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六奋斗记》 第1章 一朝回到七十年代 王小六望着天边刺眼的太阳，非常不文明的骂了一句：“艹。” 他的大平层，他的纸醉金迷，他的美女如云，忍不住竖起中指，再次骂了一句：“贼老天，耍老子呢。” 王小六保持这个姿势好半天，没等来梦想中的电闪雷鸣，看来老天爷根本不把他的叫骂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个无能狂怒的蝼蚁，没一个闪电把他劈回到现代社会。 认命的仰面躺到地面，他随手拽下一根草，叼在嘴里嚼着。 在脑子里琢磨如今自己的情况。 他是家中第六个孩子，上有五个哥哥，下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 孩子多了，当父母的难免有所偏爱。 老大是顶门立户的长子，将来他们要靠着老大养老，所以必须看重。 而双胞胎年纪小，不但会撒娇，还是叫人稀罕的龙凤胎，当时可是震惊了整个村子，甚至消息都传到了镇子上。 虽然乡下人少不了重男轻女的思想，但架不住家里八个孩子，七个是男孩子，反倒让王家父母，对最小的王小妹疼爱有加，外人看起来，王家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偏爱女儿的家庭。 当然，七十年代的农村家庭，所谓的偏爱也有限度，无非是舍不得让她干活，在很多男孩子都不一定能读书的乡村，名为王可心的王小妹，却可以跟着同胞兄弟王小七念书。 上辈子家里一直供双胞胎念到高中，正好遇见恢复高考，王家老夫妻压着几个年长的孩子出钱，打算供到双胞胎考上大学。 可惜王小七和王小妹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复读了几年，仍旧落榜。 后来家里几个嫂子大闹一场，坚决不同意继续出钱，老两口无奈，只好让他们的两个宝贝蛋拿着高中毕业证回了家。 只是宝贝蛋从小没干过活，根本干不动地里的活，才下了两天的田，就哭着喊着受不了，死活不干了。 那时王小六已经靠着倒买倒卖，小有资产，便被父母要求，带着宝贝蛋一起干，其实说白了，就是白给他俩发钱。 虽然很不情愿，但看在爸妈的面子上，王小六也捏鼻子认了。 不曾想，认为王小六的脸色不好看，在王水发和杨爱娣面前告状，说王小六对他们态度不好，明显是嫌弃他俩。 怂恿王家爸妈逼着王小六，把小买卖交给了王小七，理由是有个正经的事干，小七才好找老婆。 王家父母可能没注意，其实王小六和王小五也没娶媳妇，还是光棍。 王小六当然不乐意，偏偏那时他见识少，有点愚孝，不敢反抗父母的权威，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了小买卖。 不过王小七好吃懒做，根本吃不了苦。 而那个小买卖，需要到各个村子里，收农家自产的东西，运到镇子上或县城里贩卖。 王小七既不能吃苦，又拉不下脸卖东西，哪里能挣到钱。 然后王家父母又逼着王小六，去给王小七打下手，帮王小七挣钱。 王小六一怒之下，爬火车跑离了家乡。 等他挣了一些钱，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想衣锦还乡，让村里人羡慕自己，也可能是希望父母能高看自己一眼，高调的回了家乡。 当时他确实获得了父母的关注和重视，不过对他的好，是为了给他们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小女儿谋算好处。 他们没算错，王小六的确因为父母的几句好话，给了那三人不少好处，又是给钱，又是帮着养孩子。 王小六觉得那时的自己还挺可怜，为了那点虚假的温情，装作看不出父母的算计，只要他俩夸自己一句：“还是小六有本事，咱们老王家全靠你了，有你，我和你妈就放心了。”便心甘情愿的往外掏钱。 现在想一想，竟然觉得挺有意思。 “小六，小六，”远处传来王小五喊自己的声音，他王小六没急着回应，因为五哥知道自己习惯在这里躲懒，不用他出声，也能找来。 果然，不一会儿王小五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小六，又躲在这里。”王小五催他，“快点起来吧，咱爸咱妈找你呢。” 王小六懒洋洋的问：“找我干嘛。” 王小五：“回去吃饭，吃过饭，下地。” 见王小六没动，王小五无奈的提醒他：“王会计把你上午上工时，提前跑了的事情，告诉咱爸咱妈了，他俩很生气，说要打断你的腿。” “所以你快点跟我回去，跟咱爸咱妈认个错，他们怕耽误下午上工，肯定不会揍你的，不过……”说到最后，王小五迟疑了。 “不过，一顿臭骂是逃不了的。”王小六接口，脸上是无所谓的神情。要是上一世，他肯定会战战兢兢，这辈子嘛，脸皮变厚了，心变硬了，不把父母的责骂放在心里了。 “小六，你咋啦？”王小五总觉得自家六弟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还在为，家里不让你念初中难过啊？” 噢，被王小五这么一提醒，王小六才记起，今年自己小学毕业，本来考上了初中，可是家里不同意他继续念下去，压着他回家下地挣工分。 上辈子因为没念初中，王小六确实很难过，不过农村孩子，能念完小学，他挺知足，并没有因此埋怨父母。 所以他实话实说，“能念完小学我就知足了，要不是五哥你帮我讲情，又保证把我的那部分活干出来，家里早不让我念了。” 多亏了王小五没白天没黑夜的泡在地里，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王小六才能念完小学。 王小五憨憨的笑了，“你脑子好使，不念书白瞎了。” 望望天色，王小五又喊了一遍，“走吧，回家吃饭，饿着肚子下午上工该没力气了。” 这回王小六听话的起身，拍拍随手拍拍衣裤上的土，“那就走吧。” 两人一走进院门，杨爱娣张嘴就骂：“天杀的懒货，不等下工就跑，知不知道会计要扣你工分啦？白把你养这么大，还得老娘挣工分养你这个懒驴。” 见王小六不痛不痒的样子，杨爱娣愈发生气：“你咋还有脸回来吃饭？挣不来工分，就该喝西北风。” 王小五担忧的看看王小六，才要帮他求情，王小六先一步说到：“喝西北风可没力气，那我下午就不上工了。” 杨爱娣怒吼：“你个瘪犊子，你不上工试试？看老娘不打折你的狗腿！” 王小六满不在乎的耸肩：“腿折了更不用上工了。” 杨爱娣被气得火冒三丈，指着他：“王水发，你瞅瞅你儿子，这是打算气死老娘。” 王水发磕磕手里的烟袋，沉声训斥：“小六，你瞅瞅你的样子，太不像话了，咋还学会顶嘴了？你妈说的对，你不好好上工，哪个正经人家敢把姑娘嫁给你？人家怕你养不起家哩。” 王小六满不在乎，“无所谓啊，我又不急着找老婆。” 一句话震惊了整个院子的人。 第2章 娶不娶媳妇 王小六一句，他不急着找老婆，让院子里的王家众人惊呆在当场。 王家众人震惊于，王小六脸皮之厚，提起说媳妇的事情，脸不红不白的，没有丝毫的羞涩。 何况，在他们的思维里，哪有人会不急着找老婆呢？他们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会不娶老婆。 村里最穷的人家，甚至最不成器的二流子，年纪到了，也在想方设法找个婆娘暖被窝，以及传宗接代。 当然，可能小六现在太小，还不明白娶老婆的含义。 王小六兴致勃勃看着众人，心里暗笑，这个年代，他这样的发言，的确太过大胆。 其中王小五除了震惊之外，还隐含着焦急，他担心被嫂子们抓住这个话头，拖着不给小六找媳妇。 “小六。”他似乎想要帮着挽回，却被王小六打断，“吃饭吧，下午还上工呢。” 这次杨爱娣可能还没从，王小六的大胆发言中回过神，没继续骂他，语气不好喊三个儿媳妇：“你们是不是还等着，我这个当婆婆的端菜端饭，伺候你们啊？” 三个儿媳妇马上小跑着进了厨房，一人端着饭盆，一人端着两盘咸菜，一人捧着饭碗，放到院子里的饭桌上。 一大家子十五六口人，呼啦啦围到桌前，等着杨爱娣给大家分饭。 杨爱娣用饭勺子，从饭盆底部舀出一勺浓稠的地瓜粥，倒进碗里，然后递给一家之主——王水发。 接下来依次是自己、大儿子、大儿媳。别看杨爱娣爱骂人，还重男轻女，但是想的很明白，她和老头子将来肯定是要靠着大儿子养老。 那么大儿媳的态度，决定她和老头子的老年生活，是否过得舒心。所以，三个儿媳中，只有大儿媳独得她的青睐。 甚至为了未来能过得舒心，她特意从娘家的远亲里，踅摸到杨荷花做大儿媳。 杨荷花接过饭碗，得意的瞟了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一眼，大声说：“妈，我自己来，咋能叫你操劳呢。” 杨爱娣受用的点头，接下来跳过二到六五个儿子，把饭给了最小的两个宝贝蛋。 然后由二到六，再到两个儿媳的顺序分饭。 轮到孙辈时，先男后女，由大到小，最后一碗给了王小二家的王建青，不忘老生常谈：“你们几个小的，下午去打猪草、捡柴火，不许和别人去疯玩，省着饿的太快，晚上吃的多，浪费粮食。听见没有。” 眼睛盯着几个孩子，等听到他们回答：“听见了。”才满意的点点头，一摆手，“吃饭吧。” 众人立刻埋头开吃。 因为每次都从盆地捞饭，所以越往后越稀。 王小六看看面前碗里的稀汤寡水，听着耳边传来的，唏哩呼噜扒拉稀饭的声音，他端起碗，一仰脖子，全倒进嘴里。 放下碗时，忍不住在心里计算，差不多能有十颗苞米粒，外加两小块地瓜。 王小五见他没吃咸菜，给他夹了一根酱黄瓜，“吃点咸的，要不没力气干活。” 没力气干活也挺好，王小六可不准备跟上辈子一样，像老黄牛似的死命干，累的没长开，身高不到一米七五。 这辈子他要吃好喝好歇好，势必长成一米八的大高个，成为鹤立鸡群的人物。到那时，自己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再加上有钱，嘿嘿嘿，绝对比上辈子还招小姑娘喜欢。 大家呆愣愣盯着嘿嘿傻笑的王小六，感到冷风阵阵。 杨荷花压低声音：“妈，你说小六是不是……” “别瞎叭叭，”杨爱娣呵斥杨荷花，“青天白日的，不可能。”如果她的语音不发抖，就更有说服力了。 王小五没察觉自家老娘的异样，推推王小六，“你咋啦？嘿嘿乐个啥？” 从白日梦中被惊醒，王小六怅然若失，“哥啊，我正做梦娶媳妇呢，一下子让你吓醒了。” 一听他喊王小五哥，杨爱娣和杨荷花不易察觉的松口气，看来王小六没有被鬼上身。 既然不是妖魔鬼怪作祟，杨爱娣又行了，“别净想美事了，不好好上工，小心老娘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张芹芹没忍住，取笑王小六：“小六你这是口不对心啊，刚还说不急着找媳妇，现在就开始做梦找媳妇了。” 她要是不吱声，杨爱娣还忘了，王会计同样告了老二媳妇一状。 杨爱娣瞪圆双眼，大喝一声：“张芹芹！你上午干啥好事了？” 张芹芹被吓得一哆嗦，躲躲闪闪的说：“没干啥，我没干啥。” “放屁！还不承认，王会计都说了，你一个上午，去了三趟茅房，每次都要花半个多小时，你可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下午你要是再去茅房，晚上就别吃饭了。” 张芹芹嘟囔：“顿顿喝的都是水，肯定尿多啊，有尿咋能憋的住吗。” “你嘟嘟囔的说个啥？有胆子你大点声说，让老娘听听。”杨爱娣冷笑。 张芹芹急忙堆起笑，“我是说，妈你放心吧，我一定憋着，有尿也下工后，回家来尿。” 杨爱娣板着脸，环视众人，警告他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干活，就没饭吃。记住了。” 然后依次盯着每个人，听到他们回答：“记住了。”满意的点点头。 轮到王小六，只见他吊儿郎当的说：“知道啦。” 杨爱娣很不高兴，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轻视，“光知道不行，还要记住，并且做到，才行。” 王小六不走心的点头：“明白了。” 杨爱娣紧紧皱眉，不知道为啥，越看小六心里越火大。 安排王小五，“你看着点小六，要是他再偷跑，我就找你算账。” 王小五实诚的答应，“行，我看着他。” 王小六无语。 第3章 能干点什么 王小七和王小妹把饭碗往桌上一放，嘴巴一抹，嚷着：“我们出去玩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院子。 杨爱娣笑骂：“这两个不省心的玩意，成天就知道傻玩儿。” 杨荷花第一时间表态：“小七和小妹还小，正是玩的时候，等过两年就该懂事儿了。” 杨爱娣很满意大儿媳有眼色，微微点头表示赞扬。 留下三个媳妇收拾饭桌，其余人抓紧趁着没上工休息。 杨爱娣因为生了八个孩子，而且七个是儿子，自认是村里第一人，一度非常得意，抬着下巴走路。 不过后来孩子越生越多，高抬的下巴不知不觉间又恢复了正常。 主要是孩子多了，光顾着忙活弄到食物，好把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堵上。 那几年，王水发和杨爱娣真真是汗珠子摔八瓣，往死里干活，挣到的口粮，抠搜搜算计着米粒下锅，才勉强糊口。 特别是王小六出生那年，正是家里过得最难的时候。 最大的王大根九岁，只能干点打下手的活，而小四和小五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也需要人照顾。又来了一个吃奶孩子，那时杨爱娣都打算把王小六送人了。 可惜她踅摸了很久，也没碰到要抱养孩子的，没办法，只能自己留下来养着。 由于生活的压力，她没精力没耐心仔细照顾孩子，半放养着拉扯大了。花的心思少，所以对王小四、王小五和王小六感情淡薄。 至于杨爱娣为啥偏心双胞胎，是因为双胞胎赶上了好时候。 杨爱娣怀上他俩时，王大根已经十四，算是半个劳动力，连最小的王小六，也能跟着王小四和王小五挖野菜，生活压力小了不少。 然后紧接着村里开始实行大锅饭，饭菜随便吃，随便拿，生活显得轻松富足了很多。 农村妇女基本都有点迷信，她认为是双胞胎带来的福气，让她过上了吃饱饭的日子，于是就偏心双胞胎。 听着外面儿媳妇干活的叮当声，杨爱娣舒心的笑了：“儿子多就是好，你看，现在家里活，不用我这个老太太伸手了。” 王水发非常赞同，“咱俩再干几年，等小七成家了，就能好好歇一歇了。到时候把家一分，咱们跟着老大，让老二到老七给咱们交养老粮，那日子才叫美哩。” 每次年底给老娘送粮时，王水发就越发坚定一个念头，等将来，他也要跟老娘一样，享享几个儿子的福。 杨爱娣也想过婆婆那样的日子，却又不太乐意分家，主要是现在的日子太舒坦了。 每天除了上工，其余的活全由三个儿媳妇干，她只需动动嘴就行。 而且为了争夺她这个婆婆的欢心，三个儿媳可是明争暗斗，对她也是谄媚讨好。 杨爱娣能想象得到，一旦分了家，她说的话，儿媳基本不能理会。 已经尝到甜头的杨爱娣，无法接受那样的落差。 但她又向往不干活，靠着儿子供养的生活，内心很是纠结。 “再说吧。”反正距离小七找老婆，还有几年，她还能享受一段时间，在家里说一不二，统管全家，被儿子儿媳围着的待遇。 王水发跟她过了半辈子，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 说实话，他同样向往儿孙绕膝，想起从前艰辛的生活，不禁感慨万千：“如今的日子太好了，我总怕哪天醒来，发现原来是一个梦。” 杨爱娣“呸——呸——呸——”满脸的嫌弃，“你可闭嘴吧，晦气。” 七月的天气，又热又闷，外面是知了在鸣叫，扰的人不得安生。 王小六听着耳边传来的，四哥五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根本睡不着，于是琢磨起自己的心事。 上辈子他老实本分上工，直到土地分给个人。他无法理解，那时的自己，咋能忍受得了种地的辛苦。 七十年代的农村，种地全靠人力，从春天耕地到秋天抢收，几乎天天泡在地里。 背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脸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不停掉落，整个人如同不知疲倦的黄牛，干啊，干啊，似乎没有尽头。 在后世享受过纸醉金迷生活的他，绝对受不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劳。 不过这个年代，倒买倒卖风险大是一方面，关键的是，不太容易开展活动。 表面上，农村人的口粮和蔬菜，都能自给自足，不需要花钱和票。 当然，若没有特殊情况，农村人的确很少花钱和票买东西。 其实细细算来，会发现有很多物品非买不可。如布料，棉花，针头线脑等，而这些东西不但要钱也要票。 农村人得到钱和票的途径有限，靠着交公粮，往供销社卖鸡蛋，以及年底的任务猪，仅能换来少少的几张票。 因为票少，所以不敢随意用掉，一定要有重要的事情，才舍得拿出来。 这种情况下，哪怕他用比供销社高的价格收购鸡蛋，老乡们也不会卖给他，因为他给不了对方最需要的票。 看来倒买倒卖这条路，现在不适合自己。 王小六翻个身，让风吹干后背的汗，在两个哥哥的呼噜声中，眼皮渐渐发沉。 “当——当——当——”敲击铁条的声音响起，要上工了。 王小四和王小五在第一时间坐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闭着眼睛下炕。穿上鞋站到地上时，清醒了不少。 发现王小六依旧在睡，急忙喊他起来：“小六，小六，该上工了。” 王小六猛然惊醒，痛苦的哀嚎，“天呀——” “快起吧，一会儿妈该骂人了。”王小五向外张望，催促王小六快点起。 这句话对上辈子的王小六，还能管用。杨爱娣骂起人来，又凶又狠，那时的他超级怕。 听着老妈骂人的话，王小六觉得脸发烫，不敢抬头，看周围人的样子，总觉得很羞耻。 现在嘛，王小六无所谓的想，爱咋咋地，哥可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被骂不过是小事一桩。 “都给老娘麻溜起来上工去，一个个是不是皮子紧了，是不是还得老娘一个个请你们起来。”杨爱娣的声音准时响起，王小六条件反射的跳到炕下。 见王小四王小五瞅着自己，他无赖似的一笑：“哎呀，咱妈声音洪亮如钟，一看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杨爱娣：“小四小五小六，你三个在屋里孵蛋吗？用不用老娘给你们煮点糖水鸡蛋 伺候你们坐月子。” 王小四和王小五羞愧的红了脸，“来啦，这就来。” 王小六却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抻着脖子回嘴：“那可谢谢妈啦，我真馋鸡蛋了。” 屋外众人：(°ー°〃) 杨爱娣愣了一瞬，接下来便是疾风骤雨般的斥骂：“你个瘪犊子，还想吃鸡蛋？也不撒泼尿照照你自己，你配吃鸡蛋吗？鸡蛋没有，鸡屎你吃不吃？老娘给你弄点热乎的。” 王小六趿拉着鞋子走出屋子，“你看你，咋还生气了呢？气大伤身，快消消气。我知道家里的鸡蛋，要留给小七和小妹补身体，在馋也会忍着的。” 院子里一静。 王小四偷偷抬眼瞄了一圈，不等别人发现，又垂下头。 杨爱娣变了脸色，“你啥意思？”她总觉得小六话里有话。 王水发深深瞥了王小六一眼，“行啦，别磨叽了，去晚了王会计该扣工分了。” 三个媳妇暗地撇嘴，拖拖拉拉往外走。 第4章 种地可真苦 到了地头，小队长让队员继续除草，然后叫住王小六：“小六啊，你稍等会儿，我有几句话要说。” 王小五担心他被批评，边除草边往这边张望。 王小六既感到窝心，又觉得好笑。 小队长语重心长的说：“小六，我知道你刚从学校出来，可能不太适应，但是你也十五了，再有两年该娶媳妇了，听叔一句话，咱安安心心干活，找媳妇才容易。” “你大爷家的大山哥，一把子力气，地里活样样精通，被你嫂子家看上了，一分钱没花，把姑娘嫁了过来。” 王小六在心里嘀咕，虽然一分钱没花，实际上是给了比钱更重要的粮食。 那时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嫂子家里一个米粒也没有，眼看全家人要饿死了，大娘用三斤苞米粒子，给堂哥换了一个媳妇。 见王小六偷乐的模样，小队长明白他应该是了解内情。在知情人面前，小队长不太好发挥，于是清清喉咙，“总之，你不能像上午那样偷跑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去干活吧。” 他说到做到，用眼睛盯着王小六，直到王小六走到田里王小五身边，然后蹲下薅草，小队长才满意了。 王小五念叨：“小六，别乱跑了，当心王会计扣你工分，咱妈真不给你饭吃。” 王小六：“知道啦，管家公放心，我会干活的。” 王小五也不生气，反而笑着说：“这就对了。”却又担心累到他，“你要是累了，就慢点干，到时候我帮你。” “谢啦，五哥。”王小六突然正经的道谢，弄得王小五不自在的嘟囔：“你说话咋文绉绉的？听起来怪怪的。” 王小六挑眉，露出坏坏的笑：“我逗你玩呢。” 王小五憨厚的笑笑：“那你现在高兴了吗。” “高兴，很高兴。”王小六狠狠点头。 “那就好。”王小五又叮嘱一句，“你悠着点来，等我过来和你一起干。”说完吭哧吭哧抡起胳膊，快速把苞米地里的杂草，全部薅掉。 王小六喊他：“唉，你慢点。”人家已经离远了。 王小六摇摇头，这个五哥呀，跟上辈子的自己一样，光知道傻乎乎的干活，为了多得几个工分，便越发卖命的干，最后没落到一个好。 不但外人笑话两兄弟太傻，连家里人也瞧不起他俩。 看看周围的人，基本都是出工不出力，反正工分差不了几个。 干得再好，顶天了十分，胡乱糊弄的干干，男人给九分，女人能得七八分。一两分的差别，犯不上太卖力。 再者说了，干的多，饿的快，消耗的是自家的粮食。除了赶时间的春耕和秋收，其余的活干得很敷衍。 所以，从春到秋，他们几乎天天泡在地里。 村干部对这种情况，也没好的办法。 按理说，像王小六上午旷工，就该扣掉半天的工分。 可村干部不敢直接扣掉，先警告，若是再犯，再警告，超过三次依旧不改，才会动真格的。 而且刚开始只扣个一分两分作为警告，若有屡教不改者，为了杀鸡儆猴，这时才会下狠手。 不是村干部软弱，主要是农村大妈太厉害，一般人弄不过。 听说刚实行集体制时，村里有几个小年轻旷工到河里捞鱼，村干部决定每人扣五个工分。 前脚刚把话说出口，后脚那几家的老娘们连哭带嚎，嚷着活下去了，甚至有人拿出一根绳子，说要吊在村干部家门口。 村干部寻思吓唬几句，没想到老娘们彪悍，嗷一声窜上前来，把对方挠了一个满脸花。 跳着脚骂：“瞅你那损色，还敢吓唬老娘，我艹你八辈祖宗，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能让你吓唬住了。” 村干部真干不过这些老娘们，扣工分的事，只好不了了之。 后来，浑水摸鱼，偷奸耍滑的人越来越多，于是村干部学会了睁只眼闭只眼，大面上能过去就行。 比如今天上午，王二嫂张芹芹同样没干多点活，时不时借口上厕所，跑到犄角旮旯躲清净，但她毕竟还干了点活，大面上糊弄着薅几把草，这种就属于睁只眼闭只眼的范畴。 王小六是直接从田里没了人影，连干活偷懒的人都有意见，觉得他占了便宜。 指责王小六只在田里晃了晃，让小队长和王会计看见他出工了，一点活没干就消失了，他们这些老实本分出工的人吃亏了，叫着上午不能给王小六记工分。 杨爱娣哪里肯干，和一群人对骂。还是王小五保证，他会把王小六的那份活干出来，才让事情告一段落。 不过杨爱娣却越想越窝火，自认在对骂中没占到便宜，受了委屈，于是见到王小六的瞬间，怒火熊熊燃烧，把他一顿臭骂。 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田里干活的人，跟地里的庄稼一样，没精打采的。 王小六缓慢挪动，脸上、身上全是汗，被苞米叶子划过的皮肤，碰到汗水，又刺挠又痛。 王小六深深怀疑，上辈子的自己，是如何忍受这份辛苦的？反正如今的他，实实在在受不了这份苦。 离八十年代还有十年，叫他在村里种十年的地，他可不干。 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先找个轻松的活，度过这十年。 第5章 你这活干的不行啊 王会计看见王小六就忍不住皱眉，这王家小六咋回事？一个大小伙子，干活磨磨唧唧，磨磨蹭蹭，还比不过旁边老太太。 王小六早看出王会计的不满了，他不当回事，甚至对着王会计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下午可没溜，一直在干活。” 王会计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拿着记分本到别的地方检查去了。 旁边的黄老太太凑过来，“小六，你这活干的不行啊，还没我这个老太太干的多。”边说边摇头，嘴里啧啧啧有声，显然看瞧不上他。 “您老可是老当益壮，身体倍棒，小子我甘拜下风。”王小六手上慢悠悠薅草，嘴上跟黄老太太逗乐子。 黄老太太被他逗得咯咯直乐，“哎呦，你这小子干活不行，眼光还不错，是个实诚人，嘴里净说大实话。” 王小六继续：“那是，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绝不会说假话骗人。” 黄老太太：“诚实好，我就得意实诚人，那些油腔滑调，不着四六的，我看着就烦。” “这说明您也是实诚人，咱娘俩都是实诚人，真是缘分啊。”王小六不走心的感叹。 却不想黄老太太一拍大腿，“这话说的太对了，为啥我见不得那种贫嘴贫舌的人，就是因为我这个人太实诚了。”她脸上一副将王小六引为知己的神情，“以后上工，你就跟在我老太太身边，没事咱娘俩唠唠嗑，咋样？” 王小六欣喜：“那可太好了，我巴不得呀。” “哈哈哈，”黄老太太张着大嘴哈哈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王小五干到地头，折返回来接着王小六负责的那垄地薅草。离老远就听见黄老太太的笑声，他抬头看去，只见那一老一少聊的热火朝天。 黄老太太在他们村算是一号人物，那是比自己老娘都不讲理的存在，自家小六咋能跟黄老太太相谈甚欢呢？ 看不懂啊，看不懂。 既然看不懂，王小五便不加理会，低下头加快速度干活。 王小六和黄老太太边聊天边往前磨蹭，时间过得飞快。 耳边一响起下工的敲铁声，地里干活的人，大部分丢下手里的草，拍拍屁股走人。 也有极个别几个，像王小五一样的人，干到地垄头才往回走。 女人们忙着回家做饭，脚步匆匆。男人们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聊上几句。 王小六走得很慢，逐渐落到后面。 他眺望前面行走在乡间小路上的人们，远处有几家烟囱冒起袅袅炊烟，在文人墨客眼里，觉得这种农家悠闲的生活，令人向往之。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耕种的辛苦。 王小五赶了上来，“你咋走这么慢？” “等你，想跟你说件事。”王小五的脚步越发慢了，跟前面的人拉开了不短的距离，压低声音说：“夜里咱俩上趟山，看看能不能弄到兔子，野鸡啥的。” “馋啦。”王小五没犹豫，“行，咱家挺长时间没吃肉了，我也馋了。” 走进院子，就听杨爱娣抱怨：“你俩咋回来这么晚？一到干活就找不见人，不知快点回家去挑水啊？” 其实王小四已经去挑水了，杨爱娣只是习惯性唠叨几句，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王小五闲不住，开始拾掇菜园子。 王小六装模作样跟着打下手，省着一会儿老娘看见他闲着，又唠叨。 果然，杨爱娣在厨房打个转，见三个儿媳干得不错，又转身出来。没见到王小五和王小六，脸色难看的问：“小五，小六呢？又跑哪儿去野了，越来越不像话，我看晚上的饭他俩别吃了。” 大孙子王建国指指屋后，“五叔，六叔去后园子了。” 杨爱娣脸色好看了一些。 然后安排大孙子去喊人：“喊你爷，你小叔小姑回来吃饭。” 嘴里又忍不住嘟囔：“我上辈子是欠你们老王家的，这辈子来还债，一天天伺候吃伺候喝，吃饭还得喊，真是惯出来的毛病。哪天把老娘惹急了，我还不伺候了，看你们该咋办。” 说的有些火大，回头冲厨房喊：“还没好吗？” 三个儿媳急忙回答：“好啦，好啦。” 用杨爱娣的话来说，晚上又不干活，不用吃太饱。所以只有一小把苞米面，掺着孩子挖回来的野菜，做了半锅苞米面汤，很稀很稀，稀得能一眼看到碗底上的划痕。 王小六听着耳边的吸溜吸溜声，肚子里应和着“咕噜噜”，竟然有种诡异的愉悦感。 吃完饭，小七小八嘴巴一抹，丢下一句：“我去玩了。”就跑没影了。 杨爱娣在后面喊：“早点回来。”王小六从老娘脸上看到了慈爱之色。 一转头，杨爱娣凶巴巴的说：“吃完了都去河边洗洗，不许用家里的水冲。”她这话对着王小二夫妻俩说的。 王小二和张芹芹这对夫妻，真是啥锅配啥盖，天生一对。 大夏天的，在田里干了一天活，身上的汗水混合着泥土，埋汰的不成样子。 村里人会趁着太阳刚刚落山，天色还没完全黑透的那段时间，跑到村边的小河里洗一洗。 王小二和张芹芹让别人先走，“我俩歇一会儿，消消汗再去。” 其实这两人是嫌弃去小河太远，等家里其他人走了，他俩就用水缸里的水冲洗。 他俩也不蠢，知道这件事不能被发现，每次都小心翼翼控制用水量。 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两人正在擦洗身体，杨爱娣因为肚子不舒服，提前一步回家，抓了一个现场。 杨爱娣顿时火冒三丈，跳着脚骂：“好啊，要不老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没想到我家里也出了两个家贼。” 王小二嬉皮笑脸：“妈，你看看你说的是啥，不过用了点水，咋还扯到家贼上去了。” 他乖乖听骂还好一些，偏偏回嘴，这在杨爱娣看来，就是在顶撞自己：“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天呀，我不活了，娶了这么个败家娘们，把我的儿子都教坏了，老天爷啊，你睁睁眼吧，活不下去了。” 杨爱娣连哭带嚎，又是拍巴掌，又是拍大腿，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我不活了，儿子为了媳妇不要娘啦——” 本来在河里泡澡的人，听见杨爱娣的嚎叫声，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呼啦啦跑来一大片，乌泱泱挤在院外看热闹。 那时张芹芹刚嫁进王家不久，人还年轻，脸皮比较薄，哪受得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 所以，与婆婆的第一次交锋，以她和王小二的完败结束。 第6章 野鸭子 杨爱娣盯着他俩，张芹芹不自在的扭扭身体，虚虚的笑着：“去，收拾完就去。” 杨爱娣剜了她一眼，“行啦，吃完饭的，就去洗澡吧。” 王小六给王小五使眼色，放慢脚步，跟前面的众人拉开距离。“五哥，趁着天还没黑，现在上山呗。” 王小五点头，“行，省着天太黑，看不清路，危险。” 他俩悄悄转了方向，直奔大青山。 他们村子就因为背靠大青山，所以被称为青山村。 大青山很高，面积也很大，后面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 村里的孩子从小就被告诫，不许往大青山里走太深，里面不仅有狼，还有老虎，进去了基本是送死。 虽然都知道深山危险，但是每年村里都有人，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进入深山，打算拼一把。寄希望于老天爷保佑，自己能带着丰厚的收获，安全从里面走出来。 据王小六所知，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人带着伤从里面逃了出来，最后却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至于他在深山里是否有收获，就没人知道了。 可能有，却在逃命的路上遗失了，也可能根本没找到值钱的东西。 反正村里人见到他的时候，除了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别无他物。 当然这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了，听老人讲，那时候还没解放，村里很多人常年吃不饱，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搏。 最后感慨：“多亏了主席他老人家，撵跑了老蒋，把土地分给了我们这些老农民，让我们能吃上饱饭。” 王小六望着眼前巍巍耸立的大青山，心情莫名感到舒畅，忍不住张开双臂，大喊：“大青山，我来了。” 王小五立刻紧张的东张西望，“别喊，再让人发现了。” 王小六才记起，这个时期山里的东西应该属于集体，村里人上山弄点柴火，打点榛子、栗子之类的，只要不过分，村干部就奉行“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全当不知道。 而对于村里人来说，家家户户都要从山里捡柴火，挖野菜，弄山货等。所以大家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找别人的不自在。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 有的人行为太过分，恨不能把山里的东西，全弄到自己家里，不给别人留一点，那就犯了众怒，大家肯定不允许。 还有的人纯属眼红，见不得别人得意。 去年秋天，村里老李二叔幸运的在山里捡了一只腿受伤的野鸡，被村里二流子看见了，非说这是公家的，应该给村里人分。 甚至闹到村干部面前，说他们要是包庇老李二叔，他就要告到镇上。 没办法，只好把那只野鸡剁得碎碎的，炖了一大锅土豆，每家每户分了一小碗，二流子才罢休。 王小五提起这件事，提醒王小六要小心一点。 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王小六脑子里没一点印象，现在听起来，还挺有趣。他好奇的问：“那二流子没被揍？” 老李二叔家可有四个儿子，能忍着二流子欺负到头上？ “后来被人揍了一顿，二流子非说是老李二叔家的四个儿子干的，让村干部给他做主，让老李家赔偿他十块钱，要是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上镇里告状。”王小五嘿嘿笑，“可是黑灯瞎火的，他又没抓住人，人家又不承认，咬死了待在家里，搂着老婆睡觉，他往哪儿告啊？” 此时王小六隐隐约约记起点相关的信息，“我好像记得，老李二叔家跟二流子有仇啊。” “是二流子看上一个姑娘，人家不同意，转身嫁给了老李二叔家的四小子，他就记恨上了。” 王小五看不上二流子这种人，天天没个正型，哪个姑娘眼瞎了能看上他？他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却记恨别人。 王小六同样看不上二流子。 “他那个人心狠，千万离他远远的，”王小六不放心的叮嘱王小五。 王小五被他郑重的样子逗笑了，“我是你哥，知道的比你多，你还是关心自己吧。” 王小六再次强调：“五哥，我说的是真的，你离他远点，那人心狠手辣。” 上辈子二流子跟一伙拐子混到了一起，竟然干起了拐卖的买卖。 后来还带着拐子来村子踩点，计划朝村里的小孩下手。 趁着大人们上地干活，二流子和拐子确实得手了，一口气拐了五个男孩。 等大人发现，整个村子都炸营了。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全省公安系统联合行动，终于把孩子追了回来。 王小六暗下决心，这辈子自己要想办法，提前把这伙人绳之以法。 “嘘——”王小五冲着王小六嘘一声，显然他发现了好东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只刚刚归巢的野鸭子。 王小五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用手撑开成网状，然后蹑手蹑脚上前，离野鸭子几米远的地方站立不动。 本来预感不对劲的野鸭子，正躁动不安的扇动翅膀，此时又渐渐安静下来。 王小五等了十几分钟，突然一个跳跃，用衣服将欲振翅高飞的野鸭子，兜头罩进衣服里。 上辈子王小六老羡慕自家五哥的这个技能，常常幻想，若是自己也跟五哥一样，身手灵活，行动敏捷，肯定天天能吃上肉。 王小五高兴的抓住野鸭子的脖子，防止它叫出声，被别人发现。“明天有肉吃了。” 王小六可不想带回家，否则这只野鸭子最后都落到双胞胎嘴里，他们根本沾不到一点。 于是怂恿王小五：“五哥，带回去咱们也吃不上，咱们吃了再回去呗。” 王小五刚开始坚决不同意，他没有吃独食的意识。 王小六不死心，软磨硬泡，“五哥，你想想以前你拿回家的野鸡野兔，是你吃到了，还是咱爸咱妈吃了？没有，全没有，只有小七和小妹能吃。” “五哥，我馋肉了，我想吃肉。”见王小五不为所动，他只好拿出杀手锏，撒娇卖惨。 几个兄弟，他俩关系最好，王小六是跟在王小五屁股后面长大的，王小五对他难免心软。 迟疑着：“咱俩自己吃独食，不好吧。” 王小六委屈的眼角涌出泪花，“我只是太长时间没吃肉了，五哥，我——” 王小五手足无措的妥协：“你别哭啊，哎呀，别哭了，现在五哥就给你弄肉吃。” 王小六破涕为笑：“谢谢五哥，你对我真好。” 王小五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第7章 白眼狼 王小五看看手中的野鸭子，另一只手摸摸身上的兜，为难的说：“没法生火啊。” 王小六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噔噔噔，你看，这是啥？”他把右手手掌摊开。 手心里放着一盒洋火（火柴）。 “你，你，”王小五结巴了，“你咋偷拿家里洋火？被妈知道了，还了得。咱俩快点回去，把洋火放回去。”王小五急着要回家。 王小六拽住他：“哎呀，你别急，这不是家里现在用的那盒。” 王小五没听出他话里的玄机，追问：“不是家里的，那是哪儿来的？你不会偷的吧？小六，”王小五脸色变得焦急又惊慌，“小六，听五哥的，那么做是错的，让别人发现了，你这辈子就完了。” 见自家五哥吓得说话都颤声了，王小六不敢继续瞒着，“五哥，你别慌，不是偷的，呃，也不能这么说。” “你别怕，你别怕，”王小六安抚更害怕的五哥。 为了不让他担心，一口气讲了事情经过。 前几天，王小七拿了家里的洋火到学校，跟一帮淘气包点了教室后面的荒草，说是要烧死里面藏着的长虫，然后吃肉。 他们也知道先点去年的枯草，可惜枯草燃起来后，烧到今年长出来的青草，便开始冒烟。 一冒烟，学校老师哪能看不见啊。 关键的是，学校就在村口位置，离村里的田地很近，所以正在田里薅草的村民也看见了。 