妃神色微动,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永宁宫一圈。 “臣妾想求皇上允臣妾出宫,臣妾想脱去容妃这个身份,出宫为民”。 赵玄手上动作一顿,眉心微微触动。 “外面世道艰辛,不比宫里,你为何不肯留下,在这后宫至少不会为生存奔波辛劳”。 容妃沉思片刻,笑道:“皇上,但凡你能给我一丝一毫的情,我便有了留下的理由。 赵玄哑然,思索片刻失笑道:“是朕的罪过”。 这一丝一毫,赵玄确实拿不出来,他的心全被玉息填满了,没有一丝空隙可以容纳旁的女子。 他可以照顾容妃一生,却不会爱她。 容妃却坦然道:“臣妾不怪皇上,情之一事,极难自抑,不过皇上的情不在臣妾这边罢了”。 “既你已决定,朕便为你安排”。 “三日后,商宫便会发布讣告,宣称容妃因病过世”。 “你可想清楚了,讣告一发,你便再不能重回商宫了”。 容妃淡淡笑道:“臣妾想清楚了”。 赵玄没有反对,他对容妃本就抱着照拂的态度,一切随她所愿。 片刻后,容妃又说道:“还有一事,许是臣妾多嘴,可臣妾仍是想提醒皇上”。 “你想说什么?” “玉息公主……” 听到这个名字,赵玄身体动了一下。 容妃注意到他的变化,接着道:“皇上若是准备接纳芳葶郡主入宫,那还是尽快给玉息一个封号”。 赵玄神色冷峻,手指曲起。 “臣妾知道皇上对玉息的情义”。 “可如若玉息一直无名无份,日后她在商宫会很艰难,哪怕皇上再宠爱她”。 “她若留在商宫,要面对的是一整个后宫,而不是皇上你一人”。 赵玄脸色微微发白,“忽”地起身便阔步离开了永宁宫。 —— 北商建武三年。 容妃卫氏,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与冬月因病薨逝。 …… 一座低调的车辇缓缓在皇宫偏门处等候。 容妃卸去了华服钗环,换上一身素衣,行至此处。 回首伟岸威严的商宫,仿佛在做梦一般。 一年前她做为卫家嫡女从中门接入宫,封为容妃,一时风头无两。 容妃受宠、怀有龙子、中宫皇后之位。 本以为这些都是为卫均瑶准备好的,她是天之骄子的命。 可短短一年,一切都变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幻影,就连皇帝的宠爱都是假的。 若她现在仍执着这些,便是在水中捞月,空留遗憾罢了。 她心口涌动,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准备上车辇离去。 “等一下”身后一匹快马追了过来。 容妃定睛一看,马上竟是玉息,她忽而想起那日在春猎行宫,她为了救自己驯服了一匹白马。 那时候玉息的处境比她艰难多了。 这就是当时那匹白马,皇上是将这匹马送给了她。 为了赶上容妃,她骑了马赶过来的。 玉息翻身下马,递给容妃一个包裹。 包裹是用常规的旧布包的,很不起眼,容妃不解,玉息示意她打开看看。 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本旧书,玉息微笑示意再往下看。 容妃翻开旧书,下面满是金灿灿的一堆。 全是上好的珠宝首饰。 “这是……” 玉息搓搓手,扔下缰绳,“我也没什么东西给你,这些都是皇上赐的,我平日里不爱这些,留着也可惜”。 “你净身出宫,给你带着傍身,若是遇上困难,便拿去救急”。 “我想着你一个女子在世间,带着这么多珠宝太引人注目,所以用旧书破布包裹,掩人耳目”。 容妃眼眸微红,“玉息……” 她自己也有一些积蓄,加上玉息给的这些,出去后日子应不会太难过。 “以后,只有你一人留在商宫了,那芳葶郡主……,哎,我同皇上说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 玉息淡淡笑道:“既来之,则安之”。 容妃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玉息,我会记得你的,多谢你”。 容妃握起玉息的手,玉息说道:“愿你日后能遇到一个满心都是你的人” 容妃身体一颤,笑着应承了。 …… 车辇缓缓行出皇宫。 从此世间再无容妃,只有卫均瑶。 马车刚出皇宫,就有一男一女两位老仆在宫门口等候了。 容妃掀开车帘看起,身体猛地一震。 “卫伯、卫大娘,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卫伯曲身道:“小姐出宫了,我们特在宫门后等小姐的”。 “卫府倒了,我二人也无处可去,有人寻得我们,听闻二小姐出宫,我们特来接小姐的”。 “你们……,我已不是卫家小姐,也不是宫里的容妃娘娘,卫伯卫大娘,日后我付不起你们的工钱”。 “小姐不必忧心,有贵人付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照拂小姐,反正我二人也没有孩子,日后将小姐当作孩子照顾”。 容妃胸口因情绪激动微微起伏,扭头看向商宫。 赵玄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她心中感动,他那样的人除了无法给她情,什么都好。 第139章 转角之遇 都城大街,卫府门庭很大,连着围墙占了大半条街。 可此时人去楼空,大门上贴着封条。 往日的繁荣再也无法呈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萧条。 不远处的马车中,卫均瑶掀开车帘望去。 那日,她被接出卫府,风光无限地送入宫中,想不到那竟是她在家中待的最后一日。 “二小姐,我们现在也没办法进去……” “不用了卫伯,我就在门口看看”。 卫均瑶心绪浮动,垂下了眼眸,悄悄拭去快要滴落的一颗泪珠。 放下车帘,“卫伯,走吧”。 马车缓缓前往,“二小姐,我和你卫大娘在城东郊外有座旧宅子,比较简陋,跟卫府自然不能比”。 “二小姐先随我们去那边安置,往后我们再慢慢找七小姐”。 卫均瑶抚去情绪,内心淡然,“有一处可容身,与我已是大幸,多谢卫伯”。 卫伯叹气道:“小姐……,你曾经那么尊贵,如今却只能跟我们两个,哎,这世道……” 卫均瑶摸着身旁玉息给的包裹,里面沉甸甸的。 赵玄除了情什么都给了她,可他对玉息却只有满腔情意,其他的都不给。 他到底是什么心? 这世道,当真可笑。 —— 马车往城东前行,已接近晌午。 卫伯在前头说道:“小姐饿了吧,前头有热乎刚出炉的烧饼,我去买两个给小姐”。 说着将缰绳交给卫大娘,自己下车去买烧饼。 街面人来人往,卫均瑶借着车窗一角,看着充满烟火气的街道,前所未有的踏实。 之前处在深宫中,虽衣食无忧,心却是漂浮的。 现在她才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与卫府无关,与北商皇室无关,与商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无关。 正深思,突然身后一阵惊恐呼声,接着一阵嘈杂。 “快让开,马受惊了!” 一匹褐色快马失了控冲入人群中,正买了烧饼准备返回马车的卫伯,没注意身后的危险。 一转身就被疯了的快马从跟前撞了过去,他整个人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快马冲撞了人,身体疯狂跃过,往卫均瑶的马车撞了过去。 这一撞,马车偏移,恰好旁有个泥坑,马车失重,眼看着就要翻了过去。 卫大娘急得又想拉住马车,又想去看卫伯,在原地竟不知所措。 卫伯躺在地上,腿骨剧痛,怕是骨头断了。 见着马车就要翻了,惊地指着马车大喊道:“小姐!小姐在里面!” 千钧一发时,车辕忽得被一双大手握住。 那天生神力,生生将快要倒地的马车被拉了回来,车轮落地,车身摇晃了几下。 车帘“啪”掀开,惊恐万分的卫均瑶,按住自己快跳出来的心脏,朝外看去。 “卫伯”她惊得赶紧下车,一时没注意身旁救了他的人。 如一记惊雷,在心口炸开。 卢少丘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她面容如花般娇艳,带着焦急,如凝脂洁白的双手扶起那位受伤的老伯,眼尾微红快要急哭了。 “公子,公子”从身后气喘吁吁赶来的随从五福,好容易才追上。 他身体高大威猛,力大无比,刚才见有马失控,便赶着过来救人。 见他着魔似的,五福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卢少丘才回神,眼眸却再也移不开,上前蹲下查看。 见他腿动弹不得,便一把抱起年老的卫伯,“小姐放心,在下知道前方有家医馆,我这就带老伯去医治”。 他人高体壮,大阔步走了出去。 “公子,公子,我们还要去买东西,夫人吩咐早些赶回家去……,公子”五福在身后嚷嚷着,却拦不住卢子丘。 卫均瑶见卫伯被带走,愣了片刻就赶了上去。 卢少丘人高腿长,卫均瑶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很快就到了医馆,卢少丘进门便大喊:“有没有人在?有人受伤,赶紧来个大夫瞧瞧”。 医馆小二忙上前招呼,将人引了进去。 见卫伯被带入了医室,卫均瑶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这才想到身旁这个好心人,她转过身,看见他憨傻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见她看向自己,那目光一惊,故意移向别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刚才是他不顾危险救了自己,又将卫伯送入医馆,心中感激。 上前曲身道:“多谢公子相救”。 卢少丘整个人如被电击了般,僵硬得动弹不得。 一旁的五福瞧不下去,推了一把,“公子,人姑娘在跟你道谢呢”。 “啊?哦,哦,没事,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多礼”。 接着又像哑巴了一样愣愣的不知说什么,倒是一旁的五福机灵,看出自己公子是被眼前的姑娘勾了魂。 便笑着问道:“我家公子是城东卢家三少爷,卢少丘,请教姑娘芳名?” 卢少丘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说道:“在下卢少丘,敢问姑娘是哪家?” 卫均瑶淡淡笑道:“我姓卫”。 卫姓?卢少丘理智回炉,这都城的卫家权势最大的便是前国公府的卫家,可因谋逆之罪已抄家。 看眼前卫均瑶气度不凡,不像从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 难道她是卫府之后? “姑娘可是出城?” “是”。 “卫姑娘可是家住城外?” “……是”。 卫均瑶目光一直在卫伯进入那间医室,心悬着怕他的腿会有事,对卢少丘的有意接近根本没在意。 半日后,卫伯的腿被包扎好送了出来,见他无法正常行走,卫均瑶上前搀扶。 卢少丘见状,上前将卫伯抱起。 卫大娘已将马车驱赶至医馆门口,卢少丘径直将人送了过去。 卫伯腿受伤,驾不得车了,只能换卫大娘驾车。 卫均瑶看着卢少丘的热心相助,思索片刻从袖袋里取出一袋银子,转身交给五福。 “今日之事,多谢你家公子相助,我们急着赶路,没什么可回报的,这个就当酬谢吧,还望你家公子不要嫌弃”。 五福还没反应过来,卫均瑶就走出医馆上了车。 马车缓缓驶出了医馆,卢少丘呆呆看了片刻。 回神看到五福手里捧着一个精美的钱袋,上面绣着祥云,绣工精湛一看就是女子用的物品。 卢少丘瞪着眼指着问他:“这是什么?” 五福回神道:“哦,刚才那位卫小姐说谢公子的”。 接着五福后脑袋重重挨了一下,“女子的钱物你也敢拿?你……,那样我成什么了?” “那,那公子怎么办?” “追她去,把这给我还了”。 “是是,那今日老夫人交代的事还办不办了?” “明日再办”。 “是是”。 卫均瑶坐在马车上照顾卫伯,心里觉得好笑,她此生怕是没办法和马接近了。 这已不是第一次她差点被失控的马伤到了,上一次是玉息救了她。 “小姐笑什么?” “没什么卫伯,想起一些往事”。 …… 身后一阵疾风,两道身影追了过来。 第140章 重伤 深夜,某处行宫。 鸦声啼过,几道黑影出现在行宫内。 推门而入,一个身形消瘦的年轻人被扶了进去。 年轻人年容清秀,只是太过消瘦憔悴,他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像是经受了巨大的打击。 胸口衣衫半开,胸口几道明显的的鞭痕,有旧的已经愈合的,还有新的,重合交叠一起。 好容易坐了下来,他喘了几口气,目光惊异看着眼前几个人。 其中一黑影已经支撑不下去,撑着桌面猛咳了几声,一口鲜血吐在手心。 “玄公子,要不先去看太医吧”。 黑影扯下面罩,露出那张张狂俊美的面孔,嘴角的血渍更显得他妖异邪惑。 年轻人见了赵玄真容,身体如电击般,身体摇晃着忽得起来,就跪了下来。 “玄表哥?是玄表哥救我出了火坑。” 一旁的青山扶着赵玄坐了下来,他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渍,冷笑道:“赵祯,你该庆幸还能活到我来救你”。 年轻人身体明显有创伤,跪不了多久。 赵玄指示飞泉,“别让他跪着了,扶他起来”。 飞泉扶起赵祯坐到椅子上,“是皇上亲自闯了朱阙门救你出来的,你该谢恩”。 赵祯眼神愣了片刻,喃喃道:“是玄表哥登基了,不是恒表哥……” 他像是离开世俗太久,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赵恒已死,如今圣上是三皇子”。 赵祯突然爆笑道:“天意,天意,他们该死”。 接着回过神忙坐着磕头道:“谢皇上搭救之恩,赵祯誓死都追随皇上”。 赵玄忍着受伤的剧痛,勾起嘴角道:“你明白就好” 接着道:“先让林淮子来给他看看”。 “你暂时先在行宫养着”。 青山担心赵玄的道:“玄公子你的伤太重了,先在行宫歇息吧,让林先生一并来看看吧”。 赵玄眼眸一凛,“送我回宫”。 —— 龙啸殿熄了灯,玉息正欲上床休息。 突然门口一记沉闷的声响,一个黑影跌了进来。 玉息惊了一下,这里是皇宫龙啸殿,谁敢半夜闯进来? 玉息忍着心颤,小心翼翼上前看倒地的黑影。 那黑影翻了个身,玉息吓得退后了几步,再看去差点没叫出声。 借着月光,她看见赵玄上半身满是血,半躺地面,地上已沾染上了血渍。 她一时间有些慌乱,刚想喊人,但想着他半夜潜回宫,定是不想让人知道。 便忍下了惧怕,上前扶起他,坐在了榻上。 “皇上,你还好吧?” 赵玄眉头紧锁,呼吸很沉重,上半身被血渍浸透,看着玉息的目光深沉凝重。 “这么重的伤,传太医吧”。 玉息刚动身,后颈就被扣住,赵玄单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你不是会包扎吗?你来替朕处理”说着便褪去了衣裳。 玉息燃了烛台,看着他胸口那几道深入骨的刀伤,呼吸都停顿了。 愣神之际,想起之前和张太医学的包扎术,忙慌乱去取工具。 让锦兰烧了热水,她净了手,替他清理伤口血渍。 部分血渍已经凝固,一片黑红团状,看起来很恐怖。 玉息小心翼翼处理掉团成块的血块。 纤纤玉手在赵玄身上轻轻抚过,引得赵玄身体发紧,可伤口的疼痛又让他清醒过来。 刀伤很深,玉息眉心蹙起,她的预感不错,幸好跟着张太医学了缝合术。 她咬了咬牙,这伤必须缝上几针。 她看着赵玄的眼眸,认真说道:“伤太深了,要缝合,会很疼”。 赵玄眼眸中浓墨翻滚,赤着上身半依榻上,衣衫褪至腰间,半露的窄腰更惑人。 他嗓音低沉沙哑,“你不怕?” 他本就浑身伤疤,这几处的伤血淋淋的,若是寻常女子早吓晕了。 可玉息虽心中惧怕,仍然忍着替他处理伤口。 玉息垂下眼眸,“怕呀,可你又不肯寻太医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你不想我死?” 玉息手上一顿,不管赵玄怎么对她,到底是活生生一条性命。 他就是个疯子,但玉息做不到看着他送死。 “活着多好,为何要去死?” 玉息穿好了缝合线,深吸了口气说道:“你忍一忍”。 又要忍一忍,小女人很喜欢报复他。 赵玄忍不住扬起嘴角。 玉息忍着颤抖的手给赵玄缝了伤口,他全程皱紧眉头没有出声。 等全部缝合完,玉息已是一头汗。 上完药将他整个上半身都包上了纱布,又用热水替他擦拭了满身的血迹。 “明日你能不上朝吗?你伤太重了,在龙啸殿休养几日”。 赵玄此时满心的情绪抑制不住,看她半蹲在榻前,伸手勾勒她精致的眉眼。 “好,明日陪你” 玉息蹙眉道:“是让你休养身体,不是陪我”。 “有你在朕身旁,朕就留下养身体”。 看着玉息为他处理伤口时,神情严肃认真,赵玄心情大好。 勾住她的纤腰靠近自己,玉息慌得抵住他的肩,又不敢碰她胸口的伤。 压着怒意说道:“都伤成这样了,别……” 赵玄神情挑逗,眼神魅惑,“想什么呢?” “是在想和朕交欢时,怎么难舍难分?” “你……” 玉息涨红了脸,刚才确实是想了……,不过是担心他的伤,怕他又发疯。 “我扶你上床休息”。 腰上一紧,玉息差点跌入怀中,她在榻上撑住了,才没有撞到他的伤口。 她带着怒意的眼眸刚抬起,红唇就被咬住。 带着极重的占有欲,赵玄仿佛将满身的欲气全部发泄出。 玉息被吻得脸颊潮红,半日才挣脱。 可看赵玄浑身伤又不管不顾的状态,也只得将怒气忍了下去。 玉息扶她上床休息后,看着他满身重伤又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第141章 她在意了 赵玄这次是安心在龙啸殿修养了几日。 玉息又偷偷询问了张太医,配制了治疗内伤的药。 他的身体康复能力极强,加上玉息悉心照料,伤口愈合得很快。 不多日便离宫归朝。 玉息对他三番五次受伤心有余悸,踌躇半日便去了紫合宫。 心月公主年纪小嗜睡,还未晨起。 司徒行回宫后为了和心月公主尽快建立父女关系,几乎都宿在紫合宫。 见玉息一早来寻他,心里欣喜,便出去迎了她。 庭院中,司徒行一袭暮蓝,显得稳重持重又深沉雅致,他许久没在穿这个颜色了。 冬日的艳阳明亮娇艳,清晨的阳光更加清透。 玉息静静坐着,阳光落在他白如雪的肌肤上,如凡间精灵。 司徒行心跳了下,忙移开目光,稳了稳心神问道:“你来寻我,可是想问我什么?” “还是……,你想清楚了?” 司徒行目色中带着期待,希望听到的是她的决定。 玉息开门见山说道:“行王殿下,你与皇上共同运营津云社,你可知皇上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为何他一身伤回到龙啸殿,却仍不肯宣太医医治?” 司徒行眉间冷淡下来,努力让自己镇定。 “如今津云社的青山百武飞泉都听命于他,只有红绫还跟着我”。 “他做什么我并不清楚”。 “不过玄儿做事向来不计后果,但也不用太担心,他不是有勇无谋的人”。 玉息眉心略紧,尽显担忧之色,司徒行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接着他忽然呼吸一顿,“他不会是去闯了朱阙门?” 朱阙门? 玉息沉思片刻,只觉得脊背发凉。 “朱阙门本就和皇室密不可分,暗地做了很多事都拿不上台面,除了朱阙门我想不到有什么需要玄儿亲去闯的”。 “是和我有关?” “朱阙门虽然在找你,但组织庞大,目前还不知道听命于何人,一切都还未知”。 “你不必多想”。 “他要做什么,日后都有定论,你……“司徒行眼神微动,看向玉息。 “玉息,你在意他?”司徒行眼眸很深,想要将玉息看穿。 玉息心一动,避开他的眼神,赵玄很早之前就在谋划,那时经常夜不归宿,可自从那次撞见司徒行问她要带她走后,他便再晚都会回来。 夜间更加缠着她,还总是问她十分亲密的问题。 玉息按下心里涌起的异样,说道:“他受那么重的伤回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吧”。 司徒行嘴角隐过一个似有似无的笑。 突然他笑容一滞,想起了一件久远的事情,他望着玉息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他目光深了下去,片刻后突然抬眸问道:“若是他不娶那芳葶郡主,你会如何选择?” “什么?”玉息不理解,忽而笑道:“行王殿下是在说笑吧”。 那芳葶郡主身上一座矿脉,简直就是座行走的金山,北商现在急需要这座金山。 赵玄是一国之君,肩负北商一国之责,不能罔顾身上的责任。 “我是说如果”司徒行目光执着。 玉息按下涌起的心绪,“若是他不顾北商国运,那他便不是个好君王”。 司徒行勾起嘴角,目光变得灼热,“如果那芳葶郡主入了中宫,玄儿也给了你份位,即便宠你如故,你也愿意和芳葶共侍一夫?” 玉息心收紧,突然觉得沉闷无比。 若她要入后宫,这都是无需多说的,如她的父王,即便爱舒皇后,也需要充实后宫。 因为他是君王,需要稳定朝政,更需要延绵子嗣。 玉息不愿,她自小便幻想过和以后的夫君琴瑟和鸣,彼此相依,相伴白头。 她被赵玄带回北商,即便一开始是被他强迫的,现在也不知不觉朝着未定的路走了下去。 她突然有些羡慕容妃,可以下定决心出宫去,她的路究竟在何处? “玉息……” 玉息回神,撞上司徒行专注的目光。 他的眼眸和赵玄一样深邃,只是眸色略浅,攻击性没有赵玄那么强。 司徒行深吸口气,认真说道:“我身上没有一国责任,我只想求一人阖家团圆”。 他知道玉息心中所求便是求一人,可恰恰这是赵玄很难给她的。 他接着说道:“我心里也没有旁人,如果你愿意,我想你住进来,我会好好保护好这颗心,不让旁的女子沾染”。 “我身边只有心月一个孩子,你也很喜欢她”。 “这样你都不愿意?” 玉息心底发颤,她对司徒行一直都是敬重的,他是北商前太子,更是赵玄的皇兄。 她从未想过会对他产生爱慕之情,更不敢想他兄弟二人反目成仇。 “行王殿下,我与你,怕是没有可能”。 司徒行充满期待的心情沉了下去,但他仍然保持风度,不急不躁道:“你是怕玄儿?” 玉息垂下头不说话。 司徒行微笑道:“玉息,我想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整个北商只有我可以与玄儿抗衡”。 “将你带离商宫,只有我能做到”。 “除非……” 司徒行深深看着她,“你不想离开他?” 玉息猛得抬眸,她和赵玄纠缠了那么久,早已经乱成一团。 一开始她便是想离开的,可时间越久仿佛生了根,要说离开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可若是留在商宫,便是入了他的后宫,若是别无选择,玉息倒也认命了。 司徒行的话让玉息产生了拉扯,到底该怎么选择? 赵玄那晚回来满身的伤,他每晚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摘星宫那次他无比灼热的目光。 见她犹豫慌乱,司徒行心头一紧,伸手想安抚她,可手举到到半空硬生生忍住了。 他依然温文尔雅,“玉息,我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我不会逼你,只等你愿意……” 可话刚落,司徒行的眉心就拧了起来。 若是她像之前被赵玄强迫,心有不甘,司徒行便有信心可以打动她。 可今日看她,似乎在意了。 司徒行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内室传来动静,心月公主应是醒了。 他仍然保持着风度,“入冬宴后就是国棋对弈了,别忘了,你是我的执棋”。 第142章 让父王娶你 冬日寒风萧瑟,北商的冬季尤其凛冽萧条。 入冬后,按惯例每年商宫会举行冬宴。 长乐殿内烧起了火盆,宫人们架起了炙烤架,香喷喷的炙羊肉,由宫人手中切成小块,放在盆中,被奉上桌。 芳葶郡主搓着手不悦,这北商的冬季也太冷了。 赵玄身穿玄色长袍,皮绒褂袄,端坐首位,手边一杯血红的葡萄酒。 芳葶郡主瞧了一眼英姿挺拔的皇帝,心中一喜,便将这阴冷忍了下去。 日后她是要留在这商宫的,若得他陪伴,便是冷也受得。 “玄哥哥,我敬你”芳葶郡主的目光全在赵玄身上。 赵玄淡淡斜了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芳葶郡主笑的甜,宽袖遮面饮了一口。 宫人重新斟上酒,赵玄的目光只落在前方。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每次都只顾着看眼前的事物,眼眸从来不抬一下,连一眼都不看一下。 偶尔抬起头,双目也是放空的,她就不能看他一眼? 赵玄心情沉闷,又是猛喝了一杯酒。 一旁芳葶郡主絮絮叨叨和他说着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玄哥哥,玄哥哥”唤了他几声,他才不耐烦转过眼去。 “我刚才问你呢?你怎么也不理我”。 “没听见”赵玄冷冷回道。 一个小小身影突然滚进了她的怀中,她突然回神,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她看心月的时候流露出的那份疼爱,赵玄在她身旁时从未见到过。 心月公主小人儿喜欢热闹,一看炙羊肉就欢腾,进入大殿目光便寻着玉息去。 见她落座,便跑过去歪在她身旁。 对面宴席中是后宫两位先帝的太妃,瞧着前方芳葶郡主满面笑意。 “今日皇上就要定下芳葶郡主的中宫之位了?” “听说了,这芳葶郡主出手真大方,接连送了好几份大礼,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人家是长明王的公主,长明王富可敌国,先帝那时就想拉拢他,谁让他的长明地界富得流油”。 “除非给这芳葶郡主皇后之位,不然长明王为什么要支援北商?” “北商的国库真的空了吗?” “都打了多少次仗了?之前举兵南越,那皇上才刚登基,听说动了一国之本才……” 太妃目光无意落在对面的玉息身上,便捂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玉息静静得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她正喂心月吃点东西,心月公主突然攀上玉息的肩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今日是这个父王,要娶那个公主吗?” 心月公主说道,玉息身子一顿,她虽已经认了司徒行,但见了赵玄依然会称呼“这个或那个父王”。 教过她,她仍然改不过口,赵玄也随了她去。 玉息淡笑道:“是的”。 心月公主移过双眼看玉息,“那你怎么办?” 玉息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什么怎么办?人小鬼大,这是大人的事”。 “可这个父王说过要娶你的”她还记得那日的事,那天他太凶了。 玉息胸口有些酸涩,但最终隐了下去,淡笑道:“他,有他要做的事”。 “你不难过吗?” “……” 心月肉乎乎的小手捧着玉息的脸,攀到她耳边悄悄说道:“不如让我父王娶你吧”,边说目光边瞄着赵玄。 “这个父王”太凶了,她怕要说出来被他听见,他会发火。 玉息扑哧笑了出来,摸摸心月公主的小脑袋说道:“你的这个父王也许娶谁要考虑很多,因为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太重”。 玉息忍不住深望了他一眼,“我都懂”。 她回过眸,“可是,若不是这个原因,二人要在一起,需要两情相悦”。 心月公主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玉息,在想她说的话。 “什么是两情相悦呢?”她的声音充满稚气,可问得却十分认真。 玉息苦笑道:“便是他若有了你,再不会想旁的女子;你若有了他,也不会再想旁的男子”。 心月在努力理解玉息术说的意思。 玉息只觉得眼眶酸涩,忍不住说道:“心月,若日后你长大,你父王为你议亲,你便寻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男孩子”。 不需要去和亲,不需要牺牲利益。 身旁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日后心月定能按她自己的心意去选择夫君”。 玉息的目光转向身旁坐下的司徒行,嘴角噙着笑,看着眼前这一对儿,玉息和心月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对母女。 心月公主歪着脑袋又想了片刻,小脑袋又冒出了新想法。 “若是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玉息愣了下,刚想解释,身旁的司徒行便立刻说道:“那便努力让他也喜欢上你”。 他说话的时候便是看着玉息的,玉息心一颤,转过了头假意没听见。 “那若是他有喜欢的人怎么办?”心月公主不断冒出新问题。 司徒行思索片刻说道:“若是她过得不开心,我便会将她争取过来”。 玉息却并不赞同,她对心月说道:“心月,日后你寻的男孩子必定满心都是你才行,若他心里有旁的女子,你便不能嫁”。 心月公主此时已经有些理解不了,觉得这个问题都太复杂了,小脑袋瓜有些混乱了。 宫人端来了冬日的甜瓜,心月的注意力一下被引了过去,便不再缠着这个问题问。 司徒行喝了一口暖茶,深望着玉息说道:“还有几日便是国棋对弈了”。 玉息本来是帮心月公主剥甜瓜的,手突然一滞。 她知道司徒行是在询问她,国棋对弈后他便启程去南越。 若是她愿意,他便能带她一起走。 玉息的目光不自觉望向了首座,那个男人端坐首位,气宇轩昂,他的目光竟也落在自己这里。 目光灼热带着危险,眼神满是警告。 玉息心一颤,避开了。 他是个出色的男子,玉息以前没有好好关注他,可在他身旁时日久了,看到他的手段,和做一国之君的责任。 女子慕强,她心中是敬佩他的。 除了有时候有些疯狂。 若是她愿意同司徒行离开,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玉息不敢想,一想就浑身冒冷汗。 第143章 你能放我走吗? 赵玄端坐首位,望了一眼右下首处,那是司徒行的位置,可他始终坐在玉息身旁。 他勾起冷冷的嘴角,他这个皇兄对玉息的心思越来越不加掩饰。 往日司徒行对国事十分上心,经常敲打他,可他回宫后便做了甩手掌柜,整日里想的只有玉息。 一看到他出现在玉息身旁,赵玄就无比烦躁。 “玄哥哥,北商冬季可太冷了,若是日后我来了北商,屋子可要多加几个暖炉”芳葶郡主搓着双手说道。 赵玄淡淡说道:“你要不喜欢北商,也可以去别处”。 “真的吗?玄哥哥会陪我一起去行宫居住?” 芳葶郡主天真憨傻,不谙世事,自以为一切都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 赵玄的目光在远处,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和司徒行说话总是那么开心。 长明王吃了一块肉,擦拭了一下嘴,慢悠悠说道:“北商确实太冷了,芳葶在长明时,她的宫殿内常年如春,我可舍不得她受一点苦”。 容妃不知缘由突然暴毙,长明王只道是赵玄将后宫全盘清理。 为了他的芳葶入住中宫,心里窃喜得很。 “若是定不下芳葶的事,那冬宴后,我们便回长明了”。 “北商的冬日太冷,我怕芳葶受不住”。 芳葶郡主微笑道:“只要玄哥哥在,我就受得住”。 赵玄全程目视宫宴会,浑身散发着威严。 长明王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入他耳中,若是他今日定不下芳葶郡主的婚事,那么矿脉也别想了。 长乐殿虽然大,但首座的话还是隐隐约约能传到后座。 玉息忍不住又抬眸看了赵玄一眼,却看见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 她心口一热转开了眼,心绪起伏。 其实她很想和他说,若是为国根本,便该接受长明王的要求,君王是不能只考虑自己。 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觉得悲切,若是芳葶郡主入了后宫,她该怎么自处? 继续留在龙啸殿,还是接受一个份位,从此陷入深宫。 想了半日,心中烦闷,玉息放下心月公主,便起身出了长乐殿。 长乐殿内灯火通明,外面天色已暗,只有几个持灯的宫人守着。 一轮弯月孤零零挂在天际。 玉息沿着长乐殿门口那条道走了过去,出来的急,竟忘了拿披风,外面的寒露侵入,她冷到双臂抱起了胸。 可她仍是不想回去,只忍着寒夜的冷,缓缓往前走着。 漫无目的,不知走向何处。 等玉息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御花园。 此时是冬日,御花园的花草都枯萎,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只有几棵常青树还留着青绿。 所有人都齐集长乐殿,为今日芳葶郡主的封后宴狂欢,谁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没有人,愈发觉得阴暗寒冷。 一阵夜风卷过,玉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身后一股暖意,一件白狐毛披风披上了肩,正是玉息自己原来那件。 抬眸看见司徒行关切的目光,心里却觉得冷,又垂下了眼眸。 “出来也不把披风带着,感了风寒怎么办?” 司徒行看着玉息冷到发白的脸庞,眉头皱起,没有犹豫,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在手心。 他的手心和赵玄一样宽大温暖,可以将玉息的小手完全包裹。 玉息手上一暖,回神后一惊,吓得想抽回手,却被司徒行死死抓在手里。 他往日的克制沉稳此时都不见了,他目光灼热。 “行王殿下,若是被人看见了……” “那又如何?你又不是他的嫔妃,为何不能接受别人?” “可是……,你先松开我”。 “玉息”司徒行像是下定了决心了般,“我知道若是把决定权交与你,你很难”。 “不如换我来,我来努力如何?” 玉息心中一阵慌乱,她和赵玄之间都没有理清楚,不想再将司徒行拉扯进来。 “行王殿下,我们没有可能……” “你不想离开商宫?” 玉息顿住了,正想着,手腕一紧。 手腕一阵生疼,硬生生将手从司徒行的掌心抽离了出来。 玉息回眸看见满脸戾气的赵玄,眼眸里翻滚着快要爆发的怒意。 “跟我回去”低沉的声音压抑着冲动。 司徒行神色冷峻,跨前一步道:“玄儿,让她自己选吧,若是她不选我,我便不再纠缠她”。 赵玄眉心拧起,浑身扬起恐怖的气息,压着怒吼道:“她,没有选择”。 手心一拉,玉息往他胸口跌去,差点撞上他的胸口。 腰被勾住,抬眸对上他几近猩红的目色。 玉息咽下心中恐慌,对司徒行说道:“行王殿下,麻烦你暂避一下好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司徒行眉心有忧色,但仍说道:“好,若你需要便唤我,我就在你身后”,说完便退了去。 玉息见司徒行离去,转过头安抚赵玄道:“你先别生气,能听我说几句吗?” 看她认真的眼神,赵玄刚才的戾气降了下去,扣住她的手也松了些。 玉息挣脱开,站稳了身体,看了他那张张狂俊美的脸片刻。 她的目光专注,看得赵玄身体一僵,她从没有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每次她的目光都是避开自己的。 她为什么今日这么反常? 赵玄心中隐隐不安,她想做什么? “其实,没有关系的”玉息突然说道。 赵玄心口一颤,“什么没有关系?” “你身上的责任我都懂,所以你的选择我都觉得没有错,只是……” “只是什么?” 赵玄目光殷切,隐隐恐慌。 “你能放我走吗?” “……” 赵玄眼眶一酸,伸手想勾她,却被她避开了。 “玉息,我只是需要些时间”。 “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赵玄,南越还在时,我是越宫公主”。 “就算越宫不在了,我也可以出宫去做个平民”。 玉息目光变得坚毅,“而不是一个你龙啸殿的禁脔,我想做个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想要身份,我答应过你的,我会给你的……“ “我不想要”。 “……” 她宁可孤独一生,也不想与人共侍一夫,她纠结过,妥协过,最终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赵玄握紧了拳,一股寒意从脊背处升起,只觉得浑身颤抖,心中一片慌乱。 第144章 又行了一步险棋 赵玄的目色沉重,他为她努力做的一切,她说了,她不想要。 心沉到了底。 他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想去那里?还是想选择皇兄?你更喜欢他?” “和行王殿下无关,是我自己想走”。 “这次能给我选择的权利吗?” “若是我说不能呢?” 玉息脸上没有惧色,“你也可以继续强迫我留在龙啸殿,但日后我也不确保会做什么事来?” “也许半夜将你杀了,也许我自杀,你总有不在的时候吧”。 “你能允容妃娘娘出宫,为什么不能允我出宫?” 赵玄的深色眼眸在黑夜更加深沉,如有一股深渊,让人觉得恐怖。 恐慌萦绕心口,想牢牢扣住她,却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将她弄碎了 “你想自己选择是不是?好,朕答应你,不过等冬宴结束”。 “等冬宴结束,你再想想好吗?” “冬宴后我再做选择,你便会应允?” 赵玄深目紧盯着她,生怕一转眼她就消失了,他前所未有的恐慌,预感就要失去她。 可是手握流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他忍下锥心的痛。 “……朕允你”。 —— 长乐殿的宫人来催促赵玄回宴席,一席人都等着君王。 赵玄无奈只得回去。 玉息稳了稳心神,也随后回去了长乐殿。 落座后,长明王目色不善,充满敌意看了玉息一眼。 今日是他女儿的封后宴,他不允许有人横插一脚,影响君王的决定。 司徒行随后而至,回座后突然想起什么,便唤来随行的宫人,吩咐了几句,宫人便离去。 他回眸看着玉息手腕上的一圈青紫,眉心锁起。 长明王突然起身,郑重曲身道:“我北商历经百年,至皇上第一十二世,历代君王皆明德四海,惠泽万民”。 “只是到皇上这一世,至今后宫未有一子,皇上万不可轻视了子嗣传承,若没有皇子,北商国脉便无人承继”。 “这皇后之位还望尽早定下”。 赵玄目色冷峻,深望远处,回眸道:“芳葶郡主的婚事朕自会做主,朕的皇后之位无需皇叔操心”。 长明王身体一震,赵玄是什么意思? “皇上,不知对芳葶的的婚事作何安排?” “呵”赵玄突然冷笑一下,长明王不明就里,莫名看着赵玄。 “朕记得多年前,父王曾为芳葶郡主订下过一份婚约”。 长明王身体一僵,芳葶郡主更是满脸疑惑,多年前她不是还是个小娃娃。 众人听闻也都安静下来,这件事很多人没听过。 玉息也忍不住抬眸看去。 长明王冷笑道:“皇上说的是洛川世子吧,几年前他便不在人世了,这婚约便不作数”。 原来人没了,芳葶郡主听了松了一口气。 赵玄挺了下背,问道:“皇叔怎么这么肯定世子不在了呢?” 长明王双手不自然放在桌前,“当年赵醇起兵灭了洛川,那小世子也就失了踪,那么几年过去了,人八成是不在了”。 玉息转头问司徒行:“洛川世子是什么人?” 司徒行眉心略紧,“赵祯,是我们皇姑母赵慈的儿子,赵慈下嫁洛川王,那是我们北商唯一一个外姓王爷,这个小世子出生便随了母姓”。 “因随母,父王便将赵祯入了我北商赵氏一脉,算作皇四子”。 司徒行眼眸闪动了下,便明白赵玄之前做的。 他轻声喃喃道:“他是真的闯了朱阙门?亲自将人救出来了?” 之前他想到过这件陈年往事,只是觉得将赵祯救出的可能不大,没想到赵玄真的去做了。 先帝那时便明白长明矿藏丰富,不能让长明王独大,便定下了芳葶郡主和赵祯的婚约,让赵祯入皇氏一脉,也是为了长明的矿藏。 不过当年醇王爷野心太大,在起兵攻都城之前,就将实力较弱的洛川给攻破了。 小世子失踪,却不知道被当时欲争太子之位的赵恒盯上,因他皇四子的身份,被抓入了朱阙门。 当时醇王爷攻破洛川,这长明王从中也动过手脚,他一直瞧不上洛川王,更别提将女儿嫁给洛川世子。 玉息眼眸微动,司徒行刚才的话只有她听得见,轻声说道:“若是皇上派他人营救,怕是还没摸到朱阙门,小世子就没命了”。 所以他才亲力亲为,那些骇人的伤就是为了救这位小世子伤的,小世子救出得藏着所以才不让人得知。 他当真是个疯子。 司徒行“嗯”了声,他是个做事极端的人。 这次又行了一步险棋。 长明王眼神闪烁不定,不知道赵玄为什么突然回提这件陈年旧事。 在洛川一战中,他确实帮醇王爷动了些手脚,让洛川败得很惨,世子也失踪。 可当时的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罪也落不到他头上。 赵玄似笑非笑,长明王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 眼眸转了一圈,突然发现一直伺候赵玄的常春不在宫宴上。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上,长明王咳嗽几声掩饰紧张。 “皇上提这位世子做什么,已是多年未见他,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就算还在世,兴许已经娶妻生子了”。 “皇叔是很怕见到洛川世子?” 长明王尴尬笑笑,故意朗声道:“我怕什么,他若在,就出来见我”。 这洛川世子早失踪几年了,无人知晓他在何处,长明王料定赵玄是在诈他,不过想让他乖乖奉上长明矿脉。 长乐殿突然安静了,大门推开,常春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 那人身量高,但身形瘦弱,穿着一袭湛蓝长袍,面容清秀,只是极致冷酷,漠视一切。 经过一段时日的医治调理,赵祯的身子好了不少,但几年的折磨身子骨虚弱得很,不是几日能养回来的,所以看起来仍是弱不禁风。 看那人走近,长明王眼眶放大,惊得差点起身。 但他毕竟年长持重,不会轻易失态,只得假意看向别处。 赵祯走近曲身:“见过皇兄”。 赵玄“嗯”了声,便宣布道:“这是我北商赵氏四子,四皇子赵祯”。 接着对赵祯说道:“皇弟请坐”。 赵祯便在下首处坐下,与长明王对面。 芳葶郡主睁大了眼睛打量眼前这个人,她从未见过,但隐隐觉得这个人怕不是之前说的洛川世子?她的未婚夫? 第145章 她是本王未婚妻 赵玄故意对着长明王说道:“你多年未在北商现身,皇叔甚是想念你”。 赵祯冷冷起身道:“见过寅皇叔”。 长明王“嗯”声便不吱声,心里琢磨不知道赵玄用了什么方法将失踪了几年的赵祯找了回来。 赵玄清了清嗓子,“皇叔一直忧心芳葶郡主的婚事,朕便将先帝为郡主订下的夫婿寻回,择日便为二人完婚”。 接着故意问赵祯:“皇弟流落在外多年,不知先帝遗旨,你可愿意迎娶芳葶表妹?” 赵祯起身曲礼道:“全凭皇兄做主”。 芳葶郡主一时接受不了,明明她的夫君是眼前这个北商帝王赵玄,怎么突然换了人。 赵祯虽也清秀,但和赵玄比还是差了不少。 何况他还只是个过继的皇子。 芳葶郡主越想越气,忽地起身急切道:“玄哥哥,明明是你要和我……” “芳葶!”长明王阻止了她。 赵祯坐在长明王对面,面容冷峻,赵玄的提议他言听计从。 长明王当年做的那些事,他不会不知道,他的经历怕是很骇人。 大难不死回到北商,不知道揣着什么心思,若是芳葶嫁给他,日后的生活怕不好过。 长明王心里反复琢磨,北商不就惦记他长明的那点矿藏嘛,怎么着也不能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推入火坑。 心一横,便笑道:“西南那条矿脉,原就是皇兄下旨开矿的,臣愿意献给朝廷”。 “只是祯儿在外多年,历练得心志坚定,葶儿却是在家娇养长大的,怕是侍奉不了,还望皇上能另做的考虑,为祯儿挑选更合适的王妃”。 赵玄神色松动,长明王愿意用矿脉换取女儿自由,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祯儿,芳葶与你不熟,恐与你不是良配,王爷让你另觅佳偶,你觉得如何?” “一切听皇兄的”赵祯冷冷的,毫无感情。 赵祯虽是名义上的皇子,却不如赵行、赵恒、赵玄几人,但他在朱阙门几年,心智早已经不同常人,异常冷酷坚硬。 芳葶那个被长明王宠坏的傻丫头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就是听赵玄的吩咐罢了,他让娶便娶了,娶了之后怎么对待全凭他喜好。 长明王老谋深算,早看出来了,不愿女儿受苦,只得将矿脉献出。 玉息看着首座上的赵玄,心情复杂。 司徒行眼眸中略有赞许,他这个弟弟做君王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只是……,他看了眼玉息,她的神情浮动,像是被什么触动。 他的心便沉了下去。 —— 长明王北商一行,原想着为女儿谋个好前程,却不仅差点推女儿入坑,还白白损失了一条矿脉。 他千算万算都未曾想这赵祯竟然还活着,现下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 一场冬宴就这样结束,谁也料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长明王目光看向下座处的玉息,逐渐阴狠,他在商宫待了这些时日,有些传闻多少传了一些入耳。 明面上行王也百般护着她,可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赵玄对她的心思怕是没那么简单。 那藏在龙啸殿的女人八成是她。 赵玄想要长明矿藏,娶芳葶郡主是最简单的做法,可他却舍近求远,将下落不明的赵祯给找了回来。 就是不想让皇后之位拱手让出。 害他损失那么大,绝不能白白认了。 “哼!“长明王突然阴笑道,“皇上拿先帝的旧旨出来,臣自然没办法”。 “不过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我北商旧年的国令?” 赵玄一顿,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长明王冷笑道:“按我国令,若他国战俘入北商,男不得入朝为官,女不得入宫为妃,需在刑狱服役,劳作三十年才可得自由身”说着目光看向玉息。 “我商宫现就有个南越人,可否按令服役过?” 众人目光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 玉息身体一僵,那日被关入诏狱经历又浮现,身体不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身旁的司徒行感受她的惧怕不安,不管众人目光,按住她手轻声安抚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赵玄眸色掠过厉色,冷笑道:“皇叔也说了是陈年国令,许多不合国情的国令早就该废除了”。 长明王扬起头说道:“皇上方才想让臣遵循先帝旧旨,自己却对国令视若无物,这又是为何?” 赵玄眉色一紧,知道他是不甘心损失矿脉一事,借机针对玉息。 他神色一凛,眼尾略过阴狠,那条国令实际上在他将玉息掳回商宫之前,他便下令废除了,就是怕被人诟病。 他正欲说话,下座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忽”地站起。 “长明王莫要乱说话,玉息公主是本王的未婚妻,何需服役?” 司徒行的话如平静的湖面内落入一石,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的话让长明王倍感意外,觉得莫名的还有赵玄。 他眸色阴冷无比,带着敌意的目光落在司徒行的身上。 可司徒行却全然看不见似的,双手背在身后,只顾自说道:“当时本王流落在外,皇上是替本王将她接回北商的”。 众人哗然,只当是玉息是被赵玄带回北商的,谁知道和行王还有一段? 玉息身体僵直,在众目睽睽下无地自容。 倒是心月公主爬上她的双腿,捧住她的脸给她安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别怕,若是这个父王不娶你,就让我父王娶你好不好?” 玉息眼眸一热,将她搂进了怀中。 赵玄努力压住情绪,目光在玉息间询问,却只看见了她的慌乱,心里安稳了些。 “皇兄,玉息何时成你的未婚妻了?” 司徒行沉稳一笑,“之前我就同你说过,那年父王为我议亲,定下的就是南越长公主”。 赵玄语气压着怒意,“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后来不是不了了之了吗?” 司徒行不以为然,“我和玉息,我未曾立妃,她也未嫁,我们又不是不能一起”。 赵玄忍住快要爆发的情绪,“皇兄若是想娶南越公主,需得北商皇帝指婚,若朕不答应,你如何娶得?” 第146章 早有准备 司徒行不急不慢,淡然一笑。 唤来刚才吩咐的宫人,宫人呈上一件东西。 司徒行握在手中,黑玉的卷轴,明黄绫锦。 赵玄心猛地收紧。 他从容说道:“皇上可能不知,当年父王已为我和南越公主写下谕旨婚书,预备送往南越,为我和玉息指婚。 “不过后来因为我的事,婚书便一直没有送出去”。 “如今婚书就在我手中”。 长明王目光如炬,紧盯着司徒行手中的卷轴,若是真的,那他再不甘心也不能把玉息怎么样。 赵玄此时的目光像要吞人,恨不得夺走他手中的婚书给烧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敢悄悄用眼神交流。 行王殿下的这份婚书简直一记惊雷,炸得人猝不及防。 玉息更加吃惊,虽然那时为她和北商和亲的事情听过,但她那时还小,从未上心过。 后来北商后宫宫变,赵行“暴毙”,此时便不了了之了。 谁曾想北商皇帝已经赐下婚书。 有了北商的婚书,她便是赵行的未婚妻,行王妃。 这个身份她不得不接受。 这份婚书一出,就连想为难玉息的长明王也无话可说。 司徒行收起婚书,淡然道:“玉息也累了,我便带她回去歇息,就不陪皇叔了”。 临走前又对长明王说道:“寅皇叔的长明地界富庶,皇叔的日子过得太过安祥,北商的国令已经改过,关于战俘这条国令早废弃了”。 “皇叔得空还是好好回去重新读一读北商律法”。 说完俯下身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玉息,先同我走,一会儿我给你解释”。 玉息从惶恐中回神,这冬宴她确实也待不下去,便起身带着心月公主一同离开了。 长明王脸红一阵白一阵,便也无可奈何,只得隐忍了下去。 赵玄捏着酒杯,忍着心中泛起的暴怒。 他是国君,需稳住整个局面。 长明王献出西南矿脉,他仍需安抚,便说道:“皇叔为我北商献出矿脉,朕甚是感激,朕愿赐予皇叔北商共主名誉,与皇叔共享北商盛世”。 长明王这才按下心中不悦,北商共主虽是虚名,但也够荣耀了。 —— 行至长乐殿外远处,玉息才停住脚步。 长乐殿外,天空莹白一片。 宽阔间,几片鹅毛悠悠荡荡落下,落在玉息颈窝内,一阵冰凉刺寒。 玉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伸手抚了一把,手心有一点点湿。 原来是是下雪了。 她纷乱的心神,被突然钻入的寒冷清醒,稳了稳心神转过头对司徒行说道:“刚才是行王殿下解救我,我万分感激”。 她眼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卷轴。 “这份婚书可是真的?” 宴席中司徒行未曾展开过,也不清楚究竟是真是假。 司徒行浅浅一笑,递给她道:“你可以看看”。 玉息想伸手接过,但心中恐惧又不敢接,万一是真的,她便一点选择都没有了。 司徒行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玉息,我说过的,会等你愿意”。 “刚才是不想长明王为难你,不然在你愿意之前,我是不会拿出这份婚书的”。 即便他问出的国令已经废除,但只要他揪住不放,总能找到其他借口来找茬。 不如拿出婚书封了他的口。 玉息此时心里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整理情绪,她和赵玄的纠葛还没有弄清楚。 司徒行这里又多了一份婚书。 赵玄忙于国事,若是他得空了回来责问,想起那次将她按在门上…… 玉息只觉双股打颤,某处隐隐作痛起来。 司徒行看出她的纠结和心中担忧。 “今日之事一出,宫里人都知道你是我行王未婚妻,你不能再回龙啸殿了。 “你现在紫合宫歇息吧,我回我的建阳宫去”。 “玄儿那边,我会去解释,你不必担心”。 —— 冬日的夜,寒风凛冽。 紫合宫中,玉息早陪着心月公主睡下。 司徒行一直守在紫合宫外,北商的寒风刺骨,白雪迎风而落,他身体本就有隐疾,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直至半夜,赵玄才匆匆赶来。 冬宴事务繁杂,他忍着心中的焦急才处理完手中事务。 司徒行已经等候他多时。 他知道玉息在紫合宫,想将她带回龙啸殿,却被司徒行拦在了门外。 “今日她累了,先让她在这里歇下吧”。 赵玄心中郁结,与司徒行四目相对。 二人是亲兄弟,曾为夺回北商政权携手共战。 可如今却相互对峙。 赵玄心中不畅,沉声道:“皇兄,朕非玉息不可,即便你有婚书,朕也不会让她嫁给你的”。 司徒行眉心凝重,“若是她自己愿意呢?” “什么?”赵玄怒意起。 司徒行沉思片刻,眼眸微窄,“玄儿,你可是从前就认识玉息?” 并非在南越时见色起意,而是从一而终。 “呵”赵玄冷笑,“若是没有她,朕早死在朱阙门手里了,即便不死,朕也是废人一个”。 他躲藏北城行宫中,因着南越公主行宫的缘故,朱阙门不敢大肆搜捕。 可那时他被折磨得心志受损,若不是玉息,他早已成疯成魔。 他将她深根在心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朕费尽心机将她留住,可皇兄,你却想将她从朕身边夺走”。 司徒行看赵玄痛心的模样,眉头蹙起,“玉息蕙质兰心,我是真心爱慕她”。 赵玄双眸通红,冷笑道:“我对她,你又知道多少?”。 …… 司徒行叹气,“二日后便是国棋对弈,对弈结束后我便去南越了”。 “给她一个选择,她若不选我,我便离开了”。 他十分认真说道:“玄儿,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自己选”。 夜深了,司徒行身体早已受不住,随行的宫人便来催促司徒行回寝宫休息。 司徒行离去后,赵玄望着紫合宫的宫门久久不愿离去,紫合宫里早已熄了灯,只有门外守夜的宫人。 夜间寒气逼人,雪花凝在肩头。 赵玄想起白日里她说的那些话。 他答应了她让她选择,只要她选了,他便允她。 可即便他愿意给她一切,她也不要。 他的心如冰一样寒冷。 玉息,朕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将中宫皇后之位奉上。 你却不要…… 第147章 他嫉妒得发狂 雪后北商,四处都是莹白一片,宛如仙境 虽冷意袭人,却冷冽肃杀,别有一番北国风情。 这是北商一年一度最大的赛事,也是各国交流的一次重大国宴。 御风楼前的大片空地被圈了起来,作为“御前广场”,皇宫卫队在周围一圈把守,手持利剑身着银甲,威风凛凛,普通百姓只能远观其中景象,不得靠近。 北商国旗扬起,号角声响。 明黄的车辇落下,宫人迎出那个威严挺拔的身影。 赵玄身着玄色绣龙纹长袍,头戴珠冠冕旒,面容绝美,神色肃穆。 外围的百姓一年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赏北商国君容颜,顿时激动得推搡起来。 “看到了嘛,我北商皇帝,当真俊美威严”。 “只是听说后宫一直未立皇后,也未有子嗣,嫔妃也极少,不知是何缘由”。 “不可妄议,不可妄议”。 赵玄被迎上高台观礼,他刚坐下,目光便审视台下。 众北商棋手皆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赵玄挥手免礼,目光却一直在搜索,仍没有看到那个想看的身影。 各国已有棋手到达,乘坐的马车停歇后,凭国使令牌入场,给北商国君行礼后便入棋座。 片刻后,一座华丽车辇缓缓驶入。 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着银狐白长袍,墨发半挽起,露出一张极俊逸的面孔。 现场哗然,又开始了私语。 “那个人那么英俊是谁?” “行王殿下啊,据说行王在外多年,最近才回商宫的”。 “是皇上的兄长吧,果真和皇上一样俊美”。 司徒行下车后没有马上入场,转身侯着车门。 一只纤纤玉手将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容颜。 司徒行面露笑意,小心翼翼将人从车中扶了下来。 玉息身着白色束腰长袍,一根玉色丝绦束在腰间,更显得她的腰纤细柔软,盈盈一握。 户外严寒,肩上一件白色狐狸毛披风,墨发挽起,一根红玛瑙玉簪斜在鬓中。 她肤色洁白如玉,白色装束在这雪景中,幻如仙子。 引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痴痴的。 “这个美人是谁?从未见过”。 “应是行王的王妃吧”。 “看行王那么爱护,是行王妃没错”。 “行王当真英俊,和行王妃真般配”。 观礼台上的赵玄却眉头紧锁,胸口酸意翻滚,这二人竟会一同出现,还穿着这么般配? 那么多人都看她,早知道就不该同意让她出来。 司徒行缓步入场,玉息紧跟其后,行至君王跟前。 “皇上”司徒行浅浅曲礼。 赵玄眼目阴沉,“皇兄免礼”,目光便落在了身后的玉息身上。 司徒行正欲携玉息离开入座,赵玄突然沉声道:玉息……”。 玉息顿步,司徒行见状,知道赵玄见了她便会冲动。 “皇上,玉息今日是执棋”。 玉息的目光从一入场时,就在看周围棋手,她在寻南越的国手。 到现在都没看过赵玄一眼,赵玄心中沉闷,也只能忍着不发作。 又有车辇停下,长明王和芳葶郡主继而落座,国棋对弈是北商重大国事,必定要见识了才返回长明。 芳葶郡主在赵玄身侧入座,看着俊美挺拔的君王,心里涩得慌,为什么这么优秀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 目光无意又落在另一侧的赵祯身上,心里忍不住鄙夷起来,自己却只能配一个过继皇子。 赵祯目色冷静,根本没看芳葶郡主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 片刻后才赞叹道:“玉息公主果真倾国倾城,难怪大皇兄念念不忘,那么久了还惦记着要娶回家去”。 话音刚落,一道杀人的目光袭来。 赵祯脊背一凉,回头只看到赵玄带着厉色的眼神,便吓得将还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若是觉得如今的日子太过平顺,朕还是可以将你重新送回朱阙门”。 赵祯咽了咽口水,“不敢不敢”。 赵玄忍着冲动,看着那美得移不开目的背影离去。 她今日不属于他,他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司徒行在观礼台下首处入座,玉息在一旁执棋。 玉质的棋盒冰凉温润,这天气太过严寒,司徒行看了一眼玉息如玉般的小手。 从袖袋中取出一副白色鹿皮绒手套,手套口一圈白色狐狸毛,和玉息这身装扮很搭。 “戴上吧,不然手冷”。 玉息的手露在外已经冻得有些通红,正想接过戴上。 手上一暖,司徒行已经将手套套上了她的玉手,他的动作细致温柔,生怕弄疼了她。 玉手戴上了手套,再去奉棋盒,玉盒的冰冷便感受不到了,外面的冷风也吹不到。 玉息露出笑容,感谢行王,司徒行的目光始终温柔,与她相视而笑。 赵玄的眼眸里快喷出火了,司徒行就是故意的,故意做给他看的。 他快去去南越了,他说让玉息自己选,他就是想让玉息对他有好感,愿意同他一起去南越。 论心机深沉,谁也比不过他这个皇兄。 赵玄按下心烦,都怪自己粗心,早知道提早给她备好手套,逼着她戴上,免得看到这扎心的一幕。 气死人了! 对弈场内又入了二人,男子温文尔雅,面容清秀,身着雾色长衫,上身短袄,显然没有适应北商的严寒。 他身侧是个气质婉约的女子,同样穿着长衫短袄。 二人来到君王跟前行礼,执事令宣道:“南越国手邵安齐,携执棋参拜皇上”。 听到这个名称,玉息猛地挺立了身子,朝二人看去。 邵安齐是前南越国手,原本侍奉南越皇室,南越覆灭后,邵安齐出宫去,依然在民间活跃。 各处对弈都有他的影子,所以北商的国棋对弈他也受邀前往,执棋便是他的夫人。 玉息目色莹润,看着故乡人心潮澎湃。 司徒行察觉她心中所想,悄声道:“想去和他们说说话吗?随我来”。 邵安齐夫妇拜见过皇帝后,便寻着自己的棋座准备入座。 见前方过来的人影,邵夫人第一时间唤道:“玉息公主?” 第148章 不准选他 邵安齐一并看去,激动地说道:“真的是公主殿下”。 夫妇二人忙跪下行礼道:“邵氏夫妇见过公主殿下”。 玉息胸口一热,南越皇室早不复存在,她这个公主身份也是名存实亡。 可二人仍像以前一样,对她礼敬有加。 “邵先生,邵夫人快请起”玉息立刻就红了眼睛。 再看去,邵氏夫妇二人也红了眼眶,“公主……,多日不见,原来你来北商了……” 一时感怀,竟不知道说什么。 “公主,你如今可还好?” 玉息忍着眼泪,“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不算好。 邵夫人眼尖,看到了在玉息身后静候着的司徒行,引座的宫人便说道:“这是北商的行王殿下”。 “见过行王殿下”二人行礼。 邵安齐见司徒行一直守在玉息身后,心中了然,笑道:“公主在北商有行王殿下照拂,我们也就放心了”。 司徒行微笑应下。 二人入座后,玉息回到自己的座上,略抬眸就撞上赵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强烈的不满和警告,心底一颤,便垂下双眸。 赵玄满心郁闷,这场赛事让玉息做执棋就是司徒行故意谋划的,赵玄也自持有些谋略,可真不能跟比自己这个皇兄比。 往日他悉心教导,将满腹的才略都用在了对付卫琬宜,重回商宫上。 如今他心无大志,再不理国事,满腹心机全用在了追求玉息上。 赵玄心中忍不住骂道,如今他登了帝位,忙于国事,难免顾不上玉息,他就见缝插针。 他,太坏了! —— 司徒行入座后,对面“忽”地坐下一个人,笑着说道:“司徒先生,哦,不对,如今该称呼行王殿下了”。 司徒行微笑看着眼前的冷琢玉,“好久不见,冷兄”。 他是北商国手,痴迷棋艺,杀遍四大国都几乎无敌手,可面对司徒行还是无可奈何。 “行王殿下,今天我一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冷琢玉刚说完,目光就落在了一旁执棋的玉息身上。 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啧啧称赞,瞪大了眼眶对司徒行说道:“行王殿下,你竟寻了玉息公主做你的执棋?” “你,你叫我怎么赢你?” “赢我的话,是你的棋艺精湛,和执棋是什么人没关系”。 冷琢玉看了几眼自己身旁的执棋,那是御风楼歌舞坊的头牌舞姬,虽容貌艳丽,腰肢柔软,但和出尘脱俗的玉息比,是一天一地。 “怎么没关系?行王,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要让我输”。 司徒行笑道:“冷兄还没比就认输了?这可不像你”。 “谁让你找了玉息公主做执棋,要不你跟我换,你让玉息公主做我的执棋”。 司徒行冷眼,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又有东禺的几位国手到场,入座后,号角响起。 执事令燃上线香,首轮对弈正式开始。 玉息手持棋盒,在一旁端坐,目光落在眼前的这盘棋上。 司徒行的布局精妙绝伦,他从不做厮杀,只是引着冷琢玉步入陷阱,最后做困兽之斗。 手段实在太高明,冷琢玉的棋风刚烈,可遇到司徒行却经常掉入他设计的圈套中。 一局棋结束,不用说,司徒行依然略胜一筹。 冷琢玉气得丢下棋子道:“我是找死,选了你做对手,罢了,这局我退了,下局寻别人去比拼了”。 一个时辰过后,首轮对弈结束,半数人淘汰出局。 棋场上冷清了许多。 玉息目光寻着邵安齐夫妇,发现他仍在棋场上,便安心了许多。 往年南越的棋艺不算上乘,在和实力强劲的北商不能比,能挺过两轮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却不知自卸去南越国手的身份后,邵安齐在各处对弈,并且教授棋艺,他的棋艺较之前已经精湛了许多。 中场休息,赵玄退至御风楼内,其他人也都安置了休息场所。 玉息刚离座,常春便寻着玉息道:“公主,皇上让你去侍奉更衣。 御风楼有侍婢,为何还要寻她去? 见常春守着她回复,便知道她又拒绝不了,只得随常春入了御风楼。 常春引着玉息去了之前居住的房间。 推门而入,房间内燃着暖炉。 赵玄已经褪去了外衫和顶戴,身体懒散得歪在榻上,和刚才那个威严矜贵的帝王形象判若两人。 这不已经更衣了,还需要侍奉什么呀? “皇上……”玉息还未来得及行礼,腰上就一紧,整个人跌落他怀中。 赵玄搂紧了她,死死勾住玉息的纤腰,目光快要将她吞没。 语气不容反抗,“今日结束后跟朕回去”。 这几日玉息都歇在紫合宫,赵玄虽夜夜想她,但不想逼她太紧。 可他只要松一松手,她就被别人盯上,这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玉息目色闪动,赵玄专注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看得她心微微颤动,抑制不住心跳,只得避开他的目光。 见玉息刻意避开他,赵玄扣住她的下巴严厉道:“玉息,别妄想着能嫁给皇兄,朕不会答应的”。 玉息这才抬头,淡淡道:“我没想过要嫁给行王殿下”。 赵玄的涌起的烦躁熄了下去,“真没想过?” “没有”。 赵玄凝视她片刻,“以后也不准想”。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但目前玉息对行王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但对赵玄的专职霸道,她不满道:“你说过让我自己选的” “……” “那你不能选他”。 玉息:…… 选了行王,她便要离开商宫,他便没有机会了。 他在玉息身上的机会本就不多,若再失去,便再也挽回不了。 赵玄目光太过霸道了,总能让她想起那些与他纠缠的夜,玉息心口一阵潮热。 玉息有些害羞,不想去想,可赵玄周身的气息太过强烈,总会让她陷入那些场景中。 她忍了半日问道:“你的伤可有好些?” 赵玄身体一顿,“你关心我?” 玉息不避讳道:“是,每天可有换药?有没有让太医来看过?“ 赵祯已经露面,无需要隐藏伤势,他身上的伤太重,需要好好调理。 赵玄嘴角扬起,他喜欢看玉息关心他的样子。 凑近她耳边,低沉道:“今晚回龙啸殿,我让你看个够”。 红晕从玉息耳根升起,蔓延至全身。 第149章 等了很久的人 回至棋场,司徒行见从御风楼出来的玉息,嘴角慢慢放了下来。 她明显嫣红的脸颊,在户外寒气下才慢慢消退。 司徒行按下涌起的心绪,微笑道:“刚才去哪儿了?饿了吗?” 玉息脸一红,避开眼说道:“御风楼准备了佳肴美食,都吃过了”。 皇上更衣后,端坐观礼台。 不远处,一匹快马乘风而来赶至赛场。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身穿官衣的城门侍卫进场叩见皇帝。 “禀报皇上,西秦使者已到达北商境内”。 赵玄神色一凛,“知道了,入城后,派卫队去开道,以国礼相迎”。 “是”。 半晌过后,卫队浩浩荡荡驶来。 一顶远行的深色轿辇停在入场口,西秦的卫队身着深甲在轿辇周围,和北商的银甲卫明显区分开了。 整个气氛肃穆起来。 “这次西秦不仅是来参赛的,还是来和谈的”。 “怪不得这么郑重”。 “之前和西秦刚打过嘛,本来是那万将军驻守的,可万将军作死了,西秦和谈迟迟才来”。 “还有这事儿……” 轿帘掀开,扶下一位身穿天青色长袍的男子,他面容清秀,气质儒雅,刚露面便引得周围人啧啧称赞。 他缓步入场,步伐从容,目色沉着,十分有修养。 他将国使令牌交给执事令,执事令来到皇帝跟前宣道:“西秦使者萧南梦,携执棋参拜皇上”。 这个名字一念出。 “哐当!”玉息惊住,手中的执的棋盒翻落,棋子散落一地。 她怔怔看着不远处的人影,眼眸闪着光,仔细辨认那熟悉的背影。 那是她在南越的未婚夫,她在商宫等了很久的人。 看到玉息的反应,赵玄忽地起身。 “皇上,萧使者在拜见皇上”在一旁的常春赶紧提醒道,生怕他大众之下会失控,他是君王,万事持重,唯独玉息让他不能自已。 已有执事上前捡撒落的棋子,赵玄按下心绪重新坐了下来。 目光看向台下的萧南梦,正曲身拜见,淡淡说道:“箫大人,等了你很久了”。 萧南梦浅浅笑道:“两国和谈并非小事,必要择一个最合适的日期”。 他说话间不卑不亢,气度非凡。 玉息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饱含着诸多情绪。 赵玄目光犀利,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想到他很可能是玉息心中深藏的男子,不由捏起了拳。 若不是西秦使者,赵玄真想杀了他。 “箫大人既来了北商,便入我国棋对弈棋局吧,可有想对弈的人选?” 萧南梦曲身道:“听闻北商行王殿下棋艺精湛,更胜许多国手,在下仰慕已久,想与行王殿下讨教”。 好家伙,一上来就挑了个最难的。 他究竟是太过自信,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老虎,就连北商这样的国棋大都,敢挑战行王的几乎没有多少人,冷琢玉算一个,但也极少能胜。 司徒行端坐棋台,身体挺立,看到身侧的玉息目光闪烁,心神不安。 话刚落,萧南梦就在对面就落座了下来,玉息只觉得呼吸都顿住了。 他目光看向玉息,竟直接唤道:“息儿……” 玉息身体一震,竟不敢看他。 之前久久盼他想见他,可今天见了却不敢与他面对。 司徒行看出她的慌乱,说道:“玉息,若是你不舒服你就回去休息吧”。 玉息咬了咬唇,稳住心神,抬眸道:“不用了,我既是行王的执棋,今日便要侍奉完整个棋局”。 接着转过头对萧南梦微笑道:“好久不见”。 萧南梦的目光仍在玉息身上,为什么她看到自己是这副表情? 南越皇宫被破,她不知所踪影,多方查询才知道她被掳回了商宫。 不知道她过得可还好? 她的容姿依旧绝艳,只是周身多了一份女人的妩媚和风情,更加吸引人了。 他看着司徒行关切的眼神,心中狐疑,难不成她和北商的行王在一起了? “箫大人,请吧”司徒行礼让道。 萧南梦回神,号角声刚过,二人便开始了对弈。 司徒行的棋艺精湛不用说,但萧南梦的棋艺也令人眼前一亮。 萧南梦突然出现,司徒行与他对弈绝不手软,可每次设局,他都不像冷琢玉会一头扎进去,竟每次都可以破解。 一时间二人竟在棋局上彼此都分不出胜负来。 司徒行忍不住抬眸观察起他来,只见他观察棋局,时不时还会看玉息一眼,倒也没有陷入苦战的模样,竟面对司徒行这样的高手也游刃有余。 一时司徒行倒也不敢小瞧他,专心与他对弈起来。 香燃尽,最后对弈结束,执事令挥旗宣旨。 各方棋手皆有胜负,而司徒行和萧南梦的那局棋,到结束仍没有分出胜负。 萧南梦笑道:“行王殿下的棋艺果然令人叹为观止”。 司徒行冷笑道:“箫大人的也不错”。 二人平局,没有胜负。 玉息注意力在二人的棋局上,却没有注意萧南梦的目光已不再有旁人。 “息儿……” “玉息……” 二人异口同声,玉息回神才看见二人同时注视着自己。 司徒行蹙起眉心,萧南梦是代表西秦来北商和谈的,可他一来就挑上行王,又对玉息揣着那么明显的目的。 司徒行忍下心中不悦,说道:“商宫为各国使者都安排了下榻的住所,会有执事令引路”。 “箫大人从西秦赶往北商,旅途辛劳,又对弈了一场,回去好好休息”。 “一天对弈都累了,我先同执棋告辞了”说完便起身,转向玉息道:“玉息,走吧”。 玉息知道萧南梦一直在周旋救她出去,甚至安排了人潜入商宫,那个给递纸条的宫婢就是他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萧南梦投靠了西秦。 她如今在商宫身份尴尬,不知道能怎么面对他,便随着司徒行匆匆起身行了礼离开了。 萧南梦看着玉息慌忙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清的感受。 他费尽心力才以西秦使者的身份来到北商,她是不愿意见到他吗? 第150章 不想旁人沾惹你 皇宫的车辇返回皇宫,一路上玉息情绪低落。 司徒行早就瞧出她心绪不宁,便安慰道:“今日南越的邵安齐荣获第三,这是南越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了”。 玉息浅笑了下,算是有了些安慰,可南越已不复存在,南越国土早在北商的管辖下。 还称呼南越,不过是方便称呼国土范围。 “据我所知,他夫妇二人后日才返回南越,若你想见他们……” 见她目色放空,仍是情绪不高,像是不再听他的话。 司徒行知他的心事又说道:“萧南梦前往北商对弈,此次真正的目的是代表西秦与北商休战和谈,玉息……” “他虽是你的故识,但……” 玉息突然回神,竟看向了司徒行。 “你可知我与他在南越是有婚约的?” 司徒行愣了下,他确实不如赵玄对玉息那么了解,只知道萧南梦是南越人,与玉息是旧识。 他温润笑道:“那又如何,一切但凭你自己愿意”。 “你若不愿意,像我,哪怕拿出先帝赐的婚书,也不能强娶你了吧?” 一席话倒是让玉息心情好了些,见她略微放松的身体,司徒行才算放了心。 车辇护送至紫合宫,玉息下车。 司徒行关切道:“今日执棋你一定累了,别陪心月玩得太晚了,她小孩子心性没个完的,让她早些睡,你也早点休息”。 司徒行正欲送玉息进去,却看见门外早等候多时的那个身影。 玉息呼吸顿了下,虽然心里知道今晚他必定会出现,但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赵玄人高腿长,几步就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带着惯有的侵略性,“玉息,跟朕回去”。 玉息身体僵了下,犹豫不定。 司徒行跨了一步向前说道:“玄儿,让她自己决定”。 玉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行王殿下,恭喜你今日获得对弈冠首,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她是要支开他? 司徒行微微蹙了下眉,“你……” “我自己解决”玉息肯定道。 如今的局势已经够乱的了,今日又来了萧南梦,若是他只是代表西秦来和谈的倒也罢了,就怕还带着别的目的。 司徒行隐过浅浅失落,仍笑道:“好,那你也早些歇息”,便离去回了建阳宫。 —— 冬日天色暗得早,宫灯已经燃起。 落尽树叶的枯枝被月色投在墙头上,斑驳的影子似夜间扰乱人心的无名怪。 清冷的夜色中,带着暖意的光印在赵玄脸上,他本就五官轮廓分明,暖光更衬得他面容异常魅惑。 玉息看了他许久,她是知道他长得好的,可不知道他竟俊美得无可挑剔。 虽不及司徒行睿智沉稳,可他同样才略出众,胸怀大志。 命运使然让他登上北商帝位,可他在商宫那样艰难的环境下逆风而上,处处尽显帝王手段。 即便玉息在南越时,也未曾见过自己的父王有过那么出色的作为。 他若是娶了芳葶郡主,她也觉得他是为了北商国度,不会为他心生怨恨,可他偏偏拼自己半条命救出皇四子。 他对她总是那么直接强烈的侵占,即便玉息告诉自己他就是个混蛋,可她对他已经越来越难拒绝了…… 玉息垂下头,不想自己的情绪被他看出。 “皇上,我想回紫合宫”。 萧南梦这次来是代表西秦和北商和谈,可萧南梦毕竟是她南越时的未婚夫,二人也并未解除婚约,不过南越皇室覆灭,二人被迫分开。 他此时就在北商,玉息晚上却和另一个男人纠缠,她心理上实在无法接受。 今日萧南梦出现后,她便魂不守舍,赵玄心沉了下去,她是真的在意萧南梦。 即便司徒行对她有意,他也可以强制让她回头。 可对她藏在心里的男人,他却无可奈何。 虽然他早就知道她是不愿意的,他不想承认去面对,只要强住留便好。 可当萧南梦出现的那一刻,他知道终究是无法挽回她的。 赵玄心被刺痛了,几步上前,手心按住她的后颈上,想吻她。 玉息却下意识转头避开了,她十分抗拒,如同刚被带回商宫时一样。 因为萧南梦,她心里的男人。 赵玄心口满是涩意,他也可以强迫她,可若是这样,她只会更加憎恶他。 “息儿?” “今日你见到萧南梦,是不是很高兴?” 萧南梦是这样唤她的,他们的关系是那么亲密。 就算他夜夜要她的身体,她的心也还是萧南梦的。 玉息强忍着胸口翻滚的情绪,努力避开他的眼神。 她怕他看下去,她努力控制的情绪会崩塌。 萧南梦的出现确实让她猝不及防,她刚被掳回商宫时,她是在等待他,可他迟迟没有音讯。 他是给了她希望的,玉息坚守着这一点点希望,可如今这点点的希望早冲淡消亡。 她的心已经被不知不觉侵占了,即便她回到最初,也无法拿走已经刻在心上的东西。 那时候那支箭射穿了赵玄的身体,也射穿了她的心,是她再补不回来的伤。 看玉息极力回避,赵玄只觉得身体被掏空一般无力,艰难地低下头,按住后颈在她的红唇上轻按了一下。 再抬眸时,眼眶已微红。 深深凝视她半日。 “你说我将你强留在龙啸殿,是囚禁你?” “可与我,你是我最珍爱的,我不想让别人沾惹你”。 “我只是想独占你,因我心里满是你,留不出一点空给旁人,自然也不希望旁人沾惹你一丝一毫”。 一席话让玉息心口震动,胸口本就溢满的情绪倾泻而出。 她看向赵玄,心潮涌动,眼眶湿润了。 她想说些什么,可她给自己设的禁锢太多,很多感受从来都说不出口。 玉息忍不住伸出手,可赵玄却松开了她,面色沉痛,第一次他强迫不了她。 她说过若是再强迫她,她也不确保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赵玄终究是舍不得。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玉息的泪滚落下来,心似碎了一般。 紫合宫,夜风习习,寒彻骨。 第151章 和谈 翌日,长乐殿宴请西秦国使。 北商西秦护卫殿外守候,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赵玄身着玄色绣龙纹朝服,较之国棋对弈时更具威严。 萧南梦也更换了官服,不再是那日刚入北商时那般休闲雅致的穿着。 入殿后行了官礼,便入座。 西秦随行执事奉上文书,萧南梦接过后,郑重递给北商朝官。 “西秦对于此次停战后的要求都写在这里了,还请皇上过目”。 赵玄细细看过文书,面露轻笑。 “以平县为界,往东划分以西,包括险境古道归于西秦?” 险境古道是个完美的军事屏障,西秦若是拥有了古道便是有了保护国城的条件。 萧南梦确实是个人才,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率兵士破了古道,这才致使平县失守。 然而北商如今却对古道没有任何办法,这要求对北商是十分不利的。 “朕以为西秦与北商比邻而居,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萧南梦不急不躁,“愿闻其详”。 “平县可做北商与西秦的商贸之地,朕以为两国互惠互利,经济互通,更甚兵戈相见”。 “箫大人是西秦相辅,经济才是一国发展的根本,应该更懂这个道理”。 “若是箫大人也认同朕的提议,那朕会大力发展平县的商贸行为”。 萧南梦沉思片刻,“皇上说得有理,待我回西秦后与我王回禀”。 双方就条款又进行了一番争辩,北商也提出自己的要求。 部分达成协议,剩下还需萧南梦回西秦请示秦王再做定论。 和谈并非一日可完成,西秦的一些条款赵玄并不接受,萧南梦还需回去做修改。 除去和谈,萧南梦代表西秦,便是北商国宾。 常春取下披风正欲为赵玄披上,“萧大人若是不惧寒冷,白日里可以欣赏一下我北国风光”。 北商雪山皑皑,延绵千里,气势恢宏,确为一大奇景。 “夜间宫里会安排国宴,为箫大人接风”。 萧南梦笑道:“谢皇上恩典”。 “只是……,西秦的要求还有一条”。 赵玄动作一顿,重新坐了下来,“箫大人还请说”。 萧南梦目光凛凛,“皇上应该知道在下是南越人”。 赵玄不以为然道:“箫大人是南越人,却投了秦王幕下,朕甚是好奇,箫大人是出于何种目的选了西秦?” 萧南梦淡然道:“良禽择木而栖,在下得了秦王赏识,便入了西秦朝堂”。 赵玄看了他片刻,“朕也是惜才之人,箫大人不如考虑入我北商为官?” “皇上赏识,在下感激,只是秦王与我有恩,我若入北商朝堂,便是对西秦不忠”。 “不忠之人何以为谋?” 赵玄笑道:“那真是可惜了”。 萧南梦接着道:“在下此次北上,还有一件事” “我想带走玉息公主”。 赵玄心下一紧,手握起了拳,露出发白的骨节。 “玉息公主是南越人,与西秦有何关系?” 萧南梦淡淡一笑,“皇上也许不知道,在下的父亲原是南越丞相,南越被皇上接手后,父亲便辞官归乡”。 “但父亲在朝时,南越国主为玉息公主和在下定下过婚约”。 “玉息正是在下的未婚妻”。 “在下尚未娶妻,此次来访,想接回自己的未婚妻子”。 赵玄目光极冷,此时若不是北商国君的身份拘束着他,他会立刻杀了萧南梦。 “箫大人也说了,是前南越国主为你二人定下的婚约,如今南越国主早已不在,你二人的婚约便不作数”。 “婚约之事怎可儿戏,我与玉息公主是先帝定下的婚约,不过因为一些变故致使我二人分开了,但婚约并未取消”。 赵玄的脸色越发难看。 “玉息公主在北商得皇上照拂,在下叩谢皇上隆恩”。 “我玉息公主自幼相识,彼此相知,我想她定也期盼着我来接她”。 一番话让赵玄心沉闷到无法呼吸,他不愿听到的,却在萧南梦口中那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玉息与他二人相识相知,他无论如何都比不上。 “玉息公主愿不愿意跟在下离开,我想听她自己说”。 赵玄忍住心一阵阵得疼,吩咐道:“传玉息公主来长乐殿”。 —— 片刻后,宫人带来了玉息公主。 步入长乐殿一刻,萧南梦便起身几步到跟前说道:“息儿”。 玉息身躯一震,脱口而出“……梦哥哥”,缓过昨日初见的惊慌,玉息才找回与萧南梦相熟的感觉。 那是她少女时期就相识的男子,因父亲是丞相,自小萧南梦就经常出入皇宫,玉息那时便是唤他哥哥的。 赵玄只觉得眼目酸涩,胸口沉闷,这二人时隔一年再见,彼此一定有许多想说的话。 他若是留下来,不过徒增烦恼,嗤笑一声便起身,大阔步走出了长乐殿,身后的披风扬起,呼呼作响。 他从玉息身侧走过,扬起披风划过玉息手腕,玉息心里某处如针刺般,眼尾忍不住红了。 “息儿……,息儿……” 萧南梦唤了她几声,她才回神。 “梦哥哥,你是去了西秦?” “是,我如今是秦王座下相辅”。 玉息看了他片刻,一年前他还是南越丞相之子,温润儒雅,风度翩翩,是个样貌前途俱佳的青年。 可一年不见,他身上多了许多城府,气质内敛,目光敏锐。 “息儿,是我不好,答应了只让你等一个月,却让你等了那么久”。 玉息回忆起那个掖庭的宫婢,左右看了一圈,北商的宫人大都退了下去,只有留在门口的几个。 便轻声道:“那个婢子是梦哥哥的人?” 萧南梦笑的点头,“如今我代表西秦来北商和谈,我已经跟北商皇帝提出,带你走”。 玉息一下抬起眸,心中枉然。 若是几个月前,她刚收到那宫婢的纸条,心中必定是欢喜的,想着尽快摆脱囚禁商宫的日子。 可此时她心中纠结,完全一团乱麻。 “那,梦哥哥要带我去何处?” “自然随我去西秦”。 西秦……,西部陌生的国度。 第152章 现在已经不怕冷了 夜间晚宴。 玉息在紫合宫给心月公主选了一套霁红色长裙,搭配白色短袄和狐狸毛披风。 小公主身量长了不少,披风已经不会落在地面,走起路来呼呼生威,可爱得很。 司徒行更衣后,去了紫合宫将玉息和心月公主一并接去。 看着玉息和心月公主之间的和睦,他便觉得舒心。 车辇上司徒行说道:“若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回绝萧使者”。 玉息不解,“什么?” “萧使者想带你走,不过是因着他与你在南越曾有婚约”。 司徒行笑道:“可你忘了?我手中还有一份婚书”。 “我若是说南越成帝早将你指给我了,他能怎么办?” 玉息失笑,这份婚书还真是万能,她遇上的问题似乎这一份婚书都能解决掉。 “怎样?”司徒行认真询问她的意见。 从萧南梦前一日出现,玉息慌乱过后,已恢复了冷静。 她沉思片刻后突然问道:“西秦和谈迟迟没有定下来的缘由,行王殿下可知晓?” 司徒行愣了下,原以为她会纠结于要不要与萧南梦离开的问题,谁知却问了这个。 “我与皇上探讨过,应是万将军的原因,那时北商政权不定,西秦也在观望”。 “箫南梦是西秦相辅,秦王授意,自然一切都听从西秦朝廷”。 玉息垂下眸,既然他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费尽心机在北商运作,安插了一个人到商宫告诉她。 他在西秦朝政中运作,但他能在商宫插入一个暗探,他在北商背后的运作也不简单。 玉息陷入了沉思中,司徒行只觉得狐疑,她究竟在想什么? 萧南梦那日在对弈场上出现,她那样的慌乱,他原以为她是在意故人的。 可过了一日,她又沉静了下来。 车辇行了一半,有别宫的宫人提着暖灯经过。 玉息望了一眼窗外,突然问道:“行王殿下,商宫内务府采选宫婢需要什么条件?” 司徒行怔愣了一下,她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商宫采选侍女,首先是年龄,过一定年龄便不可参加采选”。 “其次是姑娘必需品貌端庄,性情柔顺,下等劳作的宫婢可适当放宽条件,但也必须四肢健全,样貌身体无残疾”。 “但不管那个等级的宫婢,无论是出自官宦贵族之家,还是平民之家,都必须家世清白”。 “父母祖上都必须查实后,才能入选”。 玉息静静听着,这点其实和越宫差不多,便若有所思。 司徒行深深看她,实在有点捉摸不透她。 —— 长乐殿宴席摆开,赵玄身着玄色龙袍端坐首位,北商夜间阴寒,大殿中燃了暖炉。 右下首处是萧南梦,换了常服,其温文儒雅,举止从容。 左下首处是行王座。 当司徒行和玉息三人一同进入时,萧南梦的目光变得奇怪。 这三人怎么看都很像一家三口,又想起那日对弈,玉息是行王的执棋,她和行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他们跟前这个小不点,应该是行王的孩子,可看起来和玉息很亲密的样子。 赵玄目光冷冷,他心情不畅,见他们进来后便又移开了目光。 玉息余光看了他一眼,心中泛起涟漪,但很快隐了过去。 司徒行在左下首处落座,玉息跟随旁落座,心月公主摆了个小凳坐司徒行身侧,十分乖巧。 心月公主举起手中的小酒杯,里面盛着新鲜的甜瓜汁,用软糯的声音对赵玄说道:“父王,我敬你”。 赵玄勾起嘴角笑了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萧南梦诧异的眼神,司徒行解释道:“本王之前流落在外,我女儿心月是皇上照拂长大的,她便习惯唤他父王”。 心月吃了一会儿东西就跑到玉息身侧,她喜欢粘着玉息。 萧南梦心里犯疑虑,这小公主既是皇上照拂的,那玉息必定对她也十分疼爱,不然这小公主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他眼眸打量着玉息,她那么美,身份那么尊贵,被掳到商宫。 这北商的皇帝为什么不纳她入后宫? 他看了一眼赵玄冷淡的表情,这个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便隐了下去。 萧南梦笑道:“息儿,一年没见了,我敬你一杯”。 玉息见状,举起手边的果汁同他饮了一杯。 萧南梦放下酒杯后又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怕冷,一冷就哭,怎么哄你都不肯出门,非要将暖炉抱在怀中才肯出来”。 他的话刚落,赵玄的目光就移了过来。 她很怕冷?一冷就哭? 北商的气候比南越冷多了,可从来没听她抱怨过。 他心中掠过一丝愁虑,她为什么不同他说她怕冷? 这样的话,以后龙啸殿内要多加几个暖炉。 再专为她配备一个暖手炉,里面的碳烧完了再命人随行跟着添加,整日里让她抱着。 他看向玉息,她淡淡说道:“那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怕了”。 赵玄心略沉,她终究不愿同他说,她怕什么她喜什么,她都不愿同他分享。 想到这儿,赵玄垂下眼眸,心中愁苦,又独自饮了一杯。 北商有一种特殊乐器,可以吹出风萧雪扬的声音,十分奇特。 宫廷乐师在殿内演奏,乐声肃穆宏大。 其实调风弄月这一块儿,北商是不比南越的,南越的风月场所很多,舞娘乐师比比皆是,其中不乏技艺高超者。 但北商的音乐也别有一番特色,让人仿佛处于雪山高陵之处。 萧南梦又说道:“西秦的音乐不能跟南越北商比,但西秦的马术一绝”。 “息儿,你最喜欢骑马,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赛马,西秦每年都会有跑马赛”。 玉息只微笑“嗯”了声,没说喜欢或不喜欢,可她的神情却是欣喜的。 赵玄心口涩涩的,他见过她驭马术精湛,可却是她企图逃走的那次。 除此之外,她从没在他跟前展现她的喜好,在商宫她永远都是带着一张面具,小心翼翼。 萧南梦见到的肯定都是她最真实最鲜活的一面。 而赵玄只有潜在北城行宫时才知道真正的她是什么样的,可那都是偷偷摸摸中才能看到的。 第153章 承诺依旧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赵玄猛地喝酒,心中郁结。 到时候……,萧南梦是那么笃定可以带玉息回西秦? 对了,玉息心里有他,怎么会拒绝,想到赵玄每次都只能强迫她,心中更加沉闷。 玉息眼眉极淡,没有太多欣喜,和头一日突然见到他的惊慌不同。 “梦哥哥”因着唤了很多年,她习惯这样唤他。 “你是如何投去西秦的?” 