各家都有孩子在念书，一看是学校冒烟，众人丢下手里的活，呼啦啦跑去救火。 王小七见到来了这么多的人，明白自己闯祸了，心慌意乱之下，想着把偷拿的洋火扔掉，来一个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到时候，咬死了不承认是自己拿来的洋火。 那个时候王小六才穿回来，浑浑噩噩的跟着众人来到学校，听着耳边乱七八糟的呼喊声，渐渐回过神来。 他仗着前世的记忆，知道这事情和自家小七有关，不由自主寻找对方的身影。于是看见了对方偷偷摸摸，丢洋火的情景。 王小六隐去自己穿回来的问题，指指手心的洋火，“这个是小七扔的，我看见了，捡了回来。” 说起这个事，王小五放下心的同时，忍不住吐槽，“不明白小七咋寻思的，那么多人看见他点的火，把洋火扔了就想蒙混过关，简直是……简直是……那个词咋说的。”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王小六帮他说出心中所想。 王小五一拍巴掌，“对，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憨憨笑着：“还是你有学问，真应该继续念书。” 上辈子王小六为了此事，耿耿于怀很多年，如今重新来过，再次回到这个年纪，已经释然，明白家里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让他念初中，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是被偏爱的那个人，主要还是家里供不起，三个孩子一起念书。她妈舍不得让最疼爱的双胞胎放弃学业，回家种地，那么只能是他回家干活。 “从大哥到你，都是念了几年，就回家下田挣工分，甚至当初你为了我能多念几年，提前离开了学校。”说到这里，王小六眼角再次涌出泪珠，这次是真心实意的泪。 王小五不好意思了，“说这些干啥嘛，我又听不进去，一看书，脑袋瓜子就疼，根本不是念书的料。” 看看天色，咱俩快点吧，回去晚了，咱妈该骂了。 “没事儿，”王小六不在乎的说，“小七他俩肯定比咱们晚。” 王小五：“那倒也是。” 没办法，家里总共四间房子，其中三间是为了结婚的三个儿子盖的，并因此拉了不少饥荒。 剩下的老屋子，当时盖成了东西屋，东屋比较大，里面砌了南北两铺炕，老两口带着小七住北炕，小妹住南炕。 西屋不算大，一头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另一头的炕上，住了没结婚的三个大小伙子，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 跟父母住一个屋的双胞胎，嫌弃家里没自己单独的空间，所以除了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在村里的小伙伴家里混，不到睡觉绝不回家。 王小五幻想，“等咱家给四哥盖房子结婚，那屋只剩咱俩就宽超了。” 王小六不忍打破五哥的美梦，上辈子直到自己挣了钱，家里才盖的起房子，也才开始给老四找媳妇。 提起老四，他就冷笑，那是个阴险的无耻的家伙。 那家伙盖房子、结婚，都是自己掏的钱，后来小买卖被老妈强迫交给小七，自己气不过打算离开家乡，跟他开口借钱，那家伙装出一副窝囊样说：“钱都被你四嫂把着，我只要一提钱，她就嚷着不跟我过了。”说完抱着头蹲下，“小六，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 他可能忘了，有一次他对着四嫂挥拳头，嘴里还叫着：“老子喝点酒，咋啦？你tmd的逼逼叨逼逼叨，非逼着老子削你。” 当时王小六还过去把他拉走，不让他继续打人。王小四抱怨，“那老娘们太烦人，不过是花钱买了点酒，她就没完没了的念叨，就是欠揍。” 后来自己在外面重新挣到钱，为了显摆，叫家里人高看自己一眼，不计前嫌带着老四一起干，他竟然伙同外人算计自己。 那就是个白眼狼。 王小五在小溪边处理野鸭子，王小六点燃火，边添柴火，望着跳跃的火焰，边自嘲，他上辈子跟个傻逼似的，有几个糟钱，嘚瑟的没边了，为了获得爸妈虚假的夸奖，做了不少掉智商的事情。 如今想一想，自己在这种情形下，依旧挣到了钱，潇洒的过完后半生，并还能在死后重获新生，除了自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兄弟俩把扒了皮的野鸭子在火焰上烧烤，随着时间推移，肉香味越来越浓，两人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 王小五：“真香啊。” 王小六已经不敢张嘴，担心口水流出来，只能不断点头，表示同意。 “行了吧，”王小五实在忍不住了。 王小六取下油滋滋的，表面烤成金黄色的野鸭子，撕下一只鸭腿：“哎呦，可真热，五哥，快接着。” 王小五没心思管，烫不烫的问题了，抓起鸭腿嗷呜一声咬下去。“好次——” 他俩狼吞虎咽吃掉烤鸭子，熄了火，用溪水洗了脸，漱了口，下山的路上薅了两根艾蒿，放在嘴里嚼碎。 又到小河里快速洗了洗，才打道回府。 两人小蹑手蹑脚打开屋门，老旧的门发出一声“吱——” 东屋传来杨爱娣的声音：“谁呀？” 王小五回答：“是我和小六。” 杨爱娣骂到：“跑到哪儿鬼混去了？不早点回来睡觉，明天起不来炕，要是耽误上工，当心老娘削折你俩的狗腿。” 王小六推着王小五往西屋走，小声嘀咕：“小七和小妹肯定还没回来。” 等两人躺在炕上，王小四翕动鼻子，“咋一股子肉味？你俩干啥去了？” 王小五支支吾吾，王小六翻了一个白眼，“到河边抓了几只蛤蟆（青蛙），烤着吃了。” 因为杨爱娣不敢吃蛤蟆，也不让他们往家拿，所以兄弟几人抓了蛤蟆，都是在外面吃了才回家，王小四也这么干，所以无话可说。 过了十几分钟，在三人迷迷糊糊之际，屋门又响起“吱——” 杨爱娣担忧的声音响起：“咋才回来，外面这么黑，万一有东西突然出现，吓到你们就不好了。” 王小七不耐烦的声音：“我们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不惧怕一切牛鬼蛇神。” 王小妹：“对，我们不怕。” 杨爱娣还在絮叨着什么，王小六已经睡过去了。 第8章 我去撒泡尿 又薅了几天草，进入了三伏天。 这个时候在苞米地里干活，那滋味可是销魂。 里面又闷又热，苞米叶子拉到露出的肉上，顿时被汗水杀得火辣辣的疼。 好在随着苞米长高，里面的草渐渐变少，于是村里给大家放了假，让他们收拾收拾自留地。 同时，趁农闲选了一些青壮年修渠。 青山村的南边，有一条小溪，从大青山流淌而下，绕着村边蜿蜒着流入村外的小河。 溪水里少不了落入的枯枝烂叶，加上雨时，冲进来的泥土，不及时清理，溪水会被抬高，漫过溪边的自留地。 这个由于给的工分高，不少人都很积极，不过用不了太多人。村干部为了平衡，每家每户选上一两名，比如王小六家就选了王老大和老小二两人。 王小六早打算去镇上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弄个工作，他可不想继续干地里的活，实在太累了。 他准备早点出发，悄悄离开，要是被杨爱娣逮住，今天就走不了了。 王小六轻手轻脚起身，那边王小四突然问：“咋起这么早？” 王小六心中一紧，脸上却很随意，“我去撒泡尿。” 王小四露出恍然的神色，继而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王小六在心里呸了一声，暗骂：这瘪犊子，真tm贼，一肚子心眼，不是个东西。 说实话，王小六不待见王小四，看到他就闹心，不乐意和他走得近，但却并不算恨他。 说来也奇怪，虽然他上辈子暗戳戳要搞自己，还差点成功了，但自己却并不恨他。 至于为什么不恨，王小六嘲讽的猜，可能是血缘的力量，阻止了自己对他产生恨意吧。也可能是因为对方没成功，自己作为最后的胜利者，对失败的一方保留了一点点的虚假的怜悯吧。 王小六一边解析自己的心理，一边大步流星往镇子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村子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王小四突然一个激灵醒过来，第一反应便是抬起上身，看看据说去撒尿的王小六，回没回来。 没看见王小六躺在炕上，他竟然诡异的升起，果然如此之感。 然后毫不犹豫推推睡得香甜的王小五，“小五醒醒，小五，小六咋不见了。” 王小五惊醒，“啥？谁不见了？小六，他哪儿去了？” 王小四：“早上我听见他起来的动静，问他去干啥，他说去撒尿，那时天才蒙蒙亮，可现在——”望望窗外，“他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儿了？”说着露出担忧的神情。 王小五一个骨碌爬起，手忙脚乱的下炕：“我去茅房看看。” 王小四挪到窗边，抻着脖子往外瞅，不久后见到，王小五从茅房那边匆匆跑过来，忍不住皱眉，嘴里嘀咕：“那小子哪儿去了。” 等王小五回屋，他马上追问：“你仔细寻思寻思，小六跟你说没说过，他要去哪儿干啥的话？” 王小五冥思苦想：“没有啊。” 王小六跳下地，“问问咱爸咱妈，是不是派他干啥了。” 不提王家人因为王小六失踪，闹得鸡飞狗跳。单说王小六到了镇上，径直去了镇政府。 站在镇政府门外，王小六得意的想，重活一次，上辈子的经历就是宝贵的财富，相当于看剧时，提前知道了一些剧情，正好方便自己利用，为自己谋福利。 “咕噜噜——”他捂着叫个不停的肚子，“老兄，再忍忍，老子马上要过上吃香喝辣的生活，你享福的时候到了。” 随着太阳升起，街道上开始有人走动，在政府上班的干部们，陆陆续续来上班。 政府大门的门卫老张目光如炬，死死盯着站在对面的王小六。 那小子早早跑到政府对面蹲点，眼睛一直望着政府大门，老张越看越觉得那小子不像好人。 老张已经做好准备，一旦那小子有异常举动，他一定要将其当场拿下，绝不让坏人的奸计得逞。 老张脸上的神色更加严肃。 王小六也发现，老张在盯着自己，不过他自认没干坏事，所以也不心虚，依旧站在对面没动。 段文宇按照往常的时间上班，走到工作单位对面，才要穿过街道，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段镇长。” 段文宇停下脚步，看着喊住自己的小伙子。 老张见那小子叫住了段镇长，立刻跑着过去，他要保护段镇长。 王小六看看往这边冲的老张，急促的表明：“段镇长，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跟你说。” 段文宇盯了他几秒，对老张挥挥手，不让他过来。 老张没继续靠近，却也没离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便于随时过来增援。 王小六不在意死盯着自己的老张，压低声音快速说了几句。 段文宇震惊的脱口而出：“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个消息？” 王小六笑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段文宇怀疑的打量王小六，试图找出破绽，“小兄弟，你为什么要把消息告诉我？”他可不相信，天上掉馅的好事。无缘无故的，对方为什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虽然是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王小六：“我想找个工作，所以……”显然他把这个消息，作为得到工作的途径。 段文宇深深看他一眼，“不知小兄弟的姓名。” “王小六，”王小六无所谓的说了自己的名字，既然他要靠对方给自己弄工作，那么早晚对方都会知道自己的姓名，所以现在藏着掖着没必要。 不过，“段镇长，我只是个小老百姓，如果不是为了找个班上，不至于冒险向您透露这个消息，希望段镇长不要把我置于危险之中。” 段镇长点头保证，“这点你放心。无论消息是真还是假，我绝对不会把你的名字说出去，只是若我证明了消息是真，该如何找到你？” 王小六抱拳，表示感谢，然后说：“我半个月后再来，盼望段镇长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此时老张走过来，“镇长，没事儿吧。” 段文宇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没事儿，那小伙子跟我打听工作的事，说是家里生活困难，求我帮帮他。” 老张不敢置信：“他也太异想天开了，那小子一看就是农村娃，竟然想让您帮他找个工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段镇长摆摆手：“我们当干部的，就该为群众解决问题。”然后不再说话，加快脚步走进政府。 老张忍不住嘀咕：“难道还是个有运道的？” 第9章 水煮鱼 好不容易来一趟镇上，王小六没急着离开，而是慢慢逛起来。 眼睛一一扫过街边的各种店铺，视线里，除盖房子和墙壁上红色的砖，几乎目之可及处皆是灰扑扑的。 王小六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忍不住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咕噜噜——”肚子的叫声，打断他怀念的心情。 “真饿啊。”王小六下意识摸摸衣兜，发现自己一贫如洗，砸吧砸吧嘴，自己这个重生人士混的有点惨啊。 他用手杵着下巴，站在街边，陷入深深的思考：该如何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填饱肚子呢？ 卢长城打着哈欠往国营饭店走，昨天晚上和几个朋友玩到半夜，一大早就被老妈叫醒，说是今早国营饭店有大肉包子，让他来买一些给家里人吃。 卢长城困得要命，不停打哈欠，没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似乎他是个宝贝。 当然是宝贝，对此时的王小六来讲，这可是天上掉下来解救自己的大宝贝。 “哈——”卢长城晃晃脑袋，让自己精神点，突然有人跟自己打招呼：“这不是卢哥吗？太巧了，正要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了。” 卢长城一脸懵，“你谁呀？”自己认识他吗？好像不认识吧。 王小六扬起笑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王小六，听别人说你跟别人打赌，我自认为能帮卢哥赢了这场赌约，所以主动来找卢哥。” 卢长城先是警惕的盯着他，“什么赌约？你听错了。” “别紧张，”王小六一脸无害的表情，摊开双臂，“我没恶意，说实话吧，卢哥看我的样子也能知道，我只是个穷小子，穷到吃不上饭了，正好无意中听别人提起卢哥的这个赌约，而我跟着路过的一个外乡人学过一道菜，才想着来撞撞运气。” 卢长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他好几遍，有了点兴趣，“你说来听听。” “这道菜叫水煮鱼，教我的那个人说，是川省那边的名菜。”王小六咽咽口水，“由新鲜草鱼、豆芽、辣椒等食材制作而成。具有油而不腻、辣而不燥、麻而不苦、肉质滑嫩的特色。” “咕咚——”从卢长城嘴巴里传出很大的声音，见王小六诧异的看着自己，卢长城脸色微红，却强装镇定，“我还没吃早饭，肚子实在太饿了。” 王小六急忙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你去吃饭吧，我不耽误你了，你去，你去。”说着抬脚要走。 卢长城一把抓住他的手，“别走啊小六兄弟，相逢即是缘，走，跟哥走，哥请你吃包子。” “不行，不行，那可不行，那成啥事了？卢哥你去吃，我在这儿等你。”王小六涨红着脸，死活不去。 可惜他人小力薄，根本挣不开已经成年的卢长城的拉扯，被对方拽进了国营饭店。 进了饭店，王小六显得有些拘谨，声音发飘：“卢哥，我……” “你不要管，一切听哥的。”卢长城把他按在座位上，“你要是不吃这顿饭，就是瞧不起哥。” “卢哥，”王小六急了，想要起身解释。 卢长城拍拍他的肩膀，“好啦，以后就是兄弟啦，不要这么见外，否则我可不要你那道菜的做法了。” 王小六马上坐好，眼巴巴的盯着卢长城，“我听卢哥的。”神情中透着忐忑不安。 “唉，这就对啦。”卢长城满意的叮嘱，“你等着，哥给你点包子去。千万等我，不许走，听到没有。” 王小六乖巧点头：“听见了。” 卢长城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真乖。” 王小六不好意思：“卢哥。” “好啦，不逗你了，我马上回来。”几步窜到窗口，对里面的服务员说：“来十个肉包子，两碗豆腐脑。”边说边回头看王小六，怕他偷跑。 王小六很是不安，眼睛始终跟随卢长城，眼神里全是信任的光。 卢长城对他安抚的笑笑。 服务员认识卢长城，态度很好，“你先去坐着，我给你端过去。” “不用，哪能麻烦阿姨啊，”卢长城嘴巴很甜，还故意压低声音，“叫我爸听到了，绝对要骂我。” 就听厨房那边传来卢大力的骂声：“别惯着他，挺大个小伙子，干点活累不着。” 服务员把放有包子和豆腐脑的托盘，从窗口递过去，上面赫然放着两个煮鸡蛋，“阿姨请你吃鸡蛋。” 卢长城笑嘻嘻的道谢，端着托盘回到王小六身边。 王小六见他回来，松口气。 卢长城热情的把包子和豆腐脑放到他面前，“快尝尝，我爸做的包子很好吃。” 面粉的香气，夹杂着猪肉的味道，冲进鼻孔，王小六此时也顾不得客气了，夹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没了一半。 “好次——”王小六连连夸好吃。 说实话，卢大力的手艺一般，主要是现在的食材好，本身自带的香味，足够让食物好吃到咬掉舌头。 见王小六吃的狼吞虎咽，卢长城顿时也埋头苦吃。 不到五分钟，两人干掉十个包子，王小六喝完豆腐脑，打了一个饱嗝：“咯——”然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卢长城善意的笑笑，告诉他，“我把碗、盘子送回去，咱俩再好好说话。” 他又小声点了十个包子，求服务员帮他用油纸包好，拎着油纸包上的细绳，招呼王小六：“小六，走，咱俩找个地方说话。” 饭店里有不少人来吃包子，不适合谈事情，他爸在饭店的后院，有间小屋子用来休息，正好方便两人说话。 进了屋子，不等卢长城说话，王小六张嘴就把水煮鱼的做法，详细讲了出来，最后还表示：“也可以把鱼片，换成肉片，就变成水煮肉片了。” 其实他在说的时候，才恍然记起，现在物资匮乏，按照正常的方法，水煮鱼需要的油量太大，于是他稍微做了一些改动。 虽然把方子里用油的地方去掉了，味道上差不少，但好在这个年代，人们见识少，像水煮鱼这种，麻辣鲜香俱全的菜肴，绝对能征服，还没经过外地美食洗礼的，当地人的味蕾。 说实话，如今确实不适合做水煮鱼，关键就是缺油。 跟油比起来，鱼倒是容易弄到。 第10章 以后哥罩着你 这年月，河里鱼虾多的是，赶上发大水，不少鱼会冲到街道上、田间、沟渠里。 他之所以教给卢长城水煮鱼的做法，其实就是考虑到这个原因。 而且，他五哥抓鱼是把好手，借着卢长城需要鱼的机会，用鱼换点钱。 卢长城见王小六，没有一丝犹豫，把做法告诉了自己，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这也太不小心了，这样很容易吃亏，要是我听了做法，却咬死我家也有这道菜的做法，跟你没关系，你可咋办？” 王小六憨憨的笑笑，若是有熟悉王小五的人在这儿，能看出来，这副样子跟王小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卢哥是好人，请我吃包子，还喝了豆腐脑，我要把菜谱送给卢哥，我希望卢哥能赢了赌约。” 卢长城感动得一拍他的后背：“好兄弟，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卢长城想起他特意买的包子，把手里的油纸包塞进王小六手里，“这是十个包子，你拿着。” 然后又掏了掏兜，今早为了买包子，他老妈倒是给他拿了几块钱，刚刚花差不多了。 好在他习惯在兜里揣上几块钱，留着急用，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把兜里的钱全都掏出来，“这钱是哥的一点心意，别嫌少，下次你来镇上，哥再给你补。”说着要把钱塞进王小六兜里。 “卢哥，我不能要，哪能连吃带拿，这可不成。”王小六正因为手里多了油纸包，手足无措，见卢长城又要给自己塞钱，他躲闪着：“我不要，我不能要，卢哥，我真不能要……”语气中带上了哭腔，“那哪能行啊，这可不行。” 王小六是真心实意不打算要这个钱，上辈子他就认识卢长城，只不过只算是认识。 通过今天短暂的接触，他觉得对方挺实在，自己打算与之深交。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在国营饭店当大厨的老爸。 不要嫌弃王小六市侩，他上辈子是个买卖人，很多时候，脑子比行动快，会下意识考虑利益与得失。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为了个人私利，损害朋友利益的人。 拿上辈子举例，哪怕最开始因为利益结交的朋友，只要被他认可，给过他帮助的，他竭尽全力去回报，需要他帮助的，他尽其所能给予帮助。 一提起他，朋友没一个不夸他仗义，是个讲究人。也多亏他对别人真心实意，才有人通风报信，让王小四对他的算计，落了空。 同样是因为他对朋友太好，父母总是埋怨他，不知亲疏远近，对外人比对自己的亲兄弟都好。 既然打算与卢长城交朋友，王小六说死不要对方的钱。 可偏偏卢长城又非要给，两人你来我往，撕吧好半天，最终卢长城靠着身体优势，把钱塞进了王小六的衣兜里。 按住王小六往外掏钱的手，卢长城不高兴的吓唬他：“你要是不收这个钱，就是瞧不起我，嫌弃钱少，那咱俩就当不认识，以后不要来往了。” “行，”王小六放下手，“我听卢哥的。” “唉，这就对了，”卢长城搂过王小六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架势，“你这个兄弟，哥认了。” “小六，跟哥说说，家里啥情况？要是有需要哥的地方，你就吱声，在红星镇，哥还是有点面子的。” 自家的情况也瞒不住，王小六索性讲了一些信息。如自己是青山村的村民，因为家里孩子多，所以很贫困。 自己来镇上，一个是为了用菜谱跟他换点钱，一个是为了工作的事情。 “我寻思来镇上看看，能不能找个打零工的地方，村里倒是不缺饭吃，就是太穷了，不瞒卢哥，你给我的这些钱，是我到现在为止，拿过的、最多的钱。” 卢长城心疼小兄弟的境况，拍着胸脯保证，“以后跟着哥混，哥罩着你。” 本来打算说，他会想办法给小兄弟找个活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主要是现在不好找能干的活，镇上不少人家里都有闲散人员，成天无所事事。 他还是先留意，等有了十足把握，再跟小六提，省着白白让人家高兴一场。 亲热地搂着王小六的肩膀，把他送出国营饭店，再三叮嘱：“来了镇上，一定记得来找哥啊。” 王小六适时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卢长城见此情形，急忙表示：“咱俩是兄弟，你有啥事就跟哥说，能帮忙的，哥绝无二话。”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问：“我是想问，卢哥需要鱼吗？我……我……” 卢长城立刻点头：“小六你能弄到鱼啊？那可太好啦，可帮哥大忙了。” 王小六明白他是为了照顾自己，人家老爸是国营饭店大厨，肯定有这方面的人脉。 人家对自己够意思，自己当然不能装糊涂，王小六明说：“我知道卢哥肯定有办法弄到鱼，我也不跟卢哥你说假话，主要是家里实在太穷，人穷志短，只能仗着跟你的关系，厚着脸皮提要求了。” 卢长城故作不高兴：“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咱俩啥关系？我是你哥，咋还能说是麻烦我？” “何况，我要练习做水煮鱼，缺不了鱼这个东西，你给我送鱼，是在帮我解决困难，我应该向你道谢才对。” 王小六连连摆手，“不，不，该是我谢你。” 卢长城笑着揽过他的肩，“好啦，都是兄弟，谢来谢去就太见外了，你只管把鱼送来。”在外面不方便说钱的话题，于是他冲着王小六叽咕眼睛，无声的说：“放心，哥不是差事儿的人。” 王小六重重点头，眼睛里有些湿润：“谢谢卢哥。” 卢长城拍拍他的肩：“明天你直接来这里等我。” 两人又说了几句，依依不舍告别。不知情况的人见了，绝对猜不出，他俩不过才认识一个小时。 这次王小六没在停留，脚步轻快的朝着青山村走去。 快要到村子，他放慢脚步，琢磨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该如何把王小五喊出来。 他要是把肉包子拎回家，结果只能是被父母没收，最终进了王小七和王小妹的肚子。 上辈子这样的傻事，他做的够多了，今生当然要吸取教训，不能重蹈覆辙。 他瞄着村口的位置，见周围没人，三两步窜进村子，专挑偏僻的路线走，一路躲躲闪闪，潜行到自家附近。 找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犄角旮旯，等着王小五出现。 第11章 只怕你见到包子就觉得腻 王小五和王小三王小四在自留地里，干了一上午的活。 中午太阳太大，实在受不住火辣辣的高温，他们准备回家歇个晌，下午凉快点再接着干。 因为村里放假，今天没挣工分，所以家里没有午饭，为了省些力气，王小五放慢脚步。 王王小三和王小三却嫌弃太阳晒得难受，早跑回家了。 一边慢慢走，王小五一边猜测王小六去哪儿了。 眼看着拐过前面邻居家的院子，就要到家了，耳边传来小六小小的声音：“五哥，五哥。” 王小五站定，四处踅摸。 王小六冲他挥手，引起他的注意：“这儿，这儿。” 王小五张嘴欲喊：“小——” “嘘，嘘，别喊，”王小六连连摆手，“来，来。” 见王小六贼眉鼠眼的模样，王小五嘀咕：“神秘兮兮的。”却下意识放轻手脚，走了过去。 “来，”王小六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看见。 “干啥呢？咋神神叨叨的。”王小五先上下打量，没见到他身上有伤或不妥的地方，才有心思打听，“一大早你是不是跑出去玩了？现在害怕了吧？没事儿，咱妈——” 声音戛然而止，磕磕巴巴的问：“哪儿来的？”不等王小六回答，继而脸色大变，“你是不是做坏事了？” 王小六见他脸色发白，知道他被自己手里的肉包子吓到了。急忙解释：“五哥别怕，这是我镇上的朋友给我的。” “哪个朋友？”王小五不相信，自家小六总共去过镇子两三次，每次自己都跟着，自己咋不知道他在镇上还有朋友。 王小六早有准备，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早上被尿憋醒了，上了趟茅房，正要回屋继续睡觉，突然有种去镇子的冲动，迷迷糊糊的不知咋回事，等我清醒时，已经到了镇上。” “我当时吓坏了，刚打算转身回村，就听见有人喊抓小偷。” “我本来打算躲起来，不曾想，那小偷冲着我就来了。” 王小五紧张的追问：“你受伤了？”伸手去掀王小六的衣服。 “没有，没有，”王小六让他随意检查，“我一紧张，对着小偷就是一脚，嘿嘿嘿……” 在他的描述中，他一脚将小偷踹倒在地，不等小偷爬起，就被撵上来的人抓住，他因此认识了卢长城。 “卢哥他爸是国营饭店的大厨，”王小六露出兴奋与激动的神色，做出吞咽口水的动作，“这包子就是卢哥为了感谢我，给的。” 王小五听了小六神奇的经历，眼睛直勾勾盯着，白胖的肉包子，不敢张嘴说话，生怕嘴里的哈喇子，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王小五嘴里分泌的口水，如同村外小溪里的水，潺潺不断。 他知道包子来路没问题，眼睛黏在包子上，根本舍不得从其身上移开。 王小六将包子，往王小五眼前送了送，“吃啊。” “我可吃了。”王小五再次确认。 “吃！”王小六的回答，似乎是冲锋的号角，王小五再不犹豫，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他眼里只剩下包子，没空注意对面王小六的动向，吃完一只，立刻伸手又抓起一只。 等到把最后一只包子抓到手里，才恢复意识，不好意思中透着不舍，却还是咬牙将包子放回到王小六手中，“你吃。” 王小六把包子推回去，“我吃饱了，这个给你。” 王小五吞咽着口水，坚持摇头，“我也饱了，你正在长身体，还是你吃。”然后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吃了六个包子，脸色爆红，手足无措的道歉：“我……我没想吃那么多的，呃，实在是太香了。” “给你，”王小六把包子塞到他手里，“我在镇上已经吃过一次了，这是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王小六：“快吃吧，跟我不用客气。” 王小五犹豫，“那我可吃了。” “吃吧，下次还给你带。” 最后一个包子了，王小五不舍得吃太快，咬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嚼着，又送到王小六嘴边，示意他也吃。 王小六不张嘴，王小五就倔强地举着包子，实在拿他没办法，王小六小小咬了一口。 王小五露出幸福的笑。 包子在两兄弟，你一口我一口中，吃完了。 王小五舔舔指头上的油，满足的拍拍肚子，“小六，包子真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感慨万千，畅想着：“要是能天天吃上包子，我死也甘愿。” 王小六嘲笑他，“你太没有志向了，将来别说是天天吃包子，顿顿吃，也能吃的上，就怕到时候你见到包子就感到腻，不乐意吃了。” “咋可能？”王小五觉得自家小六太敢想了，“包子咋能吃腻？” 王小六笑而不语，王小五觉得他的笑容很怪。 其实那是笃定。 王小五此时才有空提起，他一大早不见了，王小四到处找他，闹得家里人都知道了，“咱妈说要打折你的腿。” 当然，鉴于杨爱娣总嚷着，要打断这个的腿，打断那个人的腿，连老实的王小五都知道，这只是杨爱娣的口头语，倒不担心小六的腿。 不过杨爱娣爱骂人，而且人越多，骂得越狠，声音越大，往往让被骂的人无地自容。 王小六早熟悉自家老妈的手段，无所谓的耸肩，“先不急着回去，咱俩嘴巴里的肉味太浓，容易被发现，走，去河边弄些艾草嚼嚼，闻不到肉味了，再回家。” 王小五迟疑：“咱妈该骂了。” “随她，”王小六不在乎，“哎呀，走吧，你听我的准没错。我起大早就跑了，没去自留地干活，也没去修渠挣工分，还能逃得了这顿骂？” 那倒是，王小五被他说服了，跟着去了河边。 中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天气太热了，几乎很少有人在外面逗留，他俩索性泡到河水中。 “哎呦，鱼挺多啊。”王小六感到有鱼擦到了自己的腿。 王小五嘿嘿笑，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到两分钟双手抓着一条鱼冒出水面。 第12章 我要进山，有人在等我 王小六眼睛一亮，他没记错，自己五哥确实是个抓鱼小能手。 他可要靠着五哥的这个技能，跟卢长城拉近关系，顺便弄两个钱花花。 “五哥，明天咱俩早点起，来这里抓两条鱼，我要给我朋友送去。” “行。”王小五爽快答应。 王小六怂恿王小五，把鱼烤了，他俩吃完了，再回家。 王小五死活不同意，他心中合计，要是把鱼拿回去，备不住老妈一高兴，就不骂小六了。 王小六虽然不在乎被骂，不过对于五哥的好意，也不忍心拒绝。 见五哥实心实意为自己打算，王小六难得的红了眼睛，心里酸酸涩涩，沉默片刻，郑重说了声：“五哥，谢啦。” 王小五憨憨的笑着，“谢啥，你还给我大肉包呢。” 用草穿过鱼的鳃，王小五递给王小六：“你拎着，咱妈要是打你，你就举着鱼跑，咱妈担心鱼掉地上，肯定不会狠劲打你。” 王小六冲他挑大拇指，“这个办法好。” 王小五扭捏的红了脸。 往回走的路上，王小六提醒道：“明天我要早点走，叫你起来时，你注意别出声，尽量别吵醒王老四，否则……”给王小五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小五不明白的问：“你咋不喊他四哥了？” 王小六笑笑，没说原因。 王小五本想接着问，不料他俩已经到了家门口，一直盯着院门的王小四，第一时间看见王小六，马上叫出声：“妈——小六回来了。” 这声好像是一个信号，杨爱娣身手矫健的从屋子里冲起来，双手叉腰骂到：“你咋不死在外面？回来干啥？你tmd不干活，不挣工分，咋还有脸回来？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说着抄起门边的烧火棍，朝王小六身上削去。边打边骂：“懒得屁眼里生蛆的王八蛋，还舔着脸让老娘养你。” 王小六快速躲闪，还有心思回嘴，“妈，你放心吧，我还要给你和我爸养老，可不能死。” “我挣得工分养活自己足够了。” “小七和小妹才靠你养着，你这是嫌弃他俩呀。” “哎呀老娘呦，你可小心点，注意别闪了腰。” …… 伴随着老王家的鸡飞狗跳，本来空无一人的院墙外，仿佛地里冒出来一大群人。 见有人围观，杨爱娣扔掉手中的烧火棍，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我的命太苦了，生了这么个不孝顺的王八蛋……我不活啦……” 王小六：“你瞅瞅你说的啥，我要是王八蛋，那你和我爸不也是……” “啊——啊——我不活了，”杨爱娣说着就要解腰带，“现在我就吊死在门上，称你王小六的心，如你王小六的意。” 王水发厉声怒骂：“王小六，你给我跪下。” 周围群众急忙冲进来拉住杨爱娣，纷纷指责王小六不像话。 王小五急得团团转，抓耳挠腮想要帮王小六说话，却被别人无视。 王小六做出一脸的无辜状：“我咋啦？我没说啥啊？”说着说着，委屈的看着众人，“我只是不明白的问问，我妈咋就要死了。” 伴着这句话，他眼角里隐隐闪着泪光，显得无辜又可怜。 众人劝杨爱娣：“小六还是个孩子，你咋还能跟他一般见识啊？” “是呀，你家小六多听话的孩子呀。” “小六才十几岁，难免贪玩，不是啥大事，你好好跟他说，别上来就骂。” 杨爱娣：囧rz 正在杨爱娣无语之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小六，你抓到鱼啦？” 众人齐刷刷看向，王小六拎着的那条鱼，顿时没心思管杨爱娣。 “这鱼挺大啊。”声音里带着羡慕。 有人明知故问：“小六，是咱们村外清水河里抓的吗？” 不等王小六说话，有人满是讽刺的说：“不是，是在土里挖出来的。” 问话的人讪讪的辩解：“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杨爱娣也顾不上哭了，一把抢过鱼，开始往外撵人，“我这里没事了，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快去去河边试试手气，抓条鱼，晚上给家里添道菜。” 其实鱼这玩意，村里人真不馋，一方面是因为河里有的是鱼，随时能抓到，另一方面现在调料少，很多人家炖出来的鱼很腥，不好吃。 所以眼气王小六抓了鱼，说酸话的只有那么几个。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杨爱娣瞪了王小六一眼，“我看你是皮紧了，敢跟老娘对着干，今晚不许吃饭，明天滚去干活。” 王水发盯了王小六半晌儿，加重语气：“小六啊，你都十五了，咋越大越不省心呢？这样下去可不行，明天跟你大哥去修渠，去去身上的懒筋。” 见爸妈要回屋了，王小四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对了小六，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掉粪坑里了，吓得去茅房找你。” 被他一提醒，王水发和杨爱娣才想起这茬。 杨爱娣：“你老实交代，一大早跑哪儿去了？” 王小六冲想要帮他解释的王小五，偷偷摇手。 只见他的神情恍惚了一瞬，“我也不太清楚。” 杨爱娣发火：“少跟老娘扯犊子，快点交代。” “妈，你看你，”王小六委屈的瘪瘪嘴，“我别急啊，听我说。” “我一大早就被尿憋醒，下地去茅房撒尿。”指指王小四，“你能给我作证，我没说假话吧。” 王小四含糊的说：“你是这么跟我说的。”言下之意，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去撒尿，自己也不知道。 王小六好像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含义，继续讲到：“撒完尿，我迷迷糊糊正要回屋接着睡觉，突然间……”语气格外神秘，脸上带出诡异之色。 众人顿时觉得汗毛倒竖。 王大嫂杨荷花呵呵的笑：“小六，你别故意吓人。” 王小六没管她的话，“突然间，脑子里就闪过一个念头，我要进大青山，里面有人在等我。” “啊？！”王家三嫂田静被吓得惊叫一声。 众人齐齐发抖。 第13章 保家仙1 “啊？！”王家三嫂田静被吓得惊叫一声。 众人齐齐发抖。 发现是田静的叫声，杨荷花努力平复怦怦乱跳的心脏，责怪田静：“你鬼叫个啥？” 杨爱娣低声呵斥：“闭嘴，瞎说个啥！”鬼这个词是能随意说出口的吗？ 杨荷花不愧是杨爱娣最得意的大儿媳，立刻明白自家婆婆的忌讳，转移话题：“小六啊，你起太早了，脑子不太清醒，现在去睡一觉，歇歇脑子。” 杨爱娣对她投去满意的眼神，肯定了大儿媳的做法。 神神叨叨的事情，最好提都不要提，万一惹得那些东西不高兴，家里该遭殃了。 想到这里，杨爱娣少见的露出温情之色，“小六去歇着吧，等饭做好了，我喊你起来吃饭。” 王小四不满意，很不满意，刚要张嘴提醒老妈，她说过，今晚不让小六吃饭了，那边王小五推着王小六进了屋。 “妈，”王小四不死心。 杨爱娣哪有心思听他说话，不耐烦的挥手：“你也进屋，别在我跟前晃荡，我看见你就头疼。” 王小四抿起嘴角，眼里闪过受伤，以及不易察觉的愤恨。 杨爱娣又指着鱼，吩咐张芹芹和田静：“没个眼力劲，去把鱼炖上，你们家男人快要下工了，这还要老娘说嘛？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把拉一下动一下。” 张芹芹和田静不敢磨蹭，拎着鱼进了厨房。 杨爱娣不放心的喊：“不许偷吃，要是被我发现鱼少了哪个部分，小心你俩的皮。” 只剩下王水发、杨爱娣和杨荷花，三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惧怕。 杨荷花哆哆嗦嗦的问：“爸，妈，咋办？”她怀疑小六被山里的东西迷了心窍。 杨爱娣也害怕：“老头子，你说可咋办？那东西会不会祸害咱家啊？” 她想起最近几天，王小六好像变了一个人，没了以往的勤劳不说，干活时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总从地里偷跑，躲避劳动。 今天竟然还学会了顶嘴，越想越觉得，王小六的一举一动很不对劲。 杨爱娣心里直打鼓，偷瞄小六那屋，觉得从窗户里透出一股阴森恐怖之气。 哎呀妈呀，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杨爱娣在心里把知道名字的神仙念叨了一遍，不停祈祷，这些神仙保佑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 她压低声音，说了王小六的异常之处。 杨荷花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我也察觉最近小六跟平常不一样。” 王水发毕竟是男人，胆子比较大，“可能是上山或下河时，被脏东西缠上了。” 这样的事，在农村很常见。 “找人画个符，晚上到路口烧了，就没事儿了。”王水发镇定的模样，安抚了婆媳俩惶惶不安的心。 杨爱娣琢磨了一下，喊上杨荷花，“你去屋里拿两鸡蛋，跟我去西头李婆子家。” 鸡蛋放在公婆屋子里，对门就是小六睡觉的屋子，她不敢独自进去。 “妈，我——” 杨爱娣骂她：“瞅你那老鼠胆，咋滴，还让我这老天拔地的去拿，你在外面等着？” 王水发不耐烦的说：“我去拿，你俩等着，早去早回，别扯没用的，正事要紧。” 杨荷花松口气，急忙感激的道谢：“谢谢爸。” 坐在炕上的李婆子，从窗口瞥见杨爱娣和杨荷花婆媳俩，走进自家院子，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转眼即逝。 “李婆子在家吗？”杨爱娣边喊边往里走。 “谁啊，”李婆子装不知道，“快进来。” 才挪到炕沿边，杨爱娣和杨荷花走进来，“是我。” 李婆子瞄见她手里的鸡蛋，眼睛顿时一亮。 抬头看了一眼杨爱娣，不由自主皱着眉头，眼睛不停在她脸上打量，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却很快掩饰过去。 “是你呀，真是稀客，今天咋想起来我这儿了。快坐，我给你倒碗水。” 杨爱娣急忙拉住她，让她不用忙活，“我不渴，你家儿子和媳妇没在家啊？” 李婆子：“嗨，谁知道他们跑哪儿去躲清闲了，我哪有你命好，找了荷花这样孝顺能干的儿媳妇，我家那个……”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杨爱娣心里很得意，杨荷花是她特意从远亲中找来，当大儿媳的，当然是样样合心意。 两人又随意拉了两句家常。 杨爱娣见差不多了，引入主题：“老姐姐，你刚才看见我，咋皱眉啊？” “没啥，没啥，”李婆子眼神闪烁不停，显然她没说实话。 杨爱娣拉着李婆子的手，“老姐姐，咱姐俩可是将近三十年的老交情了，你给妹子说句实话，我家是不是……” “唉——”李婆子心软了，“妹子，我是怕你不信，村干部叫我不要乱说话，说我是在搞封建迷信。” “听他们瞎叫唤，他们为了自己的官帽子，哪里会管老百姓的死活。”杨爱娣撇撇嘴，“王会计的婆娘是个出门都要算一算，先迈左脚好，还是先迈右脚好的人，我可不信她能不搞。对了，都传她也能出马仙了，是真的吗？” 说起这件事，李婆子心中不太舒坦。 自家可是从祖上就供着保家仙，自家的胡三娘那是有真本事的人。这十里八乡的，都听过自家的名号。 从前她田翠花天天来找自己，让自己教她请仙儿上身的方法。 保家仙，保家仙，为啥大仙儿要保佑自家？ 那是因为大仙儿受过自家祖宗的恩，大仙儿为了报恩，化身保家仙，允许自家人借大仙儿之名，为别人解决一些问题，并收取一些钱财。 她田翠花以为保家仙跟地里大白菜一样，拿到谁家算谁的吗？ 那咋可能！ 后来见从自己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加上她男人当了会计，觉得身份不一般了，就不来了。 本来不来就不来了，可突然村子里就有传言，说田翠花在大青山里，救了一只受伤的刺猬。 呸，她田翠花就不是那种好心人！ 第14章 保家仙2 一听田翠花说自己救了一只刺猬，李婆子就觉得他没憋好屁。 果然，接下来几天，田翠花总跟别人说，她时不时感到恍恍惚惚的。 别人问她咋了。 刚开始她还藏着掖着不说，经不住大家追问，支支吾吾的说，“最近每天晚上，有一个自称白童子的白衣人，也看不清男女，他的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却又好像就在我的耳边说话。一遍遍的说，我对他有恩，要报答我。” 黄老太太猛地一拍巴掌，“哎呦，这一定是白大仙报恩，你快点找人帮你请仙儿回家。” 田翠花迟疑：“不能吧，我也没做啥啊？” “你不是救过一只……”黄老太太不敢说出白大仙的本体，对田翠花叽咕眼睛，“人家有情有义，来报恩了。哎呀，这下你可有福了。” 羡慕的念叨：“这说明，人还是要做好事，才能有好报。” 不久，田翠花家里便供上了白大仙。 在外人眼里，都是大仙儿，法力是一样的。 遇到需要大仙儿出马的事情，很多人顾忌王会计，就舍了李婆子，而去找田翠花帮忙。 在李婆子看来，田翠花就是在自己碗里抢饭吃。 如果田翠花家真有大仙儿倒也罢了，可自己在梦里对保家仙胡三娘说了这件事，胡三娘冷笑：“人蠢胆子大，竟然敢借白家的名头。” 可惜自己打听内情时，被胡三娘警告了：“我们仙家的事情，是你一个小小凡人能问的吗？管好你自己的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还用我告诉你吗？” 李婆子醒来后反复思量，又跟自己老头子嘀咕半天，猜测田翠花八成是个假仙儿。 这个结论，叫李婆子得意的同时，更加愤恨，田翠花仗着男人是会计，冒充大仙儿骗人。 自己这样真仙儿的名声，都是被田翠花这样的骗子，给连累了。 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祈祷，盼望白家大仙儿，早日发现田翠花的恶行，惩罚她。 杨爱娣早听说，李婆子对田翠花能出马仙的事情很是愤愤不平。她故意提起田翠花，就是希望激起李婆子的好胜心，这样李婆子没心思计较自己只拿了两个鸡蛋。 事情果然按照她的算计发展。 李婆子极力忍住心底的不忿，笑笑说，“嗨，咱们小老百姓听喝吧，人家咋说咱就咋办，不跟人家对着干。” “那倒是，还是老姐姐活得通透，这点我要向你学。”杨爱娣说着好话，见李婆子很受用，于是急忙进入主题，“老姐姐，咱俩这关系，你还不放心吗？我绝对不会往外露一句。” 说着身体前倾，急迫的问：“老姐姐，你是不是看出点什么了？”把手里鸡蛋塞到李婆子手里。 李婆子握着鸡蛋，轻轻叹口气：“妹子，你家里进了脏东西，那玩意可不是善茬。” “那咋办啊？”杨爱娣焦急中带着害怕，“老姐姐，救救我们一大家子。” 李婆子看杨爱娣光动嘴，没有继续往外掏鸡蛋，终于确定，这个小抠只拿了两个鸡蛋。 要不是有田翠花抢生意，李婆子根本看不上两个鸡蛋，会继续拿架子，直到杨爱娣继续加价。 今时不同往日，已经好长时间没人找她了，两个鸡蛋虽然少，总比没有强。 李婆子叹口气，“我这人就是心太软，见不得有人受苦受难。”随手把鸡蛋放到炕上的簸箩里，然后双膝跪着，双手合十，恭敬的对着炕柜拜了三拜。 这才打开炕柜的柜门，半个身子探进去，几分钟后，双手捧出两张符。 杨爱娣站起身，在衣襟上擦擦手，恭敬的双手接过。 李婆子满意她的态度，低声叮嘱介绍使用方法，再三叮嘱，“这个符烧成灰喝下去，最好不让喝的人知道，不知不觉喝进肚子里，效果才最好。” “另一张符要戴在身上，戴够一百天，除了洗澡之外，千万不能离身。” “还有，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要激怒那东西，鸟摸悄的把他送走，这样最安全，要是被那东西察觉到不对劲，很可能凶性大发，到时候要送走，会很麻烦。” 杨爱娣郑重的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老姐姐，妹子打心眼里谢谢你，等事情过了，妹子必定要给胡娘娘上柱香。” 李婆子：“行啦，我不留你了，早点回去，等解决了再说。” 杨爱娣和杨荷花走了。 李婆子拿起两个鸡蛋，小声叨咕：“小气鬼。” 等看不见杨爱娣婆媳俩，一直躲在西屋的李婆子的儿媳妇走了进来，“妈，她们走啦？” 李婆子让她看鸡蛋：“老杨婆子太抠搜，只给了两个鸡蛋。” 提醒儿媳妇，“你最近多注意点他家的动静，要是还闹腾，正好让我大显身手，到时候要她家一只鸡，给宝儿补补身体。” 儿媳妇响亮的答应，“看我的吧，她家小六既然敢跟老杨婆子对着干，我琢磨不可能这么容易消停。” 李婆子转转眼珠，小声吩咐：“你让栓子找机会跟王小六透露一二，让他知道老杨婆子来过咱家。”眼睛里满含深意。 儿媳妇心领神会的点头，“明白。” 杨爱娣婆媳俩回到家，神神秘秘去了厨房，在里面捣鼓半天，院子里飘起鸡蛋的味道。 外面等吃饭的人，闻着鸡蛋的香味，不停吞咽。 杨爱娣叮嘱杨荷花：“你看着点，别让别人喝了，我去喊小六。” 王小六睡得迷迷瞪瞪被喊起来吃饭，刚坐下，手里就被杨爱娣塞了一个碗，与此同时，鼻孔里飘进糖水鸡蛋的香味，他低头看向手里的碗。 碗里的水黑乎乎的，隐约间能看见的鸡蛋絮，他不明所以的抬头，正好对上杨爱娣紧张的眼神。 杨爱娣没料到他会抬头，猛然间对上他的视线，刻薄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扭曲的笑，“你最近太累了，我让你大嫂给你打了一个鸡蛋汤，可惜炝锅时，火太大，有点糊了，不过鸡蛋没糊。” “你快点喝啊。”杨爱娣催他。 那边王小七和王小妹闹起来，“妈，我们也要喝鸡蛋汤，为啥没有我们的？” 杨爱娣竖起眼睛，“这是专门给你六哥补身体的，你们不要闹。” 转脸又慈爱的对王小六说：“你快喝，别搭理他俩，都是不省心的。” 第15章 一碗鸡蛋汤 王小四紧紧抿着唇，他不明白，小六起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在外面玩了一天才回家，为啥妈还要给他煮鸡蛋汤，这是为啥啊？ 王小六笑了一下，好熟悉的情景。 杨爱娣看到他笑了，略带心虚的问：“咋啦，笑啥啊？” “没啥。”王小六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这一幕让自己想起上辈子。 上辈子，他刚干上倒买倒卖的那段时间，爸妈认为他做的事情，属于在搞资本主义，害怕他被清算时连累家里人。 先是骂他不安分，要带着家里人一起死。又嚷着，他不听劝的话，就要大义灭亲，和他划清界限，到ge委会举报他。 不过他们比较怂，只敢对着自己叫嚣，根本不敢去镇上找ge委会。 见吓唬不住他，病急乱投医，觉得自己是因为被鬼上了身，才性情大变，不听话了。 于是打算借助非科学的手段，治住他，于是找到李婆子求了符。 那次也是用鸡蛋汤烧糊了为借口，骗他喝掉符水。 当时他感动得一仰头，把黑乎乎的汤水全喝进肚子里。 然后杨爱娣强硬的，给他脖子戴上一个符，并再三强调，绝对不许摘下来，必须戴够一百天。 白天他在外面跑来跑去，渴的不行，在老乡家里要了一碗水喝，以为是生水，他喝的又比较急，当时肚子就有点不舒服。 晚上喝了符水后，王小六接连跑了四五趟茅房。 看见他一趟趟往茅房跑，一直盯着他的杨爱娣，满意的叨咕：“太好了，李婆子确实有本事。” 第二天她看见王小六，就不停打量，又是嘀嘀咕咕，又是问他有没有啥感觉。 王小六也不傻，就找杨爱娣打听实情。 应该是觉得他挺老实，没啥太反常的地方，杨爱娣觉得符已经见效，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便得意的告诉了他实情。 那时的王小六，还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小子，跟杨爱娣一样，深信世上存在神神鬼鬼。 所以，他同样认为，自己之所以坏肚子，是因为符起了作用。 后来他离开家乡，在外面闯荡，见多了各种世面，对所谓出马仙儿有了一定的猜测。 那些自称能出马仙的人，其实很大一部分有些精神不正常。 比如他就听村里人说过，李婆子家的女人，特别爱抽（搐），只有等到一定时候，请仙儿上身后，这病才会慢慢转好。 他合理怀疑，请仙儿上身的时候，李婆子正处于神经不正常的阶段，把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当成了神仙的指示。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就是单纯的骗人，搞点钱花花。 具体情况如何，他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对弄清实情也没有执念，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也就放下了。 杨爱娣见他捧着碗，却迟迟不喝，急得催促：“快点喝，凉了就该有腥味了。” 王小六看着老妈本来很焦急，却压着不发脾气的模样，突然兴起，打算逗一逗老妈。 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在那边生气的小七和小妹，迟疑的说：“还是给小七和小妹喝吧，他俩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补充营养。” 王小七和王小妹高兴的嚷着：“我们正在长身体，给我们喝才对。” “不用，不用，他俩少吃一天鸡蛋也没事，你才需要多补补，最近干活太累，你都瘦了。”杨爱娣呵斥：“你俩给我老实点，小心老娘削你们。” “你别管他俩，快喝。”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不耐烦，她恨不能掐住王小六脖子，给他灌进去，心里抱怨，这小子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爷们。 王小六为难的皱眉，“这里黑乎乎的，瞅着太埋汰了。” 杨爱娣终于忍不下去了，用命令的语气说：“你咋这磨叽？快点喝！” 王小六的脸色一点点变冷，眼睛里透出一股阴森感，凉嗖嗖的反问：“我要是不喝呢？” 王家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王小五：“小六，你咋啦？” 杨爱娣和杨荷花惊恐的看着他。 王小六对着她俩缓缓咧开嘴，两人尖叫着躲到王水发和王大根身后。 其他不知内情的王家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俩。 杨爱娣捅捅王水发。 王水发清清喉咙，假意呵斥一句：“你俩咋一惊一乍的？在吓坏了小六。” “小六，你妈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心疼你小小年纪跟着上工，把换钱的鸡蛋拿出来给你补身体……” “虽然你大嫂没弄好，瞅着有点黑，不过毕竟是鸡蛋，这可是好东西，你要是不喝，你妈该多伤心啊。”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不要辜负你妈的好意，快喝吧，以后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王小六听着老爸富含深意的话，在心里对自家老爸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王家的幕后当家人。 表面上家里一切都是杨爱娣说的算，王水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每每在关键时刻，王水发就会被杨爱娣推到前台，一脸无奈的为杨爱娣打圆场，话语里全是大道理，让别人觉得他说的很在理，往往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若不按照他的意思行事，叫人有种负罪感。 王小六不由自主端起碗，把嘴凑上去。 王水发和杨爱娣、杨荷花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第16章 水煮蛋 王水发和杨爱娣、杨荷花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错眼珠的盯着王小六。 王小六眼珠子滴溜溜在他们三人面上打转儿，露出怕怕的表情，“你们这样看着我，我有点害怕。” 杨爱娣实在忍不住的怒吼：“别磨叽，快喝！” 王小六被吓得一哆嗦，嘟嘟囔囔：“哎呀，我的妈呀，你也太吓人了，吓死我了……”拍着自己的胸膛，显得很慌张与惊恐。 杨爱娣脸色扭曲的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快点喝——” 王小六：“别催，别催，这就喝。” 这次他没废话，一仰头，喝光了碗中夹杂着符灰的鸡蛋汤。 可能有人不能理解，王小六为什么会喝下那碗汤。认为里面有灰，很埋汰，他是怎么喝下去的。 主要是因为，王小六不觉得纸的灰烬埋汰，反正他上辈子已经喝过一次，再喝一次也无妨，何况，这可是鸡蛋汤，在这个年代，正经是好东西。 喝完吧唧吧唧嘴，别说，还挺香。 放下碗，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在众多羡慕、嫉妒的眼神里，有三个人眼睛里透露的是欣喜之色。 三人对视后，终于松口气，现在只要想办法，让王小六戴上另一张符，直到满一百天就行了。 现在人太多，不适合说符的事，杨爱娣给另外两人使眼色，示意吃过饭再提。 她仨自认做的很隐晦，没发现，他们的一举一动被不少有心人看到眼里。 躺在炕上要睡觉时，王大根问杨荷花：“你跟爸妈搞啥呢？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杨荷花诧异：“你看出来了？” 王大根：“就你们那个样子，不光我看出来了，老二两口子和老三媳妇也应该看出来了。” “哎呀，小六呢？他看没看出来？他不会也看出来了吧？”杨荷花急了，李婆子可说过，最好不要被那东西察觉到问题，要是那东西发现情况不对，万一凶性大发可咋办啊？ 她想起杨爱娣嫌弃小六太磨叽，命令他快点喝掉符水时，王小六冷冰冰的脸，眼睛里透出阴森森的光，跟平时的小六完全不一样，显然是那个东西在控制小六。 杨荷花打了一个冷战，“大根，这可咋办？” 王大根：“我又不知道你们搞什么鬼……呜呜呜呜呜……” 杨荷花死死捂住他的嘴，“可不敢乱说话，观世音菩萨，俺家大根不知成心的，请不要怪罪。”心里把各路神仙拜了一个遍，才觉得安心。 王大根在憋晕过去的前一刻，终于扒拉掉杨荷花的手，“你个傻老娘们，差点把我捂死。”大口喘气，“你是要谋杀亲夫啊。” 这边差点闹出人命，那边三兄弟屋里，迎来了杨爱娣。 她直接让王小四和王小五出去，“我有话和小六说。” 王小五：“妈，啥事啊？”他担心老妈是来继续骂小六的。 杨爱娣一翻白眼：“咋，老娘干啥还要跟你说一声？快点滚蛋，别找抽。” 王小四面无表情的下地，出去。 杨爱娣皱眉，她对王小四成天阴沉个脸，非常不高兴。 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她绝对要训一训王小四。 等屋里只剩娘俩，杨爱娣从兜里掏出一张，已经系上了红绳的符，用不算太强硬的语气说：“这个是我特意给你求来的，你戴上，满一百天再取下。” 王小六惊诧的看向杨爱娣。 上辈子老妈可是硬邦邦的吩咐他：“戴上，不许拿下来。” 这辈子咋还如此“慈爱”？ 这辈子杨爱娣之所以态度变好，跟王小六有直接关系。 上辈子他即便没听父母的话，仍旧干着小买卖。但是其他事情上，他还是很顺从父母的。 他的态度，让杨爱娣有了强硬的底气，知道没必要对他浪费感情。 这辈子他在杨爱娣骂他时，没有乖乖听着，而是选择顶嘴，加上他表演了一次阴森森的变脸情景，叫杨爱娣有了他不好惹的印象。 俗话说的对，鬼也怕恶人。 这句话放在人的交往中，同样适合。 一个人很好说话，不一定得到别人对他的尊重，反而很大可能对他很轻视。 但一个人不好说话，别人在对待他时，往往采取慎重的态度。 看杨爱娣的态度就明白，若要得到别人的重视，自己就不能软弱，无原则，任别人揉圆搓扁。 王小六无所谓的接过，随意的套在脖子上。 杨爱娣不放心，叮嘱他：“你千万别摘，等到日子了，我会告诉你的。听到没有？” “听到了。” 王小六不在乎的样子，让杨爱娣不满，忍不住带上了呵斥：“你瞅瞅你的样子，吊儿郎当的……” 王小六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杨爱娣磕巴了一下，心里突突的，眼睛下意识躲开与他的对视，“天不早了，你睡吧。”说完匆匆离开，看背影显得有些惊慌。 王小六挑眉一笑。 王小四和王小五走进来。 王小五第一时间关心的问：“没事儿吧？” 王小六摇头，“没事儿，咱妈让我悠着点干活，说我正在长身体，注意别累到了。” 竖着耳朵听的王小四，气鼓鼓的背对他俩，躺到炕上，闷声闷气的说：“快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王小六对着王小五叽咕眼睛。 王小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睡吧，明天还有事呐。”他隐晦的提醒王小六，明天还要早起去抓鱼。 王小六无声点头，表示自己没忘。 王小四突然翻了一个身，把脸朝向他俩。不过眼睛没睁开，似乎已经睡着了。 王小六冲着他的方向，缓缓咧嘴，笑得讽刺。 王小四呼吸声停顿了一瞬。 王小六不屑的冷笑，躺倒：“睡觉” 在王小六进入梦乡时，镇上的卢大力父子俩正在用试验水煮鱼的配方。 因为没有准备鱼，卢大力只打算，先试着调整味道。如果按照配方，料汁的味道好，那么这道菜就错不了。 虽然他手艺只比普通人强了一点点，可毕竟干了二十多年的厨子，该放多少调料，还是很轻松。 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将调料一一放入锅中熬制，随着汤汁沸腾翻滚，麻辣鲜香的味道飘荡在厨房，萦绕在鼻尖，引得卢家人纷纷吞咽口水围在厨房门口。 卢长城吸吸鼻子，“这也太香啦，爸，快让我尝一口。” 卢大力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卢长城急忙伸长脖子，不料他眼睁睁看着那勺子，最终落到老爸嘴边。 “呲溜——哈——鲜！”卢大力脱口而出，指使卢长城，“你去拿几个鸡蛋，我用这个汁水煮荷包蛋。” 卢长城：“让我先尝一口。” “先去让你妈给你拿鸡蛋，等下了鸡蛋，你再尝。”卢大力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儿子馋的直跳脚。 外面已经有人等不及，跑进屋子，拿了鸡蛋送到厨房。 当卢大力喊到：“好了——” 卢家人立刻行动起来，不到一分钟，一盆的水煮鱼版的煮鸡蛋放到了桌子中间。 常美丽一边唠叨：“都要睡觉了，还弄鸡蛋吃，还过不过日子了？”一边手脚麻利的每个碗里放了一个荷包蛋，外加一勺汤汁。 分配好后，她一声：“吃吧。” 早已忍耐不住的人们，顿时埋头开吃。 同样的夜晚，有人睡得正香，有人吃得正欢，有人却闹心的要命。 第17章 犹豫不决的段文宇 贾奋斗努力讨好丈母娘：“妈，你受累了，你快歇歇，剩下的我来收拾。” “红红你别忙了，陪妈唠嗑就行，我去洗碗。” 刘爱党笑得合不拢嘴，越看贾奋斗越觉得顺眼，小声和段文宇念叨：“奋斗这孩子真不错，咱家红红有福气。” 段学红被贾奋斗从厨房推了出来，“你啊安安心心陪爸、妈坐会儿，厨房交给我吧。” 刘爱党笑容更深了，“奋斗过来坐，让红红洗碗，可不能惯着她不干活的毛病。” “我可舍不得让红红干，”贾奋斗笑吟吟的表示。 刘爱党心里满意，嘴上却批评段学红，“红红，你可不能欺负奋斗，他一个男人，天天干厨房的活，让别人看见了，可不像话。” 段学红脸上带着浓浓的得意与骄傲，“我知道，在外人面前，我一向注意给他留面子。” 刘爱党特意大声提点她，“奋斗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对我和你爸跟亲生父母一样，你也要对公婆好。” 说着冲她使眼色。 段学红明白老妈是说给贾奋斗听的，放开声音的回答：“你就放心吧，你问问奋斗，我可是模范儿媳，前几天刚给公婆买了布料。” 刘爱党察觉段文宇似乎在发呆，推推他：“你想啥呢？回家到现在，一声不吭的，单位上有啥事吗？” “没啥。”段文宇回过神来，“你娘俩唠着，我去书房。” 段学红无声问：“我爸咋啦？” 刘爱党摇头，“不用管他，成天满脑子单位的事，回家只为了吃饭和睡觉，其他一概不管，好像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跟他没一点关系。” 然后感叹：“还是你命好，嫁给了奋斗，顾家又体贴。” 段学红替老爸讲好话，“我爸压力太大，管着一个镇子的方方面面，肯定不敢放松。” 不经意的感慨，“主要是我爸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如果有人能帮我爸处理一些杂事，就能轻松不少。” 刘爱党眼睛一亮，“有道理，我看奋斗就不错，做事细心又周到，就挺适合给你爸当个秘书。” 段学红犹豫：“不好吧，我爸很反感裙带关系，我怕他骂我。” “我去跟他说，”刘爱党主动揽下这个活，“都说举贤不避亲，奋斗要是没有那个能力，倒也罢了。可是奋斗有能力，总不能因为你爸的原因，耽误奋斗的发展与前途吧。” 说到这里，刘爱党坐不住了，“我现在就去跟你爸说。” 段学红咬着唇没阻拦。 在厨房里的贾奋斗，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当他听见丈母娘说去找老丈人，嘴角忍不住翘起，却又努力压下去。 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他低头快速洗了碗，朝着客厅的方向问：“妈，还有啥活？我顺手干了，省着你和我爸动手。” 段学红起身去了厨房，低声告诉他：“咱妈和爸有事要谈。”边说边对着他使眼色，露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笑。 贾奋斗抱拳，无声道谢：“谢啦，老婆。” “哎呀，”段学红娇羞的白了他一眼，“咱俩可是夫妻。” “即便是夫妻，我也要谢谢老婆大人的提携之恩，”贾奋斗满眼的感激之情，“嫁给我这样的穷小子，对我的父母孝顺有加，我上辈子绝对是烧了高香，才能娶到你。” 段学红被他夸的脸红心跳，“说这些干啥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贾奋斗握住她的手，含情脉脉的与她对视。 书房里，段文宇听完刘爱党的建议，心情很复杂。 “行不行你倒是给个准话啊，”刘爱党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有点担心：“你今天咋这么爱发呆，跟我说实话，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还是……” 段文宇明白她的未尽之意。 现在外界环境不太好，不少人受到冲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批下台。 有一段时间，刘爱党吓得如同惊弓之鸟，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有个风吹草动，就坐立难安。 段文宇收敛心神，安慰她：“别紧张，我没事，是单位上有件事不好解决。” 刘爱党松口气，“我跟你说的事，你觉得咋样？咱俩就红红一个孩子，趁着咱们还有能力，拉拔奋斗一下，他好了，红红才会好。”她虽然信任贾奋斗的人品，可还是希望尽自己所能托贾奋斗一把，让他和他的家人知道自家的能力，进而高看红红一眼。 段文宇沉吟不语。 他怕事情果真朝着，那个叫王小六的小伙子说的方向发展，更怕自己防范不到位，一个疏忽造成难以挽回的危害。 可让他选择自我欺骗，维持这份所谓的平静和幸福快乐的生活，他又无法做到。 面对决定未来命运的抉择，一向做事干净利落的段文宇，难得犹豫不决。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王小五吧唧吧唧嘴，心里寻思，这个肉吃起来，咋不像闻着那么香呢？ 他正要再来一口，突然身体站立不稳，来回晃荡起来。 他第一反应是地震了，跳起来就要喊家里人快点跑，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然后耳边传来小六的声音：“别嚷。” 王小五猛然睁开眼，原来是小六在推他。 见他醒来，王小六将中指竖在唇中的位置，“嘘——”指指似乎听到声响，眼皮不停颤动的王小四。 王小五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的，示意王小六把手拿开。 他俩轻手轻脚起身穿上鞋，又鬼鬼祟祟的出了房间，直到到了大门外，王小五才敢大声喘气：“唉呀妈呀，整得我还挺紧张。” 两人直奔河边，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抓到两条鱼。 “五哥，我可真是服了，”王小六竖起大拇指，“走，跟我去镇上，给我朋友送鱼去。” 王小五犹豫片刻，摇头拒绝了，“我就不去了，地里还有活。” “家里好几个人，少了你也没影响，跟着我有好吃的。”王小六去拉王小五。 王小五站定不动，“我真不去，咱妈该骂了。”他可没有小六那么大的胆子。 “怕什么？”王小六传授经验，“只要脸皮足够厚，又不会少块肉，随她去骂，就当听不见。” 王小五傻笑，“你去吧，我还是留在家里干活。” 王小六拗不过他，只好拎着鱼，独自去了镇上。走之前，跟王小五约好，跟昨天差不多的那个时间，让对方去相同的地方等自己：“我给你带好吃的。” “行。”王小五咧嘴乐。 两兄弟在村口分开行动。 王小五小心翼翼推开门，闪身进了屋，回身慢慢关上门，身后突然响起：“你和小六干啥去啦？” 第18章 小六干啥去了? 突然身后传来：“你和小六干啥去了？” 王小六被吓得一哆嗦，反应过来是王小四的声音，他拍着胸脯，安抚怦怦乱跳的心脏，“四哥，你差点吓死我。” 王小四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又不是做贼，有啥可怕的。”言外之意，他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才怕成这样子。 王小五觉得这话有点刺耳，就不太想搭理他，闷声坐到炕沿边，脱鞋上炕，一头倒在炕上。 王小四见他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脸色变得很阴沉，加重语气：“你还没说，你和小六干啥去了？还有小六咋没跟你一起回来？他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 王小五不吱声。 王小四更加生气，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咋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你要是不说，我可要告诉咱爸咱妈，到时候挨骂，可不要怪我。” 说完等着王小五回答。 王小五也不希望惊动父母，只好出声：“我去茅房了，至于小六去哪儿了，我不知道。” 不知道？ 王小四出奇的愤怒，王小五明显在骗自己。 他半梦半醒之间，感到小五和小六好像是一起离开的。当时他想要看一下，偏偏睁不开眼睛，等他终于强迫自己醒过来，就看到两人睡觉的地方是空的。 王小四脸色很难看，阴沉沉的盯着王小五，直盯到对方发毛、不安，不敢与自己对视，才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不说话。 王小五下意识屏住呼吸，半晌儿没听见王小四说话，偷偷吐出一口气。 天才蒙蒙亮，王小六便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天色还早，没到饭店开门的时间，不过饭店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忙活上了。 卢长城老远就看见王小六拎着鱼，站在饭店门口，踮着脚尖往这边眺望。 他加快脚步：“等急了吧。” “没有，没有，”王小六拘谨的摆手，“我也刚来。” 卢长城引着他到后院，“下次直接到后面。”指着一个小门，“看见了吧，这里有个后门，直通饭店的厨房。” 没先进厨房，而是进了卢大力休息的小屋子。 卢长城夸到：“这鱼可真大。”然后说起昨晚的情况，“那味道，老霸道了，把邻居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料汁味道超级好，就是味道太大，引来了不少街坊四邻的打探，卢大力借口在试验新菜，把做好的料汁分给众人，让他们帮着尝尝味道，多给他提提意见。 送走了喜笑颜开的众人，卢大力告诫家里人，无论谁打听，一律都按这个说法。 又专门跟卢长城说起，不要叫王小六把鱼送到家里来。 人心最是复杂与多变，虽然这条街上的人，表面上处的都不错，可内里如何，谁又清楚呢？ 卢大力在旧社会当学徒工时，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 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国营饭店的大厨，还有一个算得上是有点权利的亲戚，他却没有成为得志便猖狂的人，依旧待人和善有礼，行事低调不张扬。 受益于这样的行事态度，前几年的狂风暴雨，周围的人没有因为眼红，而故意搞他家的。 “以后就在饭店里试这个菜，不拿回家了。” 卢家大儿媳怕在饭店试菜，被卢大力的徒弟偷学了去。 这个年代会一门手艺，相当于有了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即便是徒弟，也轻易不会传授。 为了早日学到手艺，当徒弟的，那是把师傅当成亲爹妈在照顾和讨好。 有不少人打着收徒弟的幌子，白使唤徒弟干活，却不教真本事，最后随便糊弄着教个皮毛就算了。 当然也有用完了，找借口将人撵回家的。 卢大力的师傅就是这样的人。 好在卢大力有心眼，暗中留意，偷学了一些，因为全靠偷学，他的手艺比师傅差远了，不过比其他几个师兄弟强不少。 坏心的师傅不少，相对的，心眼好的人同样不少。 有的人自己吃过当徒弟的苦，等自己当上师傅，真是掏心掏肺对徒弟好，手把手的教，把徒弟当成亲儿子。 卢大力是个普通人，免不了有自己的私心。 他碍于情面，收了两个徒弟。 对这两个徒弟，卢大力既做不到，像对亲儿子一样，把手艺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徒弟，却也不会故意使坏，往错误的方向教。 他之所以会留一手，主要是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为了防止被徒弟取代，有几样最拿手的菜，卢大力坚决不教给徒弟。 不过他没打算一直瞒着，毕竟他家里的孩子，都有工作，没有人接自己的班。 既然早晚要教给徒弟，卢大力对于徒弟偷学，就不太在意。 所以卢家大儿媳担心的事情，在卢大力看来，不是问题。 见公公不在意，卢家大儿媳笑笑，不说话了。 卢长城没跟王小六说这些事情，只是告诉他：“明天你来了直接到后厨找我爸，把鱼给他就行。” “我爸说了，这个水煮鱼可以作为饭店的招牌菜，以后少不了用鱼，想问问你，这个活你干不干。” 王小六先是惊喜，继而知道这活自己干不了。 如果是隔三差五弄两条三条的，那没问题。 可是若给饭店长期供货，肯定没有那个条件。 他也不瞒着自己的心思：“要说我不想干，那是瞎扯。可是我没法保证，能天天抓到鱼，饭店还是跟水库订货比较合理。” 卢长城让他放心：“其实我爸说了，等饭店上了这个水煮鱼，也不能天天做，大概一个星期一次而已，要是遇到特殊情况，还能提前通知你，如果你能弄到鱼，接下来吧。” 王小六寻思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一个星期一次，总不能只要三两条，我确实抓不来那么多。” 偷偷弄个三条两条，村里人即便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可要是一次性整太多的鱼，而且还是用来换钱，村里人肯定有意见。 卢长城很惋惜，“那好吧，以后有别的机会再说。” 第19章 真香 王小六先道谢，然后说，“你刚才说，要先试菜对吧？” 卢长城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小六：“试菜这几天，不是也需要鱼吗？能不能……”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卢长城眼睛一亮，“对啊，这几天的鱼就麻烦小六啦，你每天给送两条。” 王小六高兴的道谢，“谢谢卢哥照顾我。” 卢长城见他高兴，自己也开心。 “走，拎上鱼，找我爸去。” “爸，这就是小六兄弟，这是我爸，你叫大爷。”卢长城帮着双方介绍。 王小六微微弯腰：“大爷好，我是王小六。” “哎呦，小伙子长得不错，一看就是个乖孩子。”卢大力拍拍王小六肩膀，热情的对他说：“以后到镇上，就过来找大爷，大爷供饭。” 王小六腼腆的笑着。 卢大力见他眼里没有贪婪之色，觉得他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笑得越发大声：“肯定为了早早赶着过来，没吃饭，去跟你长城哥垫吧点。” 王小六没推辞，太过客气，会给人一种疏远感，适当的接受对方的好意，可以显得自己与对方亲近。 他弯腰鞠躬表示感谢。 卢大力示意徒弟接过鱼，“你先吃饭，我找主任开票拿钱。” 王小六再次道谢。 卢大力摆摆手，拎着鱼去找主任。 那边卢长城已经喊：“婶儿，我把钱放钱盒子里了，五毛。” 那大婶抬头看了看，“你自己拿碗盛粥和馒头。” “行。”他家里人来饭店吃饭，向来都是按规矩给钱，不给别人留把柄。 当然，作为饭店大厨的家人，多少有些便利，比如可以不用给粮票，再比如用同样的钱，他得到的分量绝对超过普通标准。 不过这不是他家独有的，凡是饭店工作人员的家人，都能得到一样的优待。 往窗口的盒子里放了钱，端着粥和馒头，叫上王小六到大堂吃饭。 