萧南梦的手顿了一下,她怎么会问这个? 他微笑道:“那时候商宫出事,父亲心灰意冷辞官归乡,息儿你又不知所踪”。 “我寻了你许久,不知不觉到了西秦,机缘巧合偶遇秦王,他颇为赏识我,便让我入了西秦朝堂”。 赵玄不由得想到他藏在御书房的那幅画,是在西秦边界处,平县截获的。 不知道与萧南梦有无关系。 “幸好在北商寻到你了,我已奏明皇上缘由,你随我同去西秦,你可愿意?” 玉息默不作声,余光看了眼赵玄,他竟然会同意? 可想到是自己逼迫他让自己做选择的,她手指绞起了衣角,内心纠结。 司徒行见状,知道她的难处,不动神色,故意伸出右手,在靠近玉息的桌面上不经意敲了几下。 玉息知道他是在询问,可要他帮她? 突然见到萧南梦,玉息确实内心冲击很大,她也确实曾抱着希望等他的到来。 可此一时彼一时,此时北商似乎,已有了她不想割舍的东西。 那东西深藏心里,粘连一块儿,虽然不清不楚,但若是一下拔掉,怕也是血肉模糊。 玉息还需要自己理清楚,而不是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况且萧南梦虽是她在南越定下的未婚夫,可二人自小就以兄妹相称,一起玩耍,关系和睦,若是那时能顺利成婚,婚后必定也是相敬如宾。 二人之间是有情谊的,可玉息清楚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 排除玉息想要离开商宫的缘由,要让她为他不顾一切,玉息怕是没有这份冲动。 玉息对司徒行报以微笑,此事她还是想自己来解决。 她对司徒行也没有那份情,便不想承他的情,她是还不起的。 萧南梦始终神色稳定,等着玉息做决定。 “玉息来北商也快一年了,虽不是故土,但这里必定也有她留恋的东西”。 “若马上让她离开,她也需要适应”。 “箫大人,不如给玉息一些时间,让她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萧南梦神色有些不悦,但很快隐了下来,恢复后对司徒行说道:“一切听行王殿下的”。 他目光在行王和玉息之间游离,这二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赵玄听到“留恋”二字,倒是挺有感触,只是她不会留恋自己罢了。 他独自喝了几杯闷酒,他一直未出声。 对于玉息他强取豪夺惯了,可强留着她在北商快一年了,她的心始终没有打开。 她遇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怕是拼死了也要同他离开。 赵玄又能有什么办法?强留住她,她也会心死。 萧南梦投靠西秦,夺取平县来换取和谈机会。 他为了玉息当真拼了全身力气。 这对苦命鸳鸯不如成全了他们,想到这里赵玄心如刀割。 萧南梦谈吐不凡,见闻广博,看起来倒是和司徒行颇为投缘。 “西秦多沙土,气候干燥,农业不如南越发达”。 “皇上攻下南越,是得了一座宝城”。 赵玄听萧南梦突然提到攻城,便问道:“既然南越国土资源丰富,是可造之城”。 “不过换了朕做国主,箫大人为何不愿意留下来替朕效力,反而舍近求远,去了那老秦王的地界?” 萧南梦笑道:“谢皇上抬爱,方才在下也说了,机缘巧合偶遇了秦王,便去了西秦”。 “都是缘分,在下也是顺势而为”。 赵玄举起酒杯,他已经饮了不少了,可头脑依旧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这是他苦恼之处,他想醉却始终清醒。 “西秦是沙土之地,不利农业但畜牧业也是极发达的”。 “朕方才考虑,若是以平县为商贸地,北商提供畜牧饲料,西秦的马匹,牛羊卖给北商,互惠互利,不是可以促进两国经济?” 萧南梦认真思索了下,肯定道:“皇上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在下回西秦后定会制定细则,再向秦王回禀”。 玉息忍不住悄悄望了他一眼,他是北商君王,也是满腹才略,专注国事时便觉得他周身都是光芒。 她脸微微有些热,又垂下了头。 再看去,萧南梦正举起酒杯敬赵玄。 由于刚才谈论国事太过兴奋,他的手举的很高,原本盖住手腕的宽袖一下滑了下去。 他穿着浅灰色长衫,只有衣襟处滚了一些绣纹,式样简单。 可那一下滑上去的袖口,隐隐露出了一截翠绿。 他的衣衫颜色朴素,所以显得那抹翠绿十分醒目。 玉息定睛看去,像是一截绿竹,但不一会儿袖口回落便看不见。 玉息本就是个十分心细的人,男子在衣襟袖口绣一些纹饰,倒也很雅致,可是为何绣纹会在衣袖内襟处那么隐蔽的地方。 若不是袖口落上去,是根本看不见的。 玉息没有多问,只将这个疑问存在了心里。 夜间冷,心月公主年幼,吃饱了便困了。 玉息便带着心月公主先行告退,返回紫合宫去。 才走至殿外,萧南梦便追了过来。 心月公主昏昏沉沉的,便让张嬷嬷抱在了怀中,先一步回紫合宫。 萧南梦远远看了一眼心月的背影,正趴在张嬷嬷肩头。 “这是行王殿下的孩子?” 玉息点头,“当年行王殿下流落在外,最近才回商宫,前几年都没有陪在小公主身旁,她母后已不在了,所以行王十分珍惜与她的相处”。 萧南梦沉默了片刻,“据我所知行王殿下好像还未立妃”。 玉息淡淡说道:“梦哥哥想说什么呢?” 他目色变得认真,“息儿,我们订婚那时,你便和我说过你此生所求是一世一双人” 萧南梦温润笑道:“我很庆幸我能成为那个人”。 “时隔一年,我一直记得这个承诺”。 “不日我便要启程回西秦给秦王复命,息儿,你若愿意与我同回西秦……” “我们的这个承诺依旧”。 玉息的目光落在萧南梦袖口那一截若隐若现的竹纹上。 第154章 她要走就走吧 “只是,你我分别一年之久,你在北商得皇上行王照拂”。 “你心中可是,已有所属?” 玉息抬眸看萧南梦,从他到北商至今,他便在说服玉息同他离开。 不对,在早些时日,他安插宫婢到商宫时,就是开始计划了。 他当真执着。 她轻笑了下,“梦哥哥,商王领兵破了南越都城,越宫覆灭,我被带回北商”。 “我身份只是战俘”。 萧南梦心一沉,“息儿,你可是受苦了?” 玉息叹了口气,苦不苦的不好说,赵玄掳她回来。 发生过那么多疯狂的事。 苦,她是受了,可运,她也享了。 赵玄和行王对她的感情复杂,许多事都不好说,说不清。 “皇上,行王仁慈,待我不薄”。 玉息换了一副感动的神色,“梦哥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很感激”。 萧南梦狂喜,“息儿,那你是愿意同我离开了?” 玉息:“梦哥哥好不容易来北商,这几日先各处看看北商风光吧”。 “梦哥哥和皇上还有国事要谈,我先同心月公主回去了” “息儿”萧南梦冲着玉息要离开的背影说道,“那我便在燕月楼等你的答复”。 “无论如何,我的承诺都在”。 —— 玉息穿过林子到紫合宫,身后赶上了个高大的身影。 司徒行出现在她身侧,其实她刚抱着心月公主离开时,不久后他也告辞离开了。 在暗处看着萧南梦同她说了半日话,等他回去后,才追着玉息去。 原以为萧南梦那么直接问北商索要玉息,玉息会纠结难过,可看她面容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刚才为何不让我帮你?”司徒行问道,若是她不想和萧南梦去西秦,只需给他一个暗示,他便会出手。 只要他的婚书拿出手,萧南梦便再无机会。 可玉息没有任何表示,但看她的反应,也没有因为萧南梦说要带她离开而表现出激烈的情绪。 她太过平静,一时摸不清她心中所想。 玉息看了眼月色,冬日的月亮尤其明亮。 只是月色映衬着光秃秃的枯枝,太过冷清孤单。 “行王殿下,你博学多闻,你可知在西秦,男子衣袖襟内侧绣花纹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司徒行不知玉息问这个的意思,沉思片刻道:“男子在衣襟袖口绣上纹饰并不是只有西秦才有,一些文人为了展现自己的风格个性,便会在袖口绣一些有特殊意义的纹饰。 “比如,高洁如兰花,勇猛如虎豹,灵活如蛇蜥”。 “但这个是民俗,不是只有西秦才有的,北商的文人墨客中也有人有这些喜好”。 “如果不是袖口外侧,而在内侧呢?” “内侧?绣在内侧什么都看不见,那便是个人爱好了,我未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习俗”。 看玉息沉思,司徒行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你问的是萧南梦?” 玉息还未回神,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他真的有那么在意我?” 司徒行温柔笑道:“玉息,你足够好”。 “懂你好的人自然在意你”。 “我不敢说,若是我遇上了,会不会那样争取你,但玄儿应该会”。 突然提到赵玄,玉息的心跳了一下。 他确实做事疯狂,玉息只要一想到他做过那些事,还是会紧张到冒汗。 —— 夜深,没有风,只有凛冽的寒意。 龙啸殿内,燃着暖炉,龙舌香的气味萦绕殿内,却没有一点安神的作用。 昏暗的孤光下,宽阔的背影,孤冷寂寥。 他的身型长得极好,宽肩窄腰,身穿龙袍姿态挺拔,卸去衣饰,肌肉精实,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见过他的女子,极容易被吸引,陷入迷情。 可他将自己脱干净了,送给她,强迫她接受,她还是哭着说不要。 早就知道她没有心,他还是继续与她纠缠,求着她爱他,他是一国之君,却仍这么卑微。 常春近身伺候着,神色忧虑,眉心紧锁。 “皇上,少喝点吧,这么喝伤身体” “时辰不早了,让奴才伺候早些歇息吧”。 一个空酒瓶哐当滚落,满桌的酒瓶见了底,赵玄一身酒气,可无论怎么喝,他都醉不了。 他苦恼得又灌下一瓶,越清醒越痛苦。 若是能一醉方休,便什么都忘了。 可他的酒量太好,酒再多再烈,只会越喝越烦恼。 他白日里应付国事,无论心里多痛,也得保持一国之君的风范。 只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掀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舔着让自己止痛。 “她之前来做什么?” 常春踌躇道:“也没什么事,玉息公主就来看看……” “呵呵”赵玄嗤笑,她没事会来看他? 从来只有他逼她,只要他不再拘着她,她就跟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忽”地飞走了,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留下。 “说实话,不然朕杖责你”。 常春叹了口气道:“玉息公主,已决定同萧使者一同离开”。 “她刚才是来拜谢皇上的”。 赵玄:“……”,只听到了心里碎裂的声音。 她终究还是做选择了,做得那么干脆,一点留恋都不留下。 “皇上,真的不见玉息公主?” 赵玄心滞住了,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笑声中带着凄惨。 常春心中担忧,“皇上,你别吓老奴”。 “若皇上真的舍不得玉息公主,不让她走便是了,何苦折磨自己?” 赵玄人没醉,神志已经恍惚。 “不让她走?好啊?朕把她的腿打断,把她锁在龙啸殿里,看她还敢不敢跑?” 常春听着瘆得慌,‘那,那多吓人呢,玉息公主那么娇贵,她哪里受得了这个罪”。 “呵”赵玄惨笑道,“是啊,她那么娇滴滴的,朕一碰她就哭”。 “朕怎么舍得?” 赵玄扶着额头,故作轻松道:“她要走就让她走吧,走了更好,朕眼不见心不烦”。 至少不会夜夜想念,日日为她烦恼。 到时候办一场选秀,让朝中的适龄女子都过来,好好选一选,充了后宫,便不会再想她。 第155章 何必钟情一人? 十几日和谈,北商和西秦大部分条约达成协议,两国暂时休战,西秦使者便准备启程回国。 宫门处早备好了一辆马车,周围用厚厚的毛毡围了一圈。 马车内壁空隙处都做了封闭,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毛毯。 两匹枣骝马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马腿下侧都绑了防滑的布条。 气温愈加寒冷,玉息唤去了那身白色长衫,远途而行容易沾染尘土,便换上深紫色长袍,腰间束宽腰带,勒紧了腰,她玲珑起伏的身体曲线更明显。 玉息摸着车壁外特地加固的毛毡,知道是他下旨督办的,他知道她怕冷,心中一股激荡。 正欲上车,远处匆匆赶来一个人影,玉息回神看去。 只见常春迈着步伐匆匆过来,他人矮体胖,赶路赶得气喘吁吁。 “常公公……”见到他玉息心中一阵莫名酸涩。 常春到跟前停步,缓了几口气,曲身行礼。 “……皇上让公公来的?”玉息心中竟隐隐期待,自从她决定离开后,赵玄便没有再见过她。 她即使亲自去拜见,他也避而不见。 常春挺直了腰,痛心疾首,“奴才倒是希望皇上能下旨,可皇上……” 只躲在龙啸殿里独自伤神,却无论如何不去面对。 常春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不拦着玉息公主,只要他不同意,玉息公主就走不了。 他咬了咬牙说道:“奴才本无权干涉皇上的决定,可奴才过来就想问公主一句”。 “公主,你当真要抛下这商宫的一切,去西秦?” 玉息瞬间红了眼眸,怔怔得无言。 “皇上,是奴才见过最仁义最重情的君主,公主你在商宫那么久了,皇上待你如何?你心里没有知觉吗?” 为了你,皇上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他侍奉赵玄左右,他做得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常春忍着摸了一把眼角,“奴才的心里话已经问了,都是奴才自作主张来寻玉息公主的,与皇上无关”。 他只是个宫人,即便心中替皇上难受担忧,也无权做任何决定。 看他蹒跚的步伐离去,玉息心中的防线崩塌,泪止不住滚落。 户外气候寒冷,热泪溢出眼眶便瞬间变凉。 “公主……,我们还走吗?”驭马令犹豫道。 玉息内心沉痛,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 “走”。 马车车帘整理妥当,便出了宫门,只听见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吱嘎”声,孤寂冷清。 常春在不远处看着毅然离去,不住摇头叹息。 这玉息公主是真的没有心。 马车驶出皇宫,越行越远,身后伟岸的宫门变得不那么醒目。 玉息的心也像断了线的风筝,游离飘荡。 当日容妃也是从这座宫门离开的,她的离去是重生,玉息却是似失了魂。 马车内,她脸上满是湿濡,手中的锦帕已经湿透。 —— 龙啸殿,常春准备入殿内,只看见锦兰从里面出来,小妮子红着眼睛,好像哭过了。 “被皇上骂了?”常春关切道。 锦兰吸了一下鼻子,颤着声音说道:“不是……,我就,提了一下公主,皇上又喝了许多酒”。 “我又不敢劝……” 常春叹息,挥挥手让锦兰退下,自己入殿内,便看见赵玄颓靡的背影。 赵玄没有转身,阴幽的声音淡淡问道:“谁让你去的?” “啪”常春跪了下来。 他看着赵玄寂廖的身影,忍着心疼道:“是奴才自作主张,皇上罚奴才吧”。 一阵沉默,半晌他才问道:“她,还是走了?” 常春低下头,只叹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他也不会去问了,免得给皇上平添烦恼。 谁知道这个玉息公主的心这么冷,皇上为她掏心掏肺,还是捂不热。 他顾不得主仆之礼,大着胆子说道:“皇上,世间有那么多女子,何必……” 赵玄身体略动了下,眼眸迷离,声音沙哑道:“是啊,世间那么多美人,朕一个个都爱不过来,何必钟情一人?” 他冷笑几声,突然沉声道:“滚出去!” 常春怔了下。 “自行去刑房领罚”。 “是……”常春身体一颤,磕了头,便退了出去。 —— 燕月楼,伫立皇宫西侧,专接待国使外宾。 冬日里,下过雪,宫楼上方覆了一层霜,灰色宫墙愈加坚硬冷清。 西秦使团已整装待发,深甲卫队前后列队,展示西秦国尊,在北商一片白茫茫中更加肃穆,格外惹眼。 商宫的驭马令将马车赶至燕月楼,萧南梦早已经更换了日行衣在门口等候了。 他身上的还是那件灰色长袍,若是不刻意挽起袖口,是看不见袖襟内的绣纹的。 他见马车如期而至,脸上露出笑意。 驭马令下马给萧南梦曲身行礼,“见过箫大人,奴才已将玉息公主送至燕月楼,大人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回宫复命去了”。 萧南梦温文笑道:“有劳了”。 驭马令接过燕月楼准备的快马,上马赶了回去,留下那辆载着玉息的马车。 西秦使者团中分了二人驾车,将玉息乘坐的马车并入队伍里。 萧南梦看了几眼,便掀开帘子,看见玉息端坐车内,面色十分欣喜。 他入了车内,坐到了玉息身侧。 “息儿,终于等到你了”。 他难掩眼中兴奋,“我真高兴你就答应同我一起”。 可看着玉息,他身子僵了下。 她呆呆望着车窗外,目光空洞,眼尾仿佛还有泪痕。 她是哭过了? “息儿,你可是伤心了?” 她是舍不得离开商宫?还是有舍不得的人? 玉息淡淡说道:“出宫前和心月告别,行王殿下不在宫里时,我陪伴她多时,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 “哦,这样”萧南梦放下了疑虑。 “西秦的风光也很有特色,人文风情别具一格,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玉息那张过分清冷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浅浅回应了他。 前方一阵呼声,一名侍卫来到马车前请示道:“箫大人,已整装完毕,可否启程?” 萧南梦隔着帘子回道:“走吧”。 马车重新行驶,车窗外,燕月楼的影子开始倒退,渐行渐远。 第156章 遭遇山贼 天寒地冻,车轮和马腿上绑了防滑的布条,车子行驶还算平稳。 玉息一路沉默,倒是萧南梦一路都在和玉息讲述西秦风光,显得兴致昂扬。 半日行程,北商都城的繁华便渐渐消退,周围开始出现山脉连绵。 玉息突然回头问道:“梦哥哥很喜欢西秦?” 萧南梦愣了下。 “当年在南越,梦哥哥总喜欢和我说南越世间风情,你说等你入了朝堂便要为国效力”。 “可转眼你到了西秦,便变为了一个西秦人,说得话半句不离西秦”。 萧南梦略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了神情。 “智者识时务,我也是有满腔的抱负,南越既然没有机会,幸得西秦国主赏识,自然效力西秦”。 “那梦哥哥余生便要做一个西秦人了?” 萧南梦沉思片刻道:“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便在西秦定居了”。 “不再回南越了?” 萧南梦笑道:“息儿,我又不是腿脚不便,想回随时都可以回去看看,我萧家老宅还在南越呢”。 玉息抿嘴笑了下,她笑起来极美。 虽然从前就知道她倾国倾城,可萧南梦那么近距离看她,还是会觉得心跳加快。 况且一年不见,她身上多了妩媚风情更撩人心魄。 “梦哥哥,既受惠于秦王,在西秦是居于皇宫,还是有自己的寓所?” 萧南梦愣了下,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便说道:“息儿放心,秦王赐我府宅,你与我同去西秦,自然安置在我府里。” “然后呢?”玉息眼眸抬了下。 萧南梦哑住了,略笑道:“息儿,我以为你我心意相通,我寻了你那么久,今日得你同行,我欣喜得很”。 “只要你在我身边相伴,不管在哪里我都安心”。 “息儿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玉息勾起嘴角,“能与梦哥哥相伴,我自然是高兴的”。 萧南梦舒了一口气,她还是愿意同他一起的。 又行驶了一段路,马车有些颠簸,应是驶入了山区。 山间有积雪,为防止路面有残冰,萧南梦特地吩咐卫队放慢速度。 玉息掀开车帘,看向远处的山脉,才下过雪,山顶覆了层白色,倒是很有意境。 往下看去,马车正围着山路缓慢前行,路面虽不至于太狭窄,但路沿就是悬崖,若稍有不慎坠落,便是九死一生。 萧南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天。 “天快黑了,下一站是北商的晏城,我们的使者应该在前头已探了路,北商驿馆应已经为西秦使团安排了住宿”。 “过了这段路,等到了大路就好了”。 “等到了驿馆歇息一晚再赶路,明日差不多就该出北商都城了”。 玉息回神,连续的山路让她不太舒服。 “梦哥哥,山路颠簸,马车狭小,你我二人同坐不适宜”。 “梦哥哥不如回自己马车去吧“。 萧南梦笑道:“我原想路途漫长,怕息儿你沉闷,陪你聊聊天的,是我没考虑周道”。 “那我回去了,若是你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马车暂停,萧南梦下车上了前头西秦的车。 掀开车帘,寒气涌入有些凉意,可马车里做了防护,倒是丝毫不觉得冷。 马车里就只留玉息一人,她望着远处的雪山,心绪平静。 又行了一段山路,天色有些暗了,马车速度加快,应该是快驶出山区了。 玉息望着已看不太清的远山,手掌扣住了车窗边缘。 原本寂静的山区,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 像是有许多马匹在很远的地方疾驰而过,甚至还能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萧南梦在前方车里也感受到了,掀开车帘吩咐道。 “夜间山里多变,走快些”。 “是” 斜坡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一些碎石从山体滚落,从上而下砸了下来。 侍卫感觉到不妙,忙禀报道:“相辅,可能是山体塌方了” 萧南梦猛地掀开车帘,凝眉道:“赶紧走,不然被困住就麻烦了”。 马车开始快行,可没行驶多久。 山体突然飞出几道黑影,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人形。 西秦的深甲卫心中一凛,怕是遇到山贼了,慌忙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黑影在马车一侧掠过,几人都身穿黑衣戴着黑色面罩,看不清模样,个个都身手不俗。 几人挥剑砍去,深甲卫迎面抵御,剑身相抵,发出一串清脆的撞击声。 一击不中,几人退回山体,停留片刻,再行一击。 那几人轻功极佳,飞身挥剑,和深甲卫过招,但每次被击中时又飞身退了回去。 一来一去过了好几招,都没分出胜负。 但时间被拖延,唯恐天黑前马车行驶不出山区,滞留下来便危险了。 萧南梦掀帘下车,冲着黑影厉声道:“各位,在下西秦使者,我们卫队是西秦使者团”。 “诸位若是求财,我们愿留下一些财物”。 “可若我们有人在北商国出意外,势必挑起两国战争”。 “北商朝廷必定也会追究,阁下若是想活命,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 “在下感激不尽”。 刚才还是挑衅激战的黑影听了萧南梦的话,突然停了手,互相看了一眼,竟真的退了回去。 见周围平静了,萧南梦松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紧跟着那辆马车。 马车车帘紧闭,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看一眼,心下安然。 她若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好,免得见了害怕。 “快走吧,尽快离开这里”。 萧南梦正欲上车,突然那阵急促的“轰隆”声又传了来。 他眉头拧起,难不成刚才那群人听了他的话,还不死心? 可过了一会儿,萧南梦便觉得不对劲。 那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有什么巨物正在滚动靠近。 众人目光搜寻,但天色渐暗,远处实在看不太清。 等到那移动之物出现眼前时,才发现是硕大的一块巨石。 目光所及时,那东西已然在跟前。 巨石滚落太快,原本围在马车前的侍卫下意识翻身躲开。 “嘭”, 巨石飞落,重重撞击在了玉息乘坐的那辆马车上。 第157章 坠落山崖 受到重击的马车不堪重负,朝一旁歪了过去。 众人正躲避巨石,根本来不及反应。 巨石滚落带着巨大的力量,撞击了马车后,继续向前,竟推着马车到了山路边沿。 萧南梦大惊,忙呼叫:“快救人!” 深甲卫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可巨石速度太快。 马车瞬间被推到了边缘,人体肉身,谁能去阻止一块跟马车一样大的巨石? 再勇猛的人在巨石跟前,都会被碾成肉泥。 萧南梦红着眼大叫道:“愣着干嘛?快想办法!” 可千钧一发之际,谁能想出办法? 马车被推出悬崖边沿,终于不堪重负,顺着边沿,连同那块巨石一起跌落下去。 萧南梦冲到边沿,往下看去,黑暗一片,深不见底。 片刻过后,从山底下发出一连串的巨响。 马车应是彻底碎裂。 萧南梦心中巨慌,竟想冲下悬崖。 “相辅,不可”深甲卫拼命拦着萧南梦。 “现在天色已晚,山下情况不明,太危险了” “况且这么高摔下去,公主怕是凶多吉少”。 “相辅还需返回西秦,不可冲动”。 萧南梦死死盯着山下,看见的只有黑漆漆的深渊,下面的情况深不可测。 “息儿!息儿!”他呼喊道,可山崖下没有一点回应。 众人按住萧南梦,将他押回了车里。 —— 翌日,北商皇宫。 前殿内,几位朝廷官员正被赵玄召见,商议朝堂之事。 他端坐案前,身子依然挺立,但眼底难掩颓色,目下的淤青呈现。 双目凹陷,面色满是疲倦。 他身心巨痛,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误了国事,第二日按时上朝。 常春扶着腰缓缓入殿请示,昨日被杖责了几下,倒是没认真打,也让他疼了好一会儿。 他知道是皇上心中痛苦,但也没真的责罚他。 他是懂皇上的,心中不会有怨恨。 见皇上在商议国事,便在门口等候一会儿。 赵玄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蹙眉道:“何事?” 常春这才进门禀报:“皇上,都城侍卫求见”。 赵玄身体顿了一下,应该是来回禀西秦使者行程,便吩咐了一句,退去了旁人,淡淡道:“宣”。 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进殿后跪拜行礼。 “起身吧”赵玄并没上心,只随意询问道:“西秦使者差不多该离开都城了吧”。 “是,已经驶离都城了”。 赵玄手心一促,她已经离开了。 想到此时她应该和萧南梦相谈甚欢,也许说到日后同去西秦的计划,她一定笑得很开心。 她笑起来极美,那萧南梦定也会为她痴迷。 不然也不会费尽心力,借用西秦的国力争取。 赵玄心里泛起苦涩,他再怎么做,也及不上萧南梦,那是她藏在心里的男人。 枉费自己自作多情了许久,只要萧南梦露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玄按住心中烦躁,“使者团一路可还顺利?” “箫大人的车队在经过山区时,遭遇了山贼,不过倒并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 “只是什么?一群山贼敢在皇城底下做什么?最多掠夺财物罢了”。 “使者团可有损失,若是有,我北商需去安抚”。 赵玄公事公办,处理事务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箫大人自报使者团名,山贼便识趣离去了”。 赵玄端坐,没有表示,“幸好没有损失,传朕的旨意,使者到达下一城邑时,派都城令去安抚”。 “臣接旨”。 见都城侍卫还有离去的意思,赵玄沉声问道:“还发生了别的?” 都城侍卫道:“是”。 “山贼倒是没做什么,只是箫大人的车队在快驶出山区时,发生了山体塌方”。 赵玄一听,心下一紧,忽得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车队可有受损?可需要支援?” 都城侍卫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片刻说道:“箫大人的车队无碍,只是当时有一块巨石落下……” 不知怎么,赵玄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巨大的不安袭满全身。 “刚好击中了玉息公主的马车,马车坠落了山崖……” 赵玄脑中轰一声,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身体突得被击中,几乎摇摇欲坠。 “你说什么?” 赵玄突变的神情让侍卫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道:“马车坠落山崖,玉息公主恐怕……,凶多吉少”。 赵玄只觉得周围什么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前几日她的容颜还在眼前,他不过和她置气不想见她,可转眼就听到噩耗。 他唯恐自己听错了,压着怒意问道:“你,再说一遍,玉息公主到底怎么了?若是说不清楚,便自行领罚”。 都城侍卫吓得瑟瑟发抖,“是是,就是箫大人的车队在山区行驶时,发生了山体塌方,刚好一块巨石落下,击中了玉息公主乘坐的那辆马车。 “马车是从山路边沿翻落悬崖的”。 “那她人呢?!”赵玄怒吼。 “玉息公主当时就坐在马车里……,马车是连着人一起……” “混账!“桌上的纸笔“哗啦”尽数掀落在地。 赵玄双目赤红,胸口压抑不住的潮涌,他大口喘息,只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突然他冲出了前殿,在殿外的侍卫见状便跟了上去。 —— 几匹快马驰入了山区,赵玄赶着他那匹御用的黑马疾驰,巨大的恐慌吞没了他。 不过隔了一日,便发生了巨变,他不愿相信,除非他亲眼看到。 快马停了下来,“皇上,应该就是这儿了”。 领头的都城侍卫下马查看,山体滑坡的迹象还很明显,地面满是碎石,还有马车车轮滑过的痕迹。 一道极深的划痕一路朝着边沿蔓延,到尽头就消失了,马车应是在这个地方坠落的。 赵玄凝望着山路边沿,上前蹲下捡起几片遗留在了地面被撕碎的毛毡布,那是他吩咐为马车准备的。 他只觉得喉咙干涸,胸口窒闷,几乎说不出话来。 心中翻腾不住的惧怕和懊悔慢慢侵袭,竟不顾一切朝着山崖走去。 第158章 痛苦厮杀 傅奕几人见状,忙上前拦在他跟前,跪下阻拦道:“皇上,不可往前”。 赵玄双目赤红,满身压抑着随时爆发的戾气。 沉声道:“让开”。 傅奕通痛心道:“现下是冬季,山间尚有积雪,阴寒无比”。 “这里山下情况不明,山里本就猛兽居多,皇上若是只身下山,太过危险”。 见赵玄执意要上前,傅奕咬牙道:“皇上,人死不能复生”。 “皇上,保住龙体为重”。 “住口!”赵玄双目翻着猩红,“再不让开,就算你抗旨”。 傅奕起身拦住赵玄,“皇上,这里那么高,跌落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皇上还是不要下去查看,免得徒增心伤”。 赵玄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戾气,“谁再敢阻拦,朕现在就了结了他”,佩剑一横,众人不敢再说话。 赵玄穿过人群往山崖下走去,傅奕锤了一下腿,心一横说道:““臣陪皇上一同下山”。 —— 几道绳索从山沿处落下,现在白日,往下看去山石嶙峋,草木丰盛,这山石草木遮挡着却是什么都看不清。 随着绳索晃动,几道人影从山沿处飞身滑下。 赵玄单手抓住绳索,下落到悬崖半身,抵在半山腰,双目凝聚往下看去。 隐隐约约树丛中一些残木断臂,双目收紧,身体跃起荡了下去。 到了山底,阴暗潮湿,跟前赫然断裂的车身,从半山腰就可以看出马车跌落的路线。 马车被巨石推落后,在山腰处突出的石块上撞击时就碎裂了,碎片一路跌落到底。 车辕断裂成好几段,车架子成了碎片,只有一些碎片被毛毡布粘连着。 赵玄见此惨状,几乎站不住,他不敢想玉息在车里跌落会是什么情形。 她当时坐在车里一定很恐慌,很绝望。 她那么娇弱,那么怕疼,车身碎裂时,她一定很疼。 她一定是哭了吧。 想到这里赵玄心疼得如针扎一样。 他回过神,赶紧找人,就算人身亡了,总还有痕迹在吧。 他不顾一切冲入残骸中翻找,被粘连的碎架子,一碰就断裂,脆弱不堪。 手心被断木边缘划破,血顺着手腕滴落,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 他疯狂的翻找,只想找到一丝她还存活的蛛丝马迹。 突然手心一软,摸到一片布料。 他心提了起来,翻开压在上面的断木,拉扯出一片紫色布料。 那是玉息出宫时穿的衣裳,这块布料已破损不堪,看起来只有半件衣裳,上面裂痕像是被什么利齿撕碎了的。 更骇人的是布料上沾满的血渍。 赵玄捏着这一块沾满血迹的半片衣裳摇摇欲坠,只觉得身体像被什么刺穿了一般,眼眶酸胀,疼到无法呼吸。 傅奕见此惨状,不忍看,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山下的密林传来低吼声,时远时近。 傅奕一行和赵玄一同下山的侍卫,手握佩剑,时刻防卫。 “皇上,这里野兽出没,玉息公主的遗体可能……”说到一半傅奕说不下去,看这半件衣裳就像是被什么猛兽撕裂的。 “住口”赵玄沉闷的声音,没有任何生气。 她生前那么美,像仙子一样,死后怎么能遭受这样的折辱。 傅奕觉得周围情况不妙,忙上前道:“皇上节哀,这里附近可能有野兽来袭,皇上随臣赶紧回去吧”。 可赵玄可像没听见似的,手握着半件破损的衣裳,眼神呆滞,心像死了一般。 低吼声越来越近,树丛中几道精光若隐若现。 傅奕等人立刻戒备,“保护皇上”,四下散开,围住赵玄。 树丛中的树叶窸窸窣窣强,像有什么东西在磨蹭,低吼声仿佛在耳边。 傅奕定睛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大约有三四只体型不小的狼,从树丛中隐了出来 目露凶光,龇着牙低吼,缓步靠近。 野外的狼极其凶猛,傅奕只觉得背后发凉,死死握住剑柄。 狼在十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傅奕等人手持利剑,与它们对峙起来。 领头的那只狼意识到敌意,突然身子半蹲,猛地发力,傅奕勇猛,率先上前挥剑刺了过去。 那狼极聪明,只那人手中利剑是危险物,身体避过扑倒了一旁。 他龇着牙低吼,目光锁在眼前人身上。 身体压低,身体再一次跃起,傅奕正准备抵御。 突然身旁一阵疾风,一道极快的人影上前。 只看见赵玄侧身扫腿,他本就人高腿长,极具力量。 一击飞退,击中狼的脖颈处,那力量巨大,整个狼的身体 朝一侧飞了过去,摔在地面滚了几下。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赵玄飞身跃起,死死扣住狼的喉咙。 右手举起利剑,猛刺了进去,一道鲜血飞溅而出,溅在他前胸,殷红一片,十分可怖。 “畜生!”他抑制不住的悲伤和怒意。 刺入的右手猛得滑下去,狼被开膛破腹,身体被切成了两半。 赵玄身上脸上满是血,双目失了理智,像一头失控的猛兽。 见他手起刀落,十分残忍斩杀了一头狼,傅奕等人也心有余悸。 剩下了几头狼看见同伴的死状红了眼睛,低吼变得愤怒。 赵玄丝毫不觉得危险,最大的那头狼已经被他斩杀,他紧盯着跟前一头个人略小一点。 那头狼左右绕了几圈,突然找准时机猛扑了上去。 “皇上小心!”傅奕正欲上前阻击。 赵玄竟徒手扣住狼的脖子,剑头刺破狼的脖颈。 他满身戾气,杀红了眼,握住剑柄用力往下划去,这头狼也被开膛破腹。 尸体被扔下,赵玄浑身是血,眼眸里全是绝望的杀意。 他太过凶猛,比密林中的凶兽更凶残,剩下几头狼见状,不敢再上前,竟呜咽着跑开了。 只剩下被砍成两半的那两头残狼的尸体。 赵玄目光涣散,心口剧痛。 傅奕见了,心中慌张,“皇上……”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口中一股甜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整个人几乎站不住,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皇上!”傅奕见状大惊,几人围了过去。 第159章 幻影 龙啸殿,张太医眉头紧拧。 锦兰哭红了眼睛,望着常春问道:“公主她……,真的已经?” 常春看了一眼心如死灰的赵玄,深深叹息。 “皇上气郁凝结不畅,急火攻心才吐血的,我开了些方,让锦丫头跟我回太医院取药”。 “但心病需要心药医治,哎……”张太医叹气,摇了摇头。 “常公公,人死不能复生,且多宽慰皇上吧”。 “有劳张大人了,锦兰送大人吧,我还要陪皇上”。 锦兰红着眼眸准备送张太医出去,常春突然叫住了张太医。 “张大人留步”。 张太医心领神会,曲身道:公公放心,皇上是因为气候燥寒,头疼体虚,调养几日便好了”。 如今朝堂虽不是卫太后时期,但也只是暂时安稳,赵玄后宫还未有一人,也未有子嗣。 皇帝为情所伤,此事大不可外传。 若是被人诟病,他尚未有承继人,此事于他十分不利。 常春忠于他,自然事事为他考量。 张太医是宫中老人,自然也明白常春唤住他的意思。 他转身来到床榻旁,看着死寂沉沉的赵玄,心里焦虑。 常春年纪不小了,先帝时期就在宫里侍奉。 赵玄这样的皇帝还是头一次见,他那样挺拔英俊,又有皇帝的权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偏偏就放不下玉息公主一人。 不一会儿,锦兰取了药回来,便去偏殿煎药。 片刻后端了药汤过来,怕皇上不喝,便给了常春。 常春端着碗踌躇片刻,放下汤碗,在床榻前跪了下来。 “也许皇上不愿听奴才唠叨,可奴才还是想说几句”。 “若皇上是寻常家的公子,老奴便陪着皇上慢慢度过情伤,只要能让皇上宽慰的,让奴才做什么都行”。 “可皇上是一国之君,身上背负北商国运,便不能太过陷入悲情”。 龙啸殿一片寂静,烛火有气无力燃着。 赵玄目色无光彩,幽幽说道:“怎么,还没罚够?又来胡说八道”。 常春抹了把眼泪说道:“自古情关难过,皇上若是能好,便是打死奴才,奴才也认”。 常春的话不是没理,帝王就不该太重情,国之命,民之运都在他的肩头扛着,若是陷入情伤,将国民弃之不顾,那他便是罔顾做帝王的责任。 赵玄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常春,你说得对”。 常春欣喜,“皇上……,你是想明白?” 赵玄目色沉寂,“你说过让朕不要让她走,朕当初就该听你的,不该让她走”。 “朕就该把她锁起来,藏在龙啸殿里,什么人都见不到,她就不会想离开了,不会离开也不会出事”。 常春:“哎……,皇上”。 “常春,你说那时候马车坠落时,她是不是很害怕?” “她是不是在哭?那时候她一定很绝望”。 “她那么怕疼,掉下去时是不是很疼?” “若朕在她身旁,拼死了也会救她,她在命悬一线时,有没有想起朕?” 赵玄说着,声音沙哑哽咽了。 常春眼目湿了,忍住了落泪,无奈摇了摇头,起身想去拿药给皇上喝。 可转眼便看见一道银光闪过。 一柄短小的匕首出现在赵玄手中,常春吓得魂都没了,忙又跪下道:“皇上,万万不可”。 他记得磕头道:“皇上,万事没有过不去的,千万不可想不开”。 赵玄目光注视匕首上,微微转动,匕首的寒光滑过赵玄轮廓分明的脸。 “这是她的”。 常春愣住,赵玄接着道:“ 朕当初带她回来,她将这把匕首藏在袖口,妄图用这把匕首自尽”。 “是朕徒手接了下来,那时朕留住了她一命”。 他的右手手掌还留着两道浅浅的疤痕,便是当时接下匕首时伤的。 可这次他不在她身边,她的命却没有留住。 “常春,朕是不是做错了?” “朕不该将她抢回北商,若是她好好留在南越,可以和萧南梦一起”。 常春叹气道:“皇上,千百年来,国都之间的征战就从不停息,今日立了新国,明日亡了旧国,开疆拓土历来都是君王毕生所求”。 “皇上不过在开拓北商国土时,得了一个倾心的女子”。 “是……” 那玉息公主命不好,英年早亡。 常春叹气,却不忍再说下去。 赵玄沉浸自己的思绪,少年时期北城行宫,在林子里追逐兔子的小公主。 成年后倾国倾城,名满天下的南越公主。 战火后,被赵玄带回北商,扔进月华池的玉息。 夜夜承宠,却一直在他怀里哭的小女人。 无论是哪张脸,都是深刻在他骨子里的。 隐隐烛光,斑驳光影投在床头,影影绰绰。 倒映在赵玄眼眸中,他神思恍惚,仿佛光影中出现了人影。 那张清丽无双的脸,娇柔的身姿,光华流转的眉目,一颦一笑都让人迷醉。 “玉息……” 那张脸仿佛就在眼前,赵玄目光湿润,伸出手想去够。 若是能再一次擒获她,一定把她锁在身边,不再让她离开。 既便她会哭,就让她哭吧。 赵玄红着眼眸挺起身,伸出手什么都没有摸到,那幻影只是空中楼台,海市蜃楼。 烛光晃过就熄灭了,光影中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赵玄像失去了浑身力量,紧绷的身体瘫软下来。 常春命人重新燃起烛台,可那幻影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匕首在手中转动,仿佛那不是一件利器,而是什么不易寻得的珍宝。 赵玄情不自禁将右手握了上去,手上的伤痕贴合匕首边缘。 用力握去,一股湿濡,两道血痕从寒光中流了下来。 他仿佛不知道疼痛,紧握着匕首不松开,任凭血流下,胸口不一会儿就血红一片。 常春摸着心口,吓得心都快跳出来,“皇上!”他抹着眼泪,却不知该怎么规劝。 “皇上心里痛奴才知道,可……,也不能刺伤龙体”常春抽泣了几声,便起身去库房寻之止血药和绷带。 赵玄苦笑,他再疼也换不回来心中深藏的人,可若身体不疼,心就太疼了。 第160章 该考虑子嗣了 一月后,朝堂上。 赵玄端坐帝位,身着龙袍,头戴龙冠,依然通身威仪。 只是仔细看去,他形销骨立,眼眸掩不住的憔悴哀伤。 顶冠垂下的珠链挡住了他半张脸。 朝下百官朝拜,自从卫氏万氏的势力瓦解后,朝堂各势均衡,目前倒也一派祥和。 西秦使者回朝后,战事暂停,接下来便是发展国力。 长明王的西南矿脉如今已归入北商朝廷,等开春便进行开采。 北商诸事已经平定,等明年赵玄便会入南越,南越自去年一战后,朝政各部已收编完成,但国内诸事都待完善。 这之前行王会先行入南越,一则养病,二则查视南越国情。 朝中商议后,赵玄心中隐过阵痛,若玉息还在,这定是她乐意见到的。 他原想着西南矿脉得手后,便带着玉息一同入南越,陪她回故土。 只是没想到西秦的事宜刚平定,便天人永隔。 “皇上,臣有事启奏”张丞相回禀,万将军兵变之后,张相辅便升了丞相。 赵玄从哀伤中回神,“张相有什么要说的?” “皇上英明决策,如今北商朝政平定,百姓安居”。 “只是,皇上如今该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张丞相向来耿直,什么都直说,倒也是一心为了北商和朝廷。 张丞相的话让赵玄身体一僵,坐在下首的行王目光也收了一下,看了眼赵玄。 “皇上年岁不小了,可后宫接二连三变故,连一个子嗣没有留下”。 “皇室赵氏一脉人丁凋零,目前只有一位小公主,连一位王子都没有”。 “臣以为皇上需尽快定下皇后人选,或者过继合适的世子,尽快立下太子,以保我北商国脉的传承”。 张丞相的话引得朝堂一片赞同声,有几位官僚都站了出来附议。 赵玄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赵玄的后宫之前还有慧妃、容妃、兰贵人几人,可要么暴毙要么逐出宫,现下后宫空无一人。 沉默的还有司徒行,赵氏中的子嗣只有赵心月一位公主,不仅赵玄没有立皇后,连司徒行也没有王妃。 子嗣的传承确实是如今北商面临的大问题。 赵玄心隐隐作痛,耳畔仍有着她当日说的那句话。 …… “我此生只求一人,相伴白头” ……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这是玉息所求,何尝不是他所求? 他用尽了全力,扫清一切障碍,就为了给她这个承诺。 可他寻得此生所伴之人,她却永远抛下了他。 赵玄眼目酸涩,却隐忍了下来。 听了张丞相的提议,司徒行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赵玄的心意。 但也清楚商宫如今面临的问题,便是皇帝后宫空无一人,也无子嗣传承。 他缓缓起身,他身量极高,身姿挺拔,一站起来便鹤立鸡群,极其惹眼。 “皇上”。 赵玄回神,“皇兄有什么建议?” 司徒行后头看了一圈朝下,众人态度都偏向让赵玄立皇后,过继子嗣。 便说道:“天水封地人杰地灵,天水老王爷乃我与皇上的祖父商文帝的堂弟”。 “老王爷之女,天水郡主赵韫,也是父王的筠贵妃,是皇上的生母”。 他说到这里,朝廷忽然安静了下来。 赵玄看向他,眼眸闪过一丝疑虑。 赵韫是天水王侧妃之女,给先商申帝,也就是赵玄赵行的父王为妃。 因只是侧妃之女,赵韫身份不及齐皇后,虽也容貌清丽,却不及卫琬宜得圣心,所以在商宫一直不温不火的存在。 在她诞下赵玄不久之后便病故了。 赵玄原在商宫也如同她母妃一样,不如赵行、赵恒存在感强,不过命运使然,最后将他推上了帝王。 “如今天水王之位由世子赵治袭了,天水王爷赵治是皇上的母舅,现下有一位郡主正值芳邻,还有一个小世子,年方十五”。 赵治是天水王嫡出的世子,是赵韫同父异母的兄长。 司徒行停顿了片刻,接着道:“皇上在荣登帝位之前,为汉江封地王爷,当时父王是有意将天水的云娉郡主赐给皇上为妃的”。 赵玄的思绪便拉了回去,确实有这件事,他那时年轻,性情不及司徒行沉稳,申帝便想着让他早些纳妃成亲,好收了性子。 那时候赵云娉也还小,申帝便想着先为赵玄立妃,等过几年再圆房。 可后来他被朱阙门抓走了,失踪了一段时日,等再回来时,商宫发生巨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皇上荣登九五,之前天水王爷便提过想让云娉郡主入商宫”。 “现下,皇上可考虑宣此二人入宫”。 行王的话刚落,朝堂便议论起来。 片刻后,张丞相回禀道:“臣以为行万殿下的建议可行,天水郡主和世子身份尊贵,若是日后相议起立后,或立太子,也合适”。 赵玄有些神思,但片刻后又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她也不会知道了。 一时心灰意冷,冷声道:“便按行王说的办吧”。 —— 下朝后,轿辇回宫。 赵玄落轿后,与司徒行同行。 司徒行从身侧看他,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可私下司徒行知道太医时常去龙啸殿侍奉,便知他是有了心伤。 玉息的离世,意料之外,他隐忍着伤痛维持一国之君的仪态。 “你预备何时启程去南越?”赵玄突然问道。 “等云娉郡主和云泽世子入了商宫,我便走了”。 二人行至一段岔路,赵玄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宽阔的宫道上,身影孤寂。 “皇兄,你说过你是爱慕她的……” 当他得知玉息出事后,却意外的平静,只有深邃眼眸透出的阴冷寒意。 他刚才那么冷静在朝堂提建议,没有一丝异样。 司徒行的眸子冷静克制,谁都看不出他的内心里翻涌着什么。 “故人已逝去,我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 “生死早就看淡了”。 “除了接受事实,便无他法,难不成还要随着她去?” 司徒行顿了一下,“玄儿,你身上的责任更重,万事不可太随性”。 赵玄冷笑了笑,一国之责似乎是他卸不去的枷锁。 第161章 宽慰 冬日渐渐过去,春日头的暖意已一点点回笼。 早春的植物,已有一些浅浅的春色冒了头,可依然寒意冷冽。 赵玄褪去了衣衫,浸透在月华池中,池水冰凉,他紧致结实的肌肉在水中更加绷紧。 狭长的凤眸紧闭,仰头靠在池边,双臂架池边,肩头的肌肉因动作略微隆起。 右手心里握着一颗玉珠,玄色丝绦裹着一颗纯白玉珠,手心两道骇人的血伤,愈合的伤口又覆盖了新伤。 偶尔有微风吹过,荡起池中涟漪,带来一片阴寒。 “皇上,起身吧,水里凉,现下初春,容易受寒”常春抱着沐巾衣服在池边伺候。 赵玄从沉思中半睁开眼眸,眸中隐出的点点光点,又重新熄灭。 不知多久了,夜间只要闭眼就能看见她坠落时恐慌的神色。 马车跌落深渊,被山石撞成碎片,那刺耳的碎裂声像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刺在他心上。 他伸手去够,跃下去想接住她,每次都从梦中惊醒。 眼前都是血色染了一片,那衣衫上的血渍那么触目惊心。 每次醒来后的痛苦懊悔钻心得疼,只有用那把短刃割破手心,用剧疼来缓解。 渐渐的他不敢睡去,害怕再看到一次她绝望的神情。 冬日寒冷刺骨,他也会将自己赤身浸泡在月华池水中,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稍稍安静,能合目闭上一会儿。 他在月华池中拥有了她,即便她是哭着的。 可只要她在怀中,他便可以护着她。 赵玄眼眸沉寂,月华池水再寒冷,他的身体也是麻木的,感受不到。 “皇上,张丞相和几位大人都在前殿等候皇上呢”。 赵玄醒了过来,身体早已冰凉。 常春手持沐巾在一旁心中焦急。 赵玄“哗啦”从水中起身,常春才放下心。 擦干了身体穿上常服,赵玄进了殿内,打开一个衣箱,最上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件玉色纱衣。 是将她带回商宫时穿的那件,当时被赵玄撕下扔在了水里。 后来他命人将衣服捞起,清洗干净收了起来。 他强迫她,他何尝不珍惜她? 他怔怔望着箱内的衣饰,他按照她的身型为她备置适合她的衣衫,想着有一天安定下来,带着她来行宫居住时,亲手为她穿上。 双目朦胧,一切都成了幻影。 赵玄将手中玉珠小心放在最上头那件纱衣上,这颗珠子是她最珍惜的,他便替她收住。 若她泉下有知,是不是还会怪他当初用这颗珠子威胁她委身。 —— 马车从月华行宫启程回商宫去,赵玄在车上合目,可他是没有一点睡意的。 只要回了商宫,脑中充斥的东西太多,即便安静下来回了龙啸殿。 那股缠人的悲痛依然会来扰乱他。 唯有在月华行宫才能暂时找回一些安宁。 不用处理国事时,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月华行宫。 回到商宫,去前殿处理了事务,便起身回了龙啸殿。 初春,龙啸殿内的木棉花树爆出了新芽,浅粉色的花苞在树上探出了头。 赵玄刚进入庭院中便愣住了。 大片的花树经过一年,倒是适应北商的气候,入春便开起了花。 只是时节未到,只有花苞头上一点点粉嫩。 连成荫的花树下,伫立一个纤弱的身影,雪色衣裳,墨发青丝垂至腰际。 一支素色银钗斜在发间,静静地,仿佛天地之间都无声了。 赵玄只觉得胸口气血涌动,眼目瞬间模糊了。 他快步走了进去,那朝思暮想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当面容与深刻赵玄脑中的形象重合时,幻象便碎裂了。 女子看见是赵玄,面容扬起喜色。 “云娉见过皇上”云娉郡主曲身行礼,容颜有喜色,却不张扬。 她也算容貌美丽,但和与玉息的脱俗出尘还是无法比,玉息身上如仙子般的气质无人可比拟。 只是云娉郡主平日也喜穿素衣,不喜华丽装扮,这倒也贴合她恬静的性子。 相比芳葶郡主的聒噪,赵玄对她更包容些。 赵云娉默默注视赵玄,这个极尊贵的男子。 自小她就听说了商宫的皇三子,很年轻就做了汉江王爷,不仅样貌出众,也英武神勇。 若不是商宫宫变,她早就是这位王爷的王妃了。 况且如今他荣登了帝王,不仅举兵拿下了南越,还平定了西秦之乱,万礼之乱,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君王。 她被接来商宫,在见他第一面时,云娉郡主心中就滋生了爱慕之情。 “怎么是你?”赵玄难掩心中失望。 “我来龙啸殿侍奉皇上”云娉郡主被接来商宫的目的,天水王和云娉郡主都心知肚明,她是作为皇后选人入宫的。 这是滔天的权势,且不说云娉郡主早对赵玄一见倾心,这北商皇后之位也不是常人可奢望的 她在天水时便听说这位君王洁身自好,到现在后宫依旧没有嫔妃。 若此生能伴他左右,于赵云娉来说,此生也圆满了。 赵玄淡淡看了她几眼,若是以前他从不会让旁的女子入他的龙啸殿。 可这赵云娉性情柔顺,不骄不躁,倒也没那么讨厌。 赵玄“恩”了声也没有拒绝,便径直入了殿内。 云娉郡主心中一喜,若是皇上没有拒绝她,便是默认她相伴了。 她自小家中便按照王妃的规格培养她,举手投足间,自显得体优雅, 按下欣喜,云娉郡主整理了衣饰,便跟随入了殿内。 平日里能入内室伺候的只有锦兰一人,旁的宫婢只能在前厅和庭院。 “皇上,可要云娉伺候沐浴歇息?” “不用”。 赵玄懒得抬眸,常春在月华池早就伺候他洗过了,自从玉息不在后,他就没在龙啸殿沐浴过。 云娉郡主性格平顺,不会气恼,是静静看着锦兰收拾点香。 看了半日,便上前道:“我来吧”。 锦兰愣了一下,眼眸转了一圈,见赵玄没有反对,便也不说什么了。 以往除了玉息他是不会让任何女子进入内室的,可玉息已经不在,若有女子能让皇上宽慰,锦兰心里还是盼着皇上能重新振作起来。 第162章 念书 云娉郡主看锦兰用铜镍子夹了一块香木,探头闻了一下,微笑道:“是龙舌香?” “郡主知道这香?” 龙舌香极稀少,唯有帝王能享用,却不知天水王府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后,家中的女子都是按照入宫为妃的标准培养的。 如今皇帝更是天水王府中出去的贵妃所出,家中女子更是尊贵无比。 云娉郡主自小耳闻目染,自然对这些都熟悉。 “我在家中的时候,教养嬷嬷教过我的”。 “锦兰姑娘交给我吧”。 云娉郡主对锦兰说话和颜悦色,从不疾言厉色,一看便是个善待宫婢的主。 这便得了龙啸殿宫人们的赞赏。 锦兰将手中的活计交给了云娉郡主,她熟练地燃了香木,埋入香灰,隔了垫片。 白色烟冉冉升起,淡香溢满了龙啸殿。 云娉郡主对锦兰微笑,锦兰面露欣喜。 “郡主懂的真多……,就跟……”锦兰突然噤声。 她原想说的就跟玉息公主懂得一样多,她侍奉玉息公主多时,习惯将她挂在嘴边。 可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便不敢在龙啸殿再提公主半个字。 锦兰随着年纪渐长,也慢慢懂了人事,看了二人一眼,曲身道:“那奴婢告退了,奴婢就在偏殿做事,郡主有什么吩咐便唤奴婢伺候”。 赵玄依靠在榻上,翻看一本书,云娉郡主在认真做香时,他略微抬眸看了一眼便又埋下头去。 云娉郡主轻拍了手,掸去香灰,看了眼榻上的赵玄。 他垂目读书,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闭。 容颜俊美得像画出来一般。 云娉郡主心跳得快,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隔着案几在赵玄身侧坐了下来。 见赵玄没有说什么,便安心了些。 赵玄专注手中的书,根本不看她一眼。 云娉郡主目光在他手上的书中转了一圈,那是一本游记。 好像是讲别国国土风情的。 她柔声道:“皇上,读书伤神伤眼,不如让云娉念给皇上听吧”。 赵玄手一顿,看了她一眼。 “云娉在家中时,父王忙于政务,回家后想读书也是我念给他听的,他一边听书一边可以合目休息”。 赵玄神情没什么变化,便将手中的书放案几上一丢。 云娉郡主领会,心中欣喜,忙捡起书翻开,找到刚才赵玄读的那页。 她的声音柔和轻缓,徐徐道来,赵玄单手扶额斜靠榻边。 听着她念书,慢慢闭上了眼眸。 云娉郡主悄悄望了一眼赵玄的侧颜,稳了稳心神,继续用缓慢轻柔的声音念书。 赵玄没有动静,好似睡了过去。 “皇上……”云娉郡主用极轻的声音唤了声,赵玄没有动静。 他睡着了,云娉郡主便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取来一条绒毯极轻柔盖在赵玄身上。 他半撑的头,闭眼时,容貌极俊美。 云娉郡主离他那么近,看得仔细,不禁脸红心跳。 不过她自小家中教养严格,见赵玄入睡了,就不便留在龙啸殿内。 她尚未册封,留下来名不正言不顺,白日里能入龙啸殿伺候已是君王恩典,不可再造次。 —— 云娉郡主回到自己的秀云殿内,云泽世子正在抱怨道:“这里无聊死了,一点也不好玩儿”。 “不如天水王府有意思,连个能陪我玩的人都没有”。 云泽世子年纪尚小,正是贪玩的年纪。 在天水王府备受宠爱,自然事事顺着他,商宫规矩多,什么事都不让做,他自然觉得不自在。 云娉郡主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来商宫不是来玩儿的”。 她眼眸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我们此次入宫,便是带着任务来的”。 借助对云泽世子厉声道:“你在商宫好好表现,争得朝中支持,日后……” 玉泽世子不以为然,没等云娉说完,就说道:“我知道,在家里父王早说过了,让你好好表现,争取当上皇后”。 “赵氏子嗣稀缺,我有希望被立为太子”。 云娉郡主手指按住唇,“嘘!” “心里知道别都说出来”。 云泽世子手里拿着一串珠子百无聊赖,甩着玩儿。 “你今日去了龙啸殿了,皇上可喜欢你?” 这话倒是问到云娉郡主心里了,她细细回忆着和赵玄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去龙啸殿候着,赵玄见到她一开始是有些惊讶,但也没有介意她去龙啸殿侍奉。 云娉郡主为他点香,赵玄也让她读书,应该对她有些好感吧。 想到这里云娉郡主脸微微有点红。 云泽世子人小鬼大,看了一眼云娉郡主的反应,嗤笑道:“皇帝喜欢不喜欢你我不知道,我看你喜欢皇帝了,……哎呀!” 云娉郡主拧了一把他的脸,“我看你这张嘴是不想要了”。 云泽世子推开她,“干嘛呀,我说错了嘛?” “你要不喜欢,你来商宫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嫁给三表哥的吗?” 看云娉郡主有些怔愣,云泽世子故意探着脑袋问道:“皇帝表哥有没有牵牵你的手,亲亲你?” 云娉郡主一听他的混账话,气得要打她。 “皇上是君子,于我以礼相待,哪里像你说的那样混账”。 云泽世子嘟囔着,“喜欢的女子不都要亲亲的嘛”。 “你都以为谁跟你一个混球似的?” 云泽世子年纪小,很是顽劣,口无遮拦。 —— 半夜,烛火半明半暗。 身体一惊,突然惊醒。 赵玄才发现自己歪在榻上睡着了,已是许久没有在龙啸殿内入睡了。 他按了下眉心,回忆起之前的事。 应该是云娉郡主来龙啸殿伺候,对了,她念读书给他听,他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赵玄轻笑了几下,竟然还找到了能安全入睡的方法,也没有做梦。 “来人”他唤了声,常春急急忙忙从殿外进来。 “皇上你醒了?” “朕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了大约有两个时辰了,云娉郡主见你睡着了,便回寝殿去了”。 “这毛毯也是郡主为皇上盖上的”。 …… “明日让她继续来为朕念书吧”。 “是”常春心中欣喜,赵玄终于能度过一劫,寻到新的寄托了。 第163章 不如扔了吧 第二日临近傍晚,云娉郡主如期而至。 赵玄依旧半靠榻上翻看书籍,今日他手中是一本诗集,南越诗人李褚的作品。 李褚在南越诗坛享有名声,他的诗传唱度很高,在南越的家喻户晓,哪怕儿童都能念几句他的诗。 “云娉见过皇上”。 赵玄略抬了下眸,云娉郡主今日穿了一件鹅黄锦衣,上面绣了穿花蝴蝶,比起昨日的素雅略带了一份俏丽。 脸上施了薄妆,她五官端庄,倒也大方秀丽。 自昨日宫人来秀云殿传旨,命云娉郡主每日去龙啸殿为皇上念书后,她便知道自己在皇帝跟前已是不同,自然要好好装扮,让自己能入皇上的眼。 赵玄略看了看便垂下眼眸,似乎对她今日的装扮没什么反应,反而说道:“为何不穿昨日那身衣裳?” 云娉郡主愣了下,昨日那身雪色罗衫穿过一次,想着皇上已经见过了,而且也太素了,她便不再穿了。 她微笑道:“昨天那件回去是弄脏了,已命人拿去清洗了,皇上若是喜欢,明日我再穿来”。 赵玄没有回应,示意她坐下,将手中的文集递给了她。 云娉郡主翻了几页,“皇上偏爱南越的文学?” 赵玄缓缓道:“南越与北商不同,南越重文,北商重武,论文学音乐,还得是南越的成就更高”。 “北商地广人稀,南越国土虽没那么大,人却生生不息,朕靠武力打下南越江山,自然要了解南越的长处”。 “若是……” 她还在,定乐意看到这些。 她那么聪慧,对南越的艺术懂得更多,若是她能说给他听多好。 赵玄说着眼眸中点点星光,但很快熄了下去。 云娉郡主瞧着英武的赵玄,又懂治国方略,心中爱慕之情更甚。 她捧起书给赵玄念起来,她的手保养过,白净细嫩也是十分好看。 云娉郡主容貌端庄,行为举止都是自小受过严格训练,捧着书的样子自然是动人的。 南越的诗抒情浪漫,诗中满是柔情蜜意,思念成疾。 若是以前赵玄对这些都嗤之以鼻,南越人只喜欢调风弄月才使得国力虚弱,北商兵马强壮,一举就拿下了国都。 念着念着云娉郡主便心潮澎湃,再看赵玄,目色沉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别念了”赵玄突然沉声道。 云娉郡主身体抖了下,有些怔愣,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好似惹他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是云娉念的不好嘛?” 赵玄垂着眼眸,目色深沉,看不出他的情绪。 突然他随手扔给她另一本书,“念这本”。 云娉郡主小心翼翼捡起来,是一本极普通的故事集。 她看了眼赵玄,已经撑着头半倚榻上合眼,便随便选了一个故事念了起来。 不出片刻,赵玄便没了动静,云娉郡主悄悄唤了他一声,应是睡着了。 云娉郡主才舒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说的一点没错,不知道哪句话哪个动作就惹他不快。 以后常伴他左右,慢慢了解他,知道他的脾性就好办了。 替他盖上了薄毯,云娉郡主起身去了偏殿。 浣衣局刚有宫婢送来了清洗干净的衣物,锦兰正在偏殿收拾叠放。 她细心将清洗的衣物用香熏过,再叠放整齐。 “锦兰姑娘”云娉郡主十分热情在坐在了她身侧。 “郡主”锦兰知礼数,知道二人身份有别,起身曲礼。 “不必多礼”云娉郡主总是和颜悦色。 “你坐下,我想同你说说话”。 锦兰浅笑笑,她在商宫也有几年了,早没了以前的天真单纯。 她即便在龙啸殿侍奉,也不过是个宫婢,云娉郡主与她亲近,必是带着目的的。 她笑道:“郡主想来问皇上的事的吧”。 云娉郡主倒也不避讳道:“是,我想知道他多一些,你是他的贴身宫婢,自然对他的喜好更了解”。 锦兰却低下头说道:“郡主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下人,那有什么资格去探皇上的喜好?” “你不必谦虚,你平日照顾皇上的起居,他爱吃什么,喜欢用什么,你必定是知道的”。 “皇上吃什么是御膳房定的,用什么是内务府安排的,我哪里能知道”。 “这些不是你伺候皇上用的嘛?” 有些事在锦兰心中存着,她抬起头认真对云娉郡主说道:“皇上让郡主来龙啸殿侍奉,已是对你不同”。 “郡主做好皇上让你做的便好,旁的事就别去琢磨了”。 “就是要知道皇上的喜好才能把皇上侍奉好,锦兰姑娘,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告诉我吧,日后我定会重谢你的”。 云娉郡主只当是锦兰如同别的宫婢一样,仗着在皇帝身旁伺候,以此牟利。 偏偏她今日没带什么银两饰物,只能先口头上承诺了。 “既然我已经入了龙啸殿内室,日后少不了经常同皇上见面,锦兰姑娘,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锦兰尴尬笑笑,又去忙手中的事。 “我真心劝郡主,别太琢磨皇上的事,万一触了皇上禁忌,便是得不偿失了”。 锦兰将一叠衣物规整放置一起,云娉郡主是个心细之人,锦兰不愿意说,她便自己观察。 她看到那堆衣物上头,锦兰小心翼翼将一个清洗干净的香囊放上去。 那香囊材质尚可,可这绣工实在是不堪入目,就像是初学刺绣的女童,拿不稳针线绣出来的。 而且上面的绣线不知道是不是清洗过多,已经隐隐褪去了颜色,陈旧不堪。 云娉郡主捡起香囊左右看了几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这香囊如此破旧,不如扔了吧”。 谁知锦兰吓得扑过来夺下香囊,“别的都能扔,这个不能”。 “为何?不就是一个香囊嘛?绣得还那么丑”。 “这个香囊意义不同”锦兰不想把玉息的事情和云娉郡主说,故人已逝,她不想多嘴,况且玉息二字早已经在龙啸殿成了禁忌。 云娉郡主心思涌动,看着香囊上的绣纹,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玉如意,绣得歪歪扭扭的,实在看不下去,心里有了主意便回了秀云殿。 她的绣工也极出色,既然皇帝喜欢玉如意,那她就一个新的送他,他一定会高兴。 第164章 触了禁忌 云娉郡主心思细密,刚才那一眼已经记住绣纹的图案和颜色。 其实若是她重新配色,可以绣一个更好看的。 但既然这个香囊对皇上意义重大,那么她绣一个一模一样的送他,他一定高兴。 她当即回到秀云殿,命人去了绣线,针盒,那绣纹不算难,她一个晚上便能完成。 看到云娉郡主回来就开始忙碌,云泽世子凑了近看了眼,立刻笑道:“绣香囊啊?可是准备送给皇帝表哥的?” 云娉郡主瞪了他一眼,他年纪不大,嘴里说话却没规没矩的。 不想被他诟病,便说道:“别乱说”。 云泽世子身体歪在榻上,嗤笑道:“不送皇帝,你绣香囊准备送谁啊?” “香囊都是送情郎的”。 云娉郡主手一顿,云泽世子的话让她想起了那个绣工极差的香囊,究竟是什么人送赵玄的? 不过这念头很快隐了去,若是皇帝喜欢的女子,怎么后宫没见她,难不成这世上还有皇帝得不到的女子吗? 月色昏暗,夜间,烛灯还燃着。 云娉郡主一针一线细心手作,连夜赶制,心想象着明日赵玄明日看到她送的香囊的模样。 她的绣工更绝,又那么用心,他定会感动。 —— 翌日,天蒙蒙亮,秀云殿正殿内仍然燃着灯。 云娉郡主看着手中做工精致的香囊,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绣工才配得上赵玄的矜贵。 忙了一夜,云娉郡主白日里匆匆补了会儿觉,用过午膳后便去了龙啸殿。 赵玄穿着银白色常服靠在榻上,墨发半挽起,露出那张极张扬俊美的脸。 云娉郡主按住跳动的心,深吸了口气入了殿内。 “皇上,今日要读什么书?” 赵玄案几上放了一叠书,推了过去。 云娉郡主翻看了几本,要么是故事书,要么是治国方略,再也没有关于南越的书籍了。 她选了一本夜谈梦话,是一个个神话小故事,很适合睡前读。 云娉郡主心里想着要将昨夜辛苦绣的香囊给他。 “皇上……” 赵玄掀眸掠过一眼,“怎么了?” “云娉昨日见到皇上的香囊陈旧了,想着为皇上重新绣一个,望皇上不嫌弃云娉的绣工拙劣”。 香囊? 赵玄眉心忽地蹙了起来,目光带着审视。 云娉郡主取出辛苦绣制的香囊递了过去,心想着他看见新的定会满意。 “我昨日回去后,晚上绣好的”。 云娉郡主暗地想说是自己一晚上没睡绣出来的。 赵玄看见那香囊,眼眸一紧,凝视着香囊上的图案,眼神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云娉郡主心情紧张,不知道绣得合不合他的心意,那绣纹是按照他原来旧香囊上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改动,云娉郡主绣的这个更精美。 见他不做声,只得静静等着。 片刻过后,赵玄抬眸,脸色阴沉到可怖。 云娉郡主琢磨不透,只得讪讪问道:“皇上是不喜欢吗?若是嫌云娉绣的不好,云娉回去重新绣”。 “谁让你绣的?” 云娉郡主手一抖,看赵玄脸色不善,不敢造次。 “是,是我自己,我在锦兰那里看到皇上的香囊太旧了,所以想绣制一个新的给皇上”。 “若是皇上觉得不好,那我拿回去……” 赵玄脸上没有一丝神色,眼中翻滚着可怕的戾气。 “剪了”。 “什么?” “让你把它剪了”。 赵玄突然发难,让云娉郡主手足无措,她好歹也是郡主,封地王爷的千金,平日里做什么都有人捧着,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时间心中惧怕,眼泪涌了上来。 刚入殿伺候的锦兰,一下就看到忍着快要落泪的云娉郡主,和脸色极其可怕的赵玄。 她看了一眼云娉手中的香囊,便明白的缘由。 云娉郡主眼眸盈满泪水的模样引不起赵玄一点怜悯。 看赵玄快要控制不住爆发的情绪,锦兰咬了咬牙,取了一把剪刀上前,拿起那个香囊,自行在玉如意的绣纹中间一剪刀下去。 那绣工精美的香囊被剪成了两半。 见那玉如意毁了,赵玄眼眸中的戾气才散了一些去,可神色依旧冷如冰霜。 锦兰放下被毁的玉如意香囊和剪刀,神色复杂地望了云娉郡主一眼。 刚才若不是她反应快,抢先一步剪了香囊,不知道赵玄后面会不会发疯。 “以后不准再绣这个图案”。 云娉郡主被吓坏了,抽泣着道:“是,云娉知道了……” “滚出去”赵玄沉声道,转过眼眸不再看她。 见云娉郡主吓到了,锦兰上前扶着她轻声说道:“郡主,奴婢送你出去吧”。 云娉郡主这才回过神,颤颤巍巍行了礼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龙啸殿,她才后知后觉问锦兰。 “皇上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那么生气?” “是他不喜欢别人绣香囊,还是对香囊上的图案不满意?”云娉郡主颤颤巍巍问道,她仍是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突然发难。 锦兰叹气道:“郡主,奴婢提醒过你的,皇上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自作主张,旁的事以后别琢磨了”,说完便回了殿内。 云娉郡主按下刚才差点失控的恐惧,懊恼不已。 好容易获得能够入殿陪伴皇上的机会,却被自己的无知亲手毁了。 可那个旧香囊究竟有什么特别?为什么皇上的反应那么大? —— 初春,地面还有不少去年冬日的落叶。 云娉郡主失魂落魄在宫道上走着,脚步慌乱,踩在旧年的枯叶上,发出脆裂的声响,就连枯碎片沾在了裙摆上也没在意。 冷不丁前方过来一人,她没注意差点撞了上去。 抬眸一看,只看神色冷峻的赵祯正迎面走来。 他突然停住脚步,避免被她撞到。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他的身体恢复了大半,他本长得也算清秀,不过受了磨难失了神采。 如今得以重见天日,也显贵气俊秀,不过眼眸里的冷酷却是改不掉的。 见是云娉郡主,脸上没有神色,准备侧身避过。 “祯王殿下”云娉郡主突然唤道,赵祯停了下脚步。 转过身,“郡主叫我,有何贵干?” 第165章 弥补 云娉郡主举止十分得体,曲身行礼,大方说道:“我初到商宫,还未来得及拜见各位殿下”。 “大殿下如今去了南越,宫里只有四殿下,所以云娉想和四殿下致歉,未及时拜会,是云娉失了礼数”。 赵祯冷冷笑了下,“都是虚礼,郡主不必挂怀”。 “自是要的,今日没有准备,改日我定备下厚礼去拜会四殿下”。 赵祯扯了扯嘴角,没有在意,更欲离去。 云娉郡主却有叫住了他,赵祯转过身,冷声说道:“郡主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云娉郡主被人看出了心事,脸一红。 她忍下心绪, 故作轻松道:“我听说皇上举兵攻下南越后,曾带回一位南越公主,据说是南越第一美人,貌若天仙”。 赵祯斜眼冷笑道:“郡主对这种八卦感兴趣?” “也不是,就是若这位公主如果在商宫的话,她身份尊贵,我也该去拜会一下,只是不知道她居于哪一宫?如今可有封号?” 赵祯眯起眼略微打量了云娉郡主,他虽不及司徒行心机深沉,但也不是随便能糊弄得了的主。 云娉郡主的心思,他多少能看出来一点。 “我是被皇上从歹人窝里救出来的,之前的事并不是很清楚”。 云娉郡主脸上略显失望。 突然赵祯又说道:“我只知道那南越公主是大皇兄的未婚妻,北商和南越曾经想联姻的,父王曾将这个南越公主指婚给大皇兄”。 云娉郡主听了,眸色闪了下,按下心里疑虑。 既是行王殿下的未婚妻,那和皇上是没关系了。 “不过已经香消玉殒了”。 云娉郡主怔了下,“她死了?” 难道行王殿下是因为公主逝去伤怀才去的南越? 云娉郡主深思片刻,既然人已逝去,再没有什么威胁。 只是,她听说过,那位公主名字里有个“玉”字。 想起被剪碎的玉如意绣花,云娉郡主心有余悸。 —— 她回到秀云殿,云泽世子正歪在榻上饮果酒,他年纪尚小,还饮不得酒,闲来无事只能饮这种果汁酿的酒。 喝完了旁边的宫婢再为他斟上,十分悠然自得。 云娉郡主看了他这副纨绔的模样,心里来气。 快步走到他跟前,夺下宫婢手里的酒瓶,怒声道:“退下”。 宫婢曲身便退了出去。 云泽世子半眯着眼微醺道:“怎么了姐姐?” 云娉郡主“砰”放下酒瓶,严厉道:“往后不准在殿内喝酒”。 “啧”云泽世子不以为然,“这里这么无聊,还不能喝酒,我能干吗?” “要不晚上我出宫去寻乐?” “你大胆!”云娉郡主怒道,“这里是商宫,以后行事都给我规矩点,不然的话……” 想起刚才赵玄发怒的模样,云娉郡主心中便一阵恐慌,幸好锦兰及时过来救场,不然不知道赵玄会下什么旨意。 君王的旨意一旦下了,再无收回的可能,便是要你死,也也只能收拾收拾等着去赴死。 “不然行差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云泽世子颇不以为然,刚喝了点酒,虽度数不高,也有些浅浅的晕乎。 他双手枕在脑后,“姐姐你到底笼住皇上的心了没?” “别是没笼住,回来找我撒气来了”。 云泽世子的话让云娉郡主气到胸闷。 “姐姐,现下北商赵氏人丁不旺,你我是皇上母家血脉,你担心什么?” “这帝位迟早是……” “住口!”云娉郡主怒目而视,“我看你是找死”。 云娉郡主忍下怒意,严厉对云泽世子说道:“往后这些话千万不可在商宫说,别以为自己血脉尊贵就有恃无恐”。 云娉郡主捏了一把绣袋中被剪碎的香囊,仍觉得脊背发凉。 “圣意难测,你以后不可乱说话”。 —— 翌日,午后。 云娉郡主命人取来了那套雪色罗衫,想起那日赵玄问她为什么不穿这套衣裳时,心里便觉得他应是喜欢素雅衣饰。 她特地换了雪色罗衫,挽起发髻插上银钗,便起身去了龙啸殿。 自己犯的错便要自己去弥补,往后的日子还长,既知道了他的禁忌,日后小心伺候便可。 龙啸殿内。 锦兰伺候赵玄更衣,将那枚玉如意香囊小心挂到赵玄脖上,再掖入衣襟贴身收着。 见赵玄神色不善,便解释道:“前几日衣物刚清洗完送回龙啸殿,奴婢在整理的时候被云娉郡主瞧见的”。 说着她往殿外望了一眼,“郡主午后便来了,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 赵玄淡淡的,没有反应。 下朝时他回龙啸殿就已经看见了,她静静跪在龙啸殿殿前,身穿着那身雪色罗衫,鬓上斜插着一支银钗,正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赵玄刚入殿时看到她的背影,怔愣了下,但很快隐去情绪,快步走入殿内。 锦兰点了香,赵玄依然靠在榻上看书,虽仍是身子硬挺,却掩不住眼底的淤青和憔悴。 锦兰望着殿外一直跪着的身影,一身雪色衣裳,脸上满是痛苦泪痕。 她刚来时,赵玄还未回到龙啸殿,她说自己犯了错,需得皇上原谅,便在龙啸殿外跪了下来。 跪那么久了,她的膝盖怕是淤青一片。 再怎么她也是尊贵的天水郡主,虽惹怒了龙颜,但也罪不至此。 说起来,这几日她也是小心伺候,赵玄伤神了那么久,好容易有一个能让他略感安心的人。 若是把她赶走了,赵玄又要陷入无尽的哀伤中。 于是锦兰大着胆子试探说道:“皇上,不知者无罪,我想郡主日后不会再造次了”。 锦兰悄悄瞄了赵玄一眼,“皇上昨日怕是又没睡好,不如……” 她咽了下口水,若是赵玄发难,她可担当不起。 见赵玄不动声色,踌躇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不如还让云娉郡主进来给皇上念书吧”。 赵玄眼神略动了下,望了殿外一眼。 远远的那身素雅雪色罗衫,如山间白雪,墨发间一支银钗,在阳光下泛着低调的光华。 赵玄怔愣了片刻,垂下眸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 …… 第166章 揽金阁,尤物入怀 北商都城临城,晏城,临近北商皇城。 在此居住的皇亲贵族不少,一些有皇脉的王爷郡主便在这里设了府邸。 晏城三面环山,山中多猎户,所以晏城的酒馆茶社里时常能品尝到野味。 除此之外,因着贵人多,城邑颇繁华,风月楼满是风情。 揽金阁,晏城最大的风月楼。 白日里伫立城中央,门庭华丽,食客络绎不绝。 可它真正展现风采是在午夜,等街上的店铺都打烊了,揽金阁的灯才亮起,乐声才响起。 它有两层,一层饮酒作乐,品味佳肴;二层歌舞妖娆,曲乐动听。 倒是和都城的御风楼有相似之处,不过在这里更能体会奢靡纵欲。 大堂的红木梁柱精雕细琢,飘动的红纱帐里晃动的都是摇曳沉醉的身影。 只要你愿意一掷千金,便可美人入怀,各种奉承围绕。 揽金阁只认钱,不认人。 哪怕你是乞丐,能进入揽金阁有本事拿出银钱,便会被奉上座上宾。 二楼的围栏往下俯瞰,可以看到一楼整个大堂。 过道来往宾客居多,托着酒杯喝得醉醺醺的,怀中搂着美姬的,或者两三勾肩搭背的。 显尽世间百态。 围栏一隅,懒散半依着一个身影。 无论从那个角度看去,那前后起伏剧烈的曲线都十分撩人。 胭脂红的软纱贴在身上,勾勒出朦朦胧胧的起伏。 眉眼勾画精致,红唇极诱人。 她的目光慵懒,却又透着精光,往楼下横扫,每个人的神情都不放过,嘴角勾起一个惬意的弧度。 柳叶眉略扬起,目色流转,满是风情。 楼下的老饕斜眼欣赏着二楼围栏的这一道风情。 低头窃窃道:“看到了没?这就是揽金阁最大的尤物”。 “是好看,谁啊?” “这揽金阁除了美酒佳肴,妖娆舞技,还有一道风景,便是揽金阁的金娘。 “她是揽金阁店主”。 “不仅多金,还特别懂风情”那人说后面那句话,故意将声音压得极地。 “若是谁有幸能成为她的入幕宾,啧啧”那人尝了一口菜,像是吃了什么极致美味,“据说,此生无憾了”。 旁的那人目光盯在金娘身上,咽了咽口水。 “那怎么才能成为这金娘的入幕宾?” “嗤!你想是没用的,这金娘不缺钱,揽金阁据说背后有皇家势力,她也不缺权势撑腰”。 “想要和她一夜春宵,那得她喜欢,她看中才行”。 “金娘眼界极高,一般人可入不了她眼”。 “这金娘据说可不好惹,据说之前有个醉鬼想趁酒醉对她……,结果隔日就死在街头,死状极惨”。 “后来再没人敢对金娘不敬,除非被她看中,不然就别想了”。 这二人聊完,啧啧可惜,但也只能远远看着,吃不到嘴边。 —— 二楼,斜依的金娘目光停留在一楼某一处。 体格粗壮的酒生陈黑宝送完最后一批酒后,就来到金娘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中哪个了?都看了那么久了” 金娘半附身,单手托着腮,若是正面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她前方的波涛汹涌。 陈黑宝就算天天看她,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天生媚骨,风情万种,任凭谁都抗拒不了她。 她此时目光停住不动了,眼眸中眼波流转,嘴角微微勾起。 陈黑宝眯着眼睛朝着她眼睛的方向看去,才看到一楼一个角落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白衣年轻人。 身型有些纤弱,白色束腰长袍,更显得他腰纤细。 他墨发半束起,眉眼精致,皮肤白皙。 不过他好像不愿意正面示人,吃完饭后便用一张面纱遮住下半张脸,静静地听高台上的乐姬唱乐。 他身旁还坐着一个红衣劲装的女子,身带佩剑,倒像是他的护卫。 陈黑宝探着头看了一会儿,嗤笑道:“你现在好这款儿?娘们儿似的,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能满足你吗?” 金娘不屑道:“你不懂,这种一推就倒的才好,床上又不用他动,老娘动就行了”。 “你瞧瞧他这眉眼,多勾人”。 “我都看他好几天了,每次来就只吃饭听曲,也不来二楼寻欢”。 “乖得很,指不定还是个雏儿”。 陈黑宝又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那年轻人身旁的女子。 “这个人是一推就倒,可他身旁那个女子绝不是善茬,你想拿下他?怕是不容易”。 金娘白了他一眼,胜负欲被挑了起来。 柔软无骨的身子突然挺了起来,这一看,胸口的鼓涨得更厉害,显得她的腰柔软纤细。 “你真去?”陈黑宝瞪大了眼睛。 “让开”金娘推了他一把,扭着水蛇腰走下楼去。 金娘走过的地方,摇曳生香,所有人都带着垂涎的目光,想要把她看穿。 可金娘无视这些,扭着腰肢来到刚才她盯着年轻人处。 伸手撩起一片红色轻纱,拉上了纱帐,将他坐着的这块区域和外界隔离了开来。 年轻人抬眸看去,金娘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他的眉目实在太好看了。 她抿嘴一笑,妩媚至极,身体扭成一个弧度,在年轻人身侧坐下。 那胸口的一团鼓胀几乎撞了上去。 年轻人身旁的红衣女子眉心拧起,横了横怀中的佩剑,沉声道:“离我家公子远点”。 金娘是见过大世面的,才不会被这小丫头吓到。 可她反而故意装作被吓着样子,柔声道:“公子,奴家好害怕,公子身旁的人怎么还带刀呢?” 年轻人看了看金娘这副没骨头的身躯几乎贴在了自己的身上,愣了一下。 随即突然笑着阻止了红衣女子的威胁,只微笑着望着贴上来的金娘。 他虽戴着面纱,但眉眼透出的温柔笑意,看得金娘心里一阵激荡。 “公子来揽金阁几日了,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年轻人突然抬起白皙的手,在金娘的下巴上勾了一下。 金娘当即发出一声娇柔的声音,这一声怕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了。 年轻人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席玉。 第167章 公子如玉 金娘媚笑道:“原来是席公子”。 “席公子可是北商人?”金娘目光在他纤弱的身姿上转了一圈,虽看起来纤弱但身姿却很挺拔。 北商男子身形高大的多,席玉身型纤弱,面容清秀,看起来不太像北商人。 可席玉却只笑笑,不回答金娘的问题。 见他不愿意说,金娘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倒也不追问。 她双手交叉架在在席玉肩头,整个身体几乎全贴了上去,胸前那片鼓胀有意无意蹭他的手臂。 “席公子好像不太爱说话?” “没关系,我就不喜欢男人废话太多,说得还全都是假话”。 席玉听了金娘的话乐了,竟揽过她的腰,在腰际拧了一把。 “哎呀”金娘故意扭了一下身子。 接着妩媚一笑道:“想不到你这小身板看起来瘦弱,手指头还挺有劲儿的” 席玉身旁的红衣女子眉头锁得紧,看不下去,干脆转过头去。 金娘靠近席玉,气息若有若无,压着声音在耳边喘息。 “这里没什么好看,公子若想看好的,不如去我房里,我让你看”。 席玉面色从容,倒是让金娘略感意外,那些个男人哪个不是见了她,都恨不得直接往她身上扑。 若是直接受了她的邀约,恨不得当场解了裤腰带。 但转念一想,金娘也不生气,继续撩拨道:“你要是不会也没事,我教你,保证让你舍不得离开”。 金娘媚眼如丝,瞧着席玉半张精致的眉眼,不知道面罩下的他该多俊俏。 “你喜欢我?”席玉悄声问道,他的声音不大,轻柔低沉。 金娘突然睁大了眼睛,“原来你会说话呀?”,接着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俊俏的小公子, 席玉眉眼含笑,流转的眼波看得人心神荡漾,金娘都快被他看醉了。 她倒了一杯酒,递到他跟前,发现他戴着面纱,也不去解开他的面纱,将酒杯探到面纱下,抵在他的唇边。 席玉也不拒绝,擒住酒杯边缘,将酒一饮而尽。 一个男人戴着轻柔的面纱都这么撩人,金娘倒也不想解去他的面纱,觉得他这样更神秘好看。 “我想在这里看,这里的人有趣,你陪我好吗?” “啊?”金娘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席玉揽过金娘的腰,那一下突然很大力,金娘的身体一下跌入了席玉的怀中,撞到了他平坦的胸口。 他虽不是体型强壮结实的,但那一下也撞得挺疼。 “你陪我一起看”那声音在耳边十分撩人,金娘望着席玉动人的眉眼,竟无法拒绝。 她心中想着,果然是个雏儿,没经过人事,还喜欢蜜里调油的风花雪月。 算了,从没试过这种的,金娘全当新鲜,陪他玩玩吧。 日后等熟悉了,还差那一步吗? “行,今日老娘破例,就陪你”金娘隔着面纱点了下他的唇,想着若吃在嘴里是什么滋味。 对她如狼似虎的男人多了去,这种俏生生又俊又白净的金娘倒是不多见。 席玉勾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红唇上抚了一阵,引得金娘一阵颤栗。 这个男人,看似不急不躁,可每一个动作都撩得金娘心神荡漾。 是小看他了,他其实什么都懂吧。 金娘歪着身子贴在他怀中,席玉的手臂环着她,目光落在前方一桌人上。 “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做什么吗?”席玉突然问道。 透过红色纱帐前方有四人围坐一起,三人衣饰华丽,头发半挽起,发髻上插着金簪。 另一个男子面容俊雅,衣着虽没那么华丽但也十分得体,发髻上绑着一根浅蓝色丝带。 金娘靠在席玉怀中,无聊绞着发丝。 “那三个是,北商浩王、庆王、远王家的世子,都是商文帝一辈王爷的后裔,在朝中没什么实权,空挂着个皇族虚名”。 “那个,绍王府的门客江楚风,是个冷眼观世,在俗世中打滚的人”。 “都是些闲散王爷,朝廷俸禄供着,平日里吃喝玩乐惯了,银钱不够,便想着怎么搞钱”。 “他们手里又没有实权,喏”金娘朝着江楚风略点了下头,“无事便和江楚风混一起,他那人消息最多,手段最奇特,总能有各种办法敛财”。 商文帝一辈的王爷,便是赵玄司徒行祖辈的皇亲,虽隔得远了,但终究是皇族,身份依然尊贵。 金娘勾着嘴角笑道:“问这些人有什么好玩?你怎会对他们感兴趣?” 席玉依旧温柔道:“看来你确实没骗我”。 金娘愣了下,敢情席玉是故意试探她的。 这时她认真审视他起来,之前被他的俊俏吸引,旁的事根本没心思想。 看席玉通身的气质,随身带着侍卫,身份定不凡。 只不过这晏城皇亲贵族太多了,除了本国皇族,异国旅客也多,东禺西秦的贵族有时也会出现在城内,所以金娘根本没在意。 “原来你都知道呀?”金娘俏声道。 席玉淡淡道:“你刚才说喜欢我,我怎知你不是骗我?” 金娘眼尾满是风情,“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呀,那你……”她的身子更贴进去,“ 现在信了吗?” 席玉不应答,是微笑着看看她,看得金娘心都飘浮了起来。 “既是信了了,那今晚就留宿揽金阁吧?”金娘勾住他的脖子,“我的房间是一品房,保证让你睡得舒服”。 “今日不行”。 金娘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世上还没有男人舍得拒绝她,他是真不识好歹,金娘正欲发作。 席玉又说道:“明日再来找你”。 金娘心口一动,便明白了席玉的用意。 她阅遍世间男人,今日这个男子倒是让她体会了少女时的情,不带欲色,只有欲拒还迎,你进我退的试探。 她在情欲中翻滚惯了,试试这不一样的情,倒是有趣的很。 席玉身边的红衣女子起身请示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金娘便笑道:“行,这个座位我单独留给你,一会儿我就圈起来,不让人坐了” “明日我就在这儿等你来”。 第168章 似曾相识 金娘目送席玉上了马车,店内早已议论开了。 “看到了没?金娘又选中男人了,竟还是个小白脸”。 “这小白脸行不行啊?头一次看到被金娘选了,还不留宿的”。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等金娘的得手了,还不得在床上弄死他?”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小身板吃得消嘛”。 这些低俗话语隐约传来,金娘早习惯了,柔媚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转身进了揽金阁。 马车里,席玉透过车窗望了眼渐行渐远的揽金阁。 “你也是习武之人,你觉得刚才那个金娘可有什么不同?”他突然问身边的红衣女子。 那女子思索片刻说道:“她举手投足都在勾\/引男人,可手脚间流动的真气不简单,是个高手”。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道:“我知道世间有一种增强内力的练功方法,只针对女子,便是找不同的男人,采阳补阴”。 她嗤笑道:“这金娘怕不是就用了这种练功之法”。 席玉单手架在车窗上,托着腮,“可有什么讲究?” “她要找的男人,要么内蕴深厚,要么……”她看了一眼席玉,“就是童子之身”。 “这大约就是她找上你的缘故吧”。 “……” 见席玉默不作声,她戏谑问道:“你该不是真的喜欢她吧?” 席玉茫然回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二人相视而笑,不言而明。 —— 马车行至半路,席玉突然对车夫说道:“停一下”。 马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不远处是一间绣坊,门面很小,十分不起眼。 门口站着一个极美丽的女子,她身旁是一位身着浅棕色长衫的老妇人,梳妆得整洁得体,一看便是富户家的。 “卫小姐,我儿子贪图美色,色令智昏”。 “可我们卢家不是没有规矩的,卫小姐出自卫府,出身尊贵,我们高攀不上”。 “可卫府毕竟是获过罪的,而且,听说你还进过宫,我们卢家不能容下罪臣之后,还望卫小姐能放少丘一马“。 那美人儿并没有这些话生气,淡淡道:“卢夫人言重了,我和卢公子不过萍水相逢,他救过我,我确实也感激他,但终究只是普通相知的朋友”。 “夫人同我说这些话,太不适宜”。 那老妇人一双精目又打量了她一番,不满道:“卫小姐看不上我儿子没关系,只是希望往后不要总和我儿子纠缠”。 “夫人此话诧异,我开绣坊谋生,每日都待在绣坊里,我如何纠缠你儿子?” “如果夫人不想你家公子与我接触过多,还望夫人管好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再来我这绣坊了”。 “你……” 不远处匆匆赶来一个极高大的身影,面色焦急。 “娘,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瑶儿……” 男子看着美人儿转身进了绣坊,门口脸色难看的老母亲。 “少丘,我已经和卫小姐说清楚了,人家也没看上你,你上赶子去巴结干嘛?” “她是卫府出来的千金大小姐,我们高攀不上的,你赶紧跟我回去吧”。 男人气急,“娘,你私自来这儿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这事儿若是要跟你商量,你还能让我来?我看出来了,你这小子的魂儿都被勾走了,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娘,哼!”说罢老妇人拂袖而去。 男人咬牙跺脚看着老妇人离去,一转头进去了绣坊。 席玉看完了这场戏,转头和红衣女子说道:“你先在车里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下车便走去了绣坊。 绣坊不大,四面环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类绣品,各式各样,仔细看绣工精美,有些绣品水准极高。 入门柜台后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外面。 还有一个老仆坐在一旁收拾绣线。 男人隔着柜台讨好道:“瑶儿,你别生气,我不知道我娘来,不是我的主意”。 见美人不搭理,他又说道:“我是真心想娶你,你别理我娘,她年纪大了,她说她的,你不听就好了”。 美人还是不说话。 席玉径自走了进去,左右环视,又取了架子上的一方绣帕仔细欣赏。 美人儿这才发现绣坊来人了,也不理睬男子,便前去招呼。 “客官,可是要买绣品?”可刚走近,脸色变了下,上下打量席玉。 席玉正在反复看那方绣帕,没注意眼前的注视。 “你是,玉……” 席玉抬起头微笑道:“卫小姐,久仰大名”。 这美人正是出宫后的卫均瑶,追着她不放便是出宫第一日遇上的卢少丘。 席玉戴着面纱,看不清全貌。 卫均瑶揉揉眼睛,仔细辨认眼前的人,不敢相信,眼睛盯在他平坦的胸部上,才发现跟前站着的是个男人。 “公,公子?可是要定制绣品?” 席玉微笑道:“这方绣帕十分精美,可是卫小姐亲绣的?” 绣帕上绣着一对鸳鸯,寓意十分明显,买了送给爱慕的另一半,便是表达爱慕之情。 “这里的绣品大部分是我绣的,有一些是其他绣娘寄存的,但公子手中这块绣帕是我亲绣的”。 席玉微微一笑,“好,我就要它了”,便爽快地付了银钱,很自然得将绣帕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绣帕是他买给自己的。 卫均瑶愣了下,连同在一旁的卢少丘也注视起他反常的举动。 不过买家买下物品想怎么处置都是他的事情,卖家无权干涉,卫均瑶也不多说什么。 “公子,可还有其他想要的?若想要定制,也可以跟我说,不过需要等一段时间,我手上目前不得空”。 “你可以先来挑选绣纹,把要求同我说说”。 席玉默默微笑,注视卫均瑶的眼神十分温柔,在一旁的卢少丘不禁起了疑心,他对卫均瑶感觉不太对啊。 “卫小姐的绣工天下一绝,没想到还貌若天仙,在下对卫小姐十分仰慕”。 “不知晚上卫小姐今晚可有空?在下想请卫小姐一聚,顺便聊聊我想请小姐做的绣品”。 第169章 故人 一番话,卢少丘立刻起了敌意,这小子买绣品是假,追妹子是真吧。 “喂,你想定制绣品,直接说好了,那么费事干嘛?” 卫均瑶望着席玉怔怔的,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在卢少丘眼里,她是看上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了。 “好,就依公子,我们晚上见”。 “瑶儿……,你”。 卢少丘只觉得脊背发凉,这二人是要去约会了? 卫均瑶根本不理睬卢少丘,转身对忙活的老仆说道:“卫伯,一会儿你就先回去吧,和卫大娘说一下,晚上我不回去吃饭了,让她别做我的饭了”。 “好嘞,小姐你早些回家”卫伯整理完手边的绣线后便起身出去了。 席玉见卫均瑶应下了邀约,心满意足,便先行离去。 卢少丘怅然若失,“瑶儿,你真的要跟他一起……” 一直未理睬他的卫均瑶突然抬头说道:“卢公子,当初你救了我很感激,但今日你母亲来寻我,说的话我都懂,以后你就别来我这绣坊了”。 “瑶儿,你听我解释……” …… 席玉回到马车,红衣女子隔着车窗看了会儿,回头问道:“容妃娘娘?” “她现在是卫均瑶,容妃的身份已和她无关”。 “这就是你不让我下车的缘故?” 席玉淡淡道:“晚上我要和她见面”。 “做什么?” 席玉目色沉静,车窗外卢少丘在绣坊外焦虑万分。 “帮帮她”。 —— 夜间,华灯初上。 晏城的繁华不输都城。 北商民风开放,街边能见到许多结伴出行的女子,也不用面纱遮面。 一家风格独特雅致的小酒馆里,靠窗的位置坐着席玉和卫均瑶。 从窗口看出来正是一条蜿蜒而下的河道,河内几艘画舫燃着灯,吹弹声在河面上隐约传来,舞姬袅娜的身影影影绰绰。 卫均瑶的目光一直在席玉身上,怎么看怎么像。 终于她忍不住问道:“席公子,也许这么问有些冒犯”。 席玉从窗外移回目光,落到卫均瑶依旧绝艳的面孔上。 这张脸哪怕在皇帝的后宫也是艳绝冠首的。 “卫小姐但说无妨”。 “席公子家中可有姐妹?” 席玉一愣,卫均瑶笑着道:“我今日一见到席公子,便觉得你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席玉笑道:“你的那位故人是个女子?” “所以你才问我是不是有姐妹?” 卫均瑶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说席公子……” 席玉不生气,淡淡道:“无碍,谁让我生得天生丽质”。 他一打趣,二人都笑了。 席玉的目光斜了一下,正好看到在不远处落座的卢少丘,他像只生气的河豚鱼,气鼓鼓得却无法发作般,只能瞪着他二人。 他面纱下的嘴角隐过一丝不容察觉的笑意。 “席公子说想要定制绣品,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你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接”。 店小二托着托盘上了酒水餐食,摆放好骨箸,“客官慢用”,鞠了躬便退了下去。 席玉用未用过的骨箸给卫均瑶夹了一块鸡脯肉,他的动作暧昧至极,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做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兴许是他长得太过好看,让人赏心悦目。 可这却差点没让身后的卢少丘失控。 “多谢”卫均瑶也没有客气,她对这位公子有莫名的熟悉感。 “给我绣个腰带吧”。 “那公子想要什么图样?”卫均瑶摊开图册,递到他跟前翻给他看。 席玉目光扫过一页又一页的绣纹图样。 突然手指按在一处,卫均瑶定睛看去,有些惊讶。 是一个玉如意的图样。 看卫均瑶怔愣的样子,席玉笑着问:“我看着也不难,怎么?有困难?” 卫均瑶回神,笑道:“不是,只是在想,怎么这么巧”。 “又是和你那位故人有关?” 卫均瑶点头,“你二人名字里都有个“玉”字,兴许这就是缘分”。 “说起来,我的这间绣坊能开起来也托了她的福,当时我离宫,她送了我一袋珠宝,我就是变卖了珠宝才将这绣坊开起来的。 席玉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卫均瑶从深思中拉回,收回图册说道:“这个不难,我能接”。 席玉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吃着东西,就是吃东西,席玉面上面纱也不取下。 卫均瑶看了半日,他的眉眼精致,眉间似水般的温柔。 “公子为何总戴着面纱?” 可问出后就后悔了,也许他的脸上有隐疾,不想让人看见。 席玉淡淡道:“我脸上有伤,怕吓着你”。 卫均瑶表示理解,便不再多问。 席玉目光注视着卫均瑶,不带侵略性,只浅浅得温柔看着,可在旁人眼中却是带着深情。 卢少丘心就像油煎一样,可他又没办法阻止,今天惹卫均瑶生气了,万一他一冲动她再也不理他怎么办? 席玉早就注意到身后如刀一样的目光,笑道:“那个小子爱慕你?” 卫均瑶脸一红,“之前他母亲来绣坊寻我,那些话被公子听到了?” “你进过宫?” 提到过往,卫均瑶有些局促。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在后宫不过挂了个嫔妃的虚名,卫府倒了之后,便什么意义都没了”。 卫均瑶余光望了卢少丘一眼,他身型极其高大,坐在哪里都十分醒目,他看着卫均瑶的眼神十分灼热,想要将她烧个洞。 “我出宫那日,遇上了一些意外,卫伯也受伤,是他救了我,也帮了卫伯,我感激他”。 卫均瑶内心这才显得又些纠结,“他,对我还不错,只是他母亲……,觉得我是罪臣之后,又做过皇帝的嫔妃,所以一直不同意”。 “他家是晏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倒不是皇亲官宦之家,家中也出过一二人做官的,虽不能和以前的都城卫府比,也算家境优越了”。 “他是家中独子,上头有两个姐姐,父亲早亡,留下大笔遗产,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是个孝子”。 卫均瑶余光望了他一眼,“我知道他也很为难……” 席玉静静听着,说着说着卫均瑶突然笑了。 “我与公子初相见,竟把这些都同公子说了,实在是……” 第170章 让他下定决心 席玉不以为然,“是因为我像你那位故人,你便愿意同我分享吧”。 “公子不要见笑就好”。 “无碍,我乐意听”他看了目光如刀的卢少丘一眼,“既然他对你有意,那么就让他下定决心非你不可”。 卫均瑶抬眸,不明白席玉的意图。 突然席玉身体往前倾去,扯下之前从绣坊中购得的那方绣帕,小心翼翼替卫均瑶擦拭嘴角。 卫均瑶虽现在落魄,但出身尊贵,行为举止都大方得体,吃东西不会吃到嘴角上。 所以席玉是故意的。 卫均瑶身体僵住了,这动作太过亲密,可奇怪的她却没有什么抗拒。 她看着席玉那双熟悉的眼眸,实在有些诧异,这世上为什么会有感觉那么相同的人。 明明他是男子,初次相见,他就对她那么多暗示,甚至做那么亲密的动作,可卫均瑶对他没有陌生感,一点不觉得冒犯。 席玉虽戴着面纱,但眉目实在太好看,卫均瑶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二人一起竟是一幅十分赏心悦目的画面。 在旁的食客的目光有意无意往这里瞟。 卢少丘的目光快喷出火来了,他终于忍受不了,“忽”地起身,大步向前,走到卫均瑶跟前。 他身型太过高大,往前一站居高临下,有绝对压迫感。 他目光带着怒意和委屈,扯住卫均瑶的胳膊说道:“瑶儿,跟我回去”。 卫均瑶回头莫名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说道:“你做什么?” 卢少丘那么个高大壮实的人,一张俊脸满是委屈,指着席玉巴巴说道:“他,他对你不怀好意,你跟我回去”。 席玉笑了,“卢公子,我对卫小姐的心思同你一样,你怎么能说我不怀好意?” “我若不怀好意,那你是不是也不怀好意?” “你……”卢少丘口才没席玉利落,只能可怜巴巴望着卫均瑶。 “瑶儿,今天的事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你也不能就不理我了”。 卫均瑶皱紧了眉头,周围还有不少人,目光都集中在了这几人身上,十足想看八卦的眼神。 “你别这样,那么多人看着呢”。 “那你同我走”。 “席公子是我的客人,我干嘛跟你走?” “他,他对你……” 席玉挑着眉,漫不经心道:“卫小姐,我初来乍到,刚在晏城购置了一套房产就在城南,里面的布局颇为雅致”。 “家中只有我和护卫,若是卫小姐得空……” “瑶儿,你不能去……”卢少丘急红了眼,这席玉目的太明显,最要命的是卫均瑶好像一点也不讨厌他,甚至好像还对他有好感。 卫均瑶怒斥道:“你做什么?” 卢少丘不管不顾了,在卫均瑶身旁的位子上干脆坐了下来。 “瑶儿,今日的事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吗?” 看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卫均瑶耐着性子劝说道:“你先回去,今日是我和席公子在聊事情,你这样……,太无礼了”。 卢少丘哪里肯答应,他若真走了,那明日卫均瑶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这个席玉看起来贵气十足,虽看不清全貌,但气质俊雅,也不像缺钱的主儿。 看卢少丘死皮赖脸地留在跟前,众人看八卦的目光聚集。卫均瑶只觉得脸上滚烫。 她看了窗外一眼,卫伯不放心她夜间一人回去,过来接他,在店外等候了。 卫均瑶对席玉说道:“席公子,今日多谢你相邀”。 “你的要求我已经知晓,我回去便替你做绣品,你留给我你府上的地址,过几日我差人将腰带送去”。 卢少丘还想说什么,卫均瑶脸色微变,“今日我不打搅了,先告辞了”。 席玉微笑着也不强留,卫均瑶瞪了卢少丘一眼,在众目睽睽下离了席。 “瑶儿……“卢少丘想追去,却被席玉叫住了。 “卢公子,卫小姐今日不想见你,你若硬要去打扰她,是会让她变得讨厌你的”。 席玉一席话让卢少丘身体一震,带着敌意回头看着席玉。 席玉不急不慢,悠悠道:“卫小姐是懂你的,你若要孝顺母亲,便顺母亲的意,往后不要再打扰卫小姐”。 “你,你休想”卢少丘扬起下巴拒绝,要他拱手让出卫均瑶,除非打死他。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既想孝顺母亲,又想得到卫小姐,那你母亲对卫小姐的不满,你通通让卫小姐来承受,是不是?” 卢少丘愣住了,仔细想了想,好像席玉说的没毛病,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若是我说的没错,卢公子,你好好想想,你究竟是真心爱慕卫小姐,还是更爱你自己?” “……” “若你爱慕她,便不会让她忍受这些委屈,就为了满足你所谓的爱慕之情”。 卢少丘不安起来,双手手指不自然交叉一起。 “那,我还能怎么办?” “瑶儿生气都不理我了,也不肯给我机会”。 “机会是你自己去争取的,不是卫小姐给你的”。 席玉叹了口气道:“她当年不得已进宫,是她家族需要她那么做,如今她背后的权势没了”。 “她也没有自怨自艾,自暴自弃,反而努力生活自力更生,这样出色的女子,世间再寻不出第二个”。 卢少丘看席玉眼中流露出的赞赏倾慕之意,心中不安。 “我自然知道瑶儿是最好的”。 “既然知道她好,便要捧在手心呵护,而不是让人上门去埋汰的,即便是你的母亲也不能那么做”。 卢少丘低下头,“此事我确实没处理好”。 “若你做不到,便不要耽误她,这世上有的是人想要爱护她”席玉手里抚着那块锦帕,像是十分珍惜。 “我会处理好的”卢少丘急声道。 “……” “哗啦”窗外的画舫上有人落水,一群身着锦服的贵公子围在船头嬉笑。 “就说你喝得都站不稳了吧”。 水波荡漾,席玉望着窗外那片光华流离出神。 幽幽道:“人在这世间,若是被这光华溢彩迷了眼,不知道自己心里就藏着什么,等失去了再追悔莫及”。 卢少丘琢磨着席玉自言自语的几句话,突然醍醐灌顶般,“席公子是在点拨我?” 席玉缓缓转过头,“不全是,我对卫小姐确实一见倾心……” 卢少丘瞪大了眼睛,“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第171章 吃醋了? 翌日,揽金阁。 大堂中央,一个红裙舞娘翩翩起舞,赤足腕上一串金玲,随着踏步发出清脆悦耳声响。 周围一群老饕举着酒杯调戏,叫嚷着让舞娘下来陪酒。 红纱帐下,金娘柔若无骨半依在席玉身上。 席玉垂眸看着怀中娇媚无比的金娘,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勾住她的下巴按了下她的红唇。 金娘瞧他的眼神都拉丝了,想伸手去揭开他的面纱,手却被按住了。 “你可真会,每次都惹我,可又不愿给我看你的真面目,你这张脸藏着什么秘密?”金娘贴在席玉怀中,柔若无骨的手摩挲他的肩头。 席玉冷冷道:“你也不给我看你的真面目,我怎么能轻易揭下面纱?” 金娘柔媚一笑道:“想看我的真面目好办”。 她攀上席玉肩头,在他耳边轻语:“你去我房里,我脱\/光了给你看,我里面什么样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席玉环着她的手摩挲金娘的背,她身体丰腴柔软,那个男人能受得住。 “你一个女子,经营那么大一座酒楼,迎接四方贵宾,这里面不少皇孙贵族,平日里你是怎么摆平他们的?” 金娘斜眼看去,眼尾满是风情。 “你想打探我?” “我只是觉得你背后定有人物在替你撑着这揽金阁”。 金娘“哼”声嗤笑了一番,既没有说没有,也没有承认。 白了个媚眼,“你是吃醋了?” 席玉美目流转,盯在金娘脸上,金娘心中一阵荡漾,她最受不住的就是席玉的这副眼眸。 “是,吃醋了”。 金娘玩着自己的指尖,她的指甲保养得当,指尖修长,染着凤仙花制的蔻丹,橙红色如她一般热情诱人。 “可我听说,你约见了瑶绣坊的那个绣娘,据说长得不错”。 席玉被发现了也不着急,淡淡道:“嗯,她确实倾国倾城,据说还进过宫,既然是皇帝看上的女人,自然是出色的”。 金娘忽地从他怀里起身,满脸不悦,“行,那以后你去找她好了,别来我这揽金阁了”。 席玉勾起嘴角,将退出去的金娘又揽了回来。 目色轻柔,“不要生气,你背后那人,不如你弃了他,以后跟着我得了”。 金娘不以为然道:“你可知这揽金阁所用开销巨大,你养得起吗?” 席玉笑道:“我养你就行了”。 金娘扭了下身子,慵懒道:“揽金阁是我的心血,让我就这么放下,没那么容易”。 席玉便笑笑不说话,目光落到前方。 舞姬的下首处的座位上坐着两人,那是极好的位子,其中一个席玉知道,金娘给他介绍过。 绍王府门客江楚风,另一个是个中年男子,身穿棕色华服,虽有些年纪了,但看起来也颇有贵气。 他与身旁的江楚风交谈甚欢,看起来男子有些权势,但与江楚根说起话,总觉得居于下风。 席玉细细观察,突然问道:“这江楚风不是绍王府的门客吗?为什么绍王爷对他的态度反而毕恭毕敬呢?” 席玉看着二人说道,垂眼注视金娘的反应。 她嗤笑一声道:“也不看看是谁啊,江楚风啊,满城贵族都捧着的能人”。 “他的本事真有那么大?” “前不久绍王府的清音郡主突然被绑架了,就是江楚风想方设法给救出来了的”。 “绑架?皇城根下还敢做这些事?” “咱们这是晏城,不是都城,晏城多的是皇亲贵族,除了钱多也没有权势,那些个郡主世子都是绑匪的香饽饽”。 席玉若有所思,“这江楚风确实有点本事”。 刚才他并不知道那人就是绍王爷,不过看他的穿着样貌年龄猜测,谁知测了一下便是给他猜对了。 忽而席玉低下头问道:“那他和你比,你二人谁更厉害?” 金娘从席玉身上起来,半撑着桌面望着她,嬉笑道:“又在试探我?” 席玉笑道:“我是在了解你”。 金娘面容冷了下来,“我揽金阁与这江楚风,井水不犯河水,他来我揽金阁是客,我好生招待,若是他的手段惹到我了,我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 席玉面容似笑非笑。 正说着,突然门庭一阵嘈杂,一个形销骨立,面黄肌瘦的男人冲了进来,见到金娘便冲进了纱帐内。 金娘见到这个男人,眉心一紧,眼眸凛冽起来。 男人“噗通”跪了下来,“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你,你怎么就不愿意再见我一次?” 他伸手去够金娘的裙摆,金娘立刻嫌弃地踢了他一脚。 “走开,老娘和你早就结束了,别来烦老娘”。 男人死死抓着金娘的裙角,“金娘,我不能没有你,你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我都替你去做”。 今年想扯回自己的裙角,怎奈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挣脱不得,只得大喊道:“黑宝,死哪儿去了?” 席玉冷冷看着眼前一场闹剧,这男人怕是以前金娘的入幕宾,一直垂涎金娘,迟迟忘不掉。 看他眼底满是乌青,面容凹陷,身子只剩了一副骨架子。 这金娘的采阳补阴术确实……,厉害。 男人着魔了似得,朝金娘扑过去,刚被按住,男人的脖子就被扣住了,身体竟然被提了起来。 陈黑宝带了两个人在身后,他一双手粗壮有力,竟单手就扣住了男人的后颈。 男人便动弹不得,刚才那股力气全被化去。 陈黑宝从背后提起他,往旁一丢,看似没用什么力气,男人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金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满脸嫌弃。 “死哪儿去了,怎么让这家伙闯了进来?”金娘余怒未消。 陈黑宝指挥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拖走男人。 二人一人架着一边,男人神情颓靡,突然猛地抬头,紧盯着席玉看,恶狠狠说道:“金娘,你是因为这个小白脸才不要我的吧?” 第172章 别去招惹她 席玉目色一怔,身体不自然僵直起来。 金娘已经十分不耐烦,朝着伙计挥手道:“赶紧扔出去”。 男人被拖着走,可临走时目光还是死死盯着席玉,看得他脊背发凉。 大堂里又开始了悄声议论。 “看到那个人了嘛,城东老陈家的大儿子,原本身体强健,一个人拖头牛都没问题,现在都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了”。 “哎,红销帐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消受的”。 又有目光同情看向席玉,“这小身板,能受得了金娘嘛?嘿嘿”。 席玉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陈黑宝身上,就刚才那一会儿功夫,他收拾起那个疯了的男人毫不费力。 也不是个简单的主。 “喂,吓傻了?”金娘推了一把怔愣的席玉。 席玉却冷面道:“你以前的相好?” 金娘媚笑道:“又吃醋了?” 席玉叹气,“你的相好怕不止一个,我吃醋是吃不过来了”。 “哎哟,这酸味儿怎么这么浓?”金娘捂着嘴笑。 “哎,我这几日若再待下去,怕是要酸死了”说完席玉便起身, “喂,明日还来吗?”金娘半依着桌面娇媚问道,她是越来越觉得席玉有意思了。 席玉淡淡道:“看心情”,便离开了揽金阁。 —— 马车里朝着城南走去,红衣女子坐在马车里责怪道:“今日为什么不让我陪你进去?” “刚才太危险了,若是那个男人对你做什么,我根本来不及进去救你”。 “无碍,那是揽金阁,店主就在我身边,她不会让客人出事的,况且那人是冲着金娘去的”。 接着席玉深思片刻,有些难以启齿,但仍是问道:“采阳补阴真的那么厉害?那些男人都像被吸干了人气一般”。 红衣女子一只手架在车窗上撑住下巴,“这金娘功利不浅,但那人扔出来时,我看了一眼”。 “这男人恐怕不仅仅是被吸了精气那么简单”。 突然她眼眸一亮,“林先生曾经说过,有一种毒便是种在人身体上的,久而久之,会亏损人的精华,让人失了神志”。 “刚才那男人的体貌倒是有点像被种了毒”。 席玉心一动,“跟容妃娘娘之前的一样吗?” 红衣女子摇头道:“可不一样,容妃娘娘的不伤身,这种可就恶毒多了,等男人的精力被亏损殆尽,命也到头了”。 接着她皱眉道:“以后你别去揽金阁招惹那女人了,太危险了”。 “你若出事,我怎么跟先生交代?” “……” 席玉望了一会儿窗外出神,“听说绍王府过几日要举办一个驭马赛,就在城东的广场上?” 红衣女子回头,“你想去?” 席玉撩开车帘,马车正好经过一座府邸。 府邸不算特别大,大门还也有些陈旧,但黛瓦朱门,处处显示着主人的尊贵。 大门紧闭,门口有两个老仆正在扫地。 大门上的牌匾上几个大字:绍王府。 席玉喃喃道:“绍王府的驭马赛需受邀才能去,若是能弄到请柬就好了”。 一路无话,马车在城南一座府邸跟前停了下来。 席玉和红衣女子下车后,车夫赶着马车朝后院去。 二人刚想入府,突然身后一阵怒吼。 “都是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一道疾风袭来,席玉还没反应过来,一回头就看见男人拿着一把刀刺了过来。 红衣女子立刻挡在跟前,扣住男人的手臂,便朝着他腹部踢去。 男人受力跌了回去,可一击不中,他似乎不肯放弃,狠戾的目光朝着席玉。 席玉认出就是揽金阁缠着金娘,又被陈黑宝扔出去的男人,想不到一路跟了她们来。 “金娘都是因为你才不理我的,我杀了你,她便死心了”。 男人满脸煞气,被红衣女子踢了也不知痛疼。 席玉眉心皱起,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 只见他再次扑过来,力气尤其大,红衣女子抵抗,却被他晃过推了一把,竟朝旁边跌了过去。 席玉就在他跟前。 他阴笑着举刀刺过去,席玉恐慌,身体往后退去。 突然一股暖意包裹了自己,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跟前,速度极快,几乎看不清动作。 男人挥动的手臂几下被扣住,手中的尖刀应势而落,他的身体虽有蛮劲,那人却是武艺高深。 几个回合就将男人打倒在地,男人疼得满地打滚,看起来是腿断了,可即便这样他的目光仍是十分凶狠盯着席玉看。 席玉回神,才发现自己被拦在那人宽大的怀中。 对上那副深邃的眼眸,他脸一红,退了出去。 “行王殿下,你不是去南越了吗?” 司徒行抖了一下披风上沾上的尘土,打量了席玉一番,眉心皱起,怒声道:“你胆子太大了,怎么敢去招惹揽金阁的人?” 接着又去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人,脸色不善,对持剑的红衣女子道:“怎么能让这种人跟来?” 红衣女子垂头道:“是我大意了”。 席玉立刻解释道:“事发突然,你别怪红绫”。 司徒行恢复冷静,看着地上那怪异的男人,他的神情状态已经不像一个正常的人。 “这人不能留了”对红绫说道,“做干净点”。 接着看到席玉手腕上有一道浅浅血痕,是刚才下意识抬手挡住那男人的刀,不小心被划伤。 伤口并不深,但也有浅浅一道血印子。 司徒行蹙了下眉,便拖着席玉进了府邸。 —— 府内早有仆人收拾了院落,司徒行将席玉按在庭院的木凳上。 握住他的手腕,将衣袖推了上去,他的细腕皮肤洁白如玉,柔若无骨。 司徒行想起之前他佩戴玉镯的样子,望着他如凝脂的腕,有些愣神。 席玉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手,“轻伤,都没怎么出血,不碍事的”。 下一刻手腕处收紧,对上司徒行略微霸道的眼神,席玉有些尴尬却也不好直接拒绝。 司徒行命人取来伤药,替他处理伤口,擦了药。 “多谢……”席玉这才收回手,尽量避开他灼热的眼神。 第173章 我留下陪你 刚开春,庭院的树枝上刚冒了新芽,显出一线生机。 枯色才有了一点新绿。 “你不是去南越了吗?”席玉问道。 司徒行毫不避讳望着她,“你既不同我一起去,那我便留下陪你”。 席玉淡淡笑道:“我既然选择掩人耳目,自然会避世而居,你也不必担心我会现世”。 司徒行温柔看着她,看得席玉席玉有些不自然。 她避开眼眸,司徒行却笑道:“我只是想留下来陪你”。 “……” “满足我自己的私心罢了”。 “……” 席玉按下了心绪,岔开话题问道:“你出皇宫是带着心月一起的吗?” 司徒行微笑道:“心月我已经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她了,张嬷嬷孙公公都陪着,你不必担心”。 “你若想她,等空闲了,我便带你一起去看她”。 席玉双手覆在一起,初春的北商依然寒气十足。 “你既不去南越,那你的身体可还能扛住北商的严寒?” 司徒行不以为然道:“我之前在外漂泊,身体自然得不到休养,回宫后经过医治已经好了许多,不碍事”。 “倒是你,若是怕冷便同我说,我替你安排”。 司徒行说话时注视他的眉目,十分专注,令席玉心底有些发颤,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多谢你,你已经替我安排得够妥善的了” 她出宫后,他便为她安排了合适府邸,仆人,还吩咐了红绫保护她。 她是心存感激的。 “你出宫前,他……,可还好?”席玉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他定以为她已经香消玉殒。 司徒行知道她问的是谁,沉默片刻抬眸说道:“天水王爷的云娉郡主和云泽世子已经接去商宫了”。 席玉明白,他终究是北商国君,有卸不下的责任。 这样也好。 —— 片刻后,红绫换了衣裳回来复命。 见到席玉和司徒行一幕,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她忍下心中涌起的情绪,回复道:“回禀先生,都处理干净了”。 席玉有些尴尬,忙起身道:“红绫,多谢你……” 红绫知道他是想替她开脱,抬起头道:“我受先生所托保护你,没保护好你,是我的责任”。 席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觉得越说下去,越说不清楚,便换了话题。 “刚才那男人,行王可是看出什么了?” 司徒行眸色沉着,“那人早就是个废人了,体内被种了毒,不多久就会神志全失,成为傀儡”。 “这样的人留不得,所以我这才让红绫处理的”。 席玉思索片刻,“和揽金阁的金娘有关吗?” “不好说,揽金阁的水太深了”。 司徒行十分认真道:“你虽隐去了真实身份,甚至换了性别,但揽金阁太危险,你别去探了”。 他又接着说道:“这府邸四周都有我的人,你留在这里是安全的”。 席玉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若不离开皇宫,终究引不出真神”。 “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又将我藏起来,那跟我在皇宫被皇上护着有什么差别?” 司徒行:“……” 他的私心总是不经意流露,在宫里尚且有顾忌,但如今世上知晓她还存世的只有他了,他便有了独占她的欲念。 对司徒行来说,这世上什么都可以掌控,唯独情之一事。 他只想她留在自己身旁。 “行王殿下……” “如今我们都在宫外,身份不便张扬,就不要这么称呼了,叫名字便可”。 “好,司徒先生”。 “你为何不愿意称呼我的名字?” “……那样不尊敬,我心底对你是敬重的”。 席玉神色严肃,他对他真的只有敬重。 司徒行掠过一丝失意,但接着又温柔笑道:“那便折中一些,唤我司徒便可”。 “津云社大部分人也都这么唤我,他们也都挺敬重我的”。 席玉略垂下头,重新抬起时便坦然道:“好,司徒”。 司徒行嘴角终于勾了起来。 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红绫,她恪守司徒行的教导,万事唯命是从。 可席玉却觉得心里感觉十分别扭,他是知道红绫的心思的,红绫对他的身份过往也一清二楚。 眼下这情形实在有些尴尬,不过红绫愿意隐忍,只是听从司徒行的命令。 席玉呼了口气,尽量不让这些情绪困扰自己。 他想着还是说些正事,“绍王府的驭马赛,可能为我弄到请柬?” 司徒行身体挺了挺,“你想去驭马赛?” 席玉很认真地点头。 司徒行按下心里的情绪,她那时求助他时,他曾经欣喜若狂,以后他有机会了。 只要让她离开皇宫,以后陪在她身旁的只有他。 他给她出了主意,她同意了,共同谋划。 骗过了西秦,萧南梦无法带她回去。 只要留住她就可以,让所有人只以为她已经死了,她便只能是他一人的。 “若是不出皇宫,我永远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那日淡淡说道。 她是下了决心的,她不想像个笼中雀,被困在皇宫,对外界的危险一无所知。 她宁可自己去面对,司徒行便帮了她,顺了她的意,也……,应了自己的私心。 春日的寒意凛冽,司徒行的面容白皙,带着一种冷冽的霜色,他与弟弟赵玄不同。 赵玄常年征战,肤色偏深带着一份野性,而他总是在身后谋划,沉着冷静,面容也少有侵略性。 …… “绍王爷的府邸已近百年,按皇亲算起来,要追溯到五代以上的商国血脉了”。 “如今他王府内,只有两位世子在朝中有职务,虽宗族人数庞大,都不过享着祖荫罢了”。 “平日里玩玩赛马,国棋,倒也是个社交频繁的人,在皇氏宗族中口碑也算不错的”。 席玉静静听了片刻,突然自言自语道:听起来这绍王爷是个闲散王爷?” 司徒行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承认这点。 “据我所知,绍王府的祖训,都是恪守国规,不惹事不张扬”。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门府才能传承百年之久”。 席玉像是在沉思,片刻后说道:“既无心争权夺利,那为何会招募江楚风那样的人做门客?” 司徒行身体一顿,看席玉的目光有些不同。 看来这些时日,他探到的消息真不少。 第174章 你的心真硬 这样的问题,她也能想到。 她当真心思细密,聪慧过人,完全不输男子。 看她如今的男子装扮,司徒行竟也有一时恍惚。 “绍王府的请柬每次都会送去给晏城的居于各处的皇亲,但每次都会留下一小部分,是留着给都城皇族的” “到时候我让我的贴身内侍以行王的名义去拜访绍王爷,得他几张请柬应该没问题”。 庭院里,枝头冒了新芽,但仍有去年的枯叶,风起便卷下零散几片。 带着寒意的春风,吹起了席玉遮面的面纱,露出精致的下颚线。 司徒行呼吸顿了下,稳了稳心神说道:“晏城夜间颇为繁华,你来这里应该都没好好看过”。 “晚上一起去游湖,我命人包一艘画舫”。 席玉目光闪动,她之前看到河道上那些热闹的景象,也是很想去看看。 便笑道:“好,我去和红绫说,晚上一起出去逛逛”。 司徒行脸色略沉了下,但很快隐了去,“好,她定也喜欢”。 席玉起身离去,司徒行看着她纤弱的背影神思。 —— 后院,红绫正在水井旁洗手,更换下的那身衣服仍在水井旁,上面沾了血渍,那是处理刚才那人的时沾上的。 席玉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可她却丝毫不在意。 这些事仿佛就是她的使命,她生来就要去做的,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杀手。 席玉在身后小心翼翼唤了她,红绫扭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点了一把火,将那身染了血渍的衣裳烧了。 火苗卷起来,带起一股热潮。 “今晚,司徒先生说带我们去游湖,我来看看你事情做完了吗?晚上一起去?” 红绫手上动作突然一顿,冷冷说道:“司徒先生是想邀你一人,我就不去了”。 席玉蹲下来同她平视,“他说了,是我和你”。 红绫神色微动,“也对,我要保护你的”。 “红绫,你想多了”。 红绫惨淡一笑,“我没有想多,我是想得清楚”。 “我是先生一手教养大的,我的任务就是替先生效命”。 “先生让我保护你,既是先生命令,那我拼死了也会护你的”。 同当年让她进宫假扮贵妃也好,现在守着席玉也好,一切都听从他的吩咐。 “只是……”红绫转过头看向席玉,神情肃穆。 “你既决定从宫里出来,若是你选了司徒先生,你便不能负他”。 席玉怔愣了,片刻后说道:“你误会了……,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 “哼”红绫嗤笑道,“先生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将你从皇宫带出,他对你的心思,你琢磨不出来吗?” 席玉眉心蹙起,“红绫,有些事不全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息道:“司徒是有大观的人,他不会因为一些小情小爱去影响他的判断”。 “这点我同他也说清楚过的”。 跟前火苗慢慢减弱了,衣裳烧成了灰烬,红绫用一根树枝扒拉几下,让火苗燃尽。 红绫使劲扒拉了几下,“你的心可真硬,以前在商宫时也是,现在对先生也是”。 席玉:…… —— 晏城夜间,和都城一样灯火通明,但比起都城威严肃穆,这里却更显靡靡奢华。 皇亲贵族和百姓混居,城邑一边是辛苦劳作谋生的百姓,一边却是无所事事,整日里花天酒地的贵公子贵小姐,这副景象实在是很讽刺。 席玉一身白袍,肩头一件白色披风,掩盖了身型的纤弱,面上仍是带着面纱,挡住了半张脸,只有一双美目光华流转。 红绫黑色劲装,腰带佩剑,一件红色披风威风凛凛。 二人身后便是司徒行,浅灰银线绣云纹长袍,深灰披风,身子挺拔,俊逸儒雅。 晏城的这条环城河道,夜间在灯火照明下,波光泛着五彩霞光。 一艘艘画舫被推入河流,岸边的纤夫初春寒冻仍是光着膀子背着牵绳拖着画舫走。 画舫上身着华服的贵人,饮酒作乐,嬉笑不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席玉望着眼前的景象出神,竟不自觉想到这句诗词。 “上船吧”司徒行伸出手相邀。 席玉回神,才看到一艘二层高的画舫停在了跟前,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个身强体健的船夫,几个仆人模样的放下了踏板。 席玉微笑致谢,便提起了长袍,别让边缘沾上水。 可踏板上仍有水渍,一步不慎便滑了一下。 席玉望后滑去时,便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一股暖意包裹住了他。 他的身子便被扶正,稳稳踩在踏板上。 他下意识回头,只看见司徒行宽大的身体在他身后,修长的双臂环着他,给了他一个牢牢的依靠。 “多谢……,哎……”。 席玉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一轻,就被带上了甲板上。 他好容易站稳,心有余悸,回眸撞上司徒行带着戏谑的眼神。 席玉有些尴尬得脱离了他的“环顾”。 这时红绫也上了船,神色极其冷淡,自顾自坐到了船头边沿,看远处的风景。 甲板上已经摆放了案几,上面的果子甜酒铺了一桌。 司徒行邀请席玉入席,席玉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司徒行便在他对面落了座。 “先生坐稳了,怎们就起船了”船头的船夫朝着船尾大声唤道“起了!” 船夫撑起了船,画舫缓缓前行,前方的水流被船头滑开,朝两边流去。 水波的光华印在席玉脸上,眼眸也衬得更莹润动人。 司徒行目光落在他脸上,往日他极少有机会那么近距离与他相处,那时候他要顾及的太多。 现下他却是他一人的。 司徒行心中说不出的满足。 只是他的心还守着,若是能给他一个入口…… “这是冬日梅子酿的果酒,放在开春入口刚好”司徒行用琉璃樽倒了一杯递给他。 看这些华丽的食具,他是用了心的。 席玉想起以前在商宫,还是带着慧妃身份的红绫曾用琉璃瓶装为他制的糖浆。 他是有多喜欢琉璃制品。 席玉忍不住望了靠在船头的红绫,她假装看远处。 席玉解下酒杯饮了一口,笑道:“果然入口清甜”。 接着拾起一个橙子,扭头唤道:“红绫”,红绫回头,她便将橙子抛了过去。 第175章 挑衅 红绫伸手接过橙子,举手晃了晃,表示谢过,转过头开始剥橙子,目光仍是看着远处。 剥下的橙子皮,被她扔进了河流,顺着水流飘向远处。 河道上隐隐约约传来曲乐声,一艘小船在河道中央缓慢飘着,中间几个乐师在吹弹,一个美貌歌姬在颂唱。 她面容娇艳,歌声婉转。 路过的画舫上的华服丽人听到她的歌声都纷纷停下。 一袋银钱被扔上了船只甲板,发出清脆的掷击声,歌姬曲身道:“谢贵人赏赐,祝贵人洪福齐天,事事顺遂”。 司徒行见席玉听得入神,便问道:“可有想听的?我们也去指首曲子”。 席玉回神,淡笑道:“这些都挺好的”。 司徒行微笑了下,唤来画舫上的仆人阿严,在他跟前吩咐了几句。 那仆人曲身后,便来到船沿上,大声问道:“敢问小姐可会唱《长亭十里追思》?” 这是一首古词,讲述的便是因着爱人离去,男子对二人曾经走过的十里路的追忆,曲中满是深情思念。 歌姬曲身道:“奴家会唱”。 阿严从袖带中掏出一袋银钱,掷了过去,“哐当”落在了甲板上。 那歌姬目光在司徒行和席玉身上转了一圈,曲身道: “谢贵人赏赐,祝贵人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在红尘里翻滚的人,自然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人心里有什么念想,她一看便知。 这也算是一种谋生的本事。 歌声缓缓起,悠扬情灵,如流水般婉转动听。 她唱出的颂词,让人感动,心思激荡,忍不住落泪。 岸边有些正在倾听的年轻男女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有些女子都痴痴得沉浸在颂词中。 一曲唱罢,歌姬和乐师起身行礼,便摇着船略过。 夜灯落在司徒行眼眸中,沉着下隐着翻滚的光晕。 —— 晏城环城河道宽阔,又是几艘画舫略过。 席玉想端一盘果子送去给红绫,刚起身突然画舫一阵摇晃,差点没站稳。 司徒行见状,飞快起身揽过扶住了他。 这才发现船头,有两艘华丽的画舫围成成三角拦住了司徒行的船只。 船头遭到阻拦,撞击造成船只摇晃。 司徒行眉头锁起,走过几步拦在席玉跟前。 船上侍奉的仆人阿严见状,走到船头曲身行礼道:“各位,我家主人夜间游湖,不知怎么打扰了各位,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们前行”。 两艘画舫上一阵嬉笑,走出一群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儿,为首那个身着远山蓝长袍,面容俊俏,一根蟠龙纹饰金簪横于发髻。 司徒行看了,眼眸微窄。 蟠龙,伏地龙,敢将龙纹带身上,好大的胆子。 阻拦的两艘画舫交叉抵住司徒行的船只,三艘画舫成了一个三角状,动弹不得。 “既是萍水相逢,就交个朋友呗”。 说着船上的几人就跳上了司徒行的画舫,甲板人一多画舫有些摇晃。 领头那个年轻公子,气势颇为嚣张,司徒行身形高大,他不得不仰着头看他。 他神色轻蔑道:“生面孔,哪儿来的富户?挺有钱哈?” 司徒行面露冷色,双手背在身后。 那年轻公子目光落到司徒行身后的席玉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一番。 “在我们北商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的男人,跟个娘们儿似的”说罢,一阵哄笑。 “来,我们大爷看看到底长得多俊”说着就要伸手去揭席玉的面纱。 席玉眉心蹙起,避开,下一刻他的手腕一疼。 “哎哟!哎哟!”司徒行的手牢牢扣住了他的手腕,他手腕吃疼大喊起来。 疼得龇牙咧嘴,他红着眼怒道:“赶紧给我放开,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司徒行不惧道:“哦?阁下是什么身份,说来听听?” 那人忍着疼,咬着牙甩手道:“快放开!”可他身无功力,根本甩不开司徒行的手,挣扎半日仍被死死制住。 手腕越收越紧,几乎要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年轻公子已经疼得头冒冷汗,身体也忍不住歪到一边。 他狠狠瞪着司徒行道:“我是远王府的二世子赵宇,这晏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敢对我无礼,我让你这外乡人在晏城活不下去”。 手腕一松,赵宇被震地后退了几步。 他缓了缓手腕上的疼痛,动了一下还好没断,便瞪着司徒行道:“怕了吧,你敢这样对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看着席玉道:“今天我非要看看这小公子长什么样?” 说着上前硬要掀开席玉的面纱,突然一道银光,一把利剑横在跟前。 红绫拦在二人之间,挥剑威胁他后退。 赵宇先是愣了一下,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接着马上怒道:“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这晏城谁敢拦着我?” 司徒行神色十分冷,眼眸审视着眼前的赵宇。 “皇城跟前,横行霸道,即便你姓赵,也由不得你胡作非为” 赵宇嗤笑道:“果然是外乡来的,你是一点不懂这晏城的规矩?” “在晏城,以我们赵氏远王为首,任谁不得乖乖听话,我们想做什么需要你来教?” 司徒行神色突变,“你竟敢说这种话?” 赵宇轻蔑笑了一阵,“有什么不敢的? 我看你真是活腻……” 话刚落,手臂一拧,膝弯受了一击,赵宇的身体啪跪了下来。 司徒行高高在上俯视,眼眸里满是厉色。 “你好大的胆子,敢让我跪你,哎哟!” 红绫手上使劲,拧得他疼得大叫。 司徒行携席玉坐了下来,席玉全程静静地看着赵宇上蹿下跳,并不吱声。 赵宇被死死按住,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瞪着眼睛道:“敢这样对我,你死到临头了”。 司徒行脸色愈加冷冽,望着跟在赵宇身后的一群年轻公子,那些人同样衣着华丽,应也是晏城的皇亲贵族,只是身份地位不及远王府罢了。 那些人见司徒行扣住赵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晏城还无人敢这么做。 司徒行冷声道:“你们谁去远王府,将赵远给我唤来,他儿子意图谋反,我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不是有这个念头?” 第176章 是不是意图谋反?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敢直呼远王的名讳,这人不是一般的胆大。 可谋反这个罪过太大了,一时谁也吃不准司徒行的身份,都不敢动一下。 人群后,几个远王府的老仆觉得事态不对劲,悄悄潜了回去禀报。 赵宇被扣住,手臂快断了,龇牙咧嘴道:“你胆子长毛了,要是本世子少一根汗毛,你赔得起吗?” 司徒行悠闲坐着,斟了一杯酒递给席玉,自己也斟了一杯。 “若是你父王不来,今日我便将你扣下了,等事情弄清楚再说”。 赵宇骂骂咧咧,司徒行不理睬,红绫见他不服管教,手上使劲,他便疼得再也开不了口。 三艘画舫成三角状拦在河道中央,两侧的船只都过不去。 可谁都不敢吭声,敢把远王世子扣住,那人是真胆大。 河道两侧也围了不少人,但一看闹事是赵宇,便低着头赶紧离开,谁也不想引火上身。 这赵宇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晏城里除了皇族,其他百姓见了他都绕道走。 赵宇被红绫扭着手臂,时间久了,又疼又麻,额头的汗冒了出来。 他不敢再怒骂,只咬牙切齿道:“等我父王来了,将你绳之以法,到时候你就知道这晏城究竟是谁做主了”。 司徒行眉心紧锁,“绳之以法?你有这个权利?这话可是你说的?” 赵宇嗤笑:“切,就是本世子说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司徒行目色凛冽,“你可记住你说的话了”。 接着看了身后那群世子哥儿,说道:“他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到时候问你们的时候,都出来作证,若是谁敢包庇他,视为同罪”。 那群公子哥儿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赵宇被扣得死死的,谁也不敢动一步。 司徒行自顾自同席玉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几杯酒,也不理睬赵宇。 赵宇跪在地上颜面尽失,只得怒视着司徒行,心里愤恨,想着如何报复。 片刻后,岸边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驶来,一辆马车在画舫旁的岸上停了下来。 这片河道被三艘画舫阻塞,早就传开了,远王府老仆赶回去去报信,赵远听说是自己儿子惹了事,便赶了来。 他身着棕灰色长衫,两鬓略有些花白,身型精瘦,但走起路来还是精神矍铄。 老仆扶着他的手臂上了司徒行那艘画舫。 一上船就看见儿子被一女子扣在了地上,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老仆引着远王见了司徒行。 赵远眼眸收紧,挺着腰打量了司徒行一番。 见他身形高大,身子挺拔,面容俊逸。 若不是他伤了自己的儿子,赵远对他也会十分欣赏。 他是皇族赵氏远王,身份尊贵,谁敢对他儿子这般折辱? 他眉头锁了起来,背着双手说道:“这位先生不知从何处而来,为何扣住我远王府的世子?” 赵远一上来就自报了家门,语气里透着傲慢,意思很明显,责问他为何得罪远王府的人。 司徒行刚饮了酒,缓缓放下酒杯,面色不骄不躁,淡淡说道:“听你儿子说,要在晏城自立为王,所以我想请远王过来问问,此事是真是假?” 赵远一听,猛地回头,瞪了赵宇一眼。 他远王在晏城再怎么横行霸道,谋反二字是断不敢沾惹的。 之前谋反的醇王爷的下场众所周知,他不过是个远族皇亲,势力根本不及醇王爷,怎可能做这番假设? 赵远稳住了心绪,反问道:“这位先生莫要胡说,我儿子怎会这番话?若是听错了,不是冤枉我们?” 司徒行望了一眼刚才看热闹的一群公子哥儿,“你们谁把世子刚才的话说一遍?” 那群人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 阿严见无人敢吭声,便上前说道:“世子刚才亲口说的,晏城以远王为首,等远王殿下来了,便可以将人绳之以法” “我家先生责问世子远王府是否有这个权利,世子可并没有否认”。 赵远眉头紧锁,这番话十分敏感,若是平日在晏城说一说,倒也没那么严重,但如果被好事之人纠结起来,扣上谋反之意,也并非说不通。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司徒行身上,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宇轩昂,怎么看也不像普通家族出来的人。 敢这样扣住赵宇,责问赵远,不知道什么来历。 赵宇被扣在地上手臂疼得厉害,直哼哼道:“父王,快救我,这个人你赶紧把他打发了”。 “住口”赵远琢磨司徒行的来历。 “请问先生姓名,从哪一脉?” 司徒行不紧不慢说道““北商都城赵行”。 被扣在地上的赵宇嗤笑道:“你以为你姓赵就了不起了,敢对皇族……,哎哟!” 突然他脸上被扇了一巴掌,白皙的脸颊上顿时呈现了五个手掌印。 赵宇望着满脸怒意的赵远,有些惊讶。 “爹,你打我干什么呀?” “你给我闭嘴”。 他毕竟老谋深算,吃不准司徒行的身份,试探问道:“可是都城商宫的赵氏子孙?” 司徒行冷笑道:“我父王是先商申帝,母后是皇后齐氏,现如今的齐氏太后”。 此话一出,众人惊到,赵远“啪”跪了下来,吓得一张老脸变了形。 “是,是皇长子殿下”。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行王殿下”。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是北商嫡皇子,前太子,当今圣上的亲哥哥行王殿下。 这身份,除了当今圣上,谁敢得罪? 被扣在地上的赵宇听了,再也没力气动弹,吓得脸煞白。 “爹,爹……,他,他是……”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眼神无助只得可怜望着赵远。 司徒行眼神冷冽,“我唤远王前来,便是问清楚,世子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赵远这才吓得浑身冒冷汗,这话若是平日里胡乱说说,也没人会当真,可挡着行王跟前说,就跟在都城商宫当着皇帝面说一样。 这下闯的祸太大了。 赵远忙解释道:“行王恕罪,都是我管教不严,让这混蛋胡说八道,行王万不可当真,我万万没有称王之心”。 第177章 晏城的水很深 “这些话是本王亲耳听到世子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远王若不信,可问问他们”。 司徒行示意,本来跟着赵宇的那群狗腿,立马换了立场,纷纷附和道:“是,是,我们都听到的,就是宇世子说的”。 赵宇红着眼睛瞪着这群人,平日里捧着他,现在为了撇清关系,却一个个落井下石。 赵远注视司徒行,虽然他们都姓赵,都是皇族子孙,但血脉隔得远,对这位行王殿下只是知道有此人,未曾见过面,也不知道真假。 但看他行事雷厉风行,面对晏城皇族丝毫不惧,心里也没底。 他讨好道:“行王殿下来晏城,怎么也提前差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恭迎行王”。 司徒行冷笑道:“晏城皇族多,这晏城怕已自成一国,若让你们知道本王会下榻城邑,怕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早演练好了吧”。 他的话十分严厉,赵远心里发慌,这行王殿下难道是替皇上来视察晏城,故意不露出身份的。 晏城皇族多,里面横行霸道,口无遮拦的不少,若是细细纠起,没有干净的。 而自己却因为这个平时嚣张惯的儿子,撞到了枪口上。 赵远陪笑道:“这些不争气的子孙,平日里聚在一起无所事事,就喜欢胡说八道,说出的话没个轻重,还望行王殿下不要和他们这些无知小儿计较”。 司徒行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若不是平日里听得多看得多了,他们口中哪里说得出这些话来?只怕是平时耳闻目染的吧” 赵远吓出一身冷汗,“是我平日没教好孩子,让他口无遮拦,我定回去狠狠责罚,望行王殿下宽恕”。 司徒行冷声道:“若有人不愿臣服北商朝廷,自然有皇上发落,就算本王是皇上的亲哥哥,也无权处置”。 他接着看向赵远,“这点我可不如远王”,针对的就是刚才赵宇说的会将人“绳之以法”那句话。 赵远身子一颤,这句话却是极难解释清楚。 司徒行又说道:“不如就将他送回都城,交由朝廷……” 赵宇一听要将自己送去北商都城,离了晏城他还能不能活着?顿时吓得脸色刷白了。 “爹,爹,你快救我,我不去都城,我不能去都城”。 赵远紧锁眉心,若将赵宇送去都城,不管罪名成不成立,他远王一族都难逃整治。 日后皇亲的族名还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享了那么多年的荣华,他们这些人哪里做得了平民。 赵远一咬牙,心一横,“忽”地起身,寻了一根木棍,走向赵宇。 指着赵宇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让你恪守国规,你就是不听,如今给我闯出祸来,便用你一人换我全族人安稳”。 赵宇瞪大了眼睛看着赵远手中的棍子,吓得声音都变了。 “爹,爹你想干什么?你要打我吗?爹?” 赵远闭上眼,举起棍子朝赵宇腿骨打去。 一击骨头断裂的声响,周围众人惊呼,伴随着赵宇的惨叫声,他疼得晕死了过去。 赵远喘着粗气,他亲自打断了儿子的腿。 这一幕太过暴烈,周围有些胆小的女子吓得晕了过去,不少人再也不敢看热闹,纷纷曲着身体赶紧离去,生怕惹祸上身。 他扔掉木棍,来到司徒行跟前跪下道:“我远王府出了这等不孝子孙,敢忤逆圣上,我亲自教训他,还望行王殿下宽恕这逆子犯下的错”。 司徒行神色依然冷酷,沉默片刻,给赵宇身边的红绫示意了下。 红绫领会,蹲下去拔下赵宇发髻上的金发簪,恭敬地呈给了司徒行。 司徒行捏在手指间,细细看着,那是一只做工精良的发簪,顶端是蟠龙纹饰,贵气威严。 可就算是伏地龙,也是龙饰。 赵远眼眸收紧,差点咬碎了牙,被这个败家子害惨了。 “宇世子,出言不逊,心思不纯”。 “可既然远王爷已经亲自教训了,那本王也给个机会”。 赵远一听,紧绷的身体略放松了些,可司徒行接着说的话又让他神色紧张起来。 “远王爷既无谋反之心,还日后还请务必谨言慎行,若是有什么出格的言语动作,那本王手中这只龙簪就是铁证”。 “到时候本王只得交去都城给圣上裁夺”。 赵远背脊发凉,这是将他绑在了道德柱上了,日后他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万不可出一点差错,不然就会因为这件事被人诟病。 可如今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无奈之下也只得叩谢,随后命人抬起成残废的赵宇离去。 那两艘堵截的画舫再也不敢造次,剩下的贵公子上船后慌忙命人驶船离去,再不敢停留一刻。 河道又恢复了畅通。 —— 司徒行有些抱歉对席玉说道:“今日事出突然,扰了雅兴”。 席玉却不以为然道:“行王殿下这一出演得好看,比看花灯听小曲儿有趣多了”。 司徒行顿了下,忽得笑了起来。 “什么也瞒不过你”。 “其实你并不打算将赵宇交给北商朝廷的是吗?”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为什么”。 席玉戴着面纱,看不出表情。 他隐姓埋名躲在晏城,司徒行原是去南越的,也陪着他留在了晏城,这些都是北商都城那边不知道的。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暴露出去,把赵宇送去,自然也告诉那边他如今在晏城。 那么席玉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 他费尽心思策划了这些,自然不会亲自毁去。 不过就是吓唬吓唬赵宇,这远王府的人确实嚣张,顺便整治一下。 “晏城皇族当道,虽表面上臣服北商赵氏,但私底下都自成一派,朝廷不管管吗?”席玉好奇问道。 司徒行沉默片刻道:“这些皇亲门族有些已经百年之久,树大根深,各族之间关系复杂,盘根错节,北商对此确实也无奈”。 “只要不是谋逆造反,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司徒行教训赵宇,给他扣上了造反的由头,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治他。 “晏城的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 第178章 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闹了一场,人群都散去。 知道都城的行王殿下在晏城,几个贵族乘坐的画舫暂时也不敢再叫嚣,默默驶了去。 一时间热闹的河道变得冷清起来,春夜还略有些寒意。 司徒行便命人撤走了果盘,对席玉说道:“ 外面冷,去船内吧”。 席玉应下,便转身上了画舫二层。 室内燃着一个暖炉,一进门便将外面的寒气隔绝在了外面。 席玉脱去披风,坐在窗口看外面,画舫前行,两岸的风景缓缓倒退。 司徒行也脱去披风坐他对面。 “西秦的使者团已经归国了吧?”席玉突然问道。 “时间上差不多了”司徒行倒了一杯暖茶给她“你究竟是看出什么来了?” 席玉淡淡笑了笑,“那时他竟然真的没下来寻我”。 …… —— 翌日,席玉刚踏入揽金阁,就听到大堂内嘈杂声。 定睛看去,一个头发花白,身着朴素的老汉正在大喊:“我儿子呢,赶紧叫他出来跟我回家去,都已经几天没踪影了”。 “他要不上这揽金阁,还能上哪儿?” “钱花光了不说,还整日留恋女人身上”。 “他一进了这销金窟,他就不想回家了,整天魂不守舍,赶紧叫他出来”。 老汉大叫着,周围人都在看热闹,几个店小二拦着他不让他冲进去。 不一会儿陈黑宝挺胸走了出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很是唬人,老汉见了有些害怕,刚才的凶狠样也隐了一些去。 “知道这是哪儿吗?还敢嚷嚷?”陈黑宝矮壮结实,皮肤黝黑,往前一站跟块铁板似的。 席玉埋着头走了进去,在金娘为他准备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隔着纱帐瞧外面发生的事。 “我是来找我儿子的,都几天不回家了”。 “你找儿子来揽金阁闹什么?” “他就在揽金阁”。 “呵!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在揽金阁了?你知道揽金阁住一晚要多少钱吗?他付得起吗?” “这,这……,可除了揽金阁他还能去哪儿,整日整夜不回家的”。 席玉正看着热闹,怀中一热,他低头看去,金娘正托着腮冲她妩媚一笑。 席玉顺势将她搂进怀中,轻轻在腰际摩挲。 “这人谁啊,敢在你的地盘叫嚣?”。 “城东的陈老头“。 席玉故意顿了下,“就是上次缠着你的那个相好的父亲?” 金娘脸色一沉,瞪了她一眼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也没胡说啊,他不就是你相好吗?” “你把人弄哪里去了?你人老爷子都找上门来了”。 金娘“呸”了声,“就那家伙,之前日日来揽金阁缠了我多久,老娘看他身子骨好才留他住了两晚”。 “两晚过后让他赶紧滚蛋,我留着他?” 说着金娘神色突变,极温柔凑了上来,手指点了点席玉的面纱说道:“要留我也留住你呀”。 席玉微笑着扣住她的玉手,放在手心抚摸,仍问道:“真不是你弄的?” 金娘轻蔑道:“他也配?” “这晏城青壮年失踪又不止他一个,难道都要怪在我头上?” 席玉眉头皱起,“你是说,还有其他人也失踪了?” 金娘玩着自己的指甲,“我们这晏城里本就是很复杂的,自有一套王法,寻常百姓家中走失了人口,就算报官,总有查不下去的地方”。 “皇亲贵族若是犯了事儿,看在晏城的宗族关系,若有人愿意保,自然无事”。 “虽说先皇帝早就颁布过法令,皇族犯罪与庶民同罪,可皇亲嘛,路子总是更多一些”。 席玉听了金娘的话沉默,片刻后突然推开他起身。 “喂,今日怎么才来就要走啊”。 “想起点事,改日再来找你” —— 刚才那个老陈头被陈黑宝赶出了揽金阁,面上虽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再纠缠下去,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了。 他们这种平头百姓,无权无势,除了忍下不公也别无他法。 席玉追了出去,红绫正在店外等候,见他出来了便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快?” “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高瘦的老人家出揽金阁?” 红绫怔了片刻,回头指着远去的一个消瘦佝偻的身影,“是那个人?” 席玉看了片刻,心中不忍,半吩咐了红绫几句。 …… 老陈头沮丧走出揽金阁,刚走入一条小巷,突然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姑娘。 那姑娘容貌美丽,只是神色冷峻得可怕。 “你是什么人?”老陈头被刚陈黑宝吓唬,心有余悸,生怕遭报复,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红绫走到他跟前,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塞到他手中。 老陈头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打开看时吓得手抖了一下。 “这是何意?” 红绫冷冷说道:“你儿子闯了大祸,回不来了,以后别四处找他了,这点钱给你留着养老”。 老陈头一听,就差跪下来了,“姑娘,你知道我儿子去哪儿了?求求你你告诉我吧”。 红绫眼神冰冷,“你儿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只消他一人赎罪便可,若是你执意要寻他,那你们一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 “我劝你接受事实吧,他回不来了,以后也别找他了,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他,他当真犯了那么大的事儿?” 老陈头也不是完全不信红绫的话,自己的这个大儿子自从迷上揽金阁的金娘后,就常常夜不归宿,也不做工,家里媳妇也不管,整日在外面鬼混。 如不是亲生的,他真想打死他。 “若你不想惹祸上身,就别问了,拿钱回去好好过日子,这个儿子就当没生过吧”。 老陈家中还有个两个小儿子,听了红绫的话,又看见那么多银钱,心里悲痛但也不敢再追问。 老脸上留下两行浑浊的泪,咬着牙忍了下去。 红绫见他收了钱,提了一口气便飞身离去了,一会儿功夫就没了身影。 老陈头看见红绫那么好身手,便知道儿子必定了是惹了不该惹的祸,便也不敢再多问,拿了钱回家去了。 席玉在不远处看他拿了钱离去松了口气,正转身离去时,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影把他吓了一大跳。 第179章 路,指给你了 只见卢少丘瞪着双眼,怒视席玉。 席玉蹙眉问道:“卢公子?” 卢少丘身形高大又强壮,身型纤弱的席玉在他跟前,实在对他有巨大的压迫感,可席玉却淡淡的挺直腰板,仰着头看他,并没有被他震慑到。 卢少丘气恼地指着席玉问道:“你这个朝三暮四的浪荡子”。 席玉眉心蹙了下,“什么意思?” 卢少丘气急败坏道:“你既倾慕瑶儿,为什么还要跟揽金阁那荡妇不清不楚?” 席玉一愣,这是看见他在揽金阁里的事了? “你把瑶儿当什么了?瑶儿怎么能和那种女人相提并论?” 席玉恍然道:“你说得对,她当然不能和瑶儿相提并论”。 卢少丘瞪大了眼睛,“你,你也能叫她瑶儿?” 席玉笑道:“我就是顺着你叫的”。 “你说清楚,你跟那揽金阁的金娘什么关系?你若和她纠缠不清,你就不要打扰瑶儿”。 席玉沉思片刻,突然抬头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去和卫小姐解释清楚,她那么善良,定会原谅我的”。 卢少丘还以为他会狡辩一番,见他说得真诚,像是马上要去找卫均瑶,心里又急了。 刚才看到他在揽金阁和金娘打情骂俏的,心里气急了上前责问他,可他一副对卫均瑶在意的样子,他又不爽了。 “你,你别去找瑶儿,瑶儿平日里忙得很,她的绣功十里闻名,找她做绣品的人太多了,你别去打扰她了”。 谁知席玉听了深深叹息道:“她那么操劳,我于心不忍,以后若是我能娶她回家,定让她日日在家享福,不能再让她如此操劳”。 卢少丘瞪大了眼睛,“你,你刚说什么?” “你跟瑶儿八字都没一撇呢,你瞎想什么呢?” 席玉抬眼对上卢少丘的眼睛,“我怎么是瞎想呢?只要瑶儿同意了,我马上就回家安排”。 “你休想”卢少丘瞪着眼气鼓鼓得像只河豚。 席玉觉得好笑,“我如今家中只有我一人,我手上呢,也有万贯家财”。 “只要瑶儿不嫌弃,肯入我家门,我自然奉她当家主母,所有家产一切都交由她安排”。 卢少丘心中不畅,可听席玉这么说,一时也没底气反驳。 他虽也有万贯家财,却都是他老母亲一手把持,并不是他能支配的,这点他哪里比得上席玉。 空有一腔热情,却无用武之地。 他沮丧又难受,忍不住眼眸都红了。 “你既对瑶儿痴情,那怎么又去揽金阁鬼混?若你处理不干净,就别靠近瑶儿”。 席玉叹气道:“卢公子,想要瑶儿好,那你赶紧把你家里这些事儿给解决了,早早把她娶回家不得了”。 “省得在这里操心她被不正经的男人勾搭了”。 “你,你……”卢少丘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竟然觉得席玉说得很有道理。 可哪有人把自己称为“不正经的男人”? 见他无可奈何的沮丧模样,席玉倒也心有不忍。 想了想突然问道:“喂,看你长得人高马大的,力气肯定不小”。 “你可会驭马?” 卢少丘愣了下,不知道席玉问他这个做什么。 他人高体壮,天生神力,普通马匹在他手中制服轻而易举,他几乎不用什么技巧,靠着他这身蛮力便能成。 那日马匹受惊撞到卫均瑶的马车,便是靠着他的无穷大力拧住马匹,扳回倒下的马车的。 “自然会……” “绍王府的驭马赛一起来?” 席玉发出邀约,卢少丘怔愣住了。 他家虽是当地富户,但却没有资格与权贵结交,皇亲之间的社交集会是没有机会进入的。 “你,你能去王爷的驭马赛?” 眼前这个席玉很让他刮目相看,他竟然有本事进入皇亲贵族的圈子内。 席玉瞪了一眼,不耐烦道:“我问你去不去?” “去,去,我去,可……” “可什么?” “席公子,你为何会给我这个机会?”进入权贵的圈子,他一个平头百姓连想都不敢想的,可席玉却大大方方把邀约递给他。 他不是他的情敌嘛? 席玉“哼”笑了下,“你也知道你家虽然有钱,可都在你老母亲手中”。 “你既想娶卫均瑶,难道等着有一天你母亲自己想通了,将瑶儿接进门?” “脱离家族,你说你有什么?” 卢少丘仔细想想,除了蛮力,自己确实一无所有。 在他愣神之际,席玉毫不留情说道:“瑶儿自己有绣坊,若日后你和瑶儿一起,难道要瑶儿养你不成?” 卢少丘像被锤了一拳般,挺直了腰,“那怎么成,我堂堂八尺男儿,我要一个女子来养活?” “是呀,可你说你要是离了你母亲,你靠什么照顾瑶儿?” “我,我……” 席玉叹息道:“瑶儿说你是个孝子,做孝子好,你回家去好好孝敬你母亲,还能继承家产”。 “其实这本就是你该走的路,找一个你母亲满意的媳妇儿,皆大欢喜是不是?” 卢少丘哑然。 席玉接着道:“可你非要对瑶儿动心思,对她死缠烂打”。 “按你什么都不想放弃的念头,你是准备让瑶儿吞下委屈来成全你是不是?” 卢少丘低下头,他确实无力反驳席玉的话,他一直纠缠卫均瑶,自己却不去解决根本的问题,两边都不肯放弃。 他一直按照自己欲念行事,却从未替卫均瑶想一下。 就算卫均瑶三番五次拒绝他,他依旧不肯放手,说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刚才席玉指点了他一下,他天生神力,驭马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倒是一条出路。 只是他要背负不孝子之名,想起族中的宗老都会指着他的脊梁骨骂,脊背升起一阵寒意。 见他犹豫不决的神态,席玉背着手扬起头,“路,我已经指给你了”。 “万事都有权衡,若你实在决定不下,我劝你还是先回去做你的孝子,这与你是最保险,也最便捷轻松的路”。 “但你莫要想着委屈了瑶儿去成全你”。 “你若退缩,就别怪我后居而上”。 卢少丘回神,“你,你给我点时间,驭马赛我同你去”。 第180章 消息传开了 宽阔的门庭,朱门上却没有牌匾,门庭外有人守着,寻常人不易靠近。 席玉踏上青石踏成的台阶,推开门入了庭院。 庭院的杨柳冒了新枝,柳叶还未长出。 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抚,树下坐着一个人影。 玄紫色的披风,映衬出一张如霜冷峻的脸。 看到席玉回来后,冷如霜的面孔露出笑意,似乎涌起一股暖意,融了那片冰寒。 席玉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他手中。 司徒行晃了晃手中的三张请柬,递给了席玉。 “我还未吩咐朱内侍前往绍王府拜访,这绍王爷就亲自命人送来了请柬”。 “可是因为昨日的事,他们知道行王如今就在晏城,巴结来了?” 席玉翻看着请柬,请柬制作十分考究,封面是银色绢帛,打开帛书,羊皮纸上措辞客套,写明了诚邀行王殿下。 若得行王殿下驾临,什么“蓬荜生辉、柴门有庆”,言辞间满是恭维。 这份请柬怕是单独为行王准备的。 席玉觉得好笑,放下了请柬。 “这府邸坐落城南,已经够隐蔽了,竟然还能被他们寻到”司徒行曲起手指敲了几下桌面,显然对此十分不满。 “晏城的水很深,你说过的”席玉不意外。 “你的预感可能不错”司徒行眉目间的睿智不减,“绍王府里没那么简单,绍王爷也不一定是看起来那样的闲散王爷”。 司徒行手指按在请柬上,“你真的决定要去?” 席玉没有犹豫,“是”。 司徒行眉心略蹙,“我怕有危险……,我私心还是希望你能安全”。 席玉望着请柬出神,片刻后说道:“若是求安全,那我留在商宫是最安全的”。 她突然望向了远处,“毕竟那里有一国之力护着我”。 “我既然决定出来了,便是不想活在迷雾中,去应对时不时伸向我的利爪”。 司徒行凝视她片刻,微笑道:“好,我陪你去探真相”。 春日凉风带着寒意,寒意里又透着一丝丝暖意。 乍暖还寒,最容易生病。 席玉鼻腔一阵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捂了下半张脸,接着揭下戴在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孔。 司徒行目光一沉,她来晏城之后几乎没有露出过脸。 比起在都城她更清瘦了些,精致小巧的下巴更尖了,面容虽清冷但目光却专注坚定。 想起她仍在商宫时,虽衣食无忧,内心却是彷徨不安的。 “着凉了吗?”司徒行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探下温度。 可瞬间席玉惊到了,“忽”得从他手心收回了手, 司徒行略显尴尬,但很快隐去情绪,只关切问道:“初春还冷,别着急减衣”。 席玉避开眼目,“嗯”。 —— 北商晏城是仅此都城的大城,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错综复杂,上至皇亲贵族,下至百姓,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满城皆知。 揽金阁,圆形高台上,红衣舞娘腰肢柔软,红袖擅舞。 席玉身着白袍,衣袍上没有任何纹饰,眼眸冷峻,周身清冷得如初春枯枝上的坠冰。 纤柔摇摇欲坠却坚挺着自己的孤傲。 突然身侧卷入一阵暖意,一股幽香入鼻,胳膊被挽住,拉扯住进了隔间。 红纱尽数落下,金娘的俏姿媚态横生。 席玉冷冷落座,目光仍然落在不远处的舞娘身上,和那些来揽金阁的老饕们一样,舞娘的腰肢便是他们的下酒菜。 金娘脸色略过一丝不悦,半撑着丰腴的上身在桌面,胸前的波涛汹涌一览无余。 “想不到,你竟是行王的人”。 席玉眼神闪了下,又抬眸看远处。 “那又怎样?” 没几日功夫,那日游湖的事情就在晏城传了个遍,不过不是所有都见过行王的真面目,更多是以讹传讹。 甚至更多的人在传行王护着的是一个绝世美人儿,至于有多美谁也说不出,只当是宇世子上前调戏被行王教训了。 金娘看席玉的眼神有些怪异,“你……,和行王究竟什么关系?” 难不成,他是有什么龙阳之好? 所以与金娘百般暧.昧,却不肯上她的床。 席玉看出金娘的意思,勾了下嘴角,淡淡说道:“那江楚风是绍王爷的门客,我就不能是行王殿下的门客吗?” 金娘嘴巴围成一个圆,若是主人和门客的关系,那自然是亲密些。 江楚风与绍王爷的关系晏城人都知晓,就差同枕共眠了。 那席玉是行王的门客,被行王护着自然也说得过去。 只是席玉的容貌过于清秀,即便总是戴着面纱,那股孤高之气也难以让人不注意。 可如果他那么端方正直,为何对金娘来者不拒,似乎很享受与她的打情骂俏。 金娘贴近他的身子,艳红的指甲轻抚过他平坦的胸口,戏谑道:“你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 席玉垂下眼眸,伸手抚了一把金娘的俏脸,突然使劲,狠狠掐了她脸颊肉一把。 “哎哟,你真下手啊”金娘打掉他的手,揉着掐红的脸委屈巴巴。 席玉目光一直落在高台上的舞娘身上,那是揽金阁如今最火的舞姬。 身材纤细,腰肢柔软,带着半透面纱舞动时,那身躯灵巧如蛇,看得台下的男人们个个垂涎欲滴。 见席玉目不转睛,金娘不悦道:“怎么了,看上了?” 席玉深思道:“我记得曾经有位乐姬名动整个都城,那些望族权贵为了一睹她的曼妙舞姿一掷千金,怎么现在没有声音了?” “她好像也是你揽金阁的人吧?” 金娘冷笑了几声,“你说的那个乐姬,她命好,入都城进宫演出,被皇上看上了做了妃子”。 “既飞上枝头做了娘娘,我揽金阁那里还留得住她?” 席玉淡淡道:“当今圣上不是后宫还没有嫔妃吗?” 金娘嗤笑道:“说她命好吧,也不怎么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病故了,享不起这泼天的富贵”。 见金娘酸溜溜的模样,席玉嬉笑道:“你很羡慕她?” 金娘叹气:“这种命不是每个女人都有的,说不羡慕吧,还真不是”。 看席玉又要伸手捏她脸,还未碰到,她先娇嗔起来。 第181章 门客?真能扯 初春的草坪冒着星星点点的嫩绿,仍有一半是枯黄。 跑马场三面围了高墙,圈起一块世外之地。 高墙下搭起了一圈帷帐,执事引着贵族们入场。 执事台上放着几样彩头,玉石珠宝,或是封装好的字画,都是寻常人不容易见到的珍稀宝物。 王妃们领着郡主世子们入场后便四处相看,入春的驭马赛不仅是贵族们之间的赛事,还是年轻贵族的相亲会。 皇亲贵族的婚姻自然不会在寻常百姓中找,互相联姻是维持身份地位最保险的做法。 除了赵氏皇族,偶尔也会有几代重臣的家族入选,或是祖上得恩赐的外姓皇族。 女眷被安置在帷帐内,参加驭马的王爷和世子早早换上了驭马服,年轻未婚的世子的目光更是四处转悠,悄悄看路过的千金,时不时低下头和身边的同伴私语。 有些一些早就互生情愫的,更是早早眉目传起了情,就等着找时机相会。 那些彩头大都是珠宝首饰,自是赢了比赛的世子们用于赠予心仪的姑娘的。 郡主千金,年轻的世子妃,都身娇体贵,身着华服,头戴珠饰,从一辆辆华贵车辇中走下时,如天宫一众仙女降临,引得全场的目光聚焦。 刚被席玉带着入场的卢少丘,身着浅棕色驭马服,窄口的衣袖裤腿,更显得他肩宽体壮。 看到跟前琳琅满目的贵族千金,哪里是他平时见的到得,他见到一个卫均瑶已是惊为天人了,这会儿张着嘴巴都闭不上。 席玉身着深红色驭马服,虽也腰杆挺直,但在身型健硕的卢少丘身旁,还是显得娇小。 见卢少丘瞪大了眼睛,席玉双臂环抱起,突然问道:“看了这么多尊贵的郡主千金,还觉得瑶儿是最好的吗?” 卢少丘震了一下回神道:“我是没见过世面,这些郡主娘娘是好看,可在我心中,就是瑶儿是最好的”。 席玉瞪了他一眼,“世上好东西,好的人多的是,万事万物都经不起比较”。 “若是没想清楚,便不要乱下定论”。 卢少丘撇撇嘴,也无法反驳,嘴皮子他素来说不过席玉。 入场处,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与入场的贵宾寒暄,他虽有些年纪了,但体型精瘦,腰杆挺直,满身的贵气。 席玉认得他,在揽金阁曾见过他一次,正是这场驭马赛的主事者,绍王爷。 他身旁站立的男子,身型消瘦,席玉也认得,正是晏城闻名的万事通,江楚风。 那些个皇亲贵族对绍王爷恭敬是自然的,可对江楚风竟也十分恭敬,拜过绍王爷,必定拜江楚风。 席玉心中啧啧称奇,一个背后无权势无财富的男子,竟有这样的身份地位,也是奇事。 绍王爷身旁还有一个清秀端丽的年轻女子,垂着双眸,静静守在绍王爷身后。 江楚风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与参加驭马赛的那些郡主千金的欣喜不同,她似乎对这一切没有任何兴趣,神色甚至有些呆滞。 马场内帷帐陆续迎来了贵宾,绍王爷身旁的女子这才抬了下眼眸。 “父王,我回去歇息了”。 席玉悄悄观察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是绍王府的郡主,赵清音。 绍王爷神色清冷,淡淡说道:“再等等,行王殿下还未到”。 听了绍王爷的话,清音郡主重新垂下头不言语,只乖巧等候着。 —— 马场没有围墙的一面往下延伸,一片都是马厩,每个隔间都关着躁动的宝马。 都是绍王府各处寻来的名种,都是原始种马,不曾被驯服,性子暴烈得很。 驭马是一项技巧极高的马术,要么驭马师天生神力,靠着自身资质条件驯服烈马,如卢少丘这种。 要么有技巧的天赋技巧,能掌控烈马的性子,席玉大致属于这类。 不过驭马总有一定危险性,马匹的性子也都不同,世子们再英勇,都是身份尊贵的人物,不能因着比赛受伤。 马场周围仍有不少技巧高超的驭马师伺候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一声锣鼓敲响,众人目光齐集。 入口处车辇上下来一个俊逸男子,身着玄紫色长衫,玄色披风,墨色长发梳理得十分整齐,垂在身后。 面容儒雅英俊,身姿挺拔,他缓步入场时自带一股威严贵气。 他刚下车便有马场侍奉的仆人拉车去安置,绍王爷疾步过来,曲身行礼道:“赵绍见过行王殿下”。 司徒行垂眸看了眼,眉心略蹙起,他在晏城的事已经人尽皆知。 但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行王究竟长什么样,绍王爷大张旗鼓地行礼欢迎,等同于告知所有人,眼前的就是大名鼎鼎的行王殿下。 “本王来晏城不想过多人知晓,绍王爷不必多礼,驭马赛本王就是过来凑个热闹的”。 若不是席玉想来,他未必有兴趣。 绍王爷心下了然,“在下知晓行王的心意,已为行王预备好帷帐,请行王入座”。 司徒行目光在场内环顾,一眼就看到在一旁静静观察的席玉,和人高马大过分惹眼的卢少丘。 他不顾绍王爷的引座,自行走了过去,来到席玉身旁。 席玉正兴致盎然看着马场的周围,跟前一个高大的阴影便挡了去,抬头便看到司徒行落下的目光。 “来多久了?”他温柔问道。 席玉微笑,“没多久,正看着呢”。 绍王爷一路跟了来,“行王殿下,请……”他目光落在席玉身上,打量了一番。 席玉却看了下绍王爷身后的江楚风,他面色冷峻,一直跟在绍王爷身后不言不发。 他故意曲身道:“见过绍王爷”,接着又超身后道:“江公子”。 江楚风愣了下,自然回礼。 绍王爷面色愣了下,见司徒行眼神直落在他身上,之前画舫的事他多少也听了点,不敢乱说话,问道:“这位公子是?” 席玉自报家门道:“绍王爷有自家的门客,行王殿下自然也有”。 “鄙人姓席,单名玉字”。 绍王爷恍然道:“原来是席公子,失敬失敬”。 门客?司徒行怔愣了下,忽而笑了下,他真能扯。 第182章 天生神力 绍王爷又看了眼席玉身后的卢少丘,人高马大又穿着驭马服,便猜到肯定是行王殿下带来的驭马师,他本人不参赛,但可以带人来充场子。 便热情邀约道:“请行王殿下和席公子随我来,已准备了歇息的帷帐”。 几人跟着绍王爷走去,席玉走在身后,抬眸无意看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清音郡主,她虽垂眸,但时不时抬眼看一下司徒行。 绍王爷将几人引入马场正首位的帷帐,这是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最佳驭马的位置。 卢少丘小心翼翼跟在身后,暗暗惊叹,想不到席玉还是行王殿下的门客,这身份地位可了不得。 他心里暗自比较了下,若是卫均瑶真的选了他,自己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不禁有些懊恼起来。 绍王爷将司徒行引入座,席玉则坐在他身后的此座上,卢少丘十分知趣站在身后侍奉。 行王几人刚入座,便有绍王府的仆人送入茶水果子。 “殿下若需更衣,绍王府也预备了独立的更衣室,行王不必与旁人共用”。 司徒行这才露出一点笑意,转头问席玉道:“你可需要更衣?” 席玉摇摇头,他换了驭马服过来的,他身份特殊,不想让人察觉,自然万事谨慎。 绍王爷又问道:“殿下可有中意的马匹,在下可为殿下预留着”。 司徒行又转头看向席玉,见她神色淡然,似乎不太想说话,便说道:“有需要我们会差人来问,绍王爷自行去忙吧”。 绍王爷自觉得有些打扰了,知趣吩咐了下人几句,便退了下去。 自从绍王爷大张旗鼓将行王几人引入场后,场上的贵族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行王的英俊挺拔也引起了不少皇族千金的注意,埋着头窃窃私语起来,都在商议着怎么结交行王。 司徒行看出席玉不想让过多人关注,便命随身伺候的阿严拉上帷帐,挡住了一半的空间,只留出一部分够看清外界。 锣鼓声响起,一匹烈马被放出了围栏。 桀骜不驯的马匹刚获得自由便想冲出重围,周围的女眷们惊得直呼,却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猛地拧住缰绳,力大无比,那马匹竟被生生拉住了。 身影一跃而起,飞身上马,现场一阵喝彩。 席玉仔细看去,一个衣着青灰色驭马服的年轻男子手握缰绳,牢牢坐在马背上,身影随着马匹跳跃起伏,现场紧张刺激,煞是好看。 席玉注意到场下不远处有一名女子紧盯着场上的男子,揪着一块锦帕目光焦灼。 见司徒行询问,阿严解释道:“现在马背上是庆王府的六世子,在场下观看的是城西李氏千金,是六世子的未婚妻子”。 六世子的驭马术也十分精湛,虽有些吃力,兴许有他的爱人在场下支持,在他坚持不懈下,那匹烈马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马匹终于不再跳跃挣扎时,六世子单手举起马绳,现场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获得了一支云卷式金钗,当即便送给了自己的未婚妻,李氏千金放下了心,目光竟有莹莹泪光。 席玉默默注视二人,这便是简单又美好的情义吧。 司徒行一直关注着席玉,看他虽面无神情,但目光始终落在六世子二人身上。 他心一动,知道他心中所念,若是他愿意,其实他也可以给他的。 可他总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态度,司徒行心便沉了下去。 后面又有人上场,但实力实在和庆王府六世子相差太远,几下就被摔倒在地,换了几人都没能拿下那匹烈马,见无人能赢得彩头,一时有些无趣了。 锣鼓声响起,这次是一匹通身血红的赤兔马,席玉眼眸一亮,转头看向卢少丘。 “去试试?”卢子气看驭马看得入神,被席玉一提醒来了精神,摩拳擦掌准备上场。 他人高马大,拿着行王府的邀贴去选马,驭马官见了邀贴,客客气气地将那匹赤兔马放了出来。 赤兔马性子烈,如猛虎一般凶悍。 席玉看着卢少丘上场神色肃穆,司徒行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身上,看他的神色变化,心里便知道他又有什么打算了。 他太过聪慧,心思缜密,冷静沉着,不轻易与人言语。 司徒行知道问他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总是静静做自己的事,什么都按照自己计划的走。 司徒行沉思片刻,命阿严取来护膝护腕。 席玉专注场上的表演,只见赤兔马闪电一般冲出围栏,气势太过强悍,现场惊叫声此起彼伏。 卢少丘小牛一般的身躯直接挡在马匹跟前,就在众人惊呼,眼看着烈马就要冲撞上去。 那壮如牛的小子突然侧身扭住马头,现场哗然,那么猛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赤兔马本就体型大,力量强,性子烈,一般人极难驾驭。 可卢少丘硬生生扣住了马头,那马竟被按下头,身体拼命弹跳不起来。 席玉都暗暗惊叹,这小子天生神力一点不假。 按住马头,那赤兔马的气势就消去了大半,卢少丘飞身上马,赤兔马已然不如刚出笼时那般桀骜,但仍然不服管教。 席玉专注卢少丘的驭马,不知不觉,膝盖上一暖。 他低头一看,只见司徒行正屈膝半蹲他跟前,替他戴上护膝。 他身体僵硬,怔愣住了。 “我猜你快上场了”司徒行淡淡说道,“若是没有防护,万一摔到关节就麻烦了”。 怔愣片刻,席玉反应过来,忙慌乱到道“我,我自己来”。 司徒行却不顾他的阻拦,自顾自替他戴上护膝,又按住他的双手,为他戴上了护腕。 等一切弄完,席玉的脸色通红,竟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帷帐早早拉了起来,外面不容易看到里面。 司徒行冷静自持的眼神中略过一丝炙热,微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席玉手脚上都带上了防护,一时也不能取下来,便移开目光故意不在意。 第183章 他是故意的? 场外爆发一阵欢呼,席玉往外看去,看到卢少丘手举着马鞭,牢牢坐在赤兔马的马背上。 刚才那暴烈不服管的赤兔马,此时轻轻甩着马尾,乖乖驮着卢少丘。 赤红大马上,一个小牛一样壮硕的男子,真是一副烈马英雄的景象。 卢少丘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可满脸的得意掩饰不住。 那么多皇亲贵族看他的神力,为他欢呼,这份荣耀可是独一无二的。 若他将这荣耀分享给卫均瑶,她是不是也会为他骄傲? 席玉嘴角扬起,卢少丘这次展现精彩技巧之后,晏城的诸多皇家马馆都该给他抛出橄榄枝了。 希望这小子争气点,能接得住。 看卢少丘接过一对羊脂白玉镯时,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捧着首饰盒傻笑了半日。 等他回来时,看了半日还是将首饰盒递给了席玉。 席玉接过打开看了片刻,摸上去温润如凝脂,白色没有瑕疵,白玉隐隐还有些透光,确实是上好的白玉。 他笑着盖上盒盖还给卢少丘说道:“这对镯子很适合瑶儿”。 卢少丘受宠若惊,“我,我真能把他送给瑶儿?” “那是你自己赢来的,你想送给谁都成”。 卢少丘笑得眼都睁不开了,这副镯子价值连城,优质的白玉甚至是有价无市的。 平日里,他哪里有能力得这副镯子。 一时高兴不已,收好镯子便出帷帐去看热闹了。 司徒行一直关注席玉的神情,见他眼眸落在玉镯上,眼神难掩喜爱。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 席玉一怔,司徒行接着道:“那副白玉世间少有,比那小子得的那副更珍稀”。 席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正是刻着他名字的那副鎏金白玉镯,他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戴了很久。 后来还给了司徒行,可司徒行却带在身旁,一直期待有一日他还愿意重新戴上。 席玉尴尬笑道:“我如今是男儿身,如何戴得首饰?” 司徒行沉默片刻,“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席玉:…… 马场上一阵嘈杂,席玉这才避开司徒行的眼眸往外看去,这次上场的竟是江楚风。 跟随他身后的是清音郡主。 席玉看着二人,清音郡主神色清冷,乖巧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更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江楚风对她说了几句,她便乖乖退到了边场。 席玉总觉得这个江楚风在绍王府的存在有些奇怪,说是门客,可有时候总觉得他的权利比绍王爷更大。 江楚风换了一套深色驭马服,他面容冷酷,体型高瘦,看不出技巧如何。 席玉看他选了一匹白龙驹,那也是战马的一种,但性情没有卢少丘驯服的赤兔马那么烈。 席玉思绪有些远,去年春猎,惊到容妃的那匹也是白龙驹,被席玉驯服后留在了宫里。 赵玄送给了她,偶尔她会骑着在太远池附近溜达,但骑行的机会仍是不多,毕竟皇宫就那么大,大部分时候用不着马匹。 那匹马到现在仍然饲养在御马园内。 席玉回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陷入深思中。 江楚风已经成功跃上马背,那马弹跳力极好,前后跳跃几乎跃入半空。 那纯白滑过蓝天的瞬间,煞是好看。 江楚风的驭马术似乎不错,虽不及卢少丘力大无穷,也不及之前庆王府的六世子技巧卓越,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他也能牢牢掌控马匹,对那烈马也不落下风。 眼看着那匹白龙驹快要被驯服了。 席玉嘴角勾起,露出一个不容察觉的冷笑。 一阵轻微的口哨声从帷帐内传了出来。 可口哨声不大,马场上人身鼎沸,嘈杂不堪,没有人能听得见。 可马的听觉及其敏锐,那口哨声传出,已经开始安静下来的白龙驹,突然想被惊到了一般,疯狂跳跃挣扎起来。 江楚风大惊,已经驯服的马匹怎么回突然发疯? 他虽也擅长驭马术,但还没到精湛的地步,一时间被发疯的马匹搞得束手无措。 又一阵口哨隐隐约约从帷帐内传出,那音调比刚才的更诡异。 司徒行眉心皱了下,回头看向席玉,他却一脸坦然,仿佛做坏事的不是他。 他见时机已到,忽得快速起身冲出帷帐。 江楚风已经彻底控制不住白龙驹,那马开始横冲直撞进入人群,一些在边场围观的人大惊,那匹只冲着他们而来。 江楚风使劲控制马绳,怎奈马太疯狂,一个跳跃将江楚风从马背上给摔了下来。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那些有经验的驭马师也来不及救场 。 眼看着白龙驹就要冲入人群,一道红色人影飞入。 一阵变了调的口哨声,发疯的白龙驹突然调转马头,跑了回来。 见马匹突然转向,围观的人群这才松了口气。 可那白龙驹调转了马头回了马场,却没注意清音郡主一直侯在边场,那白龙驹要看就要撞上他。 一道红影如起飞的鹰落在了白龙驹的背上,缰绳拧住马头,生生将马匹调离了轨道。 清音郡主也是被吓坏了,竟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白龙驹尚在疯狂状态中,随时会撞到她。 绍王爷已经紧张得在边场大喊:“清音,快回来!” 可不知道怎么的,清音郡主的目光一直盯在马背上的人看,一步也挪不动。 突然她的身子一轻被带上了马背,一阵眩晕刚坐稳,回头就看见握紧缰绳神色肃穆的席玉。 白龙驹不甘心受了束缚,弹跳几下,突然朝着马场外冲了出去,一路疾驰而去。 众人惊呼起来,绍王爷更是紧张万分,忙传人大喊道:“快,快,快去救郡主”。 司徒行从帷帐中出来,白龙驹带着席玉和清音郡主已经远去,他看着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 想起刚才在帷帐内她故意发出的那些哨声,因他离得近,那些声音除了他没人听得见,所以只有他知道是席玉搞的。 惊动马匹,甩掉江楚风,带走清音郡主,难道她是故意的? 第184章 会不会和朱阙门有关? 白龙驹跑出马场后飞速疾驰,缰绳牢牢抓在席玉手心。 他双臂环住了清音郡主,她坐在身前,竟十分乖巧,既没有表现出害怕,也没有挣扎。 席玉的胸膛虽不是很宽阔,却也十分有安全感。 直到了一片水域,席玉拧紧缰绳才将白龙驹逼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又小心扶下了清音郡主,便曲身道:“郡主,失礼了”。 谁知清音君一点不生气,反倒笑道:“我要多谢你,将我从那个恶心的人手中带了出来”。 席玉沉思片刻,“你说的那个人,是,江楚风?” 清音郡主冷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席玉故作不解,“他不是绍王爷的门客吗?绍王爷很重视他,听说他在晏城颇有声望”。 “哼,鸡鸣狗盗之辈,不过被他拿捏罢了”。 一个江湖人物,能拿捏皇亲贵族? 席玉眼神不解,可清音郡主却没有打算说下去。 她面色一贯得清冷,目光看着一片平静的水面,像在深思。 席玉倒也暂时不打扰她,她心中似乎藏着很多东西,挣脱不得,摆脱不了。 她陷入痛苦中,却仍然强迫自己保持仪态。 席玉静静看着她,心中有感触,自己曾经有一段时期与她是很像的。 满腔仇恨,万事隐忍,可不知什么时候心态就慢慢变了。 “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你要愿意,可以同我说说”席玉放下手中的缰绳,将牵马绳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白龙驹跑累了,安静得吃地面上的草,现下刚入春,有一些嫩芽刚冒,数量不多,白龙驹吃了几口又抬头去够树上的嫩叶。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纱?”沉默了半日,清音郡主突然问道。 “脸上有伤”。 “男人也会怕脸部受伤?” 席玉愣了下,接着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是怕吓到你们这些千金小姐”。 远处马踏声陆续传来,由远及近,两三个绍王府的护卫见到清音郡主才收住缰绳。 为首的翻身下马,上前曲身道:“郡主,属下来迟了,还请郡主责罚”。 清音郡主斜眼看了一眼,突然往旁走了几步,靠近席玉说道:“你们来与不来都一样,我若真出事了,等你们到的时候早没命了”。 几人听了立刻半跪道:“郡主恕罪”。 “算了,席公子救了我,我没事了”。 说完众人才舒了一口气,“还请郡主跟属下回去吧,王爷担心郡主,必定心急如焚”。 一护卫牵来马匹,“郡主请上马”。 清音郡主冷冷看了看,突然转身朝着席玉走去。 “喂,你带我回去”。 席玉才回神,就看见清音郡主自行去牵那匹白龙驹的缰绳。 她上马坐稳后,转头对席玉说道:“上来”。 席玉愣了下,这是邀请他同骑一匹马? 虽然二人是共骑白龙驹行至此处的,可当时情况紧急,席玉也是为了救人。 现在再共骑白马,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有点暧昧了。 “愣住干嘛?快上来”清音郡主催促道。 席玉摸摸了自己的脑袋,也不顾众人的目光,上了马坐在清音郡主身后。 一上马,清音郡主就把缰绳交到他的手中,跟之前过来的情形一样,让席玉驾马。 清音郡主便坐在他怀中。 席玉十分“懂事”,虚环着清音郡主赶马前行,赶来的护卫见是郡主自己的吩咐,也不敢多言,跟着一同返回了马场。 —— 一群人刚回到马场,绍王爷就急忙赶来,看见清音郡主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清音郡主却神色冷静,不像是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历险。 江楚风也在绍王爷身后,见清音郡主后,脸色沉了沉。 上前关怀道:“郡主可曾受伤?”说着目光在席玉身上转了圈。 清音郡主迎上他的目光,故意朝席玉那边靠近了些。 “席公子马术卓越,他将我带回来的”。 江楚风脸色十分难看,但仍维持着风度,“席公子,果然出自行王殿下门下,在下钦佩”。 席玉淡淡道:“江公子客气了,一时运气罢了”。 清音郡主又对绍王爷说道:“父王,是行王府的席玉公子救了我” 席玉将清音郡主带走,避免了马匹踩踏,又制服了疯狂奔跑的马匹,众人都看见了。 可清音郡主却刻意强调一番,绍王爷领会忙感谢道:“多谢席公子相救”,接着又对司徒行曲身道:“行往门下真是能人倍出”。 司徒行眉心紧皱,在绍王爷安抚清音郡主时,扯了席玉的胳膊,拉到无人处,上下查看,见他除了衣衫上染了些尘土,倒也没受伤。 但转念一想,又握起席玉的双手看,他洁白如玉的双手手心,两道青红的伤痕,那是用力拉扯缰绳勒出来的。 司徒行满脸的心疼,“你怎么这么大胆?” 席玉却神色十分得意,看了远处清音郡主,还有身后脸色很难看的江楚风一眼。 “你说,这个江楚风和朱阙门什么关系?” 司徒行一愣,看席玉的神情,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你知道了什么?” “能威胁皇亲的,除了朱阙门还会有谁?” 司徒行沉思片刻,“不是没有可能,但朱阙门再怎么强大猖狂,也不过是世间的杀手组织,除非他背后的势力给予的支持”。 “能拿捏皇亲的,必定和皇室分不开关系,这点你以前就知道”。 席玉沉思片刻,“会不会和以前的恒王有关?” 司徒行不假思索否定了,“若是朱阙门仍在恒王的势力范围下,那当初卫太后怎么不利用这一点?” “当时我们控制了万礼之后,她便山穷水尽了,再无任何反扑的能力”。 席玉承认道:“也对”。 司徒行叹气道:“不管有什么,我都不希望你有危险”。 席玉回过头,眼眸莹润,透着活力,这是以前不曾看到的。 司徒行心跳了下。 席玉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握在他手心,想收回自己的手,却看见司徒行眼中跳跃的火焰,他脸色一变,低下头去。 第185章 想要结识他 之前在商宫,她就像只被关入金笼子的雀儿,捆绑她的教条太多。 加上南越覆灭,她心理上的负担太重。 如今才是她真正的模样,她喜欢骑马,探索,她聪慧至极,任何权谋她似乎都能看穿。 只有司徒行看到了她内心真正的一面,想到如今他是她的唯一,他心中便欣喜。 “不过手心被缰绳勒红了,不碍事的”。 “早些年,我在北城行宫时,跟着雷将军学习驭马时便是这样的,那时候手心全都破皮了,比现在严重多了” 席玉妄图抽回自己的手。 “你这个样子可一点不像一个公主”司徒行勾起嘴角笑道,商宫的那些个公主或是皇亲郡主,那个不是娇滴滴的,破一点皮就哭哭啼啼像天塌下来一样。 哪里像他,驭马那股子狠劲,比男子更甚。 席玉淡笑,“我早就不是公主了,何苦纠结这个不复存在的身份”。 司徒行专注他的目光,“你若愿意,还有一个身份可以给你”。 席玉心底颤了下,想避开司徒行的眼神,可他高大的身躯拦在他跟前,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 “行王妃”司徒行十分认真,“若是没有皇权变故,或许你能成为商宫皇后,可若是这样,便不能一心一意对你” “如今这样更好,我肩头没有这份责任,你心中所求,我能满足你”。 “你还是不愿意吗?” 席玉垂下双眸,他十分不想面对这些事。 “你已离开了商宫,隐去了身份,还有什么担忧的?” “即便你担心商宫的威胁,一切有我在,只要你愿意,我便能护你”。 席玉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回答道:“我离开商宫,并不是为了要成为谁的王妃”。 司徒行身体僵了下,但很快就恢复神情。 “我知道,你不想总是被无名力量牵着走,自己却又一无所知”。 他笑道:“没关系,我陪你一起弄清楚,等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 “你再来考虑,到时候考虑一下我好吗?” 席玉咬了咬唇,司徒行见他为难,不想逼他太紧。 突然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吓到了?” “不用担心,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会等你想明白的,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席玉低着头避开了,从旁绕了过去走开了。 司徒行看他离去的背影,按下了心中涌起的冲动,刚才他确实有些着急了。 他自诩足够自持,可他心中终究是有欲望的,若是在商宫他还有顾忌,可此时她却是属于他一人的,叫他怎能不生出更多的欲念。 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至少他能够陪在她身旁。 席玉和司徒行一前一后回到帷帐时。 突然半途便有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拦在了司徒行跟前,那男子递上一张名帖。 “在下庆王府赵庆拜见行王殿下”。 庆王府,便是前面赢了彩头的六世子府上。 司徒行对六世子印象不错,他本不是傲慢之人,便伸手接了名帖。 “可是刚才赢了彩头的六世子府上?”司徒行随意一问。 见行王殿下竟然注意到自己的门府,庆王爷欣喜若狂。 “正是犬子,犬子献丑让行王殿下瞧见了”。 “庆王爷不必客套,六世子青年才俊,本王都瞧见了,到时候好好谋个功名,未来可期”。 “谢行王赏识,在下铭记在心,必让犬子好好报效朝廷”。 接着又侧身,司徒行便看见他身后跟着一名妙龄女子,身着翠色长裙,面容秀丽,正垂着眸怯生生不敢说话。 “这是在下的三女儿赵惜芝,乃在下正妃陈夫人所出的嫡女”。 惜芝郡主性格内敛,略略抬眸看了一眼俊逸非凡的司徒行,便羞了脸低下头。 “见过行万殿下”她怯声道。 连在前方的席玉也停下脚步回首看了一眼,看到惜芝郡主与司徒行相见,便垂下眸转身离去了。 他戴着面纱看不清他的神情,司徒行见他走远的背影,心沉了下去。 “若行王得空,在下诚邀行王殿下来府上一聚”。 司徒心眉心蹙了下,那日画舫一事,几乎整个晏城的皇亲都知道行王来了晏城,不仅知道行王在晏城,还都知道了行王还未立王妃,就连侧妃都没有一个,所有人家中有女儿的都巴巴上赶子巴结。 他本不想暴露身份,却不想那日心急了,无端惹来了麻烦。 不过他向来稳重,即便心中不悦也不会表露,只淡淡道:“本王此次来晏城,不过借了皇上的恩典游山玩水,本就不想暴露身份,庆王爷不必客气”。 “是是,在下明白,不过仰慕都城赵氏,府上各族都想一睹行王真容,绝不会张扬”。 司徒行笑道:“庆王爷,你我祖上都是血亲,不过如今我赵氏一脉入了皇城,何必如此迁就”。 他心中澄明,自然是到庆王爷贴过来的目的,不过想让他看看他的女儿,入皇城门好过晏城这些无实权的皇亲。 庆王爷是天生的好脾气,性格温顺,他身旁的惜芝郡主看起来就像他父亲,一样的柔顺,毫无攻击性。 倒是挺惹人怜爱的。 她一直静静在旁候着,见庆王爷碰了钉子,便上前一步曲身道:“谢行王怜下,只是惜芝自幼便听雪烟表姐说起殿下,心中仰慕,一直想结识殿下” 听提到雪烟,司徒行身躯一震。 雪烟郡主也是皇亲一脉,当时的家族也算鼎盛,不过皇亲不如封地皇族,当时司徒行,仍是赵行,是北商太子,身份地位太过尊贵。 雪烟嫁入皇室成了侧妃,等赵行登帝位之后,自然是贵妃,可谁知造化弄人。 司徒行被害假死出宫,她诞下心月公主后便去世了。 司徒行看了眼眼前的惜芝郡主,晏城的皇亲之间本就沾亲带故,不过关系远些近些罢了。 听她称呼雪烟表姐,血亲关系应不会太远。 司徒行心中对雪烟确实有愧疚,一时也婉拒不了。 “即是庆王爷相邀,本王应下了,不过本王在晏城待得时日不长,不日便要离开”。 “还望庆王爷不要太过宣扬,惹人非议”。 庆王爷见行王答应前往,顿时欣喜如狂,没有不答应的。 第186章 你同我一起去 刚才一场意外之后,马上又恢复了热闹,闯祸的白龙驹被关入了马厩。 所幸清音郡主平安返回,江楚风摔下马之后更换了衣裳。 见了清音郡主便上前道:“你方才和席公子去了哪里?”,接着有些责怪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离我太远吗?” 清音郡主脸上难掩厌恶的神色,“你自己驭马摔了,还不许席公子救我?” “若不是他,我现在还能好好站在你跟前吗?” 江楚风似乎早已习惯她的态度,“我只是关心你,刚才的事是个意外”。 “这种意外有一次即够了,若不是席公子及时出现,就没有下一次了”。 “以后我会注意的”。 清音郡主很明显不想听他说话,江楚风消瘦冷峻脸庞依旧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清音,我是为你好”。 “你什么身份,该直接称呼我的名讳?” 江楚风对清音郡主坏脾气丝毫不在意,“清音,以后你会懂的”。 清音郡主猛地回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压制不住的愤恨。 “自从你来我们府上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自由,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楚风上前几步说道:“清音,我都为了你才来府上的,若没有我,你绍王府还能这么好好的留在晏城吗?” 清音郡主眉心厌恶更甚,可耐不住绍王爷对他客气,留他入府奉为门客,什么主意都听他的。 她不想再看江楚风的嘴脸,看绍王爷在寻自己就迎了上去。 清音郡主上前勾住绍王爷的胳膊说道:“父王,刚才席公子救了我,匆匆忙忙没好好去拜谢,不知道的会说我们绍王府不懂规矩”。 绍王爷恍然,“你说得对,行王身份尊贵,门下的人竟然还出手救你,这是天大的恩典,我们该去的”。 “尤其是你,是该好好拜谢行王殿下”。 江楚风在身后,瞧着离去的二人神色阴沉。 —— 司徒行回去时,席玉早在帷帐外,瞧着马场上几匹跳跃的烈马。 他静静走到他身旁,他知道他是十分安静的,即便是喜欢驭马这样激烈的运动,平日里他仍没有一点焦躁。 片刻后,一位年轻奴仆样的人匆匆过来,跪拜道:“拜见行王殿下”。 司徒行垂眸望了眼,“起来吧,何人差你来的?” 奴仆谢过行王后起身,曲身回话:“我是庆王府管事”,接着双手奉上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贴,“我家王爷命我来给行王殿下送邀贴,谢行王殿下亲临王府”。 司徒行冷笑了下,示意阿严接了邀帖,呈给了行王。 庆王府管事见他收下了,便起身谢过退了去。 “刚才拦住你和你说话的就是庆王爷和庆王的郡主吧?”席玉突然说道,目光仍在马场上。 在最开始入场时,阿严就都给他介绍过一遍在场的所有人,他记忆很强,基本都记住了。 司徒行随意翻了几下邀帖,心中不畅,无奈道:“既然你都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过来替我解围?” 席玉的目光这才收回来,“这种事,我若插手不太合适”。 司徒行神色冷了下,看着他的双眸说道:“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席玉:“……” 司徒行深深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皇帝总是骂她没有心。 什么时候,他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席玉不想纠结这个话题,便说道:“这个庆王爷看起来随和,可心思确是十分缜密,你与他打交道要小心”。 司徒行刚被他气到了,没细想他的话。 没声好气道:“何以见得?” 席玉目光落在司徒行手中的邀贴上,“这份邀贴应该不是他临时准备的”。 司徒行怔了下,这才仔细琢磨起席玉的话。 他重新仔细看了下邀帖,用的上好的绢帛,做工精致,上面的言辞书写规整,甚至写明了日期,绝不是匆忙间做出来的。 可司徒行应下邀约却是刚刚的事。 邀约行王这件事,怕是在那日游湖之后,庆王爷就开始筹备了。 今日“偶遇”,司徒行想起惜芝郡主故意提到的他已故侧妃的事,心里便有了警醒。 他看了眼上面写的日期,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你陪我去吧”。 “什么?” “庆王府的邀约,你陪我一同去”。 席玉有些犹豫,片刻后还是说了出来。 “庆王爷邀约你去府邸,恐怕是有意给你和惜芝郡主牵线”。 刚才他在前头看见庆王爷故意在他身后拦住司徒行,便猜到了这点,所以刚才他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司徒行冷哼了声,“然后呢,你是希望我接受他的‘好意’,纳了惜芝?” 席玉解释道:“我没那个意思”。 司徒行有些烦躁,按他往日的冷静沉着和判断能力,庆王爷和惜芝郡主的那点小九九根本难不倒他。 可他就看见席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他有点生气。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若我纳了侧妃,你便有理由彻底拒绝我了?” 司徒行清楚知道她心中所求,他既然已将帝位让给了赵玄,那他便可以放下责任,追求自己想要的。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他知道她的愿望,便有意顾念她,成全了自己。 司徒行幽幽道:“我这一生,前半场恪守己任,活成了皇朝希望的样子”。 “可如今这些枷锁都没有,我想要自己想的生活”。 “无论你怎么想,我都想努力争取下”。 马场上欢腾一片,驭马赛已经接近尾声,场内相看的男男女女有些已经结伴而行。 有不少人目光一直落了过来,都是想结交行王的,可阿严等几个奴仆在帷帐周围看守,来拜见统统打发了,没人成功近他的身,。 只有庆王爷找准了机会拦住了行王,仔细想,他确实用了心思的。 席玉垂眸,过了会儿又抬起头说道:“庆王爷的心思不一定单纯,那惜芝郡主恐怕不合适你”。 “我便同你去吧,到时候见机行事,能拒便拒了他” 司徒行这才露出一抹笑意。 第187章 请他做教习先生 不远处,绍王爷和清音郡主正走来。 绍王爷见了司徒行便曲身拜谢,说了一番客套恭维的话,仍是感谢行王解救郡主,又夸赞了门下能人。 司徒行淡淡应下,却看着席玉,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他看起来娇娇弱弱,总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却有一副七窍玲珑心。 你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怎么打算,可他却总在不经意将事情悄悄办了。 清音郡主眼神一直在席玉身上,目光闪烁像在打什么主意。 刚才的事让席玉有些神色恍惚,没注意到清音郡主的目光。 突然清音郡主对着绍王爷笑道:““父王,席公子救了我,我自是感激不尽”。 “是是,只是不知道席公子所求什么,若是在下有能力替席公子实现的,一定尽全力,以报席公子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席玉淡淡道:“绍王爷言重了,郡主平安便好,我没什么可求的”。 清音郡主眼神转了圈,突然抱着绍王爷胳膊撒娇道:“父王,席公子驭马术高超,我想请席公子做的我教习先生”。 席玉听了才回神,这时才看到清音郡主的目光其实一直在自己这里,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隐在了面纱内。 绍王爷愣了下,目色有些欣喜,可接着又有些为难道:“可席公子是行王殿下的人,我们怎能……” 席玉上前一步道:“承蒙清音郡主抬爱,席某能做郡主的教习先生,荣幸之至”。 绍王爷自然是高兴的,但还是有犹豫,席玉毕竟是行王殿下的人。 “可,行王殿下哪里……” 行王身份尊贵,绍王爷心里有意也不敢贸然要人。 “但凭他自己的意愿吧”司徒行缓缓走上前,他看得出席玉谋划了这一切,不就是想接近绍王府。 清音郡主抛出邀约,与他正好自然而然入府。 只是他的心思缜密,又是想到了什么。 他在席玉身旁停了下来,目光望着他,里面有一些疑惑,可很快就被宠溺掩盖了过去。 绍王爷欣喜若狂,行王殿下的人必定都是人杰,刚才驭马的那个小伙子,天生神力,这样的人物百年难得一见。 这席玉看着纤弱,却能力挽狂澜,救了他的宝贝女儿。 若能得他教导,实在是绍王府之幸。 “那赵绍多谢行王恩赐,多谢席公子不吝赐教”。 席玉却突然问道:“绍王爷门下人才齐集,得郡主和赏识,实我之幸,可……” 他突然停顿了片刻,“听说绍王爷门下的江公子已是郡主的教习先生,我若是再做郡主的教习先生,那江公子会不会……” 绍王爷脸色微微变了下,但很快恢复了神情,笑道:“席公子是行王府的人,我们平日里哪里机会结交,席公子不吝赐教,我们求之不得”。 “江先生自然会明白的”。 清音郡主望了席玉一眼,目光闪了闪。 —— 锣鼓声响起,所有马匹都牵回了马厩。 赢了彩头少年自然是得了荣耀回府,或赠心爱之人,或赠父母姐妹,一场盛事落幕。 司徒行携席玉,还有随行的三四个奴仆便起身回府。 期间又有三五位皇族中人想要上前结识,都被阿严打发了,只得悻悻离开。 周围目光聚焦,司徒行心中烦躁,“过几日,我可能要离开几天”。 席玉淡淡道:“嗯,你的身份大家关注太多,你是准备离开几日告诉晏城皇族你已经不在了是吧”。 “是,正好离开几日去看看心月”。 席玉点点头,“替我跟她问好”。 司徒行这时脸上露出点笑意,“你也可以一同去探望”。 “我们二人一同离开,意图太明显了”。 司徒行并没有言语。 席玉踌躇片刻说道:“你不准备去南越吗?” 司徒行突然停住了脚步,阿严等人随之停了下来。 他神色严肃,问席玉:“你和我一同去?” “我……”席玉低下头,“暂时还不想离开”。 “那便罢了,等这边的舆论过去,大家都以为我走了的时候,我再回来”。 “……” 一行人走出马场,阿严牵了车辇过来。 司徒行却并没有马上上车,看了看四下无人。而是对着阿严说道:“将他们都唤回来吧”。 阿严领了命令下去,不多一会儿。 十几个穿着驭马服的年轻男子从四处聚集过来。 曲身行礼道:“司徒先生”。 席玉心下了然,应该全是津云社的人,司徒行刻意安排在马场附近的,为了掩人耳目才全部换上了驭马服,马场中人多,混在其中不易被人发现。 为首那人回禀道:“先生说得没错,马场里外我们都发现了朱阙门的人”。 “大约是有十几人,都在各皇族的郡主世子周围活动”。 席玉眼眸收了下,司徒行沉思片刻对他说道:“我想是你的猜测没错,这个江楚风恐怕和朱阙门关系密切”。 席玉眼眸闪烁了下,“司徒,若是朱阙门背后是皇室势力,那么他们在晏城笼络那么多皇亲,意欲何为?” 他的话让司徒行神色一凛,不得不说他心思太细密了,这么大的问题连他都未曾想到。 他凝视他片刻,认真说道:“我知道你胆大,心又细,但是你面对的是一个背后有皇室势力的杀手组织”。 “即便他们在寻你,或许不会杀你,但你仍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的”。 “你要剥开这层,必定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但你千万不能独自去行动”。 席玉静静听着,司徒行说得不是没道理,席玉也不是一头热的憨子,他从皇宫出来,一则为了不去西秦,二则为了摸清楚背后究竟什么人在寻他。 但除了背后的势力庞大外,他一无所知。 他想的是将干脆将自己置于其中,或许真相就能出来,却不知道真相出来后,他该怎么面对。 能在暗中支援他的,只有司徒行的势力。 “好,你帮我”席玉不会假意客套,他万事都分得清。 司徒行见他接受了,心中欢喜。 但最终他是有所求的,他的所求便是她。 “朱阙门的势力,朝廷早就想拔除了,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我势必要将这一切禀报朝廷”。 司徒行顿了片刻,席玉知道他的意思,朝廷那边知道了,便是赵玄知道了。 第188章 你究竟是不是她? 他沉沉看着席玉,“等你的疑问解决了,你便同我去南越”。 “以你席玉的男子身份”。 司徒行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坚决,这一次却是不容他拒绝。 “等合适的时机,我再帮你恢复女儿身”。 席玉知道他的意思,若是不可避免与他面对,那么她未死的消息便是被他知道。 那是欺君之罪,赵玄会怎么对他,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席玉从皇宫出来,自然是要回南越的,那是他的故土,是他叶落归根的地方。 在北商他的已死,那么活着的她便要回到南越。 “好”。 见他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司徒行心里才算安定。 带他去南越便是他的目的,即便他暂时不愿意成为行王妃,那么能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他也满足了。 —— 驭马赛后几日。 卢少丘兴高采烈捧着赢来的白玉镯去了绣坊。 见外室只有卫伯一人在忙碌,便知道卫均瑶定在内室做绣品。 “你又来找小姐啊,小姐正忙呢?”卫伯看了卢少丘一眼,这小子时常过来,卫伯对他早就熟悉。 不过那日他母亲过来闹过一回,卫伯便有些不待见他了。 卢少丘摸摸后脑勺,“我,给瑶儿送点东西”。 卫伯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去柜台整理今日要送出去的绣品。 卢少丘碰了个钉子,撇撇嘴也不在意,扭头就往内室走去。 掀开门帘,果然看到卫均瑶正在刺绣,绣架上绑着一条白腰带,她的一双玉手穿针引线,十分灵巧动人。 若是能戴上这副玉镯子,就更好了。 卢少丘怔愣片刻,卫均瑶已经完成了这幅作品。 看她剪去线头,小心翼翼取下腰带,叠放在锦盒内。 “瑶儿”看了半日,卢少气才想起叫她。 卫均瑶略抬了下眼,目光仍专注在她的绣品上。 “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和卫伯一样不待见他。 卢少丘知道之前他母亲的事让她生气,对他冷淡是自然的。 其实一开始就是卢少丘追着她,近乎死皮赖脸,卫均瑶一开始就对他无意,怎奈他一直孜孜不倦上杆子追着她。 他憨笑了一番缓解尴尬,打开锦盒说道:“这个送你”。 卫均瑶望了一眼那幅首饰,愣了下,有些不解。 “送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赢来的”卢少丘十分得意。 “我去绍王府的驭马赛了,我驯服了一头赤兔马,那马可凶悍了,被我管服了”。 “这便是赢来的彩头,我当时就想着拿来送你的”。 卫均瑶静静看着他,片刻后问道:“绍王府的驭马赛非皇亲贵族去不了,你又是怎么去的?” 卢少丘不好意思说道:“倒是,之前那个席公子,邀请我去的”。 “你都不知道席公子,他竟然是都城行王殿下的门客,真是看不出来”。 听到这个,卫均瑶的手顿了下。 “驭马?” “没错,就是驭马”。 “你说席公子带你去的驭马赛?他可是也擅驭马”。 卢少丘很肯定点了点头,“席公子看着纤弱,驭马技巧可是一绝,还救了绍王府的清音郡主”。 “我可是第一次见那么多世子郡主”。 卫均瑶眼神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那一句?”卢少丘捧着首饰盒像宝贝似的,“这是我为你赢来的”。 “不是这句”。 “我驯服了一匹赤兔马”。 “跟那你没关系,席公子的那句”。 卢少丘脸色沉了下去,他获得那么大的荣耀,她一点不上心,却对席玉这么关心。 “你怎么对席公子这么上心”。 卫均瑶不耐烦道:“问你呢,赶紧说”。 “那日我遇到席公子,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绍王府的驭马赛” “我说那是皇亲贵族才能去的,后来才知道席公子是行王府的门客,这才有资格去驭马赛的”。 行王府? 司徒行? 卫均瑶心中隐隐感到什么,但又不确定。 这时,卫伯进来。 “二小姐,有位公子来取绣品,说来问问小姐给她的绣品做好了没有?” 卫均瑶收拾了手边的活计,便抱着锦盒出去了。 一出去便看见身着白袍的席玉正背着双手欣赏一幅“北商江山图”,那是一幅手作画,气势恢宏,惟妙惟肖。 卫均瑶一见是她,满面春风微笑上前招呼。 这待遇跟见到卢少丘判若两人。 卢少丘瞪着眼睛,眼睁睁看着卫均瑶走向席玉。 “这幅江山图费了卫小姐不少心血吧?” 卫均瑶望了那幅绣品片刻,心中隐隐涌起情绪,那是她刚离宫绣的。 她满腔的情绪都化入了画中,如她的前半生,辉煌灿烂,可刹那间便光华陨落。 卫均瑶苦笑了下:“还行,绣了两个月,绣完眼睛挺疼的”。 “席公子来的正巧,刚下绣架的”说着便将手中的腰带递了过去。 席玉微笑接过来,打开锦盒仔细欣赏起来,啧啧称赞。 “腰带已绣好,席公子若是满意,便来内室换上吧”卫均瑶冲他眨眨眼睛,席玉心领神会,便应下了。 留下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的卢少丘,这女子的内室,他怎么说进去就进去,一点都不避讳。 可等他回神,席玉已经跟着卫均瑶进去了。 这内室是卫均瑶劳作的地方,平日里很少让人进去。 若不是卢少丘一直以来死缠烂打,百般讨好,和卫均瑶混熟了,不然他也没资格进去的。 可席玉一来便获得了进内室的机会,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他想不明白,席玉是男子,为何卫均瑶从一开始对他的态度就和别的男子不一样,好像对他特别亲密。 难道她真的看上他了? 想到这里卢少丘一阵慌乱,忙也进了内室。 …… 内室中,席玉也不避讳,换上了卫均瑶为他绣的腰带。 腰间一枚玉如意,十分别致雅趣。 卫均瑶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眼神专注,半晌后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她?” 席玉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是与不是,不重要”。 卫均瑶思索片刻,突然笑出了声,“我之前怎么没想到,你的名字,席玉,若是倒过来……” 席玉蹙了下眉,突然上前拧了一把卫均瑶的脸颊,“就你聪明”。 第189章 相认 突然席玉的手腕一紧,“忽”地被拉开了,那股力量太大,他差点跌倒。 好容易站稳,抬头看见满脸怒意的卢少丘。 “你个登徒子,竟对瑶儿动手动脚”。 卫均瑶愣了下,不知道卢少丘会突然闯进来,刚才席玉拧了一把她的脸颊,刚好被他看见,以为席玉轻薄她。 她眉头一皱,上前拦在二人中间,“松开!”她拼命拍卢少丘的手,他力大无穷,真怕席玉的手腕被他捏断了。 “瑶儿,他刚才可是对你……” “哎呀,我知道,你少啰嗦”卫均瑶回头查看席玉的手腕,被抓得有些青紫了。 卫均瑶替他揉了几下,又瞪了卢少丘一眼。 卢少丘见卫均瑶竟然还护着他,一时间委屈至极。 席玉饶有兴趣看着卢少丘气鼓鼓又无可奈何样子,有心使坏,故意委屈道:“瑶儿,我手疼”。 卫均瑶果然心疼道:“都青了,能不疼嘛,我给你揉揉”。 卢少丘瞪大了眼睛:“……” 卫均瑶抬眸看着席玉,有满腹的话想和他说,可回头看见卢少丘还杵在跟前,眉心皱了下,便推着他说道:“你先出去,我要和席公子说话”。 卢少丘一张俊脸快哭了,“瑶儿,你真的对他……” 卫均瑶顾不得跟他解释,“嘭”关上了内室的门。 回头看着满脸笑意的席玉,在卫均瑶关上门那一刻他取下了面纱。 “这傻小子怕是今晚要睡不着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卫均瑶眼中雾气氤氲,“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她拉着席玉坐到窗口的案几旁,上下打量他,比起在商宫他清瘦了不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离开皇宫?”卫均瑶有满腹的疑问,她接着说道:“皇上应该没有立芳葶郡主为中宫吧?” 她自出皇宫后,便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立后的公告,心想着商宫也许有了变故。 席玉摇摇头,“商宫那边,以为我已经死了”。 卫均瑶愣了下。 “我离宫时便想过皇上是不是会有什么办法,可既然他没有立芳葶郡主为皇后,那……” 她握住席玉的手,“他是留着给你的”。 席玉身子震了一下,她之前在商宫时不是没想过,可他从来都不让自己陷入太多幻想中,所以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卫均瑶仍是不理解,“你为了逃离商宫,竟选择死遁?” 又上下打量一番,“想不到你扮成男子也像”。 席玉垂眸道:“不全是为了逃离商宫”,他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卫均瑶心情很复杂,“你当真对他一点情义都没有?” 若有情义,怎么会用那么极端干脆的方法离开。 席玉心底微微颤动,若说一点没有,他自己也不信,那些犹豫,心痛的感受他都有。 他淡淡笑道:“他有那么多事要做,过些时日自然就会忘记的”。 卫均瑶沉默片刻,蹙眉道:“恐怕他……,没那么容易忘记”。 想起他一人在商宫独自承受失去她的痛苦时,卫均瑶心里涌起一阵沉重感。 她叹气道:“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你用情有多深”。 旁观者清,若不是看清了他的情有多深,卫均瑶也不可能下那么大的决心离开商宫。 席玉目光深远,但片刻后恢复神情,幽幽道:“我,终究是南越人”。 卫均瑶无言,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理清楚的。 南越是他打下的,越宫是他毁去的。 席玉再怎么接受现实,哪怕心中的仇恨一点点抹去,甚至对他生出爱慕之情,要他完全跨过那个坎,还是十分困难。 沉默片刻,席玉笑道:“说说你吧” 他看了眼内室窗口晃动不可离去的身影。 “这小子看来对你是很难放下了,你对他什么感觉?” 卫均瑶淡淡看了眼窗口,要说深情,她曾经用情至深的那个男人在商宫。 不过这份情太痛心彻骨,她必须对自己狠下心,才能彻底断开。 离开商宫便是她下的狠心。 可让她再来一次,她怕是再没有这个勇气和心情了。 “我如今,既不是卫家小姐,也不是商宫的娘娘”。 “就平淡度日,这些事顺其自然吧”。 接着她笑道:“你是故意带他去驭马赛的吧?” 席玉注视卫均瑶片刻,“我想着他家境虽然不错,但终究都在他母亲手里,他若想不让你受委屈,自己需顶得起来”。 “他天生神力,是个难得的奇才,我不过指给他路罢了”。 卫均瑶心里感动,“你和他都一样,总是为我想那么多”,接着叹气道:“可你们两个……” 想到赵玄和她之间的坎坷,卫均瑶心中惆怅。 席玉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顺其自然”。 他接着环顾绣坊一圈,内室里摆放许多做了一半的绣品,这个活计确实辛苦。 “你如今的生意可好?”他问道。 “我选择在晏城开绣坊,也是考虑这里皇亲贵族多,毕竟普通人家用不起昂贵的绣品”。 “我经营了快半年了,也积累了一些人缘,最开始没有皇亲贵族的人来找我”。 “不过我最近接了一个庆王府的单子,快做好了,明日就送府上去”。 席玉眼眸眯了下,“庆王府?” 那日特地找机会邀约司徒行的便是庆王爷。 “你对庆王这一脉了解多吗?” 卫均瑶沉思片刻说道:“我接触皇亲不多,知道的也都是些市井传闻”。 “这个庆王爷,年过四十,虽说年纪大些但体貌端正,性格温和,在皇亲贵族中口碑还不错,就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悄声说道:“据说他挺好美色的”。 “晏城的皇亲贵族中就属他家中侧妃最多,子女也多”。 席玉回想那日在马场上见到的庆王爷,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玉卫均瑶说得差不多,除了好美色看不出来之外。 “听说他不久前又纳了一位侧妃,十分年轻,现在家中很得宠”。 “这件绣品就是这位宠妃差人来定制的,明日我就亲自送去府上,正好拜会一下那位王妃夫人”。 第190章 争锋相对 席玉有些触动,当初那么尊贵的容妃娘娘,竟会自己谋划自己的生计,甚至要亲自上门拜会一位皇亲的妃子。 若是以前,这些皇亲的侧妃连见一见容妃面的资格都没有。 世事无常,他叹了口气。 卫均瑶经历大起大落,竟能坦然接受这么巨大的变故,席玉心里对她更加佩服了。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席玉深吸口气说道:“我在想,你是怎么接受这一切的,当年你可是尊贵无比的容妃”。 容妃。 卫均瑶身体顿了下,熟悉又久远的称谓。 她苦笑道:“容妃也好,卫均瑶也好,在商宫生存,在民间生存,有什么差别呢?” 席玉了然,她真的超脱了。 他起身告退时,打开内室的门就看见红着眼睛在门口等候的卢少丘。 委屈巴巴又气鼓鼓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 他走到卢少丘跟前,踮起脚拍了下他肩头,诚恳说道:“兄弟,想要得瑶儿的好感,去做些实际的,别每日守在她门口”。 卢少丘正气他呢,他还说教起来了,指着他气鼓鼓说道:“不准你碰瑶儿”。 卫均瑶正出来送席玉,恰好被卢少丘宽大的身体挡住了路。 她不耐烦推了一把,“起开”。 卢少丘都快哭了,“瑶儿……” 卫均瑶送至门口,依依不舍道:“你若得空了,就常来看看我,什么时候去南越,也提前同我说,我来送你”。 她犹豫片刻,又问道:“你当真决定以后同他不再见面了?” 席玉沉默片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席玉瞧了卢少丘一眼,笑着说:“那边那个快气哭了,你好好安慰吧”,便离开了绣坊。 卫均瑶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回神,卢少丘过来顺着她的眼神,不解道:“瑶儿,你和他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卫均瑶深叹一口气道:“是啊,认识挺久了”。 “那,你们还算是青梅竹马喽?”卢少丘快气炸了。 卫均瑶瞪了他一眼,故意说道:“对,两小无猜”。 —— 席玉上了马车,红绫在车内等候,透过车窗看了刚才的情形。 “她认出你了?” 席玉淡淡道:“我们几个一起在宫里那么长时间,她早就猜到了”。 马车缓缓前往绍王府,绍王府管家早早在门庭等候。 “可要我陪你一同入府?”红绫问道。 席玉顿了一下,略思索片刻说道:“不用了,我就是个教习先生,那里还能带个护卫”。 红绫蹙眉道:“我是怕你万一有个什么,司徒先生又会责怪我”。 席玉想了一下说道:“那你陪我进去吧,不过你不要带刀,免得吓着府内的人”。 红绫不屑道:“不带刀怎么杀人?” “咱们是去给郡主教习的,绍王府怎么能乱杀人”。 “再说了……”席玉对她一笑,“你的身手就算没刀,也能置人死地”。 红绫勾嘴笑了一下,卸下佩剑,便起身同席玉一同入了绍王府。 管家领了二人穿过正堂,后院,来到一片小型跑马场,那是绍王府后院的一片林地盖的。 绍王府历经百年,府邸也经过多次修缮,这马场早在几十年前就建好了。 地面一片嫩绿,嫩草刚冒出头,一匹枣红马被牵着在马场中。 清音郡主早在马场等候了,席玉还未入场就听到怒斥声。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了”。 “你是想再回那个地方去?” 席玉停住脚步,透过遮挡的树木看过去。 江楚风站在清音郡主跟前。 “我费劲心力将你带出那个鬼地方,陪着你,看着你,不让你有危险,你却总是这副厌恶的态度”。 清音郡主神色仍然难掩怒色,“抓我进去是你们,就算你把我弄出来放回绍王府,不过换个地方看押罢了,有什么差别”。 “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你们这些人干鸡鸣狗盗之事,总有一天会被剿灭的”。 江楚风冷笑道:“清音,我既然得了机会看住你,你自然是跑不掉的”。 清音郡主愤恨地转过头,这时便看到了绍王府的管家正领着席玉过来,她神色才变得轻松些。 席玉依然戴着面纱,远远看纤弱得很,江楚风的目光冷峻至极,目光落在他身上直到他走近。 “江公子,又见面了”席玉淡淡道,既没有代替了他的得意,也没有歉疚,倒像是遇到了故人一般,对他客气有加。 江楚风也算品貌端正,只是周身总有一股阴郁之色。 他审视了席玉一番,目光又落到了席玉身旁的红绫身上,她虽卸去了佩剑,但周身一股英气,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席公子是行王府的人,不必对我这个江湖浪客这么客气”。 席玉却笑道:“江公子在晏城的影响力可是不一般,那个皇亲门府不想让江公子做门客”。 江楚风冷冷道:“看来席公子来晏城之后,是调查过在下了”。 席玉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何须调查,在下刚入晏城,便听闻了江公子的大名了”。 江楚风目光阴沉,“那也比不过席公子,不仅入了行王门府,看来行王对席公子关爱有加,出门还配了侍卫”。 他阴笑了一下,“行王殿下就对席公子那么不放心?” 红绫瞪了眼,怒声道:“胡说八道什么?” 席玉阻止了红绫,只淡笑道:“我自然比不过江公子身手不凡,你看看我身体羸弱,走几步便气喘吁吁,若不带个同伴出来,万一晕倒在半路就麻烦了”。 江楚风笑道:“席公子真会说笑,你身子赢弱却有力气驭马?” “在下使的都是技巧罢了”。 二人针锋相对,竟谁也不落下风。 江楚风对清音郡主说道:“清音,你好好跟着席公子学,我会在旁观测你的,若是偷懒了,我便告诉绍王爷,让他罚你”说完便离开了跑马场。 一席话让清音郡主浑身颤抖了起来。 第191章 被调戏了 清音郡主见江楚风走远了才恢复正常。 她踩上马镫上马,抖了抖缰绳,马被带着跑了起来,沿着跑马场一圈回来。 席玉蹙眉道:“你骑马的姿势不太对”。 “江楚风没有教过你吗?这是最基本的”。 清音郡主停住马匹说道:“他来绍王府是为了看住我,那里是来教我的”。 席玉望着江楚风刚才离去的方向,突然问道:“江楚风拿捏绍王府的筹码,就是你吧”, 清音郡主顿了下,目光突然变得诡异。 “虽然你是行王的门客,我还是劝你别打听这些”。 她的目光深远,透着恐惧,“若是被抓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看清音郡主对那地方的排斥惧怕,席玉突然想起了赵玄少年时期被抓受虐,还有关过赵祯的地方。 “朱阙门……”他喃喃道。 清音郡主突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盯着他看。 “你知道?难道你也经受过?” 席玉呼了一口气,“知道的不多,若是知道的多,就不会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自她来北商之后,朱阙门这个组织的名号就经常听到,这是活动在皇室中的一股神秘力量,之前是被二皇子赵恒控制。 赵恒死后却依然活跃,有关押皇室人员的暗室,赵玄就是闯了这个地方救出了赵祯。 可调查许久,始终不知道它的大本营在何处,背后是何人在控制。 席玉沉思片刻,对清音郡主温柔笑道:“来,我教你怎么驭马”。 他细心温柔,对清音郡主和颜悦色,手把手矫正她的姿势,耐心教授发力点,如何让自己避免受伤。 清音郡主学得中规中矩,席玉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乖巧听话。 好像在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 可席玉知道她骨子里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是有自己想法和选择的,表面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学了半日,清音郡主翻身下马,按了按腰说道:“累了,不学了”。 席玉也转动下手腕,“休息会儿吧”。 清音郡主将马交给下人牵走,自己朝着席玉的方向走来。 突然走近了几步,靠得席玉极近,近到她的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 席玉略一惊,稍稍退后了一步,和清音郡主保持一点距离。 “郡主离在下太近了,我没法和你说话了”。 清音郡主眼神戏谑,双手环抱起,打量着席玉。 他始终面纱遮面,一双美目十分勾人。 “你长什么样?为什么非要戴着面纱?” 清音郡主半屈下身子,手按在膝盖上。 “我从未见过男子戴面纱”。 “那这次不是见到了吗?下次与人说起,便不会说从未见过男子戴面纱了”。 清音郡主眼眸掠过一丝狡黠,“让我看看你面纱下的样子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摘下面纱。 席玉一惊,转过头避开了清音郡主的手,“在下不想以真容现世”。 “为什么?你长得很丑吗?”清音郡主看他完美的眼眸,“不会吧,眼睛长得那么好看”。 “我脸上有伤,怕吓着你”。 “脸上有伤的人我不是没见过,我不怕的,你让我看看”。 清音郡主执意要揭开他的面纱,席玉后退几步说道:“郡主就不要为难我了”。 “摘下面纱对你来说很难?” 席玉沉默片刻说道:“是”。 “是因为你对自己容貌不自信,还是在你身上发生过一些事情,让你不愿意去面对,所以才将自己藏了起来?” 席玉原本沉寂的双眸略抬了些,“郡主为何对我那么好奇?” 清音郡主扔掉原本握在手心的马鞭,双手抱胸,“我就是觉得那么好看的男子,为什么不喜欢将自己的容貌露出来”。 她又凑近耳边轻声问道:“我刚才靠近你时,你可有心跳?” 席玉猛地抬眸,不可思议望着清音郡主,“郡主……,你,这话,可会引起误会的”。 “没有误会,我就是在问你”。 席玉尴尬笑笑,“郡主貌美如花,你这样一位贵族千金……,离在下那么近,我自然……” “可我怎么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清音郡主眼神不善。 “怎么会没有呢,只是在下熟读圣贤书,懂得克制,非礼勿……” 突然清音郡主凑了过去,对席玉说道:“你,要不要亲一下我?” 席玉瞪大了眼睛,这回是真吓到了,忙后退几步道:“郡主,不可玩笑”。 “郡主是千金之躯,怎是我这么粗鄙之人可冒犯的,以后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 席玉一边拍着胸口,按下快跳出了小心脏,一边念叨着:罪过罪过”。 “你这样一位俊美公子,定会有许多姑娘喜欢,怎么说自己是粗鄙之人?” 接着又凑上前,带着坏笑,“你被行王收入门下,可是与行王……” 席玉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忙责怪道:“郡主,非礼勿言”。 “有龙阳之好的人在我们晏城可不少,这没什么好羞耻的”。 “郡主慎言!”席玉有些生气了,“行王殿下不是你我可妄议的”。 “郡主若寻我开心倒没什么,但不可这样说行王,免得惹来麻烦”。 “那你为什么不肯亲我?” 清音郡主笑道:“你在驭马赛,故意让江楚风的马发狂,不就是为了接近我吗?” 席玉对她的无理取闹搞得无可奈何,人前她是乖巧温顺的郡主千金,谁知人后却是这副大胆的模样。 “我故意靠近你,不是为了要亲你”。 清音郡主见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只觉得没趣,直起身子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作弄我?” “若是……,我真的亲了你,你又该打我了”。 清音郡主认真看了他一眼,“你真不像个男人”。 席玉心咯噔跳了下,她是看出什么来了? “若是正常男子,刚才就算不敢亲我,也不会跟我那么一大统说教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席玉:…… “你若是真和行王有什么,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她仍是认为他是男子,不过是和不太一样的男子…… 席玉勾了勾嘴角,好吧,有时候,有些事确实很难去解释清楚。 第192章 做男人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席玉故意背着双手,有些生气道:“郡主,你若说一个男子不像男人,这话堪比羞辱”。 清音郡主笑道:“抱歉,不过你长得就不像个男子,倒像个清秀的姑娘”。 席玉:…… “……郡主,今日看来心情不错”。 清音郡主目光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林子,神色瞬间变得冷峻。 “是心情不错,因为你来了”。 席玉神色微动,突然有些明白清音郡主如此大胆的言行了。 他思索片刻,上前几步,突然伸手拢住清音郡主的脸颊,隔着面纱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席玉找好了角度,从旁看去,二人亲密的画面一览无余。 清音郡主愣了下,刚才她百般调戏,席玉都步步后退,可如今却主动上前亲了她一下。 若是男子,他太过轻浮了。 可清音郡主却丝毫不觉得被侵犯了。 突然她扑哧笑了出来,“终于敢亲我了?” “你不是希望我这么做吗?” 席玉玉光落在不远处林子里,他知道江楚风定在某处看着。 他这个人十分奇特,对清音郡主有着一种很特别的占有欲。 说是喜欢,更像是控制和占有。 清音郡主骨子里的大胆,恐怕也是在他长久的控制压制下给彻底逼出来的。 “他们让你们做什么?”席玉在吻过清音郡主后,松开的一瞬间突然问道。 清音郡主目光突然收紧,席玉离她很近,呼出的鼻息几乎可以落在她脸上。 从远处看,二人的动作极其亲密。 “你确定要卷进来?” 席玉目色沉静,“我背后是行王殿下,朝廷的势力”。 “你该知道如今的朱阙门,是朝廷要剿杀的对象”。 “我知道的越多,他们死得就越早”。 二人说话的声音极轻,但离得近,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你一直试探我,不也是想知道我的态度吗?” 清音郡主眼眸微动,席玉接着说道:“他一直盯着你,我刚才那样做,已经踩进你的陷阱了不是吗?” 她突然笑道:“你倒也真敢”。 席玉目光盯紧她,那样子倒像是对清音郡主十分深情。 “说吧,我听着呢”。 清音郡主回应他的目光,“敛财、抓人”。 席玉目光聚焦,“什么意思?” “晏城皇亲多,在朝中虽没实权,但特权还有的”。 “想要在晏城敛财,抓一两个平民,有皇亲的掩饰,他们便可以肆无忌惮”。 席玉突然想起之前老陈家的大儿子,据说他离家后便不见了踪影,老陈头一直以为他留在了揽金阁不回来,所以才上揽金阁闹事。 恐怕他那日出了揽金阁之后就被朱阙门的盯上了。 至于他怎么逃脱的不得而知,等他再现揽金阁时,已经被人喂了毒。 做这些人蛊,究竟是准备做什么? 席玉不敢细想,一想便脊背发凉,一直只以为朱阙门是为权贵服务,干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事。 可这幕后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突然他又想到什么,目光凝重。 “若是皇亲贵族不配合,你们便是他们挟持的对象?” 金娘曾经说过这晏城的皇亲贵族多,这些个世子郡主都是绑匪的香饽饽,可如今看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清音郡主突然宛然一笑,她平时清冷之极,可偶尔一笑也很有风情。 “我父王恪守祖训,从不参与任何朋党之争”。 “所以你遭殃了?”席玉隐隐已经猜到了缘由。 因为绍王爷的不配合,清音郡主被抓入朱阙门,可偏偏那个江楚风对她一见钟情,便提出可以放了她,当让他入绍王府为门客的条件,绍王爷也没有办法拒绝。 一则可以接近清音郡主,二则可以监控绍王爷,一举两得。 清音郡主的对江楚风的态度不难理解,任谁也不会喜欢欺负陷害自己的歹人,况且还时时被监控,谁能不疯? 清音郡主骨子里就不是个容易屈服的性子,这才顺着席玉的计划,拉了他入局。 “你真聪明”。 席玉浅笑了笑,便离开了她身旁,刚才他二人“亲密”的时间够久了。 “看来今天我来绍王府一趟,收获颇丰”。 清音郡主突然笑着挽上席玉的胳膊,“今日骑马骑累了,下次你教点别的,读书写字都可以”。 席玉看了一眼她攀上胳膊的身体,眉心皱起道:“郡主,我是男子”。 清音郡主扑哧笑出了声,“都亲过了,还避嫌?” 席玉:…… “我是怕被绍王爷看见了,逼我娶你”。 “那你愿意娶我吗?” 席玉像看怪物一般,他咽了下口水,艰难说道:“我怕绍王爷打死我”。 ……也怕被某人打死。 清音郡主却不在意他的话,“就算你想娶,我也不想嫁”。 她目光深远,“我心里有人了”。 席玉身子顿了一下,从她来晏城,接触了绍王府的人,就没看出清音郡主究竟钟情谁。 要说离清音郡主最近的只有那个江楚风,但绝不可能是他。 —— 席玉在教习时,红绫一直守到不远处。 管家送二人出绍王府,上了马车后,红绫突然笑道:“你是做男人,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席玉却不以为然道:“是那清音郡主主动的,我不过配合她一下”。 红绫目光打量了他一番,“你真是,做男人都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就连金娘这种放浪的女子也对你欲罢不能”。 她故意恶劣说道:“我就想知道若是让她们知道你真身后,她们作何想”。 马车缓缓行驶,车内开始轻微地晃动。 路上,席玉深思刚才清音郡主的话。 他曾怀疑金娘的揽金阁是朱阙门的主站,可江楚风的出现又让他觉得奇怪。 这明明是两派人物,虽然不至于敌对,但却是各自有自己的领域,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平安无事。 席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想,朱阙门或许早已经分裂成两派了。 今日之事,清音郡主明摆着要他入局,他也很配合入了。 “司徒先生那边现在有多少人可以调用?”他突然问道。 “津云社在晏城听命先生的大约有三十多人”红绫看了席玉一眼,“若是需要卫队,便需要回都城向朝廷求援”。 席玉沉思,三十多人应该是够了。 第193章 重逢 庆王府,与绍王府一般是经历百年之久的皇亲贵族。 绍王爷赵绍达练沉稳,庆王爷赵庆性情温顺却心思深沉。 两府同为晏城历史悠久的豪门贵族,各自守着一方权势。 皇亲的门府都随着世袭王爷的名字变更,庆王府当下是赵庆袭了门府王爷,王府便更名庆王府。 现如今王王爷有一位正妃,乃北商朝廷重臣之女陈夫人,育有一子一女,那正妃名下的郡主便是赵惜芝。 除了正妃,还有五位侧妃,三子一女,皆为庶出。 那日驭马场赢得彩头的六世子便是四侧妃的小儿子,娶的是城内一家富户的女儿,虽门第不高,却也互有情义。 五侧妃便是庆王爷新纳的,正是盛宠。 卫均瑶整理了这一个月来做的绣品,卫均瑶技艺精湛,高级的绣品价格昂贵,一方锦帕,一双绣鞋就要寻常百姓家半年的收入。 这个庆王府却是定制了全套的绣被,寝衣,看得出庆王爷十分宠爱这位新晋侧妃。 这么一笔大单,卫均瑶自然十分上心,一个月的精心劳作才出的。 她用锦盒将所有绣品叠放好。 卫伯已经雇了马车等候了,二人上车前往庆王府。 本来一般绣品由卫伯送去,收了银子回来便可,可为显郑重,卫均瑶决定亲自送去。 到了庆王府门庭,卫伯手捧着锦盒跟随卫均瑶,便叩门让管家前去禀报。 不一会儿,管家出来,领卫均瑶入府。 穿过正院后,往旁走去。 “王妃在偏厅等候卫小姐”。 重要人物才会在正厅接见,如今卫均瑶的身份只能在偏厅被接待。 卫均瑶不介意,她如今的身份是平民,能见王妃已是荣幸。 若她再拘在以前容妃壳子里,端着自己的架子,便是自讨没趣了。 庆王府庭院设计繁复,池中汉白玉制成的水戏,一只金蟾口中缓缓喷出水柱。 饶是卫均瑶以前在商宫也未曾见过如此有趣的景观。 一路走去,看了不少新奇物件。 到了偏厅,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又宠溺的声音。 “你若喜欢,便再定几份”。 一阵娇柔的轻笑,“王爷疼惜妾身,妾身好开心”。 卫均瑶知趣地停住脚步,管家了然便在门外回禀道:“绣坊的卫小姐送王妃的绣品来了”。 门内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有门边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小女仆,年纪尚小,红着脸怯生生的。 “王妃请卫小姐进去”。 卫均瑶颔首,便带着卫伯大方走了进去。 偏厅不大,庆王爷和他的小宠妃坐在正位。 卫均瑶碍于身份没有抬眼看,直按照平民的礼仪请了安。 “见过庆王爷,庆王妃”。 前方一阵安静,卫均瑶曲身半日却不见让她起身。 她自小生于权贵豪门,知书达理,便又重复了一遍。 可对方仍然没有回应,她正觉得奇怪,突然身后的卫伯惊呼起来。 “七小姐,是七小姐”。 卫均瑶心中一震,忙抬眼看去。 只看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依偎在庆王爷身侧,她穿着粉蓝衣裙,头戴珠翠,华丽非凡,正是卫家小女,被赵玄逐出都城的兰贵人,卫籽兰。 卫均瑶目光闪动,上下打量她,出城后她一直在寻她,民间根本没人听说过她。 她一度以为她离开了晏城,谁曾想她竟进了王府,成了庆王爷的侧妃。 “兰儿……”见到许久不见的家人,卫均瑶心中情绪涌动,竟有些哽咽。 卫籽兰怔怔望着卫均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曾经尊贵无比的姐姐,怎么沦落到去民间谋生路? “姐姐?”卫籽兰突然起身站了起来,走近几步确认是卫均瑶无疑。 卫均瑶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妹妹,心里高兴。 “我寻了你很久,原以为你不在晏城了”她看了一眼身后端坐着的庆王爷,是有些年纪了,但体态保养得当,面容端正。 “想不到你入了庆王府,做了王妃”。 卫籽兰打量了卫均瑶,和身后的卫伯。 卫伯激动道:“七小姐,二小姐一直在找你,今日总算见到了”。 卫籽兰按下心中疑惑,重新坐回正位。 “姐姐不是在宫内做容妃娘娘做得很好嘛,怎么会出宫的?难不成你也被皇上驱除出来了?” 卫均瑶并不太想提宫里的事,于她而言,既然离开了商宫,便将这一切都彻底断绝开了。 如今她就是卫均瑶,一个普通百姓。 “二小姐是自己要求出宫的”卫伯替她说了出来。 卫籽兰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姐姐怎么这么糊涂,放着容妃那么尊贵的身份不要,竟出来做平民,还要自己辛苦劳作?” 卫均瑶浅笑道:“是我自己的决定,如今的日子都是我自己过的”。 她看着卫籽兰,不管以前二人都经历过什么,她毕竟是她卫家的亲妹妹。 “小兰,你得庆王爷照拂,想来过得不错”卫均瑶的问好是发自内心的,同样的出宫,入王府为妾,总比在民间独自生存强。 卫籽兰说不出的得意,往年无论在卫家,还是入宫。 自己这个姐姐总是高高在上,在卫家她是嫡女,在商宫她是容妃,而卫籽兰自己却总活在她的阴影下抬不起头。 如今她却是庆王府的王妃,卫均瑶沦落为平民,见到她还要叩拜行礼。 皇亲府邸的王妃虽不及商宫的嫔妃,但比起平民身份仍是尊贵的。 想到这里,心里便说不出的畅快,这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 “王爷自然对我关爱有加,我之前听闻坊间来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绣娘,想着定要定制一些上好的用品,也配得上我的身份”。 “竟想不到是姐姐替我绣了”。 她这话满满的得意,意思里都是贬低卫均瑶,强调自己现如今的王妃身份。 卫均瑶浅浅一笑道:“既然是妹妹定的绣品,那还请验收吧,如能入得了王爷王妃的眼,今日便将酬金都结了吧”。 卫籽兰示意仆人接了卫伯手中的锦盒呈了上来。 她打开翻了几下,卫均瑶的女工她是知道的,自然是一流的。 以前无论在卫府还是商宫,她的绣艺都会拿出来被人夸赞。 她取了一件寝衣,上面绣了并蒂芙蓉,扬起嘴角递给庆王爷看。 “王爷,可喜欢这件?” 目光刚转过去,却发现庆王爷的目光紧紧落在了卫均瑶的身上。 卫籽兰心中一紧,脸色沉了下来。 第194章 邀约来府上献艺 卫籽兰虽年轻貌美,但和卫均瑶比,仍逊色不少。 卫均瑶的容颜哪怕在后宫,也堪称艳绝四方的,就算如今她身着平民素衣,也难掩她的绝色。 庆王爷的眼眸里隐隐带着痴迷。 卫籽兰心中不畅,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升起,看卫均瑶的目光变得狠毒。 “这是你姐姐?”庆王府目光仍看着卫均瑶问道。 “是,我二姐”卫籽兰咬着牙说道。 “卫小姐也是都城卫府卫国公之女?”庆王爷问跟前的卫均瑶,已经不在意身旁的卫籽兰。 “回王爷,卫府已不存在了,我只是一介平民”卫均瑶不想多说以前的事,只淡淡回道,目光一直落在地面上。 庆王爷回头看到沉着脸的卫籽兰,她正不悦道:“王爷说了,若是我喜欢的饰物,便为我再定制一份的”。 庆王爷这才回神,忙安慰小娇妻,“允你的事,我自然记得的,你喜欢的簪子玉镯,我命人再去做一副”。 但很快目光又看向卫均瑶,她低垂眼眸,仍是娇艳无比。 他指了指卫均瑶对卫籽兰说道:“既然你们姐妹二人相逢,那日后便让你姐姐常来府上,你也有个伴可以说说话”。 卫籽兰冷眼看了一眼卫均瑶,庆王爷的心里打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故意笑道:“是啊,姐姐,你我好不容易重逢,又同在晏城,日后多来往”。 卫均瑶瞧着千娇百媚的卫籽兰,她是个聪明的小丫头,自小她就知道。 如今她入了庆王府做王妃,与她走了两条不同的路,身份上就有了差别。 卫均瑶淡淡道:“今日我和卫伯送了绣品过来,王妃请验收吧,若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尽快与我结款”。 卫籽兰嗤笑道:“姐姐就这么急着要钱?家中缺钱吗?” 她故意这么说,往年的卫均瑶在卫府,千娇百宠,家中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在商宫她是尊贵无比的容妃,高高在上,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她仍记得那时她入住的藏玉轩的寒酸和永宁宫的华丽无法相比。 卫均瑶却淡然一笑,“我如今是晏城一介平民,自然需要自己劳作挣口粮,王妃何必多问”。 卫籽兰瞧了一眼卫均瑶因为劳作变得粗糙的双手,和那时候在商宫时候大不一样。 那时候她的双手丰润,洁白如玉,现在上面带着伤痕,也不再光滑细腻。 卫籽兰掩饰不住的得意,随便翻了一些送来的绣品。 “不用看了,这些东西先随意用着吧,日后想换了再购置好了”。 便示意身旁的管家:“一会儿下去给卫小姐结了款项”,她斜了一眼,勾起嘴角故意说道:“可别少给了”。 卫均瑶浅浅曲身道:“多谢王妃,若没有旁的事,我便告辞了”。 卫籽兰见庆王爷的眼睛快要黏在卫均瑶身上,心中不畅。 突然说道:“姐姐等一等”。 刚准备转身的卫均瑶顿了一下,“王妃还有何事?” 卫籽兰转了下眼眸,看向庆王爷,柔声笑道:“王爷,后日便是我们庆王府的府宴,你说了那日的府宴十分重要”。 “我与几位夫人都商议要请晏城最好的乐师和舞姬过来献演,可唯恐排面不够”。 “我想着姐姐的绣工如此卓越,在都城都算得上一绝,晏城里难寻这样的技艺,不如府宴那日让姐姐过来献一下技艺,让众人都能观看,不是更显我庆王府的豪情?” 卫均瑶蹙眉,卫伯更是抬起头,眼神不悦。 庆王爷看着卫均瑶,心里自然是愿意的,这样的美人在晏城太难得了。 他之前见到卫籽兰,只当世间少有的绝色,便急急忙忙纳入了府内。 可今日一见卫均瑶,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卫籽兰虽貌美,但和卫均瑶的雍容比,还差得远。 “只要你喜欢,我自然没意见,只是不知道卫小姐愿不愿意”。 卫伯忍不住了,责问道:“七小姐,二小姐虽现在入世为民,可她靠自己技艺生活,怎能……” “卫伯”卫均瑶阻止了他说下去,“不可对王妃无礼”。 卫伯懊恼叹了口气,忍了下去不再说话。 卫籽兰这一番做法,便是将卫均瑶当作与舞娘一样的下九流人物,有心折辱她。 她早料到卫均瑶会拒绝,便端坐起来说道:“来我庆王府献演的,王府都有赏赐”。 “姐姐身份特殊,若是绣娘来我府,王爷觉得赏二百两银子够不够?” 卫籽兰话一出,卫均瑶确实动摇了。 她如今不同以往,吃穿用度都需要自己去挣。 每日劳作,就算她的绣工再精湛,可毕竟是辛苦劳作,挣得也有限。 粗略算一算,二百两可抵得上她辛苦半年的收入了。 见卫均瑶神色松动,卫籽兰便知道她心动了。 庆王府富裕,庆王爷从来对女子大方,别说区区二百两,就算两千两,只要女子够美够娇,他都是愿意出的。 “姐姐,若你应下,今日先领一百两定金回去,等那日府宴结束后,再将剩下的结给你”。 “姐姐觉得如何?” 卫伯顾不得礼节,上前对卫均瑶说道:“二小姐,你平日就劳作辛苦,就不要去了”。 这些钱咱们不稀罕。 可卫均瑶却不这么想,卫伯和卫大娘年纪都大了,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常事,况且一家三人都要吃喝,绣坊需要购入新绣线、绣布。 卫均瑶之前还不觉得,出宫后自己生活才意识到,人到哪里都需要花钱。 府宴也就半日时间,她在家里刺绣也是劳作,换个地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她早没了那些身份禁锢,何必那么在乎面子,便笑道:“既然王妃盛邀,我便应下了,待我回去筹备物件,后日便来府上”。 “不必那么麻烦,那些东西府里都有,姐姐只管人来就行了”。 卫均瑶想着庆王府里用的都是上好的,便也没意见。 庆王爷的眼神一直在卫均瑶身上,她的一颦一笑娇媚无比,虽是平民,但举手投足间带着华贵气质,让人目不转睛。 “王爷”卫籽兰去挽庆王爷的胳膊,,“妾身这样安排,王爷可满意?” 庆王爷当即笑道:“甚好甚好,那后日便辛苦卫小姐了”。 第195章 故意透露消息 卫均瑶和卫伯走出庆王府。 卫伯才说道:“二小姐,你怎能答应七小姐的要求,她,她就是故意的”。 “往日在卫府,她就总自怨自艾,嫌弃自己和母亲身份低微,现如今飞上枝头做了王妃,她就是故意折辱小姐的”。 卫伯一张老脸泪眼婆娑,“二小姐,你可是卫府嫡出小姐,怎么能去给人献艺?” 卫均瑶回头望了一眼宽大的庆王府门庭,挽着卫伯上了马车。 她淡淡道:“卫伯不必气恼,你看”,她晃了晃手里的钱袋,“这一百多两银子不是到手了吗?” “卫大娘这几日膝盖疼,正好给她找个医馆去看看,别总是在家熬着”。 看她不在意的样子,卫伯更是心疼。 “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费那个钱做什么,倒是小姐你……” 卫伯忍不住摸了一把眼角,“这七小姐身份远不如你,她都能嫁入王府为妃,二小姐你的婚事还没着落,我……” “卫伯”卫均瑶笑道,“我现在的日子觉得挺好的”。 “尊贵的日子,我又不是没过过,若是贪图这些我仍做我的容妃好了”。 她望着庆王府目光深远,“可那些荣耀背后的付出,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她低下头,“还不如现在的日子来的踏实”。 “不过就是去府上劳作半日,没什么的”。 卫伯摇着头叹息,却没有办法,卫均瑶自己决定的事情,旁人也改变不了她。 —— 天空淅淅沥沥开始下雨,春雨细密,带着丝丝暖意。 远处的雪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雪水汇成一条条山泉,从山脉流下。 湿漉漉的,地面带着一股潮气。 席玉踩在湿软的地面上,看着脚底留下的水印,便吩咐绍王府的仆人将马场的那匹枣红马牵回马厩。 他背着双手,目光越过马场旁的一片林子,遥望远处。 一个身穿雾灰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身后,他脚步轻盈,走路时几乎可以不发出声音。 他缓缓走到席玉身后,正准备伸手探去。 “江公子”席玉背对着他突然唤了他一声,他身体僵了下。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江楚风勾起嘴角笑了下,便放下准备偷袭的手。 席玉转过身,依旧戴着面纱,看不清他的全貌。 “江公子好轻功,那么长一段路走得竟然悄无声息,若不是我早看到江公子,你刚才怕是已经得手了”。 江楚风尴尬笑了笑,“席公子观察细微,耳目聪颖,佩服佩服”。 席玉淡淡看了眼地面,地面潮湿,江楚分的脚步再轻,踏上去也会有痕迹。 脚印周围一圈满是水痕。 他心中庆幸,他是在南越长大的,南越多水,空气时常潮湿。 若是地面有水渍,走路的人哪怕脚步再轻,踩踏水渍也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席玉十分熟悉这种声音,刚才江楚风悄声走来时,这种踏水的声音他便听到了。 “我是想问问席公子,既然是清音郡主的教习先生,为何今日不牵马?” 席玉斜眼看了下地面,“今日地面太过潮湿,不适合驭马,万一摔着郡主了”。 他故意扬起嘴角,“在下是会心疼的”。 江楚风的脸色突变,“阁下说这话怕是太失礼了吧”。 席玉不以为然道:“在下是清音郡主的教习先生,老师心疼学生罢了,江公子想哪儿去了”。 “江公子也是郡主的教习先生,你难道不心疼郡主?” 江楚风眼眸忽明忽暗,之前他对清音郡主做的亲密动作他全看见了,可奇怪的清音郡主一点也不反感他。 可她对他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两相对比,他就像是泥潭里的泥污遭人嫌弃。 这席玉究竟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副清秀讨人的模样,就会花言巧语。 “席公子”跟前传来脆生生的叫声。 清音郡主迈着轻巧的步子走过来。 今日她穿着一身桃粉色撒花长裙,对襟粉白短衫,脸上还施了粉妆,一身打扮与这春色十分相宜。 清音郡主的气质很特别,不说话时觉得她端庄秀丽,可她略动一动,便又透出一股俏皮。 见她粉腮含笑走了过来,江楚风有些看呆了。 她极少那么用心的打扮自己,江楚风初见她时,她被绑在朱阙门的暗室内,满身尘土。 可即便如此,她那张带着恐惧的秀丽面孔,还是让他心动了。 他用了自己在晏城的特权,将他带回绍王府,威胁绍王爷,让王爷对他言听计从。 他达到了日日陪伴清音郡主的目的。 可清音郡主对他始终冷眼相对,他哪里见过她这副娇俏的模样。 他目光看向席玉,清音郡主满眼都是他,那明媚的笑容便是给席玉的。 她仅仅是见过席玉几次,便把一颗芳心都给他。 江楚风心里烦躁,不由得握紧了拳。 偏偏席玉是行王府的人,若行王是晏城的皇亲,他便有法子让他消失,可行王是都城皇室,他暂时不能对席玉轻举妄动。 “席公子,今日我们做什么?”清音郡主连正眼都没给江楚风一个。 “今日地滑,便不骑马了,前几日我见绍王爷书房内有几幅字帖甚好,我问他可否借我临一下,王爷同意了”。 “不如今日我便和郡主探讨下书法吧”。 清音郡主微笑道:“好,都听你的”。 “若你觉得无聊,等过几日行王殿下回都城,我带你去野外的马场练习” “行王这么快要离开晏城了?” 席玉认真说道:“行王殿下在朝中事务繁忙,又不是闲散王爷可以到处游山玩水”。 席玉望了一眼黑脸的江楚风,便背着双手走出了马场,清音郡主乖巧地跟了去。 直到离开一段路后,席玉才说道:“今日你是知道不用骑马的?” 他看了一眼清音郡主这身打扮,她根本没穿驭马服。 打扮的这么娇艳,像是和情郎去约会的。 清音郡主捋一下垂下的发丝,“我就是故意穿给你看的”。 “你要害惨我了,我怕他是不会放过我了”。 “你怕了?刚才你不是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他听的吗?” 席玉不动神色:“确实有些怕”。 接着看向清音郡主说道:“我怕绍王爷把我砍了”。 第196章 风水轮流转 “我父王哪里是这么残暴的人,他向来温和”。 “那可不一定,要是知道他女儿被教习先生轻薄了,他肯定有杀了我的心”。 清音郡主坏笑道:“怕什么,你又不是男人”。 席玉突然停住脚步,神色严肃看着清音郡主。 清音郡主被他突然的神情变化有些惊到了。 席玉眉心皱起,“郡主,你为何骂我?” 清音郡主有些愣愣的,“我骂你什么了?” 席玉有些生气道:“我就算没有那么强壮的躯体,我也是个男人,你竟然说我不像个男人?” 清音郡主回神,终于理解他的意思,“扑哧”笑出了声。 “好好好,算你是男人吧”。 席玉还是生气,拂袖走在了前头。 清音郡主眨眨眼,露出一丝狡黠的光。 —— 这一日,庆王府热闹非凡。 卫均瑶入府后,被管家带到正厅,这里比之前的偏厅更宽阔华丽。 她踩在玉石地面上,看着透明琉璃槛窗,心里赞叹着庆王府的奢华,不由得也黯然伤神起来。 往日的卫府的奢华与之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尤其她做为家中嫡女,享用的都是最好的。 哪怕后来入宫做了容妃,皇帝赐给她都是住所,用品都是上等的。 尽管后来知道是黄粱一梦,那也是她人生前半段的辉煌。 不过很快她便略过这丝哀伤,那段沉浸哀伤的日子折磨过她,她已经让自己从里面挣脱出来了。 如今是全新的生活,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进去。 “卫小姐,这边请”管家引着卫均瑶入座。 她这才发现正厅靠窗的角落里放置着一台绣架,旁边针线一应俱全,准备倒是都挺充分的。 只是窗边放着一台暖炉,里面正烧着银炭,一走近便觉得暖气逼人。 现下刚开春,仍有寒意,烧个暖炉倒没什么。 可卫均瑶的位置靠着暖炉那么近,她本身并不那么惧怕寒冷,只怕坐久了会觉得燥热。 她环顾了四周,乐师舞姬都到场候着了。 如今她并没有资格去跟庆王府提要求,心想着也就半日时间,忍过去便好了。 王府下人进进出出筹备府宴。 卫均瑶来的时候府门大开,几位管事早早在门口守候。 她看着这副忙碌的景象,随口问了句:“今日王府要宴请什么人?如此郑重?” 管家笑道:“自然是极尊贵的人”。 卫均瑶浅笑了笑,极尊贵的人自然与她无关,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完事后快速领了银子就回家。 庭外一阵嬉笑嘈杂,进来一群衣着华丽的夫人,走在中间的那位身着霁蓝绣牡丹长衫,面容端庄沉稳。 周围四五人年纪略轻些,衣着华贵,额发精致,个个都面容娇俏。 卫均瑶便猜到都是庆王爷的王妃夫人们,这庆王爷果真都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子。 其中最年轻的便是卫籽兰,她环顾一圈,眉心皱了下。 叫来管事则问道:“这琉璃樽怎么能放这里?不显眼也罢了,还容易碰到,万一砸了,你知道这尊摆件值多少钱吗?” 管事立刻曲身道:“是”,便立刻换走摆件。 陈夫人虽有些年纪了,但依旧风姿卓越,被拥簇着走入了正厅。 看了一圈,对卫籽兰柔和笑道:“这几日你辛苦了”。 卫籽兰入王府之后,很受器重,不仅王爷宠爱,家里大小事务帮着陈夫人协力,她本就聪明能干,上下对她都是夸赞的。 卫籽兰笑道:“姐姐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为王爷分忧是妾身该做的”。 厅内的所有候着的人见了之后都起身,曲身行礼。 卫均瑶愣了片刻,便也随着一起行了礼。 卫籽兰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卫均瑶身上,脸上难掩得意。 “姐姐很准时嘛,这就来了”。 陈夫人和其他夫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上下打量卫均瑶,就像看一个物件一般。 这让卫均瑶有些不适,但仍是忍了下去,按照平民的礼仪行了礼。 “听说晏城新开的瑶绣坊,来了一位技艺极高的绣娘,就是这位吧” 陈夫人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卫籽兰,“她竟是你卫家的姐姐?” 卫籽兰扯了扯嘴角,仿佛和身为平民的卫均瑶是姐妹颇为羞耻。 “是以前我卫家的二姐”。 陈夫人拖长了声音“哦”了声,“难怪气质不同呢,原也是出自豪门贵族的”。 不知哪位侧妃夫人突然笑着说了句,“还是你命好,入了王府为妃”,言语中透露着对卫均瑶的鄙夷。 卫籽兰冷笑了笑,风水流轮转,她这个姐妹往日是多么高高在上,如今却流落民间,终于轮到她扬眉吐气了。 “那今日便让我们见识一下卫小姐的高超技艺”。 “若是真如传闻中那么好,妹妹们也一起订购一些绣品吧,我的那几件衣裙我正觉得太素了,正想绣点纹饰上去,可就是找不到好的绣功,外面那些个绣的太埋汰了”。 卫均瑶全程淡然应对,无论她们说什么都不在意。 她的关注只在她的绣品上,若今日能多拿到一些单子,于她的绣坊也是好事。 “王爷可是去迎行王殿下了?”陈夫人突然问道。 管家回禀道:“王爷早去了,行王殿下应该快到了”。 “芝儿呢?” 一位女仆回禀道:“郡主正在梳妆打扮,一会儿便来正厅”。 陈夫人脸色微沉,“让她利索点,难不成要让行王殿下等她?” “姐姐别急,行王殿下身份尊贵,咱们惜芝也是郡主身份,女孩子就该矜持点”。 听到是行王来庆王府,卫均瑶眼眸闪了下,她是知道席玉如今在行王府。 其实行王府是众人的说法,那座府宅是司徒行为席玉准备的,没有任何牌匾写明是行王府,不过行王的身份暴露后,便将他临时的府宅称为行王府。 卫均瑶心中暗暗琢磨,她当时在皇宫,隐约知道司徒行也对她有意的,如今她是选择了行王吗? 之前那次与她见面没好好问她,不知道她心中作何想? 可按照这些夫人们的说法,行王这次入府参宴,好像是和惜芝郡主相亲来的? 她知道席玉的真实身份,这司徒行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第197章 王府堪比皇宫后院 这些念头在卫均瑶的脑中一晃而过,尽管她揣着疑惑,这些与她都无关。 她只隐隐担心席玉,怕她会遭害。 身旁的暖炉燃着,气息一阵阵传来,卫均瑶已经觉得有些燥热了,瞧着紧闭的槛窗,又不好打开,只得忍了过去。 不管眼前的纷扰,她开始选色并线。 —— 府门外,庆王爷同王府几位世子等候多时,才见一辆低调的车辇缓缓驶来。 在府门前停下后,阿严从旁下来,上前递出了邀帖。 管事们一看是行王的邀帖,忙回身禀报庆王爷。 庆王爷见行王到来,整理了衣饰,上前曲身行礼道:“赵庆协子嗣恭迎行王殿下”,身后的几位世子纷纷曲礼 微微抬眸盯着马车看,身子一直曲着不敢起身。 片刻后阿严上前掀开车帘,司徒行缓缓从车内下来,拂去身上的尘土,却没有理睬眼前的庆王爷。 转身扶住车帘,又一个身影从车内下来。 庆王爷认得他,那日驭马赛时见到过,此人是行王府的门客,席玉先生。 只是区区一个门客,那日在驭马赛上庆王爷就没有上心。 此时却看见行万殿下小心翼翼将他扶下了车,眼神里全是他,便十分吃惊。 席玉身型纤弱,倒确实有些像女子。 他仍是一席白衣,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精致的眉目,不知道全貌长什么样。 听闻他面上有伤不便显出真容,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他究竟长什么样。。 庆王爷回神,又重复了一遍“恭迎行王殿下光临我庆王府”。 见席玉在他身侧站定,司徒行才转过头淡笑道:“庆王爷不必客气”。 庆王爷和世子们才起身,迎着入了王府。 走入宽大的朱门,席玉便觉得庆王府内的布局不同一般王府。 庭院宽阔,种植好些都不是当即植草,当然若想植被在当季常青,也是可以的,需得熟悉草木之人,花费大量精力财力便可做到。 当初龙啸殿内的十几棵木棉花树,便是费了上林监好大的力气才成功种植出来的。 司徒行一路行来,看着庆王爷府内的布置陈设,用奢靡形容都不为过,眉心便皱了起来。 一个皇亲门府,堪比皇宫内院,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席玉走在他身侧,他环顾整个王爷府,和司徒行的感受是一样的。 路过那方水池,席玉突然停了下来,被池中的吐水金蟾吸引了,便驻步观赏起来。 见他停了下来,司徒行也停下脚步陪着他一同看那池中景。 见行王停下了脚步,庆王爷一行人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席玉静静看着池中物,司徒行也不催促,只耐心陪着他。 司徒行对席玉的特别,让庆王爷心生狐疑。 难不成行王有什么特殊癖好?若是这样,那自己的女儿还能和他相看吗? 半日后,席玉才回头说道:“这金蝉水戏是南越名匠袁从的名作,袁从曾经侍奉南越宫廷,想不到他的作品会出现在庆王府内”。 席玉一番话让庆王爷大惊,他说的丝毫不差,原本南越皇宫已经覆灭,知道袁从的已经不多。 一般人只会觉得这水戏十分有趣,很少有人会认出是名匠之作。 司徒行冷笑了下:“庆王府足够华丽,堪比皇宫后院了” 庆王爷尴尬道:“都是祖上积累下来的财产”。 他悄悄看向席玉,除了眉目清秀之外,看不出其他来。 原以为司徒行只是好他的容颜,却不知他确实广闻博识,看来他能得行王的赏识也不奇怪。 看过水戏之后,席玉才移步,他走司徒行才跟上。 一行人入了正厅。 一进门,席玉便看到了在正厅窗口的卫均瑶,略感惊讶。 卫均瑶抬眸时也看到了他,不露神色冲他淡淡笑了下。 席玉看到她手下的绣架,移目便看见了身穿华服,在众王妃中间的卫籽兰。 他略惊了下,但很快就明白了什么。 众王妃对行王曲身行礼,那卫籽兰之前在商宫,卫太后宫变时她被关入了诏狱,那日在御书房只见过司徒行戴面罩的模样,他的真身未曾见过,所以不认识。 但当她看到席玉时,神色略变了下,上下打量起来。 席玉意识到她的目光,故意挺起胸,背起手,阔步走了进去。 这是典型男子走路的姿势,卫籽兰就算心中生疑,也不会乱想。 司徒行被请入上座,席玉坐下首处,庆王爷在首座旁侧,旁侧下首是陈夫人的座位。 再往下便是众王妃和世子郡主的座位。 