吃了饭，卢大力给了他一块钱，和一张盖了章的条子。 嘱咐卢长城，“你带小六去街道那里知会一声，最近几天小六来给饭店送鱼，让他们不要没收。” 王小六这时反应过来，自己总是忘记，如今正处于管控十分严格的年代。 他今早拎着鱼招摇过市，备不住就落入了有心人眼中，下次再来，很可能等待自己的是红袖章。 王小六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起身，非常郑重的鞠躬：“谢谢大爷了。” 卢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坐，坐，你这孩子太客气，你是长城的朋友，我作为长辈照顾你是应该的。” 等王小六踏上回家的路，他不停警醒自己，以后做事之前，一定要多多思量，可不能像今天一样轻忽大意。 王小六走后，饭店忙了起来，等吃早饭的人离开，服务员在前面收拾桌椅，卢大力父子在后面起锅烧油下料片鱼，不久从厨房飘出麻辣鲜香的味道。 不光服务员没有心思干活，跑到后厨等着试菜，包括饭店主任、会计，同样被气味引诱到厨房。 主任大声询问：“老卢，你这整得啥啊，把老子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卢长城抢先回答：“水煮鱼。” “这就是水煮鱼？”主任深深吸一口气，一个“香——”字，脱口而出。 卢大力把鱼盛到两个大海碗里，解下围裙，示意卢长城端上碗，“来，都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呼啦啦一群人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拿上碗筷，围到饭桌边，那边主任吃上第一口，“你们也吃。” 众人顿时如猛虎下山，筷子快如闪电，夹起中意的那块鱼肉，塞进嘴巴里。 然后桌上只剩吃菜声。 屋里吃的热火朝天，屋外的行人皆被这股霸道的香气吸引，“哪里来的味道？” “哪家做好吃的啦？这也太香了。” 饭店众人吃的头也不抬时，王小六已经快进村了。 去了昨天那地方，王小五还没到。 王小六知道五哥这个人老实，干活不会偷奸耍滑，他肯定要等其他人都回来，才会过来。 自己也没别的事情，索性窝在柴火垛上，眯了一觉。 王小五过来时，就看见王小六睡得正香。 本不打算叫醒他，但王小六察觉到有人过来，自己醒了。 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递给王小五。 王小五憨笑着在衣襟上擦擦手，抓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 这时王小六问：“你不问问鱼卖了多少钱？有没有你一份？” 王小五张大嘴巴，傻乎乎看着王小六，他以为那鱼小六送给朋友了，原来是卖了。 王小六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你先吃馒头吧，等会儿再跟你细说。” 王小五急忙咽下嘴里的馒头，被噎得直翻白眼。王小六拍着他的后背，“你慢点，我又不走，别急。” “我……”王小五刚要说话，远处传来王小四的喊声：“小五，小六，你俩在哪儿？快点出来，咱妈找你们了。” 王小五跳起，要把馒头藏起来。王小六一把拉住他，小声说：“走。”猫着腰溜走了。 王小四到处找不见人，最后气呼呼回家找杨爱娣告状，说小五不好好干活，跟小六学的偷懒，早早就从地里跑了。 而被王小六拉着躲起来的王小五，不安的说：“咱回吧，要不妈该骂人了。” “骂就骂呗，又不会少块肉。”王小六毫不在乎，看王小五坐立不安的样子，“你快点吃，早点吃完早点回去。” 王小五三口两口把馒头塞进嘴里，“我吃完了，呃，咱回吧。” 王小六不动地方，“先不急，我先跟你说说鱼的事。” “这个包在我身上，”王小五不明白这有啥可说的，“回吧。” “别急，你听我说完。”王小六拽住王小五，不让他走。“鱼是你抓的，换了钱，你不想问问有没有你一份？” “我不要，都给你。”王小五憨憨的笑着，脸上全是满足，“你自己攒着，将来娶媳妇用。” 王小六心底蓦然柔软起来，“那你呢？你娶媳妇不也要用钱吗？” “我比你大，比你有力气，靠挣工分就能娶媳妇。”说这句话时，他眼里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和期待。 第20章 柿子拌白糖 听见五哥说，钱都给自己留着娶媳妇，王小六更难受了。 自己的五哥不知道，小七和小妹上完小学，会继续念初中，念完初中也不上工，全靠家里养着。 随着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负担越来越重，王小四、五哥和自己挣的工分帮着养家，根本没能力娶老婆。 后来自己做小买卖挣了一些钱，家里盖起了新房子，又给王小四娶上了老婆。 本来按顺序，王小四娶完老婆，该轮到五哥了。 可那时自己脑子进了水，把小买卖给了王小七，那瘪犊子总哭穷，说是买卖不好做，挣不到钱。 接下来就是自己负气离家，等自己再次挣到钱回家，才知道五哥还没娶老婆。 因为少了自己这个财神爷，家里借口没钱，又用亲情绑架五哥，不断给他洗脑。 什么侄子跟他自己的孩子一样，帮着哥嫂把侄子拉扯长大，他们一样为他养老送终。 那些侄子在父母的教唆下，很是会讨好五哥。 “五叔，我一定会给你养老的。” “五叔，你对我可真好。” “要是没有五叔，我早就念不上书了，我不会忘记五叔对我的大恩。” …… 五哥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再加上他们别有用心的哄骗，他竟然真的一心一意为这些侄子打算。 自己挣了钱后，也说过给他找个伴儿，可每次一提结婚，那些侄子就背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对五哥说：“五叔，你娶了媳妇，还能对我们这么好了吗？” “五叔，不知道五婶会不会像你一样照顾我们。” “五叔，五叔，他们都说你娶了媳妇，就再也不疼我们了？” …… 五哥那人心软又重情，看着几个孩子忐忑不安的神情，于是犹豫了。 跟王小六表示，他想过几年再说。 这么一犹豫，就是一辈子。 最后，他成了孤家寡人不说，还要被养大的侄女侄子嫌弃没用。 “五哥。”王小六打断王小五的絮叨。 王小五见小六一脸的悲戚之色，惊慌失措的追问：“小六，你咋啦？跟五哥说，别一个人撑着。” 王小六挤出一个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你可不要骗我。”王小五怀疑的看着他。 “五哥，”王小六突然很深沉喊了一声五哥。 王小五带着安抚口吻：“嗯？你说，五哥听着呢。”仿佛王小六是个易碎的小娃娃。 王小六：“五哥，你算算咱家现在有多少口人？又有几个人上工挣工分？” 王小五在心里算着人数。过了几分钟，他说：“咱家有17口人，咱爸咱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加上四哥，我，你，11个人挣工分。” 见他瞅着自己，一副算这个有啥用的表情，王小六忍不住苦笑，“哥嫂他们肯定会继续生孩子，现在咱家是上工的多，所以还不到吃不上饭的地步。” “再过两年，又会有新的侄子侄女，而长大的侄子侄女，不仅是要吃饭，还要念书。到时候家里只会越来越困难，拿啥给咱们娶老婆。” 王小五沉默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听了王小六的话，他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两年后自己18，家里至少多三个孩子。 若是四哥在此期间结婚，弄不好就会多出四个孩子。 王小六不管他的沉默，继续分析：“最关键的是，咱妈偏心小七和小妹，他俩念完小学，可能回家上工吗？” 王小五喃喃：“不会。” “咱妈肯定会供他俩念初中。”王小六过于平淡的语气，表明这不是他在胡编乱造，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王小五明白他说的对。 王小六：“五哥，咱家不会急着给咱们娶老婆的。” 这句话像是惊雷，震得王小五呆愣当场。 “五哥，我们该为自己想想。”王小六淡淡的说出他的想法。 王小五久久没说话，半晌儿后，语气艰涩的说：“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没见过不给儿子找老婆的人家，那可是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的。”不知这话是在劝慰自己，还是在试图说服王小六。 王小六笑笑，不再继续这话题。 自己的五哥是个老实本分，又孝顺善良的人，他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自己说的事实，还是给他一些时间，慢慢去消化理解吧。 “好啦，咱俩回家吧。”王小六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率先往家走去。 王小五沉默的走在他身后。 回到家，杨爱娣好像没发现，王小六一大早就走了，又一天没干活，却逮着王小五，破口大骂，话里话外嫌弃他没多干一会儿。 这次王小六没帮他说话，而王小五像是被骂傻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爱娣被他的样子气得火冒三丈，越骂越大声：“这个死样子给谁看？咋，我还骂不得你了？赶紧收起你的丧气脸，看一眼，简直倒霉三年。” 王小四见到王小五被骂得抬不起头，眼里闪过得意。 王小六猛地转头看向他，他急忙收起眼底的高兴，也低下头，避开王小六的目光。 杨爱娣骂的正起兴，王小七和王小妹跑回来，喊：“妈，我饿了，快吃饭吧。” 她立刻张罗：“这就开饭，坐着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吃了。” “你们三个快点的，没听到小七和小妹说饿了？没一点眼力见。”转头呵斥三个儿媳妇。 见三个儿媳妇动起来，杨爱娣对两个宝贝蛋嘘寒问暖：“哎呀，看你俩一脑门的汗，可别吹到风，起了风疹。” 扫视一周，吩咐到：“小四，你去拿手巾来，给他俩擦擦汗。” “小五去舀水，让他俩洗洗脸。” “小六——”对上王小六似笑非笑的脸，杨爱娣一顿，然后指使大孙子王建国：“大胖过来给你小叔小姑扇扇风。” 杨荷花不高兴，自家孩子去伺候小叔子小姑子，忙端着饭盆出了厨房，扬声问：“妈，给小七和小妹来个白糖拌个柿子吧，那玩意爽口。” “好啊，好啊，我要吃白糖拌柿子。”王小七和王小妹嚷着要吃。 杨爱娣满脸慈爱的嘱咐：“好啦，好啦，你们坐好，这就给你们做。” 杨荷花安排自家老大，“大胖，你去园子里，给你叔你姑摘几个洋柿子。” 杨爱娣不放心的说：“大胖你小心点，别把柿子秧弄倒了。” 杨荷花脸色僵了一瞬。 第21章 王小六认识粮库的工人? 杨荷花心里存了气，在厨房里做饭时，便拉着脸，张芹芹和田静跟她说话，她在嗓子眼里哼哼哈哈，也不正经回答。 张芹芹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拉长着语调：“大嫂就是大嫂，不用像我们一样，陪着笑脸讨好人。” 杨荷花硬邦邦的顶回去：“不想笑就别笑，你以为你笑的好看啊。” 张芹芹怒了：“你——” 外面杨爱娣提高音量：“你们几个懒娘们，在厨房孵蛋呢？天都要黑了，咋还没做好饭。” 她俩不敢在斗嘴，加快速度，把饭菜端了上去。 白糖拌柿子一上桌，王家人顿时心不在焉。 大人还好一些，几个孩子喝着，掺了一小把苞米碴子的地瓜粥，时不时吸吸流到嘴边打口水，孩子的爸妈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小七和王小妹见众人馋的直流哈喇子，故意吧唧出声：“白糖拌柿子就是好吃。” “真甜啊！” 张芹芹在桌下，掐了掐王小二腰间的肉，王小二疼的猛吸一口气：“嘶——” 众人看过去，王小二挤出一个笑：“妈，给我家青青吃一口呗，这孩子两岁了，还没吃过白糖。” 杨荷花张张嘴，想说自家孩子也没吃过。 没等她说出口，杨爱娣已经开骂：“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吃白糖？也不看看她有吃白糖的命吗？张嘴就要吃白糖，来来来，老娘的肉是甜的，给你吃。”把胳膊伸到王小二眼前，“你吃，你吃——” 王小二也不觉得难堪，“你看你，咋还生气了，再说了，小妹不也是丫头片子吗？你咋还看不上丫头片子？小妹该多伤心啊？” 王小妹没有功夫管这档事，她的眼睛盯着白糖拌柿子，挥舞着手上的勺子，一下一下舀着柿子，用最快的速度塞进嘴里，马上又去舀下一块。 眼见盘子见底了，她大声嚷着：“我要喝柿子水。” “我也要喝。”王小七伸手去抢。 王小妹同样上手，两人抓着盘子，使劲儿往自己那边拽。 杨爱娣急忙提醒他俩：“哎呦，祖宗呀，你俩可别抢了，快松手，我给你俩分成两份，一人一份，听话，松手。” 杨荷花眼里闪过不满，王小二砸吧砸吧嘴，趁大家不注意，对张芹芹微微摇头，表示不用想了，老妈不可能答应。 张芹芹抿着唇，显然是生气了。 王小三给田静拿了一根黄瓜，小声说：“快吃。” 田静：“你也快吃。”两人默契的加快扒拉碗里的粥。 王小四垂着眼皮，沉默的坐着，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王小五木然地嚼着嘴里的地瓜，眼睛没有焦点，似乎在神游。 王小六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很好，连闻到味道就觉得恶心的，喝的够够的地瓜粥，都变得美味不少。 好像没听见争吵的王水发，喝掉最后一口粥，一抹嘴，放下饭碗，正要起身离开，无意中瞥见孙子孙女委屈的眼神，不经意扫视几个儿子儿媳的表情，暗暗皱眉。 杨爱娣正在给小七和小妹分柿子水，就听见王水发说道：“给大胖他们几个分点，让他们尝尝。” 杨爱娣顿时怒气上头，冲着儿子媳妇开骂：“一群讨债鬼，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还要帮你们养活孩子，现在一口柿子水也要跟小七小妹抢，你们丧良心啊～～”最后的啊字九拐十八弯，似乎代表她此时的心情。 王大根急忙表示：“妈，不用给大胖他俩，小七小妹爱喝，就这么点，别分了。” 本来噘着嘴的王小七和王小妹，听见大哥的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杨荷花忍住不高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妈，最近天气热，小七小妹都瘦了，难得吃点顺口的，可别往外分了。” 张芹芹撇撇嘴，小声嘀咕：“马屁精。” 杨爱娣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张的，拉长着脸问：“老二媳妇，你要说啥就大点声说。” 张芹芹慌张的解释：“我是说我家青青才两岁，喝白糖水对嗓子不好，还是不要了，都给小七小妹吧。” 杨爱娣瞪了她一眼，转向王水发，“吃饱了就去抽烟，别瞎指挥。” 王水发摆出不跟她一般见识的样子，背着手走了。 杨爱娣板着脸，在每个人脸上扫视，“把你们那点小心思都收起来，这个家是老娘的，还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不爱待就给老娘滚犊子。” 重重哼了声，对喝完柿子水，放下碗就要跑的小七和小妹说：“你俩晚上早点回来。” 两人丢下一句：“知道啦——”人已经跑到院门外。 夜色渐渐黑下来，青山村老王家的茅房边，有两个人影正在嘀嘀咕咕。 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你觉得小六有变化吗？” 一个年轻的女人游移不定的说：“好像比昨天好了一些吧。” 苍老的声音：“看来是符起作用了。” 年轻女人：“多亏妈找了李婆子。” 苍老的声音有点得意：“老娘在村子里活了五十多年，哪个人是真有能耐，哪个人是假把式，心中门清。我可跟村子里那些傻老娘们不一样，有事还得是李婆子，田翠花——不行。” “还是妈厉害，我就差远了，要是我就去找田翠花了。”杨荷花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杨爱娣。 杨爱娣被她看得舒坦，“你呀，还是太年轻，以后我慢慢教你。” “谢谢妈，我可得好好学。” “啪——”拍死一只趴在胳膊上吸血的蚊子，杨爱娣对杨荷花说：“回吧，蚊子太多了。” 婆媳俩悄悄回屋，四周草丛里的虫子，吱吱吱不停鸣叫，扰的人心烦不已。 王小五翻个身，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时觉得爸妈养活他们八个孩子不容易，他应该帮着父母减轻负担。 一时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三个哥嫂又生了十几个孩子，张着嘴巴嚎叫：“饿啊，饿啊，五叔，我们饿啊。” 父母佝偻着背，愁苦的拉着他的手，说：“小五啊，你帮帮你几个哥哥，放心吧，等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不会忘记你这个五叔对他们的好。到时候让他们孝顺你，否则我和你爸打断他们的腿。” 三个哥哥让孩子给他鞠躬：“快谢谢你们五叔，说你们将来一定孝顺他，给他养老。” 王小五不断摇头，他想说：“我有自己的孩子给养老，不用侄子侄女。” 这时就听杨爱娣劝他：“小五啊，你是最听话孝顺的孩子，现在家里遇到了难处，你伸把手，过两年家里缓过来了，肯定马上给你找媳妇。” 王水发：“我和你妈，还有哥嫂没能耐，还要拉着你一起养家，他们毕竟是咱们老王家的孩子，哪怕去卖血，也要把他们养大。” 那些孩子哭喊着：“求求五叔，求求你啦。” “啊？！”王小五发出一声短促的喊叫，猛然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原来是个梦。 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王小五一惊，差点尖叫出声，好在及时被王小六捂住嘴。 王小六指指外面，又指指王小四，王小五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王小六松开手，放慢动作，起身、下地、穿鞋、打开屋门。 王小五紧随其后。 他俩没发现，身后的王小四悄悄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跟在二人身后，一路尾随着，到了河边。 藏身于草丛中的王小五，忍着蚊虫叮咬，借着微亮的天色，死死盯着王小五和王小六的一举一动。 只见王小五脱掉外衣进了河，十几分钟后举着一条鱼递给王小六。 王小六接过鱼，王小五再一次下河，又摸了一条鱼，上了岸。 王小六边用河边的草，把鱼串到一起，边和王小五说着什么，而王小五一个劲儿摇头。 王小四怕被发现，所以离得有些远，两人说话声音又小，他根本听不清楚内容，现在急得要死。 王小四忍不住往前挪动，突然脚下一滑，不小心踢到一块小石子。 那石子往前滚动了几下，撞到了大石块上，发出“咚……”一声响。 寂静的清晨，这响声很突兀，引得王小五和王小六站起身望过来。 王小四立即趴倒在地，不敢抬头。 王小五隐隐约约瞄见一个黑影，紧张的喊：“小六——” 王小六低声安抚他：“别怕，我瞧着像是老四。” “老四？”听了王小六的话，王小五越看越觉得像是自己四哥。不用担心，“他会不会告诉咱妈？” “随便他。”王小六不在意，“咱妈最近不会管我的。”以他对杨爱娣的了解，虽然给他喝了符水，又戴上了符，可还是怕他身上的脏东西对她不利，所以在李婆子说的百天之内，老妈肯定要尽量避开与自己冲突。 王小五稍微放了一些心，催促他：“你快点走吧，万一小四跟着你就坏了。” 王小六冷笑，“让他跟。”反正按他的性格，会先暗戳戳的跟踪自己，想办法找出自己的秘密，然后用这个秘密要挟自己，给他好处。 现在的环境，一旦王小四鬼鬼祟祟的跟在自己身后，绝对会引来无数人的警惕，怀疑他要搞破坏，人民群众会自发盯住他。 可能有人担心，若是王小四因此被抓，会不会把王小六牵扯进去。 绝对不会，因为王小四不傻，王小六成了有问题的人，作为一家人，他也捞不到好。 所以，十有八九他会说自己怕自家小弟学坏，才跟着他。 而两人的关系很容易查，这样洗脱嫌疑的同时，还能通过警察去弄清自己的行踪。 至于王小六所做之事，是否经得起查，就不在王小四的考虑范围内了。 如果查出王小六做了坏事，能想象得出，王小四会第一时间与自己断绝关系，并适时的说：“我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没想到果然……唉，小六太不应该了。” 不是王小六用恶意揣测王小四，他上辈子没少做类似的事情。例如，他对王家爸妈就说过好几次，类似于上述那些话。 王小六叮嘱王小五：“要是他跟咱妈告状，咱妈问你，我拿鱼干啥去了，你就说我认了一个镇上粮库的大哥，鱼给对方送去了。” 王小五：“行，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有证明。”拍拍衣兜的位置，那里放着国营饭店开的条子。 目送王小六大踏步朝着村外走，王小五走到王小四跟前，对着趴在地上的人说：“四哥，走咱回家吧。” 王小四不自在的起身，眼睛里闪过阴霾，问：“小六又干啥去了？” 王小五按照王小六的吩咐，“他认识一个粮库的人，给对方送鱼去了。” 王小六认识粮库的人？！王小四急迫的追问：“他咋认识的？跟对方关系好吗？只送两条鱼不好吧？你咋不多抓几条？多送点，让小六求求人家，帮着在粮库当个临时工啥的。” 无意中瞥见王小五诧异的目光，他才惊觉自己说的太多，跟平时的自己差别有点大，于是马上收起脸上懊恼的神情，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人，埋头往家走。 脸上恢复了平静，脑子却翻江倒海的在转动。咋才能从小六那里，得到对方的信息呢？他暗下决心，等知道对方是谁，他就想各种办法接近对方，去讨好对方，只要对方能帮他找到临时工的工作，他可以为对方当牛做马。 出乎王小五意料之外，王小四竟然没跟老妈告状。 白天干活时，王小四心不在焉的，其实他的人虽然还在村里，魂儿已经追着王小六去了镇上。 下午王小五到老地方找到王小六，一边吃着王小六带回来的糖饼，一边跟王小六嘀咕：“好奇怪，四哥为啥没跟咱妈说这个事啊？是不是怕你被骂啊？” 王小六笑笑，“他呀，不希望被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故意瞒着不说。” “为啥啊？”王小五不明白原因。 “能为啥？当然是因为我认识的是粮库的工人。”王小六嘴角带着讽刺的笑，“他怕家里知道后，会逼我从对方那里要好处，而好处也落不到他的手里。” “他瞒着不说，是打算自己弄好处的。”王小六说破了王小四的小心思。 王小五心里承认王小六说的对，嘴上却下意识为王小四开脱，“他可能是觉得，交朋友不值得告状。”越说越没底气，音声不自觉变小。 王小六又笑了笑，“可能吧。” 他不欲多说，“对了五哥，明天对方要四条鱼，咱俩早点起。” “好。” 第22章 我也去 他俩一进院子，王小四抬头看了一眼。 等到晚上睡觉前，王小六按照惯例叫上王小五去放水，王小四猛地站起，喊到：“我也去。” 因为声音太大，吓得众人一哆嗦，张芹芹边拍胸边抱怨：“小四你喊这么大声干啥，吓死我啦。” 王小四没工夫搭理她，追着王小六而去。 王小六差点撒不出来，主要是王小四时不时瞄他一眼，故意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以王小五的粗神经，都发现他的异常，撒完尿提前一步回屋了，“我先走了，你俩快点。” 王小五一走，王小四不管王小六的裤子还没提上，“小六，听说你认识镇上粮库的人？”说完紧紧盯着王小六，目光里含着急迫。 王小六漫不经心的点头：“咋啦。” 王小四心头一喜，继而装出为王小六着想的模样，压低声音提点他：“粮库总有装卸的活，那些活正式工人嫌弃太累太埋汰，不可能干，都是找临时工干的。” “你求求人家，给你弄个临时工干干，不比在家种地强吗？”嘴里全是为他打算的话，说到这里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叹口气，“还是算啦，你太瘦了，年纪还小，装卸的活很累，再把你身体累垮了，犯不上。” 然后不经意的念叨：“你要是跟我一样壮实就好了，一次扛个百八十斤像玩儿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过你也别着急，你现在还小，早晚能成为一个壮小伙，到时候再找你那个朋友，把你弄到粮库干装卸也行。” 说着语重心长的对王小六说，“听四哥一句，朋友也要经常走动，用心维护。不要以为现在用不上人家，就不走动。” “万一等过两年你长大了，需要人家帮忙了，可能人家早就忘了你。” 在快要进屋前，他越发压低声音，快速的进入主题：“其实最好趁现在你和对方关系好，求求人家给你找个临时工的工作。然后让找个稳妥的人，先把位置占上，等你长大了，再把临时工还给你。防止以后这个关系断了，错过机会。” 边说着话，边用眼睛瞄着王小六，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想法。 王小六似乎有点心动，又很不自信：“我跟人家才刚认识，就跟人家提临时工的事情，不好吧？” “再者说了，临时工可是很难弄的，人家会不会觉得为难啊？” 王小六恨铁不成钢：“你都没跟人家说，咋就知道不行？临时工对咱们来说是难事，在有些人眼里，那都不叫事。” “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送鱼，”王小四忍着激动，表现出一副为王小六着急的模样。 “不好，”王小六摇头，“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带你过去，我怕人家会生气。” 王小四也怕对方生气，“那你明天跟人家提一提，就说太早赶路，你四哥不放心，怕你路上出危险，想要陪着你，问行不行。” 王小六迟疑：“那我问问？” 王小四：“问问又费事。” 王小六：“好吧，我问问。” 王小四拍拍他的肩膀，“好啦，咱们回屋睡觉吧，你明天还要起早。” 见两人走进屋子，王小五用眼神询问有没有事。 王小六冲他摇摇头，“睡吧，明天早上我喊你。” 王小五瞟了一眼王小四，示意可以当着王小四的面说吗？ 王小六对他使眼色，表明有情况。 王小五心领神会，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三兄弟表面上，好像在酝酿睡意，其实各自想着心事，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王小五和王小六是被王小四叫醒的。 王小四还跟到了河边，在王小五抓到鱼后，特别积极的抢过鱼，“我来串鱼，你一会儿直接拎着走就行。” 趁王小五还在河里没上岸的功夫，低声提醒：“别忘了问问人家，我跟着一起去行不行。” 然后不经意的问：“对了，还不知道你那个朋友叫啥名。” 王小六没告诉他对方的姓名，只一味的拍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不会忘的。” 王小四不高兴他没说对方的姓名，看来打算通过姓名，找出对方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王小四没心思与王小六多说话，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又很快隐去。 王小四让王小五先回去，“虽然是夏天，早上也挺凉，你快点回家暖暖，可别着凉了。” 王小五挠挠头：“我没觉得凉。” “你可不能马虎大意，真凉着了，咱妈肯定要骂人的。”王小四有办法拿捏王小五。 果然，王小五犹豫了。 王小六不忍见到五哥被欺负，“回吧，我也要走了。” 王小四坚持把王小六送到村口，殷殷叮嘱：“千万别忘了，一定要问问你那卢哥，记住了吗？” 王小六笑着保证：“放心吧，我记着呢，不会忘的。我走啦——”冲王小四摆摆手，他哼着欢快的小调走远了。 王小四哪里能放心，整整一天都显得坐立不安，在山上枯树枝，也要时不时望向村口的方向。 王小五问他在看啥，他摇头没说话。 次数多了，王小五也不再问。 接近中午时分，王小四越发焦躁，不错眼珠的盯着村口，突然丢下一句，“我有点事，先走了。”随手拿了几根树枝，一溜烟跑了。 此时王小五才有些反应过来，王小四可能在等王小六。 王小五猜对了，王小四从大青山下来，直接跑到村口，踮着脚眺望王小六离去的方向，嘴里嘀嘀咕咕：“咋还不回来？” “该回来了吧？” “前天，昨天都是这个点啊？” “难道他到家啦？” 正在犹豫该不该回家看一看，远远地走来一人。 第23章 好兄弟 正在犹豫该不该回家看一看，小六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就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人。 只看那人走路的样子，王小四就能认出，来人必是王小六。 他下意识小跑过去，嘴里喊道，“小六你回来啦。”脸上交织着激动与忐忑不安的神色。 王小六嘴角微微勾起，等王小四跑到跟前，却只看见他脸上带着为难与躲闪。 王小四心里咯噔一下，声音发颤的问：“咋啦？有啥不好的事情吗？” “你别紧张，”王小六急忙安抚他，“没啥不好的事。” “你别骗我，要是没啥事，你咋这个表情。”王小四不相信。 王小六虚虚的笑笑，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是我累了，对，我是太累了，脸色才不好的。” 王小四不打算跟他磨叽，直接问关心的事情：“你跟卢哥说了，我要陪你过去的事情吗？” “啊？！我，忘了。”王小六慌张的说，眼神不敢与他对上。 王小四死死盯着他：“你别骗我，跟我说实话。” “那个，真是我忘说了。”王小六只差把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王小四扯扯嘴角，似乎想要笑，却比哭还难看。他好像接受了这个结果，“那你明天别忘了说。” 王小六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明天一定说。” 王小四没心情说话，沉默着转身往家走去，连随手拿下山装样子，用来应付杨爱娣的树枝都忘记带走。 王小六努力压下嘴角，其实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没跟卢长城提过，至于王小四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就不关自己的事儿了。 不怪王小四理解错误，因为这是王小六针对他特意设计的回答。 如果王小六跟他说，“人家不同意。”他绝对要怀疑，王小六根本没跟对方提过这件事，会反复再三的追问各种细节。 但是如果告诉他，自己忘记说了，按照他的性格，反而会怀疑对方不希望有太多人参与进去。王小六只是不忍心让自己失望，才说假话骗自己的。 看王小四的样子，事情果然按照王小六的预设走了。 不过也不能放松，以王小六对他的了解，这家伙消沉一段时间后，肯定会重整旗鼓，想尽各种办法找出对方到底是谁，甚至会跟踪王小六。 在王小四看来，找出对方后，他可以绕过王小六，亲自跟卢哥对方接触。 他坚信，以他的人品和能耐，只要能和对方说上话，就能叫人家对他另眼相看。 到时候，都不用他开口，对方就会主动给他介绍工作。 事实证明，王小六果然很了解王小四。 消沉了大约三四天后，王小四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东西。 王小六明白，这家伙没憋好屁。 第二天，王小六拎着鱼往镇上走去。 在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影鬼头鬼脑的跟在不远处。 王小六早发现后面的王小四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他微微挑眉，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脚步轻快。 走到镇上房屋比较密集的地方，王小六突然闪身进了一条小巷。 恰好此时，王小四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再转过头来时，已经失去了王小六的身影。 他变了脸色，疾步冲进巷子，左右张望，发现里面好几条岔路，他如同无头苍蝇般，在里面一通乱闯，成功的引来了早起大妈们的注意。 刚开始他光顾着找王小六，没察觉到周围大妈的眼睛里充满着戒备，等他发现不对劲儿，当机立断，二话不说立刻撤退。 大妈没料到他会拔腿就跑，行动上慢了半拍，被他顺利逃离。 但也因为他逃跑的举动，越发让大妈们认定他有问题，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片儿的住户，对每个经过的人都会保持高度的警惕。 一口气跑出镇子，王小四阴沉着脸，边喘着粗气，边打定主意，他要在这里蹲守。 今天卢长城竟然在饭店，自从把王小六介绍给他爸卢大力，他就不天天出现了。 原来这几天他都在跟卢大力学做水煮鱼，自认学的不错，打算今天大显身手，让王小六试吃，帮着找找不足之处。 这次卢长城没让卢大力指点，全部自己动手完成，随着锅里料汁的翻腾，麻辣鲜香的味道随之蔓延开来。 外面等着饭店开门，吃早饭的人们，忍不住吸吸鼻子。 “不知道里面在做啥好吃的，一会儿我要点一份。” “这个味道也太香啦，我也要来一份。” 有知道一些内情的人，忍不住发言：“别想啦，我都闻好几天这个味儿了，也没见到饭店卖这个菜。” “你知道这是啥菜呀？快跟我们说说。” 见众人都竖着耳朵，等着听自己的回答，那人自得的说：“我认识一个饭店的服务员，听她说卢师傅在试验新菜，叫啥水煮鱼，应该是等成功了，才能在饭店里吃到。” 再次吸吸鼻子，“这个味道足够了。”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对呀，对呀，不如我们一起跟饭店提意见，让他们明天就做这个水煮鱼吧。” “这个主意好。” 外面的人被馋的直流口水，里面的人已经坐到桌边，吃的头都不抬。 国营饭店的主任表扬卢长城，“小城手艺不错，这道菜做的比你爸好。” 卢长城咧大嘴傻乐。 卢大力知道主任说的是场面话，见自家傻儿子当真了，差点被气笑，实在没眼看。“他呀，还差远了，也就是主任看着他长大，把他当自家子侄，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 主任哈哈大笑，“你是对孩子要求太严了。” 王小六没急着插话，他现在只是个乡下小子，跟人家国营饭店主任，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在自己没有表现出，有值得被对方看中的价值之前，上赶着和人家套近乎，得到的哪怕不是冷眼，也只会是疏离的客气。 这样的客气，没有任何实际的用处，还不如等将来自己有实力了，再结交，也来得及。 有了打算，王小六专心品尝水煮鱼的味道。 说实话，确实不错。 虽然少油，但是食材本身的味道，足够弥补这一点点的不足。 等饭店开门营业，卢长城带着他去了后面的屋子，紧张的等待他的点评。 第24章 丢了一张桌子 卢长城紧张的等待王小六的点评。 王小六先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味道非常棒，绝对能赢了这场赌约。” 卢长城惊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只看大家吃的舔嘴巴舌（形容食物好吃到吃不够）的样子，就能说明很好吃。” 卢长城激动的一拍巴掌，“我明天就让那家伙好看，省着他总嘲笑，我爸只会做那几道菜。” 说完不好意思的看向王小六，小心翼翼的问：“小六，我……，那啥……，就是我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他要干啥。 王小六善解人意的替他说了出来，“我就是因为知道你跟别人打赌，才把水煮鱼的做法告诉你的，何况你还给了我——”做了一个捻钱的手势，对他使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卢长城感动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谢啦。” 王小六：“既然是兄弟，说这些太见外了。” 卢长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份情，哥记在心里了，以后就喊我哥。” “哥，”王小六打蛇上棍，张嘴就喊哥。 卢长城大笑着搂过他的肩膀，“小六。” “你明天给哥多弄两条大鱼，我要大显身手，闪瞎那家伙的狗眼。” 王小六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对啦，哥，饭店是不是要往外卖水煮鱼了？”饭桌上主任跟卢大力商量这件事时，他听了一耳朵。 “是吧。”卢长城不关心这个问题。 王小六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挑破了说：“哥，等饭店上水煮鱼这道菜，我就不往饭店送鱼了。” 卢长城不解：“为啥啊？” “到时候饭店要的量大，我弄不到这么多的鱼。”王小六无奈的摊手。 卢长城迟疑了，可又觉得就这样答应，太对不起小六。 王小六无所谓的笑笑：“哥，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送鱼，时间长了，村里人发现了，该有意见了。” 其实他本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帮着村里讨要这个送鱼的活，之所以没提，主要是他还不想过早暴露，自己跟卢长城的关系。 他太了解自家人的性格，一旦他们知道了卢长城的存在，那么自己和卢长城都别想清净。 “这几天得了差不多十块钱，也不少了。”王小六喜滋滋的显摆自己的收入。 卢长城见他为了十块钱，开心的样子，头脑一热，脱口而出：“小六，等哥给你找个临时工，每个月都能挣到十多块。” 说完暗暗后悔，他不该信口开河，万一事情没成，小六该咋看自己呀？ 王小六只一眼，就看出他在后悔，装作没发现，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听见王小六推辞，卢长城热血上头，“你是不是认为哥在吹牛？实话跟你说，我已经在托人了，差不多快有消息了。” 王小六感到，一阵暖流在心底涌动，真心实意的道谢，“哥，你对我太好啦。” “不过，真不用，我有别的打算，”他隐晦的提了一句，露出抱歉的表情，“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跟你说详情，等过几天有结果了，我再跟你细说。” 卢长城不在意他对自己有所隐瞒，反而替他高兴：“咱兄弟俩还用说这些吗？” 王小六畅快一笑，“哥，谢啦。”这声哥，蕴含着满满的感情。 卢长城：“好兄弟。” 王小六跟卢长城分开，溜溜达达往镇外走，路过早上那片居民区时，下意识脚下一拐，走了进去。 一走进巷子，他就感到四周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左手边唠嗑的大妈，右手边摘菜的大娘，前面站在门口往这边张望的小媳妇，眼睛始终不离他的左右。 王小六扬起笑脸，扬声问：“大娘，跟您打听个事。” “你是谁啊？我咋从来没在这片儿见过你？”大娘警惕性还挺高，周围的人慢慢围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对啊，你是谁呀？哪儿的人？以前没在这片儿见过你。” 被十几个大妈，用看坏人的眼光盯着，王小六感到了紧张，“我……我……我来找个人，就是找个人。” 大妈异口同声：“找谁？” 王小六赶紧说：“叫吴小军，我找吴小军。” 大妈们本来警惕的目光，变成了浓浓的厌恶和戒备，“你找他干啥？” 王小六诉苦，“前几天我妈把家里的饭桌刷了刷，寻思放在外面晾晾，哪知道一转身的功夫，桌子就没了。” “我妈急得直哭，后来有人偷偷告诉我妈，说是看见吴小军拿走的，我找他要回去。”这是王小六上辈子无意中得知的，正好拿来用一用。 大妈们听了，可怜的看着他：“别找了，没用。” “小伙子，算啦，那就是个无赖，找到他也没用，那桌子肯定早被他卖了。” “那咋办？”王小六不死心，“难道就这么算啦？我去找公安，我就不信没人管得了他。” 王小六转身要去公安局，被大妈一把拉住，“小伙子，小伙子，别冲动，听我们一句劝，千万别冲动。” “我咽不下这口气。”王小六很气愤。 “咽不下也要咽，哪怕你报了公安，一张桌子也不能把那小子如何，不过是教育教育，要不了几天，就出来了。” “那小子可记仇了，知道是你报的公安，出来后，肯定要去报复，今天砸你家玻璃，明天往你家门口丢屎。”这可不是大妈们瞎说，那小子没少用这几招儿，去祸害周围街坊邻居。 “咱们小老百姓，哪有功夫跟这样的无赖耗啊。” “还是算啦，为了一张桌子惹上无赖，犯不上。” 听着众人的讲述，王小六苦笑，“可真是没地儿讲理。” 对众人道谢，“谢谢各位，看来只能算啦。” “这就对了，平平安安最重要。”大妈们很欣慰。 王小六沮丧的离开巷子，还能听见后面大妈们叽叽喳喳：“咱们可倒了八辈子霉，跟那无赖住得近。” “他家就没一个好人，那小子干了坏事，他爹妈还夸自家儿子能干……” 王小六渐渐走远，走出了这片区域。 他忍不住琢磨，那些大妈对陌生人很警惕，是不是跟王小四有关。 “小六，”才走出镇子，只见从一棵大树后面转出一人。 王小六不易察觉的微挑眉梢，脸上却满是吃惊：“四哥，你咋在这儿？” 第25章 我不去镇上了 “小六，”才走出镇子，只见从一棵大树后面转出一人。 王小六不易察觉的微挑眉梢，脸上却满是吃惊：“四哥，你咋在这儿？” 王小四：“我不放心，怕你遇到危险，就跟在后面。” “四哥，”王小六很感动，“不用这样，我都十五了，能保护好自己。” 王小四憨憨一笑，王小六嘴角抽了抽，他从对方那张脸上，竟然看出王小五的影子。 王小六在心里感慨，他俩果然是亲哥俩，都选择王小五作为模仿的对象。 两人一起往回走，王小四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今天好像出来的比较晚。” 王小六：“别提啦，今天差点被抓去公安局。” “出啥事啦？”王小四语气很焦急，眼神有些闪烁，显得心虚。 “出来时，路过一个巷子，听说那里出现一个陌生人，鬼头鬼脑的四处张望，有人猜可能是tewu。”说到最后两个字，王小六先打量周围，才把声音压到最低。 “啊？！t——”王小四惊叫，被王小六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巴。 “你不要命啦？”快速左右张望，见没有人，松口气，放下手。 王小四嘴巴被放开，马上追问：“后来呢？”神色有点惊慌。 王小六装作没看出来，“那片儿大妈们盯着路过的人，拦着我各种盘问，家在哪儿？都有啥人？去那边干啥？甚至非说我可疑，把我送去公安局。” 王小六拍拍胸脯，“当时可把我吓死了，现在心还扑腾扑腾乱跳。” 王小四急死了，语气有点急：“后来呢？你快说啊。” 王小六诧异的看着他。 王小四挤出一个笑，“快说啊，我等着听下文呢。” “你这是当故事听啦。”王小六打趣他，接着讲：“后来我朋友出来帮我作证，才被大妈们放行。” 王小六摸着下巴，“四哥，你说，要是那人真是tewu，咱们想招儿抓住他，不就立功了吗？” 王小四眼睛飘忽了一下，“还是不要了，我觉得太危险。” “那倒也是，万一那人凶性大发，大开杀戒，杀人如麻……” 王小四打断王小六的话，“别说了，怪吓人的。” 王小六笑话他，“不至于吧，你胆子也太小啦，你看你脸都被吓白了，我不过是随口说一说罢了，我这小身板，哪敢去抓坏人。” 王小四不自然的笑笑，“那就好，那就好，我主要是担心你，怕你出危险，你不去就好。” 接下来，两兄弟闷头赶路，很少说话。 快到村口时，王小四突然说到：“小六，你明天去镇上，再去打听打听情况。” 王小六摸不着头脑的表情：“啊？打听啥情况？” 王小四一噎，没好气的说：“就是tewu那件事。” 如果那边形势比较严，他就要避着点，最近先不跟着王小六，要是没事儿了，他还得继续，必须找到小六那个粮库的朋友。 王小六心知他的意思，爽快的答应：“好啊。” 王小四露出一个笑。 第二天他干活时心不在焉的，后来索性借口肚子疼，跑到村口等王小六。 他站在村口望眼欲穿，等远处出现王小六的身影，他马上飞奔上前，急迫的问：“咋样啦？” “呃——”王小六被问懵了。 见到王小六傻不愣登的样子，王小四提醒他：“就是tewu，有没有新的情况？” “嗨，别提了。”王小六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我今天过去那边，每个路口都站着两三个大妈，用防贼的眼神，盯着路过的人。” 说着对着王小四演示，“那些大妈的眼神是这样的……” 王小四勉强笑笑。 王小六用手挡在额头上：“这天也太热了，四哥，快点走，外面太晒啦。”说完加快脚步往家走。 王小四心事重重跟在后面，心底不停咒骂：“那些老不死的，多管闲事，我哪里像tewu，一帮眼瞎的老娘们，净耽误老子的事。” 可惜他再恨，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露面，他怕真被当成tewu抓起来，那可就玩完了。 王小四只好按耐住急躁的心，等待风声过去，再继续跟踪王小六。 可惜两天后，他睁开眼睛，竟然看见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王小六。 他一骨碌爬起身，伸手去推王小六：“小六，小六，你咋还在睡？是不是睡过头了，快起。” 王小六嘟囔着：“别推我，我还要接着睡。” “别睡了，天都亮了，你快点起来，别去晚了。” “啥玩意去晚了？”王小六也不睁眼，翻身往墙上靠，尽量离他远点。 王小五被吵醒，“四哥，你别喊小六，他最近都没好好睡个早觉，好不容易没事了，让他多睡会儿。” “啥？”一声尖叫，惊得屋顶的鸟儿扑啦啦飞走，对面屋子的四口人被尖叫声吵醒。 杨爱娣看见王小七和王小妹被吓得不轻，气得大骂：“王四根你要死啊，鬼叫个啥？瞅瞅把你弟你妹吓的。” 王小四哪里有心思管杨爱娣的责骂，连连发问：“你说啥？小六，小六，你快点跟我说说，老五说的是啥意思？你快点起，别睡了。” 王小六压下心底的厌恶，依旧没睁眼，懒洋洋的说：“就是我不去镇上的意思。” “为啥啊？为啥不去了？是不是你惹人家不高兴了？我早说过，让我跟着去，让我跟着去，你今天忘说了，明天又忘说了，要是我跟着，是不是能帮着你说说好话。”他实在忍不住，把心里的埋怨一股脑倾泻出去。 王小五不乐意了，“你说啥呢？是人家不乐意让你去，小六怕你难过，才骗你说忘记说了。” 王小四心里明白确实是这么回事，可他却不承认，他就要把一切怪到王小六身上，才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王小六把他的愤怒和埋怨当做空气，脸上无悲无喜，语气很平静：“可能让你失望了，人家只是不需要鱼了，让我先歇几天而已。” 王小四愣了一瞬，愤怒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笑，脸色怪异又扭曲：“我只是为你着急，怕你惹人家不高兴，知道没事儿，我就放心了。你接着睡，等吃饭时再喊你。” 话音未落，屋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狠狠撞到墙上，发出“哐——”一声响。 第26章 我叫王六根? 话音未落，屋门被哐当一声推开，狠狠撞到墙上，发出“哐——”一声响。 杨爱娣怒气冲冲进来，指着王小四就开骂：“王四根你个遭瘟的玩意，大早上睡不着，就去挑水，别在家里鬼哭狼嚎的吓人。” 见王小四没动，眼睛一竖，厉声呵斥：“咋，还等老娘请你下地不成？给老娘麻溜利索的去挑水，否则早饭没你的份。” 王小四回过神来，马上下地，杨爱娣才满意的收了怒色。 眼角扫到一脸看热闹的王小六，她张嘴就要骂人，在最后一刻突然转向王小五：“王五根你孵蛋吗，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懒得跟猪一样，用不用老娘给你烀点猪食喂你。” 说完一甩胳膊，走了。 王小五被骂，也不生气，反而为王小六庆幸：“咱妈好像没发现你也没起。”却见小六有点呆呆的，“小六？小六？你想啥呢？” 王小六回过神来，扯扯嘴角，“是啊，看来我得趁她没发现，起了，省着挨骂。”他没说，自己是因为听见杨爱娣叫王四根和王五根这两个名字，恍惚记起，此时的自己叫王六根，后来挣了钱，嫌弃自己的名字太土，跟别人交往说不出口，便花重金改了。 好几十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他都忘了自己的本名叫王六根。 王六根，王六根，老王家的第六条根，简单又直白。 “四哥真是的，”王小五抱怨，“你好不容易睡个早觉，偏他要嚷嚷个不停，这下好啦，全都别睡了。” 那边回屋的杨爱娣，看王小七和王小妹又睡着了，跟王水发小声嘀咕：“我看小六好像没事了，这几天都没跟咱们大吵大闹，那两个鸡蛋没白花。” 王水发边穿衣服，边叮嘱：“你板着点脾气，先别刺激他，省着那玩意发疯，等满了百天，彻底没事儿了，你再收拾小六。” “还用你说？你见我这几天骂过小六一句吗？我先不搭理他，等在秋后一起算账。”杨爱娣在心里给王小六记着账呢。 王水发：“行，你心中有数就行。”穿上鞋，背着手，“我出去抽袋烟。” 杨爱娣恨声道：“抽，抽，抽，一天到晚抽那玩意，抽死你得了。” 王水发当做没听见，背手走了。 “这老东西……” 才坐到饭桌边，杨爱娣就开始安排今天的活。 “今天老三老四去修渠，老大老二你俩和小五小六一起上山弄柴火，趁着这时候有功夫，多弄点，省着冬天不够烧。” 王小二高兴了，他早不想去修渠，那活太累，虽然会多给几工分，可又不属于自己的小家。出力的人是自己，受累的人是自己，却一大家子享受自己的工分，他才不乐意干这样的傻事。 杨爱娣吩咐三个儿媳：“荷花和老二媳妇老三媳妇去薅猪草，你们仨手脚麻利点，六七天了，咋才弄这么点？要是猪草不够，猪冬天没吃的，饿瘦了，看老娘咋收拾你们。” 特意点点张芹芹：“老二媳妇，不要以为我没跟着，你就可以撒欢儿了，借撒尿的幌子，躲起来不干活。” 张芹芹为自己辩解：“妈，我这回可是直到回家才尿的，在山上一次也没离开，大嫂和老三媳妇都能作证。” 杨荷花偷偷翻白眼，是一次也没离开。蹲在一个地方就不动地方，自己和老三媳妇都薅一麻袋了，她只整了一篮子。 就这儿，嘴里还总嚷着：“天太热了。” “唉呀妈呀，我的腰要折了。” “大嫂，咱歇会儿吧。” “老三媳妇，你帮我把这篮子灰灰菜（一种猪草）倒麻袋里。” …… “别给老娘扯没用的，你一撅屁股，老娘就知道你拉啥粑粑蛋，等哪天老娘给你算算总账。” 张芹芹讪讪的，心里嘀咕，肯定是杨荷花那娘们背后告状了。 那边王小七和王小妹皱着鼻子，“哎呀妈，正吃饭呢，说这些怪恶心人的。” 杨爱娣嘴上骂着：“恶心啥恶心？咱们吃的粮，吃的菜，哪样不需要上——”其实仔细听，能察觉她的语气是虚的。 “妈——”王小妹气鼓鼓的甩掉手中筷子，“我不吃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快吃，不吃饱对身体不好。”杨爱娣把筷子塞到王小妹手中。 王小妹噘着嘴：“天天是地瓜粥，一打嗝一股怪味，我吃的直烧心。” 王小七：“妈，我要吃鸡蛋。” “我也要吃。”王小妹不甘落后。 杨爱娣给他俩使眼色，示意等会儿大家都去干活了，再给他们做鸡蛋。 可惜这两人被惯坏了，根本不懂看别人眼色行事，自顾自的大喊大叫：“我要吃鸡蛋，给我们吃鸡蛋。” 孙辈的四个孩子，除了最小的三丫，其余三个孩子不停吞咽着口水，眼巴巴看着小叔小姑闹腾着要吃鸡蛋。 他们也想吃鸡蛋。 杨荷花是当妈的，见到自家孩子馋的直流口水，心酸不已。 自家两儿子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个鸡蛋，可小叔子小姑子几乎天天吃，同一个家里的孩子，待遇却千差万别，无论是谁，都不是滋味。 杨爱娣吓唬他俩：“再叫唤老娘削人啦。” “扑哧——”王小六没忍住笑出声，见大家都看自己，他收起笑，“哎呀，你们继续。” 杨爱娣喘着粗气，努力压下怒气，板着脸：“吃完了就赶紧滚去干活，别在这儿碍眼。” 王小四起身就走。 杨爱娣差点气的倒仰。 王小二嬉皮笑脸的说，“妈，我可是修了好几天的渠，累掉一层皮，也给我煮个鸡蛋，补补呗。” “咋，干了几天活就有功了？我和你爸把你们几个拉扯大，又给你们娶老婆，养活孩子，也没吃上个鸡蛋，你干几天修渠的活，就要吃鸡蛋。”杨爱娣拍拍肚子，“鸡蛋没有，来吧，我这当娘的把自己身上的肉给你吃，给你补补。” 王小二不敢接茬了。 杨爱娣阴沉沉的扫视一周，“还有谁想要补补的，来，老娘割肉给你们吃。” 王小六放下碗，一抹嘴巴：“得啦，我们要去干活，你想给小七小妹鸡蛋，就给，我们不碍你的眼。”说完不等杨爱娣发火，他愣愣地望着大青山，“那里有人在等我。”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游魂似的出了院子。 王小五：“小……呜呜……” 杨爱娣：“你别喊，万一吓到……就不好了。”也不知道，她是怕吓到王小六，还是吓到那东西。 “妈，小六他——”王小五是真的着急。 杨爱娣很慌，“老头子，你说该咋整？” 关键时刻，王水发能沉得住气，他让王小五跟着：“别跟太近，也别太远，一有不对，赶紧往回跑。”他可不想，再搭一个儿子进去。 王小五胡乱点点头，拔腿就跑。 第27章 我要找村长 王小七和王小妹看没人理他俩，生气的大叫：“我要吃鸡蛋。” 杨爱娣哪有心思哄他们，厉声呵斥：“闭嘴！吃完就玩去，别在家里添乱。” 两人终于看清形势，跑出去玩了。 王大根早从杨荷花那里听到了内幕，所以没觉得意外。但是王小二两口子和王小三两口子终于察觉到，情况似乎不太对。 王小二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妈，小六他咋啦？是不是……” 王水发先打发几个孩子，“你们去挖野菜。” 等小孩子都走了，王水发叹口气，“李婆子说咱家小六被脏东西上身了。” 男人还能挺住，女人已经瑟瑟发抖。 张芹芹：“我就说嘛，最近小六确实有点邪性。” 田静以前也信鬼啊神啊的，自从她前头未婚夫落水身亡，未来婆家非说是因为她命太硬，克死了她家儿子，要死要活的让她守孝，她就再也不信这些了。 “不要信李婆子瞎说，她就是为了钱，吓唬咱们呢。小六才十五，还没定性，等过两年长大了就好了。” 杨爱娣斥责：“你才别瞎说，那李婆子她家祖祖辈辈供着保家仙，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 杨荷花附和，“是呀，弟妹你还是太年轻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能有假？” “再者说，你想想，以前的小六多听话啊，最近又是顶嘴，又是偷懒不干活，这几天还起大早就不知去哪儿了，你想想，这对劲吗？” 田静想说，不爱干活挺正常啊。王小三在桌下，偷偷扯了扯她的衣襟，不让她说下去。 于是田静笑笑，“那我就不懂了。” 杨爱娣很满意杨荷花的表现，点头表示赞许。 杨荷花得意的抬起下巴，“妈，爸，咱们接下来该咋办？” 杨爱娣告诉众人：“我已经找了李婆子想办法，你们没看出来，这几天小六好了很多吗？” 杨荷花点头，坚定的表示，“好多了。” 张芹芹急忙跟上：“是好了不少。” 杨爱娣：“那是李婆子的办法见效了，只要再坚持三个月，小六就能彻底好转。” “我今天告诉你们这事，是想要你们注意点，千万不要刺激他，等满了三个月，把那东西送走，我在管教小六。”意思是，现在随王小六去，乐意干啥就干啥。 王小五追到大青山脚下，看见王小六背对着自己，仰头望着大青山。 他有点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小六？” 王小六转身，脸上是狡黠的笑，“五哥。” 王小五大大松口气，“你吓死我了。” 王小六眨眨眼睛，“我吓唬咱妈呢。” “你吓唬咱妈干啥啊？”王小五不明白原因。 “你没看见大胖几个听见鸡蛋，馋的直流口水的样子吗？咱妈一个劲儿给小七小妹使眼色，显然要背着大家给他俩开小灶，我看着来气。” 王小五沉默了，其实桌上的众人都看见了，只是拿杨爱娣没办法，这个年月的人，讲究孝道大如天，即便父母做得不对，也要无条件听从。 如果跟父母对着干，村里人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这也是为啥，大家对杨爱娣偏心小七小妹有意见，却都不说出来的原因。 要不是王小六不想去干活，找借口从家里跑出来，他才不会插嘴。又不是他的孩子吃不上鸡蛋，亲爸妈都不出头，他这个叔叔更管不着。 王小五：“主要是穷闹的。” 王小六淡淡的说：“穷不是只给小七小妹吃鸡蛋的借口，既然穷，就都别吃。” 王小五又沉默了。 王小六搂过他的肩，“五哥，给我抓只野鸡呗。” “还要打柴呢。”王小五担心被老妈知道，回家会被骂。 “哎呀，不差你一个干活的，走，走，我有大用。”连拉带拽上了山。 王小五以为他是馋了，便和他上山，手脚麻利的抓了一只野鸡，递给他：“你烤着吃吧。” 王小六接过来，掂了掂：“还挺沉，五哥，再来一只，我真有用。” “你要干啥啊？”王小五感到好奇。 “你先抓，过后我再告诉你。”王小六神秘兮兮的。 王小五拿他没招儿。 抓了野鸡，王小五看看天色，“呀，这个点了，你去办事吧，我要去找大哥他们弄柴火。” 王小六：“别急，这东西不能让人看见。”举举手中的野鸡，“你帮我拿着鸡，我去搂些树枝，把鸡藏在里面。”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弄。”王小五嫌弃他干活慢，自己去了。 不到五分钟，抱着一捆树枝回来，“你把鸡绑紧，鸡嘴也绑上，省着它叫唤。” 在王小五指挥下，王小六绑好了鸡，塞到树枝中间。王小五手脚麻利的用草，将树枝捆成一捆。 王小六刚背到背上走了不到两步，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出去。 王小五推开他：“得得得，看你绑鸡那样儿，费死个劲，还是我来吧。” 山里很多女人孩子在打猪草，王小六示意王小五注意避着点人，两人躲躲藏藏下了山。 王小五急着进山去弄柴火，叫王小六自己拿着树枝：“已经下山了，你自己拿着吧，我要去干活。” 王小六拉着他不让走，“你陪我去，帮我放风，看着点人。” 王小五问：“去哪儿？” 王小六指路：“村长家。” “村长跟着去修渠了，没在家。”王小五的眼睛里透出满满的无奈。 王小六：“没在家就对了。” 王小五不明所以：“啥意思？为啥没在家就对了？难道你不找村长，那这鸡——”他显然心疼两只鸡。 “你就跟我走吧，”王小六也不解释，拉着他去了村长家。 第28章 想改个名 两人先在拐角处张望了片刻，见四周没人，然后快速闪身，进了村长家院子，也不喊人，直接进了屋子，才扬声问：“东哥，你在家吗？” 王卫东，村长家的小儿子，在他们青山村的官二代。 因为是小儿子，出生时他爹已经当上了村长，家里条件好，于是被村长媳妇娇惯着养大。 都是十六七的年纪了，家里舍不得让他上工，村长托人把他送进了初中念书。 现在是暑假期间，本来家里哥嫂想让他跟着干活，可村长两口子舍不得，借口他要看书，让他在家待着。 王卫东还没起，听见有人喊自己，还以为是哥哥又来找自己去上地。用手把眼睛捂上，也不出声。 王小六和王小五走到炕边，又喊了几声：“东哥，东哥，我是小六，有点事找你。” 王卫东放下手，睁开眼睛，看真是王小六，才伸着懒腰坐起：“哈——啥事啊？大早上的，打扰我睡懒觉。” 王小五望望外面高高挂在半空中的大太阳，嘴角抽了抽。 王小六回身低声求助王小五，“五哥，你帮我看着点人。” 王小五点头，走到屋门口，帮着放风。 王小六拿过那捆树枝，掏出两只野鸡，“想求东哥给我开张介绍信。” 王卫东感到自己嘴里全是口水，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要开介绍信干啥啊？” “嗨，我也不瞒东哥，”说着脸上露出不好意思表情，压低声音，“东哥知道我的名字吧，这名字有点太那个了，我想改个名。” “小六这名字挺好啊。”王卫东觉得王小六纯属吃饱了撑的。 王小六扭捏了一下，声音发飘，“不是小六，我叫六根，王六根。” “啥？六根？”王卫东扑哧一声笑了，“咋叫了个名字。”心里念叨，这些农村人太没文化了，不就是说有儿子就有根了吗，可真够直白的。 王小六苦笑：“东哥。” “好了，我不笑了，”王卫东忍着笑，“是得改，可我爸不在家，也没法开介绍信啊？” 王小六说好话，“哎呀，东哥，你可得帮帮兄弟，这个名字将来找了老婆，我都不好意思跟人家说自己叫啥。” 王卫东打趣他：“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想着娶老婆了？” 王小六扭捏：“东哥。” 王卫东乐不可支。 王小六半弯着腰，央求他：“东哥，帮帮忙，这名字实在太难听。” 王卫东有点犹豫，王小六见此情景，抓着野鸡的那只手稍稍用力，野鸡吃痛，忍不住“咕咕”叫唤两声，引起了王卫东的注意。 “东哥，你放心，”王小六明白他的顾忌，二话不说下了保证，“我是个嘴巴紧的，不会到处乱说。” 说着动动手臂，野鸡挣扎起来。 王卫东舍不得放过好处，不放心的叮嘱：“你可不能往外说？” “我保证不乱说。”王小六再次保证。 他这一保证，倒提醒了王卫东，“你咋知道我能开介绍信的？” 王小六：“我听二流子跟别人说的。” 不是他往二流子身上泼脏水，这真是二流子往外说的。 只不过上辈子他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二流子拐卖孩子被抓后，公安同志审问出来的。 那时介绍信还没有完全取消，买车票、住店都需要介绍信，他们这伙人走南闯北，没有介绍信根本上不了车，住不了店。 然后二流子交待，他是通过村长小儿子王卫东拿到的介绍信。 王卫东暗骂，那瘪犊子，自己非得要他长长记性。同时，心里也暗暗后悔，当初自己太不小心了。 他第一次背着村长偷了信纸和印章，是为了在同学面前显摆，谁知事情就那么巧，被二流子看见了。 这下可不得了，那犊子总那这是要挟他，冲他要几个钱花花。好在二流子不算太过分，在王卫东能承受的范围内，于是一直相安无事。 “小六啊，我给你开介绍信可是瞒着我爸的，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可没有好下场，不过为了小六，我甘愿冒一次险。”王卫东语含深意。 王小六机灵的做出，感激不已的样子：“东哥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了，以后有需要就喊一声，我绝无二话。” 王卫东满意的点点头，“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 王小六：“好的，你喊我，我再进来。” 王小五见他出来，小声问：“办完啦？” 王小六摇头，“还得一会儿。” 不久，王卫东在屋里喊：“小六，你进来吧。” 走出村长家，不等王小五发问，王小六直接告诉他：“我想改个名字，六根太难听了，你改不改？” “改名字？”王小五大吃一惊，“你疯啦？咱妈要是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王小六挑眉，“你就说你改不改吧？” “我觉得还行，五根，六根，又不难听，我不改。”王小五不觉得有改的必要。 “那行，”王小六也不勉强他，不过心中打定主意，虽然五哥不改名，但户口还是迁出来比较好，省着家里用户口拿捏他俩。 “小六，小六，等等我，我有事找你。”后面有人喊王小六。 王小六和王小五同时回头，王小六眯着眼睛：“那是谁呀？”他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了 王小五：“好像是李婆子家的李有财。” 王小六恍然：“是他，他找我能有啥事。” 李有财呼哧带喘的跑过来，他妈让他注意点王小六，可是这都有七八天了，也没看见王小六在村子里走动。 今天终于见到了，李有财欣喜若狂，绝不能放过机会。“你让我喘口气。”他跑的太急，岔气了。 缓了几分钟，李有财冲着王小五笑笑，然后拽着王小六往旁边走了两步，用眼睛瞄了瞄王小六脖子，“小六啊，你知不知道你妈去过我家。” 王小六：“不知道。” 李有财噎了一下，他咋觉得王小六语气怪怪的。细细打量，王小六脸上好像确实是疑惑，可能小六真不了解情况。 “那啥，你妈怀疑你被脏东西上身了，求我妈用符镇压你。”李有财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神秘中带着一丝丝恐惧。 “你是不是跟家里闹闹脾气了？不是哥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爸妈的辛苦，不该和他们闹脾气。”语重心长的开导王小六。 下一刻话锋一转，“不过，你家大娘也真是的，你毕竟年纪小，难免耍耍小孩脾气，咋能想到是脏东西上身了呢？”眼睛里含流露出同情之色，拍拍他的肩膀，“唉，你也不容易。” 短短五分钟，王小六的年纪从不小了，又到还小，难为李有财的口才了。 李有财感到自己有挑拨的嫌疑，于是解释了一句：“我是怕你家大娘，瞎给你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你身体弄坏了，才跟你说一声。” “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 王小六：“放心，我不说。” 李有财放心了，临走前，忍不住叮嘱：“你可别跟大娘闹，她也是为了你好。” 王小六乖巧的答应：“好，我不闹。” 看看王小六平静的脸，李有财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到底哪儿不对呢？ 送走满脸疑惑不解的李有财，王小六实在忍不住咧嘴笑了。 王小五：“你笑啥啊？” 王小六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显然很开心：“你猜他来干啥？” “干啥？” “他来告诉我，咱妈认为我身上有脏东西，找他妈求了符，”挑起脖子上的符，“要镇压我，他特意跟我说咱妈是为了我好，好意劝我，不要跟咱妈闹。” 王小五挠挠头，“我咋觉得不太对。” 当然不对，这明显是来挑拨的，生怕他不跟家里闹。 见五哥还是没想明白，王小六搂过他的肩膀，“好啦，咱俩现在回家。” 王小五：“也没事了，你先回家，我要直接去咱家自留地。” 王小六：“谁说没事了？你接着帮我放风。” 王小五一脸无奈之色：“你还要干啥啊？” “拿户口。” 王小六要把家里户口拿到手里，抽时间去给自己单独开户，以防家里用户口牵制自己，让自己把工作让出来。 不要觉得王小六是杞人忧天，上辈子他见多了爸妈的骚操作，为了那几个兄弟，特别是为了小七，老两口没少作。 又是亲情绑架他，又是温情感化他，时不时再来一下连哭带嚎的恐吓他，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 跟不少只会强硬的父母比起来，自家这两老头老太太，可实实在在是拿捏子女的一把好手。 王小六了解爸妈的习惯。 王水发肯定会跟儿子们，去大青山打柴，而这个时间杨爱娣应该去了邻居家，边和一帮老太太唠闲嗑，边缝补衣服。 两人悄悄回到家，果然不出王小六所料，家里没人。 指指屋里，“你帮我看着点人，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大声咳嗽。” 王小五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可以跳的如此快，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凡是一点点的声响，他都感到心惊肉跳，颤着嗓音问：“小六，你好了吗？”心中不停祈祷，佛祖保佑，千万不要被发现，佛祖保佑，可不要有人回来，佛祖保佑—— 正在他高度戒备之际，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五哥。” “啊？！”他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小六，“你走路咋没声音？吓死我了。” “你和我一起去镇上呗。”王小六决定赶早不赶晚，今天就去镇上改户口，省着夜长梦多。 王小五猛摇头：“我不去，你自己去吧，我要去干活。” 王小六怂恿：“跟我一起去呗，到时候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 “咕咚！”王小五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犹豫了一下下，最后对杨爱娣的惧怕占了上风，“不去，我要去干活。” 好吧，他拿自己五哥没办法，“等我回来给你到好吃的。对了，要是有人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早上你没追上我，也没看见我去哪儿了。” 王小五怕自己说实话，小六会挨骂，所以没犹豫，“行，我知道咋说了，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王小六紧赶慢赶到镇上时，已经是下午上班的时间。 虽然他手拿介绍信，仍然被盘问了挺好么长时间，见他说的家庭情况，和户口与介绍信上的没有区别，不明白：“你为啥要改名？还有为啥把户口单独迁出来？” 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想要从王小六脸上看出是不是有问题。 王小六早有准备，垮着脸诉苦：“我家里七个兄弟，眼看着四哥要娶媳妇，家里却没地方住，我爸妈就打算把我和我五哥分出去，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找饭吃。” 类似的事情在农村并不少见，公安同志接受了他的理由。 “那为啥要改名字？” “至于名字吗？”王小六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偷偷递过去二两粮票，是他用钱找卢大力换的。 那人悄悄接过去，也不听王小六的解释了，手起章落“咔咔咔”盖上章，“行啦。” 王小六马上点头哈腰感谢人家，“谢谢，太谢谢了。” 那人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出了镇子，王小六才摸出兜里的户口本，打开来检查了一遍。 现在他和五哥已经是单独的户口，并且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王金鑫，寓意钱源滚滚来，将来挣个金山银海。 办手续的公安同志，之所以没继续追问改名的原因，除了他给的粮票起了作用，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改的新名，实在太直白，人家一眼就明白新名字的含义。 同时他把年纪也改了，改成18，这样他在户口上已经成年。 不要小看这两三岁的差距，很多时候，成年了，你说话做事，在别人心中，才可能有一定分量。 收好三个户口，王小六寻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过几天，他就要成为工人。 想起工作，他不禁想到段文宇，不知道段文宇的事情解决啥样了。 第29章 爸，我有一篇稿子没写完 被王小六心心念念的段文宇，此时站在窗边，头微抬，仰望天空，双眼放空。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女儿的未来考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贾奋斗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 只要自己能用尽手段，压着他上进的路，不给他任何机会，不让他有翻身的可能，就可以保持现在的安宁。 可段文宇过不去心中的坎，他不允许自己逃避，自欺欺人的当鸵鸟。于是下定决心，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如果王小六提供的是假消息，自己怀疑错了，就诚恳跟贾奋斗道歉。 如果消息为真，贾奋斗确实要做危害自己的事情，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斩草除根。 所以他顺着妻子刘爱党的提议，把贾奋斗调进了政府，成了自己的秘书。 虽然让贾奋斗当了秘书，自己也打算弄清真相，做了钓鱼的准备，不过为了防止自己阴沟里翻船，段文宇平时非常小心谨慎，重要的资料都是亲自过目，并锁到抽屉里。 留在外面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文件，而且还掺了几个虚假的消息。 本来一直没发现异样，段文宇暗暗松了口气，在心中计算，距离王小六说的事发时间，还有五六天。 就在他觉得，很可能是冤枉了贾奋斗，昨天派去盯梢的人，回来报告，看见有人暗中和贾奋斗接触。 因为怕被对方发现，盯梢的人离得比较远，没听见那人跟贾奋斗说了什么，但是那人似乎在镇gewei会主任身边出现过。 段文宇想起昨天晚上吃饭时，贾奋斗坐立不安的模样，眯了眯眼睛。 当时刘爱党关心他，是不是遇到困难了，“要是有事就跟我们说，看看我和你爸能不能帮上忙。” 贾奋斗显得有点慌张，“没事，我没啥事，只是有点累。” 刘爱党斜睨段文宇一眼，“肯定是你爸怕别人说闲话，故意给你多分配工作，显得他大公无私。” 贾奋斗急忙解释：“没有，爸没有多给我分派工作，是我昨晚没睡好，才有点累的。” 刘爱党马上让他和段学红早点回家：“回去早点睡觉。” 贾奋斗没推辞：“谢谢妈关心，我今天就先走了。”又跟段文宇告别：“爸，我走了，你和妈也早点休息。” 今天接到传来的消息，他再想想昨晚贾奋斗的表现，眼眸不自觉的深邃起来。 贾奋斗整整一天都神思不定，好像遇见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办公室的其他人，彼此交换着眼神，却没人上前跟他搭话。 人家可是镇长的女婿，对上面的人他讨好奉迎，得到一片夸奖。可是对下面的人，他非常高傲骄横，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到了下班时间，破天荒的，贾奋斗没有第一时间跑进段文宇的办公室。 往常他会进去问段文宇一声，要不要下班，两人可以一起走。 贾奋斗坐了几分钟，猛然间站起，快步走到段文宇的办公室门前，在推门的那一刻，又迟疑了。 缩回手，转身想要离开，却又迈不开脚步，眼里含着犹豫、不甘心、挣扎。 在他迟迟下不定决心时，门从里面打开了，段文宇走了出来，“要喊我回家啊？那咱们走吧。” “爸——”贾奋斗喊了一声。 段文宇挑眉，“怎么，有事吗？走，回家说。” 贾奋斗紧抿着唇，避开段文宇沉静的眼眸，“爸，我有一篇稿子没写完，想写完了再回家。”刚开始还有些磕巴，越说越顺，甚至到了最后，他对上段文宇的眼睛，神色越发自然，“希望爸帮我跟红红作证，我是在加班干工作，可没出去瞎胡混。” 段文宇勾起嘴角，语气轻柔：“行，我给你作证。” 不知为何，贾奋斗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段文宇，只见他脸上带着笑意。 贾奋斗立刻打蛇上棍，“那我可要谢谢爸了，我会快点写的，晚上还想跟爸喝点呢。” “行，我等你。”段文宇挥手，“你去干工作吧，工作要紧。” 贾奋斗微弓着腰：“那我去写稿子了，爸千万等我啊。” 段文宇边往外走，边答应：“放心吧，我等着你。” 贾奋斗保持这个姿势，直到段文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他疾步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看着段文宇从楼里出去，慢慢出了大门。 他目送段文宇走远。 在此期间，贾奋斗一直没动，又过了五分钟，他直起身，面无表情的离开窗口，放轻脚步，快步走到段文宇办公室门前。 贾奋斗深呼吸，在衣襟上擦擦手心的汗，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昨天晚上那个人给他的。 一把小小的钥匙很轻，在他手里却重若千斤，他的手不停抖，却坚定的伸进了门锁里，用力一扭，咔哒，门锁开了。 他迅速推开门，闪了进去，回手把门从里面锁好，才敢呼吸，此时他额头上全是汗。 他用袖子在脑袋上一抹，窜到书柜边，翻找起来。 那人说了，只需找到带有段文宇签字的文件或是书信就行，剩下的不用他管。 