开宴后,乐声起,舞姬涌入正厅翩翩起舞。 庆王爷微笑道:“这是我晏城最着名的乐师和舞姬,我特地命人请了来的”。 “还有技艺的高超的绣娘献技,她的绣功一绝,在都城只怕都不容易见到”。 司徒行看了眼卫均瑶,眼眸略窄,转过头给了席玉一个眼神。 “这些都是特地为行王殿下准备的”。 司徒行似笑非笑道:“庆王爷费心了,如此盛宴,倒叫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庆王爷受宠若惊,忙起身道:“行王殿下光临王府,是我王府上下的荣幸,怎敢跟行王邀功?” 陈夫人这时说道:“这位瑶绣娘的针法独特,自成一派,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她的大作,若是能入行王殿下的眼,还望行王殿下不要嫌弃”。 —— 卫均瑶端坐绣架前,她本就怕热,就极易出汗,此时她的后背全湿透了。 可当众不好脱去外衫,又不能让人移走暖炉,只得咬牙硬挺着。 不出片刻,她的手心都是湿濡一片,握在手中的线染了汗渍,再穿入绣布中。 因满手的汗渍,握起针来都有些打滑,她的动作也变得十分不自然,只得一遍遍用锦帕擦拭手心。 席玉一直在观察卫均瑶,只看到她不断用袖口抹脖颈处,再看她身旁的暖炉,知道她必定燥热得十分难受。 他余光看了卫籽兰,又看了卫均瑶,眼眸中隐过冷色。 席玉故意用手扇了下风,故意问司徒行:“这屋子内人太多,殿下可觉得闷热?” 第198章 竟是巧夺天工 司徒行转头看了眼席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说道:“确实有些燥热”。 席玉得了行王的意,忙对陈夫人说道:“麻烦王妃命人将那处的窗子打开一些吧,别把殿下闷坏了”。 陈夫人立刻领会,忙让人去打开窗户。 正是卫均瑶身侧的那片窗子,窗子打开,一股凉意涌入,那股子烦闷立刻缓解了不少,她感激地看了眼席玉。 卫籽兰见状,不屑地勾勾嘴角,给了个白眼。 席玉冷眼旁观,众人的神色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司徒行也饶有兴趣看着她,她还真会狐假虎威。 —— 席玉的目光一直在卫均瑶身上,她专心做工,按她的水准,一片绣纹很快就可以完成。 可她此时却停住了动作,目色慌张看着眼前的绣品。 席玉目色收紧,却看不清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均瑶慌乱看着眼前的绣布,手指间全是颜色,绣布上也沾上了一团一团的颜色,随着水渍晕染开。 原来准备给她用的绣线全是极其劣质的,一碰水就容易湮色,而卫均瑶身旁有暖炉,她又极容易出汗。 一热出汗后,手心满是汗水,绣线沾到便湮色了。 而沾了汗渍的绣线穿过绣布,暖炉的热气烤了一会,颜色也都晕开了。 卫均瑶看着就此毁去的绣品,顿时不知所措。 卫籽兰看着卫均瑶的神情,嘴角略过笑意。 “我看瑶绣娘的绣品差不多完成了,一会儿我们都去欣赏下她精湛的技艺”。 卫均瑶惊地抬眸,她在晏城开绣坊靠的就是自己的绣功,若是在王府出了这样的作品,毁了自己名声,日后再想要把生意做下去,就难了。 绣坊用去了自己大半的积蓄,她好容易才在晏城站住了脚,才刚做出一点名声,眼看就要毁去。 陈夫人招呼了一圈,十分得体说道:“卫小姐的绣功天下一绝,我们都去饱饱眼福”。 说着便微笑地招呼所有人去看卫均瑶的绣品,卫均瑶神色慌张,眼神中满是绝望。 众人拥了过去,围在了她的绣架旁,当看到一团湮色的绣品,陈夫人脸色突变。 “卫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卫均瑶闭上眼,此时已经无可挽回了,早知道会如此,当初她就不该答应接下这份活。 也是自己不小心,原以为王妃筹备的东西必定是上好的,谁知会出这样的意外。 卫均瑶看向自己的妹妹卫籽兰,她故意扇着团扇,嘴角若有若无一丝嘲弄。 在行王的府宴上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有辱庆王府的声誉。 “这便是你的绣功?”陈夫人眼神严厉,厉声责问道。 卫均瑶忍着惊慌,心想着怎么做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即便需要她赔偿,为了挽回声誉,她也尽量去做。 “陈夫人……”她刚开口时。 “哎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惊了下,朝身后看去,只看见席玉急步走了过来。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湮了色的绣品,啧啧称赞。 众人不解,脸卫均瑶也眼神疑惑起来。 席玉故意指了指绣纹,说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晕染绣技吗?” “在下很早之前就听闻过这种巧夺天工的技艺,一直无缘见到,今日一见卫小姐的绣品,才知道这世上原来真有这种绣技”。 他不住地称赞,左右仔细欣赏绣纹。 卫均瑶眨眨眼,有点懵。 就连陈夫人几人也不知道真假,便问道:“席公子,真有这种绣技?” “那是自然,我以前在南越时便听说过,只是这种绣技难度太大了,以至于失传很久了,今日见到卫小姐展现绣功,才知道这种技法原来有人传承”。 “真正令人叹为观止”。 他十分认真欣赏绣品,谁都不清楚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卫籽兰冷哼一声,“席公子,什么晕染绣技,怕不是要为绣娘开脱胡说的吧”。 席玉冷眼望去,卫籽兰一副责问的态度,心里便知道了几分真相。 “那五侧妃的意思是……” “这一团一团的颜色,分明是绣线湮色了”卫籽兰斜眼瞟了一眼。 贵族家庭中的女眷,谁还不会个女红?怎会看不出来问题。 众人开始窃语,陈夫人目光恢复厉色,若是绣品出了问题,自然不会放过卫均瑶, 席玉突然笑了出来,“如果是绣线湮色了,那这绣线是谁准备的?” 他这一问,卫籽兰脸色变了下。 “谁这么坏心思,故意拿了会湮色的绣线出来,在那么重要的府宴上,故意让人出丑?”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 陈夫人的目光看向了卫籽兰,她顿时觉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因着王爷的宠爱和平日她的能干,这府宴自然是交给卫籽兰筹备的。 她刚才性急直接把湮色的事说了出来,席玉顺势把责任扣在了她身上。 眼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向了她,卫籽兰只得咬牙笑道:“也不太像湮色,我没见过这种技法,席公子说是便是了”。 席玉冷笑了下,接着转过身对司徒行曲身道:“行王殿下这幅绣品殿下务必收下,若是错过了,这世上极难寻得第二幅”。 司徒行见他说得认真,心里不由得好笑。 他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便说道:“这副绣品本王收下了”。 接着对庆王爷说道:“多谢庆王爷宴请,购买这副绣品的银两我会差人送到府上的”。 庆王爷这才回神,刚才席玉在水池旁边认出了金蝉水戏,便知道他见多识广,既然他这么说,那必定是真的。 自己没见过只是自己见识少罢了,又见行王高兴了,便说道:“行王太客气,一副绣品,是我庆王府的一点心意,殿下不推辞便是王府荣幸了”。 “无功不受禄,若是皇上知道我在外乱收礼,回去便是要责罚我的”。 司徒行搬出皇帝,庆王爷也无话可说。 庆王爷目光看向卫均瑶,她被暖炉烤得脸上泛出了红晕,加上刚才差点被毁了名声,受了惊吓。 一张如银盘的脸上满是娇俏,庆王爷看得有些痴了。 “今日有劳卫小姐了,一会儿便随管事下去领赏”他望着卫均瑶说道。 卫均瑶从刚才的恐慌中回神,望着席玉持续有些懵,但很快便化为感激。 经过席玉这样一番夸大润色,卫均瑶的绣坊恐怕就要名声大噪了。 她起身谢过庆王爷,行王殿下,便退了下去。 第199章 相看 卫均瑶洗了手,绣线湮色的痕迹还残留在手指,怕是几天才能褪去。 她眉心略紧,想起是自己的妹妹要求自己入府献艺,便是入了她的局,心中一阵悲凉。 好在庆王府管事处领了足够的银子,庆王爷额外赏赐了一部分,今日之行也算有收获。 这是托了席玉的福,若不是他救场,今日会是个什么结局,卫均瑶都不敢想。 失了容妃的身份,她确实处处受限,万事都需谨慎小心。 她收拾的东西便起身准备离开庆王府。 走出管事房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方等候。 卫均瑶一见,眼睛都忍不住酸了。 席玉悄悄从正厅借口溜了出来,为了与她见一面。 卫均瑶几步上前,“今日多亏了你……” “今日那副绣品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席玉看四下无人,便拉着卫均瑶到一个安静无人之处。 “不用了,这庆王府不差钱,行王定有办法让他还出来的,这件事本就是有人故意害你”。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庆王爷纳了卫籽兰为妃”。 卫均瑶抹了眼角,“我一直在寻她,谁曾想她是入王府做了王妃”。 席玉不觉得意外,淡淡道:“你这个妹妹心气高,一心向往高处走,她这么选择不意外”。 “如果知道她过得好,我便也安心,可她为何要害我?” 他看着卫均瑶,接着道:“这不是她第一次了”。 “什么?卫均瑶不敢相信。 席玉沉思片刻说道:“还记得去岁慧妃娘娘的生辰吗?” 卫均瑶愣了愣。 “你意外跌倒了”。 “是……” “那是因为你踩到地面的一滩桂花油”。 卫均瑶眼眸闪烁,回忆起那时候的片段,那时候她还以为腹中怀着身孕,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若是故意让她跌倒,便是故意想让她滑胎。 “是……,兰儿她?” “就是她做的”席玉肯定道。 卫均瑶胸口微微起伏,情绪浮动。 “她可是我亲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又如何?从卫府开始,她就嫉妒你了,如今更是可以骑在你头上任意欺负你”。 席玉叹了口气,“日后别再接庆王府的单子了,也尽量别来府内”。 席玉不仅担心卫籽兰会害他,刚才庆王爷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 卫均瑶心思单纯,头脑简单,胸中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往日还有容妃的身份保护她,如今她如何应付的来? 只能关照她尽量远离危险。 —— 卫均瑶离去后,席玉才回到宴席上。 司徒行看了他一眼,“去哪儿了?” “有些热,出去透了口气”。 司徒行心下了然,知道他定是见卫均瑶了,看来他二人已经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了,不然刚才席玉为什么那么豁出去帮她解围? 庆王爷主动与司徒行交谈,堂下两位世子,一位是陈夫人所出的大世子,还有一位是二侧妃所出的三世子。 还有一位郡主,年纪尚小,便不让她出来待客了。 庆王爷指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我家的老二和老六,都已经相看了人家,成亲后搬去别府居住了”。 “剩下这两个,喜好读书,我想着等他们学有所成能报效朝廷,便可走上仕途” 司徒行看了一眼,大世子不用说,自然会席庆王爷的爵位,三世子沉默寡言,看不出他是否聪慧。 “二位世子都到了考科举的年纪了,今年春闱便可以去试试,皇上会亲自参与选试”。 “若成绩优秀,自然能入选”。 庆王爷尴尬笑笑,试探道:“行王殿下才智杰出,广闻博识,不知今年会出什么样的选题,殿下能否指点一二?” 司徒行回看一眼,眼神里带着厉色,这明显想从司徒行口中作弊。 他淡笑道:“过几日我就要启程去南越了,此次考题的拟定本王不参与”。 “哦”庆王爷显得很失望,“殿下就要离开晏城了?” “北商接管南越之后,自然要对南越民情先做作一番视察,皇上命我前去南越便是为了此事” 司徒行看了二位世子一眼,“若是二位世子平日勤学苦读,相信定能写出优秀的文章”。 “是是”。 司徒行将锅甩给了皇帝,庆王爷便也不能说什么,这个行王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接着又聊起了家中的女孩,尤其是惜芝郡主,庆王爷大肆夸赞,把自己的女儿说得只有天上有地上无。 司徒行静静听着,随意跟着不痛不痒附和几句。 接着庆王爷给陈夫人使了个眼色,陈夫人领会,便起身说道:“芝儿知道今日殿下要来,早早就做准备了”。 司徒行冷着脸问道:“做什么?” “芝儿自小就拜了名师,习得一手好琴艺,若是殿下不嫌弃,便让她前来卫殿下献奏”。 也不等司徒行答应,陈夫人便唤了下人吩咐:“让郡主过来吧”。 女仆接了吩咐便出去,片刻过后,惜芝郡主便领了过来。 席玉仔细看去,她穿着鹅黄色的长裙,与这刚冒春绿的春色很相宜。 她皮肤雪白细腻,宽袖口垂下,露出一截如凝脂丰腴的手腕。 面上施粉妆,显得眉目如画。 惜芝郡主被引入了正厅,姿态优雅,步到司徒行跟前,缓缓曲身道:“见过行王殿下”。 司徒行目色淡淡的,“郡主不必拘礼”。 “礼仪为我国尊卑分别所制,惜芝不能失礼,谢行王殿下” 惜芝郡主缓缓起身,略垂眼眸,十分端庄谨礼。 席玉饶有兴趣观察她,她确实很懂,若是能入宫,也会是后宫城府极深的那群人。 比起卫均瑶,她可厉害多了。 席玉不由得望了卫籽兰一眼,不知道这二人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芝儿,行王殿下今日入府,你的琴艺在晏城有些名气,今日便为行王奏一曲吧” 接着又对司徒行说道:“芝儿的琴艺不错,往日那些皇亲门府的世子都想邀她,想要听她弹琴,她都不肯去”。 言下之意,她只愿为行王殿下献艺。 第200章 这个借口再好不过 司徒行似笑非笑,客套说道:“那本王今日就有耳福了”。 早有仆人摆好了琴架,调好了琴音。 惜芝郡主端坐琴架前,缓缓抬手,拨响琴音。 一声低沉悠扬琴音流露出。 席玉仍是很有兴趣看她表演,他在南越宫廷时,宫宴时也见过不少公主王子献艺。 这些贵族子孙琴艺都有名师教授,自是不差的,主要都是姿态要好看。 惜芝郡主是学到了精髓的。 不过她的琴艺出色倒是不假,曲声悠扬,如春日流水,潺潺流过。 惜芝郡主面容秀丽,身姿随着乐声微微摆动,倒是挺婀娜多姿的。 席玉托着腮细细欣赏,嘴角不住上扬。 可没察觉一旁脸色逐渐阴沉的司徒行,他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却看见他陶醉的模样。 说好帮他出主意回绝庆王府,自己却听起曲子来了。 一曲罢了,席玉忍不住鼓掌。 惜芝郡主这才抬眸,刚才弹琴她沉浸演奏中,保持了该有的仪态。 却看见司徒行的目光在席玉身上,带着诧异、不理解和不悦。 惜芝郡主忍住心中疑虑,起身到司徒行跟前行礼道:“惜芝献丑了”。 见司徒行目光死死盯着席玉,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心中不畅,接着说道:“这支《相见欢》的曲子是以前我和雪烟姐姐一同学的”。 司徒行身体一震,这才回神,看向了惜芝郡主。 “若说谁学的更好,雪烟姐姐比我更胜一筹”。 司徒行眉心略蹙起,心月公主的母亲确实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愧疚。 他与雪烟相处时间并不长,刚娶了他,他便离宫了,就连心月公主的出身他也不在。 雪烟精通琴棋书画,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机会好好欣赏她。 片刻后,他才吐出几个字,“你弹得不错”。 惜芝郡主才微笑着曲身道:“谢行王殿下”,便入座司徒行身侧的下首座,刚好与席玉相对。 陈夫人目光转了一圈,故意冲着庆王爷咳嗽了一声。 庆王爷领会,这次让行王来府上,不就是为了和惜芝郡主相看的嘛,行王没有拒绝,便说明有希望。 他看着惜芝郡主,目色慈爱,笑道:“我的这个女儿,虽在家中娇养,但平日里她严以律己,从不恃宠而骄,对下人也和蔼”。 他看司徒行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接着说道:“自雪烟郡主离世后,殿下身旁也没有人,若是……” 司徒行手上动作一顿,原本想去喝茶的手停了下来。 他知道庆王爷要说什么,望了席玉一眼,见他无动于衷,心中不畅。 “本王立妃之事自有商宫安排,庆王爷不必替本王操心”。 言下之意,就是与你无关的事。 庆王爷却笑道:“我北商都城赵氏一脉如今可是人丁不旺,就连皇上如今也一个子嗣都没有”。 司徒行不屑他说的,淡淡道:“王爷是担心我和皇上身体不好吗?” “本王身体确实有些隐疾,可皇上年华大好,身健体魄,还怕日后没有子嗣?” “皇上在下自然不敢妄议,不过因着和雪烟有亲,可惜这丫头英年早逝,想着殿下如今身旁无人,便……” “先帝在位时,已为本王定下了王妃”。 司徒行突然说道,庆王爷和陈夫人,还有惜芝郡主都愣了下,怎么也没听说过。 既然先帝定下的人选,为何迟迟迎娶? 席玉见司徒行的目光看向自己,心里知道他说的是谁,心里一慌,避开了他的目光。 “便是南越玉氏长公主”。 庆王爷片刻后才说道:“可南越皇室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司徒行目色严厉,“皇室不在,又不是人不在”。 卫籽兰听了之后,眼眸微动,竟看了司徒行身旁的席玉一眼,神色复杂。 庆王爷和陈夫人一时语滞,倒是身旁的惜芝郡主,不慌不忙,突然起身曲身行礼。 “若是行万殿下迎娶正妃,惜芝定会恭喜殿下”。 行王殿下身份尊贵,惜芝郡主就算想入行王府,最多也跟雪烟郡主一般,得一个侧妃的份位。 她是万万不敢和南越公主争夺身份的。 她神色淡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若殿下不嫌弃,惜芝愿意效仿雪烟姐姐,殿下若是去南越,惜芝愿意跟随侍奉”。 她直接自荐自己,倒让司徒行不知怎么拒绝好了。 他的目光看向席玉,席玉却像看好戏般,一直盯着惜芝郡主。 司徒行的性子再稳重,也受不了他总是置身事外的态度,至少现在他们两个是一条战线上的,他没理由什么都不管。 席玉终于感到司徒行快要崩溃的目光。 这才直起了身子,故意咳嗽几声,小心翼翼说道:“殿下,你此次前往南越,是要带着小公主一同前去的”。 司徒行心中一亮,他给他点了方向。 席玉接着道:“心月公主之前不是总哭闹嘛,她不喜欢身旁有陌生人”。 司徒行扬起嘴角,这个借口再好不过。 他假意感到惋惜,对惜芝郡主说道:“你知道雪烟给我留下一个孩子,心月出生时我没在她身边,直到她长到六岁我才回宫”。 “你雪烟姐姐,我已是无力弥补,但对心月我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自从我提过要纳妃之事,她便哭闹不已,所以此事暂且不提了”。 提到小公主,惜芝郡主便无可奈何,最后心一横说道:“惜芝仰慕行王殿下许久,不敢奢望行王的妃位,能得行王身旁婢女身份,惜芝也满足了”。 突然一声轻笑,席玉突然发话,“郡主,再怎么说,你也是皇亲子孙,皇亲之女入宫采选宫婢,都是为升妃子做准备的”。 “你一个堂堂皇亲郡主,总不能真让你做婢女吧?” 司徒行跟着笑了下,“郡主身份尊贵,本王怎能委屈郡主”。 一席话将惜芝郡主的小心思给打了回去。 惜芝郡主脸色苍白,她向来心思缜密,最会装巧卖乖,可遇上席玉,她的一点点小心思全被刨了出来。 一时不知怎么再搭话。 第201章 逃避 这时司徒行起身,转身对庆王爷说道:“今日多谢王爷宴请,本王回宫后,定会和皇上回禀”。 “王爷名下的几位世子才德兼备,能为朝廷效力,是我北商之福”。 “今日本王也乏了,就不再继续叨扰王爷王妃了”。 庆王爷和陈夫人众王妃便起身相送。 管事将之前卫均瑶的那幅绣品装入了锦盒奉上,司徒行随手接过递给身旁的阿严,并嘱咐回去后将银两送来。 惜芝郡主今日满心欢喜想要接近行王,却被他一再推开,心中委屈之极。 看着司徒行头也不回离去,心中郁结。 倒是一旁的卫籽兰看着席玉离去的背影,心中产生狐疑。 她看了眼面色沉重的惜芝郡主,冷笑道:“你若想入行王府,恐怕得先解决了他身旁的这个席玉。 “他不就是个门客吗?”惜芝郡主不以为然。 卫籽兰勾起嘴角,冷声道:“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女子吗?” 惜芝郡主:“长得像女子的男人又不少”。 “若他本来就是一个女子呢?” …… —— 马车上,席玉望着窗外,一路无言。 司徒行目光注视着她,猜不透她心里究竟想什么。 他平日里话不多,可心里琢磨得比谁都透彻。 “刚才的事,你怎么看?”他很想知道庆王爷给他做媒相亲,他会有什么触动? 席玉沉思片刻,淡淡道:“我觉得那庆王爷看起来和蔼,实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司徒行略蹙眉,他问的哪里是这个。 可看他一本正经回答,还是耐着性子问:“何以见得?” “庆王府富裕,我们入府看到的那些陈设都不简单,管中窥豹,他庆王府的财政库必定很厚实”。 “庆王爷家两位世子还未走上仕途,城中的皇亲除了享受朝廷补贴,其余收入就是田产、铺面,可常规佣工可获得的财务有限”。 “他的钱恐怕大都仍是来自佣工,可想要搜刮民脂民膏,那背后必定有势力支持他”。 席玉突然回头,看着司徒行,“你说庆王府和朱阙门会有联系吗?” 司徒行心中赞叹,他心思缜密,感觉十分灵敏。 这一点其实他早已经想到过,也早和赵玄商议过如何剿杀朱阙门。 可一则不知道如今朱阙门背后被谁控制,二则恐怕晏城大半的皇亲都受限于他们。 所以才迟迟未动手。 司徒行冷笑道:“八成有”。 席玉撑起自己的下巴,望向窗外。 “除了怀疑庆王爷,其他呢?” “其他什么?” 司徒行叹气,“关于他们想将惜芝郡主送入行王府,你怎么看?” 席玉回眸看他,“自然不能答应”。 司徒行勾起嘴角,“为什么?” 席玉觉得他明知故问,“庆王爷想将惜芝郡主塞给你,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他们想拉你下水,有了你便有了都城皇室的势力”。 “比起入宫,留个人在你身边更有利”。 司徒行眉心皱得更紧了。 席玉以为他没听明白,接着解释道:“若是皇上的后宫,嫔妃众多,也意味着要抗衡的势力会很多”。 “你就不一样,这北商除了皇上就属你位高权重,放个人在你身旁更好”。 司徒行深深叹气,他的小脑袋瓜里除了权谋还能有点别的吗? 还是因为他其实是故意躲避,不去面对这些问题。 席玉无言,司徒行心中却思虑过多,刚才在庆王府提到的东西太多了。 在北商,席玉太过封闭自己,什么都不愿意说,自然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马车到了府邸,席玉先下车,便自行入了府内。 司徒行几步走到席玉跟前,突然勾住他的胳膊,席玉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 司徒行的眼神里满是翻滚的情愫,这是以往不曾见到的。 席玉有些紧张,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知你心中所求,若是雪烟还存世,我必定不会打扰你,会和她好好一起的”。 “可……,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司徒行的话让席玉愣了下,心绪一下起伏,可不一会儿他便平复。 他像是刚才在庆王府说到了雪烟,他便有了触动。 这世上很多事都没有那么多“如果”,“若是”,发生了便是发生了。 若是没有商宫的宫变,司徒行仍是赵行,北商太子,他会顺利登基。 那么她此时也会来北商和亲,成为北商的皇后,雪烟也不会离世,那么她二人会一同在后宫侍奉皇帝,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嫔妃加入。 那时候赵玄也好好在汉江做他的封地王爷,更加不会认识她。 若是事情都按照预想的发展,那么席玉也不会多想,即便心中有所念,也会暗藏起来,扮演好她的角色。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是…… 席玉笑了笑,表示不在意他说的这些。 “玉息……”司徒行唤出了这个名字。 席玉身躯突然颤了下,这个名字她已经藏起来很久了。 她抬眸看向司徒行,她向来都是敬重他的,从来不会那样肆无忌惮盯着他看。 他长得和赵玄有五六分相似,同样俊美非凡,不过他没有赵玄那份摄人心魄的张扬。 若是一切都没发生,他这样的男子,拥有过人智慧和沉稳的性子,她应该会喜欢的。 她轻笑了下,“司徒……” 司徒行心颤了下,“我在”。 “若是北商没有发生宫变,此时我和雪烟应该同在后宫侍奉了吧?” 若是没有宫变,玉息便是走上了同她母后舒皇后的一样的路。 司徒行怔愣下,这是他不曾想到的。 “虽然没能如愿,你现在还是在我身旁的,我很满足”。 突然他又笑道:“或许这样更好,现在这样的境遇我可以一心一意对你”。 席玉双手捏起了衣袖,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一切,没有遇到赵玄。 她或许真的可以学着舒皇后那样,将皇后这个角色扮演好。 他假死离开商宫,隐姓埋名,化身席玉,将以前的自己完完全全藏了起来。 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过去的自己有太多她不敢面对的东西。 第202章 若他立皇后了,我们便在一起 暖风吹过,席玉的面纱扬起。 这张面纱隔绝了他的真实身份,也隔绝了他内心的痛苦不安。 “是啊,也许这样更好”席玉淡淡的,他如今缩在席玉的壳子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男子。 这层保护很安全。 “明日我就离开晏城了,我手下的所有人都留下来给你调用”。 席玉回神,“好……” 司徒行知道他在谋划,也知道劝阻不了他,他从决定从商宫离开时,便是决定自己去探寻真相。 商宫给他的禁锢像是保护了他。 可于他而言,并不会给他带来安全感,与其总是战战兢兢,不如下定决心冲出围栏一探究竟。 他能做的便是协助他,默默等着他愿意的那一刻。 也许暖阳有些热,席玉摘下了面纱,春日的暖阳落在他脸颊上,露出精致的下颌。 他更清瘦了,原本还有些圆润的下巴更尖了。 司徒行深深望着她,她的眼眸动人,身体虽扮作了男子的模样,却仍然纤弱无骨。 他突然动容,心中溢满了情绪,伸手便将他揽入了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无法克制自己。 他想要她很久了。 席玉恍惚了下,身体不由往前倾去,一股热息包裹自己时才感到慌乱,想要推开却被他死死锢在怀中。 他极少失控,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离他那么近,他怎能控制得住。 反正旁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她便是他一人的,他为何不能独占? 他的胸怀也是那么宽大温暖,又不如赵玄那么霸道。 席玉深吸了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心绪。 “司徒……” “你先松开我好吗?” 司徒心垂眸看着他局促不安,却狠心道:“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是商宫的什么人,我们没有什么要顾及的”。 席玉:…… “司徒,红绫还在呢……” 不远处,身穿常服的红绫伫立,凝望了几眼便转过身,心中酸涩。 司徒行心思灵敏,不是感受不到,在他愣神的片刻,席玉便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 他略微嫣红的脸颊,仍是一副清冷。 司徒行恢复了理智,但仍不放弃。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给我机会?” 看他犹豫不决,司徒行心中一阵痛楚,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席玉不愿承认,他也不想去揭破。 他按下冲动,终于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放不下他?” 席玉身体微微颤了下,垂下眼眸,避开司徒行的目光。 司徒行眉心锁起,“玉息,自你决定离开商宫那刻起,他与你便不再有可能了”。 之前席玉不是没考虑过要不要留下商宫。 南越覆灭后,四国对立的局面早被打破,他被困商宫对外界一切无知。 他有太多弄不清楚的事情,萧南梦的出现更让他觉得,商宫以外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席玉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既然已经脱离了商宫的禁锢,为什么不愿意考虑我?” “我是自由的,我也可以不留在商宫,你想去哪里?南越,还是其他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 “你想入皇室,我可以是行王;若你想自由自在,我也可以是司徒先生”。 …… 庭院中的柳枝染了绿,细长枝条随风吹过,在人的头顶撩过。 席玉心中也像被什么拂过一般。 她被困商宫那么久,逃离商宫恢复自由身是她一直渴求的。 一年了,南越覆灭,他的弟弟仍不知所踪。 席玉抬起头,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司徒,我需要时间”。 司徒行看着她片刻,心口涌起一股冲动。 “玉息,我答应过不逼你的,可我……,我想要你”。 “你本就该是我的,我们只是错过了”。 “既然你已经离开了商宫,那我们还是有机会拨乱反正的”。 他的眼眸灼热,一直深藏的占有欲迸发出来。 人总有七情六欲,他再沉稳克制,终究抑制不住越来越浓烈的爱意。 “若是他立了皇后,朱阙门不再追捕我”。 席玉抬眸,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我们便在一起”。 …… 司徒行眉心松了一些。 可商宫那皇帝小子,他那个弟弟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霸道又执着。 若是想让他违心立下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皇后,那么万万不能让他知道玉息仍活着。 朱阙门他自然也会追查,虽然难度很大。 但至少,他有了承诺。 他与她的关系,已经算进了一步。 他恢复了沉稳温润的样子,微笑道:“好,我等你”。 —— 翌日,车辇已在府门口准备好。 无需携带太多东西,他不过暂离几日。 “我很快回来,要等我好吗?”临行前他温柔说道。 司徒行凝视他片刻,“我不在的时候,出行便让红绫陪着你,知道吗?” “……好”。 载着司徒行的马车缓缓驶出府宅。 席玉有些恍惚,若是没有经历过赵玄,南越没有覆灭,她按照帝王的御旨前往北商和亲。 那与司徒行便是这样的生活吧。 没有那么多激情,平淡又和谐的日子。 回神看到红绫正在身侧,刚才他和司徒行说话时,她躲开了。 可司徒行离开,她又返回来,目光相送。 席玉知道她的心思,她自愿跟随司徒行,却让她亲眼看着司徒行对自己表述情义。 他有些愧疚道:“红绫……” “不必跟我道歉”红绫知道他想说什么。 “先生于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他开心我便开心”。 “当初入商宫假扮慧妃,是先生给我下的命令,我便照做”。 “只要他说的,我都会听”。 红绫冷冷看了席玉一眼,“如今他的心愿是你,我便助他完成心愿”。 “只是……”红绫目光中带着厉色,“若是你决定了和先生一起,你就不能三心二意,再回商宫去”。 席玉默默望着远处,自她决定谋划时,便是下了离开的决心。 再回去,不可能了。 心里纠缠不清的那团东西,终有一天会消失的。 第203章 被抓入暗室 行王殿下离开晏城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席玉的马车到了绍王府门前,谁知出来相迎的却是江楚风。 他一身湛蓝色,开春气候变暖,长袍换成了长衫,他身型修长却十分消瘦,面容总是带着阴色。 席玉与他对面对站立,虽不及他个子高,但席玉腰杆挺立也不落下风。 “江公子什么时候当起绍王府管事了?还需要你来迎我入府”。 江楚风毫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清音郡主今日被绍王爷责骂了,今日就不跟席公子学习了”。 席玉淡淡笑道:“绍王爷那么疼爱清音郡主,怎么舍得责骂她?” “会不会是江公子给了绍王爷什么压力,才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的?” 江楚风冷笑,“你一个教习先生,对郡主图谋不轨,王爷看在你是行王府的人,不与你计较,往后别再痴心妄想了”。 席玉突然笑出了声,“江公子,你敢不敢让绍王爷亲自出来和我说?” 江楚风脸色一变,原本就阴郁的神情更加阴沉。 “你,随我来吧”。 席玉往身后望了一眼,便跟着江楚风进入了绍王府。 难得前院竟然一个仆人都没有,席玉刚想问,江楚风突然转过身,朝着席玉拂过衣袖。 一片白雾散去,席玉突然呼吸停滞,便晕倒在地。 江楚风冷冷望着倒地后不动弹的席玉,露出一丝阴笑。 身后来了几个人,身着王府仆人装,却对江楚风毕恭毕敬。 为首的一个解开了席玉的面纱,笑道:“这小子还真长了一张娘们儿似的脸,怪不得郡主喜欢呢”。 一股寒意袭来,那人转头看见江楚风面色不善,便不敢再乱说话。 “堂主,要不要绑起来?” 江楚风冷眼看着不动不动的席玉,“他诡计多端,绑一下吧”。 席玉的身体被粗麻绳绑结实后,被扔进了一辆马车后方。 “堂主,要不要将这小子交给煊王?” 江楚风思索片刻,“他只是行王府的一个门客,不足为奇,先关入暗室”。 ——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开始颠簸,像是进入了山区。 被扔在后座上的席玉突然睁开双眸,袖口滑出一柄匕首开始在身后割绑住自己的麻绳。 约莫行驶了一个时辰,席玉看着沿途的风景,默默记住了旅途。 这里山路崎岖,若非十分熟悉道路,若是一般人妄图闯入,恐怕还没摸到门路,就跌落山崖摔死了。 直到一个山口处,马车才停了下来。 席玉眯着眼往里瞧,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身体一轻,被人扛了起来走入了山洞。 推开一个门后,他被扔了进去,身体仍然保持被绑着的状态,肩膀磕到硬的地面,磕得生疼,但他忍住了,紧闭双眼不做声。 “堂主,煊王那边可需要交代一下?毕竟他是都城行王的人”。 “行王突然来晏城,也不知道是不是商宫那边的意思”。 “之前洛川世子被人硬闯救了出去,这边恐怕早就不是秘密了”。 “那怎么办?” 江楚风冷笑道:“怕什么,不过一个关押犯人的地方,那北商皇帝在登基之前也在这儿受过几年刑罚”。 “都城那边一直在查访,迟迟没有动手,不过就是不知朱阙门的底细罢了”。 席玉的身体突然颤了下,幸好暗室光线昏暗,没人注意到。 他深呼了口气,“好了,先关他在这儿吧,只要清音寻不到他……”,他冷哼了声,“在这暗室能活过几日,看他造化”,说完便退了出去。 “吱嘎”铁门被关上了,闭着眼能感受到的光亮也消失不见。 等一切安静下来,席玉才睁开眼,匕首被藏在袖口内,麻绳隔断了一半。 他躺在地上,动作有些不方便,仍然艰难坐了起来,打量着周围。 可目光所及处,让人忍不住胆战心惊。 各种可怕的刑具赫然在目,上面斑驳的血迹。 一股浓烈的血腥和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种可怕的体验有过一次,那是去年春猎时企图逃跑被赵玄抓获,带走极刑室恐吓。 可那时赵玄只是吓唬她,并没有让她待太久。 况且罗阳谷的极刑室多年前就废弃了,里面除了一些刑具并没有其他。 这里不同,有些刑具上还残留湿哒哒的血迹,甚至地面还有一些看不清楚的人体残肢。 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可这些足以让人震撼了。 席玉胸口一阵翻腾,几乎忍不住要干呕。 他被关在牢房中,看到了刑室一角已经这么恐怖,不知道整个暗室会多丧心病狂。 他努力按下心里涌起的惧怕,保持身体稳定,手不停歇,片刻后麻绳被隔断。 席玉坐稳了身体,摸了藏在腰间的一个瓷瓶。 那是司徒行离开前交给她的。 “这里是林淮子配制的特殊药丸,服用一颗可以暂时让你百毒不侵”。 “不管是迷魂散,还是一些轻微的毒药,基本可以抵御”。 “但记住这药丸不能随意服用,不到关键时刻不要轻易用”。 在被江楚风迎入府之前,席玉偷偷服用了一颗,他假意被迷晕昏倒被江楚风带入了朱阙门暗室,所以刚才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他忍着害怕再次环顾了这个暗室,不远的昏暗处还有东西在挪动。 这里还关着活人? 几声轻微的“哼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醒来。 席玉被惊了一下,试探问了声:“有人在哪儿?” 那边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又是痛苦的“哼哼”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道:“新来的?” 席玉看了暗室内,却没有人看守。 “这里没有朱阙门的人?” “呵”那人嗤笑,“现在白天,他们怎么会来?” “他们只会晚上开始折磨你,不让你睡觉,鞭打你逼你就范”。 席玉吓得心紧了起来,朱阙门折磨的人法子够变态的,就算心志再坚定的人也受不住这番折磨。 赵玄,就是在这个地方被折磨了几年的? 怪不得他的性情有时候会那么不受控制,夜间难以入睡,就是这样被折磨以致损伤了心志。 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过他了,席玉刻意封藏起来的一些记忆,又被小心翼翼的打开。 第204章 人质 席玉在被绑来的时候便看清路途,全是崎岖山路,在没有任何接应援救的情况下,想要逃出天生几乎不可能。 席玉想到了赵玄过往的种种,不知道他当初独自逃出朱阙门有多艰难。 他说过他是躲藏在北城行宫才躲过朱阙门的追捕。 他母妃早亡,被朱阙门抓获后无人能救他,受了那么几年的非人折磨,他是遇到了少年时的自己才获得重生。 自汉江王开始他便只能靠自己,原来他的一生过得那么艰辛。 可如今他身边再没有可以帮助他的人了。 席玉内心一团莫名的情绪纠缠不休,她捏紧了原本绑在自己身上的麻绳。 一阵铁链的撞击声,他突然回神,那边还关着一个人。 “你是什么人?” 那人哼哼了几声,像是在忍受身上的剧痛。 “你都被关进来了,还关心这个?” “总有办法出去的”。 “呵”那人冷笑,“除非我父王妥协,不然我只能死在这里”。 “你父王?”席玉思索片刻,“你是皇亲族的人?” “你是那位王爷家的世子?” 席玉听他的声音年纪尚轻,便猜到应该是位世子。 “你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你?” “呵呵”昏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觉得他的眼眸十分亮,“就你这副纤弱的样子,你还想帮我?” “朱阙门中高手云集,他们想抓个人易如反掌”。 “嗯,我知道,可人总得有希望不是吗?” 那人沉默了片刻,“我被抓进来,早就抱着死的念头,若是我活着出去了,便是我父王妥协了,我不希望他们得逞”。 席玉感到那人身体挪动了下,又是一阵铁链摩擦的声音。 “我叫赵晟,浩王府二世子”。 浩王府,浩王爷赵浩家的世子。 “那江楚分四处游说皇亲归顺”。 “归顺?”席玉惊异他用这个词,若是赵玄举兵攻下南越,那南越剩余的皇族势力,可以用归顺这个词,其余的便带着不明的意义了。 “呵呵,就是归顺”。 “让你们归顺什么人?” “不知道,只要我们答应,便保我们在晏城的势力,若不同意,我们这些世子便是人质”。 “之前绍王府的云世子刚逝世”。 席玉突然身体一僵,想到了清音郡主。 “他们便有抓了清音,可后来不知怎么的清音被放了出去”。 席玉终于能明白清音郡主对江楚风厌恶之极的原因,赵云是绍王府的大世子,就这样被活活折磨致死。 绍王爷表面对江楚风客客气气,可心中怕是憎恨至极。 那人说了半日话,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咳嗽起来,好像还吐了血。 “你,可还行?”席玉怕他也坚持不下去。 那人不在意说道:“大不了去跟云世子作伴了,总不能拖我父王下水”。 “那是谋逆之罪,我浩王府历经百年,向来恪守国规,不问朝中事,不能让宗族因为我背上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 席玉望着他的身影,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绍王爷已经失了一个孩子,不过因为江楚风对清音郡主有意,暂时才免遭残害。 可这浩王府,又有什么能力自保? 那人好像艰难抬了一下头,“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席玉一路被绑着,虽没遭受刑罚,但身上也疼痛不已。 暗室周围的气味令他头晕目眩,他尽量保持清醒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你究竟是什么人?” 正说着,门外出现了声响,赵晟的身体下意识颤抖起来,连带那铁链“擦擦”响。 那是朱阙门的来人,席玉神情肃穆,紧盯着山口处。 外面的光亮已经不明显,是天色暗了下来。 等了半日不见朱阙门的进来,可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刀剑相击的声音。 就连赵晟也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 打斗了半日,突然闯入一个黑影,穿着夜行衣,戴着面罩。 冲到关押席玉的牢房,举起削铁如泥的利剑,朝着门锁上看去,“哐当”门锁断裂。 那人一把拉出席玉,席玉的目光却转向赵晟。 “红绫,可否带他一起走?” 那黑衣人便是一直跟踪着席玉的红绫,被抓进朱阙门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红绫捂着胸口呼吸沉重,席玉才发现她胸口有血痕,她已经受伤了。 如果这时候再让她救赵晟,太过为难她。 赵晟明显也看出了问题,说道:“你果然是有能力的人,你别管我,先逃出去”。 他挣扎几下起身,语气中带着希望。 “若你能冲出去,烦请你通知都城皇上,坪山凹的里有藏兵”。 “你赶紧走,别管我,若我有命撑到皇上来救我,算我造化”。 红绫捂着伤口艰难说道:“快走吧,外面那些人坚持不了多久,不走的话我们都走不了”。 “你……”席玉望了眼赵晟不禁有些泪目,“ 你一定要坚持住!” 红绫护着席玉冲出了朱阙门重围,一路砍杀不止。 肩头和手臂都瘦到刀伤,津云社一行人拦住朱阙门的人,红绫带着席玉冲了出去,在山口处停了一匹快马。 席玉推着红绫上了马,飞驰而去。 临行前不放心回首看了一眼。 红绫却笑着说:“不用担心,我们逃出后,他们不会恋战”。 她的半身已经被血浸透,席玉将她护在身前驱马而行。 她仍然记得抓她进来时的路,凭着月光和记忆,沿着回途一路奔驰。 可看红绫的伤势过重,靠在席玉身上摇摇欲坠,席玉心慌不已。 “红绫,可还坚持的住?” 红绫轻哼了一声,“就算死了,我也是为司徒先生效忠的,你不必觉得愧疚”。 席玉咬着牙,想尽快赶出山区,可天色太暗,山路难行。 一个不小心便会坠落悬崖,又要考虑红绫身上的伤,他不敢行持太快。 走了一段路后,终于没有朱阙门的影子。 约莫半个时辰,在山间转来转去,席玉发现好像有些迷路了,夜间山区四处看起来都差不多。 此时他闯入了一个陌生区域,一片平地上扎了十几个帐篷,一群兵士模样的人在营地来回走动。 第205章 他也在驻地? 这是一个营地,燃着灯。 透过光线,突然几个兵士围住了席玉的马匹。 “什么人?敢闯入驻地?” 席玉一听是北商驻地,便知道是朝廷的兵士,忙呼救道:“有人受伤了,烦请驻地医师救命”。 “我们是从晏城来的,在山间迷路了”。 那几个兵士看了这二人几眼,领头的那人上前看了眼已经半昏迷的红绫。 “竟是个姑娘?是你什么人?” “是,是我小妹,我们遭遇了歹人袭击,她会些武艺,可不抵他们人数太多,所以才受伤了”。 “求军爷救命”。 领头的军士打量了一番,便说道:“去军帐休息,一会儿军医会过来”。 “多谢”席玉连连感谢,忙下马扶着红绫入了军帐内。 山间虽入春却还有寒意,军帐内烧着暖炉,冷意一下就消失了。 席玉扶着红绫躺在了床上,红绫的衣服被血浸透,已是半昏迷状态。 “红绫,坚持下“席玉防止她睡着,一直在跟她说话。 不一会儿,军帐掀开,走入一个身穿医官服的人。 那人一见席玉,脱口而出道:“玉息公主?” 席玉浑身一震,现在还有人会叫他这个名字? 他抬头看去,慌忙起身唤道:“文大人?” 眼前的正是被赵玄派去驻地的太医文若尘,他身着官服,依旧温润如玉,不过长时间在驻地,晒黑了也精瘦了,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却更好了。 席玉定了定神,“文大人是来了这边的驻地?”,她歪打正着,竟闯入文若尘支援的驻地。 文若尘上前几步,上下打量席玉,回去掀开军帐见四下无人。 回到席玉身旁,神色严肃问道:“我听说你坠崖身亡了……” 为此他还神伤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席玉此时却活生生站在他跟前。 他仔仔细细看了半日,确信是她无疑,可看席玉一身男装打扮,心中有了猜测。 “你可是逃离了商宫?” 席玉抿嘴没有否认,文若尘眉心略蹙了下,“既如此,你现在的身份是?” “晏城人,我是男子,名席玉”。 “好“文若尘领会他的意思,并不揭穿她,接着看向红绫。 “文大人,她伤得很重,先救救她”。 医者父母心,文若尘没有犹豫,也没有再多问,上前给红绫医伤,他在驻地多时,对血伤的医治手段已是炉火纯青,不一会儿红绫就止了血。 上药包扎完后,文若尘起身道:“我去取些药,你待在军帐别出来”。 席玉应下,看着文若尘出去。 看到红绫脸色苍白,但已没有刚才那副痛苦的神情,放心了一点。 驻地军队纪律严明,没有人会驻扎期间喧闹嘈杂,军帐外偶尔有人走动的声音。 “云娉郡主,皇上命你去军帐”。 军帐有人传唤,席玉手上动作一顿,身体僵住了。 赵玄也在驻地? 看了眼昏昏沉沉的红绫,席玉鬼使神差来到军帐口,掀开帐帘往外看去。 不远处,一个身材苗条,端庄秀丽的女子,正被迎着进入一座军帐。 这便是天水王爷的,赵玄母家的郡主赵云娉。 席玉怔怔的,但片刻后便放下了帐帘。 这些本就是他离开商宫必然会发生的事,他早已经从商宫消失,不多时便无人会再记得他,他又何必去神伤? 他恢复了神情,扭头却看见醒过来的红绫,正看着她在门口怔愣的样子。 他见她清醒过来,席玉忙快步走到她身旁,“你觉得怎么样?” 红绫淡笑道:“死不了”,接着感激看了席玉一眼,“幸好你机灵,找到驻地军医”。 席玉神色动容,“你也是为了救我”。 这是二人说好的计划,虽然危险,但红绫却义无反顾。 文若尘端了一碗茶汤过来,“她失血过多,这碗补血汤药,让她喝下去”。 席玉眼神感激接了过来,用汤勺吹凉了喂给红绫喝。 这时军帐外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救了什么人,让我看看”。 那人是朝着军帐来的,席玉回神立刻取出面纱戴了起来,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脸,万一又遇上和文若尘一样熟悉他的人,难免露馅。 军帐掀开,一个身材高大壮实,胡子拉碴,身穿盔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一看见眼前二人,“哟,还真是个姑娘”。 文若尘忙介绍道“这是驻地的崔将军”。 席玉上前一步,用男子礼仪行礼道:“见过崔将军,多谢搭救小妹”。 “你们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受那么重的伤?” 席玉笑着回道:“我和小妹二人误入山区,不小心入了朱阙门的山口,小妹会些武艺,拼死了才从那里逃脱出来”。 “朱阙门?”崔将军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你妹子功夫可以,那个地方能逃出来?” 席玉思索了片刻,行礼道:“我和小妹误入朱阙门,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崔将军是朝廷的人,还烦请崔将军回禀皇上”。 红绫眸色一冷,看着席玉。 席玉认真道:“坪山凹的里有藏兵,此事和煊王有关,浩王府的晟世子被困朱阙门暗室,烦请皇上搭救”。 刚才带笑的崔将军听完席玉的话后,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你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 “朱阙门里探到的”。 崔将军神色十分紧张,“你等着,我回禀皇上后来寻你”,说完便走出了军帐,文若尘也跟着出去,出去前给了席玉一个有些复杂的眼神。 红绫的神色一凛,等崔将军走了之前,突然挣扎起身。 “皇上在驻地?” 席玉眉心略蹙起,“是”。 “那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会儿他必定要召见你”。 席玉没有犹豫,他也想到了,“可你的伤……” 红绫的伤很重,若不是文若尘及时止血疗伤,她能不能坚持到晏城都说不准。 若不是赵玄在的话,他倒是想让红绫在驻地休养几日再走,有文若尘这样擅长血伤的医师在,可以随时查看情况。 “已经包扎好了,不碍事,这里离晏城不远,坚持一下就到家了”,说着忍着伤疼从床上起来。 席玉犹豫片刻,没有过多阻拦,因为无论他怎么装扮,都不能再见他了。 于是他扶着红绫悄声出了军帐,找到来时的那匹快马,扶她上马后,二人悄悄离去了。 、 第206章 往后,各自安好 军帐中,赵玄端坐案几旁,他身姿依然挺拔,可面容却消瘦了不少。 云娉郡主手捧着书在一旁侍奉。 她性子本就安静,现如今赵玄去哪儿都带着她,她更是尽心侍奉。 朝中立皇后的呼声很高,她也不急不躁,赵玄身侧现在只有她一人,她无需争抢,自然心满意足。 若是没有什么变故,未来陪在赵玄身边,也只会是她。 赵玄显得很疲惫,正垂目休息,云娉郡主念完书便奉茶伺候。 军帐掀开,崔将军进入跪礼道:“拜见皇上,臣有事回禀”。 赵玄抬眸道:“崔将军不必多礼”,待崔将军起身后,伸手道:“崔将军请坐”。 “谢皇上”崔将军端坐下首位后,看了一眼云娉郡主。 赵玄领会,“你先下去吧”,云娉郡主十分懂事退了下去。 自从香囊那件事后她就再也不敢擅自作主张,无论赵玄说什么,她都乖巧听话,知节守礼。 崔将军见无人便说道:“今日军营收了两个人,有个女子身受重伤,还有个小公子是这女子的哥哥”。 “据那小公子说,他二人误入山区后,不小心闯入了朱阙门”。 赵玄身体突然一顿,目色严厉起来。 “因着他妹子会些武艺,二人得以从朱阙门逃脱”。 “看来那女子武功不弱”。 “我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小公子同我说,他探到了一些朱阙门的消息,让我回禀皇上”。 赵玄端坐起来,朱阙门的消息是十分可贵的,若是此人的消息有用,必要好好赏赐。 “他如何说的?” “他说,坪山凹里有藏兵,此事和煊王有关,浩王府的晟世子被困朱阙门暗室,烦请皇上搭救”。 赵玄眼眸一亮,他也一直在追踪朱阙门背后的势力,却一直无所获。 此人能探到这些消息,是真了不起。 “晟世子……,晏城赵浩王爷的世子”。 赵玄沉思片刻,又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位小公子,此人现在何处?” “正在隔壁军帐休息,他妹子刚才让文太医查看过,伤得不轻”。 “宣他来见朕”。 “是”崔将军领了旨意去了军帐。 “席公子……”掀开军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床边的汤碗里还留着未喝完的茶汤。 再看看军帐四周,也没有人影,床上有刚起的痕迹,像是突然决定离开的。 “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崔将军喃喃道。 崔将军回禀赵玄时。 赵玄神色掠过一丝疑虑,“还受着伤,这么着急就走了?” “兴许是家中有急事”文若尘在一旁解释。 “可惜了……,朕还想问清楚一些”。 “这二人连朕的赏赐都不想要,真是奇人”。 “罢了”。 过了会儿,他突然问道:“可知这二人是何方人氏?” 崔将军看向文若尘,文若尘刚才和二人打了交道,更熟悉些。 文若尘眼神闪烁了下,曲身道:“那位席公子好像是从晏城来的”。 “晏城……”赵玄沉声默念。 —— 席玉赶着马在山间道路行走,天色太暗,只有借着月光行走。 他靠着月亮辨别方向,又不敢走得太快,生怕一不小心坠落悬崖。 红绫还伤着,他只得小心为上。 等走出山区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红绫,你还受得住吗?” 红绫苍白的脸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驾马的是你,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席玉略有歉意地笑了笑,“坚持下,我们快到家了”。 天亮了起来,又到了大路,席玉便开始飞速行驰。 行了一夜马匹也劳累不堪,等到了行王府邸,席玉将马交给阿严牵去后院喂水,自己扶红绫回房休息。 又命人烧水,准备茶汤。 看着红绫歇下了,席玉才松了口气。 他也熬了一夜,这时的疲惫涌了上来,他按不按了眉心,打了个哈欠。 “你知道他在,还会有感觉吗?”红绫靠在自己的床榻上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席玉没反应过来。 “皇上在驻地”红绫直截了当地问。 席玉略愣了下,平静说道:“我若是放不下,刚才就不会和你一起走了”。 “晚上山路多难走,还要小心你的伤”。 红绫勾了勾嘴角,“我只替先生担心,怕你的心又回去了”。 席玉淡笑笑,回去?怕是不可能了。 若是被他知道她骗了他,这欺君之罪。 君王的怒火一旦烧起来,自己如何承受得起?席玉略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今日他也见到那个云娉郡主,皇帝宣她入军帐便是接纳了她。 不出意外的话,她便是未来的商国皇后。 席玉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就让自己将这些感受释放出去了。 往后便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生活吧,是先回南越去,还是去寻玉城王子? 这不也是席玉自己希望的嘛。 往后,各自安好。 接下来几日,席玉都在行王府照顾红绫,没有出门。 江楚风知道他逃脱了,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索性躲在行王府,等司徒行回来。 红绫是练武之人,身体本就比常人体健,十几日后便恢复了,只是身上留着一些疤痕。 席玉还留有之前文若尘给他的犀兽皮,便为红绫擦了,帮她去除疤痕。 红绫瞧了一眼名贵之极的药膏,皱眉道:“这玩意儿不用给我”。 席玉不以为然,“你是女孩子,身上怎么能留那么深的疤痕”。 “女子又怎样?也可以打人杀人?” 席玉淡淡道:“那都是暂时,以后你总要嫁人的”。 红绫身体僵了下,她苦笑了下,自从跟了司徒行,她便没想过嫁人这回事。 席玉知道她想什么,说道:“你是还没遇到合适的,一旦遇到了,缘分来挡也挡不住”。 红绫白了她一眼,“你身边倒是缘分多,可也没见你安分”。 席玉笑道:“我和你又不一样”。 红绫枕着头靠了会儿,“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不如就答应了先生”。 席玉垂下头不言语,若是赵玄能放下过往,立了皇后,她便也可以安心去考虑自己了。 第207章 去见一个人 席玉让红绫独自休息,自己边走出房间到庭院。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带着一丝潮湿,席玉望了眼天,怕是要下雨。 府内只有红绫和他,他便没有戴面纱。 一张清丽的面容,精致无比。 不远处急急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因走得急,身后的披风飞扬起,呼呼作响。 席玉刚定神看清来人,手臂被勾住,身子差点站不住。 他抬眼便看见满脸神色担忧的司徒行。 “你怎么这么大胆?” 席玉略怔愣,回神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司徒行眉心皱起,“刚回来就听说你被关入了朱阙门”。 “红绫救的我”席玉目色带着莹润,司徒行看得有点痴,半日回神说道:“我一会儿去看她”。 接着扶住住席玉的肩头,“你没事就好”。 席玉避开他的注视,在庭院中坐下,司徒行顺势坐他的对面。 他离开没几日,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回来时还穿着离开时的那身衣服。 他在外面时便归心似箭,现在晏城的人都知道行王已经离开晏城,他便可以不用公开身份了。 司徒行离开前将手下的人全留给了席玉,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可万万没想到他会闯入朱阙门。 幸好那些人都忠于司徒行,拼死将他带了出来。 可一想到他差点陷入朱阙门,司徒行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司徒行看着他,以后怕是再不能离开他了。 “你可知道煊王是谁?” 司徒行身体一僵,目色变得严厉起来。 “你那里得来的消息?” “江楚风将我关入朱阙门时,提到了煊王,我想朱阙门可能是在这个煊王的控制下”。 司徒行像在回忆,眉心皱得很紧。 “原来是这样……” “司徒,怎么了?” 司徒行叹了口气,“赵煊,醇王爷的大世子”。 席玉呼吸顿了下,“可是当年攻入皇宫,使二皇子身亡那次宫变的那个醇王爷”。 司徒行没有否认,只陷入了沉思中。 “当年这件事是你策划的,其中的缘由你应该更清楚吧?” 席玉试着说出自己的猜想,“当年朱阙门是在恒王的控制下,既然他掌控那么强大的杀手组织,为什么醇王爷造反没有被他压制下去,反而让他攻入皇宫?” 司徒行眸色闪了下,看向玉息,“你的意思是?” “我猜想,会不会朱阙门早就分裂成两派,其中一派投靠了醇王爷,这才使得恒王失败的”。 “而投靠醇王这一部分,就是如今服务煊王的”。 司徒行静静看着他片刻,突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玉息,你真聪明”。 “你与我想得一样”。 他接着认真道:“你能探到煊王已是很不容易,江楚风将你关入朱阙门,又被你逃脱,后面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别插手了”。 他深情望着他,“我不希望你有危险”。 席玉停顿了片刻,“朱阙门之前一直在寻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煊王控制的这部分”。 “我会尽快去查访的”。 “还有,浩王府的晟世子如今被关在朱阙门,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红绫在救我出去的时候,他让我去都城寻皇上,告诉他朱阙门藏兵之处”。 司徒行神色微紧,“他,让你去寻皇上?” 席玉不想隐瞒,便将和红绫在山区迷路,误入驻地的事和他说了。 “我想这件事必定要朝廷插手才能解决的,总是要让他知道的,便让崔将军传了话”。 司徒行深深盯着他看,“你没有去见他?” 席玉失笑道:“我如今还怎么去见他?在商宫那边,我已经死了”。 司徒行这才放下心,只要他没有回去的心,他便可以慢慢等。 务必将晏城的事情处理完,早些带他去南越。 “当初醇王爷的事情是你策划的,那你对煊王有什么办法对付吗?” 司徒行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煊王的心思不小,既然有藏兵,此事只能交给朝廷”。 “此事我会和皇上禀报商议的,关于当年我想方设法鼓动醇王造反,具体情况我会详细和朝廷陈述”。 “既然已经知道了幕后的操控者,一切都好办了”。 席玉想了想说道:“现在只不过知道朱阙门的幕后可能是煊王,可煊王人所藏何处,怕是并不容易寻到”。 司徒行沉思片刻,像是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说道:“有个人我可以去见一下,她应该知道如何寻到赵煊”。 “是什么人?“席玉忍不住问道。 司徒行凝视他片刻,竟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 第二天,在看过红绫之后,司徒行和席玉坐上了马车。 他一直没说去寻什么人,席玉便也没有多问,反正去了就会知道。 只是看他神色略有些凝重,心里琢磨此人怕是不那么简单,不然连司徒行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也会为难? 马车驶出行王府,朝着最东部行驶,晏城面积不比都城小,除了中心区域皇亲居住的那片,普通百姓都住在周围一圈。 再往下更外围一圈就有些偏僻了,都是一些山户居住的地方,这里离山近,进山更容易。 只是越走人越少,席玉月亮觉得奇怪,司徒行究竟要去见什么人? 直到进入一片竹林,马车有行驶了一段,才看到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 这院子虽不华丽,在这竹林里倒也十分雅致。 马车在院门口停下,院子内来了一个年轻人,一看司徒行便行礼道:“是司徒先生来了?” 说着便打开院子的大门,马车命人牵去后院,司徒行和席玉二人被引了进去。 那年轻人身着仆人的衣裳,应是这竹林苑的下人。 他快步走入屋内,不多时,屋子里就响起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 “你终于想到来了”接着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窈窕美丽的女子。 她身穿淡紫色长裙,肩头轻纱外衫,年龄二十多,有一股成熟风韵。 她身姿丰腴,虽穿着轻纱,走起路来那纱随着身体曲线浮动,尽显她凹凸有致。 第208章 还愿意给我机会? 席玉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熟透的风韵,这种吸引力应该对男人都很致命吧。 再看司徒行,双手背在身后,看不出神情。 这女人对司徒行很热情,应是旧识。 她从房内跑出,跑到司徒行跟前,笑容满面,眼眸含情。 “这么久了,你才来看我一次,我以为你都把我忘记了”。 司徒行没有任何神色变化,淡淡道:“画容,那件事结束后,我们说好的”。 画容,席玉在脑中搜索这个人记忆。 他确实没见过她,但听说过,这个女人是醇王爷生前最宠爱的妃子。 她就是司徒行安排在醇王爷身旁的,当年鼓动醇王爷造反,少不了她吹的枕边风。 难怪和司徒行那么熟悉。 席玉细细观察她,果然一副妩媚风情,当得起宠妃,怨不得醇王爷那么信任宠爱她。 画容轻哼一声,一副不信你的表情。 “那只是你的说的,我可没答应”。 席玉有些听不懂二人的话,目光透着疑惑。 画容也不矫情,一个爽利的转身,“屋里说话吧”,便去了房内。 她的房间不大,这里不过一套小院子,有两三个房间,两个仆人。 房门打开,司徒行和席玉走了进去。 二人在桌台旁坐了下来,仆人奉上茶水。 “你在这里住得可还好?” 画容慵懒道:“托你的福,给我安排的居所,给了田产,还有人伺候,过日子是够了”。 “不过平日里也没个人说话,有些冷清”。 她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她的住所确实偏僻,若想进城一趟也是不容易。 司徒行刻意安排她住在这里,想来也是保护她。 毕竟醇王爷的事,她难免会有波及。 “现在风头也渐渐过去了,等一切平缓了,我给你换地方”。 画容嗤笑了声,“司徒,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 司徒行眼眸一紧,“这是我能力范围能给你最好的安排”。 谁知画容却捂着嘴笑了起来,“纳我入府就这么难?” 司徒行神色一沉,对画容的提议十分抗拒,冷峻道:“之前我就同你说过,你入醇王爷替我办成事后,我便安排好你的下半生”。 “给你的这些便是我的允诺”。 画容不屑道:“这些自然是好的,可我一个女子,最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司徒行冷冷道:“醇王爷已不在,你是自由身,想要婚配自行去挑选,又没人拦着你”。 画容撑着头,风情眼眸光波流转,在司徒行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向了席玉。 刚才二人进门,她一心都在司徒行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身旁带了一个小公子。 “司徒,你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小丫头,怎么现在换人了?” “这位小公子是?” 司徒行立刻插了一句,“她不是男子”。 席玉身体顿了下,他知道画容提的那个小丫头是红绫。 可他一直扮成男子的模样,为什么司徒行一下就揭穿了他? 画容神色略变,“哦?” 司徒行接着道:“她是女子,是我的未婚妻子”。 席玉震了下,画容也略有些惊讶,目光开始细细打量他。 “什么女子竟能入你司徒的眼?” “与你无关”司徒行始终对画容冷冷得。 画容冷笑道:“那你今日来寻我,不是为了来看我的吧?” “总不能是特地带着未婚妻子来给我看的?” 这才说到正事,司徒行整理了情绪问道:“是有事要问你”。 画容冷笑,“原来如此,若不是有事相求,你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我”。 “你可知道赵煊在何处?” 画容媚眼微微眯起,看着司徒行笑道:“我早料到你会来寻我问这个的”。 司徒行眉心略蹙起,“你知道的是吗?” 画容身姿扭动了下,风情万种,“自然知道”。 司徒行看着她,“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 画容宛然一笑,“司徒,你知道我一直想要的”。 “当年你要我入醇王府,我也答应你了,那几年来委身那老王爷,我牺牲那么大,你就这么打发我的?” “如今想要用到我了,便挥之即来,不想用了便挥之即去?” 画容看了席玉一眼,“你行王殿下的正妃我自然不敢肖想,我只想入你府做个侧妃,这你也不愿满足我?” 司徒行目光闪烁,“若我不给你,你便不愿帮我查到赵煊所在?” 画容叹了口气,“当年你说服我入醇王府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愿意照顾我的后半生”。 “我便信了你,那几年我忍受了多少你难道不知道?” “可事情一了,你就将我扔到这偏僻的角落不闻不问了”。 “你说我还能信你吗?” 司徒行眉心皱起,“画容,我从未说过会纳你入府这样的话,我允诺你照顾你下半生,我该给你的都已经给你了”。 画容斜眼看了席玉一眼,“今日你带着未婚妻子来我这儿,便是来告诉我,我想入你府门是不可能的了?” 席玉有些尴尬,想说什么但忍了下去。 司徒行神情坚决,“抱歉”。 画容苦笑,“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当初是我信了你,入了醇王爷府门,如今你要嫌弃我非清白之身,我也无话可说”。 司徒行神色不悦,但没有过多解释,目光之看向席玉,“走吧”。 席玉目光在画容和司徒行之间游离,明明她知道赵煊的所在,只差一步就能得知。 可他也没有理由要求司徒行接纳下画容,一时有些犹豫。 可下一刻胳膊一紧,身体被扯了过去,整个人被司徒行提着走出了房间。 画容看着司徒行毫不犹豫地离去,心中愤恨,眼眶都红了。 —— 二人上了马车,席玉仍是觉得惋惜。 他看向司徒行好几次,欲言又止。 司徒行敏锐察觉到他的眼神,“怎么?你是想说服我接纳她?” 席玉抿了下嘴,“没有,我只是觉得惋惜,明明她知道,真相就在跟前却得不到”。 司徒行沉默了片刻,“其实真要接纳她也不是可以,不过府里多一个人罢了,只是……” 他看向席玉,“若我接纳了她,你可还愿意给我机会?” 第209章 我是来恭喜你的 “司徒,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是等我给你机会的”。 “那我们究竟怎样才能真正放下芥蒂,进入彼此的心里?” “准确的说,我该怎样才能进到你心里?” 席玉略垂下眼眸,片刻后看了眼窗外倒行的街景。 若能忘却过去,将心里那些纠缠不休的东西清扫出去,或许就可以了。 她也从来没让司徒行等,于她而言,若两人遇上时,彼此心里干净,可以完完整整将对方放入心里的,那便是天赐良缘。 若是无缘,无法保证自己的心,那便往前看,不必纠缠。 既然错过了和亲,那么他们便重寻姻缘,不必有那么强的执念。 赵玄不用,司徒行也不用。 感情不需要去等,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 席玉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即便你愿意,也不能纳画容入府”。 “哦?”听他这么说,司徒行来了兴趣。 “她这样的女子心思深沉,手段高明,入了你的门府,怕你的后院不安宁”。 席玉认真分析,可司徒行的神色却冷了下来。 他对席玉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点不奇怪,只是他为什么总是那么冷静。 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做为女子的娇俏,他从不知道她软弱撒娇时是什么样子? 突然,他有些好奇,他很想知道。 司徒行知道他对席玉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了。 他深叹了口气,他在她身边这些时日,原以为她可以慢慢适应自己,可好像只有他自己越陷越深。 “赵煊的事我会再想办法的,他既然一直控制朱阙门活动,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席玉没有应答,淡淡看着窗外。 —— 绣坊中,卫均瑶刚收了最后一位客人的定金,正准备回内室去。 门口来了一辆马车,卫均瑶和卫伯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黑楠木的车身,雕刻着精美的纹饰,车辕上镶嵌玉石,锦缎的车帘随着马车行驶飘荡,如同一座行走的宫殿。 卫均瑶见状便知道来人必定非富即贵,当下也不敢怠慢,亲自出门去迎接。 车帘掀开,仆人下车放了垫脚凳。 一位身穿湖蓝锦缎的夫人被扶着下了车。 卫均瑶本想微笑相迎,可看见来人神色便僵住了。 “姐姐,最近可好?”卫籽兰带着规范的笑容走了过去,顺便整理了一些衣饰,她衣着华丽,处处显尊贵。 想起那日她的故意为难,卫均瑶再对她生不出好感善意来。 卫均瑶淡淡道:“五侧妃有何贵干?” 卫籽兰笑了笑,转身又从车内扶下一位夫人,正是庆王妃的正妃陈夫人。 卫均瑶眉头略蹙了下,自从那次府宴后,她就不想再和庆王府有任何瓜葛。 可不知今日她们来寻她做什么。 出于礼节,卫均瑶还是以平民身份给王妃行了礼。 陈夫人笑着打量了卫均瑶一番,她为了做工,衣着朴素,鬓间也不过一支金钗,再没有其他华丽装饰。 “进去聊”陈夫人自顾自走进了绣坊。 卫均瑶只得跟了进去,将人引去了内室。 卫伯给人沏了茶,卫均瑶客气道:“我这里只有这些粗茶,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卫籽兰端起来闻了一下,便嫌弃地放了下来。 “姐姐如今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想当年你可是尊贵的容妃娘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这茶给我用来漱口都不配,如今你却拿来喝”。 语气里满是高高在上的鄙夷。 卫均瑶自离宫后便不喜旁人提起她在宫里的那段经历,便无奈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已不是宫内的娘娘,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陈夫人瞧着卫均瑶艳丽的面容,确实美貌动人。 “既然你曾经尊贵过,你这副容貌却要自己谋生活,实在可惜”。 她身体突然往前略倾,卫均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如入我庆王府,和我们做姐妹,一同服侍王爷如何?” “好过你现如今每日辛劳,也辜负了你这副美貌”。 卫均瑶神色略紧,刚想找借口拒绝,陈夫人却抢先道:“王爷看上你了,是你的福气,让我亲来同你说”。 “我想你总不至于拒了庆王府的面子吧?” 陈夫人这番话的意思是将卫均瑶架在火炉上,不答应也得答应。 “庆王爷纳了我小妹,小妹得王爷照顾,我这个做姐姐的感激不尽”。 “我出宫后有了这间绣坊,卖手艺为生,不至于吃不上饭,不必再受庆王府照拂了”。 陈夫人有些奇怪卫均瑶的态度,庆王府在晏城除了是百年传承的皇亲门府,更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只要进门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总好过她每日辛劳自己谋生。 “你和五侧妃当年都入过宫,本就一同服侍过皇上,现在同入一个府门有何不可呢?” 卫籽兰“哼”了声,“我跟姐姐可比不了,姐姐当时可是怀过龙种的人”。 陈夫人听了神色突变,“你怀过身孕?” 卫均瑶极不愿意提起这段经历,那于她是极其痛苦屈辱的一段过往,她只默默不吱声。 陈夫人眉心略蹙了下,但很快就抚平了。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儿,眼下是王爷看上你了,你好好考虑下……” 卫籽兰冷眼看卫均瑶,她要入庆王府,她可多了一个强敌。 在皇宫时,容妃便是处处压她一头的,可架不住王爷喜欢。 但想到如果她入府,分位也在她之后,心里便又得意起来。 卫均瑶眉心紧蹙,不知道如何回绝。 正说着,门外一阵笑声。 “卫小姐,我来恭喜你了”。 几人朝门口望去,只看见席玉背着双手,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卫均瑶看见是他,嘴角扬了起来。 “恭喜什么?”卫籽兰白了一眼,难不成他也知道了卫均瑶要入庆王府? “自然是卫小姐定亲的事儿了”。 “什么?”陈夫人忽地站了起来,“你定亲了?” 席玉自顾自在一旁着了位子坐下,陈夫人觉得自己失态了,重新坐下后问道:“跟哪家定的亲?” 第210章 不如我娶你得了 陈夫人在庆王府从来都是对王爷言听计从的,即是庆王爷看上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劝说过来。 若定亲的是普通人家,不过使点银子的事,让她把亲退了便可。 席玉笑道:“陈王妃别那么八卦嘛,这是卫小姐的隐私”。 陈夫人脸色十分难看,“这么说,卫小姐是铁了心要拒了我们王府?” 卫均瑶的口才没有席玉那么好,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辩驳。 席玉插了一嘴,“陈王妃和庆王爷二人伉俪情深,自然知道两人一起情投意合最要紧,卫小姐已然有了意中人,与那庆王爷没有缘分,咱们不如算了”。 这话倒是说得陈夫人没那么讨厌,庆王爷和她虽少年结发,但这庆王爷爱好美色,侧妃一个接一个迎进府。 她虽心中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外面的人看着她和庆王爷和睦便知足了。 她想到庆王爷给她的任务,便是说服卫均瑶入府。 若是完成不成,定又要埋怨她。 可席玉是行王府的人,即使他出面替卫均瑶拒了,也不好驳行王的面子。 当下只得先回去,再考虑别的法子。 “既然卫小姐已有了人家,那我回去和王爷好好说说”。 她仍不死心问道:“卫小姐,庆王府里的富贵可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你可要再想想?就这么甘心放弃了?” 她略微扬了扬下巴,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寻常女子想入庆王府,可没那么容易,我们家王爷不是什么女子都看得上的”。 卫均瑶已经脑子一片糊涂,只得看向席玉求助。 席玉勾起嘴角说道:“王妃,这庆王爷家里已经有了那么多侧妃了“席玉目光故意朝着卫籽兰转了一圈。 下巴朝卫籽兰略扬了下,“这五侧妃才刚入门不久”,接着故意小声道:“王妃要替王爷的身体着想”。 席玉一番话确实让陈夫人有了危机感,庆王爷纵欲无度,才刚纳了年轻美貌的卫籽兰,这又看上一个更娇美的。 本来她在庆王府里的地位已经被挤兑得快没空间了,还要再进来新人。 不如就趁着这件事和王爷说清楚,卫均瑶已经许人了,最多被他抱怨一通,总好过硬将人弄进府来跟她抢地位。 思索一番觉得席玉的话有道理,便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和王爷好好说清楚了”。 她起身,示意卫籽兰走了,可她的眼神却一直在席玉身上。 只见她淡淡一笑,“席公子和我姐姐什么关系?为什么对她的事如此上心?” 听卫籽兰这么一问,刚准备走的陈夫人又重新坐了下来,仔细审视席玉二人。 “你一个男子,却可以径直进入我姐姐的内室,我们给她说亲,你百般阻扰,意欲何为?” 卫均瑶有些生气,指着卫籽兰说道:“兰儿,我出宫后一路都在寻你,想着寻到你和你团聚”。 “如今你入了王府为妃,我便也安心了,往后你做你的王妃我做我的平民,你为何还来刁难我?” 卫籽兰嘴角勾起,“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就这么护着他?” “你……”卫均瑶脸涨得通红,虽知道席玉的真实身份,但被这样责问,还是觉得羞愧难当。 席玉叹了口气,“都是自家姐妹,你怎么就这么大的恶意?” 他故意满怀深情望了卫均瑶一眼。 “我的确爱慕你姐姐,我一直在追求她,可她就是不答应我” 卫籽兰愣住,眨眨眼,他那么大方承认了,倒让她原以为扒出来的丑事没那么不堪了。 北商民风开放,男欢女爱的,在北商也不是什么奇事。 “现下她又定亲了,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她,还愿不愿意考虑我,这不刚巧遇到王妃夫人也来说亲了”。 陈夫人听着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觉得脑壳疼,起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的事情我们庆王府不参与”。 说着便要离开,“走吧,回去和王爷说清楚了”。 卫籽兰怨恨地瞪了席玉一眼,也无奈跟着陈夫人离开了。 见二人的马车行驶而去,卫均瑶才觉得身体松了下来。 “多谢你今日及时到来,不然我怕是推脱不了了”。 陈夫人今日一进来就咄咄逼人,大有逼着卫均瑶答应的架势,卫均瑶脑子又没那么灵活,自然不知道怎么应对。 席玉神色凝重,今日刚从画容处回来经过绣坊时看见庆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口。 她心里便猜到了几分,才下车替卫均瑶解围。 他十分认真对她说道:“按理你的婚配之事我不应该插手的,可你务必听我的,庆王府邸不简单”。 “且不说庆王爷已经有那么多王妃了,你那个心术不正的妹妹也在里面”。 “庆王府那么富裕,很多钱财来路不明,这不是好兆头”。 “你无论如何不能进庆王府”。 卫均瑶发愁道:“我根本没想要入府,只是那陈夫人一来便咄咄逼人,连兰儿都拉上了”。 “我又没你那么会说话,不知道怎么办?” 接着又问道:“你说我已经定亲了,可我上哪儿去找这门亲啊?若是被陈夫人发现是诓骗她的,我怕庆王府不会放过我”。 席玉沉思片刻,认真看着她问道:“那个傻小子最近有没有来?” 卫均瑶愣了一会儿,“你是说少丘?最近他倒是来的少了,据说有一所驭马馆想请他,他想去试试”。 “我问你,你对他感觉如何?可以愿意嫁给他?” 卫均瑶抿了下嘴,“其实他人是还不错,只是他在家里都听他母亲的,若是没有这些阻碍,那我……” 席玉明白卫均瑶的意思,她对卢少丘不讨厌,虽说谈不上爱慕有多深,但一起过日子也可以。 但她经历太多,只想简单的人生,人爱过一次便已经足够了。 她只求人生顺遂,若是往后的日子还要去忍受着过,那便没有意思了。 席玉琢磨着,突然说道:“实在不行,我娶你得了”。 卫均瑶哭笑不得,“你要是真男子,我就嫁你了”。 席玉却说道:“不过骗过庆王府罢了,谁知道真实情况”。 卫均瑶听懂席玉的意思,这才放下心。 第211章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她看着席玉这张精致漂亮的脸蛋,遗憾道:“你要真是个男子多好?” 席玉故意挺直腰板,学起男子的样子,他如今行为举止和男子倒没什么两样。 他本就聪慧,学什么都很有灵气,做起来有板有眼的。 “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相视而笑。 可席玉马上又沉了下脸,他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卫均瑶心思单纯,头脑简单,她都能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卫籽兰聪明胜卫均瑶百倍,她如何看不出来? 刚才她故意发难,恐不是为了试探席玉?逼他承认真身? —— 几日后,卢少丘来了绣坊。 一进门就看见席玉,满怀欣喜的神情立刻冷了下来。 但一想到自己去驭马馆是席玉给的机会,又觉得不能对他这么冷淡,一时间进退两难,有些尴尬。 席玉倒像是特意在等他似的,看他对自己带着敌意,又强忍着的憨傻表情,觉得好笑。 “卢公子,好久不见”他主动过打招呼。 卢少丘吸了口气,大阔步走了过去,搓搓手道:“你怎么又来找瑶儿?” 席玉吃惊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卢少丘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席玉挺直腰,仰起头才能和卢少丘对视。 “你今日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和你说”。 卢少丘带着敌意审视,没等他回话,席玉已经坐在案几旁,伸手招呼他也坐过来。 卢少丘有种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坐下。 他这才发现从刚才进门就没看见卫均瑶,一进门便是这个席玉在外室等着。 “瑶儿呢?我是来看她的”。 席玉坐直了身体,十分严肃道:“瑶儿正在内室忙碌,以后你要寻她,就在外室等她,找人通报才行”。 卢少丘差点拍桌子,“我找瑶儿为什么还要找人通报?” 他和卫均瑶早已经相熟,二人交往再自然不过。 席玉周皱起眉心,“那是以前,往后她便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见的”。 “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见瑶儿?” 席玉神情十分认真,一条手肘架在桌面上,一字一句说道:“因为瑶儿要和我定亲了”。 “你说什么?”卢少丘忽地站了起来,指着他浑身颤抖。 “我不信,你让瑶儿出来,我问她”。 席玉端坐他对面,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他本就长得高大,站着让坐着席玉仰头太吃力了。 席玉故意说道:“我知道你也想娶瑶儿”。 “那是自然”。 “可你都做了什么?” 卢少丘愣了下,“你说的是什么?我,我自然做了”。 “你做的都是每日来绣坊纠缠瑶儿,除此之外我可没见你对瑶儿有其他付出”。 “我问你,有驭马所给了你机会,你可向你母亲去争取过?” “我……” “这么说,你仍然什么都没做,除了每日纠缠瑶儿,你就是想让瑶儿吞下委屈去适应你的家族”。 席玉头脑敏捷,口才太过犀利,常人是无法和他辩论的。 卢少丘被席玉戳穿了,一时间无法反驳。 他不是没争取过,可他的父亲早亡,家里是母亲当家作主,强势惯了,尤其是这个宝贝儿子的婚姻大事,怎么可能轻易让步? 但他心里有放不下卫均瑶,只能日日来纠缠,盼着有日卫均瑶能对他心生好感,若能对自己母亲屈服,那二人还是有希望的。 席玉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 他给他指了路,他确实也抓住了机会,可却没有任何突破,他始终鼓不起最终的勇气。 “你说你喜欢瑶儿,那我再问你……” 席玉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如果有权贵要强娶瑶儿,你会怎么做?” “我……”卢少丘支支吾吾起来,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自小他家境富裕,又是家中的独子,母亲又宠爱他,一直养尊处优,哪里受过什么风雨。 得罪权贵,怎么是他这种人会遇到的事? “你,你在胡说吧?” 刚才持着期待神色的席玉突然冷了下来,“也就是说,你没有任何办法,也从来没想过要保护瑶儿对吗?” “我,我怎么没想过?” 席玉叹气,卢少丘不能说坏吧,就是心思太过单纯,就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富家公子。 若不是卫均瑶身份特殊,她若只是一个普通小富之家的女子,二人门当户对,或许是良配。 卫均瑶也是世间罕见的容貌美丽,卢少丘对她一见钟情,很难说不是见色起意。 至于是不是与他合适,他从未认真想过,不过凭着一股子冲动一拥而上。 席玉叹气,刚想说话。 内室的门打开了,卫均瑶悄声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素衣,面容白皙,虽有了些劳作的辛苦,仍然难掩她的娇艳。 “瑶儿”见卫均瑶从内室出来,卢少丘激动地起立。 可卫均瑶的神情却十分冷淡,刚才席玉和他的谈话她全听见了。 席玉关照她躲在内室,她便听他的,她知道席玉聪明,很多事情比她看得透彻。 刚才对着席玉的问话,卢少丘的回答,她已经全然明白了。 她淡淡道:“卢公子,往日受过你的照拂,我感激不尽,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卢少丘心沉了下去,“瑶儿,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卫均瑶垂下眼眸,要说错他并没什么错,不过卫均瑶的境遇,他实在担不起来。 他又是脑子一根筋的,解释是解释不通了。 卫均瑶干脆说道:“我和席公子就要定亲了,往后我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可再与旁的男子过分亲近了”。 卢少丘心被刺了下,可看卫均瑶说得干脆,不像是开玩笑。 一时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眼眸都红了。 “瑶儿,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的”卫均瑶回答得十分干脆,不留一点余地。 “席公子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卫均瑶的话一句句刺在卢少丘的心上,他看着二人,竟说不出话来。 末了,低下头,再抬头时眼眸已经湿了。 “既如此,我以后便不再打扰了”说完深深看了卫均瑶最后一眼,抹着眼角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席玉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 兴许这次失恋会让他成熟起来,可那又怎样,终究是错过了。 第212章 被骗入房内 后面的几日,席玉几乎每日会去卫均瑶的绣坊。 在旁人看来,二人确实有情义,日日粘在一块儿。 可只有卫均瑶知道,席玉是不放心庆王府来寻她麻烦。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没有背景,没有实力,若不是席玉护着她,庆王府想对她做些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 席玉有先见之明,万万不想让卫均瑶入庆王府。 这一日,席玉刚入绣坊,卫伯就满面愁容上来对席玉说道“席公子,二小姐,她去揽金阁了”。 席玉心中一冷,蹙眉问道:“去那地方做什么?” “今日来了几个人,说揽金阁有几位,想要小姐的绣品,就邀小姐去揽金阁一聚”。 “我说了让小姐不要去那种地方,可她们留下了巨额的定金,还特意派了人来接,小姐推脱不了,所以还是去了”。 席玉思索了一番,心中掠过一丝不安,便和卫伯二人一同去了揽金阁。 —— 临近天黑的揽金阁,才正式开门迎客。 卫均瑶是傍晚时分走的,此时已是夜间。 揽金阁纸醉金迷的气氛开始蔓延。 席玉沉下脸走了进去,金娘还没出来,陈黑宝正在收拾殿堂,看到席玉招呼道:“席公子,今日来这么早?” 席玉抬头望着二楼高台,那里几间是一品房,价格昂贵,普通酒客根本支付不起。 他注视那几间房间,不多时,其中一间走出一个侍婢。 席玉眼眸收紧,他记性极好,虽然更换了衣裳,但举手投足间,他便能看出那是庆王府的侍婢。 他在陈黑宝耳边说了几句话,陈黑宝眼眸瞪大了一圈,接着道:“知道了席公子”。 卫伯在四处环顾,寻找卫均瑶的身影。 席玉沉思片刻叫来一个路过的酒生问道:“有没有见到卫小姐?” 那酒生忙曲身道:“您问的东街的那间绣坊的卫小姐吗?” “我们这儿有几个舞姬想要卫小姐的绣品,刚把她接来,正在二楼房内说话呢”。 席玉看着有庆王府人的房间,眉心拧起。 特地把卫均瑶叫去揽金阁,不知安的什么心。 “带我去卫小姐的房间”。 “好咧”酒生引着席玉上了二楼,往一品房方向走去。 突然前方来了一名侍婢,拦着酒生问:“做什么?” 酒生回话道:“这位公子来寻卫小姐”。 侍婢看了席玉一眼,曲身说道:“公子跟我来,你去做事吧”。 酒生便退了下去,席玉心中狐疑,伴随着不安感,但仍是跟着侍婢去了一间房间。 没见到卫均瑶,他心中不安。 侍婢故意敲敲门,便推开门伸手道:“公子请吧”。 席玉没有过多犹豫,径直走进了房间。 可刚入房内,门便关了起来,席玉一惊转身推门时,外面便锁上了。 席玉倒吸一口冷气,便闻到了异常的气味。 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在空气中萦绕,不断钻入鼻孔。 席玉反应过来,顿感不妙,忙屏住呼吸,用锦帕捂住口鼻。 他四处寻找,终于在角落的一个香案上找到燃着香的香炉,回头快速拿起酒壶便朝上浇去。 水扑了上去,香立刻灭了,可席玉还是吸入了一些。 那是迷情香,他刚才闻到后便知道了。 他刚来之时便想着这一招了,生怕卫均瑶遭难。 只是没想到卫均瑶不在房内,这局竟是给他布的。 迷情香起效很快,此时他已经觉得身体燥热,眼目有些迷离。 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短刀,划破手心,按压出血。 手心一阵剧痛才让他略微清醒些。 内室稀稀疏疏传来声音,席玉惊慌起身,目光看去。 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正摇摇晃晃从内室走出来,脸色熏红,是喝醉了。 他五短身材,体型微胖,眼神迷离,带着淫笑。 “你来陪我了?呵呵,快来,陪大爷乐乐”。 席玉眉心皱起,心中慌张,手心握紧了短刀。 那男子外衫不知脱去了何处,内衣斜斜挂在身上,目光带着色欲,十分猥琐。 只看见跟前的席玉,却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跟前是男是女。 席玉身型娇小,看起来本就不太像男子。 迷情香加上酒醉的效果,他眼睛已经看不清具体的轮廓,只当是个美娇娘。 他急不可耐,不管男女便朝着席玉扑去。 席玉按住手心的伤口让自己清醒,连忙侧身避过。 醉鬼的力气往往极大,所幸是他烂醉如泥,脚步摇晃几乎站不住。 他身体趴在榻上缓了好半日,头脑迷糊,身体里一股欲望控制不住。 看到什么都想扑上去,可酒醉的身体却让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腿脚。 他艰难起身,双手支撑着才起了一半,后脑山便重重受了一击,晕死了过去。 席玉放下手上的烛台,上面还染了一点血渍,可想而知刚才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 他一只手撑在榻旁,心中惧怕,加上刚才用尽了全力,现在只觉得身体发软。 手心的血流了下来,为了保持清醒他又在旁边划了一道伤口。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席玉焦急等待,生怕男子突然再醒过来。 终于,门外响起一阵尖锐声:“谁把老娘的屋子给锁起来了?给我砸了”。 一阵嘈杂和金属断裂声,门被打开了,金娘叉着腰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这是?”她看着瘫软如泥的男人趴在榻上。 席玉背着手站在一旁。 他朝着床榻上男人诺诺嘴,说道:“这间屋子不知被谁点了迷情香”。 “迷情香?”金娘愣神片刻,也嗅到了残留的气味。 席玉故意走到金娘跟前,略附身说道:“你想想,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金娘有些懵逼,但转念顿时火冒三丈,向来只有她选男人。 被男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那是打她的脸。 她横眉倒竖,指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对陈黑宝说道:“把这个色鬼给我扔进地牢去”。 席玉不理睬她,自顾自走出了房间。 “喂”金娘在身后唤道。 陈黑宝问道:“不是席公子让我来叫你的嘛,怎么还不理人了?” 金娘双手抱胸,媚眼略窄道:“吃醋了呗”。 第213章 你愿意吗? 另一间一品房内,卫籽兰喝着茶,燃着上好的香,神色满是得意。 她身旁的是惜芝郡主,皱着眉头道:“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她是郡主身份,眼瞧着外面奢靡的场景,浑身不适。 “今晚且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日去隔壁房内捉奸”。 卫籽兰慵懒地靠在榻旁。 惜芝郡主问道:“你确定那个席玉是个女子?” 卫籽兰略抬眸道:“我在宫里的时候见过她,虽然总戴着面纱,但还是能认出来的”。 “万一你认错了呢?” “认错了,他就是男子,又吃不了什么亏”。 惜芝郡主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这种事情在她听来太过腌臢。 “若此事成了,到时候行王府也容不下她了,你想入行王府门不是有机会了吗?” 惜芝郡主想了想,便忍了下去。 “我先回去了,在这儿等一晚我怕我会难受死”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捂着口鼻从楼下走了下去。 卫籽兰对着揽金阁的环境没有任何不适应,当年她躲藏在御风楼里做侍婢,自然看得多了。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侍婢去开门,来人在她跟前说了几句。 侍婢回身曲身道:“王妃,奴婢去取茶食”。 卫籽兰挥挥手,让她快去。 侍婢刚走出房间不多时,房门突然开了。 卫籽兰未抬眼,只抱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都饿了……” 突然她猛地起身,指着前方惊地说不出话来。 房门“嘭”被关上,席玉红着眼眸紧盯着卫籽兰。 “你,你怎么出来的?” 席玉一步步走进卫籽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冷笑道:“果然是你设的局”。 卫籽兰吓得连连往后退,忍着害怕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这里是庆王妃的房间,你赶紧出去”。 席玉盯着她,就像猛兽盯着猎物一样,满眼的凶狠,仿佛随时就要吞了她。 “你那么喜欢用迷情香?是为了要什么?” 席玉已经将卫籽兰逼到了床边。 “你做什么?” 虽然怀疑席玉的真实身份,可并没有确凿证据,他现在仍是男子身份。 卫籽兰被他逼的那么近,心中自然恐慌。 “你给我用迷情香,可是有求于我?” “求你什么?” 席玉故意坏笑着,“庆王爷年岁大了,是满足不了你了吗?所以你有求于我?” “你无耻,又无聊,我求你什么?” 眼看着被席玉逼近,卫籽兰才真正觉得害怕,侍婢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房间内只有她和席玉。 万一席玉真的是男子,在迷情香的作用下,再理智也会崩塌。 她就算对庆王爷是刻意奉承,但总是庆王府的王妃,若是被庆王爷知道她在外失身,她可能都活不了。 卫籽兰看着席玉逼到跟前的脸,刚想大喊,突然身体受了一推。 她站不稳,倒向了床上。 席玉突然跪在她身体两侧,手探了过来,她的衣衫“哗啦”被撕开了。 见他像要疯了的样子,卫籽兰吓得惊叫起来,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了席玉,跌跌撞撞朝门外跑去。 席玉歪在床上,看着她衣饰不整跑出去的模样,嘴角噙着坏笑。 就当给她一个教训了。 但很快席玉便露出痛苦神色,他极力忍受迷情香已经到了极限。 他用力按着手指的刀痕,疼痛才让他略微缓过些。 —— 揽金阁灯火通明,迷情香的作用会越来越烈。 席玉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要尽快离开揽金阁。 走过大堂,斜眼看见卫均瑶正在和一名女子交谈,卫伯在旁候着,便放下心来。 他艰难走出揽金阁,外面的凉意让他清醒了些。 他努正寻着自己马车时,突然胳膊一紧,便撞进了宽大的胸怀中。 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一轻被横抱了起来上了马车 他被轻轻放了下来,待坐定,席玉眼神朦胧,才看见跟前司徒行凝重的神色。 红绫受伤,无法陪在她身侧,他自然不放心他,尤其知道他又去了揽金阁。 看样子是被人算计了,他那么聪明,怎么还会被人下套? 司徒行坐到他身侧。 此时迷情香的作用已经越来越烈,她脸色潮红,只觉得喉咙干涸。 司徒行用手指背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只觉得滚烫。 手指的冰凉让席玉觉得舒服了些,手竟按住了司徒行的手。 司徒行刚才便觉得她不对劲,看他眉心紧锁,在努力忍受的样子。 反手扣住她的脉搏,一把脉才知道他中了迷情香。 席玉的身体发软,几乎坐不住,斜斜倒下去。 司徒行将他搂在怀中,揭下他的面纱,只见他面色潮红,饱满的红唇似滴血的玫瑰。 马车摇晃,前方的风灯左右摇晃。 车内透着微弱的光,光晕随着马车滑过席玉潮红的脸。 司徒行神色凝重,眼眸暗沉,滚了滚喉结,突然沉声问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席玉已经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觉得头脑发沉,呼吸沉重。 “玉息,你愿意吗?” “只要你愿意,我明日就命人筹备婚事”。 席玉眼神涣散,近距离盯着司徒行看了半日。 他眼中有着渴望,只要她点头,那么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席玉努力聚焦眼神,已经不太容易看清楚东西。 他突然恐慌地推开司徒行,慌乱道:“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你别再来扰乱我”。 司徒行身体一僵,席玉说完身体便软软朝另一侧倒了下去。 看着他极其难受又强忍的样子,司徒行心中涌起痛楚。 她是将他当成了赵玄? 他忍着心酸,扶起他,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捏着席玉的下巴将药丸喂了进去。 司徒行目色沉重,紧盯着他,看着席玉粗重的呼吸开始变得均匀,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了。 他安静了下来,乖巧地靠在他怀中睡觉。 夜间,司徒行神色冷峻。 她现在就他怀中,不管她心是属于谁的,至少她人是他的。 可他刚才的反应,却让司徒行心沉了下去。 “你终究还是对他动心了……” 第214章 我们成亲吧 翌日,席玉从自己房间内醒来。 才刚睁眼,就觉得头疼欲裂,嗓子干得快冒烟了。 她挣扎着想起身倒水,却觉得身体虚得厉害,就像大病了一场。 听到房内的动静,门被推开了,司徒行走了进来。 席玉愣了下,往日他从不会进入他的私人房间,他向来克制守礼。 他端来一碗汤药,放在他床头,淡淡道:“昨日你中了药,药毒没有释放,喝这个可以调理”。 席玉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中了迷情香,逃出揽金阁是司徒行赶来接他的。 可那段过程他都在司徒行身旁,席玉顿时觉得无比尴尬。 “昨日给你喂了药丸让你在沉睡中度过药效,可你身体的药毒还需要清除”。 司徒行端起汤药递给他,示意他喝下去。 席玉脸烧得慌,中了迷情散,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他都能想象到。 也亏得司徒行是个君子,给他喂了沉睡的药。 他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从昨晚肚里就没吃什么东西,又喝汤药,空空的肚子有些难受。 但此时侍婢便送来了点心,席玉吃了几块填了肚子才没那么难受。 “昨夜……,多谢你赶来”。 “你这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中了招?”司徒行问出心中疑问,在他看来几乎没有什么阴谋可以瞒得了他的。 昨日席玉早就意识到不对劲,可他担心卫均瑶,怕她出事,明知道有阴谋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不过昨晚他也吓唬了卫籽兰,就算她怀疑他的身份,昨晚那个样子“轻薄”她一下,可暂时可以让她消停一段时日。 席玉用锦帕擦了擦嘴,“卫籽兰应该是认出我了”。 “她?庆王府的侧妃?” “嗯,大约是想让惜芝郡主入你行王府的府门,所以想着将我拖下水”。 司徒行脸上掠过一丝冷意,这次倒像是他连累了席玉。 惜芝郡主他是不可能迎入门的,只是没想到庆王府会用这等卑劣手段。 “自上次拜访过庆王府后,我便命人在周围探寻,庆王府的田产真不少,占了着整个晏城的近半成。” “可王府手下的管事却是一个赛一个恶劣,他们手下的佃户生活得挺困难的”。 司徒行沉思片刻又说道:“这些佃户中还有一些,都失了儿子”。 席玉猛地抬眸,想起那个老陈头的儿子。 “可是朱阙门的勾当?” 司徒行神色十分冷冽,“这庆王府私下恐怕干了不少不干净的事”。 他神色沉稳,胸有成竹,对席玉柔声说道:“朝廷不会姑息这样的门府”。 “我已经将失踪佃户的人口,庆王府的资产情况都整理成册,到时候我去一趟都城,呈报上去,让朝廷出面”。 “赵煊的事,我也会如实禀报朝廷,此事你就不要再涉入了,都交给朝廷去处理吧”。 席玉沉思片刻道:“若是救出困在暗室的晟世子是最好的,他知道的多”。 “此事我会去安排”。 他深眸凝视着席玉,半日后突然说道:“玉息,我们成亲吧”。 席玉身体一顿,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恢复你南越公主的身份,我正式迎娶你入府,为我的行王正妃”。 他目光灼热,眼眸的期待热烈得无法让人忽视。 这是藏在他心里的话,已经蠢蠢欲动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 即便都城那边知道了又如何,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一切都可以应对。 再说二人如果成婚,也不会待在商宫,甚至不会在北商,可以去南越或是别处。 只要她愿意。 席玉纠结着拧着衣角,昨晚回来后他便中了药沉睡过去,衣服都没更换,仍是一副男装。 其实席玉躲藏在晏城,查访朱阙门最初,不过想知道朱阙门寻他是为什么,无意中才牵扯出醇王世子的事情。 “赵煊事情我不管了,可是除了朱阙门,西秦也在寻我”席玉心中早有这样的疑虑,所以才会求司徒行帮他故意伪装一场意外,以骗过西秦,骗过萧南梦。 她乔装成男子,也是为了让旁人都以为她真的死了。 司徒行眉心凝重,虽说他可以护着她,可朱阙门和西秦若真要强寻她,总不能日日保持警惕。 “我仍然没弄清楚他们寻我的目的”。 即便席玉可以放下不管,但架不住他们一而再的来骚扰。 除非她一直带着席玉这个虚假的身份。 司徒行略笑了笑,刚才确实是他冲动了,他知道席玉离宫的目的。 “是我等不及……,我想娶你”。 自昨晚那场意外,司徒行便开始心焦,因为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有人的。 只有嫁了他,她才会慢慢收心,放下过往。 席玉宛然一笑,他笑起来极美,哪怕穿着男装,依然笑容娇媚。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他立皇后之后,弄清朱阙门寻他的目的。 上次在驻地已经看到云娉郡主了,那他立皇后之事应该不远了。 等弄清朱阙门寻他的目的,他才好有应对之策,才能让往后的日子安心。 司徒行眼眸温柔又心疼,“我是怕……,最后你仍是会离开我”。 “司徒……,我,恐怕没办法给你承诺……” 若是没有南越覆灭,没有赵玄,她的心是纯粹的,她和司徒行也许能够做到只有彼此。 可如今她自己都理不清楚自己心里那点东西,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司徒行怔愣了片刻,接着便笑道:“先梳洗下起身吧”。 席玉闻了闻自己身上,一晚上没有更换衣裳,又中了药,怕是都有味道了。 司徒行命人烧水,让席玉好好沐浴一番。 —— 耳房中,侍婢在浴桶中放了热水,手持沐巾伺候着。 席玉准备宽衣,便命人出去。 因为脱下衣裳后,她的真身就再也藏不住了。 侍婢退下后,席玉脱去男子的外衫,里面是女子的内衣,一并脱下后,便看到胸部绑着厚厚的束胸带。 他一层又一层解开,胸部的玲珑曲线才被释放出来。 他深深呼了口气,绑着束胸几乎让他呼吸不畅,可每日他仍是忍受着不适去扮演男子。 解开男子的束发,如瀑布的墨发散在背上。 从身后看优美光洁的背部如无瑕的美玉。 缓缓没入水中…… 第215章 再相遇 揽金阁。 席玉仍坐在金娘为他准备座位上,隔着红纱帐观望外界。 红绫的伤康复了差不多了,再也不敢让他一个人独自外出,他去哪儿她便跟着去。 不多会儿,金娘便扭着纤细柔软的腰肢走了过来,媚笑着歪在他身侧。 席玉神色冷峻,“上次那个男人怎么处理的?” 金娘只当他吃醋,笑道:“就一个普通食客,吃多了酒,也不知道被什么人挑唆,引着入了房间”。 “我命人打了他一顿丢出去了”。 “怎么还会有人在敢在你的地盘上做这种事?” 金娘冷笑下,“来这揽金阁的人非富即贵,有的是大爷,我也没那么大能量,让一个个都怕我”。 “你背后的人不是挺厉害的吗?”席玉喝着茶不经意问道。 金娘斜眼嗤笑了一声,“在这北商,最厉害的人莫过皇帝,旁的人再厉害也不过财多些,或一方实力多些。” “我们开门做生意,也就守着揽金阁这片区域的势力罢了”。 “但四方来客,有的是各处势力,我们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席玉静静听她的话,琢磨她的话。 可突然金娘慵懒的身体“忽”得挺了起来,目光直直盯着外面,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席玉淡淡道:“又看上谁了?” 坐一旁的红绫早习惯席玉和金娘之间的拉扯,只要席玉不觉得别扭,她也陪着就当什么没看见, 她不经意顺着金娘的眼神看过去,瞬间身体紧绷起来。 门外走入一行人,为首的身姿挺拔,五官轮廓分明,面容俊美至极。 他身穿玄色绣云纹长衫,腰间玄黄绥带,走起路来自带威严,身后跟着三五个侍卫,贴身保护。 一看身份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哪怕阅尽天下男人的金娘,也看得移不开眼。 席玉抬眼看去,惊住了。 赵玄,他不是在驻地吗? 他为什么会入晏城? 紧跟他身后的一个面容英俊的高个子是他的贴身侍卫傅奕,身侧还有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虽没他那么高大却也挺拔,是皇四子赵祯。 后方还有两个身高体壮的汉子,穿着劲装带着佩刀,席玉未曾见过,但红绫却认识。 那是津云社的青山和百武。 他另一边身侧还有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席玉在驻地见过云聘郡主的背影,猜测这便是那位他如今身旁的女子。 席玉心中泛起一丝丝情绪,但很快便让自己平复下来,他如今是席玉的男子身份,不想被人瞧出异常。 他和红绫对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便收拾了桌上东西,赶紧离去。 见二人突然起身,金娘诧异道:“怎么就走了?” 可她的眼神 都黏在了那个英武的男子身上了,也顾不得席玉了。 —— 酒生上前招呼,将几人引入座。 赵玄大刀阔斧在首座坐下,接着便是云聘郡主在他身侧,赵祯坐另一侧。 傅奕和青山百武在下方陆续坐下。 这几人目光看着高台上献舞的舞姬,身姿妖娆动人,嘴角微微上扬。 云聘郡主是有些不习惯这种风月场所,但皇上要出巡,她自愿陪同,毕竟夜间需要她为皇上念书入寝。 赵玄便也随她,她要跟便跟来吧。 “这揽金阁和我们的御风楼比怎么样?”青山问百武。 百武身躯高大强壮,一坐下就如同一座小山似的,咧着嘴笑道:“这儿的舞娘更好看”。 赵祯瞧着脸颊微红的云聘郡主,故意咳嗽一下,提醒两人注意。 这二人虽跟着赵玄,却都是武林人士,并不是从皇宫出来的,说话也粗陋些。 看到云聘郡主害羞了,便不再多说。 不一会儿上了茶水果子,赵玄目色冷峻,只环顾揽金阁来往的食客。 青山偶然抬眼看了下,张望过后突然对着门口晃过去的身影说道:“咦,那不是红绫吗?” 身旁的百武也跟着看去,可那身影一晃而过。 “看着是像红绫,她怎么在晏城?她在司徒行先生肯定也在,先生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可她身旁的也不是司徒先生啊,那位小公子是谁啊?” 赵玄听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略抬眸看去。 一个纤弱的背影很快隐了过去,消失在户外。 赵玄突然眼眸紧了下,突然起身追了出去。 户外那两个身影晃过,便上了马车,马车行驶而去,片刻便没了踪影。 青山等人跟着出来,看赵玄怔愣看着远处。 “玄公子,有什么情况?” 刚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但很快失望便席卷全身。 “没什么,回去吧”。 可回到座位后,赵玄却始终心不在焉,刚才那个背影时不时在脑中晃过。 身旁突然落下一个柔软的身体,倒将云聘郡主挤到了旁边去。 金娘艳丽浓妆,对着赵玄妩媚笑道:“客官是第一次来揽金阁?” 见她艳俗的姿态,云聘郡主皱眉,往旁又坐了坐,免得挨得太近,看着她快要贴在赵玄身上,眼神颇有怨念。 赵玄见她丰腴的双手几乎挽在自己胳膊上,眉心拧起,有些恼怒用力一抽,将胳膊抽了出来。 金娘愣下了,但很快笑道:“公子打哪儿来?” 赵祯打量了金娘一番,笑着问道:“你可是这家店的店主?” 金娘略抬眉眼,“正是”。 “莫挨我家公子太近,他生气可会打人的”。 金娘故意嬉笑道:“女子也会打吗?” 赵玄看向金娘,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刚才离开的那年轻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女子佩剑的” 金娘愣了下,很快就知道他问的是谁。 勾嘴笑道:“公子问他二人呀,席公子和他的护卫”。 “席公子?”赵玄眼眸亮了起来,忽而想起来在驻地的那两人来。 “他是什么人?” “行王府的门客”。 行王府…… 金娘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席公子驭马术高超,被绍王府请去当郡主的教习先生了”。 赵玄望门外的眼神晦明不定。 他突然变得无比沉默,刚才还嬉笑的几人顿时闭上了嘴,整个气氛有些严肃,就连挤过来打情骂俏的金娘都感受到了不对劲,耸了耸肩便悄声离开了。 片刻后,赵玄突然对赵祯沉声道:“去探访下行王府”。 第216章 收留 晏城的御下行宫,赵玄一行人下榻此处,这里离城中心不远,是皇家御用行宫。 赵玄来到此处,并没有暴露身份,只借着赵祯皇四子的身份出行。 春意盎然,院中的枝头的花都开了,一片娇艳。 无人时也有人打理院落。 夜间的风也带着暖意,晏城的气候已然入春。 赵玄入院便站立在前院树下沉思,自揽金阁出来,他的神色冷峻,周身气场低沉。 傅奕几人都不敢上前和他说话。 天渐渐黑了,云聘郡主早梳洗完,正候着为皇上读书。 见他站在院中,背着手眼神放空一动不动,这个姿态已经很久了。 云聘郡主大着胆子上前,曲身道:“皇上……,玄公子,夜间露重,回房歇息去吧,云聘为你念书”。 赵玄默默得,眼神里没有光彩,偶尔散出一两点星光,很快就熄灭了下去。 半日后才注意到云聘郡主在身侧候着,他掠过一眼道:“你自己回去休息,今晚不用过来了”。 云聘郡主愣了片刻,心中不悦,但也不敢说什么,只乖巧地应下退了去。 直到夜色黑了,赵祯才回来。 他曲身道:“回禀玄公子,那地方不过是行王殿下在晏城的一处行宫”。 “我去到那座宅院时,上面并没有行王府的牌匾,下人只说行王殿下来晏城偶尔下榻此处”。 “被众人知晓后便称这里为行王府”。 “但行王殿下前些时日已经离开去南越了”。 赵玄听着赵祯的回复,心中燃起的希望,熄了下去。 赵祯停顿了片刻,又说道:“这个席玉公子,我也打听了,据说是前几月出现在晏城的,自称是行王门下,如今是绍王府的教习先生”。 赵玄眉间如霜般冷,反复默念那两个字。 席、玉…… 绍王府的教习先生? “明日去拜访下绍王爷”。 …… —— 深夜,一辆马车在夜间隐蔽行驶。 往后黑衣人持剑护送,他们身上血迹斑斑,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马车内,席玉扶着满身是伤的赵晟。 “坚持住,到行宫便为你治伤”。 “多谢你,但我暂时不能回浩王府”。 “我知道,把你送回浩王府等于重新送你回朱阙门,现在整个晏辰的皇亲几乎都在朱阙门的控制下”。 赵晟感激地看了席玉一眼,可突然他一阵咳嗽,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席玉慌张,他在朱阙门受的伤太重了。 他略掀开窗帘,透出车窗往后看了一会儿。 席玉熟悉暗室的山路,逃出山区后,朱阙门的抓捕便没那么严了。 入城后,城内多是皇亲贵族,朱阙门不敢太放肆追捕。 一路逃亡至此,基本已经安全。 席玉略掀开车帘,对前方驾车的红绫说道:“红绫,略停一停,他快受不住了”。 马车缓行了一段,停了下来。 席玉扶着赵晟下车,环视了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马车前的风灯勉强照亮了路。 席玉很熟悉这一片,看着摇摇欲坠的赵晟。 扶着他朝一处还亮着灯的商铺走去。 敲了门,等候了片刻,门开了。 卫均瑶看到眼前的一幕,惊得指着手臂挂在席玉肩头的伤痕累累的赵晟说不出话。 席玉看了下四下无人,沉声说道:“他快坚持不住了,现在你店里稍作歇息”。 卫均瑶领会,忙将人领了进来,红绫停了马车也跟了进去。 卫均瑶看到她,愣了下,便给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她将人领入内室,放在榻上,转身去取药箱,又让卫伯去烧水。 虽没有名贵的药材,但普通血伤药还是有的。 往日活计忙的时候,卫均瑶也会歇息在店里,卫伯一般会陪着她。 赵晟身上的衣服已经烂成一片,有些布料跟伤肉粘在一起,十分可怖。 卫均瑶眉头锁了起来,见席玉几人都围着她。 “他的衣裳都贴在肉里了,我要给他都剪开,要不你二人先回避下?” 席玉和红绫领会,便退了出去。 卫伯烧了热水提了进来,给卫均瑶打下手。 她曾是尊贵的容妃娘娘,可离宫后成了普通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内心早就坚强无比。 看着赵晟身上一片又一片的血肉模糊,卫均瑶忍着恶心和害怕,小心翼翼用刺绣的剪子剪开他的衣服。 她的纤纤玉手是拿绣针的,处理伤口也是是十分仔细。 在处理嵌入血肉的布料时,牵动血肉,赵晟“嘶”猛吸了口气。 卫均瑶惊了下,停住了手。 赵晟安慰笑道:“没事,你弄你的,我忍得住”。 卫均瑶咬了咬牙,这才重新垂下头给他处理伤口。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赵晟身上的衣服才被清理干净,卫均瑶想为他擦拭身体,却觉得男女有别,有些害羞。 赵晟看了出来,笑道:“多谢小姐了,我自己来吧”。 可当他拿着沾水的沐巾,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卫均瑶想着他都伤成这样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想帮他。 见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卫伯上前帮了忙,替赵晟擦拭了身子。 满身斑驳的鞭痕刀痕触目惊心,卫均瑶看得心底发颤。 卫均瑶小心翼翼给他上药,赵晟看出她眼底的惧怕,可仍然忍着替他治伤。 心生感激道:“多谢”。 卫均瑶抬起眼眸,淡淡道:“不客气”。 她的面容娇媚无比,赵晟直直看着她,她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丽。 看起来娇弱,处理那么可怖的伤口却十分镇定,可知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你和席公子的关系不错?”赵晟突然问道。 “嗯,过命的交情”卫均瑶毫不犹豫说道,这句话倒有了些江湖豪气。 看她的反应,他对席玉应不是爱慕之情,赵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晟浑身都包上了了纱布,脸上也擦拭过了,露出他英俊的面容。 “我这绣坊内只有一些普通的药材,你暂且用着,等明日席公子请了大夫,再为你医治”。 见赵晟处理完毕,席玉和红绫才进来。 席玉看了半日赵晟的脸,这处理干净了,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翩翩公子。 第217章 不再管了 “你可还能赶路?”席玉问赵晟。 赵晟挣扎着想起身,可伤实在太多,略动一动就疼得厉害。 卫均瑶想了想,刚看他的伤太重,只处理了外伤,内伤恐怕也有。 再颠簸赶路恐怕他的身子吃不消,便对席玉说道:“不如今晚就让他歇息在我这绣坊内”。 赵晟感激看了卫均瑶一眼,心里便觉着这姑娘太过善良。 自己来历不明,她却毫无芥蒂。 刚她给他包扎时,靠他那么近,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竟有些心神荡漾。 赵晟努力摒弃这些可恶的念头,姑娘刚救了他,他怎么可以亵渎? 席玉原想着只让赵晟在绣坊歇息片刻,卫均瑶一个女子独自开绣坊不容易,不想给她添麻烦。 “瑶儿,可给你添麻烦了?” 卫均瑶毫不犹豫道:“既是你的朋友,我能帮则帮,现在天色也晚了,也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内室反正只有一间房,让他歇息下吧”。 “他伤那么重,再受颠簸,怕伤上加伤”。 这样安排最好不过,席玉对赵晟说道:“你的事皇上应该已经知晓”,他顿了片刻,“此时皇上就在晏城”。 赵晟一个激动直起身体,可动了伤口又疼得弯了下去。 “你且安心养着,等得了机会见到皇上再说”。 席玉和红绫离去后,卫均瑶关照了赵晟几句。 “春日里,夜间还是有些凉,你别开窗子睡觉”离开前卫均瑶把内室的窗子关了起来。 绣坊内室有一张简易的床榻,是卫均瑶平日里劳作累的时候,略微卧着歇息的。 卫均瑶很爱干净,被衿都是晾晒过的,今晚就给赵晟睡。 卫伯扶着赵晟上了床榻,又为他准备热水和一些点心。 赵晟靠在床榻休息,一直盯着卫均瑶前后忙碌。 “小姐……” 卫均瑶回头看去,“公子有什么要帮忙的?” 赵晟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问问小姐怎么称呼?可是晏城人?” 卫均瑶淡然一笑道:“卫均瑶,我是都城人,来晏城谋生的”。 “都城人……,姓卫……” 赵晟立刻想到了曾经权倾朝野的卫国公府,后来因谋反被抄家的卫家。 卫均瑶看出他的想法,最初旁人问她姓氏时,都会是这个表情。 起初还很介意,但现在卫均瑶早已经释然了。 她不隐瞒,淡淡道:“没错,就是都城那个卫家”。 “家中前辈不守国规,以至于家道中落”。 她坦然说道,仿佛在说一件跟她毫无关系的事情。 赵晟对她的坦诚颇感意外,她既是国公府出来的,看她通身的气派,定是千金小姐。 虽如今沦为了平民,却自力更生,生得千娇百媚,也没有借着容貌攀附权贵。 这样的女子,世间难寻,真乃奇女子。 卫均瑶静静收拾药箱,和包扎完剪下的纱布,却不知赵晟望着她,心中百转千回过了很多个念头。 卫伯觉得卫均瑶留下不方便,便让她先回去,自己留下来照顾这位公子。 “晚上路黑,回去千万小心”可即便吩咐过后,卫伯仍是送她到家门口才返回绣坊去。 —— 行王府。 春日里的风,凉爽中带着丝丝暖意。 冬日长袍早已经褪下,换上轻薄的长衫。 席玉梳洗完后,卸下了束胸,换上了自己以前的衣裳。 洗干净的墨发垂直腰间,简单束了一个发髻。 庭院的风舒爽,她站在院内吹着暖风看月色。 雪色的纱衣,迎风吹起,贴着她的身子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 不远处正欲来寻她的司徒行,看到这一幕时,怔了一下。 已经许久没见她换上女装了,此时的她虽装束简单,却清丽脱俗,在月色下美得出尘。 司徒行按下涌起的冲动,缓步走到她身侧,原想寻她说的话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着雾灰色长衫,身型修长,面容俊雅。 若站在席玉身旁,二人也十分般配,可司徒行于她,却总像隔着一层什么。 他努力走近她,好似走到了她身前,可抬眼看去,她仍在远处。 司徒行深深叹气,她总是很淡漠,司徒行说什么她愿意听,也愿意配合。 可她的心却是藏得很深。 “皇上来晏城了”她突然说道。 司徒行触动了一下,默默注视她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突然换回了长裙。 “所以我才问你要人去救回赵晟”。 席玉缓缓回眸,她的眸子带着月的光华。 暖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沐浴后的淡淡香气。 司徒行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让自己冷静。 他懂席玉的意思。 “我会把筹备的关于朱阙门的一切资料,连同赵晟一同送去御下行宫,交给皇上后,此事我们便不再管了”。 席玉没有说什么,司徒行说的正是她的意思。 赵玄来晏城,想来是在驻地得了他传送的消息。 既然他亲力亲为了,他就不便再插手了,将自己所获的讯息交给他便是。 煊王藏兵,妄图控制晏城皇亲,这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本该交由朝廷定罪。 司徒行见她沉默异常,和往常不同,她做男子时,行为举止学得惟妙惟肖,眼角满是鲜活趣味。 可变回女子便又沉寂了下去。 “这些事了结完,便和我离开这里吧”司徒行试探问她。 赵玄在晏城,难免会打听到席玉,虽然她如今是男子的身份,可他这个弟弟异常聪明,怎么会猜测不到? 好容易才施计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人都是贪心的,他想要留住她。 席玉望着月光,想起在驻地,还有前日在揽金阁看到的云娉郡主,她总是伴君左右,应是他目前最重要的女子了。 他身边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席玉也选择假死离宫。 二人再不见面是最好的,免得再见面,再纠缠。 她若再纠结便没趣了,这本就是她自己选的路。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好,我们去南越”。 司徒行勾起嘴角,扬起一个欣喜的弧度,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 第218章 提醒让他离开王府 第二日,席玉去绣坊时,卫均瑶早早带着早点在绣坊了。 卫伯开了门接了席玉进门,又重新关上门。 “他人可还好?”席玉问道。 “我早上去看他时,他说晚上睡得挺踏实的,看着人也精神了许多”。 席玉感激看着卫均瑶道:“此事多谢你了”。 “和我客气什么”。 席玉取出一包药材递给卫均瑶,“今日再麻烦你一日,这里有些调理内伤的内服药,如果你方便的话……” 卫均瑶一把接了过来,“交给我吧,我去小厨房给他煎药”。 “一会儿我去寻个医师来给他看看”。 “等他略微调理过来后,我们就把他接走,送去御下行宫”。 卫均瑶手突然顿了下,看着席玉眼神有些闪烁。 “皇上来晏城了是吧”。 席玉没有否认,卫均瑶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席玉。 “怎么了?席玉看出她的不安。 卫均瑶才说道:“我今早送了早点之后,去给一位郡主送绣品,那王府离绍王府不远”。 “我无意听到,绍王府接待了几位从都城来的贵人”。 卫均瑶停顿了一下,看着席玉沉了下去的脸。 “绍王爷亲自接待,我猜想,会不会是……” 席玉眉心皱起,是赵玄一行人无疑,可为何他们会去绍王府? 绍王府里全是朱阙门的人,他跑进去不是自投罗网? 好好的行宫不待,却要去布满陷阱的地方。 绍王爷八成还不知道赵玄的真实身份,若知道了怕是根本不敢留他下来。 自江楚风将他迷晕关入朱阙门山间暗室,他便没有再去过绍王府。 江楚风对他必定有疑心,他三番五次挑衅,还故意潜入山区暗室,还救走了晟世子。 估计朱阙门内部早乱做一团了,若按照原定的计划,将一切后续事宜都交给朝廷,他和司徒行便抽身而退。 可偏偏赵玄会去绍王府,如今江楚风的处境好不到哪儿去,难保不会孤注一掷,做一些极端的事情。 席玉踌躇片刻,便起身去了绍王府。 他做不了什么,但能够敲打一下绍王爷,让他知道其中厉害便好。 马车到了绍王府,管事知道席玉来了,匆匆赶来迎接。 “席公子,你许久不来了,府里正有重要贵客,这才让你久等了”。 管事迎着席玉入府去,席玉想了下问道:“什么人这么尊贵?” “是都城来的四皇子”。 席玉顿了一下,四皇子赵祯? “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几个侍卫,还有二人看起来也是都城的贵族,应是和四皇子一起的”。 席玉蹙眉,绍王府果然是不知道赵玄的身份。 他此次出行定是借了赵祯的名号。 赵祯的身份是尊贵,但也没尊贵到吓人的地步,借用他的身份出行既可以行便利,也可以掩人耳目,再好不过。 “我要见你们绍王爷”席玉入府后突然对管事说道。 “这……”管事犹豫道,“王爷正陪着这几位贵客呢”。 言下之意,没空搭理席玉了。 席玉犹豫片刻说道:“那带我去见清音郡主”。 “清音郡主还未被召唤,奴才这就带公子去”。 —— 清音郡主得知席玉来了绍王府,被告知席玉在跑马场等她,便欢腾雀跃地从闺房跑了出来。 一见他便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 席玉皱着眉头瞧着她这副不避嫌的样子,心想着绍王爷究竟是怎么教她的? 他不着痕迹地推开她的手,悄悄四周问道:“江楚风怎么没在你身旁?” 清音郡主显得心情很好,“他最近都很少来绍王府,好像遇到什么事儿了,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自然也没功夫骚扰我”。 席玉心下了然,朱阙门已然乱成一片。 可马上愁容又堆了上来。 “你可能见到你父王?” 清音郡主不解,想见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难的,“自然能啊” “你府里来了贵客,你可知是什么人?” “不是都城赵氏四子吗?” “那你可知他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 “是那个很英俊很高大的男子吗?”女子对好看的男子总会关注多些。 席玉眨眨眼,“是,是吧”。 “不知道”。 席玉认真对清音郡主道:“他的身份比赵祯更尊贵”。 清音郡主怔了下,琢磨席玉的话,皇子已经是顶顶尊贵的人物了。 比皇子还要尊贵的,那只能是…… 清音郡主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父王还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我是怕江楚风藏你府中,你府中有很多朱阙门的人”。 “万一对他不利,你们绍王府要背负的可是灭族的罪名”。 一番话让清音郡主惊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你务必找机会提醒你父王,让这行人离开王府”。 清音郡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咬着牙点了点头。 席玉暂时松了口气,心想着提醒已经带到,自己可以离开了。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行人正朝着马场过来。 “小女酷爱骑马,多年前府内便为了这个缘由建了这个跑马场”。 “听闻绍王府里特意聘了教习先生,看来王爷对郡主的教导很重视”。 “过奖过奖”。 “今日可否见识一下这位教习先生?” 赵玄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绍王爷有些犹豫道:“江先生这几日有事,今日恰好不在府内”。 “江先生?” 不是应该是席先生吗? “王爷府内只有一位教习先生吗?” 绍王爷刚想解释,目光便落在了前方,只看见清音郡主正挽着席玉的胳膊,一直缠着他,样子十分亲密。 他眼眸收紧,周身严厉起来。 席玉对清音郡主的有些厌烦,“我的话已经带到,我该走了”。 “不行,你知道那么多,你亲自去与我父王说,我说了他不信怎么办,这可是关系我家族的事情”。 “清音”绍王爷低沉的声音唤道。 跑马场三面环着树林,席玉趁清音郡主被王爷唤住时,借机离开。 可敏锐如他,早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219章 悲喜交加 江楚风不在清音郡主身旁,那些潜在绍王府的仆役个个是高手。 那么好机会,没理由会不动手。 树林里瑟瑟作响,像是风声,又像是一群小兽穿越而过。 他被关入朱阙门暗室时,便极其熟悉这些声音,这是朱阙门行动前发出的声响。 树林子一道不易察觉的银光闪过,席玉目光追随到了,心里大呼不好。 可跟前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有防备,都神色淡定听绍王爷谈话。 银光快如闪电,眼看要射入人群。 席玉心中澄明,知道是冲着谁来的。 他顾不得别的,起身飞快跑到跟前,猛地扑了过去。 他的身子落在赵玄胸口,用了他浑身的力量。 赵玄在远处就看到了他的身影,目光紧紧锁在了他身上,只是见他是一个男子的模样,有些疑惑。 见他扑了过来,按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开,可鬼使神差,他伸手揽住了他。 席玉用力推去,赵玄的身体站不稳,往后倒去。 二人倒地,席玉压在了赵玄身上,耳边飞过一道疾风,带着尖锐的呼啸声。 那支利箭是冲着赵玄发的,二人倒地后,利剑从上方飞驰而过。 青山百武和傅奕大惊,立刻四散开来,飞奔入林,去抓捕行刺之人。 席玉只觉得后肩头火辣辣的刺痛,疼得他几乎忍不住,眼眶满是泪光打转。 他抬眸便对上赵玄深邃的眼眸,他的眸子里似有一股漩涡,深得要将人卷入。 “快走,这里有很多朱阙门的人”他忍着背部的剧痛说了这句话,便挣扎着起身,准备趁乱跌跌撞撞离开。 可没走多远,腰间一紧,整个人身子一轻被抱了起来。 他对她的身子太熟悉了,无论她扮成什么样,一眼就能看出,一触碰便知道。 “府医何在?”赵玄的脸色阴沉得恐怖,连绍王爷也看得心惊胆颤。 赵祯看赵玄神情,便知道此时他快要爆发了,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忙推了绍王爷一把。 “把府内的医师叫来,厢房在哪儿?赶紧引路”。 从一开始,绍王爷便看出了赵祯虽是皇子,可入府后事事都以跟前这个浑身威严的年轻人为首。 慌忙命人引入了东厢房内,他抱着席玉入房后便“嘭”关上了房门。 绍王爷有些懵,刚才看到自己女儿和席玉行为举止亲密,心中大为不满,可一会儿功夫,他就被这个男人抱入房内。 到底发生了什么?席玉究竟是什么人? 他愣神了半日,才想起问身旁的赵祯,“祯王殿下,这位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赵祯目色凝重,严肃说道:“绍王爷,你府上发生行刺事件,你最好想好怎么解释”。 行刺?绍王爷思索片刻,隐约意识到跟前这位究竟是什么人。 顿时惊得一身冷汗,双腿发软。 —— 厢房内,赵玄将席玉放在腿上,一手环住她的纤腰。 席玉虽是男子打扮,可赵玄眼目清晰看到她的腰带上绣了一个玉如意,和他随身带的香囊一模一样。 他伸手要去掀开席玉的面纱,可手刚触到跟前,却被握住了。 席玉半闭着眼眸,意识朦朦胧胧,却仍是不想被他看到真面目。 赵玄红了眼眸,扣住他肩膀的手指,几乎要嵌入骨头。 “为什么要骗我?” 背部的剧痛让席玉神思恍惚,眼神迷离。 赵玄说什么她都听不太清楚,脑袋摇摇晃晃往赵玄胸口撞去。 看她满额头的汗,痛苦的神色。 赵玄这才感到扶着她肩的手心一片湿濡,抬手看去,满手心的血。 将她按入怀中,才看到她的背部被飞过的利剑划出了一道血红的伤口。 顿时一阵心疼,任凭他靠在自己胸口。 声音微微发颤:“疼吗?” 席玉脑子已经不太清楚,嘴里只喃喃道:“……疼” 赵玄心揪了起来,那日以为她的马车坠入山崖,夜夜梦到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刺激着他。 虽然今日知道她还在世上,可她身上的伤却带着梦里的感受刺痛了他。 “来人!” 赵祯慌忙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愣神。 “府医到底来了没有?”赵玄怒吼。 一位白发苍苍背着医箱的老者被绍王爷慌里慌张领了进来。 赵玄看了一眼,眉头皱紧,沉声道:“药箱留下,都出去!” 众人愣了一下,还是赵祯反应快,将旁人都驱赶了出去。 屋子内清静了下来,赵玄解开席玉的衣裳,小心将衣服和受伤的皮肉剥离。 席玉因疼痛身体颤抖起来。 赵玄柔声道:“别怕,很快就好的”。 衣衫从肩头褪下,赵玄看到他胸口绑着厚厚的束胸带,眉心皱得更紧了。 衣衫褪尽,如雪的肌肤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伤。 赵玄单手打开药箱,扫了一眼里面药材,都是些普通的药材,心情不由得烦躁。 但当下只能先用这些。 赵玄自己曾经也受过很重的伤,又常年征战,处理血伤也有经验。 他仔细观察了伤口,伤口血红没有特殊的气味,箭头上应该没有毒。 于是小心处理伤口,擦去血渍,再敷上药,用纱布缠住肩头做包扎。 席玉紧闭着双眼,缩在赵玄怀中一动不动,十分乖巧。 只是因为痛疼,小手忍不住在他胸口抓了一把。 赵玄眼眸暗沉得可怕。 等一切弄好,赵玄替他穿回衣裳,眼眸紧紧盯着他的半张脸。 闭着的双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赵玄在伤痛中笑出了声,心中悲喜交加。 —— 在外面候着的众人一步也不敢离开。 见不远处冷眼观看的清音郡主,绍王爷想起刚才席玉和她一起,便走到清音郡主跟前。 “清音,刚才席公子寻你跟你说什么?” 清音郡主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淡淡道:“他来跟我说我们府内有人要行刺,让我通知你”。 绍王爷身体一颤,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只是自己没来得及听到。 “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反正不是他现在的身份”。 清音郡主勾起嘴角冷笑了下,她早就知道,他不是个男人。 所以她从不避讳和他行为亲密,都是同性,亲密些有什么问题? 只是想不到他在某人心中这么重要,既如此,他躲什么? 第220章 悄声离去 夜色很快暗了下来。 绍王爷一行人候在厢房外,紧盯着厢房大门,也不敢回去休息。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青山百武擒住了二人回来,压着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绍王爷一看有一个是自家的奴仆老钱,前几年来绍王府的,想不到也是朱阙门的人。 众人不敢轻易处理,等候赵玄出来。 只等了许久才看到厢房的门缓缓打开。 赵玄沉着一张脸来到庭院中,赵祯擦了擦庭院的石凳,赵玄大刀阔斧坐下,扫了眼前的两人一眼。 “共有大约四五个人,只擒获了这二人,其他的都逃走了”。 “朱阙门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 其中一人身怀武艺,应是杀手之一,冷冷道:“我们干得本就是杀头的勾当,既然被你们逮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钱没什么武艺,在府内应该只做些接应。 这时候磕头求饶道:“王爷,我家里人都被他们威胁,我没办法的”。 绍王爷脸色凝重,在王府内发生这样的事,若是朝廷发落,他难逃罪责。 赵玄沉思片刻,看向绍王爷,“先将这二人看押”。 绍王爷慌忙吩咐道:“将二人关入柴房,捆结实点儿”。 赵玄说道:“青山,你亲自看押这二人“。 青山:是。 “王爷,可借书房一用?” 见赵玄问他,绍王爷忙应下:“请随我来”。 赵玄看了眼厢房,眼底满是深情,但很快隐了下去,当下还有要紧的事情处理。 “王爷,今晚可能要叨扰一夜了“。 绍王爷受宠若惊,“……玄公子,在府内受惊了,是赵绍的责任,我这就命人收拾厢房”。 一行人随着赵玄去了书房。 庭院外终于安静下来,清音郡主静静望了眼那些人离去的背影,目色闪出了点点光。。 刚才她站在角落,看着隐在人群里的赵祯,半明半暗。 赵祯始终跟随赵玄身后,清音郡主一同随行时,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心中隐隐想着什么。 绍王爷引赵玄入了书房,傅奕被传唤入内,赵祯在门口候着。 赵玄借了绍王府的墨宝,挥笔写下一副敕令,又取了随身的一块令牌交给傅奕。 “你连夜赶去驻地,传我旨意命崔将军立刻率兵马入晏城,越快越好”。 他接着停了下接着说道:“让驻地太医也随行入城”。 “是”傅奕接过后,便领旨便离开。 赵玄思索着驻地得来的消息,那时他对她的身份就产生了怀疑,只是没想到竟会是她。 意外中的惊喜,却也让他痛了许久。 想来她留在晏城查访了不少消息。 可她究竟想做什么? 为什么她在驻地传送了消息之后便悄悄离开了。 刚才她扑过来救了他后,也妄图逃走,若不是受伤了,可能真的给她逃掉了。 从驻地知道他时,她一直在躲着自己。 赵玄眼神晦暗不明,突然想到什么,慌忙起身冲了出去。 —— 厢房内,席玉受伤后便陷入了沉睡。 赵玄见她一动不动,满腔的话便忍下暂时不说,等她醒来要好好拷问她。 人群散去,周围安静异常。 床榻上的席玉团睁开了眼,背部虽上了药,还是痛疼异常,略动一动就牵扯着伤口。 她忍着疼撑着床起身,望着门口有些怅然若失。 她本意是不想和他再相见了,也不想让他知道她还活着。 两人相忘江湖,一别两宽,日后各自安好。 可谁知她仍是没忍住,不忍心他会遭害。 那支箭射出来,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他够敏锐可以躲开,可若是他戒心没那么重,那支箭便会射中他。 终究她还是现了身。 门口出现了些动静。 一道身影潜入,小心推开房门,来到床榻旁。 “怎么受伤了?” 席玉抬眼看了眼红绫,挣扎着下床,红绫扶了她一把。 “你倒聪明,知道装睡,不然脱不了身”。 席玉沉默,神色黯淡,背部虽包扎了,疼痛还在。 看她皱眉,红绫架起她问:“还行吗?” 席玉呼了口气,望了一眼身后,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快走吧”,等他处理完事务返回时,她肯定走不了了。 二人出了厢房后,便消失在了夜空。 一辆宽大的马车靠近绍王府后,停了下来,静静等候着。 很快红搀扶着受伤的席玉在黑夜中赶了出来,车帘掀开,司徒行看见席玉的状态,眉色深沉。 伸手将席玉半扶半抱了上来。 看见她背部衣裳殷红一片,紧张道:“受伤了?” “朱阙门要刺杀他,我挡了一下”。 司徒行目光有些复杂,“他见到你了?” 席玉有些为难,“嗯”,接着又说道:“抱歉,事发突然”。 司徒行安慰道:“你没做错,他是北商皇帝,关系北商命脉,他不能出事”。 接着颇感欣慰道:“你还是想清楚了”。 席玉歪在马车上,目色放空,一只手不自然抚了一下自己的肩,那时候她靠在他怀中。 还是那时候熟悉的感觉。 潜意识中,她还是贪恋那种感觉的…… 夜色深了,司徒行下令马车前行,身后黑暗中跟着一队人,骑着马身穿黑色劲装,都是司徒行的人。 “东西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行宫那边留下阿严善后,往后没有人会知道你出现过” “关于朱阙门的一些材料,还有晟世子我都派人送去御下行宫,相信玄儿很快就能收到”。 席玉淡淡的,没有任何深神情变化。 “好”。 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司徒心想让她开心些。 “等到了南越,我要请你这个本地人,给我推荐南越那里有好玩好吃的”。 果然席玉听了,露出一抹笑意。 司徒行放下了心,她还是愿意随他离开的。 —— 夜色掩盖马车行走。 赵玄快步回了厢房,推门而入,里面空已经无一人。 刚才抱着她入睡的床榻上还残留着温度。 赵玄神色如冰般冷,她假意睡着,就是为了脱身。 又被她骗了。 为什么她会对自己避之不及。 第221章 被阻截 马车连夜赶路,到天蒙蒙亮才驶入山区。 “若是累了,先睡一会儿,等明日离城了,我们找客栈休息” 席玉一晚上都没有睡意,从绍王府离开后,她的情绪一直不高。 但最终她还是做了选择的,想到快要回到故土了,心里还是安慰的。 司徒行掀开车帘看了眼窗外,神色冷峻。 “红绫,让后面的卫队分一队在前面开路”。 “是” 十几人骑着马赶到了马车前方,司徒行看这远处雾灰的山色,有些不安。 果然,没过多久,四处就传来了马蹄声。 席玉原本合眼休息,此时也睁开了眼。 连续不断的震动她也感受到了。 “会不会是塌方?”上次萧南梦的那次塌方,虽然是人为的,但事发之前和这次有点像。 司徒行眉间紧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催促卫队赶路快些。 天际泛出了鱼肚白,山路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黑影,从前方逼停了司徒行的马车。 司徒行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他的卫队立刻抽出佩剑纷纷进入备战状态。 席玉也从个车里走了出来,看着空旷的山路,四周被围住了。 司徒行将她拦在身后,轻声说道:“一会儿打起来,你回车里”。 因着天还未全亮,前方有很重的迷雾。 司徒行眼眸微眯,只看见迷雾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这人身型高大,但体型消瘦,皮肤粗糙晒得有些黑,下半张脸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但眼眸却透着精光。 他与司徒行面对面对峙起来,“好久不见,赵行”他突然对司徒行说道。 司徒行目色沉着,看着眼前的虬髯大汉,虽那么多年过去,他仍是一眼便能认出他。 醇王爷的大世子,赵煊。 赵煊的人身穿深红色衣衫,额间绑着白带,倒有点戴孝的意思。 可这正是煊王的目的,他野心勃勃,谋划那么久,建了军队,养了杀手。 这身打扮是为了祭奠的他的父王醇王爷。 司徒行手下的人都是他多年来精挑细选悉心培养的,身手不凡。 虽然津云社一部分留在了都城效忠赵玄,但仍有不少留在司徒行身旁。 司徒行和席玉为中心,两队人开始对峙起来。 赵煊目光越过司徒行看向身后的席玉,看了片刻说道:“你来晏城后,真把晏城捣了个天翻地覆”。 他在晏城谋划多年,却被她一人将老底深扒了出来。 他暗地也寻人查探席玉的真实身份,却发现她身旁有皇室的人保护,根本近不了身。 司徒行将席玉护在身后,“赵煊,你父王兵败后,你不思悔改,却仍勾结朱阙门再行不轨之事”。 “呵”赵煊冷笑,“这帝位属谁,谁又能规定?” “当年恒王夺下太子之位,便是恒王的,后玄王回宫承继帝位,如今便是玄王的”。 “若是我父王当年成功了,这帝位自然是我父王的,我承继太子之位有何不可?”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当年我父王一直犹豫不决不肯起兵,若不是你推了他一把,他怎么会走上这条路”。 “只可惜他时运不济,没成功罢了”。 司徒行淡淡“嗯”了声,“你既这么想,朝廷明白你的意思,自然也有应对之策”。 ‘你若执意将这条路走下去,等着你的是什么,你可知?” 赵煊突然仰天大笑,“仗还没开始打,谁知道结果是什么?” 赵煊目光紧盯司徒行身后的席玉,“我要把他带走”。 “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你也敢带她走?” 赵煊挑眉道:“我都走到如今这一步了,还在乎她什么身份?” “就算北商的皇帝,敢挡我的路,我也照杀不误”。 司徒行眼眸冷冽,“你当真是找死”。 话刚落,周围一阵刀光剑影,司徒行抽出佩剑抵在跟前。 周围黑红两队激斗,地面鲜血飞溅,部分人已倒地不支。 一时间分不清胜负,赵煊端坐高头大马上,目光一直在席玉身上。 突然冷笑一下,整个人一跃而起朝着席玉的方向飞去,司徒行眼眸收紧,一手推开席玉,挥剑砍去。 赵煊身体侧过避开了一剑。 “快上马车去”司徒行推了她一把,席玉不想拖累司徒行,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可此时赵煊飞身跃起,伸手朝着席玉抓去,她肩头被抓住,一下吃疼,她身体曲了下来。 司徒行伸手推开,挥剑抵挡,可左臂却受了赵煊的一剑。 见司徒行受伤,红绫红了眼,撇开人群冲了过来。 她虽是女子却武艺高强,她挡在司徒行和赵煊跟前,一番交手,生生将赵煊逼退了一段路。 赵煊见司徒行这一方滴水不漏,神色阴暗,突然阴笑道,回首大喊一声:“把他们都放出来!” 司徒行心下一凛,才看见赵煊这队人马身后有一辆巨大的马车,盖着黑布。 随着赵煊一声令下,黑布被揭开,里面躺着十几个壮汉,除了遮羞的地方,身无寸缕。 那些人眼神呆滞,体肤黝黑,由于长期鞭打,变得粗糙不堪。 “糟了,人蛊”司徒心心生不安,普通兵士,只要人数没有多到失控,他都可以对付。 可这群失了人性的东西,已经人不是人,鬼不鬼,不知疼痛没有感情廉耻,只知道砍杀。 司徒行神色凝重,看了席玉一眼,今日无论如何都护着她周全。 “司徒……”席玉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司徒行有些失望笑道:“我可能不能陪你去南越了……” 席玉眼目湿润,她知道要面对什么,为了不让他难过,她淡淡道:“没关系”。 司徒行心里安慰,突然对着前方大喊:“红绫,护住右方,小七带几人守在东北角” 他本就擅长布局,力量对比不过,就用计策。 一群怪异的人被放出了车栏,那群人完全没了神志,抓起人就又咬又打。 剑砍在他们身上也不知疼痛,一时间慌乱异常。 好在一队人在关键的入口处守住了,那群怪物暂时冲不进来。 席玉躲在司徒行身后,细细观察,发现了问题。 “司徒,你看这些人,好像分不清自己人和敌人”。 第222章 我把她带走了 司徒行听闻突然回头,露出一个惊喜的神情,这丫头太聪明了。 这群人蛊刚放出车时,有人给了指示,所以冲着司徒行人去,可只要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并不灵敏,仍然要根据指令辨识一番才能分清。 他们是没有神志的,只有机械性的攻击。 若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扰乱他们,他们就会混乱。 司徒行正思索着,突然远处又传来一阵更密集的马蹄声。 司徒行有些心慌,下意识握住了席玉的手,他知道赵煊山里有藏兵,万一他调了兵马出来,司徒行的这点人根本不够对付。 再加上人蛊的攻击,他们毫无胜算,难不成赵煊意识到都城那边已经知晓,准备在司徒行这边生死一搏? 就在司徒行思索对策时,空中传来一阵尖锐声,一道光亮划过天际,落到地面炸开了花。 接着又是几道,接二连三的炸药落到地面,在人群中炸开,不一会儿周围弥漫着火药味儿。 众人还未弄清怎么回事,被惊吓到的人蛊,受了炸药的干扰,开始错乱,竟围着赵煊的人开始啃咬。 一时间哭喊声此起彼伏。 赵煊神色慌张,握着佩剑大喊道:“稳住!后援马上就到”。 可现场太过混乱,谁也听不到他的命令。 不出片刻,周围密密麻麻的人马突然出现,呈包围状态收紧,赵煊目色收紧,神色变得紧张。 大批的兵马从四周赶来,黑压压的一片,起码有几千人。 那些人都身穿银甲,手持银剑,司徒行看清是北商的军队。 心下了然,定是赵玄收到他送去的东西,赶来支援了。 有了军队围攻,司徒行立刻下令,他的的人全退至二人周围,全力将攻过来的人群逼退。 军队为首的崔将军手持方天戟,驱马上前便挑起一个敌人,那人当场被穿透身体毙命。 赵煊目瞪口呆,他原本计划是杀了行王,擒获席玉,再齐集军队杀去都城,可眼下个他的计划全然不同。 那北商的军队大有碾压之势,他的后援部队却迟迟不到,不由得心中掠过疑惑和惊慌。 这时,一阵呼啸声传来。 一匹黑马冲破人群,疾驰而来。 正欲去抓席玉的赵煊,被疾驰而来的黑马冲开,腹部受了一击,身体朝后飞了出去,落地后才看清,马上那个英武雄姿。 赵玄身穿玄色劲装,深甲护身,腰间一条宽腰带束起,显出窄腰恰到好处的曲线。 深红色披风迎风扬起,呼呼作响,如天降神兵。 他手持银龙剑,驭马飞驰,一路挥剑砍杀阻挡之人,气势不可挡。 他收紧缰绳,黑马前蹄扬起。 一声鸣啼,他停在了赵煊跟前,居高临下,眼神极冷酷。 “你好大的胆子!” 赵煊笑道:“皇帝亲临晏城,正好省得我赶路去攻城”。 赵玄冷笑,“你坪山凹里的军队已全部歼灭,别做白日梦了,他们不会来了”。 “什么?”赵煊差点从地上弹跳起来,难怪他安排的后援迟迟不到,原来早被赵玄发现了。 那是他多年梦想和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 赵玄勾起嘴角,转头递给席玉一个眼神,那是在驻地她送来的消息。 那时他便派人潜入调查,果然发现了藏兵的秘密,席玉说得一点不错,他这才想到去晏城查访。 在驻地时他便让崔将军布局,又派人潜入内部打探,在合适的时机攻入,一举歼灭。 若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现如今便是一场恶战。 “你,你怎么得到消息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煊,你不过自以为聪明罢了”。 他接着看了那群人蛊一眼,怒斥道:“伤害寻常百姓,赵煊,你罪大恶极!” 赵煊瞪着双眸,仍然不敢相信他辛苦训练的兵,一夜之间全部没了。 崔将军带领的军队,不出片刻,就将赵煊的杀得片甲不留。 他高呼道:“愿投降的,北商会留他一条性命”。 这是赵玄之前吩咐过的,见赵煊大势已去,再也不会有后援,剩下的兵士兵心已乱,纷纷扔下兵器投降。 这时,崔将军的队伍里出来一个人,往地下扔了一个烟筒,散出一股很怪异的气味。 谁知那些人蛊闻到气味后,立刻停止了攻击,变得痴痴呆呆。 司徒行笑了笑,津云社的林淮子,精通各种蛊毒。 他接着吹出是一种奇特的口哨声,用奇特的方法将这群人蛊驱赶一起。 崔将军一声令下,将这些人全部砍杀。 现场十分惨烈,血肉横飞,席玉看得心惊胆战,可这些人本就不该存世,直接处死已是最仁慈的方式了。 赵玄坐在高头大马,冷眼观看,威风凛凛。 “赵煊,若早知有今日,你可后悔?” 赵煊冷笑,“我父王未完成心愿,我替他做了,即便未成功又怎样?”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们都城赵氏不过运气好罢了”他突然仰面大笑。 赵玄当场下令,将他押回都城处置。 赵煊身后的朱阙门由崔将军带队围攻剿杀。 晏城所有涉事皇亲待查实后,都会一一处置。 至于这些人蛊,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壮年,等查实后朝廷会给予补助。 看到眼前的一幕,席玉心中说不出的感受,她终究没能和司徒行走出北商。 可眼前的一场危机却就此解去,晏城内受威胁的皇亲和百姓也就此解脱。 “你的伤怎么样?”席玉看司徒行手臂上一道血红,眼神关切,刚才他确实一味护着她。 “皮外伤,无碍”。 两人相视而望,席玉看到他血口处还在隐隐渗血,便从袖口处撕一条布条,给司徒行绑上。 司徒行面露微笑,俊雅温润。 赵玄嘴角勾起一个邪惑笑容,司徒行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神情,狠戾中带着荒诞不经。 他突然策马跃起,直接越过几人落到司徒行跟前,伸手一捞。 席玉都身体一轻,被捞上了马,牢牢困在了他胸口。 赵玄笑道:“皇兄,多谢你送来那些证据,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接着低头看了眼怀中惊魂未定,眼神中带着怒意的席玉,勾起嘴角又对司徒行说道:“玉息我带走了”。 第223章 认错就好 玉息被赵玄一路提着回了御下行宫。 一进院子,云聘郡主便看见他,正笑着迎上去欲行礼。 赵玄脸色阴暗,提着男装打扮的玉息径直入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云娉郡主没见过玉息,只远远看到赵玄提着一个人。 看赵玄快拧出水的臭脸,怔愣在原处,以为是什么人得罪了他。 他发起脾气是极吓人的,她根本不敢靠近,只得在原地踌躇。 玉息被丢在榻上,赵玄卸去软甲,具有压迫感的身体欺了上来,和以前一样。 可玉息却不再是商宫那个万事隐忍的越国公主,她早从从前的身份困扰中挣脱了出来。 赵玄扣住她的后颈,强.吻上前。 玉息眼眸怒视,拼命挣扎,可她的力量在赵玄看来不值一提。 赵玄困住她的身体易如反掌,两条铁钳一样双臂从她的后背缠绕,锢得紧紧地。 赵玄的吻仍是带着强制,衣衫被扯开,看到胸口那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束胸带,赵玄的眼眸暗沉了许多,带着湿濡热息的吻又落了下来。 玉息几乎连动弹都难,过去的那些被强迫的回忆一拥而上。 她胸口的恼怒委屈倾泻而出。 “你,放开我!”就算被禁锢在有限的范围中,她也像浑身带刺一般,哪里都不让碰。 可赵玄哪会轻易放开她,就算她浑身长刺,他也要带着血吞进去。 “你是土匪,强盗,你就会强迫我!”玉息红着眼咒骂。 赵玄带着狠意,目光泛出猩红,扣住她的双臂更用力了,勒得她生疼。 “不让我碰?是想和皇兄一起?你骗我就为了和皇兄私奔?” “和皇兄日日夜夜相守是不是很开心?” 玉息红着眼,忍住委屈得快要落了的眼泪,若不是被困住了手脚,此时赵玄的脸上必定会多个巴掌印。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无耻?” “我和司徒成婚之前不会有任何逾矩”。 话音刚落,玉息便感到身体周身那股寒意,赵玄的脸色阴沉,周围的气场快要压了下来。 “你们准备成婚?” 玉息被欺负得眼眶内盛满了泪光,“不然呢?” “你若是知礼,就赶紧放开我”。 一股痛苦缠了上来,刚知道她还活着时,欣喜和抑制不住的激动弥漫全身,可转眼她就不是从前的样子,那时候怎么吻她要她。 她都不会反抗,就算不愿意也会隐忍。 可如今的她却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像只暴躁的小刺猬。 不仅不配合,还句句话刺心。 想起之前她为司徒行包扎伤口时,那关切的眼神,心中烧得慌。 “玉息,你知道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别妄想了”。 玉息的衣衫被撕.裂了,身体被按进了怀中,瞬间被情欲包裹。 她气恼,自始至终她都该知道,在赵玄跟前,她是没有任何选择的。 他的手掌探入衣衫中,使劲摩挲她细腻的肌肤,眼看着他就要去撕开束胸带。 玉息的委屈到了顶峰,一张嘴使劲往他肩头咬了下去。 她用了最大的力,几乎能感受到牙齿嵌入血肉中。 赵玄突然停下欺负她,竟任由她发泄。 半日后,玉息才松开,看着肩头的衣服隐出丝丝血红,一个清晰的小牙印隔着衣裳都能看清。 玉息睁着湿漉漉倔强又恼怒的双眸,像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又戾气十足的小豹子。 赵玄专注看着她,突然柔声问道:“消气了吗?” 接着小脑袋被按到另一边肌肉鼓胀的肩头,“若是没有,这边再来两口”。 玉息的小脑袋被摁到肩头,她愣了下。 接着心中的所有委屈全都冲了出来,竟趴在他肩头嚎啕大哭起来。 赵玄看她突然那么伤心,一时不敢再对她用强。 心早已经软了下来,拥着她背的双手轻轻拍着安慰她。 肩头一片湿漉,衣裳也湿了,赵玄脸上早没了戾气,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心疼。 玉息哭了半晌,赵玄才轻声安慰道:“都是我不好,我土匪,我强盗好不好?” 哭声变小了,只剩下小女人娇软的身体在怀中抽泣。 赵玄哭笑不得,想对她发火,可现在一点劲儿都使不出。 托起她哭得红肿的巴掌小脸,看她委屈巴巴样子,突然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她十二岁时。 那时在北城行宫,他打掉了她的手,她嘟着嘴想要哭又委屈的模样。 赵玄心中一阵激荡,“是我欺负你了,你气我恼我,都是我罪有应得”。 看她艳红的脸颊,如玫瑰的红唇,忍不住想要亲吻。 可玉息扭过头,仍是不想被他触碰。 “你既有人伺候了,还要将我抢来做什么?” 赵玄愣了下,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谁伺候他了? 他蹙起眉头,看她抗拒的态度,认真思考她生气的原因。 突然想起她怕是看到他身旁的赵云娉了。 那时候他都会宣云聘郡主入室伴读,想到驻地他突然间离去。 赵玄骤然明白了一切,心中窃喜也觉得哭笑不得。 他按住她的小脑袋,强迫她看自己,他的目光透着霸道认真。 “傻丫头,这世上除了你,我没碰过任何女人”。 玉息怔愣了下,哭得红肿眼睛眨了几下,嘴里想说些什么,一开一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赵玄饶有兴趣看着她,心里的欲念早就化成了一滩水,柔柔地在心里淌过。 看她一副委屈又不肯认输的模样,赵玄终于缴械投降。 “都怪我,没和你说清楚,让你生气了?” “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赵玄的大手抚过湿润一片的脸颊,泛着红晕被泪水浸润后,像熟透的水蜜桃,吹弹可破。 可想起她还气着,就不敢强亲她。 赵玄又气又好笑,原来是自己一直不懂她的心,若是早些明白,也省得有那么多隔阂,还惹得她生气伤心。 瞧着她胸口裹得紧紧的束胸,赵玄眉头拧紧,伸手到背后。 “撕拉”,裹胸带撕.裂开来,一层又一层解开。 第224章 他觉得委屈 当她汹涌玲珑的曲线完全展现时,胸口已被绑得殷红一片,轻触上去便隐隐作痛。 玉息恼怒瞪着她,把她衣裳撕坏了,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赵玄抱起她入了内室,轻放在床上,掩上被衿,终于还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红唇。 “你先去沐浴,我命人准备新衣裳”。 玉息瞪着红红的眼眸,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他就是个混蛋。 不一会儿,就有侍婢在耳房准备了热水,赵玄清退了所有人后,抱起毫无抵抗力的小女人去了耳房。 浴桶中泛着热气,倒是让人可以放松下来。 玉息被放入热水里,暖意包裹了全身,赵玄守在她身旁,竟捡起沐巾替她擦拭身体。 玉息脸一红,想夺过沐巾,“你走开,我自己来”。 赵玄按住她不安分的手,眼目凶狠道:“你自己来?我一个转身,你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玉息红着脸瞪着他,凶狠的样子,却毫无攻击力。 见对赵玄起不到任何作用,只得背过身去生闷气。 热水浸润了她的身体,玉息这才感到背后一阵刺痛,原来在刚才一番挣扎下,背后的伤口又崩裂了。 看她痛苦地收紧了身体,赵玄才看到背部又隐隐有了血渍。 一阵心疼后,小心翼翼帮她解开了发髻,洗了头发,尽量不触碰她的伤口。 她原本光洁如玉的皮肤,有的地方竟多了一些伤痕,赵玄眉头紧皱,想来她离宫后这段时日,吃了不少苦。 心里又自责起来,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如何都要留住她。 沐浴完,赵玄用宽大的沐巾将她从水里抱起,擦干后放回了床上。 御下行宫的物资储备充足,赵玄寻来药箱,取出上好的金创药,替她重新处理的伤口,包扎好。 玉息静静趴着,看他忙前忙后,轻声道:“谢谢”。 赵玄面无表情道:“应该的,这伤是你为我受的”。 想起那时她不顾一切扑向他,赵玄嘴角还是掩饰不住上扬。 沐浴后,赵玄的发丝半干,身体带着雾气,眉目俊朗,半敞开的衣襟内若隐若现结实的胸口。 因着背上有伤,玉息慵懒地趴在床榻上,眼眸却时不时偷偷看他,不得不说,他真好看。 门外的侍婢送来了几个锦盒,赵玄接过后打开锦盒,里面全是上好锦缎和软纱制的衣裳,全是女装。 玉息看了一眼,眉头皱起,红着眼满身抗拒,“我不要穿这些”。 赵玄这会可不惯着她了,“不穿也得穿”。 看她就是拒绝的倔强模样,赵玄眸色暗了下来。 按住她的肩压回了床上,单手解开自己的衣衫,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很久没看他的身体了,玉息顿时觉得面红耳赤,小手推着他压下来的胸。 “你要做什么?” “很久没有男人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是女人了?” 玉息觉得委屈,“我留在晏城扮成男子模样,才能掩人耳目,让人以为我真的死了” 赵玄顿时想起那时以为她真的死了,他痛彻心扉的感受。 顿时觉得气恼,搂起她的身子按在怀中,不甘心道:“那时候我也以为你遇害了,我攀下悬崖寻你,才找到你车里的半件带血的衣裳,我以为你……” 玉息有些愣神,赵玄他下去寻她了? 还发现了她刻意准备的半件带血的衣裳,可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他准备的,却被他看见了。 赵玄眼目微红,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所以你是骗我?让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他眼眸还残留着那时候的伤痛,恶狠狠说道:“你好狠的心”。 玉息有些底气不足,轻声解释道:“我不是为了骗你。” 赵玄的状态让玉息有些害怕,觉得他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不是为了骗我,那你为什么诈死?” “我是为了骗萧南梦”。 赵玄怔愣了下,萧南梦不是她少年时期倾慕的男子吗? 玉息接着解释道:“我准备的那件衣裳也是为了让他相信我遇害了,只是……” 她脸略微红了下。 “只是我没想到他根本没下去寻我”她心虚看了赵玄一眼,“……是你下去了”。 “所以你才以为……” 赵玄眼眶彻底红了,掐着她的下巴,“你以为我让你走,我不会伤心?” “我以为你跌落山崖身亡,你知道我……” 那时候,若不是他是一国之君,肩负重责,也许他就跟她着一起去了。 玉息看他伤心的样子,马上想象到那时他刚得知噩耗时,是何等的痛心欲绝。 心中一阵慌乱,隐隐自责起来,扭着手指轻声道:“对不起……” 赵玄心中气急,为她悲伤了那么久,她倒好,躲在晏城扮作男子,四处游荡。 他心有不甘,搂住她在她身上狠狠亲了个遍才肯罢手。 许久没有亲热了,玉息脱去了男子的外壳,被赵玄楼在怀中亲吻。 一会儿功夫就浑身热.潮.涌起,身体娇.软,脸颊微红,忍不住发出嘤咛声。 赵玄气息粗.重,在耳边轻声道:“玉息,我们很久没有了”。 玉息眼神迷离,当赵玄的大手按住她的后背时,她的身体早就习惯性地贴合他的动作。 赵玄衣衫半.褪,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往前压去。 正欲进一步时,门外突然有人回禀。 “玄公子,云娉姑娘来伺候了”。 刚才那股暧昧气息肉眼可见得冷了下来。 玉息眼眸的欲色渐渐散去,变得冷淡。 赵玄神色尴尬,刚把她抢回来,一性急忘记处理自己的事儿了。 “我去打发她……” “不用了”玉息突然推开他起身,发现自己还未着寸缕,只有赵玄为她准备的衣裳。 眉头略蹙了下,便随意选了一件穿上。 “玉息……”赵玄勾住她的纤腰。 玉息被阻止有些烦躁,回首认真说道:“赵玄,其实我懂你的不易,你身居帝位,有些事不可避免”。 “你大可放心去做,我不会怨你的”。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立后纳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不必顾及我,我不会怨恨你”。 赵玄眉头紧锁,神色冷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别再困住我了,你大胆去做你应该做的”。 第225章 喜欢俊美的 玉息内心本就不是个轻易屈服的人。 她离宫后,躲入了席玉这个茧里,自晏城一段经历后,如今已经蜕变。 “你是想说,让我放过你?” 玉息认真道:“我们总是这样纠缠,你不觉得累吗?” 赵玄眼眸极冷,咬牙道:“不累,一点都不累,你等着”。 他迅速起身,整理好衣饰推门出去。 门外云聘郡主梳洗打扮好,已经等候着了,这段时日赵玄的情绪十分奇怪。 往日每日让她入室伴读,虽也不热切,但也没有那么冷淡。 这几日更是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 好容易等到他回来,却发现他带了人回来。 云聘郡主心中不安,只能趁着晚间例行伴读去一探究竟。 门打开一瞬间,只隐约看到一幕抹清丽,但很快门都关上了。 侍婢见赵玄出来,便屈身退下。 “玄公子,云聘准备好了”她一贯得优雅得体。 赵玄淡淡“嗯”了声,却没有唤她入室。 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在夜间神秘矜贵,一直是云聘郡主心目中的偶像,她盼着念着他能多顾念自己。 所以她一直都是乖巧不惹事的。 她来商宫之后从未见过他对女色有过欲念。 将一个女子藏入房中,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这些时日辛苦你伴读,朕记下你的功劳,等回宫后会重赏你和天水一族”。 云聘郡主猛地抬头,赵玄这话的意思是往后都不用她了。 “是云聘哪里做错了吗?” “玄公子请明示,往后云聘可以改”。 “你做得很好,多亏了你,这段时日我恢复得很好”。 恢复?皇上是遇到什么事了? 敢情云娉郡主只是他用来疗伤的? 如今他不需要了,那他带回的那人便是害他伤心之人? “你留在这里也无趣,回去收拾一下,明日我便命人送你回宫”。 云聘郡主不敢相信,皇帝怎么说变就变,往日于她而言,每夜都需要伴读。 她夜夜陪伴,尽心尽力,总想着会有一天打动他的。 怎么来了一趟晏城,他就变了。 云聘郡主看向内室,琢磨着里面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心有不甘道:“可是玄公子寻到了新人,便不再要云聘了”。 赵玄的神色迅速冷了下来,“云聘郡主,朕的事不是你可以妄议的,朕心里有什么人,也不是你能打探的”。 “你遵圣谕来商宫伴读,朕感念你,给你赏赐是你应得的,若是你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就别怪朕不顾念你我之间的皇脉关系”。 赵玄说得严厉,云聘郡主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便知此人是赵玄的禁忌,她想起那个绣工拙劣的香囊,便不敢再多言。 赵玄返回房内,她呆呆在门口站立,想走却挪不动步子,若是走了可能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留在君王身侧了。 君王房内的烛光渐渐暗了下去。 隐约传来女子微弱的抗拒,可不一会儿床榻摇晃声便顺着墙壁传了过来。 浅浅低吟和急促呼声交织。 即便云聘郡主未经人事,也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她脸颊绯红,身体僵硬,想起之前云泽世子总是打趣问她的话。 他问为什么皇帝不碰她,她总以为皇帝恪守礼仪,对她礼敬有加,这是敬爱她的表现。 赵玄往日从不近女色,云聘郡主还以为他洁身自好。 可今日却让她明白,云泽世子的话或许没有错。 若是喜欢便会碰她,会总想着和她亲热,做那些亲密之事。 若是没有,便是不喜欢。 那些不经意的声音让人面红耳赤,可以想象屋子里面的疯狂。 什么女子能让他这样失控? 云聘郡主忍着心酸,无论她怎么做,终究她是走不进龙啸殿的。 —— 房内,赵玄顾念玉息背部的伤,命人在床榻上又加了一条软绵被。 玉息被他压在身下,红着脸抵住他的胸口。 可架不住他的强取豪夺,赵玄十分熟悉她的身体,知道怎样可以引得她起兴致。 玉息望了一眼门外,总觉得不自在。 “别……” “又想拒绝我?” “刚才那位你就这样打发了?” 赵玄眸色转冷,“怎么?你还想留她下来喝茶?” 玉息白了一眼,“你可真冷血,人家陪了你那么久,你就这样……,啊……”。 赵玄一口咬在她的锁骨上,疼得她立刻收声。 “你还说,都是因为你,我以为你死了”。 “这些时日我只是让她入殿伴读,我连根头发丝都没碰过她”。 “你……,你……” “我什么?我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旁的女人我根本不想碰一下,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玉息心口一热,心里顿时暖暖柔柔的。 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他,去恼怒他。 几句话,终于让她放下了心中芥蒂,刚才的抗拒也消失不见。 玉息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介意这个,她其实一直介意赵玄身边的女子。 他俊美异常,又是帝王之身,玉息总是告诫自己他若是三宫六院都是极正常的。 其实自己心里是在跟自己较劲。 赵玄再侵入时,她十分自然地配合,双臂环着他宽厚的背。 二人紧紧相贴,玉息觉得无比安心。 他依然表现凶猛,可却能顾及玉息的感受,什么时候轻什么时候重,他都拿捏得很好。 玉息觉得他这方面天赋异禀,从一开始不管不顾猛烈攻击,每次害得她一身伤。 现在已经会让她享受到欢悦。 玉息习惯了他的身体后,越来越享受和他水乳交融。 他身姿优越,宽肩窄腰长腿,又有无穷的体力。 玉息承认,他的脸他的身材,都是自己喜欢的那种。 少年时,舒皇后极宠爱她,曾问过玉息,除去身份地位,她意向中的夫君是什么样。 “需得容貌英俊,体型修长的”。 “不可以貌取人”舒皇后教育她。 玉息马上摇头,“不能丑的,不能丑的”。 她自己生得美,也喜欢俊美的,赵玄其实与她念想中的形象很符合。 只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认真看过他。 放下芥蒂后,玉息身体放松下来,情欲再也控制不住。 第226章 她其实是愿意的 本就沉迷情.欲的赵玄,被她的主动勾得抑制不住地兴.奋。 眼底迸起的欲火炙热得快将身体燃烧。 “小妖精,想要我命是不是?” 满屋绮丽染了整夜,浓情燃成了灰烬。 赵玄搂住玉息在怀中,那种落到实处的安心又回来了。 看赵玄仿佛极累,沉沉睡去。 他刚刚才处理完赵煊反叛的事情,回来又与她折腾这一番,铁打的人都会累。 玉息却没了睡意,抬头刚好看见赵玄如雕刻般的下颌线。 她忍不住用手指勾勒他的面部轮廓,他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形。 再往下修长紧致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滚动的喉结,宽厚的肩,肩头微微隆起的肌肉。 他长得真得特别好看,比她少年时看书,听故事时想象出的俊美男子还要好看。 她手指调皮地在他鼓隆的胸口轻轻挠着。 突然小手被大手包住按在胸口,赵玄闭着双眸,沙哑性感的嗓音说道:“小妖精,我快被你折腾死了”。 玉息脸一红,刚才她确实……,很主动,原本凶猛持.久的赵玄,一晚上好几次都把.持不住。 赵玄搂着她的手臂用力了些,将她往怀中拥紧了些。 她的小脑袋刚好埋在他的颈窝处。 “玉息,今晚你好棒,我好喜欢”。 玉息垂下眼眸,鸵鸟似的埋在他胸口,嘴角却是上扬的。 “你是不是一直不信我?”赵玄突然问,眼眸却是闭着的。 “什么?” “不信我能给你心中所求?” 玉息想想,好像是的,不管赵玄做什么,她从没有认为赵玄是真的在为她做。 “我自年少时遇见你后,便只认定你,我从未想过除了你之外,我还会再有旁的女子”。 “你心中所求那人,为何不能是我?” “……” “玉息,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辜负你?” “你没有……” “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想要从我身边逃走?” 仔细想想,赵玄的情义那么浓烈,却只对玉息一人。 即便他身居帝位,送入他后宫的女子不计其数,他却干干净净地只给了玉息。 