昨天晚上，他本来打算借口求教工作上的事情，去老丈人的书房找书信，却因为太过紧张，被丈母娘看出不对。 他一着急，说可能是太累了，被丈母娘撵回家休息。 其实他应该再找机会去书房，因为那人也说了，最好是书信。实在不行，签名的文件也凑合。 他考虑再三，舍掉了书信。 之所以不选择书信，贾奋斗有自己的小心思。 老丈人的那些人脉，平常肯定是靠着书信维持交情。若是那人借着书信生事，弄不好会把那些人脉牵连进去。 既然老丈人注定要下台，自己不如把那些人脉攥到手里，成为自己的靠山。 上辈子最开始他也是同样的打算，可惜那一世段文宇看不上，贾奋斗挖空心思往上爬的样子，死活不同意，把贾奋斗调到自己身边当秘书。 贾奋斗接触不到文件，走投无路之下，咬牙放弃了保住人脉的计划，在段文宇书房偷了书信。 最后不但段文宇遭到了批斗，连他的一些亲朋旧故，也是同样的下场。 没了那些人脉，段学红就失去了价值，贾奋斗一不做二不休，以和坏分子划清界限为由，和段学红离了婚，并把她和段文宇夫妇一起送到农村改造。 这辈子他成了段文宇的秘书，在有选择的前提下，做出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 贾奋斗为了保险起见，找了三份有段文宇签名的文件。 小心把书柜里的物品摆放整齐，他慢慢退到门边，轻轻的打开门，一抬头，对上了段文宇深沉如墨的眼睛。 第30章 把他带走 段文宇面无表情，对跟来的保卫科和公安局的同志说：“你们把他带走。” 贾奋斗彻底慌了，“爸，爸，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无意中发现你办公室的门没锁，寻思帮你锁上。” 段文宇眼睛扫过他手里的文件。 “这些文件是为了写稿子，我准备查查资料……”贾奋斗脑门上全是汗。 段文宇不想听他辩解，侧过身，“带走。” “爸，爸，红红还在家里等我呢？爸，爸，下次我不随便进你办公室了。”贾奋斗死命挣扎，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保持谨慎的态度，不随便承认错误，只是一味狡辩，他不该私自进段文宇办公室。 作为当事人，段文宇跟着去了公安局说明情况。 他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把发现贾奋斗有问题，安到自己派去的盯梢那人身上。 那人讲了经过。 他回家路过一条巷子，看见贾奋斗鬼鬼祟祟的与一个人见面，他觉得两人行为举止透着诡异，脸上时不时露出阴狠之色，心中觉得不妥，思量再三，最终把事情告诉了段镇长。 段文宇脸色沉痛，“我本没想那么多，可他今天一整天坐立不安，神色慌张，下班时，又说要留下写稿子。” 说到这里，段文宇闭闭眼睛，“我不想怀疑他，可作为一名党员，应该时时刻刻提高警惕，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不知为何，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他和别人偷偷碰面的消息，深感不妥，所以在下班路过公安局时……” 刘爱党和段学红不停看墙上的挂钟，“肯定又是你爸工作忘了时间，他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没完没了，带累奋斗也不能按时下班。” 又过了半个小时，见翁婿俩还没回来，刘爱党坐不住了，“不行，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他不回来吃饭我不管，不能拽着奋斗一起不回家吧。” 她刚要进书房去打电话，门被推开，段文宇走了进来。 刘爱党不高兴的拉着长声，“呦——你还知道家门朝哪儿开呀？”往他身后瞧，“奋斗呢？咋只你一个人？我说老段同志，你自己要为事业奉献我也不拦着，但你不能也拉着奋斗跟你一起奉献。” 段文宇沉默着坐下，抬头看了娘俩一眼，指指椅子：“你俩先坐下，我有事要说。” 刘爱党和段学红对视一眼，突然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段学红颤抖着声音：“爸，是不是奋斗出啥事了？爸，你快告诉我。” 刘爱党：“老段……” 段文宇叹口气，“你们先别急，听我说。” 他慢慢讲了，段文宇偷偷与gewei会的人接触，被单位的一个小伙子看见后，告诉了他。 听到这里，段学红脸色发白，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 段文宇当做没看见，继续讲述，最后说到贾奋斗偷进他的办公室，并偷拿了有他签名的文件，被当场抓获，已经进了公安局。 刘爱党惊呼：“啊？！” 而段学红猛地站起，不相信的嘶吼：“我不信，我不信，他不会这么做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做，我不信，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段文宇大喝一声：“站住！” 段学红浑身颤抖，背对着段文宇，倔强的高昂着头。 “你知不知道，他偷拿文件，会是什么罪名？本来以你和他的关系就惹人怀疑，竟然还要去见他，难道你想让咱们一家子，为这个白眼狼陪葬？” 刘爱党顿时没了其他心思，急忙问：“会不会牵连到咱们？” 段文宇摇摇头：“我也说不准。” 虽然他早已经跟上面的人透过消息，但现在形势很不好，有可能gewei会的人不仅仅是要搞掉自己，而是要通过自己，去搞上面的人。 若是他的猜测正确，上面的人如今很可能自顾不暇，不一定能护住自己。 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只能等待结果。 刘爱党喃喃：“不至于吧，你可是根正苗红的老党员，不行，你快点给那个人打电话，求他帮帮忙……” “老刘，”段文宇沉声打断她的话，“别慌，若真到那一步，”他停顿了一瞬，“希望你能主动提离婚，和我断绝关系。” 刘爱党哭喊：“我不，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跟着你。” 段文宇眼含泪水，脸上却露出一抹笑：“你不要感情用事，到那时保住一个是一个。” 他轻声喊：“红红，过来。” 段学红不动。 他轻轻叹口气，“你是我段文宇的姑娘，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会为了那点小情小爱而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过来，我嘱咐你几句。” 不提这一家子如何安排后手，此时王小六躺在炕上，还在想段文宇。 按王小六上辈子所知，事情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他琢磨着，等段文宇解决了危机之际，就是他王小六找到工作之时。 王小六虽然经过一世，毕竟没有参与zhengzhi方面的经验，他不明白，很多时候，岗位的变动，不只是一两个人的事情，而是牵一发动全身。 如果段文宇背后之人，不能顺利解决危机，即便躲开贾奋斗的算计，他也同样不会有好下场。 到那时，段文宇自身难保，哪还有能力，给王小六安排工作。 现在的王小六因为无知无觉，还在做着上班的美梦。 但愿他能美梦成真吧。 第31章 想去供销社 不需要给卢长城送鱼，又没到去找段文宇的时候，王小六暂时安分下来。 接下来几天，王小六没再往外跑，甚至还跟着几个哥哥去捡树枝，收拾自留地。 虽然出工不出力，却让杨爱娣念起了阿弥陀佛。 就在杨爱娣以为符纸起作用，他逐渐变好了。 没想到，这天外面才蒙蒙亮，一家子睡得正香，突然响起王小四尖锐的叫喊声：“妈，小六又不见了。” 叫声打破了乡村的寂静，杨爱娣猛地睁开眼睛，她旁边的王小七，和对面炕上的王小妹吓得吱哇乱叫。 杨爱娣用更高的音调骂：“王小四你要死啊，大清早的你tm的不睡觉，鬼哭狼嚎的要干啥？” 王小七不停蹬着脚丫子：“妈，我还要睡。” “好好，你睡，我去骂你四哥，你睡。”下地穿鞋走了出去。 杨爱娣一出门，就见王小四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气愤：“妈，小六又跑了。” 杨爱娣伸手扇了他脑袋一下：“闭嘴，小点声，小七和小妹还睡觉呢，你瞎叫唤个啥？小六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咋滴？他玩够了就回家了。你没事就去干活，总盯着小六干啥？去把水缸挑满水。” “不是，小六他总去——”王小四打算告诉杨爱娣，王小六总去镇子的事。 杨爱娣根本没心思听，在她看来，那符才戴十几天，有些反复很正常，于是粗暴打断王小四的话，“你可闭嘴吧，叨叨叨，叨叨叨，跟个老娘们似的，快去挑水，别等我我削你。” 王小四委屈，难过，伤心，“我——” 杨爱娣严厉的命令他：“快去！” 王小六不知道他起早离家，再次被王小四发现。 太阳初升，他已经站在政府对面。 老张紧紧皱着眉，最近政府里的气氛很紧张，段镇长的女婿都被抓了起来，据说是盗窃机密文件。 因为这个事件，镇上所有单位都被要求提高警惕。 他早就注意到对面那个小子，探头探脑的样子，一看就很可疑，会不会是贾奋斗那家伙的同伙？ 想到这里，老张既激动又紧张，暗暗给自己打气，然后弯腰趴在窗边，不错眼珠的盯着对面。 他暗下决心，一旦发现不对劲，一定要立刻冲过去，将那人按住。 几分钟后，段镇长的身影出现在老张的视线里。 老张急得额头直冒汗，生怕那个小子会伤害段镇长。给自己鼓鼓气，冲了过去。 段文宇看看站在面前的王小六，笑着说：“我寻思你该来了，走，跟我去办公室谈。” 恰在此时，老张冲到了跟前，大喝一声：“小子，不要张狂，我老张来了。” 段文宇和王小六被老张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然后老张才认出，这小子自己以前见过。 他有点手足无措。 段文宇笑着摆手：“没事儿，这小伙子我认识，不用紧张。” 跟在段文宇身后往回走的老张，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既庆幸于对方不是坏人，却又失落于自己没了立功的机会，他垂头丧气的回了门卫。 王小六跟着段文宇一路进了办公室。 段文宇指指沙发，“你先坐，喝点热水，咱俩慢慢说。” 给王小六倒了杯热水，段文宇也坐到沙发上，“小六对吧。” 王小六起身双手接过水杯，微微弯腰：“是，我是王小六。” “坐，别紧张，”段文宇示意他坐下说。 王小六的屁股半搭在沙发边缘。 段文宇不打算跟他说贾奋斗的事情，直奔主题：“你想去哪个单位？” 王小六也没绕圈子，“我想去供销社。” 段文宇挑眉：“噢，供销社啊，那可是个好单位。” 王小六不管对方话里有什么深意，直说了自己的想法：“您也知道，我是个乡下小子，农村除了挣工分，也没其他的进项，过得很清苦。” “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最后剩不下几个钱，我虽然没啥能耐，却也想为村里找出一条增加收入的路，才想着去供销社，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跑跑业务。”说完憨憨一笑，“可能我是不自量力，但我还是准备试一试。” 段文宇坐直了身体，耐心听完他的话，表扬他：“小伙子很有想法嘛，不过——”他严肃的提点王小六：“想法虽然很好，也要注意尺度和分寸，千万不能过线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王小六。 王小六心领神会，感激的道谢：“您放心，我是根正苗红的贫农，坚决拥护党的方针政策。” 段文宇本以为王小六，不过是个走了大运，无意中听到了重要的情报。 寻思随便给他安排个工作，算是还了对方的恩。 没想到今日的交谈，让他对王小六刮目相看。 虽然王小六挺让他意外，不过他毕竟是镇长，见过很多有能力，优秀的人才。只一次谈话，不可能叫他高看王小六一眼。 好在他对王小六的想法感兴趣，想看看王小六会如何做，“你过两天再来，我需要托人问问。” 其实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但段文宇还是做出，这事不好办的样子。 王小六心知肚明，段文宇要抻抻自己，不希望太爽快答应自己的请求。 于是他半弯着腰，“麻烦您了，我不打扰您工作了，过两天我再来。” 段文宇没起身，点头表示他可以走了。 等王小六轻轻关上门，段文宇拿起电话，拨打供销社主任办公室的号码。 王小六去粮库找卢长城说了会儿话，才脚步轻快的回村。 第32章 小六咋进的供销社 一到家，王小六就对上王小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王小六对着他勾勾嘴角，在王小四呆愣的目光中，露出阴狠之色，阴恻恻的笑着：“王小四，你在恨我？” 王家众人听到他的问话，下意识看向王小四，只见他脸上闪过慌乱，“没，没有，你看错了。”他语无伦次，眼神闪闪烁烁，不敢与人对视。 大家哪里还不明白，王小六没冤枉他。 杨爱娣非常生气，本来王小六已经好转不少，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胜利了。 没看她为了不刺激王小六，对他过分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吗？ 眼看着要见亮了，王小四偏偏出幺蛾子。 杨爱娣用眼角余光瞥着王小六的脸色，嘴上如机关枪般的骂到：“王四根，你tama的闭上臭嘴，成天拉拉个脸，好像谁欠你似的。” “瞅你小肚鸡肠那样儿，就不像个爷们，这个家是我和你爸做主，轮到你对小六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吗？滚下去，今晚不许吃饭，看见你就晦气。” 王小四脸色涨红，死死咬着牙，腮帮子都在颤抖，显然气的狠了。他不敢回嘴，起身回了屋子。 他在屋子里，听着外面那些人吃饭唠嗑的声音，眼睛黑如墨，深不见底。 骂跑了王小四，杨爱娣发话：“开饭。”在此期间，没正眼看王小六一下，也不跟王小六说话，当他是空气。 王小六眉梢微动，眨眼消失不见。 在家混了两天，第三天王小六又起早去了镇上。 等王小四发现王小六又跑了，气的要死，暗暗发誓，明天开始要死盯王小六，他到哪儿，自己跟到哪儿，一定要弄清，王小六一趟一趟往镇上跑的原因。 想到这里，王小四心里打了一个突，他有些担心镇上还在严查tewu。忍不住埋怨那几个老娘们，他好好的走自己的路，凭啥用看坏人的目光看着自己，吓得自己一慌，拔腿就跑。 又怪自己沉不住气，自己又没办坏事，跟踪自己弟弟，也不算个啥，即便被人盘问，自己八辈贫农，根正苗红，不怕别人查，所以当时自己跑个啥嘛，肯定是脑子抽了。 他打的好主意，可惜没机会，也没必要去探查王小六的去向了。 下午王家几兄弟从大青山上，拖着树枝往回走，才进村子，就见不少老头老太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王小二不停张望，“这些人好像挺激动，不会是发生啥大事了吧？不行，我要去听听。” 不等他过去，已经有人看见他们了。 黄老太太冲他们招手：“王家小子你们过来，有事儿要问问你们。” “啥事啊？”王小二嬉皮笑脸的往那边走，“有好事啊？” “你家小六去供销社端上铁饭碗了。”黄老太太催他：“你快跟我们说一说，他咋进的供销社？”众人都竖起耳朵，等着听他们兄弟的回答。 王小二一声尖叫：“啥？！”不敢相信的看看左边的大哥，又瞧瞧右边的王小五。 王大根比黄老太太他们更急迫：“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黄老太太：“当然是真的，这可是村长家传出来的，还能有假？咋，你们不知道？王小五你也不知道吗？”她怀疑的看向王小五。 王小五一脸懵，“我不知道啊。” 这时王大根和王小二也怀疑的看向他：“你真不知道？你跟小六关系最好，他没跟你说过？” 王小五摇头：“没说过。” 那些人见他们不了解内情，没心思搭理他们，凑到一起猜测，王小六咋进的供销社。 有人琢磨着，要和王小六好好套近乎，以后去供销社买东西，可以让他行行方便。 有人寻思，去求求王小六，让他给自家孩子找个工作，到时候自家肯定记得他的大恩大德。 也有人在计划把自家女儿嫁给王小六。等他成了自家的女婿，帮老丈人家弄个铁饭碗，该是他应尽的本分。 王家兄弟更没心思，在这里跟外人瞎扯，着急忙慌回了家。 院子里没人，从敞开的窗户能看见，家里的人都聚在老两口的屋子。 三兄弟丢下树枝，三步两步进了屋，见屋里人的脸色有点奇怪，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仨进来，众人随意瞟一眼，又神情激动的着看，向坐在炕上的王水发和杨爱娣。 杨荷花沉不住气了，“妈——”不等她说完，外面有人喊：“老二，在家吗？” 是王水发大哥王水金。 “大哥啊，快进来，你咋过来了。”王水发下地迎了出去。 王水金：“我听说小六子进供销社当工人了，过来问问咋回事。” 王水发在心里嘀咕，我哪里知道是咋回事。 屋里众人喊着大爷，王水金胡乱点点头，“是真的吗？找的啥关系啊？”眼睛里全是火热。 王水发：“我也不知道小六找的啥人帮他办的。” 王水金哪里肯信，怀疑王水发在骗自己，不想让他这个大哥沾光。 皮笑肉不笑的，“噢”了一声，“那等小六回来，我再来。” 送走满脸不高兴的王水金，杨爱娣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竖起眼睛盯着王小五：“小五，你跟小六关系最好，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王小五委屈：“他没跟我说过，我也才知道。”小六端上铁饭碗，他为小六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伤心，这么大的事，小六竟然一句也没跟自己提过，是不是小六不把自己当五哥了。 王小二要急死了，这个时候了，还纠结王小五知不知道干啥啊？“爸，妈，小六还小，他这个工作……”话没说完，不过屋里众人都已明白他的意思。 杨荷花眼睛迸射出惊人的光，“小二说的对，小六是有点不够稳重，干活好偷懒，爸，妈，叮嘱叮嘱他，上班了可不能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万一丢了工作，可咋整。” 王小五听出话音不对，急着帮王小六说好话，“不会的，小六肯定会好好干的，他不是那不着调的人。” 大家都不搭茬。 王小五更急了，“小六他……” “好啦，”杨爱娣打断他的解释，“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在这儿堵着了，我和你爸要歇一歇，其他的等小六回来再说。” 杨爱娣开始撵人，众人明白，老两口要私下商量对策。 杨荷花冲王大根使眼色，“那，我们先去做饭了，爸妈，你们歇着吧，等饭好了，我来喊你们吃饭。” 张芹芹不甘落后，“我去跟大嫂一起做饭。” 又扬声安排：“二根，你去把弄回来的树枝，摊开来晒晒，可别捂了。” 杨爱娣嫌他们吵得自己脑袋疼，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众人依依不舍出去干活了。 第33章 小六回来啦 王小六的事情，之所以闹得沸沸扬扬，跟他今天找村长开介绍信有关。 早上见到段镇长，人家没故意抻着他，直接告诉他事情已经办好，让他去找供销社主任徐常和办入职手续就行。 “小伙子，我有件事要提醒你，”段文宇很严肃，“对我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不少，走了一个贾奋斗，并不意味着，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能下一个人，比贾奋斗手段高明，一个不小心，不但我和我的家人，很可能包括和我走得近的人，都会被牵连进来。” 段文宇语气郑重，“这次我在市里找的人，给你办的工作，徐主任并不知道，你是通过我的关系进的供销社。” “为了你自身的安全，我想你该明白，如何做才比较好。” 说完深深注视了他几秒，然后挥手：“行了，没事儿多想想我的话，你走吧。” 王小六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诚心诚意鞠躬道谢，“请您保重。” 到供销社找到主任，让对方看了段文宇给的条子，主任没为难王小六，告诉他需要那些手续，“你把材料准备好，拿来办入职就行。” 以免夜长梦多，王小六向卢长城借了自行车，骑车回村，找村长开介绍信。 村长依旧跟着修渠，王小六迟疑了片刻。 他确实可以找王卫东，偷偷开了介绍信，鸟悄儿的把事办了。 这样办的好处是，他有工作的消息能保密一段时间。坏处也很明显，当别人知道他有了工作，王卫东能偷开介绍信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 当然，他不是想帮着王卫东隐瞒，不过以后自己很可能还需要用到人家帮忙。 最终他决定直接找村长。 不出他的预料，他和村长回村，前脚拿着介绍信离开，后脚村长就把王小六有工作，回来开介绍信的事情，告诉了村长老婆。 然后村长不忘叮嘱老婆，“小六求我帮他瞒几天，你不要出去乱说。” 村长老婆：“你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扯老婆舌的人。” 村长深深后悔，自己咋没管住嘴，跟老婆说了呢？“那你可要记住了，别往外说。” “行啦，行啦，你快去修渠去吧。”村长忧心忡忡的走了，他总觉得自家老婆不靠谱。确实如此，村长一走，村长老婆立刻拿上鞋底，去了隔壁邻居家。 “唉，你听说没有，那个王小六他……” “真的吗？”邻居大吃一惊。 村长老婆不乐意了，“当然，我啥时候说过瞎话。” 两人叽叽咕咕半天，外面有路过的人看见了，好奇的问：“你俩干啥呢？” “你过来，”两人招手。 来人：“啥事啊？” “啥？！”来人惊讶到声音都破音了。 在王小六办入职时，他有工作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 王小六办好入职手续，拿到了城镇户口。他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拿着新鲜出炉的户口本，王小六暗自得意，多亏他未雨绸缪，早早把自己的户口从家里户口本上迁走，不用受制于人。 他在脑子里猜测，自家那些人听到他有工作的消息后，是激动不已，还是嫉妒万分，还是会用尽各种手段，想要抢夺这份工作，据为己有。 想到那些场景，王小六嘿嘿直乐。 卢长城知道小六兄弟进了供销社，非要给他庆贺一下，拉着他去了国营饭店。 还没到饭店，王小六就闻到了麻辣的香味。 “这味道，绝了。”王小六竖起大拇指。 卢长城听了，有些得意。 这个水煮鱼一经推出，立刻征服了无数人的味蕾，受到了好评。 这回看谁还说，他爸也就是家常菜的水平？ “多亏了你，”卢长城不忘道谢。 王小六：“自家兄弟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况且，我闻着味道，大爷一定是做了调整，香味浓郁霸道，不愧是大厨。” 嚯，今天的国营饭店里，满满登登全是人。 除了还没上菜的几桌，其余桌子中间都摆着水煮鱼，而桌边坐着的人，一边斯斯哈哈，一边频频伸筷子。 惹得空桌上的人，疯狂吞咽口水，探着头望向窗口。 窗口一传来：“五号桌来取菜。” 就会有人腾地跳起，高声喊着：“来啦，来啦。” 卢长城扫视一周，眼尖的看见有一桌只有两个人，他叫上王小六：“那里有位置，快过去。” 王小六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加快脚步。他马上跑过去，一屁股坐到空位上：“二位，能不能让我和我哥拼个桌？” 紧跟他俩身后的人，见位置被占了，只能失望的离开，去踅摸其他空位。 卢长城：“你坐着，我去点菜。” 因为吃饭耽误了一些时间，天擦黑才进村。 王小六哼着小曲，晃悠悠往村走，独自品味着心中的这份兴奋。 他自认历经繁华，见过大世面，却为了一个七十年代的铁饭碗激动不已。 忍不住嘲笑自己，看来自己骨子里，对所谓的铁饭碗还是很重视的。 王小六满脸笑意的踏进青山村。 “小六回来啦——”一声尖叫把王小六吓得一个激灵。 靠，村口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全是人。他怀疑整个村子的人，都挤在这里。 王小六打招呼：“嗨，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 众人先是：⊙?⊙！ 继而七嘴八舌：“小六，听说你去供销社上班了？” “是真的吗。” “小六，你跟我们说说，你咋去的供销社。” 这话一出，嘲杂声顿时消失，周围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杨荷花在后面跳着脚，“小六，小六，妈让你快点回家，你们让开，叫小六过来，我妈还等着他呢。” 众人没得到答案，不甘心就此放王小六离开，站着不动。 王小六没生气，只感到无奈。 农村太苦了，又没有别的来钱道，一年到头挣的工分，也就糊弄够全家人的口粮，还不能敞开肚皮吃，所以他能理解大家，对所谓铁饭碗的向往之情。 但他不是救世主，没办法解决所有人的工作问题。 诚恳的解释：“我是救了一个人，人家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给了我一个工作。” 众人一听，既羡慕王小六运气好，又失望王小六没有过硬的关系。 他们还打着，求王小六帮忙，想办法给自己孩子，找个工作的主意，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杨荷花扒拉开前面的人：“都让让，都让让，小六快过来，咱爸咱妈等急了。” 第34章 供销社就行 人群三三两两散开，杨荷花扒拉开前面的人：“都让让，都让让，小六快过来，咱爸咱妈等急了。” 黄老太太笑着问：“小六，以后去供销社买东西提你好使不？”能听出来，老太太只是在跟他开玩笑。 可是有人听进了心里，琢磨有王小六的面子，供销社应该能让自己挂账，等有钱了再还，实在不行，王小六用工资替自己先还上，自己啥时候有钱啥时候给他就是了。 反正他们是一个村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己还能欠钱不还咋滴。 王小六大眼一扫，就看出有几个人没憋好屁：“哎呦，我的大娘呦，我就是个办事员，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提醒自己，找机会和同事提一嘴，无论谁去说，千万不要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同意对方赊账。 黄老太太轻轻哼了声，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村里那几个没脸没皮的打算，她和王小六可是好伙伴，可不许别人欺负王小六。 所以她是故意提这茬，引起小六注意。 王小六一抱拳，“我的老姐姐呦，大家都去赊账，供销社都能被干黄，求姐姐手下留情啊。”表明自己领会到了对方的好意。 黄老太太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别扯没用的犊子，快回家吧，老杨婆子肯定要急死了。” 有人不死心，跟在王小六后面，一起去了王家。 杨爱娣烦死自家老婆婆和大伯哥两口子了，早早就来家里坐着不走，一副不见到王小六誓不罢休的架势。 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杨爱娣耷拉下眼皮。 “妈，小六回来了。”杨荷花高声喊着。 一帮人拥着王小六走了进来。 屋里不光有王水发和杨爱娣，王家老太太和王水金也在，有眼色的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撤了。 偏偏有人没眼色，别人都走了，她还不走，并且大言不惭的说：“小六，咱们可是一个村子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去找那个人，叫他给你栓子哥也安排个工作呗，就供销社就行。”一副勉强的神色，似乎看不上供销社的工作。 王小六眼眸闪了闪，这人是二流子的老娘，因为跟二流子他爸属于近亲，生了好几个孩子都没立住。 生了二流子后，找李婆子给起了个拴子的名字，盼着能拴住这个儿子。 一家人对二流子可谓是呵护备至，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心里怕碰了，虽然是农村人，可却生生养出一个大少爷，最后成了远近闻名的二流子。 二流子娘语气里全是理所当然：“小六，你跟我家栓子可是一个祖宗，他身子弱，干不了地里活，你去找你救的那个人，在帮你栓子哥要个工作。” 杨爱娣哪里忍得了别人占自家的便宜，“呸，你脸咋这么大？还给你家二流子要个工作，你想屁吃！赶紧给我走人，别等着老娘削你。” 二流子娘不乐意了：“你咋这么不讲理，我跟小六说话，关你啥事。”要不是看在对方是王小六妈的面子上，她绝对要骂回去。 杨爱娣：“凭我是他妈，他得听我的。你赶紧走，我家还有事呢。” 二流子娘感到憋气，要不是为了自家栓子，看她骂不死这老娘们。哼，她先忍忍，等工作到手，她再报今日之仇。 “小六，你把栓子哥的事当自己的事去办，千万记在心里，我家栓子可全靠你了。”走之前，她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记住了，可别忘了，大娘可等你的好消息了。” 王小六笑的喜庆：“那您老可有得等了。” 二流子娘一喜，而王家人一惊，竟然异口同声喊出：“小六——” 王小六笑得更开怀：“人家给我一个工作就是还了救命之恩，不想和我再有接触的意思。” 当然不能再接触，否则他还需要找个人假扮被自己救过命的人，那也太麻烦了。 而且如果他不说清楚，自家人就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那可是救命之恩，区区一份工作，咋能抵得上。 当然要多给几个工作，才能抵消这份恩情。 “啥？”杨爱娣尖着嗓子说，“你可是救了他的命，才给一份工作就想当事情没发生？想得还挺美。” 对王小六下命令：“小六，明天我跟你去找那个人，我要问问，他的命就那么不值钱？这是欺负你年纪小，绝不能这么算了。”必须从那人身上弄到足够的好处。 杨荷花同仇敌忾：“对，那个人这是不把咱娘放在眼里，明天咱们都去，让他知道，咱们虽然是农村人，却不是可以随便糊弄的，让他再给五个工作。” 王大根到王小四全都眼睛一亮：“对，再给弄五个工作。”其中王小四最积极，声音最高。 杨爱娣见二流子娘还没走，“你快点走，我家还有事要商量。” 二流子娘还想赖着不走。 杨荷花给张芹芹使眼色，两人上手把她拽了出去，一直拖到院门外，“你慢走，不送你了。”关上院门，插上，一气呵成。 二流子娘气的呸了一声。 现在屋里只剩王家人，说起话来没了顾忌。 杨爱娣不满的斥责：“小六，你是不是傻，脑子有病，这么大的事咋不和家里人说？” 越说越来气：“要是你告诉了家里，今天就不能轻易被骗，那人能这么容易给出一个工作，就能给得更多。” 杨荷花同样不满：“就是，有这好事，你咋不想想你几个兄弟？当时就该多要几个，叫你大哥他们都当上工人。”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又火热。 几兄弟眼睛里冒着火，用看金娃娃的眼神，盯着王小六。 王小六感到自己胳膊上汗毛倒竖。 第35章 你别扯没用的犊子 面对十多双火辣辣的眼神，王小六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竟然能做到不动如山，面无异色。 王水金见二弟家对小六穷追猛问，显然对再朝对方要几个工作的事情很上心。 当然若是二弟真能弄来那么多工作，他肯定是替二弟开心。 不过自己家也有孩子，为孩子打算的心是一样的，总不能二弟家的孩子吃肉，而他这个大爷家的堂兄弟，在旁边闻着味道，留着口水，却连口汤也不给喝一口吧？ 王水金清清喉咙，他必须要说话了，这样才有机会弄到好处，否则就没他家啥事了。 “小六啊，”王水金慈爱的问：“你跟我们说说具体情况，咱们大家帮你一起参谋参谋，看看明天找那人该咋说才能达到目的。” 王小六心底反驳，我可谢谢您啦，不过我已经有工作了，没有啥要达到目的，再去麻烦人家了。 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人在哪儿。 王家老太太跟着大儿子养老，当然向着大儿子，他过得好了，自己才能好。 于是点头：“对，跟你大爷和爸妈说说，他们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比你这个小孩子想事情更全面。” 杨爱娣不高兴的偷偷撇嘴，她这个大伯哥最是奸猾，有便宜闻着味就来，但要是求他帮点事，嘴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就是不办正事。 当谁看不出婆婆和大伯哥的心思，现在他们跟着掺和，等将来要来了工作，自家老婆婆肯定会替大伯哥出面，跟自家抢夺工作名额。 王水发同样不乐意，他可不希望把到手的好处往外分，“妈，大哥，天晚了，小六在外面跑了一天也累了，有啥事等明天再说，让小六歇一歇。” 杨爱娣懊悔，自己该等大伯哥和老婆婆走了，再说这个事的。如今他俩知道了自家的打算，哪里肯离开。 果然，王家老太太：“咋？！嫌我和你大哥碍眼，不想让我们留下来呀。” 王水发急忙：“没有，没有，我是怕太晚了，怕累到你。” 看这些人你来我往，王小六看的津津有味，同时暗自可惜，若是配上酒和菜，看起来才更有滋有味。 知道大哥和老娘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王水发只好认了，“小六——”这一看，他差点被气走，那瘪犊子满脸看好戏的表情，“你……” 王小六瞬间收起看戏的表情，好像那是王水发的错觉，脸上堆着笑，态度贼拉好，“我在，爸您有话就说，我听着呢。” 这话说的很顺耳，可不知为啥，王水发觉得自己胸口一闷，就是感到很扎心，突然心中涌起一股，事情要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他人老成精，透过王小六嬉皮笑脸的表面，隐隐看出如今的王小六，应该不是可以任他拿捏之人了。 王水发心情郁郁，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剩下的儿子打算。 他敏锐察觉到，以前那种强硬的做法，一言堂的大家长做派，如今王小六不一定起作用了，于是打算换路子，改走慈爱风。 王水发正在酝酿情绪，杨爱娣嫌弃他太磨叽，“小六你先说说事情经过。” 王小六粲然一笑：“也没啥说的，就是我去镇上的路上，看见了一个昏倒的人。 “我王小六，可是一个热心肠，二话不说，背上他，小跑着去了医院。” “又是找大夫，又是背上背下的检查，累得我腿肚子都直打颤，等放到床上，我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好在没白费功夫，大夫说多亏送去的及时，再晚一点，那人就完了。” “那人醒了后，对我是千恩万谢，非说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众人紧张的不敢呼吸，生怕打扰到他。 “我王小六是那样做好事要回报的人嘛？当时我就拒绝了。” 众人抽气，王小四磕磕巴巴的问：“你，你，你咋拒绝了？” 王小六一摊手，显得非常潇洒：“我又不是为了他的感谢才救他的，我要向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同志学习，不需要他的回报。”说着仰头，显出一副骄傲和自豪的模样。 杨爱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深深怀疑，其实王小六根本没招惹上脏东西，他就是脑子有泡，就是虎了吧唧！ 王水发听他舞舞玄玄半天，净讲没用的，失去耐心：“你别扯没用的犊子，就说工作的事情。” 王小六超级听话：“后来他非要给，说我不接受，就是瞧不起他，要是人们知道他有恩不报，该笑话他了。” “我见他说的可怜，心一软，就糊里糊涂答应接受这份工作了。” 确实没扯犊子，简洁意赅，直奔主题。 王水发感到自己额头青筋突突跳，深吸一口气，“那人是干啥的啊？是不是当官的？” 王小六：“我不知道啊。” “你咋能不知道？”杨爱娣爆发了，“不要以为你翅膀硬了，能不听老娘的话了，告诉你王小六，你不把事情说明白，别想拿到户口，我让你无法转户口，到时候老娘倒要看看，你咋去当工人。” 王水发眉头一皱，这老婆子太沉不住气，白瞎自己掰饽饽说馅提醒她，眼看着小六要端上铁饭碗，成了家里最有出息的人，尽量哄着他，让他给家里出力。 用户口威胁，是最后一步，只为了镇住小六，让他明白他们当父母的，很容易就能毁了他的前途。 但是作为父母，他们咋可能忍心毁了他的前途呢？ 这叫给个巴掌给颗甜枣，好叫小六记得他们的好，然后心甘情愿为家里付出。 如今被老婆子这么一搞，弄不好小六要记恨他们。 王水金和王家老太太根本没料到，杨爱娣会说这么没脑子的话？吃惊的看着她。 王水发急忙补救，怒声呵斥：“你闭上臭嘴！” 这一声，如同寂静夜里的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没防备的众人，齐齐打了一个激灵。 第36章 你闭上臭嘴 王水发急忙补救，怒声呵斥：“你闭上臭嘴！” 这一声，如同寂静夜里的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没防备的众人，齐齐打了一个激灵。 杨爱娣先是一愣，继而“嗷”一声窜起身，奔着王水发面门，“唰”一爪子下去，在王水发脸上留下三条血印子，“你个老东西，老娘给你脸了，竟然敢吼老娘，你当老娘是吃素的。” 王水发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回手一个巴掌扇在杨爱娣脸上，“啪——”一声脆响。 王水金和王大根急忙上去拉着王水发。 王家老太太惊呼：“大发，快让娘看看，天啊，大发媳妇你咋能往脸上挠，男人的脸面大如天，你让大发该咋见人？你太不像话了。” 咋这话听着像是在挑事儿？ 杨爱娣脸上一疼，先是不敢置信。下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被打了脸。 怒向胆边生，下一刻她就想把王水发那瘪独子，挠成土豆丝。 却在抬头间，对上了王水发要吃人的目光，她心底的那股怒火，刹那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后悔与害怕。 她这时才记起，这老东西年轻时对自己动过手，后来孩子慢慢长大，他不知为啥，反而渐渐没了脾气，任由她翻身，掌握了家里的大权。 虽然有时会对自己的行事不满，但只要自己叫骂几句，他就蔫了。 因为这些年王水发软弱的表现，杨爱娣早忘了，王水发年轻时打人非常狠，她很惧怕王水发。 王水发用力，想要挣脱阻拦，可惜年纪大了，体力有些差，试了几次没成功不说，自己反倒累的呼哧带喘。 他犹豫着该不该顺势放过杨爱娣，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马上拿出吃奶的劲，手脚并用的朝杨爱娣招呼。 “臭娘们，老子给你脸了，不知自己是哪瓣蒜了，敢跟老子动手，看老子打不死你。” 别看他年老体弱，真豁出命去，两个大男人拦着他还挺费劲。有两次差点冲过去，削到杨爱娣。 杨爱娣也不敢叫嚣了，直往后躲。 见要弄不住他，王水金喊：“快把你妈拉到别的屋去。” 众人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把杨爱娣拽走。 而王家老太太见王水发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也怕出意外，急忙用身份呵斥：“王水发你给我住手，多大岁数了，还和媳妇动手，不像话，给我住手，否则老娘要揍你了。” 王水金：“大发，大发，别跟女人一般见识，她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大老爷们，犯不上跟她们计较。” 王水发喘着粗气，嘴里骂骂咧咧：“这娘们就是欠削，老子够给她脸了，竟然蹬鼻子上脸，就该狠狠揍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王水金：“算啦，算啦。” 王家老太太：“王水发，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这是嫌乎我没用了，不乐意听我的话了，我还活个啥劲儿啊，不如当初跟你爹一起走了，省着活生生受儿子的气。”捶着胸口哭嚎，“老头子啊，你带我走吧。” 王水金给王水发使眼色，“你快别闹了，看把咱妈气的。” 王水发软下口气：“妈，你看你，我爸死多少年了，可别打扰他了。” 王水发不闹了，但也不适合接着说王小六的事情。 王家老太太和王水金只好提出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告诫王水发：“大发，你可不能跟你媳妇动手，记住没有？要是不听话，老娘明天就要揍你这个不孝子。” “知道了，”王水发无奈的送走两人，等看不见他俩的身影，缓缓舒口气，心里念佛，终于走了。 拴上院门，王水发进了屋，吩咐王大根：“你去把你妈他们都喊过来。” 王大根怕他找杨爱娣算账，迟疑着不动，王水发瞪起眼：“快去，我没工夫搭理你妈，先把小六的事情弄明白。” 对，对，还是小六的事情更重要，这可关系自己能不能端上铁饭碗，王大根用最快的速度，把大家叫回来。 没了外人，王水发显出了急迫，“小六，你详细讲讲你救的那个人的情况。” 王小六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我不知道他的情况啊？” 王水发沉声：“小六，你可不要跟我耍心眼，我打听过了，要想当上工人，首先要把农村户口转成工人户口。”言外之意大家都懂，他在用户口吓威胁王小六。 王小六点头：“对，是需要转户口，我今天……”他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也瞧够了热闹，没心思看他们继续闹下去，本打算打破他们的幻想，告诉他们自己的户口已经转完了。 不曾想，王水发没耐心听他说没用的，“你别东拉西扯，没用，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别怪老子削你。” 众人被他的话惊到了，以前都是杨爱娣又是骂又是打，如果杨爱娣实在做的太过，王水发会出面维护他们，虽然大部分时候，在杨爱娣的叫骂声中退缩了，可大家依旧觉王水发还不错，只是为人有点窝囊，管不住媳妇。 今天猛地来这么一下，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按照平常的状态，王水发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可架不住外界干扰他的发挥，自家老娘和大哥在旁边虎视眈眈，想要趁机捞好处，自家老婆子又不省心，上来就亮出底牌。 最关键的是，他挨了杨爱娣一爪子，心情很不好，于是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王小六缩着脖子，似乎被吓到了：“我没瞎扯，我真的不知道人家是干啥的。” “那天我救了他，他说要感谢我，要给我一份工作，让我过两天去找他。” “我今天去了，刚见到他，他就说工作找好了，是供销社的采购员，叫我回来开介绍信办手续。” “我真不知道他是干啥的，没撒谎。”王小六很委屈。 众人听了他的话很失望，王小四却发现了问题：“你今天在哪儿见的那个人？” “对，那地方应该是他工作的地方，我们去打听打听。”大家重新燃起了希望，杨爱娣急切的安排，明天要办的事情。 王小六摇头，“我在国营饭店见的他，他请我吃了一个叫水煮鱼的菜。”说到此处，他吧唧吧唧嘴，“那鱼老好吃了。” 瞥见杨爱娣竖起眉毛，王小六马上收起回忆美味的笑容，“我没去他工作的地方。” 王小四不死心，“听说你下午是骑自行车回来的，是那个人借给你的吗？” 王小六心里暗骂，这犊子可真奸，上辈子自己差点被他算计了，不冤。 “不是，我从朋友那儿借的。”王小六实话实说。 王小四蹙眉想了会儿，“那供销社的人肯定认识他。” 靠，王小六觉得王小四成精了，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个地方。 王家其他人欢欣鼓舞，杨爱娣难得给了王小四一个好脸：“小四不错，脑子转得快，明天你跟着我和你爸一起去供销社。” 杨爱娣拍板：“小六，你明天去供销社打听打听那人在哪儿上班，叫啥名字，家住哪儿。”看了一下众人，“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打听的。” 众人纷纷献策，“妈，是不是该问问那人多大能耐？”弄清对方实力，方便自家开条件。 “对，小六你记着问问这个事。” “小六你问问，你都去供销社上班了，咱家买东西，是不是就不用花钱了。”张芹芹的话一出口，众人一静。 见大家用看二百五的眼光看自己，张芹芹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可以记在小六的账上，他开工资时还上。” 杨爱娣斩钉截铁的反对：“不行，他工资要拿回来交给我。” 王水发帮着描补：“我们帮你存着，给你娶媳妇用。” 杨爱娣动动嘴唇，想要反驳，被王水发用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该说的都说了，“都回去睡吧，明天等我和你妈弄清楚那人的身份，咱们再说别的。” 大家准备走了。 王小六此时开口说到：“我……” 第37章 等你当了父亲，就能理解了 大家准备离开了，此时王小六却为难的说：“我……”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倾听他讲话。 王小六暗暗翘了翘嘴角，脸上露出怯弱之色，“我……我不敢问。” “为啥不敢问？你个完蛋玩意，瞅你那熊样，看着就来气。”杨爱娣见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我才去上班，就问东问西的，万一单位把我开除了，可咋怎。”王小六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看着爸妈。 呃？！他们没往这方面想。 杨爱娣眉毛倒竖：“他敢，咱这可是铁饭碗，老娘看哪个人敢开除你。”明显是外强中干，语气已经不自觉带着软弱。 王水发同样心里发虚。 他俩表现的再强硬，也只是乡下的泥腿子，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镇子，见过最大的官是村长。 别看他俩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倚仗的不过是王小六是他们的儿子，而且是一直很听话的儿子。 他们认不清事实，看不明白，连王小六都已经挣脱了他们的掌控，更别说与他们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的陌生人，咋可能受他们的摆布，任他们漫天开价。 王小六心中冷笑，这些人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净做不切实际的梦。 大家心知肚明，王小六的顾忌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们闹得狠了，很可能最后鸡飞蛋打，啥也捞不着，甚至会连累王小六丢了工作。 但一方面铁饭碗的诱惑实在太强，这些人热血上头，自认靠着胡搅蛮缠，蛮不讲理，能把村干部搞的焦头烂额，那么同样的招数，肯定也能搞定别人。 最关键的是，王小六不是他们放在眼上偏爱的那个，所以下意识忽略了，他们瞎闹腾，要是影响到小六的工作该咋办。 现在小六自己把这个隐患说破，这些人第一反应不是别闹了，万一小六丢了工作得不偿失，而是还幻想着继续去闹。 不怪他们不想放弃，自从听到王小六有了工作开始，他们已经畅想过无数遍美好的未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去享受幻想中的生活。 这时候告诉他们，可能他们白做梦了，这么大的落差，让他们非常不甘心。 他们愤愤不平的嚷着：“他们不告诉小六那人是谁，就是欺负人，欺负咱们是农村人，瞧不起小六。” 王小六不理会他们的抱怨。 这些人中要数王小四最冷静，知道抱怨无用，“小六说的是个问题，他才去上班，人还认识不全，别人对他也不熟悉，确实不容易打听事情。” 王水发泄气般的弯了腰，“看来只好等一等，不过，小六，你也要把这件事放心上，这可关乎你几个兄弟的前程，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王家兄弟除了王小五没抬头，其余几个目光灼灼盯着王小六，等他给出承诺和保证。 王小六无奈的笑了，“你们太高看我了，我走了狗屎运，救了个大人物，人家不想欠我的情，用工作打发了我，他叫啥名，家住哪儿，通通没透露过，明显不打算与我有进一步的接触。” “这种情况下，你们觉得即便找出那人是谁，有用吗？” “人家那样的大人物，动动小手指就能把咱们全部按死，比按死一只小蚂蚁还轻松，如果你们不怕人家动怒，对咱一大家子动手脚，我豁出去工作不要了，也要打听清楚对方的情况。” 杨爱娣尖着嗓子问：“他这么对待救命恩人，被别人知道了，唾沫星子能淹死他，看他以后还咋做人？” 王小六：“人家有的是能耐，谁也不可能当面指点他，只要没撕破脸，被别人在背后说几句，又有啥关系。” 杨荷花不死心：“没人能管得了他吗？” “你去管吗？”王小六反问。 呃，当然不敢。 王家众人即便再不乐意承认，也明白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找到那个人，对着人家要东要西，那不过是他们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梦而已。 他们齐齐垂下肩膀，肉眼可见的失落，如同死了爹娘一般。 王小五悄悄转身，他不想待在这里，感到喘不上气。 王小六尾随他到了外面。 “五哥，你等等我。” 王小五停下脚步，却没有回身，他不知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小六。 王小六搂过他的肩膀，“咋啦，生我气了？” 王小五摇头，没说话。 “嗤，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事不跟你说，是因为和你不亲了？” 王小五依旧不说话。 这里离屋子太近，王小六连拉带拽，“走，咱俩去尿尿。” “我自己能走。”王小五上来倔脾气。 王小六：“哎呀我的亲哥，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吧？” “啥意思？”王小五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王小六回头看看，距离屋子挺远的了，才小声说：“我骗他们的。”能听出语气里全是笑意。 “你，你……”王小五被吓得打磕巴，爸妈和兄嫂全都为了这个事魔怔了，现在他说，他是骗人的。 王小六痞里痞气的一笑：“你看，一个假的人，就让他们没工夫注意，我有了一份铁饭碗的工作，你说，我骗人骗的值不值？” 王小五沉默。 屋里众人很难过，觉得自己错过了改变人生的机会。 杨荷花不甘心就此错过机会，“爸，妈，就这么算了？” 杨爱娣语气很冲：“你要是不死心，就去打听到那人的情况。” 杨荷花讪讪的，她要是有这样的能耐，早去镇上享福了，至于在农村待着，嫁给王王大哥嘛。 杨爱娣看见这些人就烦：“行啦，也不是吃奶孩子，都别在这儿杵着了，赶紧回屋死觉去，看见你们老娘就眼睛疼。” 众人明白继续待在这里，也没啥意义，垂头耷拉膀子的离开了。 王小四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跟在众人身后，回了自己屋。 听见外面没了声响，他趴在窗户往四周了望了一圈，快速跳下地，窜进爸妈的屋子。 王水发和杨爱娣此时正相顾无言，一晃儿眼的功夫，有个人影猛地闪进来，吓得杨爱娣短促的尖叫：“啊——” “妈，是我。”王小四急忙亮身份。 杨爱娣张嘴就骂：“你tama的要死啊，成天不干好事——” “嘘——嘘——”王小四连连示意不要大声说话，不等杨爱娣翻脸，他小声而快速讲了一件事，“爸，妈，其实小六前段时间，天天起大早去了镇上，他说他在镇上认识一个粮库的工人，我怀疑他的工作，是那个人帮他找的。” 王水发和杨爱娣大吃一惊，“你详细说说。” 王小四先侧耳听听动静，没听见外面有声响，才讲了他的发现：“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他每天让小五捞两条鱼，然后带去这镇上，我问过他，他告诉我说，他在镇上认识了一个粮库的人。”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一个乡下娃上哪儿去……” “啪，”杨爱娣一巴掌抽到他的后脑勺上，嘴里骂骂咧咧，“好啊，你们这群王八蛋，这是翅膀硬了，要飞啊。你早tama就知道，却藏着掖着不说，一看就没憋好屁，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那点小心思，跟老娘玩心眼，呸——你也配，滚回去，别让老娘看见你。” 王水发没来得及反应，杨爱娣已经叭叭叭一顿输出。 王小四被一巴掌扇懵逼了。 王水发瞪了杨爱娣一眼，和颜悦色的对王小四解释，“你妈是生气你有事瞒着她，觉得你跟家里生分了，她是伤心了，当妈的见不得，孩子长大后与她不亲近。”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找小六问清楚的。” 王小四抿着唇，闷着头，转身就走。 杨爱娣：“他——” “闭嘴！”王水发严厉的怒视她，低声呵斥：“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见她脸红脖子粗的，王水发竖起眼睛：“没脑子的东西，别管小四为啥才说，说了就比没说强。” “你张嘴就骂，上手就打，以后孩子有事哪还能告诉你吗？你简直是个棒槌，二百五。” 杨爱娣见王水发真的生气了，她多少有点害怕，“那你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骂我啊？这样我多没面子。” “你懂个屁，”王水发不耐烦，“我是为了让小四心里觉得得劲儿，才当面骂你的。你没事的时候，多寻思寻思，别成天只会骂人这一招，孩子大了，应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杨爱娣兀自不服气，还想争辩，王水发指指外面，她听了听，好像有脚步声。 她立刻喊到：“小六，你来一趟。” 王水发不满的皱眉，她嘴咋那么快。 王小六安抚为他担心的五哥，“没事，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去。” 王小六推开门，“咋啦，有事？” 王水发怕杨爱娣又横道道的说话，抢先说：“我刚才忘了把户口给你，去，把户口给小六拿来。” 杨爱娣不想给，气鼓鼓的坐着不动。 王水发严厉地瞥她一眼，杨爱娣边不高兴的嘟嘟囔囔，“你要给他户口就自己拿啊，指使我干啥？我是你们家的老妈子吗，伺候了老的，还要伺候小的，难道我天生就是给你们干活的命嘛。” 蹭到炕柜前，杨爱娣回头看了一眼王小六，又动了动身子，用身体挡住王小六的视线。 王小六没特意往那边看，这屋总共屁大点的地方，他随意用眼角余光瞄一下，就知道她从哪儿掏出来的户口。 瞥见杨爱娣的手，往炕柜的底下伸，王小六，微微挑眉，这老两口还挺有心眼，听见他有工作了，为了拿捏自己，竟然还知道把户口换地方藏起来。 他家户口一直放在，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上次他用完后，亲手放回去的。 “给你。”杨爱娣没好气的给了王水发。 王水发掐着户口，“小六，当父母的都愿意孩子有更好的生活，我和你妈也一样，盼着你们几兄弟个个有出息，同时也希望你们几个能相互扶持。” “你是乡下小子出身，单位里的人难免看轻了你，要是你的几个哥哥都是工人，别人想要欺负你时，就要好好掂量掂量。” “老话说得好，独木难支，没啥人是比自家的亲兄弟更可靠的。”王水发长长的叹口气，“不要嫌弃我和你妈惦记你的几个哥哥，如果是他们哪个人有了工作，我和你妈同样会为你们争取。” “等你当了父亲，就能理解我和你妈的心了。”语气里满满的父爱，显出老父亲对子女的慈爱之心。 说完这番话，把户口递给王小六，“你拿好户口，明天就去办手续，省着夜长梦多，中途出现意外。” “好好干，我相信我家小六是个棒小伙，绝对能干好这份工作。” “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去睡吧。” 王小六出了屋子，颠了颠手里的户口，他猜爸妈应该是没发现户口上，有两页盖上了，本页已迁出作废的章。 王水发和杨爱娣确实没发现。 他俩先是被王小六有工作的消息，砸迷糊了，后被几个孩子撺掇着，全部心神放到该如何多弄几个工作上，等想起可以用户口本拿捏王小六时，杨爱娣马上火急火燎从篮子里掏出户口本。 见户口本还在老地方，也没打开看，直接换了个地方藏。 王小六一走，王水发对杨爱娣说：“你看见小六接过户口本时，眼泪巴巴的样子没有？显然他感到窝心了。” “要是像你一样，上来就骂，他能不生气？我以前就说过，孩子大了，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又打又骂的，你总不是听。” 杨爱娣心里承认王水发说的有道理，嘴上却不服软，“你咋没问他那个粮库的朋友啊？你嘞嘞半天，一点有用的没问，倒把户口给他了。” 王水发：“你懂个啥？我这叫策……策略，对，策略，你多跟我学着吧。” 杨爱娣不屑的翻白眼，“切——” 第38章 四哥，你要干啥? “没事吧？”王小五关心的问王小六。 王小六扬了一下手中的户口本，“咱爸把户口给我了，让我明天去办手续。” 王小五诧异的瞪大眼睛，顾忌王小四在旁边，生生忍了回去。 他俩谁也没发现，背对他们的王小四眼眸闪了闪，一头栽倒枕头上：“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王小六耸耸肩，“睡吧。”随手把户口本压到枕头下。 王小四竖着耳朵，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测。 半夜时分，万籁俱寂，远处隐隐传来的狗叫声，越发显得乡村的夜晚分外宁静。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静谧的房间内，能听见微微的鼾声。 突然，一个人影缓缓的起身，身体一点点向墙边酣睡的人探过去。 越靠越近，然后那黑影慢慢的伸出手，向墙边之人的枕头下摸去。 在手摸到枕头之际，墙边之人用充满笑意的语气说：“四哥，你要干啥？” 那黑影正是王小四，他本来在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做事，王小六这猛地一出声，吓得他打了一个激灵。 “你，你，你，醒啦，”王小四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我睡懵了，想要去尿尿，摸错地方了。” “那你可要小心点，”王小六没抓着没放，闭着眼睛似乎又睡过去了。 他虽然没发现王小四闪烁不定的眼神，但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他多少了解一些王小四的尿性。 王小四这个人典型的，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特别是自己的亲兄弟，更是恨不能一辈子被他压在下面，永无出头之日。 今天他得知王小六端上了铁饭碗，心情本来就不好，家里为他们谋划工作的事情，又因为害怕影响王小六的前程，放弃了。 加上他告状不成，反而被杨爱娣削了一下，心情愈发阴郁。 听到爸妈已经把户口本给了王小六，他若不行动，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飞黄腾达，出人头地，自己却继续在农村种地。 凭啥都是一家子的亲兄弟，他可是跳出农村，进城里当工人。 王小四被怒意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索性打算藏起户口本，让王小六鸡飞蛋打。 可惜竟然被发现了。 王小四恨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只能装出尿急的模样，趿拉着鞋跑出去上茅房了。 等王小四离开，被说话声吵醒的王小五，提醒王小六：“你注意点，四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显得异常惆怅。 王小六：“行啦，有的人天生眼皮子浅，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看见过得好的人，他们会想方设法把人家踩到泥里，千万不要靠近这样的人，他们行事偏激，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他的亲兄弟。” 王小四随时会回来，王小六也没多说。 王小五却睡不着了。 他不明白，人人都说亲兄弟是打折骨头连着筋，小六有了工作，对他们几兄弟而言又不是坏事，为啥四哥要偷户口，去坏小六的前程。 第二天等王小六睡醒，王小五已经把水缸挑满了水，正在收拾后面的菜园子。 “哈，你起的好早啊。”王小六打着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王小五笑笑，心中有解不开的结，根本睡不着，索性半夜就起身干活。 终于在身上冒了一层臭汗的时候，堵在心口的那股气散了。 “你今天收拾立正的去上班，别让人小瞧了你。”王小五跟在王小六身后叮嘱，“你早点去班上，眼里要能看见活，勤快点，嘴甜点……” 王小六很有耐心的一一点头：“好的，知道了，行，我肯定抢着干活。” 两兄弟一应一答分外和谐，没注意窗户后，有一双阴狠的眼睛在窥视他俩。 王小六觉得阴风阵阵，身上汗毛竖起，摸索着手臂上：“哎呀，快入秋了，风都变凉了。” 按往常的习惯，这个时间点三个嫂子该起来做饭，可今天却没动静。 王小五急得直转磨磨，“可能昨天睡晚了，我去喊人，你得吃早饭啊，一会儿要去上班。” 王小六勾起嘴角，语意不明：“不用喊了，让她们好好睡吧。”毕竟昨天晚上十有八九是辗转反侧，烦躁闹心轮番上阵，肯定没睡好。 王小五：“那早饭——” 王小六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说话间，房门处传来“吱呀”声，杨爱娣竟然走了出来。 她一手捧着一个鸡蛋，脸拉得老长，语气很生硬：“小六先别急着走，我给你煮两个鸡蛋，吃了鸡蛋再走。”说到鸡蛋时，眼角眉梢忍不住抽了抽，好要挤出一个自以为的慈祥表情，“你去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王小五被自家老妈的举动弄傻了。 这时，杨爱娣把脸转向王小五，不耐烦的训他：“你是个死人啊，没听老娘说要煮鸡蛋，还不去烧火。” “啊？啊！这就去烧，这就去烧。”王小五差点没反应过来。 王小六露着一口大白牙：“那可太谢谢妈了。” 杨爱娣脸上的皮动了动，但是肉没动，显得这个笑容比较假。 王小六才不管老妈笑得假不假，也不管她在心里不停地唠叨：“这小瘪犊子，老娘只是客气客气，他还真敢点头。吃吧，吃吧，吃得饱饱的，给老娘乖乖去挣钱。” 想到小六的工资，心没那么疼了。 王小六吃完了鸡蛋，哥嫂依旧没起来。 “我去上班了，晚上才能回来。”王小六迎着朝阳，脚步轻快地去上班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王家人就出来了。 杨荷花急三火四的跑向厨房：“不好意思起晚了，小六等着急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张芹芹帮腔：“可不是起晚了吗，主要是昨天睡得太晚，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我去帮大嫂，能快点。” 田静没吱声，也跟去了厨房。 其实田静也犹豫过，该不该躲着不出来。思量再三，她和王小六相处的时间少，大部分时间都要跟两个嫂子和婆婆相处。 虽然自己不怕她们挤兑，也不怕她们对自己冷嘲热讽，但没必要为了小六，招了嫂子们的眼。 她又不盼望小六能给自家老三找个工作。 田静早看出，王小六跟王小五关系最好，真有机会，肯定给王小五，没有自家老三啥事。 既然捞不到好处，她当然不愿意，为了去讨好王小六，而惹嫂子不高兴。 王小五不乐意看这些人假惺惺的样子，闷头去柴房抱出一捆树枝，撅成一段段，抱回柴房放好。 大家心知肚明，她们在说假话，于是一时间整个院子只剩下，王小五撅树枝的喀嚓声。 “咔嚓，咔嚓，咔嚓。” 第39章 工作计划 王小六到供销社时，别人还没来。 因为他昨天刚来报到，又急着办手续，迁户口，所以主任还没给他供销社大门的钥匙。 不过他也没干等着，转到后面的院子，找出一把笤帚，开始清扫院子。 供销社主任徐常和一进院子，入眼的就是王小六挥汗如雨干活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 上面有人捎话，让他接收一个业务员时，徐常和是不乐意的，担心来人仗着有人撑腰，不服他的管理。 他一接到消息，便开始托人打听，到底是哪位把人塞进供销社，可惜只打听到是上级供销社的某位领导发的话，至于其他的情况一概不清楚。 昨天这小伙子来办入职，他简单和王小六谈了几句，觉得对方说话比较靠谱，第一印象还不错。 “小六，你进来一趟。”徐常和喊王小六。 王小六急忙把笤帚放好，整整衣服，小跑着到了办公室门口，轻轻敲门，等里面传来：“进来。” 他推开门，微弯着腰跟徐常和打招呼：“主任好。” 徐常和笑着安抚他：“别紧张，我寻思问问，你想干哪方面的工作？” 王小六感到好笑，啥时候领导安排工作，轮到员工挑挑拣拣的了？ 其实徐主任之所以过问他的意见，一方面是顾忌王小六背后之人，另一方面是因为，段镇长找人给他安排到供销社时，跟对方提过一嘴，小伙子想要干点实事，跑跑业务之类的。 王小六不知道内情，但是多少有些猜测。 现在主任问到头上，虽然人家是客气，但自己不能大咧咧张嘴就提要求。 腰又弯了弯，“我是社会主义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一切服从工作需要和领导安排。” 徐常和失笑，用手指虚虚的点了点他，“你呀，不够诚实和坦诚，既然听我的安排，那就去柜台，做些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吧。” “那可太好了，我们村的父老乡亲要是知道了，绝对羡慕死了，恨不能天天来供销社转转，希望从我这边占点便宜。” 王小六脸上带着欣喜，语调却显得有点怪异。 徐常和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多心了，抬头看见王小六意味深长的笑，觉得自己可能想对了。 “主任您不知道，我可是我们村第一个端上铁饭碗的人，昨天我回家时，整个村子的人夹道欢迎，还有不少大爷大妈们直接说，以后来供销社买东西要挂在我的名下，等年底村里分钱了，再还我。”王小六用很轻松的语气，跟主任诉苦，“我要是去了柜台，恐怕工资不够那些人用。” 徐常和本来也没打算让他站柜台，如今听了他的话，更不能这样安排了。 他可是对大爷大妈这种生物，避之唯恐不及。 供销社哪个月都会来那么几个，超级难缠的大爷大妈，这些人的战斗力，那可是杠杠的。 每次来都要把供销社里的人，闹得生无可恋，要死要活，又死去活来的。 最后供销社的人扛不住，给了他们最大的优惠，这些人才心满意足，高昂着头，拍拍屁股走人。 走之前，还要丢下一句：“我们下个月再来。” 王小六对上主任的眼睛，突然心有灵犀般的，接受到对方对大爷大妈的惧怕。 两人心照不宣的转开视线。 徐常和清清喉咙，“咱们是公家单位，赊账肯定是不允许的，你们村子的大爷大妈打着这个主意，那你可不适合柜台工作。” “还是领导考虑到周到，谢谢您对我的照顾。”王小六点头道谢。 徐常和略作沉思状，“这样吧，咱们单位一直没有专门的业务员，每次货物出问题，都是我带着会计跑东跑西，现在你来了，正好管这一摊。” 这不过是借口。 这个年代，上面给你配送啥货，你卖啥就完事了，没有挑选的余地。 至于退换货，除非彻底报废，不能用了，即便是瑕疵物品，因为价格便宜，并且往往不要票，有的是人抢。 王小六这个业务员，是特意给他设的岗位。 王小六对此心知肚明，所以真心实意的道谢，“太感谢领导对我的栽培和重视，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您的安排。” “行啦，感谢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咱们都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徐常和见时间不早了，让他去找会计，“让他告诉你的座位在哪儿，好啦，出去工作吧。” 王小六：“那不打扰您工作了，我先去定个工作计划，等完成了，请主任帮着指点指点。” 徐常和很感兴趣，他已经在供销社工作了十多年，第一次听到工作计划这东西。 “行，你写完，给我送来。” 主任办公室外是一个大房间，里面摆着三张桌子，其中两张后面坐着人。 王小六猜测，应该是会计和出纳。 他满脸笑容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王金鑫，家里排行第六，可以喊我小六，我刚来单位，啥也不懂，拜托大家多多关照，若是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帮我指出来，并监督我进行改正。我在此谢谢各位了。” 说完，鞠了一个躬。 会计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名叫田东亮，出纳是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叫李翠。 这个年纪的人，就喜欢小六这样讨喜的性格。 田东亮指着空着的桌子，“那是你的位置。” 桌面明显被擦过，王小六再次道谢，不好意思的问：“我想写点东西，不知道这纸张和笔，是需要自己买，还是……” 李翠很热心，“不用买，每个月前面会把受潮纸张，送过来一些，给咱们用。笔吗，就要自己准备了。” 王小六忐忑的打听，“我没有工业票，能买笔吗？” “没票啊，那需要问问前面柜台，有没有瑕疵品。有的话就不要票，要是没有瑕疵品，你先等一等，等有了再买就行。” “来，我这儿有，你先拿去用。” 王小六千恩万谢，过去双手接了纸和笔，回到座位上，开始写计划。 第40章 过来跟大爷走一个 这一写便写到中午。 镇上供销社没有食堂，前面售货员轮流回家吃饭，他们这些后勤人员，中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办公室的其他人都是回家吃饭，王小六没有带饭，只能去了国营饭店。 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索性继续趴在桌子上赶计划。 其实他早在脑海中设想过，如果自己当上了供销社的业务员，该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嘴，设立供销社的初衷。 供销社不仅仅是为农民提供货物的地方，它还肩负着，通过集中收购，帮助农民将农产品卖出去的职责。 同时，供销社还负责为农民提供农资和技术支持。 说白了，除了卖各种农资、农业机械等，还包括为农民提供农业技术咨询和培训，帮助农民掌握先进的农业技术和管理知识。 没想到吧，这个年代的供销社，不仅仅是卖货的地方。 这些还是上辈子，政府提出重新启用供销社，他从新闻中听到的内容。 当时王小六非常吃惊，一度觉得新闻对供销社的作用和地位，做了一定程度的拔高。 还因此和一些老家伙争论不休，供销社的职责到底是不是新闻中介绍的那样。 后来他为了弄清楚真相，上网查了一些资料，才知道新闻说的是事实。 得到结果时，他整个人都傻了，为啥上辈子供销社只卖货，没做过其他的事情啊？ 当然是因为，在有些人看来，反正农民也不知道，供销社还有这个功能，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选择进入供销社，便是受了上辈子的影响。打算借助这个平台，为自己将来的事业做好前期工作。 王小六打算为乡下农村，寻找适合如今时代去经营的副业，拓宽农产品的价值。 当然，王小六不是菩萨，他这么做，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添光增彩，而是为了将来私人能做买卖之时，这些村子成为自己的供货渠道。 说白了，他在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不要觉得他太功利，别管他的目的是啥，至少在完成目的的过程中，能帮助农民创收。 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一下午，临到下班，他的计划完成了七七八八。 没有为了表现而加班，王小六跟会计和出纳保持一致，按点下班。 后来他才知道，如果下午主任有事不来单位，那两人会提前走。 今天按时，不过是办公室里来了他这个生人，在没摸透他性情的前提下，人家不想当出头鸟而已。 迎着晚霞，王小六走进了青山村。 路上碰见不少回家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每个人都很热情。 “小六回来啦？” “你在班上都干啥啊？” “累了吧，快回家好好歇一歇。” 王小六全部笑脸相迎，态度甚至比以前还要好。 不等到家，半路上遇到大爷家的堂哥王四山。 “四哥，吃了吗。”王小六率先打招呼，说完继续往家走。 却被王四山叫住：“哎哎，小六别急着走，我有事找你。” 王小六笑着说：“哥，你是我亲哥，小弟我可是上了一天的班，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让我先回家吃口饭垫吧垫吧，咱们再说事情，好吧。” “走，走，”王四山搂着他的脖子，“走，上我家去吃饭，咱们边吃边说。” “不行，那可不行，”王小六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谁家的粮食也不富裕，我还是回家吃吧。” 王四山不放他离开，“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我爸是你大爷，还能差你一口饭吃吗？” 王小六：“哥，我下班不回家，家里人该着急了。” “勤勤去你家，跟我二叔二婶打过招呼了。”勤勤是大堂哥家的大女儿。 王建勤确实去过家里，但王水发和杨爱娣可没同意，他俩心知肚明大哥家打啥主意，哪里肯答应。 可是王建勤去之前，得过王水金的指点，丢下一句，“我爷叫六叔今晚去我家吃饭。”然后转身就跑，根本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 杨爱娣要气疯了：“呸，当老娘不知道他打的啥主意？他家那饭菜哪里是那么好吃的？指不定让小六答应啥。” 至于大伯哥没喊他们老两口过去吃饭，杨爱娣反而没太生气，这时候粮食短缺，大家轻易不会请别人回家吃饭。 “大胖，大胖，这死孩子跑哪儿去了。”杨爱娣打算让大胖去把小六喊回来。 王水发不打算和大哥撕破脸，虽然心中不满大哥搞这么一手，“行啦，想也知道大哥要干啥，小六怕连累他自己，不可能答应帮忙的。” 杨爱娣尤自愤愤不平，“大哥这人做事不地道，欺负小六还是个孩子，就想忽悠他，没安好心眼子。” 这边王小六被王四山硬拉着去了大爷家。 一进院子，就看见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见到他，大娘用调侃的语气说，“哎呦，让我看看，端上铁饭碗的工人长啥样。” 