他都做到了,只是玉息不相信罢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人在努力,自己却始终在逃避。 玉息心里涌起愧疚,“你,别说了……” “……对不起”。 “……”赵玄怔了下,拥紧了她,“往后若是你生气,都是我的错”。 …… —— 几日后,赵玄在御下行宫批复了赵煊谋反的罪责。 送往都城后昭告天下。 剿灭了赵煊控制的朱阙门势力,查处了晏城与之勾结的皇亲贵族,包括庆王府、远王府。 绍王府虽受了胁迫,但终究难逃责罚。 赵玄前往剿杀赵煊,赵祯便留在了绍王府协助处理府内朱阙门事务。 一切尘埃落定,赵玄便起身去了行王府。 司徒行正在府内休养,他手臂受了剑伤,他的身体不如赵玄强健,愈合便会慢一些。 赵玄递上赵煊和涉事皇亲的处置谕旨,司徒行淡淡看了一遍。 “你是皇帝,一切交由你决定”。 “若是没有皇兄,我也不能那么顺利拔除赵煊一脉”。 “这些都是玉息探出的”司徒行不以为然道。 “她……” 看司徒行的目光盯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想起那天他从司徒行身边硬生生抢走了玉息。 “皇兄,你是想问玉息?“ 司徒行淡淡道:“不用问,你对她,我清楚得很”。 “况且,从小到大,你也不是第一次从我手里抢走东西”。 赵玄:…… 他知道自己幼年时顽劣,不如两位皇兄沉稳,性子又霸道,想要什么直接抢来,因着年纪最小,宫里人都顺着他。 司徒行作为最大的兄长,自然更宠着他一些。 “所以皇兄是成全我和玉息了?” “我尊重她的选择,若是她不愿意的话,你以为你能顺利从我手中带走她?”。 赵玄眉心略紧,想着司徒行话的意思,若是她不愿意? 司徒行的能力他是知晓的,津云社都是他一手经营出来的,里面诸多高手也是他精心挑选培养的,纵然有部分跟了赵玄,但仍是听从司徒行的。 他那么顺利带走了她,是因为她自己愿意?所以司徒行才顺水推舟成全了他? 想到昨晚她突然那么主动,引得他身体控制不住,尽数交代了。 原来她心里是愿意的,意识到这点,赵玄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司徒行一副看傻弟弟的模样,冷冷道:“恭喜你了,臭小子”。 赵玄已然顾不得自己君王的身份,心里美得就差起来转几个圈,裂开的嘴角合都合不拢。 司徒行依然是冷静沉着的,“玉息在晏城做得这些事,让我叹为观止,她不是笼中雀,往后别太拘着她”。 想起她扮作男子的模样,在一众女子间游走,觉得好笑极了。 他觉得她有趣,可若是给他这个醋意浓的弟弟看见了,怕是要生气了。 他踌躇片刻,“她冷静聪慧”,终于下决心说出了心里话,“她是我北商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说完心中还是觉得惋惜,这样的女子终究不能属于他了。 可他是有大观的人,他在意北商的前程,这是自小便养成的责任。 终究是他没能登上帝位,一切都是命运使然。 “等你们回宫后,我送你份礼”。 赵玄沉浸在玉息也喜欢他的欢喜中,司徒行说什么大抵听不进了。 司徒行看着这个平时聪明英武的皇帝弟弟,现在却像个憨傻的呆子,皱眉摇了摇头 “耽搁了这么久,我该去南越了”。 “皇兄何时启程?” “即刻就走” “据闻南越官吏中腐坏严重,在越成帝在位时便已难以处理,我先去调查看看”。 “有劳皇兄了,待北商事务处理完毕,我便去南越”。 司徒行想起玉息不能再和他一起同去南越,心中仍是觉得失落。 他深深叹了口气,“越宫去岁你便下令修缮,我去南越时会去查访”。 赵玄早就动用官中银子去修复越宫,司徒行早就知道,并没有明确反对。 “她未来即是我北商的皇后,越宫是她的故宫,为她修复也无不可”。 第227章 生气,玩那么花? 揽金阁,玉息仍是换上了男装。 金娘见了他,笑颜如花,扭着身子到他身旁。 “你有几日没来了?” 玉息维持着席玉时的冷峻,“听说江楚风出事了?” “嗯?”金娘不以为然。 玉息盯着金娘,“可与你相干?” 金娘掩着嘴“扑哧”笑道,“与我何干?” 玉息“哦”了声,“我以为你俩有关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金娘勾着嘴角媚笑道:“要说没关联呢,也不全是”。 “这晏城中的皇亲本就相互攀亲,盘根错节,我们这些生意人在晏城做的就是皇亲的生意,江楚风出事了,平日和他交往过密的皇亲不少,自然不可能不受牵连”。 “他们有事儿,我揽金阁的生意不就受影响了吗?” 玉息连连点头,“有道理”。 这金娘油盐不进,玉息用了诸多办法诱导,始终引不出背后的主子。 高台上舞姬一个转身,纤长的腿踢到头顶,飞扬起红色轻纱裙摆,惹得台下连连喝彩。 “她会功夫?”玉息问道。 金娘托着腮道:“做舞娘多少会些轻功,这样舞起来才轻盈好看”。 “你们这揽金阁是藏龙卧虎”。 “连你,恐怕也深藏不露吧?” 金娘歪着脑袋,伸出保养得当的玉手点了下玉息的胳膊,“你想试试?” 玉息摇头道:“怕被你弄死”。 金娘掩着嘴笑,眼眸朝着四处转,可瞬间原本软成一滩泥的身体挺立了起来。 她又看见那个俊美异常的男子,他神色冷峻威风凛凛走入揽金阁,身子挺拔如松柏,看得出体力也好,那方面定是异于常人的厉害。 他目光锁在了这边,竟径直走来,金娘见他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立刻搔首弄姿起来。 她惯用这些手段,男子无不臣服她石榴裙下,若是以后有了这个男人,旁的再也看不上了。 赵玄阴沉着一张脸,掀开红纱帐,竟扣住金娘的手臂,将她从玉息怀中扯了出来。 金娘心中一喜,以为他是要自己,身体立刻配合得跌了过来,可谁知下一刻就被扔到了地上。 玉息怔住,不知道该先去扶金娘,还是先和赵玄解释。 见他眉间隐隐戾气,知道他是生气了。 赵玄也不等她说话,勾起她的胳膊,她的身体便顺着力量被提了起来。 他一言不发,揽过她的腰便打横抱起,径直将她带出了揽金阁。 金娘半趴在地上,眨巴眨巴眼睛不理解。 这么优秀的男子,竟是个有龙阳之好之人? 想想便觉得可惜。 —— 赵玄阴沉着一张脸将玉息带回了御下行宫。 玉息好几次都想同他解释,可看他生闷气的样子便也不敢开口。 随他入了房,玉息才解释。 “金娘应该是朱阙门的人,没猜错的话,揽金阁是朱阙门的主要据点”。 “赵煊控制了朱阙门一部分,已经被剿灭了,可朱阙门主要那部分还未知底细” 赵玄这才回过身,可看她一身男装,虽也俊俏,可怎么看都不顺眼。 见赵玄愿意听自己,玉息接着说道:“她以为我是男子,看上我了,我便顺势和她调调情,从她口中谈听消息”。 赵玄没有出声,静静听她说揽金阁的事。 玉息见他没那么生气了,越说越起劲。 “可是同她调调情没事,真要入了房,不就露馅儿了嘛?” “那金娘太过谨慎了,我都将她全身上下摸遍了,她还是守口如瓶”。 赵玄听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辞,真看不出她行事可以这么大胆开放。 那些个自称大家闺秀的女子,哪个如她这样? 他从行王府回来后便得知她去了揽金阁,原想着去接她回来,去了才看到她和揽金阁的金娘竟然在调情,演得那叫一个真。 若不知她的底细,会真以为她是男子,贪好金娘的美色。 亏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得说出来。 赵玄目色收紧,凝视玉息一双玉手。 “你说,你把她摸遍了?” 玉息看赵玄的反应觉得大惊小怪,笑道:“她是女子,我摸她没什么吧”。 赵玄脸瞬间沉了下去,牵起她的手出了屋子,找了一处干净的水源,将她的双手浸入水中使劲搓洗。 反复搓,直到玉息手上皮肤通红。 “疼……” “不准摸别人”。 “……女子也不行嘛”玉息嘟囔着,揉着泛红的手。 “你可以再试试,下次就不是洗手了”接着看向她的胸口,刚才金娘就半依靠在她胸怀中的。 “你是不是还抱她了?” 玉息吓得捂住胸口道:“没脱衣服……” 赵玄恼怒:…… 席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拦腰提起,被赵玄搂小狗崽子似的,抱回了房内。 她被放在榻上,赵玄伸手便解去她的腰带,衣衫尽开,也被他脱去。 玉息按住滑落的衣衫,“别……,我明天还要穿着去见瑶儿呢”。 “瑶儿?”赵玄拧起眉头思索着又是哪个女子。 “卫均瑶”玉息强调,见赵玄有些愣神,,赶紧解释道:“容妃娘娘” 赵玄这才想起,容妃的闺名确实是卫均瑶。 “你与她又做了什么?” 玉息想起她和卫均瑶演的戏,又看赵玄对她扮作男子的事十分不满,小心翼翼道:“我之前,答应过要娶她的……” “什么?”赵玄瞪大了眼睛,看她和金娘打情骂俏,已经觉得不可思议,想不到后面还有更大的瓜。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真的,她开了间绣坊,因为那庆王府的老王爷想纳她入府,卫家倒了,她又没权势背景”。 “为了避免庆王府胁迫,我才站出来帮她的”玉息尽力解释。 赵玄还想起那时在绍王府看到清音郡主缠着她,和她举止亲密,只觉得额间的青筋突突跳得厉害。 他烦躁得按了按眉心。 “你到底招惹了多少女子?” 玉息仔细想想,还真不少…… 她和金娘打情骂俏,和清音郡主暧昧,和卫均瑶柔情蜜意,虽然二人都知道彼此身份,还轻薄过卫籽兰,虽然是被她陷害在先。 “也就……”玉息小心翼翼左右躲闪的眼神,手指胡乱比划三个五个,已经让赵玄气血上涌了。 “你可以啊,玩挺花?”他怒吼一声,玉息低着头缩着肩。 第228章 撒娇,又点了火 看赵玄眼眸里的怒意,玉息吓得都不敢抬头看,心虚地手指点起了斗斗鸡。 赵玄心里烦躁,她做女人时招人喜欢,做男人也招人喜欢。 他想不到有一天,他不光要从男人堆里抢她过来,还从女人堆里抢她。 若不是他来了晏城,她还要披着席玉这个身份,继续在几个女人之间周旋。 她好像还挺享受? 时间久了,她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女人了? 以后要把她看得更紧了,免得她出去胡作非为,到处乱撩。 赵玄沉下脸警告道:“往后你若再敢穿这身衣服出去乱撩”。 他凑着她耳边说道:“我便当众亲你,再把你的腿打断,让你出去浪?” 玉息吓得一激灵,按赵玄做事不管不顾的狠劲儿,他应该做的出来。 她和赵玄在床上再怎么激情,在人群中她还是要脸的。 “听到了没有?”赵玄扣住她下巴,强迫她看自己。 看赵玄凶神恶煞的模样,又要打断她腿,玉息勾勾嘴有点害怕,吓得点头。 她是想解释的,可再怎么解释是为了什么,好像都起不了作用,反正她跟前这个男人很生气,快气炸了。 她转动眼珠,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突然身子往前倾去,如玉的双臂勾住赵玄颈脖,娇声道:“玄哥,饶了我吧”。 赵玄身体僵住了,如同蓄了一身的功力被人一指破了。 看着她莹润的眸子,可怜巴巴求饶的目色,那股子气恼生生憋在胸口,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这么娇柔,谁忍心再责怪,杀人放火都原谅了。 “你,你刚才唤我什么?” 赵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那样唤他,叫得他浑身发软,还怪好听的。 “玄哥,别生气了”小女人柔软的身子几乎全贴了上来。 看赵玄愣住的样子。 玉息纤细的玉臂环住赵玄结实的颈脖,小脸蹭他带着点点胡子渣的脸颊。 “玄哥,我背疼”。 这是她在越宫时惯用的伎俩,只要她犯了错,成帝要责罚她,舒皇后又护不住她的时候。 她便撒娇喊头疼,手疼,那那都疼,成帝便再也舍不得罚她了。 这招屡试不爽。 她一撒娇,赵玄整个人都乱了,哪里还想得起刚才在呵斥她。 听她喊疼,他心一紧,按住她后背,查看她肩头的伤。 已经半个月了,她的伤口都愈合了,只是裂口处还有些高低不平。 她的背原本光洁如玉,这下就有了瑕疵。 赵玄起身取来一个锦盒,散发着独特的气味,一打开里面整齐排列着六个瓷瓶。 他取了其中一个,玉息凑近时嗅了一下,惊奇道:“犀兽皮”。 赵玄眸色沉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玉息取了一个瓷瓶把玩,“我用过,也有一瓶”。 那是文若尘之前送她的,珍稀无比,一瓶便价值连城,赵玄这一整盒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 可钱还不是最重要,那么多犀兽皮不是那么容易寻来的。 “哪儿来的?”赵玄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玉息立刻会意,一个没注意就说了这件事,若是被他知道是文若尘送的,只怕是要被他发配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之前已经害得他去了驻地,不然如今在太医院应该有个好前途了。 万万不能再害他。 她低着头眼神躲闪道:“我自己买的……” 赵玄知道她没说实话,其实他心里大致已经猜出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这犀兽皮价值连城,这药本就难寻,一般药房是根本买不到的。 她说谎骗人都不带脸红心跳的,刚才那副娇柔模样,焉不知又是她的伎俩,可赵玄就算明知也拿她没有办法。 那时候她刚入商宫,心中是惶恐不安的,文若尘算是给了她不多的一点温情。 赵玄没有追究,按住她的背到自己怀中,他可以看到她背后的伤。 只是那一层束胸实在太碍眼,勒得她娇嫩的皮肤周围一圈红肿起来,他皱着眉头一层又一层解了去。 束胸带着本就不舒服,解开后玉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庆王府我已经下旨处置,不肖你去牺牲色相帮卫均瑶了”。 “其实庆王府里也有好人的……,庆王爷的六世子就人不错”。 “庆王府的情况都查明了,有两位世子成婚后分府了,自然和庆王府没有关联,受不到波及”。 玉息终于放下心,那时驭马场上她对六世子印象都还不错,他刚成亲,和李氏千金琴瑟和鸣,真心不希望他因为家族受到牵连。 “朱阙门一直在寻我,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也许,他们和西秦有什么关系?” “我护着你,谁也伤害不了你”。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呀,母后从小就教我,我们出生皇家的子女,要恪守国规宫规,不能给皇室带来麻烦”。 “你只要不乱逃跑,我麻烦会少很多”。 赵玄为她抹上犀兽皮,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伤口处摩挲,酥酥麻麻得挺舒服。 只是她卸去了束胸后,胸口的曲线尽显,她本就曲线玲珑,贴在赵玄怀中。 春日气候暖,赵玄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 玉息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上面还留着她生气时咬的小牙印。 她手指在伤痕处勾划牙印的形状,还数着上面一颗颗小牙齿印。 这是属于她留下的痕迹。 赵玄眸色暗沉,深吸了口气,努力控制。 擦完药,又用纱布给她包了一圈。 刚才她撒娇,已经让赵玄身子酥了大半,此时他的身体被撩拨得像着了火。 他红着眼眸像要吃了她,扣住她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玉息没反应过来,一口气差点没接上。 “唔……”抗拒了半天,还是被赵玄吞入口中。 “做什么呀?”玉息被吻得脸红心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来了激情。 “谁让你点的火?” 刚说完,双腿就被赵玄强迫分开,掌心在背后按下,玉息整个人坐了上去,玉臂自然而然勾住了他的颈脖。 第229章 就喜欢坏的 暖阳带着金光洒在庭院内。 春日气候宜人,原本这个时节出行,是最好不过的。 在随赵玄出宫,微服私访时,云娉郡主是内心欣喜的。 她兢兢业业伺候伴读一段时日,总盼着与赵玄的关系能进一步。 若是他能多与自己说说话便是好的。 只是赵玄除了听她读书时偶尔与她谈论几句,别的时候都极其冷淡,沉默寡言。 云娉郡主一直以为他就是个性子冷淡的孤高之人。 只要她能常伴他左右,便是这样,日久了总能生情。 可来了晏城后,他不再是平日的了冷淡,尽管言语不多,云娉郡主总能在他的眼眸看到不一样的炙热,像要将人燃尽。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开始有变化了。 可渐渐仍是发现这份炙热与她无关,是他深藏心里的那份情的。 他对她确实以礼相待,恪守本分。 她入宫后,赵玄待她无可挑剔,赏赐独立宫殿,衣食住行、伺候的宫人宫婢都比旁人要高一等。 可他的心却总是冷冷的。 送云聘郡主回宫的马车,随行的宫人宫婢都已经候着。 云娉郡主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抗旨不遵。 “郡主,我们何时启程?”宫人问道。 云娉郡主叹了口气,稳住心绪,“我去和玄公子辞别就走了”。 他仍在房内,自那日之后云聘郡主就没见过他。 据说他平定了煊王的叛乱,因此还擒获了一个女子,带回来御下行宫,可她却一直没能见到。 她被他藏得太好了。 她走到门口,正欲敲门。 里面传来一阵细碎轻微的撞.击声,抬起到半空的手突然停住。 那个声音……,她之前也听到过。 里面在发生什么,不言而喻,云聘郡主顿时面红耳赤,热潮升至耳根,身体不自然绷紧了。 什么样的女子让他这样欲罢不能?大白天都不放过的索求。 云聘郡主印象中的他清冷孤高,她想象不出来他对着一个女人疯狂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云聘郡主自小教养极好,知书达理,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那种疯狂的事情。 可现在她却羡慕里面那个女子,可以得到他的占有。 手指交缠起来,那种扰人的欲念缠得人发慌,可她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里面那个女子。 里面那般火热,她如何能去打扰? 他就是为了她才让自己离开行宫的。 庭院里伺候的随行宫人已在示意催促。 云聘郡主忍下那股嫉妒的酸涩,拭去眼角的泪珠,恢复以往的端庄得体离开了。 —— 房内,玉息眼角微红还残留着泪水。 “你就知道欺负我”玉息在他胸口抓了一把,可与他就跟小猫挠人似的,没有一点攻击力。 “喜欢被我欺负吗?” “谁会喜欢被欺负?” “真的?” 赵玄托起她的巴掌小脸,黑金的眼眸凝视她。 他的眸色深邃,似有一股深渊会吸走人的三魂六魄,玉息不敢多看,怕看了出不来。 “为什么不肯承认?” “承认什么?” 赵玄想起司徒行同他说的话,又想起在绍王府,玉息不顾一切扑向他,在那支利箭下救下他。 他勾起嘴角,亲亲她饱满的红唇,“承认心里有我”。 玉息脸一红,头埋进了他胸口装鸵鸟。 其实吧,她早就迷恋赵玄的颜,他英武又聪明,胸有治国才略。 这样的男子,她怎么会不喜欢? “玉息,喜欢我吗?” “你别问这么直接……”玉息不好意思说。 赵玄想了想,那就换种问法。 “在下钦慕汝,汝亦然否?” 听他这么文邹邹地说话,玉息觉得好笑,他虽然文采也不错,但总觉得和那些文弱书生不同。 他身高体健,往人跟前一站便压迫感十足,身上杀伐气又很重,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看玉息埋着头偷偷笑,赵玄眉头皱起,扣住腰上的手用力拧了一把。 “喜欢这样文邹邹的?” 赵玄想到萧南梦基本就是这款,就连他的哥哥司徒行也比他有书卷气一点,不由得心中不悦。 “不喜欢我这样的?” “觉得我太坏了,总是欺负你?” “嗯?”看她左右躲闪,赵玄替她按了按已经酸软不堪的腰,玉息身体便放松下来,他又问一遍。 玉息这才抬头,认真看着赵玄漂亮的黑金眼眸。 他的眸子很稀有,深黑中泛着隐隐金光,矜贵中带着神秘。 他太好看了,会让人忍不住心动。 玉息的小手手指轻轻在他胸口划过,慢慢攀上他后颈,贴着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喜欢坏的……”,说完又像鸵鸟一样埋了回来。 赵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眼神中满是神采,此时此刻,心满意足。 第230章 他愿意宠着 赵玄早吩咐了侍婢在耳房准备了热水。 刚把娇软的小女人放入热水中,门外伺候的侍婢便回禀道:“禀公子,刚才云聘姑娘来和公子辞行,现已经上路了”。 赵玄略抬下眸,不以为然说道:“知道了”。 云聘郡主来辞行,却没见到人,也没人说话。 玉息刚入了热水中,舒缓了浑身的酸软,正准备好好放松下。 突然一个激灵,想到这云聘郡主怕是人来了,到了门口听到了什么,便又离去了,顿时脸红得像虾子。 这辈子都不想见人了。 看看赵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气得挠了他一把。 手带起的热水淋了他一身,都怪他,脸都被他丢光了。 赵玄摩挲她光洁的背,“听到了就听到了,不怕被别人知晓”。 玉息在水里抱着腿,气鼓鼓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皮的”。 “男女钦慕,便会想要亲密,我对你便是如此”。 “我日后还要告诉所有人,朕宠幸你了”。 “你敢?”玉息红着脸,将身体埋进了水里,只留出一个小脑袋,嘟着嘴道:“脸就丢光了“。 “被我宠幸有那么丢脸吗?” “那也不能直接告诉旁人……” 赵玄眼眸眯起,“若不是西秦的事情,天下人早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玉息差点从水里跳出来,才发现自己未着寸缕,羞得又躲了进去。 赵玄看着玉息如水般的眸子,认真道:“若不是西秦使者的事,礼部早已经颁布南越玉氏公主为我商宫皇后了”。 玉息怔愣住了,看着赵玄像是不相信,想确定这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怎么?不相信?” “册封诏书现在在礼部封存,等你回商宫后,我让礼部拿给你看?” “不,不用了……” 玉息红着脸,心中说不出来的感受。 赵玄坏笑道:“若不是那档子事儿,天下人都知道,你,被朕睡了”。 “这是一回事儿吗?你又乱说”不知是水的热息熏的,玉息的脸颊烧得慌。 “玉息,朕的皇后只有一个人,便是南越玉氏长公主,我不睡你还睡谁去?” 玉息有点懵,他说的这个,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好像也没说错。 “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玉息垂着头,那时候她患得患失,虽然不是没想过,总不敢相信。 “你的小脑袋瓜里整日想着,怎么逃离朕的身边,我整日将你抓回来都来不及,告诉你你会信?”。 玉息沉默了,原来他一直说的礼部的册封礼原是皇后的册封仪式。 她自南越来北商,虽被赵玄宠幸,但未曾想过商宫会获得什么,赵玄却默默地替她做了安排。 而玉息却从未相信过他,可他却是为她做了那么多。 想起那时候,他从朱阙门救回赵祯,身受重伤,他那时候就在为她争取皇后之位。 玉息背对着他,抱着双腿,心中满是情绪。 赵玄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从身后抱住她。 “怎么了?做皇后了不高兴?” 玉息感受到他手心的异样,抓住他的一只手,看到手心高低不平的刀痕。 之前她是知道这里的伤痕的,是他接住匕首时伤的,可疤痕没那么多那么深,现在上面层层叠叠的疤痕十分骇人。 玉息心里隐隐想到什么,回过头,“这个……,怎么弄的?” 赵玄眼神满是情愫,深情望了她片刻道:“没事,只是那个时候太想你了,已经都好了”。 玉息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在离开商宫前他手上还没有那么深的疤痕。 顿时红了眼眸,她抱着腿,眼中泛着雾气,是她让他这么辛苦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良心的?” 赵玄笑道:“嗯,是有点……”,玉息心中发酸,赵玄替她解了发髻,一头秀发落水中浸湿了。 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如丝绸一般。 赵玄怕弄疼她,小心翼翼洗着发丝,不经意说道:“但我喜欢”。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看她缩紧双肩的样子,赵玄知道她内疚了,扶着她的双肩,将人转了过来。 只看到她微红的眼尾,他轻抚她有些湿润的脸颊。 “是我没做好”。 “你原本好好做你的南越公主,是我抢了你来的,本就伤害了你,要对你加倍好才能弥补”。 “可我却让你患得患失,都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没有安全感”。 手指一阵滚烫湿濡,泪珠从脸颊滚落,又落入了水中。 赵玄想安慰她,却还把她惹哭了。 想她那么聪慧又坚强的女子,可自赵玄这次带她回来后,她便成了一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哭包。 趴在他身上也哭,躲着他也哭,被他欺负了也哭,安慰她了也哭。 整日里脸红彤彤,可怜见的。 赵玄又哄了几句才好,洗完后才抱了出来,她哭过后总是特别乖巧。 赵玄为她沐浴为她穿衣,也爱看她哭,一哭便放怀里哄着。 他就愿意宠着她。 失而复得,弥足珍贵,时时刻刻都想看见她,将她放在怀中不愿松手。 一刻不见心里就发慌,生怕睁开眼她又消失了。 抱她去了床上,赵玄才记起今日原准备去绍王府的。 赵祯仍留在绍王府查处朱阙门的事。 赵玄苦笑了会儿,总忍不住把全部的情爱都给她,往后需得克制了。 第231章 往事 赵玄离开绍王府平定煊王叛乱后,赵祯和青山百武留在了绍王府呢。 春意暖了,马场上绿草冒了头,原本会有仆人去整理马场枯草。 可这段时日却人人自危,绍王府的气氛十分紧张。 听说有人造反,刚被平定。 那个都城来的皇子,此时就在绍王府查处,绍王府在此事中有多少牵连,全看他手里的证据。 为保皇子安全,青山百武两具门神时时刻刻守在身旁。 赵祯问邵王爷要了府内采办仆人管事的名册。 上面记录了详细的采买时间和仆人的详细情况。 赵祯特意选了醇王爷兵败那日后入府的仆人,果然发现了诸多问题。 书房内,一轮月色透过窗子照了进来,落在他俊雅的脸庞上。 南越人秀丽,北商人健美。 赵祯虽也传承皇室一脉,但他在赵玄身旁显得弱一些,没有赵玄那么高的身量和宽阔的体型。 但他也不失清秀,这是遗传了身为南越人的洛川王爷的特点。 洛川王爷本也出自官宦之家,祖上是南越人,在北商朝中颇有威望。 因着长相秀美被赵氏公主,也就是赵玄的皇姑妈看上,便被商文帝赐了外姓王爷的身份。 女强男弱,自然会被人诟病,但好在洛川王爷疼爱公主,两人也是恩爱有加。 自小赵祯便耳闻目染,擅长察言观色,如洛川王爷一般性子极稳。 即便被关入朱阙门那么多年,受尽了苦难也没有让自己性格失控。 查访了好几日,他清理出了名单。 暂时控制住了好几人,暂被扣押,等候赵玄来时审问。 可他处理完煊王的事情后,早该来了,不知道被什么事牵绊住了。 赵祯坐在书房内,百无聊赖,开始习起了字。 他性子沉静,也许骑马打仗没那么厉害,却是写得一手好字。 门口青山百武守着,前不久还有人想着接近书房意图不轨,被二人扣住关押起来。 春意暖,书房的窗子是开着的,暖风时不时吹进来。 隐隐约约有声音飘进来。 “郡主,殿下正在处理公务”。 “我就给殿下送点点心就走”。 是清音郡主的声音,赵祯放下笔,心中琢磨了一下。 清音郡主不是那种会借着端茶送点心,接近权势之人的女子。 赵祯擅长看人,刚入府便看出清音郡主平日里虽不太说话,但性子是极倔强,不轻易屈服的。 今日她应是有事来的。 “青山,让她进来吧”。 “是,郡主请吧”有了赵祯的吩咐,便不再阻拦。 门轻轻推开,清音郡主身着一袭碧蓝纱衣,手托食盘,上面几样精致的点心。 轻柔裙摆随着轻缓的步子摆动,带入一股幽香。 她将食碟一一放在案几上,纤长洁白的玉指端着白瓷盘,煞是好看。 “夜深了,厨房为殿下准备了些点心”她说话语调平淡。 赵祯看着她,眼神低垂,没有任何娇柔做作。 清音郡主摆好实盘,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郡主是有什么想问我的?”赵祯问道,语调柔和,不紧不慢。 “关于绍王府牵扯朱阙门究竟多深,到时我会如实禀报皇上,郡主不必忧心,绍王府若无此心,皇上自然会知晓”。 他以为清音郡主是来问这个的。 可清音郡主看了他半日,才说道:“绍王府受朱阙门胁迫,我大哥是在朱阙门丧命的”。 赵祯身体怔了下,在暗室内扛不过去的不止一个,他深知里面的黑暗和残酷。 “皇上定会给绍王府一个公道的”。 清音郡主勾起手指,内心纠结。 “郡主还有什么顾虑?” 清音郡主垂下眼眸,“也许有些冒犯殿下,可我想请殿下同我说句话”。 “说一句话?”赵祯琢磨着这个要求有些奇怪,说句话怎么谈得上冒犯,难不成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郡主想我说什么?”赵祯一贯的好脾气,再激动也不会表现出来。 清音郡主眼神微动,她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有一股动人神色。 烛光下,她似在回忆,只是那回忆带着诸多情绪。 “殿下可知我曾被关入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赵祯脸沉了下去,隐隐意识到什么。 “便是那句话,让我坚持了下去“。 赵祯不自觉挺直了背,脑中的记忆涌现,那段记忆太过深刻,也时常扰得他深夜惊醒,无法入睡。 他脑中也有一句话。 “只要活着,便是希望”。 他如被雷击一般,清音郡主口中的那句话,与他脑中那句完全重合了起来。 清音郡主起身上前,突然吹灭了摆在桌上的烛火,屋内变得黑暗,只有透过窗子的一点月光。 清音郡主站到月光下,一点点月色从她身后照了进来。 半明半暗,勾勒出她婀娜的身姿。 赵祯心跳得厉害,那段记忆浮现。 那时他被在朱阙门暗室中,同样生死未卜,洛川已经没有人可以来救了他。 他的命运如同刀俎下的鱼肉,过一日算一日。 若不是赵玄闯了朱阙门,他怕也活不到今日。 某日突然被关入了一个人,离他的狱室很近,他记得很清楚。 那个哭泣的声音,月光下纤弱的身影。 他意识到是个女子,当时他自身难保做不了什么。 他同样被关着,见她一直在哭泣,哭声中满是恐惧,便安慰她,同她说话。 渐渐的,她就不那么害怕了。 “原是你?” 赵祯心绪起伏,他对自己的命运从不抱希望,如今能回到商宫,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时候身旁那个娇弱的姑娘,与他在困境相互救赎。 清音郡主眼眸中盈着泪光,“我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见你了”。 自从赵祯初来绍王府,清音郡主便觉得他身上的那种感觉十分熟悉。 那是她黑暗中的一缕光,直到那日黑夜,她在半明半暗看了他,便肯定就是朱阙门的那个男子。 是她藏在心里,是她的希望。 赵祯静静看着她,这时的她已不是暗室中那个沉浸在恐惧中的姑娘。 她眼眸中透着一股坚强,不再脆弱。 他温润笑道:“幸好,你出来了,我那时在想……” 他突然眼眸盛着点点光,“若是我们出不了那个地方,黄泉路上,也可以有个伴”。 “是我想得太过悲观了,如今我二人都得救了”。 清音郡主脸颊滚落了泪珠,那时江楚风将她带出暗室,她是宁可不出来的。 出来后便再见不到他,她不知道他叫什么,是什么身份。 若是日后无缘,她便守着自己心里这份情义,终身不嫁。 可老天垂怜,让二人又相遇了。 第232章 求皇上赐婚 赵祯处理完公务,同清音郡主叙旧了片刻,便回房休息了。 他等着赵玄来,给他汇报查处的情况。 不知怎么的,赵祯觉得今晚的风格外暖,兴许是见到了意外中的人,若是不知道她就是当时暗无天日境遇下,给了他光彩的那个姑娘。 赵祯从不会觉得一个绍王府的郡主有什么特别的。 可现在想到她,便觉得她身上时时带着光。 他梳洗完回到正房,突然停住了脚步。 清音郡主正在他房中,她脱去了外衫,只剩下一件薄纱,薄纱下若隐若现曼妙的身姿。 月色下,朦胧的曲线格外撩人。 清音郡主长相端丽,骨子里却是极有主见,从不会被世俗之见所胁迫。 她喜欢的,想要的,她便会去问,去追求,从不拖泥带水。 “若你想要我,今晚便将我留下,我便是你的”。 “你若看不上我,我便离去,往后不再打扰你”。 说完清音郡主手指绞在了一起,今日得知他就在跟前,心中的念想再也克制不住。 那份情她私藏心中多时,她鼓足了勇气索求。 她把自己当作一件祭品,义无反顾送上祭台。 即便他今晚拒绝了,丢脸是丢脸,但她也再无遗憾。 赵祯滚了滚喉结,他不是没有男人的欲望,只是骨子里恪守男女界限。 自小他父王便十分敬重母后,他从小便对女子尊重,他从不会觉得女子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那时候在暗室,他已生无可恋,自从清音被关入后,听她的哭泣声,他便有了生存下去的念头。 至少他可以帮帮这个姑娘,哪怕只是只字片语的安慰。 二人在黑暗中说了许多话,相互慰藉。 唯独没有问过彼此的身份姓名,直到有日清音郡主被人带走。 那时的他又陷入了独孤中。 她于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清音也给了他希望,让他生出了保护欲。 他心中爱慕,也不忍做伤害她的事。 见他犹豫不决,清音郡主只当是他看不上自己,如一盆凉水浇了上来。 她垂下头,忍着眼眸就要溢出的泪珠。 “若你不情愿,便当没见过我好了,我不会威胁你的”。 “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来你房间,一切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她正踌躇着准备离去,心中念了那么久的人,终究还是镜花水月。 突然腰间一股暖意,抬头看见赵祯带着温情的眼眸。 他轻轻搂过她的腰。 “你贵为王府郡主,怎能这么轻易将自己给出去”。 清音郡主眼神闪烁,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身子不自然的紧张起来,刚才鼓起了一股勇气,凭着冲动将自己交出去。 若是他接受了还好,若是干脆拒绝了,她也死心了。 可看他的样子,清音郡主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赵祯温润笑着,他长得清秀,没有攻击性,看着也容易让人心生欢喜。 哪怕不知道他便是暗室中那个人,清音郡主也喜欢他的长相。 “你究竟……,想不想要我?”她鼓起最后一点勇气,低着头小心问着。 若他再不表明心意,她快坚持不住了。 赵祯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想”。 一丝暖意淌过心底,清音郡主才有勇气抬起双眸,与他对视。 他看着她眼神,充满温情。 他答应了,清音郡主反倒紧张起来,她从未伺候过男子,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只听说第一次会很疼。 究竟多疼,她能不能忍得住。 她正胡乱想着,肩头一暖,赵祯已将她的外衫给她披上了。 清音郡主眼神透着疑惑,她以为他已经接受她了。 赵祯柔声道:“我会去求皇兄,将你赐给我”。 “只要皇兄应允赐婚,你便是我的”。 赵祯眼中也有炙热,但他懂得克制,他希望有了保障之后再要她。 他是尊重她的,清音郡主心中情绪浮动,竟有点点感动。 赵祯这样待她,倒让她觉得是自己太性急了。 可她就是性急,她念想了那么久,这次若是错过,不知道以后还有机会再相遇吗? 赵祯握住清音郡主的手,因为紧张,她的手冰凉,手心满是汗。 清音郡主陷入自我怀疑中,又怕是赵祯不好直接拒绝,所以才想法子拖延。 “那你,喜欢我吗?” “若是不喜欢,也不用……,我问过你,我自己知晓了,便满意了”。 “不然总念着你,我心中放不下……” 赵祯努力克制了下,眼前的美人儿不是不诱人,他也是个正常男子,也有七情六欲。 他拉着清音郡主的手来到床榻旁坐下。 “你今日来,是想把自己交给我”。 赵祯认真问道:“我问你,你可想嫁给我?” 清音郡主心中激荡,“我想”,说完便垂下头,羞红了脸。 她如何不想?只是怕说出来被人嘲笑了去,所以只得一头热冲了进来,脱了衣裳。 女子的身子都献上了,他总拒绝不得了吧。 “好,过几日皇兄来府上时,我便求他赐婚”。 “若他应允了……”清音郡主手腕一紧,身体不由得往前倾去。 赵祯勾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说道:“晚上……,你便跑不掉了”。 热息在耳畔升起,清音郡主只觉得心中暖暖的,瞧着赵祯清秀俊美的脸庞,双颊绯红。 陷入爱意中的女子总是患得患失,她突然鬼使神差想到若是皇上不允怎么办? “若是皇上不答应,那……” 赵祯轻笑了几声,“那我亲自去和绍王爷说要求娶你”。 “不必担心,我的婚嫁之事,皇兄未必会干涉,况且他自己都这么荒诞”。 “你说皇上?” 赵祯想起那日被他抱入房内的席玉。 他本就心细,看席玉的身型姿态,又看赵玄对他那么紧张,便猜到了些什么。 又想到赵玄之后失魂落魄的几日,嘴角便勾了起来。 第233章 再乱撩,打断腿 两日后, 赵玄便携玉息一同登门绍王府。 知晓了赵玄的真实身份,绍王爷不敢怠慢,府内掌事之人,携同家眷一同相迎。 赵玄身穿便服,不便张扬,吩咐绍王爷退下所有人。 自己便牵起玉息的小手入府。 玉息今日穿了一席藕色纱裙,青丝垂肩,一支翠玉银簪横于发间,典雅高贵。 她清丽脱俗,即便再素的衣裳,在她身上都觉得好看。 这是赵玄亲为她选的,她不穿也得穿,若她再扮成男生到处惹姑娘,赵玄怕会气死。 绍王府曲身迎赵玄入府,抬眼略看了玉息一眼,只觉得貌若仙子,便不敢再看,生怕冒犯得罪了皇帝。 赵祯早在书房门外候着赵玄了。 “见过皇兄”接着又向玉息曲身道:“玉息公主”。 听到赵祯唤玉息的身份时,清音郡主和绍王爷才抬眼看了去。 “不必多礼,进去说吧”。 绍王爷等人没有传唤不敢进去,只在门外候着。 玉息原也想着自己在外面候着便行,可赵玄却不愿意松开她的手,直将她带了进去。 关上书房门后,赵祯呈上一本册子,是这些时日整理的名单。 赵玄仔细翻看,赵祯说道:“绍王府这些奴仆的情况我都查明,有问题的都暂时扣押了起来,等皇兄来了审问”。 “只是名单中,有几人颇有疑问”。 赵玄翻看的手也停了下来,册子中有几人被赵祯用红笔圈了起来。 “我查探了这些奴仆的家庭情况,大部分都是晏城人,可这几人却不是”。 “他们近期来来到晏城,看上去像是来谋生的”。 “但我查了这几人,都有个共同点” 赵玄眉头紧锁,看到了赵祯在这几人旁的批注。 “他们都在揽金阁做过活”。 赵玄沉思片刻,“这几人现在何处?” “说来也奇,几月前先后离开绍王府了”。 赵玄放下名册,“你做的很好”。 “多谢皇兄”。 玉息在一旁静静听着,小心询问道:“既是和揽金阁有关的”,她尝试问道:“不如,还让我去……” “你敢?”赵玄瞪了她一眼,扣住她的手更紧,捏得她生疼。 那副神情像在说,若是她再敢和揽金阁的金娘接触,便打断她的腿。 赵祯戏谑看着二人,心知肚明。 赵玄神色严肃说道:“让傅奕传晏城的都城令来见我,揽金阁在晏城情况他应该最清楚不过”。 赵祯思索了会儿说道:“不一定,晏城皇亲当道,我在晏城这些时日,听到的都说这晏城的都城令是最难当的,上面的大爷都太多了”。 赵玄冷笑道:“都是大爷,当朕不存在?” “即日起,让揽金阁将店内所有侍奉的人员,都统一上报详细人员情况,如有遗漏,便关店整顿”。 玉息眼眸一亮,这倒是个干脆利落的好主意,揽金阁明面上的人都不干净,谁都有见不得人的底细。 这下便可以盘查清楚。 —— 谈完正事,赵祯便起身行礼,将心中所求同赵玄说了。 赵玄颇感意外,只问了他玉清音郡主可是这几日在府上生的情? 赵祯认真回了实情,二人是在朱阙门暗室内相识的,近日才认出彼此。 赵玄心中了然,不由得看了玉息一眼,这二人倒是跟他和玉息有点像,都是在困境中相识,彼此生情。 不过不同的是,这二人是互生情愫,他和玉息是他等了很多年,又追了那么久才得到的她。 清音郡主是皇亲后裔,身份倒也尊贵,配赵祯也合适,关键二人心意相通,若成了也算一段佳话。 绍王爷和清音郡主被传唤进来后。 赵玄便问邵王爷道:“清音郡主到议亲的年纪了吧?” 听赵玄突然提到自己的女儿,绍王爷提了神,之前因着江楚风守在她身旁,他一直不敢提议亲的事。 “是,只是还未曾有合适的人家”。 “正好,我那个最小的弟弟如今还未立王妃,我看王爷家的郡主正合适,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清音郡主心中窃喜,她偷偷看了赵祯一眼,便羞涩垂下头去。 绍王爷自然是欣喜的,赵桢是都城王族,虽跟着赵玄,毕竟也是皇帝身旁的人。 往后至少也是个封地王爷,比这些没有实权的皇亲要好得多。 可绍王爷为人正直,赵祯人品贵重,自己闺女之前和教习先生不清不楚的,不想她对不起人家。 便对清音郡主厉声道:“清音,你得祯王殿下倾慕,是你之福”。 “可你莫要辜负了殿下一片心意,你与席公子之间可有什么?” “若有,你赶紧处理清楚”。 “若你心有所属,也必定要和殿下说清楚,莫要耽误了殿下”。 一席话,让赵玄身旁的玉息愣了下,立刻感到身旁投过来的警告。 赵玄似笑非笑看着她,扣住她的手指隐隐收紧。 小妖精,之前玩那么过火,回去好好收拾她。 玉息冲他眨眨眼,另一只小手,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划过,讨好意味十足。 “王爷,可是在说我?”玉息突然出声,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绍王爷不解,他说的是席玉,绍王府的教习先生,怎会是赵玄身旁这个美得像天人下凡的女子。 因着是皇帝身旁的女子,绍王爷从进门就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生怕冒犯了去。 这时才敢抬头看去,赵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公主有所不知,在下说的是府内的一位教习先生,是个男子”。 玉息宛然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块面纱,戴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惑人的美目。 “王爷,你再瞧瞧,可是在下?” 绍王爷这时才看明白,原来的席玉一直戴着面纱,只知道是个俏公子,却不知他的全貌。 玉息戴上面纱的那半张脸,和席玉一模一样。 “这……”绍王府有些懵,一时无法将席玉和眼前这个美人儿联系起来。 赵玄这时说道:“她扮作男子,在晏城查访朱阙门的事情”。 “如今朕来晏城了,她便恢复女子身份”。 “她本就是个女子,郡主与她亲热些,有何不可?” 说完赵玄仍是给她严厉的一个眼神,又扣住她的手。 若是再敢乱撩,打断腿。 玉息眼眸晶亮亮的,轻轻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 绍王爷恍然大悟,心中的顾虑顿时放下了。 “即是皇上赐婚,清音还不赶紧拜谢皇上”。 第234章 只对你有情欲 清音郡主心中欣喜,她心中所求竟有一天能梦想成真。 当即拜谢了皇上,便走到赵祯身旁。 既已是未婚夫妻,赵祯自然而然牵了她的手,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今晚我去你房中?” 清音脸一红,勾起嘴角垂下眼眸默认了。 “祯儿,既要成婚了,朕便要赐你封地了”。 赵祯领会,便跪下听封。 “洛川自老王爷过世后,一直荒废着”赵玄目光移向赵祯,“原就是你父亲的封地,你可愿意去重新接管?” 赵祯内心坚定,“洛川是我自小便生活的地方,皇兄怜惜,才将我接入商宫照顾,我愿意回洛川”。 “不过洛川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地处资源并不富裕,又经历过战争,重新治理难度很大”。 “祯儿你可有信心?” “皇兄且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 赵玄对这个弟弟很满意,接着又问清音郡主道:“我这个弟弟回洛川后,你二人成婚自然也需得同去洛川,洛川不比都城晏城”。 “日后你要协助他治理洛川,这副担子并不轻,你可愿意担起这份责任?” 清音郡主目光坚定,“只要能和祯哥一起,哪怕是苦寒之地,我也愿意随他一同去”。 “他的责任便是我的责任,我定会协助他”。 玉息看着二人海誓山盟,心有触动。 —— 绍王府的事情结束后,赵祯成了绍王府的未婚姑爷,自然而然留在了绍王府。 待回宫后便筹备迎娶清音郡主,再启程前往洛川。 这些都是后话了,只有绍王爷心中不舍女儿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 但女儿喜欢,又是封地王妃,也算高嫁了,绍王爷也没有不愿意的。 赵玄和玉息坐马车回府。 玉息心中感慨,“想不到祯王殿下和清音郡主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真正令人唏嘘”女子心中总想得浪漫美好。 赵玄不以为然,嗤笑道:“这二人怕是再无禁忌,今晚就要动真格的了”。 玉息轻捶了他一下,“你真煞风景”。 赵玄一把搂过她的纤腰,狠狠吻了几下。 “男女之爱本就是如此,爱慕你便想要你”。 “我在你少年时便看上你了,一直等着你长大后……”他凑近她耳边,“我想了那么多年,就是等着有一天……”。 “你……,混球”玉息气得捶他,却被他牢牢扣住,力量上她无论如何都抵不过他。 马车摇摇晃晃,玉息挣扎时又让他想起之前她那副娇软的模样。 “你是皇帝,正经点儿” “我对谁都很正经”赵玄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只对你不正经”。 玉息那日随西秦使团走后,后又得知她坠崖,他便一直素着。 在晏城遇见她,在处理了诸多事宜后,他在恢复了体力后,便要将多日挤压的情欲都释放出来。 他渴了太久了,玉息便如一洼水源,他急切要从她身上索取,滋润他干涸的河床。 她哪里逃得掉,身体才缩了起来,便被他揽了过去。 半日后,玉息被吻得浑身发软,半靠他胸口气息急促。 一开口声音沙哑到不行,小手挠了一把他胸口,“你怎么总是这样,你就不能……,克制一下吗?” 明明人前他那样矜贵清冷,可在玉息跟前便时时会情欲上脑,尤其二人不再有隔阂后,他对她的索求更加肆无忌惮。 他对着趴在他胸口的小女人耳边轻声道:“你太诱人……”。 玉息瞪了他一眼,突然饶有兴趣想到一些问题。 眼眸转了一圈,小手攀上他的宽肩。 “那你觉得揽金阁的金娘怎么样?她的身子够软够魅,我都摸过”。 赵玄神色一沉,想起玉息扮成男子模样同她调情就烦躁。 想着她那么好看的玉手在金娘身上上下其手,便握起她纤细的手腕,手指用力摩挲,“ 还敢提?不怕我折断它?” 玉息与金娘打交道很久,只知道她擅驭男术,别的一概不知,心中好奇得很。 赵玄单手揽紧她的纤腰,她便乖乖趴在他的胸膛上,看她眼里满是好奇的光芒。 “金面娇娘”。 “啊?你知道?” 赵玄不以为然道:“我以前被关在朱阙门那么久,自然知道”。 “朱阙门里有几门绝技,会挑选不同的人承担,赋予不同的名字,若是死了一个,又会有新的”。 “之前宫里的柔美人便是朱阙门培养的玉面舞姬,但肯定不止一个,若我没猜错的话,她死后,揽金阁那个最火的舞姬便是新的玉面”。 “朱阙门里的娇娘便是擅长驭男术的,都是些体质特殊的妇人培养出来的”。 玉息思考着体质特殊是个什么样,想到金娘平时的姿态,心中便豁然。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揽金阁那个酒生,便是黑面,朱阙门身手最好的杀手,柔美人便是死于他手”。 “陈黑宝?” 玉息思索了片刻,突然双手捧着赵玄的脸,娇嗔道:“你没回答我,你说金娘会不会让男人产生情欲?” 赵玄蹙眉,但看着她晶亮的眼眸,一脸审视逼问的模样,继而勾起嘴角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只对你有情欲”。 第235章 随我回都城 玉息头埋了下去,嘴角却是上扬的。 赵玄故意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 “这么高兴?”玉息扭过头,就是不起来。 突然身子一颤,整个人坐到了赵玄身上,他身高体健,玉息娇小的身体在他怀中,被紧紧包裹。 玉息紧张的,抵住他的胸口,“说好回去的……” 赵玄勾着嘴角,玉息此时略高于他,他笑道:“想什么呢,我只是看看你”,他凑进耳畔,“就这么迫不及待?” 玉息脸微微红,“瞎说什么,天天看,看不腻?” 赵玄迷恋抚过她脸颊到下颌,“都看了那么多年了,从小孩子看到长那么大,越来越喜欢”。 喜欢到旁的女子都进不了他眼中。 玉息心里流过暖意,低头主动吻了下去。 二人腻歪了一路,直至御下行宫。 刚到门口,仆人便来禀报,晏城的都城令已在行宫候见了。 赵玄没有马上下车,命人行至内院,和玉息回房更换了衣裳才出去见人。 在行宫赵玄一身常服,人前便是浑身威严的帝王相。 都城令是个中年的男子,样貌平实普通,年纪没有很大,头发白了一部分。 今日一受到赵玄召见,一刻不敢耽搁便赶了过来。 行宫书房,李在常跪拜叩礼。 “李都令不必多礼”。 李在常起身后仍然曲身候着,他在晏城任都城令,却没有实权,晏城里的皇亲和富户都自成一派,他这个都城令形同虚设。 平日里,能管的不能管的,他都伸不上手,便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得皇上召见,自然是天大的恩惠。 李在常即便平日里没什么作为,这几日也尽力将自己能掌控的信息都呈了上去。 傅奕接过后呈给了赵玄。 “这揽金阁每年的赋税都比旁的商户多上几倍,加上又有诸多皇亲贵族照顾,一般我们也不会刻意去查它”李在常老老实实回禀道。 “里面侍奉的人员都写在册子里了”。 赵玄详细翻看了一遍,眉头蹙了起来。 “揽金阁最重要的两人,金娘和陈黑宝并不在里面”。 “皇上明鉴,这二人本就不在揽金阁的人员名单中,但平日里揽金阁的生意却是二人在照顾”。 赵玄细细注视着文书上的内容,突然发现了个问题。 指着其中一人问道:“这揽金阁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 “揽金阁几年前就有了,当时只是一座规模较大的酒楼,还不像现在这样的风月场”。 “就在一年前,突然来了一些人,带着钱财来的,才将这酒楼重新装修,做成了现在这副规模”。 李在常想了一会儿说道:“金娘和陈黑宝也是那个时候进入揽金阁的”。 “那时候,提给衙门的时候,揽金阁背后就有一些皇亲权势支持,所以,我们也不能卡着不放,这就开起来了”。 “这几人的底细知不知道?” “都是外乡来的,都很有钱,因着不少皇亲支持,所以我们也不好多问”。 赵玄看着跟前的那几人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罗姓,蒙姓,都是西秦最常见的姓氏。 —— 回到房内,玉息正在点香。 看到赵玄神色严肃,情绪不高。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坏消息?”。 赵玄凝视玉息,专注认真,这张脸看了很多年了。 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沉睡的样子,欢笑的样子。 每一幅都深刻在他心里,每一个表情都是美的,让他难忘的。 他握住玉息小手,“玉息,随我回都城”。 玉息怔了下,“不是还要调查揽金阁的事吗?” “嗯,留人下来查好了”。 玉息感到赵玄的异常,抚着他那张轮廓分明俊美的脸。 赵玄神色微动,揽过玉息在怀中,紧紧拥着。 “跟我回去,回龙啸殿待着”。 玉息愣了下,赵玄的意思是还像以前那样,将她关在龙啸殿里,将她和外界隔绝开。 她又要恢复以前的笼中雀的日子,她好容易从皇宫出来,可又要回去? 她以为和赵玄分别那么久,彼此懂彼此的心意,他不会再紧张她逃走。 可为什么仍然要将她关起来? 赵玄神色认真,不像再和她玩笑,是真的想将她关起来。 “是不是查到什么消息了?可是与我有关?”其实玉息隐隐总觉得朱阙门背后的势力,和她有关系,所以她才一直扮作男子,隐藏身份。 “有我在,我会护着你” “你又不能护我一辈子”。 赵玄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问道:“有何不可?你不想被我护一辈子?” “我……”玉息脸一红,她知道赵玄问的意思,如今她再也不会怀疑他的用心。 “到底想不想?”赵玄按住她背,用力箍住她。 玉息知道,不管她说想或不想,赵玄都不会放开她的。 她自小便憧憬一世只一双人。 本以为只是水中幻境,只是能憧憬,求而不得。 可眼前便是一段再珍贵无比的情,无旁人,唯有她。 赵玄掏了出来,捧在手里,送给她。 她怎还能无动于衷? 赵玄的手臂用力了,在逼她回答。 玉息知道他的性子,可她也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也爱慕赵玄。 于是扬起嘴角,双手环抱他的腰。 “好……” 赵玄这才露出欣喜神色,“明日就走”。 “这么快吗?”玉息眼神有些犹豫。 被关在龙啸殿的日子她不是没尝过,日日被赵玄占着,她也害怕失去自由。 可她从商宫离开的那些时日,她清楚知道内心是空洞的。 因为没有他在,可外界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那些危险只有赵玄可以替她阻拦,她也不想失去他。 赵玄按在她背上,越来越紧,生怕她再一次从他身边离开,消失。 他已经受过一次了,再一次的话他还能不能承受下来? “玉息,不要离开我”。 玉息拥住他的腰,“好,不离开”。 第236章 回程遇险 翌日,御下行宫打点完,出宫随行的宫人准备好了马车和随行物品。 赵玄携着玉息上车。 身后有崔将军的卫队护行。 马车缓缓行至晏城,因着赵玄是微服出行,并没有人是知晓皇帝出行。 不过随行的排场仍是比寻常贵族大了些,旁人看去只当是什么大人物出行。 玉息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她从商宫离开,来到晏城隐身,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日。 时过境迁,竟让她有些恍惚。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会心甘情愿,重新回到商宫去。 她正出神,手上一暖,回眸看见赵玄正握住她的手,与她紧紧扣住。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起来”赵玄柔声道,“你喜欢驭马潜水,不应该藏在闺阁中” 玉息回望他,他其实是懂她的,但他不想失去她,这便是他最大的私心,一直以来都是。 以前玉息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觉得他占有欲过强,可如今她却是愿意陪在他身旁的。 她的手被赵玄扣住,曲起手指也握紧了他。 玉息故意说道:“驭马潜水,我一次都没赢过你”只要想起就气鼓鼓的,第一次在他跟前驭马是逃跑,第一潜水也是逃跑,每次都被他抓了回来。 她自诩驭马叔潜水术高超,可在赵玄跟前还是落了下风,想起来就气人。 赵玄各方面都十分出色,抛开输给他这件事,若是她的夫君,正是她少年时最中意的男子。 赵玄细想想,那时候着急抓她回来,哪里想着输赢。 若是想让她开心,故意输给她便罢了。 他宠溺抚过她的脸颊,“想赢我还不容易?” “等回宫后,我下令督办几场赛马,让你好好玩玩”。 玉息早看出他想的,瞪着他说道:“我才不要你故意输给我呢”。 那样多没趣。 赵玄揽过她的身体靠在自己胸口,认真道:“我整个人都输给你了”。 “你还在意这个?” 玉息心中涌起热潮,可想想还是不甘心,手指在他手背扒拉几下。 “下次再比比”。 玉息心想着下次定要好好展示技巧,定要赢他一次。 赵玄勾起嘴角笑道:“好,都依你”,只要她想赢,都满足她。 看她说了会儿话,便有了倦意,将她按在自己肩头。 “还有很长一段路,今日早起,晚上又睡得晚,现在睡会儿吧”。 玉息抬眸瞪了他一眼,晚上睡得晚还不是因为他不停地折腾。 他体力太好,欲望太强,每次都折腾到半夜。 “你若是能克制点儿,我就不会那么累了“玉息打了个哈欠,垂眸休息。 “你还说?说好你伺候我的,可还没到一半你就不行了,还是换我伺候你”。 “我都伺候你多少回了?” “你……,你乱说”玉息捂住他嘴羞红了脸,幸好马车里只有他二人。 赵玄吻了吻玉息的手心,“对你,我克制不了,除非……”,他的目光落在玉息的肚子上。 突然想到那么久了,她的肚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该不是那时候喝避子汤伤了身体吧。 回宫后定要让太医给她好好瞧瞧。 玉息见他看着自己肚子,立刻领会,紧张地摸着肚子道:“你别乱想,我没有……” 赵玄拿开她的手,轻按在她肚子上。 “玉息,你总是要为我延续龙脉的,除了你没有旁人可以做”。 玉息心一动,他的话再明白不过,他的后宫只有玉息一人。 虽是心中期盼,玉息却也觉得这份责任太过重大。 赵玄凑近她耳边轻声道:“等回宫后我们要好好探讨下这个问题”。 探讨怎么有身孕?玉息已经开始觉得浑身酸疼起来了。 玉息合眼休息,行至傍晚入了山区。 赵玄心中隐隐不安,那时候玉息便是在山区遭突击失踪了的。 虽然知道那是司徒行刻意安排,制造的假象,可赵玄只要想起那时候坠落山崖的马车残骸,还是心有余悸。 玉息有些昏昏欲睡,赵玄可一刻不敢松懈,卫队前后护行,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警醒。 但愿能顺利抵达都城。 夜间山间难行,赵玄早有准备,马车前后挂了风灯,卫队每个马匹身侧都垂着一盏,远远看去一团亮光。 又行了片刻,突然一阵细碎嘈杂声。 原本陪着玉息阖眼休息的赵玄猛地睁开双眼。 玉息也被吵醒了,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怎么了?” “没事,你接着睡”赵玄吻了吻她的额头,给她一个软垫,小心让她靠在软垫上。 正欲离开,看她的小手仍是抓着自己衣袖,一狠心将衣袖撕裂了下来,那一片仍让她抓着。 见她安心睡去,赵玄满身的柔情才褪去。 掀开车帘才出去,车队已经停了下来,前方一团黑雾萦绕。 赵玄在夜色中仍是身姿挺拔,面如仙君,英武不凡。 黑雾缓缓走出一个黑壮的男子,对着赵玄阴笑道:“好久不见,汉江王”。 赵玄冷冷道:“朱阙门里就数你命最长,黑面”。 对面正是朱阙门的黑面酒生陈黑宝,朱阙门最厉害的杀手。 崔将军留下的卫队人数不少,前后摆开架势,护卫皇上。 “既然恒王已死,你当了皇帝,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玉息公主留下”陈黑宝双手抱胸,表示不想打架。 赵玄面无神情,“你是在痴心妄想”。 陈黑宝不以为然笑道:“都在说北商出了个情种皇帝,说得果然不错”。 话音刚落,一道如闪电的黑影就飞了过去,卫队急忙收拢,将赵玄护在身后,傅奕挥剑抵挡。 陈黑宝身强体健,内力深厚,手持一柄大刀,撞击后力量震得傅奕虎口生疼,双臂发颤。 还未缓过,一套极快的刀法施展,傅奕集中精神抵抗,刀法太快,几乎看不清挥刀的套路。 即便傅奕武艺高强,身上仍几处被砍伤,血红一片,勉强将陈黑宝逼退。 周围雾气更浓,几乎包围住了人群。 赵玄早有预料,命人戴上面罩,知道朱阙门特有的毒物,在出发之前就让随行人员都服用了辟邪丹药,又命人戴上面罩。 周围不知道多少黑影,从四面八方袭来,卫队警备。 不一会儿刀光剑影,搏斗声四起。 第237章 声东击西 突然一串娇柔的笑声从远处传来,从远及近,一个白色身影“忽”地飞入人群。 卫队中不少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每人身上被抓了一把,不知怎么的,身体就僵住了。 那道身影就这样突破卫队防线,朝着赵玄冲去。 赵玄只觉得一团温香柔软入怀,垂眸只看见金娘故作姿态半依他身上。 瞬间眉头拧起,抬手将她推开,可金娘的身体却像没有骨头似的,站不住又倒了过去。 整个人黏在了赵玄身上,赵玄失了耐心,怒道:“你找死”,便挥剑刺去。 金娘身手极快,一个转身便晃了过去,娇声道:“你怎么对女子都这么凶?” 赵玄心里烦躁,丝毫不怜香惜玉,抬腿便朝着她的身子踢去。 金娘一下没避开,腰间被踢了一脚,身体朝外滚落。 赵玄极冷酷道:“我对你没兴趣,滚远点,别弄脏了我手”。 她恼羞成怒,还没有那个男子会拒绝她,会对她这么粗暴。 突然双手抽出两条软鞭子,左右挥去,鞭子如同生出许多条利爪,一下将赵玄的手脚缠住。 他空有一副力气,却发现对付不了这两条软鞭子。 金娘看着娇弱,可手持长鞭,和赵玄竟也僵持起来。 赵玄妄图用力量将金娘和扯过来再对付,可不知怎么的,力量会随着软鞭的抖动全部化解。 他的身体反而不自觉被鞭子带了过去。 金娘嘴角噙着笑,“真不听话,若是乖乖过来老娘这儿,有你开心的,非要犟着做什么?” 一条软鞭突然松开,再回去,像一条长蛇,在赵玄腰间缠绕了起来。 金娘看着赵玄紧致的窄腰,眼神翻滚着靡色,满脸的垂涎。 赵玄神色愈加冷冽,竟一时挣脱不得。 金娘不知用了什么巧劲,赵玄身体不自觉被拉扯了过去,金娘每抖动一下鞭子,他的身子便往前挪几分。 眼看着就要到金娘跟前,赵玄眼眸微窄。 突然周身升起一股强劲内力,那股自内而外的内力太过震撼,金娘手持的长鞭,手臂竟被震得差点握不住鞭子。 困住腰间的软便竟被“啪”挣断了,不再受控制的赵玄飞身跃起,金娘的身体受了致命一击,往悬崖摔去。 赵玄的力量太过强悍,金娘的身子控制不住,从悬崖处硬生生跌落下去。 直至悬崖旁,她依然不敢相信,会有男人会抵御得住她的诱惑。 随着尖锐的呼声渐渐消失,金娘淹没在悬崖下的黑暗中。 卫队仍在和朱阙门殊死搏斗,陈黑宝见金娘坠落悬崖,眼眸收紧,可他被傅奕等人团团围住,一时也分不开身。 只带着厉色望了赵玄一眼,大呼一声:“撤了!” 听到命令,朱阙门的人突然往后退去,身形极快,几乎看不清身影。 一群人很快便在黑暗中消失,只剩下北商的卫队手持利剑四处环顾。 傅奕和部分军士受了伤,所幸无人死亡。 赵玄在黑暗中沉思片刻,突然神色一紧,推开人群重回了马车。 掀开车帘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原来刚才那场搏斗只是为了引开他的注意。 玉息又被人劫走了。 赵玄浑身满是骇人的气息,冷得几乎要拧成冰。 第238章 (大结局)心意相通,我很欢喜 玉息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昏迷前的记忆还停留在赵玄与人搏斗。 “玄哥……”她心中担忧,轻唤了一声。 眼前的光亮逐渐恢复,发现自己正睡在榻上,周围的房间很陌生。 整个环境似乎在摇晃颠簸,玉息熟悉水域,她立刻反应过来,此时她可能在船上。 身体忽然清醒过来,她被劫持了。 不知道赵玄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玉息掀开被衿走出了房间,一推开门便是一片刺眼的光亮。 她是昏睡了一晚上?记忆中明明在马车里,赵玄正欲带她回都城的。 等眼眸适应眼前的光亮后,玉息才渐渐看清楚,眼前却是一大片水域。 此时正在水面上,她站在一艘两层高大船的甲板上。 这是哪里? 船的桅杆前站立着一个人,身子高挑挺立,一席天青色长衫,温文尔雅。 身旁黑壮的陈黑宝正曲身回禀什么,回头看见玉息正在身后,便说道:“主人,公主醒了”。 玉息静静看着那人背影,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这个便是朱阙门身后的主使,朱阙门自恒王死后,背后一直是西秦的势力在控制。 那人身体动了下,缓缓转过身,看见玉息眼眸满是温柔,柔声道:“息儿,你醒了?” 玉息神色十分冷淡,“梦哥哥,想不到北商的杀手组织,竟也能受你控制”。 萧南梦走到她跟前,仍然没有一点脾气。 “我为你自然费尽心力,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你谋划着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南梦凝视她片刻,“想不到你竟和那北商皇帝有了情义,息儿,我是不太明白”。 “你我是有誓约的,可是你先背叛了我”。 玉息冷冷注视萧南梦,不紧不慢说道:“梦哥哥确定真的如你说的这样?” 萧南梦怔愣了下,“难道不是吗?” 玉息淡笑了下,她笑起来极美,可此时却带着一丝嘲弄。 “那西秦老君王年事已高,偏偏膝下没有皇子,只有一位公主”。 “老秦王必然是以托国之富,为这位千娇百宠的公主寻一位驸马”。 玉息目色犀利,“初篁公主“。 萧南梦细细听着,手指不自然曲起。 “初篁,即新竹”。 “梦哥哥,你衣襟内绣的一截嫩竹,便是给这位初篁公主的心意吧?” 萧南梦说她那样说,身体不自然收紧。 玉息接着道:“你很少在西秦出力,却仍能位高权重,你说这是为什么?” 见萧南梦眉心渐渐冷了下来,玉息又说道:“你在北商为了救我出商宫,确实费尽心力,你背后有西秦势力,控制了朱阙门,一直在北商运作,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可即便如此,那西秦老君王仍是对你信任有加,这背后怕是西秦公主给了你不少支持吧?” 萧南梦先是眉心拧起,却听着听着便松了开来,神色转变,饶有兴趣听她说下去。 “息儿,你当真是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玉息叹息道:“梦哥哥,若是南越尚存,你我便已成婚”。 “如今这局面便是你我无缘,既然我心属了他人,你也得了西秦公主的爱慕,我们各自有了不同的选择,便各自安好”。 “你又何必再将我掳走,平添波折?” 萧南梦神色极冷,“息儿,你不懂我”。 他望着看不到天际的海面,“等到了西秦你自然会明白的”。 玉息神色不悦,可此时在海上,她也无可奈何。 陆路都被赵玄控制了,走不通便换了水路走,萧南梦当真执着。 玉息一时无语,过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赵玄那边怎么样? —— 天色阴沉,船只离开北商的疆域越来越远。 玉息望着远去的海面,心中隐隐有期待。 船只行了许久,萧南梦笑道:“息儿,别等了,这里已是北商和西秦的交界处,等过了这片海域,我们就到西秦境内了”。 玉息沉下脸,转过头不想理睬他。 可他刚说完此话,远处大片阴影映入眼帘。 “主人,你看”陈黑宝忙指着远处那大片黑影,看起来黑影还在动。 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十几艘船只正在围追堵截。 看船头的标志,是北商的军船。 萧南梦神色沉了下来。 十几艘船只从左右前三个方向包围住了萧南梦的船,正前方为首的那艘,船头站立的那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是北商皇帝赵玄。 他浑身威严,对着西秦的船只朗声说道:“萧大人,你西秦挟持的是我北商的皇后,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是吗?”萧南梦冷笑,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赵玄神色冷峻,接着道:“若朕的皇后有什么闪失,北商必定会举全国之力讨伐西秦”。 “萧大人,你估量一下,以目前西秦的国力,能否挡得住北商的千万铁骑?” 萧南梦眉心锁起,赵玄的话虽然语调不高,却是充满威严。 西秦国力本就弱,如今北商吞并了南越的势力,已是一国独大。 若是两国交战,西秦几乎没有胜算。 只是萧南梦怎么也没想到北商皇帝会为了玉息,这样大动干戈。 正想说什么,北商十几条战船围栏边突然布满了弓箭手,一百多柄弓箭齐齐拉满弓对准了萧南梦。 “今日朕要带走朕的皇后,萧大人若有异议,可回去同老秦王商议,朕随时恭候西秦的反攻”。 萧南梦清楚赵玄说的什么,如今西秦的实力确实无法跟北商抗衡。 就现在的局面,他手里唯一的胜算便是玉息。 只要她在他手上,赵玄便不敢轻举妄动。 可刚想着,只听见“扑通”一声,玉息竟翻过了围栏,一头扎入了水中。 “息儿……”萧南梦刚想呼喊营救,北商的上百支利箭齐齐对准了萧南梦,只要他敢对玉息做什么,那百支利箭会毫不犹豫,将他射穿。 玉息擅潜水,在水中如鱼得水。 只看到她灵活的身姿在水中摆动,飞速朝着赵玄的船只方向游去。 赵玄心中一阵激荡,弓箭手牢牢盯住西秦的船只。 自己拨开人群往船边冲去,命人放下绳索,将辛苦游过来的玉息揽上了岸,紧紧抱在怀中。 见夺回了玉息,北商的船队才开始撤离北商和西秦的交界疆域。 萧南梦见玉息回归了北商赵玄身边,便知道大势已去,他也无可奈何。 那是玉息自己的选择。 —— 赵玄慌忙抱着玉息去了船舱内。 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却满脸得意,她展现了她精湛的潜水术,像在跟赵玄展示,问他厉不厉害? 赵玄心疼地找来干沐巾给她好好擦干身体头发,紧闭舱门,命人在门外守着,再将她湿漉漉的衣裳先脱去,用干燥的沐巾将她包裹。 “都怪我,不小心便让他们把你带走了” 赵玄心有余悸,差点又失去了她。 玉息却微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我一点也不怕”。 赵玄心一动,揽过她柔软的身姿,轻吻了她,想起那时候她假意答应萧南梦同他回西秦,却暗地和司徒行谋划了假死,在晏城隐身探查朱阙门的底细。 也因此查出了煊王谋反的秘密,可这一切玉息在商宫时便已经计划好。 只是让赵玄伤神了许久。 “我很好奇,当初你是怎么对萧南梦产生怀疑的?” “因为,我不相信梦哥哥会为我不顾生死”玉息抬起莹润双眸,看得赵玄动容。 “只有你会”。 玉息抚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玄哥……” 赵玄身躯一震,“息儿……” 玉息凑近他的脸颊,在他嘴角轻吻。 “玄哥,你是我的夫君,我很欢喜”。 赵玄彻底怔住了,如同一下子拥有了许多糖果的孩童,惊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紧紧拥她入怀。 “息儿……,朕的皇后”。 - - - (完) ———————————— 本书结束得有些仓促,有些坑没来得及填,很抱歉。 感谢追更到结束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 我们江湖再见! 第239章 番外:木棉花 春日,即将入夏。 木棉花盛开后,已经过了花期,玉息回到龙啸殿,所幸看到了花落之前最后的繁华。 “你若喜欢,朕让上林监再研究研究,如何让花期延长?” 龙啸殿内,赵玄再次拥着心中的人儿,踏实又安心。 玉息如花般的容颜,因着有了爱慕,平添了一份妩媚。 “不必如此费心,花儿自有她的时节,花开便会花落,万物生长自有迹可循,不必强求”。 “上林监那群老家伙,整日里挑花弄草,也没什么事”。 “之前瞧着你喜欢这花树,朕让他们想法子研究在北商种出木棉花,不是也成了”。 这满庭的木棉花树原就是为她栽种的,只是到如今她才知晓,心中也是笑他痴。 可这份痴情,却也让玉息欢喜。 “既是为我种的,那时为何不说清楚?”玉息托着粉腮,微笑问道。 那时刚瞧见满庭的花树自然是欢喜的,可那时却以为是为容妃种的,她也确实失落了一阵。 若是二人之间没有那么多隔阂,怎会纠缠了那么久才明白彼此心意? “那时候我说什么都没用,你心里恨我呢”。 “况且那时候朝中仍是卫太后的势力,我有太多事要做,自然无法完全顾及你”。 “当时只想先将你掳了来留在身边,日后慢慢相处”。 玉息动容,他领兵破了南越,南越皇帝皇后自戕,太子下落不明。 她是被掳回商宫的,她心里自然是有仇恨的。 赵玄见她沉思,知道她又想起了往事。 他有些歉意道:“领兵破南越,虽说是新君扩疆土之行,但于我,是我想要你”。 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只走了最强硬的一招。 这便是他得到玉息的决心。 时过境迁,朝代更迭,玉息终究还是接受了。 满庭凋零的木棉花,这种花树很奇特,坚硬的枝干上却开出了最娇艳的花。 “这花让它自己花开花落变好,若是强求来的,便不好了”玉息喃喃道。 赵玄认真听她的解释,突然脸色微微变了下。 “你便是我强求来的,你觉得不好?” 玉息有些愣神,过往发生了太多事,她心境也不同最初。 赵玄对她的深情她是知道的,她也早动了心,二人经历了那么多,才抛开芥蒂彼此相爱。 在他身旁她是安心的,往后她只想珍惜彼此一起的时日。 龙啸殿满庭芬芳,玉息眼眸含着春色,伸手轻抚赵玄那张魅惑众生的脸,笑道:“若是你丑一些,我便不情愿了”。 赵玄扑哧笑出了声,“你也是看脸的”。 继而又想到了个问题,他虽生得不错,可终究容颜易逝。 “若是我老了……” 颈脖微微一沉,一双玉臂挽住他的颈脖。 “若是你老了,我便陪着你一起变老”。 赵玄心一动,揽过纤腰,深深吻了去,动情道:“孩子还没有生,哪里就老了?” “即便息儿老了,在朕眼中也是最美的”。 玉息娇嗔道:“又说痴话……” 第240章 番外:婚书 五月,便是玉息又一年的生辰。 那日赵玄便想着,今年定要让她满意。 北商如今国力强盛,西秦、东禺自当偏于一隅,安分守己。 如今最要紧的便是皇帝仍未有血脉,朝堂中为此事争吵不休。 有些朝臣觉得皇帝应当过继同族子嗣,立为太子。 有些认为皇帝年少力壮,赶紧离了皇后,有自己的血脉才是上策。 朝堂上,赵玄脸色冷峻。 “此番拔除了赵氏醇王一脉的叛乱,天下安定,朕自会考虑自身,我商国血脉自然需要朕传承下去”。 赵玄眼神冷冽,“朕还没有老弱病残到需要旁人来替朕延续血脉”。 一番话,朝堂中安静了下来。 赵玄身强体健,年少有为,这样的君主还需要过继旁的支系血脉,确实说不过去。 张丞相思索片刻,曲身回禀道:“皇上所言极是,这皇室血脉自然是要皇上的”。 “但皇上年岁已不小,后宫却始终无一人,当务之急,先立皇后”。 “立了皇后,才能延绵子嗣”。 “丞相所言,朕放心上了,朕此番回宫,就是要将皇后之事提上日程”。 “皇上,可是有皇后人选了?” “之前便已入宫的云聘郡主,臣以为便是合适的皇后人选”。 赵玄突然打断道:“朕已有意中人,无需再考虑旁人”。 “我商宫皇后的位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自然需得身份得体之人,南越玉息公主身份尊贵,是朕心目中最合适的人”。 “朕此番寻得她回宫,自然要立她为后”。 朝堂突然议论声起,赵玄眉心略紧。 张丞相回禀道:“皇上三思,那南越玉氏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可先帝已将她赐给了行王殿下”。 “皇上,先帝的遗旨不可违抗”。 “这皇后人选还是另选他人”。 赵玄脸色瞬间变冷,“朕意已决,皇后人选便是南越长公主,众卿不必再有异议”。 “皇上,不可!” 几位重臣同时跪下,“皇上,遗旨便是天旨,如果有随意更改的先例,那日后皇帝的旨意,谁还会听从?” “你们……”赵玄气得从龙椅上起身,“行王殿下已不在朝中,他四处游历,已不在意自身婚配,何需守着这份旧约?” “皇上,行王殿下是否愿意娶玉息公主,臣干涉不得,可皇后之位万不可是原定的行王妃”。 “这有违伦理”。 赵玄瞧着一帮迂腐的老夫子,目色凝重。 无论朝中怎么反对,玉息他娶定了。 即便不是皇后之位,他的后宫也只有玉息一人,只要得她相伴,那份位又有什么重要的? 一连几日,为了皇后之位,朝堂都没有定论。 大部分人都认为赵玄娶玉息公主有悖伦理。 直到有一日,朝中突然呈上一份文件,送来的人竟是司徒行身旁的阿严。 阿严非朝中人,司徒行常年游历世外,阿严便是伺候他左右的得力之人。 “皇上日理万机,此番回宫定有一番作为“。 “行王殿下吩咐,命我将此物赠予皇上,务必在朝堂上宣读”。 阿严从卷筒中抽出卷轴,赵玄一见目色收紧。 黑玉卷轴,明黄绫锦,正是先皇赐下的那份婚书。 司徒行什么意思? 明明他已成全自己和玉息,却还要刻意拿出这份婚书。 赵玄的手微微握拳,心中已经下了决定,玉息他是万不会让出的,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已和她心意相通,彼此爱慕,此生他别无他求,只盼与她相伴一生。 阿严不紧不慢展开卷轴,这份婚书上一次拿出是冬日宴,和长明王的时候,却不曾见司徒行打开过。 朝中众目睽睽,大家都好奇婚书究竟写了什么。 阿严清清嗓子,开始宣读婚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修身齐家而治国,治国而平天下, 南越玉氏长公主,贤身贵体,钟敏灵秀,秀外慧中,才学广识。 今特立南越玉息公主为北商皇后,以.正中宫,以.端国本。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 言罢,众人哑然。 原来这份婚书内详尽的便是立玉息公主为北商皇后,却未说明是指给司徒行的。 之前原是司徒行为商国太子,先帝指婚,立玉息为皇后,可如今登上帝位是赵玄,玉息仍是皇后之位。 赵玄终于明白司徒行当日说的,要送他和玉息一份礼,便是这份婚书。 司徒行心思澄明,朝堂众朝臣的异议早就预料到了。 也难怪之前他一直没有正式展开卷轴让人过目,这份婚书的内容原是这个。 直到他心中放下玉息,他才愿意最后拿出婚书。 赵玄明白了他的意思,终究是他看出玉息钟情的人是他的弟弟,他才释然。 既是先帝旨意,皇后之位便是南越玉氏的。 朝中无人再敢有异议,大势已定,北商后宫筹备皇后册封礼。 第241章 番外:月华宫 五月十六日,繁花似锦,春暖花开。 那日是南越玉氏长公主生辰。 那日也是北商皇后册封礼的日子。 那日,她身着皇后华朝服,仪态万千。 缓缓走过御道,两边仪仗排列,众卿朝拜。 正殿前长身玉立的帝王,威严肃穆,脸上却难掩欣喜。 他爱恋了那么久的人,终朝一日成了他的皇后。 玉息褪去公主青涩,成了北商皇后,昭告天下。 北商南越子民遍知,举国欢庆。 “参见皇上”玉息行至台阶下,曲身行礼。 赵玄走下台阶,轻挽起皇后的手,亲手为了她戴上冠冕。 正红的皇后加冕服,衬得玉息面容愈加娇美,她瞧着正殿威严正立的赵玄,她的夫君,她日后携手共伴的帝王。 北商皇后终究是她的使命,若是身旁的帝王是赵玄,她爱慕之人,她便欢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里江山,赵玄终于寻得一人与他共享。 —— 一日礼毕,玉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龙啸殿。 脱去冕服后,深呼了口气,一整日她都不敢松懈,端着身姿尽显皇后姿态,免得让人笑话了去。 赵玄卸去朝服,满心欢喜。 “息儿”他双手环住她的腰,勾起嘴角,看着她愈加妩媚的脸。 玉息却认真看了他片刻,“有件事,我不得不同你商量了”。 “息儿想说什么?”赵玄迷恋揉着她的纤腰,知道这一日沉重的冕服和满身的饰物定让她疲惫不堪。 “既然我已是商宫皇后,我便不能总歇在龙啸殿内了”。 “有何不可?”赵玄轻吻她的脸颊。 “哪有皇后和皇帝一同居于龙啸殿的?太不合规矩了”玉息举手投足倒有了个一国之母的仪态。 赵玄静静凝视,眼下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终于成了他的妻子。 可若是一日不见她,他便思念的慌,哪里能放得开她? “我是觉得……“玉息眼眸闪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将心中所虑说了出来,“日后,或许后宫还会进新人……,若是嫔妃或皇亲家眷来拜见,总不能在龙啸殿吧”。 赵玄身子顿了下,目光审视,想看她是不是真心问出此话来。 “息儿,告诉朕,你是真心想让朕再纳其他嫔妃吗?” 玉息垂下头,隐去了情绪,得体言道:“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日后你总有不得已的时候,若是需要新人入宫,我也需得接受”。 “你无需考虑这些,我且问你,若我有其他的女人,你心中可畅快?” 玉息神情触动,谁会情愿同旁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 她踌躇半日才说出真心话,“自然不情愿的……” “那便好了,你不愿意,我又何必做那些事?” “可……”玉息启动红唇,她自小在皇宫长大,知道帝王所难,有很多事只需迎娶一个嫔妃便能解决,若是真遇到了这样的难事,她又何苦让他辛劳? “万事都是解决之道,朕一路走来,靠自己的方法闯过了多少难关?” “何需用女子来替朕解决?” 玉息心中触动,赵玄做了什么她都一清二楚,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违背自己的初心。 他英武神勇,有勇有谋,又专一深情。 玉息情不自禁也拥住了他,“玄哥……” 赵玄笑道:“朕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皇后住哪儿,朕便在哪儿,何需忧心这些?” 他轻吻她光洁的额头,她刚洗去脂粉,浑身透着淡淡体香。 “不过朕想你留在身旁是朕的私心,但朕的皇后怎能没有自己的寝宫?” 玉息抬眸,对上他满是柔情的眼眸,略显疑惑。 赵玄低声道:“朕还是舍不得你搬去别宫”。 玉息情动道:“你若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赵玄露出满意的神情,牵起她的玉手,“累吗?若是不累,便和朕去看看”。 “什么?”玉息向来好奇心很重,赵玄明显是瞒着她做了什么,她是极想知道的。 赵玄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便命人背了马车。 二人换了便服,便起身离开了龙啸殿。 马车行驶片刻,玉息便发现是往摘星宫方向去的,有些疑惑看赵玄,他却保持沉默,一点不透露。 等到了目的地,赵玄携手玉息下了马车。 玉息看了眼前硕大的宫殿,惊了半日,才发现,这原是以前的摘星宫。 只是赵玄重修了宫殿,外墙玉石砌成,冬暖夏凉。 重新布置了寝室,只保留了观星台,夜间若是她想看星,便可以到观星台。 华丽的宫殿伫立广阔星空下,夜空繁星布满时,如同浸透在漫天星光中,沉静又浪漫。 “月华宫,朕皇后的寝宫”。 玉息回头,眼眸闪动,原来他早就在筹备了,只是一直瞒着她,只想着等册封了皇后之后,给她一个惊喜。 可为什么要叫“月华宫”。 玉息是知道月华池的,那是月华行宫的一方水池,她和赵玄在里面有过很多次。 只要想起还是让她心潮澎湃,面红心热。 那是他和赵玄相互牵绊纠葛的地方。 赵玄紧紧扣住她的十指。 “玉露.澄.天宇,金风.净.月华”。 他撩起玉息额前一缕碎发,“朕的皇后便是朕心中的月光”。 玉息眼眶微红,那么久他都如此坚定,只有她自己一直摇摆不定。 她如何才能回馈他那番深情? “玄哥……,原是你一直……” 赵玄轻笑道:“小妖精内疚了”,接着凑近她的耳畔,“若是想弥补一下自己的小没良心,晚上卖力一些”。 玉息回神,刚还感动着,一下被他扯了回来。 她略显恼怒捶了了他一下,却被他紧紧抱住,温热的唇封了上来,轻轻纠缠。 漫天星辰,繁华若现。 第242章 番外:南越行1 北商朝中一切事宜安定。 赵玄便收到了南越送来的一封密信,信中详细写了南越民风现状和地区官员的情况。 落款便是司徒行。 赵玄捻着信纸,突然看向在庭院中摘花的玉息。 月华宫落成礼后,她想入住新寝殿,赵玄便顺着她的意,也一同住了进来。 新寝宫虽宽敞华丽,但距离前殿有些远,他下朝后需得行一段路才能到。 不过只要皇后喜欢,他便顺着她。 春日里百合花开得艳,那是赵玄为了她特意种下的,百年好合,是他想与她长相守的愿望。 花虽美但花期太短。 玉息小心翼翼折了几支,锦兰用锦帕接了过来,回殿内寻了瓷瓶装了起来。 殿内散发淡淡清香,人美花娇。 玉息瞧见赵玄手中的信件,看了几眼便问道:“是司徒的信?” 她无意说了一句,只因在晏城时,她和司徒行相处过一段时日,对他的字迹很熟悉。 可赵玄却心中不畅快了,那段时日是他心中的坎,玉息在晏城留在司徒行身旁,扮作男子隐姓埋名,他却独自一人承受了悲伤。 若不是他意外去了晏城,恐怕此生便与她错过了。 若不是他又一次将她强抢了来,她差点就要嫁给司徒行了。 “皇兄的信” 赵玄提醒她,别司徒司徒叫那么亲热,听着怪不舒服的。 她如今是商宫的皇后,是他这个正儿八经皇帝的妻子,司徒行只是行王,他的哥哥。 玉息自然也需得随着他认司徒行做哥哥。 玉息瞧出他的意思,笑道:“嗯……,皇兄信中说什么了?” 赵玄放下信,司徒行在南越,知道这是她关心的。 自从将她掳回商宫,她已经一年多没回南越了。 北商如今的政权已稳定,战后南越遗留问题不少,接下来赵玄便要入南越治理。 “我们,去南越,和皇兄汇合”。 玉息抬头,眼神闪烁,那里是她的故土,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 可她既期待又害怕。 南越皇宫在战火中焚毁,她如今和赵玄感情甚浓,可她无法面对满目疮痍的越宫。 赵玄知道她的心结,毕竟当日是他领兵破宫的。 “我们需得在南越留一段时日,便住在越宫吧”。 赵玄温柔凝视道:“在你的秀禾殿如何?” “朕正想看看你自小长大的寝宫什么样的?” 玉息抬头,去理解赵玄说的意思。 “越宫不是已经……”毁于战火中了。 赵玄挽起她的双手,轻轻替她擦拭掉粘上的尘土。 “在把你带回商宫后,朕便命人开始修缮越宫了,你父王母后的遗体也在那时候安置妥当的”。 越宫的修缮非一朝一日,原来他早做了善后事宜,一年时间,越宫的修缮已完毕。 玉息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眼神闪着莹莹光点。 “你秀禾殿庭院中的两棵木棉花树,之前被焚毁了,朕也重新命人又种了两棵”。 “只是应该刚过了花期,回去后应该看不到了”。 “还有……,你寝殿里那个……”赵玄手掌围起一个形状,比划了大小。 “绣球!”玉息激动道,那是她在越宫养的一只波斯猫,浑身雪白,两颗眼珠像红宝石一样。 那是前一年她生辰,越巨王爷进贡,成帝送她玩的。 玉息还以为越宫遭劫,她活不下去的。 赵玄笑道:“她当时吓坏了,有人在你的绣床角落里寻到的她”。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玄宠溺道:“你原在秀禾殿的贴身侍婢,好像叫……” “云霞和紫烟”。 “嗯,就是这两个小妮子,朕还留她们在秀禾殿照料,那只小猫咪,应该还在秀禾殿内”。 玉息心中难以言明,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可一切又觉得不同。 她的秀禾殿,云霞紫烟,还有绣球,属于她在越宫的一切都还在。 对赵玄这个北商国君来说,他每日有诸多繁重的国事要处理。 这些是最细小不过的事情,可他仍是为玉息都想到了。 “玄哥,谢谢……” “息儿,这些都是朕想要得到你的代价”赵玄吻了下她的手背,“朕愿意去做”。 第243章 番外:南越行2 北商经赵玄治理,国泰民安,自北商启程,一路顺畅。 可入了南越境内,却有了不同的境遇,遭遇了战火的南越,虽归入了北商版图内。 却因君王迟迟没有入朝,国民动荡。 加上之前南越累积的诸多问题,整个社会弥漫着衰败之气。 赵玄此行带了傅奕和一组小型卫队,他并不想大张旗鼓,因他知道南越官僚习气重,在司徒行的信件和玉息的口述中得知了不少。 若是一开始便摆明身份,那些形式怕是在他出北商之前就已经准备好。 民间究竟过得怎样,他如何得知。 马车驶入都城街市时,玉息忍不住的激动,她离开故土太久了。 车帘掀开,玉息放眼望去,都城依旧繁荣。 可仔细看去又觉得不对劲,南越风月场盛行,往日有约束,尚且规范经营。 此时众多风月楼在街头生拉硬拽,干抢起了生意。 街边乞讨的乞丐不少,令人心疼的,竟有一半是孩童。 那些面容姣好的女童,直接被风月楼的老鸨用几顿饭骗了进去,往后等着她们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玉息面色凝重,马车停了下来。 “先找个地方休息,派人去都城县府,让都城令来见我”。 前方街道一个身影隐过,玉息眼眸略闪,她离开南越后,故乡人都未曾见过。 刚才那个身影实在很像宫内某个人,越宫覆灭后,宫中许多人都出宫谋生,也不知道前途如何。 玉息掀开车帘下了车,赵玄刚交代完傅奕,转头发现身边没了人影。 想着反正卫队也不远,玉息便下车寻了去。 都城街道人来人往,玉息寻着那身影入了一条小巷,却未曾注意刚入巷子,刚才的热闹便消失不见。 巷子里安静异常,隐入的那个身影不知去了哪里,再也看不见。 “兴许的看错了”玉息喃喃道,她离开故土太久,心中思念,看到熟悉的身影便想跟了去。 她正想返回,突然脖子被人勾住,一条汗巾蒙住了口鼻,瞬间失去了意识。 —— 等玉息醒过来时,头疼得厉害,刚想动一下身体,却发现手脚被捆住了。 眼睛前有异物,睁开时发现被一条锦绫蒙住双眼。 周围有几人在说话,伴随着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 “这个美”。 “我说是吧,我一看见便失了魂,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今晚带上台去,那些个达官贵人手里有的是钱,就想要天下难寻的美貌,这个定能卖个好价钱”。 “看你说的,天下难寻的美貌,不都选入宫去了嘛”。 “嗨——,南越皇帝都没了多久了,新帝迟迟不来,山高皇帝远,谁管得了咱们?” “不趁着现在乱世多挣些钱,等那北商皇帝入了朝,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玉息听见了对话,心里不安,她被人捆到了一个莫名的地方,那些人要把她卖个好价钱,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场所。 蒙汗药的药效刚过,她的身体仍然酸麻,但此时也不敢动弹,生怕被那些人发现了去。 不一会儿那些人陆续离去,又过了半日,玉息才觉得身体恢复了知觉。 她袖袋里藏着匕首,便是之前那把,赵玄特意让她出行随行带着。 玉息虽蒙住了双眼,但外面的天色变化还是能感受到。 眼前朦胧的光亮渐渐消失,应该是到了晚上。 她想用匕首割断绳索逃走,不然晚上她就要被“卖”了。 可身体刚坐定不久,门“吱嘎”开了,听脚步声,像是只有一个人。 那人来到玉息跟前站定,像是在上下打量她。 “醒啦?”那人嘴里还发出“啧啧”赞叹声,“是真的漂亮”。 接着玉息嘴边有个冰冰凉的东西。 “来,喝口水吧”。 玉息别过头故意不想喝,她不知道水里会掺入什么东西。 “哟,还挺犟的”。 玉息看不见,冷冷道:“你们将我绑了,可知道后果?” 那人听声音很像是风月场的老鸨,玉息心里多少有些明白自己落到了什么地方。 那老鸨扑哧笑了出来,“管你是什么人,这都城现如今也没有皇帝,就算是你哪个官家小姐,只要落到我们这儿”。 “不出三日,保管你服服帖帖听话”。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玉息和赵玄出行,身着便服,除了气质华贵之外,常人也看不出她们的身份。 老鸨不以为然道:“看你这通身气派,定是富户出身,可那又怎样?” “这些老爷们想要的,正是你们这样的大小姐”老鸨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你们是在自寻死路”。 “你别嘴硬,到了晚上自然有人要了你,等入了房,看你还说得出话来吗?” 玉息浑身一阵恶寒。 那人生气放下“嘭”放下水杯,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244章 番外:南越行3 门口来了几人,老鸨吩咐了几句,“看住了,这个可是摇钱树,别弄丢了”。 玉息知道有人看住她,即便她割断了绳索,恐怕也难逃脱。 赵玄发现她失踪,定会来寻她的。 玉息且安心等着。 天色更晚了,眼前的微光彻底消失,换成了摇曳的光晕,玉息知道那定是燃起的烛光。 门口一阵开锁声,她身子一僵,知道定是到了晚上“拍卖”的时刻。 有人进来了。 “把她脚上解开”是那个老鸨的声音。 玉息脚上一松,双脚可以动了,可双手仍然捆绑着。 她的肩膀被人抓住提了起来,她看不见路,只能顺着抓住她那只手的力道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好似还上了台阶。 只觉得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嘈杂声。 玉息好像站在了某个高处,底下人声涌动。 蒙在脸上那根锦缎突然取走了,玉息眼前突然袭来的光亮刺得她睁不开眼。 好容易看清楚了跟前,自己在二楼高台上,身旁还有四五名女子,都同样被绑住了双手。 她们面容姣好,脸上满是惊恐。 底下站满了各色人群,全是身穿华服的男子。 玉息环顾了四周,很大一个华丽的空间,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南越都城最大的风月楼:艳霞阁。 这是个老牌的风月场所,以前就有,南越成帝特意颁布过法令约束这些风月场所的经营。 想不到时隔一年,南越皇室覆灭,他们竟当众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一双双眼目落在玉息脸上,“啧啧”赞叹声。 “看到了没有,中间这个穿玉色衣裳的,这个最漂亮”。 “不知道艳霞阁开多少价能拿下,若是今晚能有这样的美人相伴,此生也值了”。 玉息还没看清楚底下的人群模样,眼睛又被蒙上了。 竞价开始。 “中间那个,我出一千两”底下有人开始出价,才喊出价格便是一阵哗然。 台下这群人非富即贵,有的是钱,南越如今没有帝王坐镇,这些个人整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欺辱百姓。 恣意挥霍,当真可恶。 “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 价格一路抬高。 玉息袖袋里的匕首慢慢滑了出来,她要趁乱割断绳索,找机会逃走。 “四千五百两!” 现场越发激烈,这个价格喊出来后,众人开始估算了。 虽说是难得的美人,但那么多银两为了得美人一晚,还是要顾及自身财力。 玉息心中紧张起来,这就要将自己“卖”了? “一万两”。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低沉声音,声音虽然不大,在场却都听见了。 刚才嘈杂的环境突然安静下来,众人都寻着声音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那么豪气。 可那人出完价后便隐了去。 “是谁啊?这么有钱?” “刚才是谁出价了?” 价格敲定,老鸨十分满意,一万两那么高的价格,历史上都未曾有过。 今晚把这位出价的财神爷伺候好了,一万两不就到手了? 玉息被扣住肩膀拖着走,她心中恐慌挣扎起来。 扣住她的手用力道:“别动!今晚你逃不掉的,给老子把人伺候好了,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玉息一路跌跌撞撞被推进了一个房间,接着下巴被扣住,嘴里丢入了一颗药丸。 那人淫笑几下,“一会儿让你舒服点”。 她被蒙住双眼,看不清房间格局,只闻到了燃香的气味。 门被关上了,只留她一人在房内。 玉息快速将袖袋里的匕首握住,开始麻利地割开绳子。 只有双手自由了才能自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被捆住行动不是很方便,不一会儿额间便布了一层细汗。 “哗”割断的粗绳落地,玉息刚准备取走脸上的布条啊,门被推开了。 她一个惊慌背贴在了墙壁上,双手握紧了匕首藏在身后。 那身影越来越近,应是刚才以一万两拍下玉息的那位豪客。 他一言不发,玉息只觉得压迫感在逼近。 玉息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猛然举起匕首刺了下去。 “撕拉!”只听到裂帛的声音,应是划破了那人的衣衫。 玉息顾不得再次举起匕首要刺下去,手腕突然被扣住了。 她惊慌失措,身体剧烈挣扎起来。 “息儿”。 玉息愣住,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日日夜夜在她耳边唤起的。 脸上蒙眼的锦缎被取了下来,赵玄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孔呈现跟前。 玉息望着他略显焦急的神色,眼眸闪动,心中的防御一下卸下来,各种恐慌委屈席卷而来,扑入他怀中哭了起来。 赵玄紧紧拥着她,“是我不好,让你害怕了”。 玉息恢复了冷静,“这家店是黑店”。 “还有几个女子应都是他们迷昏了抢来的做黑心生意的”。 赵玄眸色暗沉,想不到在他的领地,还会有这样卑劣的事件发生。 能在都城干强抢的事情,这艳霞阁和当地官僚必定沆瀣一气,所以他未曾去寻官。 而是寻来了津云社的灵通徐启,徐老身材矮小,面容普通,常常混迹市井打探消息,是津云社的消息通。 司徒行入南越后,他也跟着一同来了,暗地查访,司徒行信中的消息许多来自于他的探访。 赵玄寻到他,他立刻便想到今晚艳霞阁的出价夺花魁。 夜间寻访,果然不错。 “朕不会姑息的,这些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息儿,我先带你走”。 赵玄牵起玉息的手准备离开,可突然一股躁郁隐隐从腹下升起,蠢蠢欲动。 第245章 番外:南越行4 他怔愣了片刻,目光移到案台上的香炉,一根白烟正冉冉升起。 弥漫在房内的香气,他曾经闻过,这香曾经差点让他失控。 仙子香! 就在他惊讶的时刻,唇上一热,回神看到玉息勾住他的颈脖。 她眼神迷离,脸颊潮红,红唇在他唇边四处挑弄。 “玄哥,他们喂了我药,我……,好难受”。 门外突然响起金属摩擦声,房门被锁上了。 赵玄心下一沉,这群人太狠了,所幸今日是他入了房内。 玉息柔软的身子贴了上来,玉手和唇在他身上四处点火,原本就中了仙子香的赵玄,此时身体快要炸燃了。 大手扣住她的下巴,“明日再处理这些事”,说完便狠狠吻了下去。 …… …… 一夜月色被揉碎,一缕青烟燃尽,天际泛出了鱼肚白。 木枕、被衿、衣饰落了满地,原本摆放整齐的案几,凳子,歪歪扭扭斜在一边,熄灭的烛台翻倒,滚落在某处角落。 赵玄抱起睁不开眼的玉息,放到床榻上,小心翼翼盖上被衿。 她呢喃了几句,推开被衿一条玉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赵玄苦笑,她的睡姿一直都那么难看。 突然赵玄呼吸滞了下,玉息圆润的肩头到上臂一片清晰的青痕。 昨晚太狠了些。 又一次替她掖好被子,赵玄才捡起自己的衣裳,一回头看见自己肩头和腰线两侧有几条殷红的划痕。 他勾起嘴角,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小女人,大手托起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上面保养得当的指甲,泛着莹润的光。 “昨晚是我弄疼你了?”他轻声问道,玉息翻了个身睡去,并没有睁眼。 赵玄轻轻吻了下她的手背,便穿好衣裳推开房门出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早在门外等候,看见赵玄出来,嬉笑着上前道:“客官,昨晚可还满意?” 他便是艳霞阁的酒保,干黑心买卖的一伙人中的一个。 他一直守在门外,等着拿钱,一晚上值一万两,真是好买卖。 赵玄冷冷看了他一眼,突然从楼梯两侧传来脚步声。 两队人持刀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傅奕,见了赵玄行礼后,傅奕命人将那酒保扣住。 两个壮汉一边一个反扣住就报的胳膊,他哪里敌得过皇家卫队,诧异道:“客官,这是何意?” “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人都传唤来了?”赵玄冷冷问道。 “一早便去了”傅奕回道。 “守住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如有人敢硬闯,格杀勿论”。 “是”。 “走,去见见这艳霞阁的店主,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敢在皇城底下做这种黑心买卖?” 傅奕留了一队人守住玉息睡觉的房间,自己随同赵玄下楼去了。 大堂内,老鸨和一个中年男子早就等候着,酒保守了一夜,那房内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钱是稳赚了。 二人正得意做了一笔大买卖,抬头却看见一队人押着酒保从楼上下来。 老鸨有些年纪,仍是娇柔作态,“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眼赵玄,捂住胸口,心脏突然跳了下。 好俊的男子,她这辈子阅男人无数,这么俊美,身姿挺拔的不多见啊。 这样男子还这么有钱,按理说他这样的什么样的姑娘得不到,哪里需要花钱去风月场。 老鸨夹着声音俏声道:“客官是对昨晚不满意?” 赵玄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越过老鸨看向身后那人。 “你便是这艳霞阁的店主?” 那中年男子显然老练多了,起身抱拳道:“在下田光,正是这艳霞阁的店主,昨夜阁下拍下我艳霞阁的姑娘,我艳霞阁奉上伺候”。 “阁下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赵玄眸色极冷,“住口!” “那房内的女子是你们在大街上抢来的,南越不是没有王法,你们可知你们犯下了什么罪?” “哟,客官,这是过河拆桥啊,昨夜不是挺开心的嘛,怎么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了,想赖账怎么着?”老鸨叉着腰尖声道。 田光一点没有愧意,勾起嘴角笑道:“入了我艳霞阁的女子便是我的人”。 赵玄冷哼了声,回头问傅奕,“人来了吗?” 傅奕摆了一张凳子,让赵玄坐下。 望了眼门外,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急匆匆进来。 谁知那老鸨和中年男子一见那人,面露喜色。 “陈都令,你来的正好”老鸨上前就要挽住那人的胳膊。 此人正是都城令陈远,他看了赵玄一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浑身威严,一时也猜不到他的身份。 他推开老鸨,沉声道:“田店主,发生什么事?” 田光冷声道:“这位公子昨夜拍下一个姑娘,我艳霞阁昨夜也好生伺候了,可到了今日他却拒不认账”。 “陈都令,你看这事怎么办?” 说着田光往陈远袖口塞了一把银票,这些小动作逃不过赵玄的目光。 他勾起嘴角冷笑了下,便心知肚明,这都城令一样不干净。 正好,这次一网打尽。 收了银钱的陈远,故意咳嗽几声,对赵玄说道:“艳霞阁开门做生意,你既然享了侍奉,就该付钱,若是赖账,本官自然不能姑息”。 “大胆!”傅奕持刀上前,陈远惊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里是都城,谁敢持刀行凶?”陈远大喊一声,“都给我抓起来”。 陈远来时带了几个捕快,可见了赵玄身旁的卫队却不敢上前。 那群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武艺高强,哪里是他们这些学艺不精的小捕快能对付的? 陈远看那些捕快犹犹豫豫的,怒道:‘都愣着干嘛?快抓人啊”。 捕快正欲上前,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另一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正火急火燎地 往艳霞阁赶。 一进门,陈远顿时矮了半截,压着声音献媚道:“李刺史,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都城刺史李非目光在人群搜寻,看见端坐着的赵玄,身姿瞬间挺立起来,整理了衣饰袖口。 “啪”跪了下来。 “臣,都城刺史李非,叩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46章 番外:南越行5 陈远这样的小官平时未曾见过赵玄,可在赵玄攻破南越,收编南越官员时,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在北商拜见过皇帝。 李非便是其中之一。 傅奕传唤他时,他见了赵玄便知道北商皇帝来南越了。 听见李非如此郑重叩拜,高呼万岁。 陈远傻眼了,这年轻人浑身尊贵,竟是皇帝。 怎么可能? 皇帝怎么会来烟花之地? “李,李刺史,你,你没搞错吧?” “混账!”李非怒瞪了陈远一眼,“南越如今是北商领地,这是北商的皇帝”。 “见了皇上不叩拜,如此大不敬,你该死”。 陈远这才吓得双腿发软,一下在赵玄跟前跪了下来,想起刚才自己大言不惭要抓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老鸨和田光,还有被扣住酒保,愣了片刻,见刺史和都城令都跪拜。 这才清醒过来,吓得一同跪了下来。 他们万万想不到,惹了那么一尊大佛,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寻常人这辈子都见不到皇帝,皇帝竟会来艳霞阁夺花魁。 赵玄懒得理睬陈远等人,只对着李非呵斥道:“南越都城,皇城根下,竟然公然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李刺史,此事可是发生在你的管辖之地”。 李非吓得瑟瑟发抖,“是,是,皇上责罚,是臣管理不当,才让这种事在臣眼皮底下发生”。 “臣定当严惩罪犯,绝不姑息”。 “李刺史……,这……”陈远支支吾吾,南越皇室覆灭后,官商勾结不是一日两日了。 他们这些当官的都心知肚明。 李非瞪了陈远一眼,“皇上放心,臣一定会彻查此事”。 店主田光还抱着希望道:“皇,皇上,虽说我们行事不当,可昨夜您不是也在艳霞阁过夜了……” 他以为赵玄享用了那女子,便是认可艳霞阁的做法。 赵玄眼眸略过杀意,“那房内被你们迷晕抢走的女子……” 他一字一句道:“是朕的皇后”。 此话一出,田光等众人吓得瘫软在地。 此行皇帝皇后便服出行,除了周身贵气,却看不出如此尊贵的身份。 艳霞阁那几人也是胆大妄为,平日横行霸道惯了,这次撞到了刀口上。 敢掳走皇后强逼做风月买卖,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玄冷声道:“李刺史,先将这几人收押,等朕处理完此事再定罪”。 “艳霞阁即刻关门歇业”。 接着他狠声道:“昨夜来艳霞阁夺魁的,不管是官员还是富商,将名单呈上来”。 “若是敢遗漏包庇一人”赵玄冷眼看李非,吓得他不敢吱声。 “李刺史,你和那些人同罪” “是是,臣遵旨”。 赵玄又看了陈远一眼,此时的他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瘫软跪着等候发落。 “艳霞阁敢明目张胆在都城中做这等恶事,想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定有不少城中女子遭过难”。 “若不是有官员庇护,他们怎么敢如此行事?” “陈都令”听到赵玄叫他,陈远吓得一激灵,“你袖袋中几张银票,可是收得挺快”。 陈远身体像抖筛子一样,吓得说不出话来,忙掏出银票扔还给了田光。 性命都快不保了,还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李刺史,你也脱不了干系,朕希望你能彻查此事,争取个从轻发落”。 “臣,臣领旨”。 赵玄返回房内,将玉息带出了艳霞阁。 艳霞阁大门贴上了封条,都城卫队看守。 一时间众说纷纭。 第247章 番外:南越行6 几日后,艳霞阁关门。 所囚禁的女子都释放归家。 老鸨和田光等人游街示众,随后处斩。 都城令陈远革职查办,暂且关押,等候流放。 刺史李非处罚一年俸禄,贬为某县县委,即刻启程任职。 当日所有参与夺魁的官员,人人自危。 赵玄揣着名单,和玉息去了行王府邸。 司徒行身着银灰色长衫,仍是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 “玉息”。 一见到玉息,司徒行笑着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如同兄长对妹妹的关爱那般,反倒对赵玄这个亲弟弟毫不上心。 “终于做皇后了?” “皇兄……”玉息笑道,她已是北商皇后,自然同赵玄一样称呼。 “你来南越太好了,我藏了几瓶南越玉露,晚上同我喝酒去,我和你说说在南越遇到的奇闻异事”。 司徒行过分热情,揽着玉息说个不停,玉息捂着嘴轻笑,嘴上附和着。 赵玄拧着眉看不下去了,伸手拉过玉息在身后。 “皇兄,这几日玉息累了,晚上要早些休息的”。 “玉露以后再喝,奇闻异事也以后再听吧”。 司徒行却不以为然道:“喝酒听故事就是最好的休息,玉息一会儿咱们去观雨台,那里风景好,空气也好”。 “那观雨台设计的好,一下雨,如玉珠垂帘,好看得很”。 “喝酒看夜景,你一定会喜欢的”。 “夜间冷”赵玄想阻止,却寻不出个合适的理由。 “都春末初夏了,冷你个头”。 “晚上蚊子多”。 “正好,我寻了南越一个民间艺人,给我制了一盏驱蚊灯,别致好看还很有效,晚上试试?” 赵玄:…… 司徒行故意瞪了赵玄一眼说道:“你别理他,无事吃飞醋,咱们说好了啊”。 顾不得赵玄越发难看的脸,司徒行笑着扬长而去。 玉息偷笑,司徒行定是故意的。 司徒行和玉息走前头,倒将赵玄扔在了后头。 “刚才你可是故意激他的?”玉息捂着嘴笑道。 司徒行冷哼了声,“谁让他从小到大都这么霸道”,他压低声音对玉息说道:“小时候我便是这样逗他的”。 “看他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玉息失笑,这兄弟俩那么大了,还互相斗气。 —— 观雨台果真如司徒行所说,飞檐棱角的设计,若是下雨,雨水顺着边缘落下,形成一副挂帘,定十分别致。 不过当晚没有雨水,玉息等人歇在观雨台,夜间凉风习习,倒舒爽得很。 玉息看着远处风景,回廊尽头侍婢领着一个半大的孩童过来。 “玉息——”那孩子飞奔过来,扑到玉息怀中。 玉息定睛一看,才认出竟是心月公主,一段时日不见,她身量长高了不少,也脱了不少稚气。 心月公主的容貌也逐渐成型,竟也是个美人坯子,和司徒行如出一辙,只是尚且年幼,不知司徒行身上那股俊雅,日后是否也会承袭。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司徒行宠溺看着心月公主,对赵玄说道。 “可是关于心月的?” 司徒行叹气,“心月毕竟是女孩,公主身份,总是跟着我四处游历不太方便”。 “我想让她回商宫去”。 赵玄懂司徒行的意思,他是为心月公主的前途考虑。 若是商宫公主日后无论出嫁,还是留在宫中,总是尊贵的,与她的前途是有好处的。 他思索片刻说道:“皇兄若是舍得,就让心月过到我的名下”。 “日后等她成年,便以北商皇室长公主身份,我定亲自为她挑选夫婿”。 司徒行没有反对,默默看着心月。 玉息知道司徒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当初被卫太后陷害,失了太子身份,唯一的太子妃过世,留下心月公主一人孤苦伶仃。 他经历那么多,早已经对世事看透。 唯一放心不下便是他唯一的女儿。 玉息笑道:“心月,日后你便不能唤我名字了”。 “那叫你什么?” “唤我母后”。 心月公主怔怔的,继而咧开嘴笑了,让玉息做她的母后,她期盼了许久。 赵玄她唤了许久父王,没什么不习惯的。 心月公主和玉息玩了一会儿,便让侍婢领回去睡觉去了。 赵玄取出那份名单递给司徒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 司徒行眉心拧起,对玉息说道:“后面你们还需去越巨、平临封地,南越尚未稳定,我还是让红绫跟着你,贴身保护你”。 红绫是女子身份,在玉息身旁也比较方便,赵玄也没有异议。 “我详细看了这份名单,都城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在列”。 他叹了口气,“若是一并处理了,对南越朝政是个不小的震荡,皇兄如何看待此事?” 做了帝王那么久,他逐渐也开始成熟,心思开始细密,有些事情处理不当直接影响国运。 赵玄也有责任感,不再如以前那般冲动,所以他想问过司徒行再做决定。 毕竟原本他才是最适合帝位的人。 司徒行接过名单查阅一番,放下坚定说道:“南越官场腐坏不是一日两日了,情节严重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能让老百姓寒了心”。 “若是情节较轻的,可以留职查看,但朝廷需颁布法令,约束朝中官员频繁出入风月场所”。 “另外,南越科举需重新开启,多为朝廷挑选可用人才,这些坏了里子的人该清除出去的就清除出去” 司徒行“啪”扔下名单册子,丝毫没有犹豫。 赵玄了然,其实他心中也早有这样的处决方案,不过仍是出于对司徒行的尊重,想听听他的意见。 他对那些家中有妻小和侍妾,仍留恋烟花之地的男子十分痛恶。 他尚且是帝王之身,却只爱皇后一人,人哪来那么多的情爱,无非是贪念作祟。 这股风气务必要好好整治整治。 南越行王府邸,宽敞舒适,亭台楼阁雅致有趣。 司徒行完完全全是个世外高人,超然物外。 若不是身负国运命脉,如司徒行一般,倒也悠闲自得。 可赵玄不同司徒行,有太多国事需处理,偶然他也会厌烦,若不是命运使然,原本该悠闲自在的是他。 他是汉江王时,便是个闲散王爷,那么多重任本该司徒行去面对的。 可转念一想,他有了帝王身份,才配拥有玉息,心中便也释然。 离开行王府,玉息心中挂念,便去了重新修缮的越宫。 第248章 番外:南越行7 越宫的宫门打开时,玉息心中百感交集。 她走过无数次的御道,经过大殿,再到后宫。 越宫虽然没有商宫大气宏伟,却是玉息自小长大的地方,里面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 战火后,宫人纷纷遣散,虽然知道赵玄重修了越宫。 玉息印象中的越宫,还停留在战火中的一片狼藉,所以当她重回越宫时,心中是又期待又害怕。 可当玉息的马车被迎宫门时,却发现里面修缮一新,熟悉的御道上,偶尔还有宫人经过,伫立曲礼。 那都是赵玄刻意安排留在越宫照料宫殿的,越宫定期也有人过来查看。 秀禾殿,那一方属于玉息幼年时期的天地。 雅致的庭院,一洼小小的水池,上面种着碗莲。 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玉息眼眶有些热。 殿内突然出来一个穿着宫服,身型纤细,容貌清秀的女子。 一见到玉息,惊地手中的托盘散落一地。 她上前一步,揉揉眼睛看了个仔细,忙对着殿内惊呼:“云,云霞,快来,快来,公主殿下回来了!” 听到呼声,殿内急匆匆走出另一个女子,同样穿着官服。 这二人正是以前伺候玉息的云霞和紫烟。 “公主,真的是公主殿下”。 “咱们公主回来了”紫烟眼眶红了,和云霞跪拜道。 “你们两个……,起来”玉息扶起二人。 云霞抹了一把眼泪,“公主,你离开越宫一年多了,你过得可还好”。 “我……“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了事情,玉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不好的交替出现。 哪怕是她自己,心境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赵玄在身后只静静望着她,给她时间消化自己的情绪。 越宫的覆灭是他带来的,他能做的弥补给玉息的,便是尽量守好她原有的一切。 云霞和紫烟看到了身后长身玉立的赵玄,二人未曾见过北商皇帝,对望了下。 “这,是皇上?”云霞小心翼翼地问,生怕认错冒犯了去。 玉息笑道:“是啊,正是当今皇上”。 云霞和紫烟这才跪下行礼道,“拜见皇上”。 “起身吧,不必多礼”说完便牵起玉息的小手,揽过她的纤腰,柔声道:“进去看看你的寝宫?” 看着二人腻歪的背影,云霞怔愣了片刻,悄悄对紫烟说道:“这就是北商皇帝,当真俊美,和咱们公主很是般配”。 “是啊,咱们公主自小就长得美,当时皇后娘娘还发愁,究竟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公主?” “想来也只有这北商皇帝”。 紫烟瞧着二人相依偎的背影说道:“皇上好像很疼爱咱们公主”。 “那是自然,公主如今是北商皇后,身份尊贵着呢”。 秀禾殿内布局精致,虽不如龙啸殿宽大,却处处透着小女孩的雅趣。 赵玄拿起案几上的一个兔头摆件,在手中盘了几下笑道:“这便是你以前玩的?” 玉息抢了过来,捧在怀里如同宝贝一般,“别弄坏了”。 她手里把玩着,还像小时候那样,一时都忘了赵玄还在身边。 赵玄从身后拥住了她,轻轻在后脖颈处轻吻,提醒她眼中别只有这些。 突然一声“喵”,玉息如电击了般猛地推开了赵玄,转身跑了过去。 云霞抱着绣球走入殿内。 “绣球乖”玉息抱过小猫咪,搂在怀中又亲又抚摸的。 一年不见,绣球也没有产生陌生感,往日的主人还是那么怜惜她。 绣球毛色细密顺滑,被养得很好,见了玉息直往她怀里钻。 玉息抱在手中,爱不释手。 赵玄的眉心却越拧越紧,又过了片刻见她还不撒手,便上前大手拎起绣球的后劲肉,一下提了起来。 他人高体健,原本养得胖乎乎的绣球在他手中,像个可怜巴巴的小鸡仔似的。 “哎——,我的绣球”。 赵玄将绣球丢回云霞怀中,还将想夺回宠物的玉息给揽了回来。 玉息有些嗔怒道:“你都不让我抱绣球”。 赵玄在她耳边轻轻呼气,“你抱我就行了”。 玉息瞬间脸红到耳根,云霞和紫烟还在殿内伺候呢,二人都是玉息未经人事前的童伴,不像锦兰早习惯赵玄和她二人举止亲密。 她局促地想推开赵玄,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怕什么,都是伺候你的宫婢,往后要见识得多了去,先让她们适应适应”。 “你……,小声点”玉息简直受不了他的“无耻”。 她脸皮薄,可对赵玄来说,他就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最宠爱的唯有皇后一人。 “下去收拾一下,今晚朕同皇后歇在秀禾殿”。 云霞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是,是”,便勾着嘴角笑着跑开了。 可令赵玄没想到的是,秀禾殿是玉息幼年时的寝宫,虽雅致有趣,可却空间小巧。 尤其她那张绣床,只够她一人睡的。 赵玄人那么高大,这床于他来说太过狭小了,什么动作都施展不开。 他烦恼了几日,决定要更换掉那张床。 玉息却不让,“那是我小时候就睡的床,不准动”。 赵玄蹙眉,想来想去,再忍几日便带着她去别处了。 玉息毕竟是北商皇后,如今的越宫如同行宫一般,偶尔才来居住。 云霞和紫烟伺候了几日后,却发现以往伺候公主的许多事都插不上手,晨起皇上会亲自为公主挑选衣裳,为她穿上。 夜间为她按腰揉脚,说笑话逗她开心,极致宠爱。 更别提夜夜宠幸,满心满眼都是公主。 “皇上好像很爱我们公主,回南越就只带了公主一人,日日夜夜都和公主一起,一刻也分不开”。 “听说北商诺大的后宫,只有公主一人”。 紫烟感叹道:“若是公主有个好归宿,倒是件好事” “只是……”紫烟自小便在越宫侍奉,自然懂得多。 “皇上年少体健,血气方刚的,只有公主一人伺候,咱们公主这身子怎么吃得消?” “也没个嫔妃替公主分担一下”。 云霞却给了她一下,“那是皇上愿意的,他就想都给了咱们公主,别多嘴”。 第249章 番外:南越行8 越巨封地,地处南越北部,越巨王爷是商文帝一脉的王爷。 那里也是南越兵家之地,若是失守,会对南越造成巨大的威胁。 赵玄虽然收了南越国土,越巨王、平临王,南越两位实力最强大的封地王爷还未归顺。 此次他携玉息前往南越,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越巨的玉广容王爷,性子比我父王强硬多了,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不过他很惜才,特别欣赏有才能的人,尤其是年轻人”。 玉息瞧着赵玄的眼眸精亮亮,她这话的意思特别明显,越巨王爷应该会喜欢赵玄这样年轻的君王。 一时间,赵玄倒有种要和老婆去见家长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皇帝,封地王爷再怎么也是臣子。 可谁让他的皇后是玉息,南越公主,按辈份也要叫越巨王爷一声皇叔,赵玄随着自家皇后也矮了一辈份。 卫队一路奔波,离开都城后,便没了那么繁华的景象,越巨地界多沙石,封地百姓都以畜牧为生。 越过山石可以看到许多正在放牧的山民。 玉息幼年时期来过几次越巨,那么多年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南越皇室已不复存在。 她如今也不再是南越公主,再次来时却是以北商皇后的身份。 突然马车骤停,玉息掀开车帘往外望去,却看见一队身穿盔甲的兵士将他们的马车围了起来。 北商的护卫立刻抽出宝剑,两方突然对峙起来。 一个人高马大的将军模样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粗声道:“越巨地界,若敢擅闯,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一抹红色便飞了过去。 只听到宝剑相抵的声音,那将军模样的人未料到,此人身手那么快。 从马上飞跃而下,两人搏斗起来。 力量上自然是男子更胜一筹,可那抹红色太过灵巧,几下破了将军的剑阵,伸手往要害处掏去。 将军一惊,扔掉宝剑,飞快扣住伸过来的手腕,一使劲反转将那人反扣住了。 那一下很疼,“哎呀!”一声娇弱的呼声。 将军身子震了下,立刻松开了双手,人往后退了几步。 他上下打量跟前的人,喃喃道:“怎么是个女子?” 红绫揉着胳膊,红着眼睛瞪着眼前的人。 那英勇神武的将军倒不知所措起来,他虽有力拔山兮的气力,可怎能用来对付一个弱女子? “雷将军”。 那将军听见呼声,怔了片刻,目光便看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方马车上下来。 等她走到跟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红了眼眶道:“公主……” “公主殿下,你还活着?” 跟前这个浑身正气,如天降神兵一样的人,正是玉息的授业恩师,在北城行宫教导她成长的雷长风。 南越皇室覆灭后,玉息不知所踪,有传闻她被掳去了北商,雷长风只当她凶多吉少,却不想如今完完整整看到她站在跟前。 “公主,你这从哪儿来的?” 玉息回头望向身后跟随而来的赵玄。 雷长风的目光落到玉息身后这个长身玉立,面容俊美又浑身威严的男子身上。 傅奕及卫队护送皇帝皇后,两队对峙竟还未撤去。 “雷将军,已有先锋队传旨,北商皇上和皇后即将抵达越巨,雷将军是未收到传旨吗?”傅奕持剑,又又展出自己皇家护卫的令牌。 雷长风目光紧盯着玉息,又看看赵玄,像在审视中。 赵玄微笑着揽过玉息的肩,“雷将军,朕同皇后来越巨,雷将军便是这样迎接朕的?” 雷长风这才反应过来,玉息是北商的皇后。 传旨越巨王爷是收到了的,也知道北商是来谈归顺的。 可越巨封地却不同南越,有自家兵力和地形优势,也不是非得归顺才有出路。 雷长风看着玉息,竟有些诧异,他缓缓收起宝剑。 按制行礼道:“参见皇上”,他终究还是南越的兵将,见到皇上需得行礼。 “雷将军免礼,带朕去见见越巨王爷吧”。 赵玄牵起玉息的手,他从不避讳在众人跟前表露对皇后的深情,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和玉息一起。 雷长风有些吃惊看了二人一眼,便引着赵玄入越巨。 越巨王爷早准备好接见北商皇帝,玉息便被雷长风暂时安置在军队驻扎的营帐内。 红绫陪着玉息一起,目光却落在营帐外。 她自小受司徒行收留,传授武艺,她本就天分极高,几年来少有对手。 今日却被狠狠打了脸,心里也是不平。 “雷将军是南越护国名将雷霆的儿子”玉息突然对红绫说道。 她知道红绫一生好强,被人打败了心里定不服气。 “他出生武将世家,天生神力,自小就被当作将军根苗培养的”。 “你能跟他过了那么多招,还破了他的剑阵,已经很了不起了”。 红绫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有人奉上了茶水,玉息休息了片刻,那个如门神一样的身影出现在营帐外。 “公主,我进来了”。 “将军请进”。 雷长风去换了衣裳,脱去了一身盔甲,换了一套棕色窄袖常服 虽然身上杀伐气少了些,可他身高体壮,一入营帐,便觉得原本宽敞的营帐逼仄起来。 玉息和雷长风的感情很深厚,亦兄亦父,自小他教导她,又十分严厉。 玉息对他总还有敬畏之心的。 雷长风看了玉息片刻,叹息道:“当日都怪我不在都城,若是我在皇宫,定不会让人将你带走的”。 玉息怔愣了片刻,若是当日雷长风护住了她,那她和赵玄也不会有如今这番情义。 但她知道雷将军此番话是出自真心,他是真的担心她。 玉息笑道:“雷将军,当今皇上是我的夫君”。 雷长风眉心略拧了起来,有些话当面不好问。 皇帝在和越巨王爷交谈,雷长风便起了老父亲的心思,玉息于他如同女儿般,如今成帝已不在世,这世上能护着她的只有他。 “这皇帝……,他待你如何?” 雷长风手指着外面某个虚空的人说道:“若是他待你不好,你且告诉我”。 “现下南越虽是他的领土,但越巨封地还未答应归顺”。 “他若欺负你了,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第250章 番外:南越行9 玉息失笑,越巨虽有实力,但要和北商硬刚,那还是自不量力了,收复是早晚的事。 雷长风最多也只能略微为难他一下。 可对他来说,却是最大能力范围内替玉息出气了。 雷长风对玉息的关心,还是让她很感动。 时隔几年不见,他依然当她仍是北城行宫的小公主。 “后宫只有我一人,他待我……,很好”说起赵玄,玉息倒有了种小女人的羞涩。 她的夫君是北商皇帝,英武神勇,她又承独宠,无论谁都是羡慕她的。 雷长风初见赵玄,便看到他眼中对玉息的深情。 突然间他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惋惜感。 心中纠结了半日,叹了口气,“你终究是出嫁了,还去了北商”。 玉息笑道:“我都出嫁了,将军还是孤身一人?” 雷长风是玉息的授业恩师,如同玉息半个父亲,可年龄上他却只大了她八九岁,如今也三十岁不到。 不过这个年纪许多男子也早已娶妻生子。 雷长风常年在沙场,一心练兵保家卫国,个人问题却未曾想过。 雷霆将军早年就过世了,雷长风又常年不在家中,无人管得了他。 “哎,我心中只有国防安全,这些都免谈了吧”说着便起身要离开。 可刚走到营帐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玉息身旁的红绫,刚才他在和玉息说话时,这个小姑娘在默默擦自己的宝剑。 她对待宝剑如同心爱之物,一看也是痴迷武艺的人。 这样的女子平时可不多见,况且刚才他还破了自己的剑阵。 “你,出来一下”红绫有些反应不过来,玉息推了她一下才意识到,雷长风是在叫自己。 她略怔愣片刻,便跟着出去营帐。 雷长风找了片空地,对跟随而来的红绫说道:“刚才如何制住你的,你同样来制住我”。 红绫眨眨眼,见雷长风转过身,将背后交给她。 她带着疑虑反扣住了他的手臂,如同之前被他扣住一般。 “使点劲”。 说完雷长风手腕一转,一个反扣绕了出来,红绫手腕一紧身子被扯了过去,差点没站住。 雷长风转身便从红绫的牵制下脱了身,又将她即将摔倒在地的身子扶稳。 看红绫惊恐的眼神,雷长风发出一阵粗旷笑声:“刚才这招你学会了吗?” 红绫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隐隐有些发麻。 雷长风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反制手段极高,红绫看得一愣一愣的。 “来,你再来试试”雷长风不等红绫答应,将她的手臂反制,跟之前一样。 红绫咬了咬牙,这雷将军当真是个莽夫,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不知道他自己的力气很大吗?被他扭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的。 以前司徒行教她武功时,可是总哄着她的,哪里会这么粗鲁? 红绫心里气不过,想了一遍刚才雷长风脱困的招数。 反手扣住绕出,她是女子之身,身体更娇小灵巧,反身脱困时还将雷长风推了个踉跄。 “哈哈哈哈”雷长风大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高兴得很,“果然是个练武奇才,学得真快,比……” 他刚想说比公主那小丫头厉害多了,话刚到嘴边便吞了下去,人公主怎能学这些。 “下次若有人再这样扣住你,你便可以用这招自救”。 红绫怔了下,脸微微一红,原来他是因为刚才的事情道歉来的,只是他用的方法有些特别。 看着雷长风大阔步离去的背影,红绫竟久久不能回神。 却不知何时玉息悄悄出现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着远去的雷长风。 玉息突然说道:“雷将军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相貌堂堂,身怀绝技,至今还未娶妻……” 红绫被吓得一激灵,脸瞬间涨红了,“你,你别胡说……”,顿时羞得跑回了营帐。 玉息歪着脑袋疑惑道:“我什么也没说呀,她紧张什么?” —— 练兵场。 越巨王爷同北商皇帝一同参看越巨练兵。 那老王爷果然如玉息所说,对年轻有为的赵玄赞赏有加。 加之看到皇后是他南越皇室的长公主,帝后恩爱,心中更是满意。 偌大的教练场,雷长风身着银盔护甲,身后玄色披风,高头大马,迎风领兵。 数千士兵整齐划一,气势高昂。 风吹得雷长风的披风飞扬,伴随着肃穆高亢的演练呼声,刷刷作响。 他本就出身武将世家,自带一股正气,身型高壮,无论站哪里都像门神一样。 赵玄看着雷长风卓越的领兵能力,和天生的神将气势。 他有些爱才道:“雷将军甚得朕意,不知他可愿随朕去北商,朕手下有数十万的兵士,若能得雷将军指点,日后定能冲锋陷阵,以一敌十”。 玉息眨眨眼,目光悄悄移向一旁的红绫。 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追踪着雷长风,想看又觉得不好意思,想要隐藏一副小女人的心思。 红绫是孤儿,幼年时受尽欺凌,被司徒行所收留,心怀感激。 这世上若有人给她一些恩惠,她便会奉上所有。 但司徒行于她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她只能将自己深藏起来。 雷长风是第二个对她关怀的人,他和司徒行不同,没有那么温柔体贴,却直截了当,倒和红绫颇为投味。 玉息是过来人,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她手指划过赵玄的手心,赵玄以为自己光顾着看练兵,忽略了她,便紧握起她的手揣在怀中。 谁知玉息却拽着赵玄的手往下,赵玄人高大,只得略曲身才能和玉息说悄悄话。 玉息凑近他耳畔道:“我们也可以培养自己的将士”。 赵玄不解,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眸。 玉息悄声笑着看了眼红绫,赵玄顺着她的眼眸看过去,红绫有些痴的神情映入眼帘。 “她天赋极高,又没有家人牵绊,总是留在皇兄身旁,也是耽误了她”。 “不如……”玉息朝着雷长风递了个眼神,接着道:“我们北商还未出过女将军呢”。 赵玄勾起嘴角,玉息比他心细多了,因赵玄对她总比旁人上心,她的心思总逃不过赵玄的眼。 她这副小媒婆的模样都快写在脸上了。 第251章 番外:南越行10 若是直接赐婚,太过唐突,不如以学武的名义留在雷长风身旁,日久生情最好不过。 兴许日后真能出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将领。 玉息早就替他们想好了。 赵玄瞧着她这副活灵活现的神态,心一动,很想吻她,但众目睽睽下,若是这样做了怕是要惹她生气了。 他忍了忍,轻声道:“朕去跟皇兄要人”。 红绫的终身大事,司徒行不是不关心。 只是他知红绫的心事,此事不太敢直接提出,怕寒了她的心,只得过一日算一日,等有日她自己想开。 所以日后赵玄同司徒行说起红绫的事,他对雷长风的大名早有耳闻,竟大力支持。 他希望终有一日,红绫能在沙场有一席之名,总好过在他身旁做个默默无闻的杀手。 越巨一行很顺利,越巨军队的收编已经开始进行。 最关键的一件事便是将红绫留在雷长风身边,赵玄刚提出想培养可用人才时,雷长风竟一口答应。 他声称从未见过天资如此优越的女孩子。 最难能可贵的,他从未觉得女子会低男子一等,他甚至说了,历史上卓越的女将更胜男子。 红绫有些懵懵的,没答应也没反对,只看看玉息又看看雷长风。 但雷长风这番言论倒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你放心,行王殿下那边皇上会去说的”玉息接着又故意说道,“他其实也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的”。 玉息提醒她,红绫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她意有所指,红着脸垂下头。 “只是……”玉息眼神流转,“雷将军是个榆木脑子,有时候拐不了弯,你多担待”。 红绫更羞得脸要贴进胸口了。 在越巨逗留了一月有余,赵玄便和玉息同越巨王辞行,他们需得前往平临封地。 红绫留了下来,离开玉息她略有些局促不安。 雷长风却在她身后言道:“不用怕,以后你跟着我,我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等学会了保证这里没一个男子能打得过你”。 玉息无语,只得劝红绫道:“兴许过段时日他就开窍了……” 离行时,玉息还为此事有些担忧,赵玄安慰道:“你且安心,一年为限,若是一年后雷将军还不明白人家姑娘的心意”。 “朕便亲自下旨,他不娶也得娶,朕便说红绫年岁不小,总是待在他身边,是他耽误了人家姑娘,他得负责”。 玉息哭笑不得,但她所知的雷将军责任心极重,若赵玄真这么说了,他定会对红绫负责。 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日后北商多了一对驰骋沙场的将军夫妇,便是后话了。 —— 赵玄同玉息同去了平临。 接连处理南越国事,连日来的奔波,玉息显得十分疲惫,常常嗜睡,经常行着行着便在马车上睡过去。 平临地处富饶,资源丰富,倒有些和北商的长明地界相似。 平临王富裕,实力雄厚,也有自己的军事力量。 比起越巨王,平临王更有资格不服从北商政权。 玉息隐隐有些担心,但实在身体疲惫,和赵玄说过话便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 赵玄只当她是累到了,便不再多问她平临王的事,等到了平临地界再做打算。 卫队一行驶入一片湖泽,已过了春分,气候温暖,空气中都带着湿意。 湖泽两畔植被丰富,一眼便看出了富饶之相。 行了半日才走出湖泽之地,这片水域很大,应是平临地界丰富资源的来源之处。 车队入了大路,玉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赵玄将她轻轻放在靠枕上,又掩上一条薄毯。 赵玄小心翼翼安置后便出了马车,改骑马行路。 去见平临王,他这个北商皇帝也需得郑重。 行了一段路,却发现大道上未有一人经过。 赵玄心中隐隐不安,回头看了眼玉息乘坐的马车,马车正平稳行驶,便略略放下了心。 已至午后,气候沉闷,卫队虽时时戒备,却架不住昏沉的气氛。 又行了半日,突然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一记惊雷。 在前头开路的几匹马被惊到,嘶叫着扬起前蹄,护卫努力维持马匹,后方的护卫瞬间上前护在了赵玄身旁。 周围看不见人,突然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两处炸药,落地炸开,尘雾席卷满地。 “皇上,小心!”傅奕冲上前,众人的驱赶着马匹避开炸药落地的方位。 马匹受惊,一时间众人纷乱,不知道哪里还会再飞过来炸药。 突然赵玄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朝后方玉息所在的马车看去。 原本驱赶马车的护卫被敲晕了,斜斜倒在一边,马车前坐着一个身着黑衣戴着黑色面罩的陌生人,手握缰绳,驱使着马车已经朝着另一侧方向驶去。 赵玄大惊,驱马追去,可刚刚马匹受了惊,一时有些驱赶不动。 他心里焦灼万分,眼前着马车越走越远,好容易让马匹听话,便顾不得一切朝着马车方向追去。 马车飞速行驰,那人对地形十分熟悉,专挑平坦的道路行驶,几个拐弯赵玄差点看不到马车的背影。 所幸他紧紧追赶,终究仍是紧追着不放。 马车颠簸,玉息在车内怕是被惊醒了,若是她知道又被挟持了,定会害怕的。 赵玄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生怕某处就看不到了。 马车车窗掀开了帘子,探出玉息那张惊恐的脸,往后看了一眼。 赵玄心一紧,挥动缰绳紧追了上去。 马车直行驶到某处空地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北商的卫队已经很远。 赵玄见马车停在不远处,着急驱马上前,可还未靠近马车,周围立刻出现了许多兵士,将赵玄团团围住。 每个人手中都持刀,赵玄一人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了那么多人的挟持。 可他心里担忧马车里的玉息,目光越过看去。 马车车帘缓缓掀开,“玉息”从车内走了下来。 可她的眼神却极冷,目光落在赵玄身上,带着冷漠的杀意。 赵玄心中狐疑,但看她的装扮和身型,心中立刻明白。 他中计了。 第252章 番外:南越行11 眼前的“玉息”身型修长,身量极高。 虽有着相似的面容,他却身着男子的衣裳。 若是没猜错的话,此人应是玉息的孪生弟弟:玉城王子。 想不到赵玄曾寻了他许久,他躲藏在了平临地界。 想来也是,南越也只有平临王有实力藏着他。 玉息是被他亲弟弟“掳走”,应该不至于有危险,赵玄心里便放心了些。 “可是玉城王子?”赵玄瞧着那张和玉息极为相似的脸问道。 玉城眼中满是冷酷,“终于将你诱到了腹地”。 他冷哼声,“抓起来”。 —— 染着安神香的屋子里,玉息刚醒来,胃中便一阵翻滚。 她所乘的马车被劫,颠簸时她惊醒,便觉得头晕恶心,差点呕吐。 此时身体里更加翻涌得厉害,因着赶路未进食很多,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一直默默守在床边的人,站立起来,瞧着她的目光满是担忧。 “你感觉怎么样?” 玉息听到了声音,抬头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竟有些怔愣。 他二人本就长得极像,玉息一时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片刻,她意识过来,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可一阵眩晕又差点摔倒下去。 “小心!”那人快步走到她身旁扶住了她。 “城儿!”玉息激动地抓住了他的双手,时隔一年多,自那日越宫被破,她第一次见到了弟弟。 时隔一年,玉城消瘦了许多,目光冷漠,带着仇恨,和刚入商宫的玉息一般。 “我寻了你很久,原来你在平临皇叔这里”。 “嗯”玉城淡淡的,直看着玉息许久。 这一年来他为了躲避商军追捕,东躲西藏,最后在扶龙堂的护送下才逃到平临地界。 原以为他的姐姐被掳走凶多吉少,心中暗暗下决心定要手刃那北商皇帝,替他姐姐报仇。 可谁知北商皇帝入南越,却让他看到了意料外的一幕。 半日后他才开口道:“你和那北商皇帝怎么回事?” 玉息心中咯噔了一下,赵玄灭了南越,毁了越宫,与她们南越皇室是仇人。 只是她和赵玄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赵玄为她做了很多,可玉城不知道,一时也说不清楚。 她踌躇半日,还是不想瞒他,有些事是需要去面对去化解的。 玉息抬眸认真道:“我嫁给他了,我如今是北商的皇后”。 玉城神色闪动,“忽”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 “姐姐,我以为是他强迫你的”。 “他是我们的仇人”。 玉息身体一僵,她何尝不知。 只是一年看似不长,可与她却是很复杂的一段心路历程,她从开始的仇恨,慢慢懂赵玄的心,最后爱上他。 可玉城是不明白的,他在外漂泊的一年后玉息在商宫的境遇不同,他无法理解玉息的变化。 玉息只觉得胸口发闷,她自离开越巨那段时日开始, 身子总是不爽利,常常感到疲惫嗜睡,没有食欲。 同时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她被劫了,赵玄定会寻着她来的。 “城儿,皇上可是被你扣住了?” 玉城神色狠戾,带着痛苦道:“你如此关心他?关心我们的仇人?” 玉息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城儿,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的夫君”。 见玉城无法接受的眼神,玉息又说道:“他是北商皇帝,他入平临是为了和平临皇叔谈归顺的,你怎能拘禁他?” “他身后可是整个北商,和数十万的北商军队,你怎能做如此冲动的事?” 玉城望着玉息,眼中泛着复杂痛恨的神情。 片刻过后,他冷冷说道:“那日父王临终留下的最后一份诏书,你可知他写了什么?” 玉息身躯震了下,那日的漫天硝烟,厮杀惨叫重新回到脑海中。 南越成帝挥笔写下最后一份遗诏,便挥剑自刎,舒皇后随后也步了同样的后尘。 那是他姐弟二人心中的痛,无法抹去的仇。 玉城目光深远陈述道:“那时候父王知道,南越皇室保不住了,他将我过继给了平临王,并且禅让帝位给平临皇叔”。 他目光凛冽,“父王此举是为了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我依旧是南越未来的皇帝”。 玉息听完,心中难以言明。 玉城的心境一如最初的她,带着父母和皇室覆灭的恨,可后来为了在商宫生存下去,她便暂且放下了仇恨。 再后来她渐渐明白,新君扩疆土之行,皇室覆灭终究难以避免,况且成帝和舒皇后的死也并不是赵玄动手的。 但她经历多少事,又和赵玄反复纠缠了许久,才慢慢改变了初衷,玉城却不是。 成帝临终仍是希望保住南越皇室和玉城太子的地位,想借着平临王的势力复国。 玉城勾起嘴角靠近玉息说道:“姐姐,我假扮是你,那北商皇帝真的追了过来”。 他似乎觉得那皇帝也不怎么聪明,这么拙劣的圈套他也会一头扎进去。 可玉息知道他是担心她才会自动忽略这些危险的。 “北商皇帝如今就在我手中,我若要他死,那父王生前的嘱托岂不是很容易实现了?” 恢复南越政权,他重新登上帝位。 玉息惊地抬眸,“城儿,你……” 看他毫无感情的脸,玉息恢复了冷静,她知道一时半会儿让玉城从仇恨中抽离并不容易。 “你以为他是莽夫?”玉息眼神带着审视,“你小看他了”。 玉城眼神闪烁,似乎在怀疑玉息的话。 “他若是没有脑子,当初怎能一举攻下南越,南越又不是纸老虎”。 “当时北商的政权都不在他手中,他攻下南越后回北商夺下政权,他的才略比你想象的要高出许多”。 玉城冷笑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在我手中”。 玉息神色略有些担忧,“他能中你的圈套,是他甘愿的,他是担心我”。 玉城眉心骤然拧起,神色阴晴不定。 他有些恼怒来回踱步,忽然起身说道:“你好好休息”。 正准备离开房间,玉息突然唤住他问道:“他被你关在哪里了?” 玉城脸色十分难看,“你身子弱,先休养几日,别的不用你操心”,说完便离去了。 第253章 番外:南越行12 平临某处暗室,灯光昏暗,一股刺鼻的霉味令人不适。 铁栏杆的大门隔出的牢房,门口身穿甲衣的护卫持剑看守,只因关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北商的皇帝。 昏暗的牢室,半明半暗中一个挺拔的身姿如冬日松柏。 即便被囚禁,他身子挺立,依然不减风姿。 牢室的门打开,玉城进入了内室。 他虽容貌和玉息相似,身型却修长,因着是男子,容貌虽俊俏却没有玉息那份柔美。 牢室中赵玄听到了声响,略转过身,当看见那张和玉息极相似的脸,他仍恍惚了下。 玉城与他隔着铁栏,保持了一段距离,这是他首次近距离看这位北商皇帝。 他当初在南越躲藏,没少听到他的传闻,知道他夺下北商政权,又劫了西秦的战船。 坊间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诸多百姓和街头说书人口中,这位年轻帝王英武神勇,英雄神采。 但传颂往往夸大,也不知道真真假假。 玉城自始至终都以为玉息被他作为战俘囚禁起来的,那日他潜入商宫想通过水域救走玉息,却仍是没有成功。 那次过后他便下决心带着遗诏去平临地界。 “想不到吧,你竟落在我手中了”玉城看着赵玄的眼神阴狠毒辣,“是不是很后悔离开你的卫队追了过来?” 玉城依然固执地认为他是犯了蠢。 赵玄却坦然笑道:“知道是你带走了你姐姐,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玉城眉心跳了了下,瞬间拧起,“你什么意思?” “若是歹人劫持,我拼死了也要把她带回来,但你总不会害你姐姐的”。 “你的目的是我”。 玉城不喜欢这种他这么云淡风轻,他宁可赵玄当下威胁他,让他知道囚禁北商皇帝的后果有多严重。 那样他才知道他着急,才能与他对峙,才能和他谈条件。 赵玄双手始终背在身后,一副超脱物外的神情。 “既然知道是圈套,为何还一直追了过来?” 赵玄细想了想说道:“我是担心,若是息儿看不见我了,会害怕”。 他记得那日在艳霞阁寻到她时,她举刀砍下,惊恐失措的模样。 然后见到是他便失声大哭,他不在她身边,那段时间里她一定很害怕。 他舍不得她再经受一次,他心疼。 所以他一直追赶在马车后面,至少她回头便能看见他。 明知道前方可能是陷阱,还一头扎了进去。 “你……” 玉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原本复仇的快感荡然无存,气得扭头离去。 他回到寝房,侍婢正端着一片狼藉的餐具往外走,他拦住问道:“怎么了?” 侍婢满脸愁色道:“刚公主用饭,可公主才吃了一半就全吐了,连碗碟都打碎了”。 玉城蹙眉,自从此次见了玉息之后,她的情况一直不好。 他推门进入,看着躺在床上歇息的玉息,脸色苍白,嘴唇上连血色都没有。 玉城在她床边坐下,看着玉息憔悴的面容,心情复杂道:“你就这么担心他?” 玉息按了下胸口,她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离开越巨后,身体状况就愈发异常。 经常感到恶心,身体也慵懒沉重。 她也以为自己是担心赵玄引发的,对玉城说道:“你对他千万别轻举妄动,你是我弟弟,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玉城握紧了拳头,“南越皇室覆灭的仇恨,你怎能轻易放下?” “父王给我们留了退路,我们可以借助平临皇叔的势力……“ 可能刚才呕吐过,玉息嗓子十分难受,竟剧烈咳嗽起来。 玉城愣了下,端来茶水伺候。 玉息浅浅喝了几口,对他说道:“你同我去见皇叔”。 “你要做什么?” 见玉息挣扎着起床,玉城按住她,“你身体虚弱,等养几日再见不迟”。 玉息那里等得了几日,“皇叔不像你这般莽撞,若他听我分析局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知道怎么做决定了”。 “他不会任由你胡来的”。 玉息刚下床,又是一阵眩晕,差点差不住。 玉城看着她坚定的神色,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去了平临宫正殿。 平临王年纪比南越成帝小两岁,岁至中年,睿智沉稳,心思深沉。 听说玉息来了,便命人收拾了正殿。 玉息是被扶着进来的,平临王见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有些疑惑看了眼玉城。 “公主身子怎会如此虚弱?”平临王命人放上软垫,玉城搀扶玉息坐了上去。 “见过皇叔”玉息略欠身。 “不敢,公主如今是北商皇后,按制该是我给娘娘行礼”。 平临王说道,玉城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有反驳。 侍婢奉上茶水,玉城照顾她喝了几口水,顺了气,玉息才开口说话。 她不想拖泥带水,如今赵玄不知被关押在何处,若是被北商朝堂知晓,于平临便是灭顶之灾。 无论哪一方,玉息都不希望受到伤害。 她直截了当说道:“皇叔,父王留下的那份遗诏,可否给我看看?” 平临王有些犹豫,看了玉城一眼。 “给她看吧”玉城知道玉息的脾气,执拗起来谁也说不过。 那份黄色锦绫的卷轴递到她手中时,她微微颤抖接过,那毕竟是她父亲的绝笔。 她按下浮动的心绪,缓缓打开卷轴。 父王坚挺秀美的字迹呈现眼前,只是写得有些仓促,那毕竟是濒死前争分夺秒写下的。 她快速浏览了上面的内容,和玉城说得不错,成帝留下了退路。 南越封地王爷中只有平临王最有实力,最有复国的希望。 如今赵玄就被困在平临,是否要复辟南越只在一念之间。 第254章 番外:南越行13 玉息放下诏书,看了眼平临王。 “皇叔,此事你如何看待?” 平临王对南越成帝的这份遗旨并没有明确表示接受或反对,他是南越臣子,理应听从南越皇帝的安排。 可南越如今不存在了,他听与不听都无人来责问他,这份遗诏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这……” 玉息冷静说道:“我是北商皇后,北商的实力我很清楚”。 “皇上接收南越之后,南越大部分官员都已收编入北商,仅有一小部分辞官归农”。 “皇叔,若是你们执意要复国,目前的南越朝堂上你们得不到任何支持”。 平临王和玉城听玉息这么说,震顿了下。 玉息接着道:“这是其一,皇上在攻破南越之后,回北商收回了政权和军队”。 “如今在北商境内的入编军队就有五十万,这还不包括驻地军队和边防军队”。 听完平临王先倒抽了一口冷气,平临地界再强,也无法和一国之力相比。 他拼尽全力最多只能凑出两万兵士,这如何去和实力强盛的北商去抗衡? “这是其二”玉息停了下来,喘了口气,说太多让她觉得疲惫。 “如今皇上被关押在平临,即便你们要了他的命,你们以为北商没有后继帝位的人了吗?” 平临王和玉城略感疑惑,目光不自觉集中在她身上。 “北商嫡皇子赵行,原就是北商太子,他才华出众,深谙治国谋略”。 “不过北商内部发生政变,才使他错失太子之位,如今皇上是三皇子赵玄”。 “可若是赵玄出了意外,下一个登上帝位的必定是赵行”。 “他比赵玄更难对付”。 玉息说得清楚,这二人她再熟悉不过,都是出类拔萃之人。 只不过赵行化名司徒行,有自己弟弟做皇帝,他便逍遥自在四处游历去了。 若是赵玄出了意外,他当仁不让,必定是要回来重掌皇权。 玉城和平临王实在没有必要去和这二人为敌。 “此次我同皇上入南越,就是为了了解南越民情来的”。 “父王在位时,南越官场和民间就留有诸多问题,这次皇上入南越勘查民情,便着手制定应对之策“。 “我在他身旁时间不短了,虽说南越皇室覆灭是他带来的,可与南越百姓而言,他是个明君”。 “他有望恢复南越以往的繁荣”。 “太子殿下”平临王刚才听进了玉息的话,他本就城府极深,居于平临地界,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莽撞行事。 “公主殿下说得不错”。 “虽说是先帝的遗旨,可我们也需看清事实”。 “现下北商的国力,恐怕连西秦、东禺两国都要忌惮,平临不过是个封地,哪来的实力去对抗北商?” “那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如今大势已定,天下安定,若再起纷争,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 玉城怒目,“皇叔,连你也要违抗我父王的旨意?” 平临王安抚玉城道:“若是我确有能力助你重登帝位,本王定当义不容辞”。 “可现下两相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我们是弱势一方,冒然迎上,到时候赔上的不仅是太子你的性命,还有我们整个平临地界” “还有……,你姐姐的终身”。 玉城气息滞了下。 “太子殿下,你冷静估量,此事是否有做的必要”。 玉城不是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可心中气恼,转过身不言语。 平临王接着道:“其实太子你想想,如今你姐姐,南越长公主是北商皇后,你们皇室血脉并没有断”。 “你不如便认了这个姐夫……” “住口!”玉城怒气攻心,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平临王和玉息都分析得有理有据。 他气恼得快步离开正殿。 “城儿”玉息担心他做傻事,便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跟了出去。 刚才说了半天话伤了神,才追到门口,玉息便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斜斜歪了下去。 —— 心急如焚的玉城抱着玉息回了寝房。 “传医师过来”。 侍婢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玉城将玉息放到床榻上,见她紧闭双目,呼吸急促。 他心中忧虑,知道姐姐是夹在姐夫和他之间为难。 可南越覆灭,他怎么能轻易放下? 平临王府的医师匆匆赶到,侍婢伺候着玉息就医,玉城会觉得胸口烦闷,便暂先退出了寝房。 天色已晚,半暗的空中,一轮模糊的月影呈现。 庭院中的月桂树下,玉城背手伫立,他面容姣好,体型修长,若不是北商皇帝进犯,他也有广大美好的前途。 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谁?”玉城略回头,看到了悄声隐在背后的身影。 听见他发现了,那身影才怯生生出现。 “是你?” 跟前是一个俏丽的女子,年纪和玉息差不多,身着天碧色纱衣,肤色雪白,眉眼艳丽。 “城哥哥……” 她在玉城跟前有些胆怯,玉城似乎刻意避着她,可她每次偷偷来见又欲言而止。 她是平临王的女儿华如郡主,原定的南越太子妃,未来的南越皇后,若不是南越皇宫覆灭,如今的她应该已经和玉城王子成婚了。 南越宫破,玉城和玉息同时失踪,原本平临王要给女儿重选一门婚事。 可她却对玉城痴心不改,一直等着他回来。 终有一日,他竟来了平临,华如郡主欣喜若狂,可他入了封地却拿出了一份先帝的遗诏,要入平临王一脉。 华如郡主愣住,如此一来,她便和玉城城了兄妹,再也可能续前缘。 她勇敢地寻过玉城,只说南越皇室已不在,若是他能放下仇恨,她依旧等着他。 可玉城却并不接受,会让她尽快寻个好人家嫁了,不必再等他。 华如郡主痛苦万分,却无可奈何。 玉城心中的执念颇深,她说服不了,他手中的是先帝的遗诏,她也没有任何理由说服他放下。 玉城看见华如郡主神色有些复杂,转过头故意不看她。 “外面露气重,你赶紧回去”。 “我去看看玉息公主”。 “她……,医师正在给她瞧病,先别去打扰她”。 华如郡主抿了下嘴,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我是女子,我能懂她的”。 第255章 番外:南越行14 玉城身体略颤了下,双手不自然握拳,背到了身后。 “公主自小就聪明,她定是看清楚了世事,才下决心与那皇帝相爱相知”。 “你……,住口,别再说了”。 “你执意守着旧路,可那终究是一条不归路”华如郡主略显激动,“城哥哥,你就不能像公主一样,万事往前看吗?” 玉城眉心拧起,心情烦躁不安,他知道如今北商实力强盛,可他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可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劝他放下。 他原是南越太子,怎能轻易原谅一个将他前途尽毁的人? 可那人现在偏偏是他姐姐的夫君。 “我听说……,北商皇帝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想来那皇帝对你姐姐定是用情了……” “你说什么?他是一国之君,后宫怎可能只有一个女子,也只有你们这些女流之辈才会相信这些鬼话”。 华如郡主还想说些什么,寝房内一位侍婢出来,见了玉城曲身行礼,但看了看华如郡主,欲言而止。 玉城心中担忧,便快步走入了房内。 玉息正靠在榻上,一旁白发苍苍的老医师正嘱咐着她什么。 “公主且放宽心,好生养着,目前情况还算平稳”。 “我姐姐怎么了?”玉城心中焦灼,一把扯住老医师问道。 老医师是平临王府的老人,经验老道,只笑道:“王子殿下不用忧心,公主殿下只是有了身孕”。 “平日里吃不下,又嗜睡,不过是害喜的症状,这是极为正常的,等过了三个月,胎相稳了,这些症状都是会消失的”。 “只不过公主殿下时常眩晕,这是平日忧思过度的表现,万事且想开了”。 玉城如雷击般愣在原地,“你再说一遍?” “公主殿下有身孕了”。 玉城目光收紧,盯着玉息不敢相信,“你……,你有了他的孩子?” 玉息显得极为平静,“城儿,我与他是夫妻,有他的孩子很奇怪吗?” 身后跟来的华如郡主听了消息十分意外,但她没玉城那么大的反应。 她反而坐到玉息身旁,对玉城说道:“城哥哥,玉息公主是孕妇,最忌受刺激”。 “你安心在平临王府养着,旁的事情就别太过操心”说着华如郡主握紧了玉息的手。 “华如……”也许是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玉息变得无比温柔。 玉城恼怒转身走出了寝房。 他的怒气无处倾泄,只得暴走到庭院外,一拳击打在玉桂树的树干上。 一阵刺痛,鲜血流淌了下来。 他心有不甘,但万事仿佛已成定局,历史的车轮从没有停歇,碾过后,南越皇朝便成了无人问津的尘土。 —— 平临王府地下牢狱。 大门“吱嘎”打开,在安静的暗室中尤为清晰。 原本盘腿合目的赵玄略睁眼,看见一袭白衣的玉城王子,款款走下台阶。 他那张脸和玉息极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总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玉城脸色极冷,坐在赵玄的对面,直勾勾盯着他看了半日。 说实话,赵玄相貌英俊,身姿挺拔,确实配得上他姐姐。 “玉城王子过来,不是为了这样看我的吧?”赵玄有些奇怪他的行为,终于忍不住问道。 “恭喜你了”玉城语气和他神色一样冷。 “恭喜什么?” 玉城冷哼了声,目光终于移开,“我姐姐怀孕了,快有两个月了”。 刚才还盘腿端坐的赵玄,“忽”地起身,双手抓紧了铁栏。 “你是说息儿有孩子了?她……,怀了我的骨肉?” 一阵惊喜带着后怕,赵玄又喜又急,自带玉息回商宫后,他便命太医院的太医轮番给她调理身体,一直没怀上。 谁料到这次入南越,倒是让她中了。 赵玄估算了下,怕是艳霞阁的那次怀上的。 接着他焦虑道:“可有医师为她把脉开药?” “她的餐饮可有调整?可是有经验的侍婢伺候她?” 他又想到了什么,“息儿睡觉不老实,夜间可有人为她守夜?” “她,心情如何?她可有为我担心?她怀着身孕,不可担惊受怕”。 赵玄一连串的发问,让玉城眼神复杂,“你当真这么在意我姐姐?” 赵玄不解道:“她是我的妻子,我怎能不在意她?” 玉城来回踱步,似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片刻过后,他正面对着赵玄,一字一句认真道:“若你想回去和姐姐团聚,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赵玄神色疑虑。 玉城接着道:“你需得答应,立我姐姐的孩子为北商太子,承继北商帝位”。 赵玄怔愣了片刻,便大笑起来。 玉城有些恼怒道:“你笑什么?” 赵玄眼神真诚道:“你怕是还不知道?” “什么?” “我对你姐姐的情”。 “……” “你姐姐十二岁那年,我就在等她长大,非她不娶”。 “朕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往后也不会再有旁的嫔妃”。 “北商太子之位,只能是你姐姐诞下的龙子”。 “玉城王子,你不必多此一举”。 玉城太子目光闪烁,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相信。 他忽地起身,目光收紧,指着赵玄道:“你当真对我姐姐如此深情?不是诓骗我?” 赵玄却坦然笑道:“我此生唯有你姐姐一人,这与我是不是君王无关,我只想与她共度一生”。 “你若不信,我现在就立下诏书,北商未来国君之位,只能是皇后玉氏诞下的孩子继承”。 南越如今是北商的国土,玉息腹中的孩子也有南越皇室血脉,若是承继了北商的帝位,便也是延续了南越的皇脉。 玉城心中忽然释然了…… 第256章 番外:南越行15 腹中有了孩儿,玉息不敢再怠慢自己的身子,即便时常感到恶心,也生生吞了一碗饭。 她身体惫懒,用完饭后,华如郡主陪着在庭院里略走走,便回床榻上歇着。 玉息时常犯困,一下睡过去,但很快又惊醒。 她再次惊醒后,双目对上了床边那双她极熟悉的黑金眼眸。 四目相对,眼中有诸多情绪,竟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半日后,玉息才微笑道,像在分享自己的喜悦。 “我有孩子了”。 赵玄一直握住她的手,因着怀孕,玉息睡觉很不踏实。 他看着因害喜瘦了一圈的玉息,心疼道:“我知道,你辛苦了”。 赵玄看她没事,便放下了心,想了想说道:“你如今有身孕,晚上我去别处睡,免得……” 话还未说完,玉息挣扎地起身,赵玄不知她要做什么,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身子起来。 玉息的身体往赵玄靠去,两条玉臂勾住他的颈脖,小脑袋贴在他的肩头,娇滴滴说道:“别走……” 赵玄心一软,哪里还能拒绝她。 “想我了?” “嗯”玉息头埋在他胸口,玉城囚禁他几日,她虽努力保持冷静,心中却是惧怕。 若是失去了他,往后她该如何? 赵玄心中淌过一丝柔情,轻轻吻了她秀发,“好生养着,等胎坐稳了,我们就回北商”。 正好他还要和平临王好好谈谈归顺的事情。 还有他这个不能轻易得罪的暴躁小舅子,一见面就将他关了起来,得好好相处。 等回北商后,有的要忙了,寻合格的乳娘,安排有经验的侍婢,太医都得轮番候着,确保皇后腹中的孩子顺利长大降生。 “我身上不干净,先去洗洗,别熏着你了”赵玄被关押了几日,身上满是牢狱之气。 玉息腹中有孕,需得小心对待。 等赵玄更换了衣裳,梳洗干净上床后后,玉息柔软的身子便贴了上来。 双臂紧紧拥着他,也不知道是几日未见他,担心他,还是因为有了孩子,玉息越发粘人。 玉手在他鼓胀起伏的肌肉上滑过。 赵玄深吸一口气,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轻声说道:“别乱拱火,我现在不能碰你”。 他将玉息的小脑袋按在胸口,十分小心她的肚子。 “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玉息突然问道。 赵玄蹙眉想了想,若是女孩,需得小心呵护养着,宫里有心月公主,可以放在一起养。 若是男孩儿,便自小要开始锤炼了,不能太过骄纵,毕竟是未来国君,身负国运命脉。 “都好”赵玄吻了吻她的额头。 —— 夜风带来了暖意。 月光下,玉城欣长的身子投射地面,被拉得很长。 他远远看着玉息的寝房,手中摩挲着一份卷轴。 “这是你北商皇帝亲笔写下的诏书,若日后你负我了我姐姐,不是我姐姐的孩子承继了北商帝位”。 “这便是我将来讨伐你的证据”。 空中传来一记飞鹰鸣叫,两只硕大的飞鹰在远处的空地落下。 一个戴着铜制面骨的黑衣人从飞鹰身上下来,对着玉城行礼。 “王子殿下”。 玉城冷冷瞧了他一眼,“千战,你可是东禺同尔族人?” “正是,王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玉城深吸一口气,最后望了眼玉息的寝房,便转身说道:“走,去东禺”。 空中两只飞鹰,鸣叫而去,很快消失在月色中。 …… 第257章 番外:初相识,北城行宫1 秋日的暖阳带着凉意,庭院秋风萧瑟,黄叶落满地。 秋燥的风,抚过稚嫩脸庞,纤手执笔落下丹青。 “咯咯咯”院外一阵清脆如铃的笑声。 一个粉面桃腮的美丽女子,身着桃粉色锦缎长裙的女子飘然入内。 “郡主,小心台阶”身旁的侍婢小心提醒。 她年纪刚过及芨,看着和玉息差不多大。 和玉息清丽脱俗的面容不同,她容姿艳丽,小小年纪便有了倾城之姿。 “华如,你怎么来了?”玉息放下手中的笔,笑脸相迎。 跟前便是南越平临王的女儿,玉华如,她刚与玉城太子定了亲,是南越未来的皇后。 “你来的不是时候,城儿刚回都城,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人” 华如郡主娇声道:“哎呀,提他做什么,我又不要见他”,说完便红了脸垂下了眼眸。 “真的?”玉息故意低头与她对视。 华如郡主瞪了她一眼,“看他不如看你,你俩长得一模一样”。 “可我不是他呀,无法替你解这相思之苦”玉息捂着嘴笑,华如郡主羞得打了她一下。 “你在画什么?”华如郡主扯过桌上的墨画。 看了半日叹息道:“好俊的男子”,华如郡主坏笑道:“可是你的心上人?” 玉息倒没有很大反应,默默撑着脸颊。 她和华如郡主一般,刚及芨,南越宫中正准备接她回去。 华如郡主定了玉城太子,可她的婚事还没没有着落。 “我从都城来的时候听说了,皇上要你和北商和亲,好像是北商的嫡皇子,当今商国太子”。 “你若和亲过去,便是北商皇后”。 华如郡主瞧着画中的少年,玉息的画功虽算不上顶尖,但仍能看出画中人的容貌,确实是个俊美的少年。 “嗯”玉息淡淡的,她是皇宫公主,这些都是她的使命,若是越成帝替她安排了,她唯有听命”。 “可这画中男子……,你和他可有渊源?”华如郡主好奇问道,“若是你去和亲了,那你和他怎么办?” 玉息扯过画像,叹息道:“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华如郡主嘴巴围成一个圈,“你怕不是单相思吧?他不知道?” 玉息沉思,那日只匆匆见过那少年一次,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少年。 他的眼眸太特别,暗沉深邃,在阳光下泛着金晕。 可即便浑身伤,也难掩他的俊美矜贵。 那张脸,她只见了一次便印象深刻,就像那些说书的故事中的仙君一般,她想象过哪些美男子的模样,见过无数男子,都没有具象化。 直到看见他,才知道原来男子可以俊美成这样。 玉息摸摸手腕,那日他那么重打了她手一下,可又那么戏谑一带而过,一晃人就不见了。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那些追捕他的人可有都散去? 他逃出生天了吗? —— 入夜,玉息梳洗后便睡了去。 乳娘侍婢都在耳房歇息,玉息入睡很快,从不吵闹。 秋日入夜早,庭院外只有一轮圆月悬挂空中。 一个身影在月色下隐过,无人注意,悄悄隐入了长公主的房间。 他带血的衣裳已经换去,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在黑夜不容察觉。 桌上一幅丹青斜斜放着,他一眼便看到了,勾起嘴角细细看,笑道:“画得还有点像……” 那床上酣睡的小丫头,紧紧裹着被衿。 少年悄声来到床边,凝望那张还带着些稚气的绝美容颜,在月色下,如凝脂般白皙的脸蛋,粉红的唇。 还未长开,已然是个美人胚子。 少年拧紧的眉心松开,浮躁的心绪总算安宁下来。 他浑身的伤,鲜血淋漓,她那日见了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叫来侍卫替他掩护。 真是个有趣又勇敢的小姑娘。 他向来独来独往,从未对那个少女上过心,父皇在赐他汉江封地时,便打算一同赐婚。 准王妃便是他母家,天水王爷的君主赵云聘。 可他却不屑一顾,只扬言道:“只管赐婚,若不是他心仪的,他便不回汉江罢了”。 无人奈何得了他。 眼前这个像小仙女一样的丫头,倒是一眼入心。 只是她身份太过尊贵,不然便将她直接掳回汉江,做他的王妃。 快中秋了,半夜露寒。 少年见她半床的被子都压在身子下,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眉头略皱了下。 便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胳膊,扯出被衿,替她盖好,掖好被角。 少年瞧了她因熟睡红扑扑的小脸蛋片刻,勾起嘴角笑了笑,正准备离开。 突然一阵翻身的细碎声响,他一个转头,惊地一个箭步跨了过去,才伸手接住了差点滚下床来的小丫头。 好容易将她放回床上,再盖好被衿。 少年擦了下额头微微渗出的细汗,瞧着她胳膊压紧被子的睡姿,眉头紧了起来, 这南越小公主长得那么美,怎么睡姿这么埋汰。 若不是他,刚才那下可要摔地上了,她身旁也没侍婢守夜。 秋夜寒气重,若是在地上躺一夜,对身子不好。 那张雕花绣床散着淡淡的梨花木香,少年看着她精致的容颜,眼中露出了点点占有欲。 “还这么小,再等等,我再等等”。 “等你长大了,便和我回汉江去”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记住了,你是我汉江王的王妃”。 “除此之外,不可以爱上别人,也不可以嫁给别人,不然的话……” “我饶不了你”。 玉息似乎感受到了压迫,叮咛几声,挥了挥手,转个身又沉睡了去。 第258章 番外:初相识,北城行宫2 高大茂密的香樟树,秋日里仍是枝繁叶茂,高耸入云。 抬头望去满是层层叠叠枝叶,一眼望不透。 玉息在北城行宫,功课却是一日也不落下。 不过相比乳娘教的女红,她还更喜欢骑马投射,她的双手拿起针不是扎手指就是扎大腿。 虽然骑马也不容易,但比起刺绣可有趣多了。 树下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身着棕色常服,浓眉大眼,神色肃穆。 正对着小公主厉声道:“都教了那么多回了,骑马还是会晃,今日若是再做不好,便要受罚了”。 那人便是南越名将雷霆之子,雷长风,同是南越护国将首,刚满二十,前途无量。 他是玉息公主的护卫,兼授业恩师。 南越成帝授予他公主少师职位,命他管教公主。 他尽心尽责,倾囊相授,玉息对他也是颇为敬畏。 想着自己总是学不好,心里委屈,眼眶便红了起来,可越急越做不好。 雷长风生气留她一人在原地练习,自己转身回去了。 小玉息又急又怕,哇哇哭了起来,边哭边牵着那匹小白马转悠。 一双黑金眼眸透过茂密的树叶看了半日,眉心隐隐忧色,自言自语道:“姿势不对怎么控制好马匹?” “扑通”小公主跌倒在地,手心也磕破了,衣裳也脏了一片。 小脸憋得红红的,委屈巴巴,看起来快要放声大哭了,可顾及身份仍然忍着。 树叶窸窸窣窣晃动起来,一个身影攀下树干,他身手极矫健,竟无人发现他。 他躲藏在北城公主行宫已有段时日,朱阙门的人在外围搜捕,却无人敢进入宫查找。 公主行宫有吃有喝,他藏在这里倒也乐得自在。 他悄悄隐入房内,思索片刻便在书桌前取了纸笔画了起来。 门外有人回来,正是没学好挨了骂的小公主,脏了衣衫抽泣着回了房内。 见大功告成,少年轻笑着隐了去。 玉息刚入房内,正准备换衣裳,就看见了桌上几幅画,她记得她出门前将纸笔都收拾了的。 哪儿来的画? 她一时好奇走近看去,上面画的竟是骑马图。 虽不是很精致,但一匹马上面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小人儿一旁还标注了发力的方法和位置。 玉息一下看了进去,又取了另几张细细琢磨,其实这画上内容雷长风都讲过。 但小玉息年纪小,就是无法理解,但看画儿就不一样了。 图画比语言更清晰,她一下就理解了。 玉息看了眼周围,也不知道谁送来的图画,想是雷将军吧,平日里凶巴巴的,但对她还是关爱有加。 看不得她学不会,悄悄送了来吧? 这几幅简易画玉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若是练习时想不起来便取出来瞧瞧,上面画得有趣,她也看得进去。 下午习字作画,玉息在行宫的日子便是这样一日复一日。 只是最近总会有不少惊喜,秋日桂花香,不知谁又摘了一支金桂放在窗台前,刚进屋子就闻到满屋的桂花香气。 有时候是金茶花,静静放在书桌前。 秋日里能寻到的花,她都收到过。 第二日是一篮子成熟的柿子,玉息知道北城行宫外不远处有一片柿子林,现下入秋正是柿子成熟的时候。 篮子是竹编的,里面的柿子饱满匀润,颜色鲜艳,散发一股带甜味的香气,一看就有食欲。 她前几日还嘟囔着让人去寻果农,要买些柿子来吃,这就有人送来了。 玉息以为是那个侍婢兴起摘来的,可问了身旁的几人,却无人承认。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田螺姑娘? 玉息尝着软糯可口的柿子,撑着小脑袋看着窗外胡思乱想。 却不曾想那双黑金的眼眸在不远处,紧紧看她。 看她吃得半张脸满是汁水,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259章 番外:初相识,汉江王 又一年开春,玉息过了生辰,年岁又大了一年。 南越成帝派了人来,专门接南越公主回宫,玉息在北城行宫的教习生涯算是结束了。 入夜后,那个身影照常隐入房内。 当看见那张熟悉的雕花床上却空无一人,原本叠放整齐的绣着芙蓉花的缎面被衿也收起来。 屋子内已经打扫整齐,除了挪不动的摆件,其他衣物全都不见了。 一股恐慌油然而起,少年顾不得隐藏,一下冲到庭院中。 原本戒备森严的北城行宫,却一个侍卫都不见了,回廊中原先常有侍婢和侍童来往,此时也空荡荡的,一眼望到了头。 整个北城行宫已经人去楼空。 他慌了,他不信她会突然离开行宫。 她定是被雷长风责骂了,在那个角落躲起来哭了。 他要把她找出来,好好安慰她,或者直接带她回汉江去。 那一夜他搜遍了整个北城行宫,终究没有了人影。 他在北城行宫躲藏了几年,朱阙门早就搜捕不到,只当他已经死了,陆续撤了去。 他早就可以回汉江,却一直留在行宫。 因为他想再等等,等到她长大一点,将她一起带回去。 可谁知却错过了。 他沮丧万分,只得先离开北城,回了汉江。 —— 刚入汉江府门,早有个人在等他。 那人身形高大,身着一袭黑衣,面上也戴着一个黑面罩。 见他回来,冷冷道:“玄儿,终于回来了”。 那少年便是北商都城皇室,赵氏三皇子,赵玄。 “你,你是……”赵玄盯着那人的面容,只见他缓缓脱去面罩,那张俊逸的面容和赵玄有五六分相似。 赵玄才惊道:“大皇兄,你还活着?” 那人便是北商嫡皇子,先太子赵行。 北商宫内发生宫变,二皇子赵恒夺权,赵行冒死逃脱了出来,皇宫中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死。 “玄儿,我的身份已死,世上已无赵行,如今我更名司徒行。” “若是想重回商宫,夺回皇权,只有你去承继帝位”。 赵玄眼神闪烁,他在皇室中排行最小,论出身资质,都比不上二位皇兄。 他从来都没有称帝之心,却不想命运却将他推上帝位。 突然他福至心灵,“之前醇王爷的那场宫变,皇兄可是你……” 赵行目色凝重,浑身都是经历了生死的超脱。 “他逼死我,连你也不放过,玄儿,你我兄弟连心,为何还要束手相让?” “我经历这些,如今帝位与我可有可无,我只想让他们付出他们该承受的代价”。 赵行面色极其冷峻,“母后和我的心月仍在宫中,玄儿,只有你能帮我”。 赵玄心下一凛,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赵行,心思深沉,才华出众,他已经开始布局。 先让赵恒死于宫变,下一步便是将三皇子赵玄推上太子之位,再慢慢夺下卫太后手中的权。 赵玄沉思片刻,他自小便对帝位没有欲望,只想好好做他的汉江王。 他脑中又浮现玉息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她面对受伤的他冷静说道:“你先躲起来”。 她因为被责骂哭哭唧唧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可她是南越公主,非寻常人,若想得到她,只有登上帝位,才有机会将她夺了来。 他心中泛出狠意,只要夺了她在身旁,此生她别再想离开。 玉息公主,只能是他的。 赵玄暗下了决心,听从了赵行的安排。 北商三皇子立为太子,几年后玄太子登基,国号建武。 新君登基不久,北商便对南越发动了进攻。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