王小六张开双臂，转了一个圈：“那您可得好好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比别人多了一个脑袋。” “脑袋没多，但是比别人长得精神，是个帅小伙。”这娘俩跟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被这两人逗得直不起腰。 王水金：“行啦，让小六坐下歇一歇，上了一天班肯定累够呛，过来跟大爷喝两杯，解解乏。” 王小六连连摆手，“我还小，家里不让喝酒，要是我喝了酒，我妈该骂我了。” 王水金：“都上班的人了，哪能不喝酒？以后和别人交往，不会喝酒咋行？再说了，今天是在大爷家喝，我看哪个敢骂你？” 王大山和王四山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到了王水金旁边。 王水金招呼他：“来来来，大爷给你倒点，我寻思小六有工作上班了，我这个当大爷的哪能不表示表示？今天做点好吃的，庆贺小六是咱老王家第一个端上铁饭碗的人。” 王小六感到好笑，句句不离工作，显然意有所指，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王小六笑得有些傻，谦虚的说：“侄子我是走了狗屎运，遇到贵人了，否则我一个乡下小子，下辈子都不可能端上铁饭碗。”而狗屎运总不能天天有，所以不用求自己帮堂哥找工作，他一个乡下小子，没那个能耐。 可惜，人家既然下了血本请他吃饭，就不是能简单被他一两句话劝退的。 接下来，王水金父子三人齐上阵，相互配合，组团忽悠王小六。 第41章 睡得跟猪一样 接下来，父子三人相互配合，组团忽悠王小六。 两个堂兄脸上全是对他的羡慕之情，“小六，跟哥讲讲工作上的事呗？你在班上都干啥啊？是不是就坐着喝茶看报纸，到点下班。” “小六，你咋这么走运啊，救一次人，就换来一个工作。” “这叫好人有好报，老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一个工作，跟命比起来，算不了啥。” 王四山适时的感叹：“要是能给我一个工作，让我折寿也心甘情愿。” 王大山嗤了一声，“你以为你有小六这样的好命，咱就是乡下小子，老实本分的种地吧。” “我就是可怜我家的几个孩子，托生到我家，只能跟我一样，当一辈子的乡下人，被城里人瞧不起。”说着说着，忍不住有些哽咽。 王小六额头冒虚汗了，对方火力太猛，软硬兼施，大堂哥一大个男人，为了子女而伤心落泪，任王小六是铁石心肠，也不禁感到心有戚戚焉。 如果不是小六定力好，差点被两个堂兄忽悠瘸了。 “别光说话，来，喝一口。”王水金见缝插针灌王小六酒。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王小六再三推辞仍旧被灌了不少。 大娘端了最后一个菜上来，“小六酒量不错啊，一看就是个爷们，来，大娘陪你喝一个。” 大堂嫂笑着打趣：“小六一看就是个有出息的，跟嫂子说说，你要找个啥样的媳妇，嫂子帮你踅摸个好的。” 小六大着舌头：“好看的。” 众人哄笑，“小六确实长大了，知道要找好看的媳妇。” 王小六像没听见众人的笑声，“还要有文化。” 大堂嫂苦笑，这个条件排除了百分之八十多的乡下姑娘，她本来想把娘家表妹介绍给小六，可自家表妹大字不识一个，不符合小六的条件。 王小六还没说完，“最好是端铁饭碗的，这样将来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吃供应粮。” 众人被这个条件镇住了。 两个堂哥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小六能畅想未来媳妇同样端铁饭碗，他们只能在地里刨食，连同子孙后代也是乡下泥腿子，一股酸涩之感涌上心头。 王水金大赞一声，“好，不愧是我王家子孙，就是有志气。来，咱爷俩再走一个，愿我大侄儿心想事成！” 王小六咧着嘴巴，举起碗一仰脖子，把酒全干了，嘴里嘿嘿直乐。 见他喝的差不多了，王水金对两个儿子使眼色，示意他俩继续加大力度。 自己轻声问：“小六，大爷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子，现在看见你当上了工人，比你大山哥娶媳妇还叫大爷感到高兴。” “你有了铁饭碗，将来就不用跟我们一样，地里刨食了，大爷为你感到高兴。”说着抹抹眼角，似乎在擦拭泪水。 “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们农民太苦了，你看看你两个哥哥，还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四十了。” 虽然王水金是为了卖惨，有故意夸大的成分在，毕竟二堂哥才十七八的年纪，再如何显老，也不可能像四十。 不过农村人确实比同龄的城里人，看起来老不少。 “我这个当爹的，看着心疼的心直抽抽。” “可是有啥办法呢？大爷我没能耐，就是个乡下泥腿子，但凡是有一点能耐，哪怕是砸锅卖铁，要了我的老命，我也要给他们弄个工作，让他们也端上铁饭碗。” 王大山和王四山哥俩被感动的眼泪汪汪，“爸，你别这么说，这是命，人哪能挣得过命？” “要不说小六命好呢，出门遇贵人，一下子飞了出去。” “小六，大爷今天舍了老脸，求你一件事……” 王小六：“呼——呼——” 父子三人喊：“小六，小六醒醒。” 王四山伸手去推，王小六顺着他的力道，瘫软到了桌子上，“呼——呼——” 众人面面相觑。 王家老太太气的拍王水金的后背，“你瞅瞅你办的啥事，把他灌醉了，这还咋说事情啊。” 王水金委屈：“我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小，不到一两就醉了。” 大娘猜：“应该是以前没喝过酒，冷不丁一喝，就多了。” 王大山两兄弟很泄气，好不容易把小六弄来了，正经事没说上，他醉的不省人事。 “这叫啥事。”王四山嘟嘟囔囔，“现在咋整。” “还能咋整，只能给他送家去了。”王大山没好气的呲哒小弟。 两人架着王小六回去，杨荷花见了，尖着嗓子嚷嚷：“天呀，小六这是咋的啦？妈，妈，你快来看，小六被送回来了。” “叫唤个啥？”杨爱娣故意沉这一张脸，就是为了让王大山两兄弟明白，她很生气。 满脸不高兴的走出屋子，一眼见到被两兄弟搀扶的王小六，杨爱娣竖起眉毛：“你们把小六咋啦？” 王大山不好意思的解释：“没咋，他就是喝多了，睡一觉，醒醒酒就好了。” 杨爱娣埋怨他们：“小六还是孩子，你们咋能给他喝酒？真是太不像话了，以后可别叫他去你家了，我可怕俺家小六被你们搞成一个大酒鬼。” 王大山两兄弟乖乖挨训，等把小六放到炕上，没多做停留，“我们先走了。”撒丫子就跑。 气得杨爱娣在后面破口大骂。 听着老妈中气十足的叫骂声，王小六想象着堂兄被骂的落荒而逃的画面，忍不住在心中偷乐。 其实王小六没醉，他上辈子久经沙场，练出了好酒量，不说千杯不醉吧，喝个三斤五斤，跟玩儿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今天这点酒，对他来说，洒洒水啦。 躺在熟悉的炕上，耳边充斥着杨爱娣骂人的声音，王小六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杨爱娣骂了一阵，见王大山兄弟早跑没影了，家里人该干嘛干嘛去了，只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骂街，觉得没趣，便住了嘴。 转身进了王小六睡觉的屋，想问问那边跟他说啥了，他有没有乱答应什么。 却看见王小六睡得比猪还香的模样。 第42章 失败了，该如何收场 睡得跟猪一样香的王小六，第二天精神饱满的去上班。 到了单位，第一件事便是把计划，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遗漏或错误的地方，拿起稿子敲响了徐主任的门。 听见里面喊：“进来。” 王小六推门进去。 “主任，我想求您帮我看看这份计划。”说着双手托着稿纸，送到徐主任眼前。 徐主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写完了，“速度很快嘛，我可要好好检查检查。” 王小六笑着说：“能得到您的指导，是我的荣幸。” 他不好一直杵在这儿，好像在催主任快点看稿子一样，所以王小六说：“那我就先出去工作了，不在这里打扰主任办公了。” 徐主任点头。 等王小六离开，他才开始看计划。 计划总共写了三页，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完了。 徐常和蹙眉，又重新看了一遍。 这次他看的很仔细认真，逐字逐句的推敲，每一条计划都要在脑中过一遍，分析可行性。 当他看完这份计划，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已准备回家吃饭。隐约能听见外面会计和出纳在谈论，中午吃点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陷入沉思。 这个计划很详尽，详尽到任何人拿到这份计划，都可以立刻上手。 也因为太详尽了，徐常和确信，这绝不是昨天才想出来的，必定是早已有所准备，只等着来供销社上班，便可以立刻拿出来，做为王小六向上晋升的阶梯。 这对他没有坏处，毕竟下面人做出的成绩，自己作为直属领导，肯定不能少了自己应得的荣誉。 可是任何变动都伴随着风险，做好了固然能获得回报，甚至是巨大的回报。一旦失败，他王小六不一定有事，毕竟他背后有人撑腰，但自己很可能成了背锅的。 有心不同意，却明白，人家上面有人，且早有准备，既然拿出了计划，自己不同意十有八九也没用。 外面的王小六不知道主任的纠结，此时他在考虑，应该买个饭盒，明天开始从家带饭，否则他的钱包承受不住了。 现在他手里的钱，还是给卢长城送鱼得到的，总共没多少，况且这些钱严格意义上，有一部分属于王小五所有。 虽然五哥说过他不要，都给自己，但王小六不可能昧下这个钱。 话说回来，他如今手头有点紧，先拿来用用，等以后开工资了，再给五哥补上。 这时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会计和出纳也没住嘴，继续说着家长里短，他们是单位老人了，根本不怕主任。 徐常和也不会管，毕竟他们可是国营单位，可是铁饭碗，可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年代，人人平等，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事，就上纲上线。 王小六见到主任出来，两眼冒光的盯着对方。 徐常和被他的模样，逗乐了。用手指点点他，“进来吧。” “好嘞。”王小六小跑着进入办公室，微弯着腰：“主任。”做出聆听他的教诲的态度。 徐常和笑着让他放松，“我跟你说说这个计划。”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表示：“主任，我能拿笔和纸记一下吗？” 徐常和点头。 王小六快速找出纳借了笔和纸，恭敬站好，态度很郑重：“主任，您说。” 徐常和严肃的问：“你想没想过，如果失败了，该如何收场呢？现在农民收入是少，可也稳定，没有太大风险，按照你的计划，成功倒还罢了，如果没成功，对于农民来说，哪怕只是一点点损失，也是天大的事，他们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王小六心底是有些自傲的，他可是活过一辈子，而且上一世他一个乡下小子，切切实实靠着自己的双手，挣了不少钱。 重生后，虽然没认为自己身上有所谓的霸王之气，振臂一挥，响应者无数吧。也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出一个主意，都能创造无数财富，无论哪个村，都要把自己当成财神爷供着。 徐主任的顾忌一说，王小六发现，自己再次忘记此时的整体环境。 如今家家户户都穷，有些偏远的村子，集整村之力，也未必能凑够百十来块钱。 因为没钱，干起事情来越发束手束脚，生怕挣不到钱，反而拉了饥荒。 所以他的计划虽好，在农村真不一定有市场。 王小六知道自己想得不全面，二话不说就承认错误，“是我考虑不周，谢谢主任的指点。” 打击了一下他，徐常和画风一转，开始夸起他来，“年轻人脑子活，很有想法，从计划上能看出，你是真正想要做事的人。” “做事就不能怕出错，出了错误，只要能勇于承担责任，并积极改正错误，早晚会成功的。”徐常和用欣慰的眼神注视王小六，“小六，我很看好你，单位里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年轻人，这份计划你进一步完善一下，把各种可能遇见的问题一一例出来，然后找出解决办法。” 王小六真心实意鞠躬道谢。 徐常和开了一句玩笑，“行，今天到这儿吧，我再不回家，你嫂子该跟我急眼了。” 王小六恭送主任离开，才去前面打听，有没有不用票的饭盒。巧了，正好有一个压变形的饭盒，他也不嫌弃，急忙掏钱买下。 这个饭盒，在王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王小六因此被杨爱娣，跳着脚骂了整整一个小时。 严厉命令他，工资必须上交，不许他乱花钱。“再瞎买东西，老娘打折你的腿。” 见杨爱娣骂的差不多了，王水发出来做老好人，“行啦，饭盒已经买了，说这些没用的干啥，再说小六确实需要一个饭盒，从家里带饭带菜省钱，要不天天在外面吃，工资都不一定够花。” 杨爱娣脱口而出：“他不是认识在粮库上班的吗，中午就去他家吃，反正你们是朋友，他总不可能找你要饭钱吧。” 越说越觉得可行，“你就是虎，脑子跟石头一样，这么好的办法，还需要老娘帮你想出来。” 王小六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自己对老妈的行事作风了如指掌，今天听了她的一席话，才知道自己对老妈的认识还是太浅显了。 第43章 小的有个不情之请 拿着修改过的计划，王小六再次进了主任办公室。 徐常和看完计划，思量过后，找王小六谈话。 “我原则上同意这份计划。”徐常和看看王小六激动的神色，加了一句：“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路要一步一步走，脚踏实地的干，不希望你的步子迈太大。” 王小六在心里偷偷接了一句，防止扯到蛋。 他懂主任是为自己好，怕摊子铺太大，一旦遇到风险，遭受过大的损失，很容易引发意外事故。 王小六上个计划就是太冒进，恨不能一步到位，把镇子管辖范围内的村子，全部搞上各种副业，让乡村大踏步进入高速发展阶段。 听了主任的指点，他做了修改，准备分三到五年，逐步推进这项工作。 同时提到了，先拿一到两个村做试点。 徐常和虽然投了赞同票，不过只是表了一个支持的态度，具体的事情只能由王小六自己去跑。 比如找出一个，乐意配合他做试点的村子。 当然，因为王小六来自青山村，第一个试点肯定要放在自己村子里。 但是话要分两面说，他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方法绝对能给乡亲们带去财富，可乡亲们未必能信得着他。 不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话，只说他王小六是土生土长的青山村人，在乡亲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他们从来没看出，他王小六有这方面的能耐，还带着乡亲们致富，他自己的工作，还是走了狗屎运，靠着救了别人一命，才得到手的。 这么一个大家知根知底的人，他说自己能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 王有福用关爱傻子的眼神看看王小六，只觉得他在发癔症，随口不走心的打发他：“小六啊，是不是刚上班，活太多，累到了？回家好好歇一歇，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王小六嬉皮笑脸的缠着村长不放，“大爷，我亲大爷呦，你倒是听我说完，认真琢磨一下啊，这咋上来就撵我回家。” 王有福没心思跟他多费口舌，“小六，不是大爷不帮你，实在是咱村子经不起折腾，万一搞砸了，大不了我这个村长就不干了，可是大家伙能同意吗？损失的可都是他们的钱，你信不信，他们能把我撕了。” 说完就要回屋。 王小六拉着他，“您看您，才说两句又要走，我是那没谱的人吗？” 王有福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一切。 王小六一噎，下一秒又堆着笑：“大爷，你听我详细说说里面的门道。” 然后不等他拒绝，齐啦咔嚓讲了他的计划。 王有福刚开始还不耐烦，听着听着神情变得严肃了。 王小六话音一落，王有福立刻追问：“真不用花那么多钱吗？”他咋不太相信。 王小六：“我还能骗您啊？您老自己算算，除了鸡苗外，我说的这些项目里，还有哪样需要花钱？” 王有福指出：“给干活的人记工分，最后不是钱啊？” 王小六抱拳表示服气了：“您可真是我大爷。” 王有福很怀疑：“狗尾巴草地头上有得是，不过光吃那玩意鸡能长肉吗？” 光吃草肯定不行，需要辅助一些动物蛋白，鸡才能长得快。 听见王小六的回答，王有福皱着眉，“谁不知道多吃鱼虾对鸡好，可谁有功夫成天捞那玩意，再者说了，上哪儿捞那老些啊。” 按小六的说法，村里要养上几百只鸡，要养活这些鸡，从哪儿弄来够鸡吃的食物，是个问题。 “而且，咱农村老话说得好，家有千万带毛的不算，一个弄不好这些家禽家畜，要是染了病——” 越琢磨越觉得这个事情风险太大，王有福想打退堂鼓了。 “别啊，”王小六哪里能放过他，“大爷，大爷，我再给您分析分析。” 王小六追在王有福屁股后面，叨叨了半个多小时，再三强调，“你这边一点头，我马上就启程去省城找专家教授，邀请人家过来进行技术指导。” 专家？教授？ 王有福心有余悸的问：“你说的专家教授，是不是跟咱这里的农业技术员干一样的活？” 不少农业技术员是通过接班进的单位，本身不一定懂得种地的事情，虽然也经过培训，但这些人毕竟比不上老农民经验多。 偏偏很多技术员，仗着身份地位，不过是学了些皮毛，就爱瞎指挥。 王有福头摇得像是拨浪鼓，“算啦，还是算啦，我们安安心心种地吧，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王小六拽着向他解释专家教授，和来他们村里的技术员不是一回事，人家是有真本事。 王有福迟疑的问：“真的？” 王小六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比珍珠还真。” “啊？”王有福根本听不懂这个梗。 没听懂这个梗不要紧，因为王有福点头同意，在村子里找个小山头，作为养鸡的试点了。 不过，虽然王有福是村长，他答应的事情，别的村干部基本不会反对，但还是要征求他们的意见。 别的人听说不用花多少钱，也就没太反对。主要是村支书年纪大了，思想保守，死活不答应，觉得农民就该安安分分的种地，不要成天搞没用的。 王小六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花了三天时间，才磨得老书记松了口。 这边村里一通过，他马上表示，立刻去省城找专家。 说是立刻去找专家，其实他先要跟主任汇报，等主任批准了，才能启程。 徐常和很爽快的批准了，他去省城出差，找专家教授的申请。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搓着双手，“主任，小的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常和似笑非笑的吐出四个，冰冷冷的字：“那就别说。” “别呀主任，这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事，”王小六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徐常和。 “快说。” “我吧有一点小小的困难，希望单位帮我解决一下。”王小六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表示他的困难确实很小。 徐常和吓唬他：“你要是不直接说重点，就赶紧滚蛋，我还有别的工作呢。” 王小六飞快的说：“我没钱。” “啥？你说啥？”徐常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44章 刀子嘴豆腐心 王小六飞快的说：“我没钱。” “啥？你说啥？”徐常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任，您也知道，我家是农村的，家里一穷二白，根正苗红的八辈贫农，”王小六表情很自豪。 转瞬又卖惨，“在外出差需要吃饭住宿，我没钱。”说完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瞅着徐常和。 徐常和被他看得恶寒，“得啦，收起那副样子，我让会计给你预支出差经费。” 王小六喜笑颜开，“主任真是给我解决了大问题，请收下我对您的感激之情。” “滚滚滚，快去准备吧，别在我这里磨嘴皮子了。”徐常和被气笑了。 王小六立正：“是，这就滚。” 徐常和边摇头边笑着骂：“这小无赖。” 王小六趁着午休，去了一趟粮库，告诉卢长城，自己要去省城几天，最近不在镇上，让他不用去找自己了。 卢长城搂着他的脖子，恭喜他：“一看你干得就不错，才上班几天，就要去出差了，好好干，等你回来，哥给你接风。” 晚上在饭桌上，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引来众人羡慕的同时，也引起了风波。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杨荷花和张芹芹提出，她们听说省城的东西样式多，还便宜，让小六给她们带点回来。 说实话，她俩真没提过分的要求，都是平时常用的一些针头线脑。 正常来讲，王小六不会拒绝。 但现在时机不对，虽然他借着家里人怀疑自己被脏东西上身的机会，又是偷懒不干活，又是敢和老妈顶嘴。 但是由于他刚重生回来不长时间，家里人对他的印象，仍旧停留在以前沉默寡言又听话的形象上。 他要打破固有的印象，叫家里人明白，他不是以往那个好说话的王小六了。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如果他这次答应带东西了，那么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若哪次自己不答应，落一身埋怨不说，免不了要大吵一架。 所以东西虽小，王小六为了以后的清静，当然不可能答应。 不过他没直接说不给带，而是问她们要钱：“带东西倒是行。” 妯娌俩惊喜，刚要继续追加，就听王小六慢悠悠的说：“只要你们把钱和票准备好，准备够，我就给你们带。” 两人拉下脸，“这些东西可都是家里要用的，你咋还让我们拿钱？你别忘了，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意思很明显，这钱该他掏。 王小六嘻嘻一笑，“对不住了二位嫂子，小弟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兜比脸还干净，没钱。” 这话王家人没有怀疑，毕竟他们这些成了家的哥嫂手里，也没有啥钱。 杨爱娣对家里人管得十分严，她不允许子女背着她存私房钱，哪怕几个大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她也要把钱全部攥到自己手里。 儿媳妇肯定有怨言，但现在讲究父母在不分家，也默认家里的经济大权由父母掌握，大环境如此，她们的不乐意没办法反抗。 杨爱娣有心让王小六从省城捎带东西，这样她就可以在村里炫耀，自家孩子出息了，能去省城出差，还从省城带了东西回来。 到时候绝对让村里那些老娘们，眼红的要死。 但她见不得，王小六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总觉得他在跟自己示威，在挑衅自己。于是生着闷气，没动地方。 妯娌俩见婆婆不去拿钱，只能罢休。 回屋睡觉前，王小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明天要早起赶车，妈，你给我拿五个鸡蛋，我煮出来，明天带到车上吃。” “啥？”杨爱娣尖着嗓子，就要骂人，被王水发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替她答应：“行，我给你拿，你自己煮。” 杨爱娣脸色阴沉如水，杨荷花和张芹芹也不高兴。 杨荷花还能忍住，张芹芹却嘟囔着：“可怜我家青青，长这么大也没吃过一个鸡蛋，小六都这么大了，竟然好意思要五个鸡蛋，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杨爱娣剜了她一眼，却没呵止。 见婆婆没让自己闭嘴，张芹芹越发来劲了，“小六，你可是我们青青的六叔，可怜可怜我们青青，从嘴里省出一个鸡蛋，让我们青青也尝尝味道呗。” 杨荷花生怕便宜都被张芹芹一个人占了，“还有我们家的大胖二胖，同样只看过他们小叔小姑吃鸡蛋，自己一口没吃过。” 句话一出口，杨荷花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咋一不小心，把心底的话秃噜出来了？ 主要是最近受了小六有工作的刺激，她本就心气不顺，早打算找机会挑王小六的刺。 正好今天张芹芹打了头阵，她寻思机会难得，急着找小六的茬，哪曾想，急中出错，一个不注意，就…… 杨荷花后悔的要死，马上就要补救：“我是说——” 杨爱娣一下子就炸了，跳着脚骂道：“好你个杨荷花，这是对我不满啊，记恨我只给小七小八吃鸡蛋，没给你家的崽子。” “你家崽子吃不上鸡蛋，是你们当爹娘的没能耐，没给他们挣来，眼睛成天盯着老人手里那点东西，老天爷咋不劈死你们这些不孝顺的东西。” 王水发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两个人媳妇脸色变得很难看，怒吼：“闭嘴，你当老人的没有老人的样子。” 缓了缓口气，“你们别怨你妈说话难听，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咱家孩子多，为了养活这八个孩子，我和你妈从早干到晚，也填不饱他们的肚子，所以养成了抠搜的习惯。” 本来心里不舒服的王大根，想起了以前的艰苦生活，对老妈感到了愧疚，于是训斥杨荷花：“就你事多，小孩子家家的咋就那么馋，看见别人吃啥就想要来自己吃。” 杨荷花和张芹芹的脸色超级难看。 王水发不让王大根继续说了：“不赖孩子们馋，是咱家太穷了，亏着孩子们的嘴了。” 叹口气，“我多拿几个鸡蛋，小六一起煮了，给到大胖他们一人分一个。” 众人惊喜，觉得公公（爷爷）真好。 第45章 鸡蛋引起的风波 王小六嘴角噙着笑，跟在王水发身后，进了屋子。 王水发从炕柜里掏出八个鸡蛋，递给王小六时，深深看了他一眼，话里有话的说：“小六啊，你已经是上班的人了，要学会看个眉眼高低，知道啥话能说啥话不能说。” 王小六装傻，憨憨的一笑：“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啥话不能说呀？”他知道老爸指的是，他不该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要鸡蛋的话。 王水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噎过去，想到王小六的工作，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做出一副耐心指点他的架势：“一些事情一些话，不能在人多的时候说，人口多了，想法就多了。” “比如今天这个鸡蛋，如果你没这么大咧咧，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出来，就不会引来这么多的事。”语气里带上了埋怨。 王小六依旧一副不明白的样子：“爸，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后想吃鸡蛋，就像妈给小七小妹煮鸡蛋一样，偷偷的进行。”说完眨着一双透着愚蠢的眼睛，等着王水发为他解惑。 王水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就差明说，老婆子偏心眼。 于是恼羞成怒：“煮你的鸡蛋去吧。” 王小六嘀咕：“你咋还生气了？爸，你还没说，是不是那个意思啊？不过，人多是非多，我不过吃个鸡蛋，也有人叽叽歪歪的。” “赶紧去煮你的鸡蛋，别一会儿弄碎了。”王水发觉得自己脑袋疼。 “嘿嘿嘿，”王小六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冲着王水发叽咕叽咕眼睛，“爸，我懂了，你跟我妈一样，不想给大胖那几个小崽子吃，对吧？” 王水发终于爆发了：“给老子滚。” 王小六响亮的回答：“好嘞，马上滚。” 被自己儿子看透自己的心思，王水发面子上下不来。 杨爱娣在王小六出去后，进屋问：“小六那瘪犊子又说啥了，我在外面听见你让他滚了。” “没啥。”没面子的事，王水发才不会往外说。 杨爱娣抱怨：“小六越来越不像话了，挺大个人了，不听话不说，他还变馋了，张嘴就要吃鸡蛋，那鸡蛋也是他能吃的？” “还有两个媳妇也不老实，一肚子心眼，小七小八吃两个鸡蛋，她们找到机会就念叨，一点当嫂子的样子也没有。” 提起鸡蛋，杨爱娣心疼的直抽抽，“你这老东西，嘴大舌长，张嘴就一个孩子一个鸡蛋，家里就剩这几个了，我还打算留着给小七小八补补身子，这下全没了。” 杨爱娣唠唠叨叨个没完，王水发被念叨的心烦意乱，又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背着手出去了，留下杨爱娣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王小六拿着鸡蛋进了厨房。家里几个侄子侄女，知道这次鸡蛋有他们一份，流着哈喇子跟在王小六脚后。 “大胖你舀一瓢水放锅里，二胖你去拿柴火，青青一会儿看着烧火。”王小六指挥三个孩子干活，他自己悠哉悠哉的半依在柴堆上，当起甩手掌柜。 土灶热得快，不到三分钟，锅里的水就烧开了。虽然隔着锅盖，外面还有鸡蛋皮包裹，偏偏小孩子不停翕动鼻子，吵嚷着：“真香啊，我闻到鸡蛋味了。” 二胖和青青不甘示弱，“我也闻到了。” 王小六用水瓢把鸡蛋捞出来，用凉水降了降温，给馋的口水泛滥的三个侄子侄女一人一个，“去找你们爸妈。” 看着三个孩子如同捧着珍宝般，捧着鸡蛋的样子，王小六得出一个结论，家庭教育太重要了。 拿这三个孩子举例，他们现在乖巧懂事听话，小叔小姑当他们的面吃鸡蛋，也只会用渴望的眼睛盯着，却不会吵着也想吃。 当然，吵了也没用。 谁能想到，不过几年的光景，他们就变成了，会主动哭闹，求五哥帮帮他们，他们想上学念书，撒谎骗人说，不会忘了五哥对他们的好。 而十多年后，等他们长大成人，不需要五哥的帮助了，又变了一副嘴脸，对五哥视而不见，远远看见了，就要马上避开，生怕被五哥赖上。 王小六的脸半隐没在门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半晌儿后，他嘴角带着浅淡的笑进了屋。 王小四和王小五已经躺在炕上，听见他的脚步声，王小五让他早点睡：“省着睡过头，赶不上车。” 王小六趁他说话的功夫，塞了一个鸡蛋进五哥嘴里，这是王小六事先扒好皮，给他准备的。 王小五没防备，咬了一口，立刻瞪大眼睛，刚要说话，被王小六一把捂住嘴，示意他别说话，偷偷吃。 王小四本不想搭理王小六，可鼻子里传来鸡蛋的味道。他耸耸鼻子，猛地睁眼，翻身坐起：“小六，给我一个鸡蛋呗。” 王小六：“没有。” “你都给小五吃了，凭啥不给我？”王小四很不满，认为王小六在针对自己。 王小六说：“咱爸咱妈咋知道，我认识粮库的人？” 王小四不自在的抿抿唇，为自己辩解：“咱爸咱妈找我打听，我不说他们就骂我，说不给我饭吃，我不想挨饿。” 王小六哦了一声，没说不信，也没说信，“睡吧，我明天还要早起呢。” 王小四胸膛剧烈起伏，在狭小的房间里，他粗重的喘气声非常明显，王小六像是没发现他在生气，自顾自闭眼睡觉。 王小五哪里敢睡，他既怕王小四半夜偷偷的使坏，又怕王小六睡过头耽误事，始终提着一颗心。 不敢闭眼睛，整夜一只眼睛盯着王小四，一只眼睛盯着外面的天色。 直到送走王小六，他才安心睡了过去。 王小六上了客车，就开始睡觉，他没敢睡踏实，也怕王小四坏自己的事。 车子摇摇晃晃，正好适合睡觉。 即将进城时，车子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他脑袋磕到了车窗上，疼醒了过来。 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一座山峰在眼前迅速划过，顿时他如遭雷劈，呆愣在当场。 第46章 鸡苗和虫子1 王小六不知道这个年代的省城，有没有农业方面的研究所，于是下了车直接去了农业大学。 保卫人员查看了他的单位介绍信，又听王小六说他代表家乡，打算找一位养鸡方面的专家，请保卫人员帮着指点一下，上哪儿能找到合适的。 然后塞给对方一盒香烟，这是主任为了办事方便，特地给他批的。 如今还在学校里工作的人，有一部分其实并没有真本事，所以王小六需要仔细甄别，万一请个假专家回去，那就坏菜了。 那么找个熟悉情况的人打听，是很必要的。 保卫人员将烟揣进兜里，详细介绍了张教授的情况，又热情的给王小六指路：“你沿着这条路，一直靠右侧往前走，到头后一拐，就到地方了。” 校园里空空荡荡的，不是因为此时处于暑假期间，而是高校处于停摆阶段。 不过农业大学里，有不少研究项目，没有受到波及的老师，舍不得眼睁睁看着项目被荒废，自发来学校继续做事。 沿着保卫人员指点的方向走，大约二十分钟后，耳边传来叽叽喳喳的鸡叫声。 转过墙角，一大片芳草萋萋的景色映入眼帘。 仔细观察，能看出来，草属于同一个品种，长得很茂盛，有很多的鸡在草丛间啄食。 他左右打量了一周，在偏东北角的位置，发现了一间砖房，他提高声音：“有人吗，请问张教授在这儿吗？” “谁呀？”房屋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脸上写满风霜，腰板却挺得笔直的老者。 “小伙子，你找谁？”老者警惕的望着王小六。 王小六没继续往前走，离他有十几米的地方站下，向他介绍自己，“我叫王金鑫，来自红星镇供销社，想找张老请教一些事情。” 老者淡淡的说：“我就是一个养鸡的，没什么可以教你的。” 说完不看王小六，转身要回屋。 王小六大喊：“张老，我就是来向您请教养鸡的事情。” 老者撩了一下眼皮，“我会养鸡，但不会教别人养鸡。” “正好，我这人打小就聪明，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简直和您老是天作之合。”王小六满嘴跑火车。 老者被气笑了：“老头子我见识少，头一次知道，天作之合还能这么用。” 王小六嘿嘿直乐，“只要意思到位了，词用没用对无所谓。”说着话凑了过去，“张老，这些草是专门种来喂鸡的吧。” 张教授露出诧异之色，没想到一个小镇来的人，竟然有些眼力。 王小六见此，知道自己猜对了。挑了挑眉，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不知有没有专门喂鸡的虫子，光吃草可不爱长肉。” 张教授终于正眼瞅他了，“知道的还不少。” “略知一二。”王小六很谦虚，“只了解皮毛，需要张老的指点。” 张教授比较谨慎：“你先说说，想要我指点你什么？” 王小六收起笑，态度非常郑重地讲了自己的要求。 张教授没马上说话，眼神幽幽的看着草丛中的鸡，似乎陷入了沉思，又似乎在发呆。 王小六没急着打扰张教授，而是观察鸡群的情况。看着它们活泼矫健的身姿，王小六脑海里出现了一幅幅画面：红烧鸡块，辣子鸡丁，铁锅炖鸡，冒着热气闻起来香喷喷的鸡汤…… 吸溜，王小六擦擦流到嘴角的口水，心虚的看看四周，正好看见对面走来一位老大姐。 老大姐打量着王小六，“小伙子有事吗？” 不等王小六回答，张教授说话了：“过来打听养鸡的事。” “你今天回来的挺早，歇一会儿，我去热热饭。”张教授用水瓢，往靠在墙边的水盆里放了一瓢水，“洗洗手，饭马上就好。” 王小六才惊觉已经到了中午，他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吃午饭，提出告辞：“张老，我不打扰您吃午饭了，我下午再来。” 张教授没挽留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小六问过保卫人员，在附近找了个国营饭店，随便吃了点。 寻思给张教授留一些休息时间，王小六在外面溜达到下午一点多，才又过去。 张教授中午时，将王小六的来意，告诉了妻子吴薇。 吴薇听到王小六提起过，有没有专门的喂鸡的虫子，很激动，“他真问过？” 张教授肯定：“确实问了。” 吴薇喜形于色的搓着手：“哎呀，那可太好了，正好我想找个地方做试验，看看跟我在实验室里得出的结果，差别大不大，真是天助我也。”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张教授提醒她，“他问的很可能是蝗虫或知了之类的虫子，对你培育的那种虫子不一定敢接受。” 吴薇没了笑意，颓然的叹气，“那也没办法。” 见妻子显得很沮丧，张教授赶紧转了口风，“也说不准，我觉得这个小伙子跟一般人不太一样，备不住能接受新生事物。”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即便小伙子接受了，他的乡亲们也不一定能接受。 “算啦，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吴薇很能想得开，他俩平平安安的渡过了最开始的混乱，又可以安安心心在学校里搞自己的研究，已是幸事。 “走，咱俩出去晒晒太阳，补补钙。” 等王小六再次来到这里，入眼的便是张教授夫妻，坐在家门口晒着太阳，脸上全是惬意的神色。 “张老，我又来打扰了。”王小六先打招呼，见两人看过来，才抬脚往二人方向走去。 “来啦。”张教授的态度比上午强了不少，指指眼前的一块石头，“来，坐这儿，咱们好好聊一聊。” 王小六详细讲了，自己制定的关于圈山养鸡的计划，“这些鸡主要是作为肉类，希望能快速出栏，现在是七月底，如果能在十月末进入市场，那就很适合农村养殖。” 他估算的时长，包括了用鸡蛋孵化小鸡的时间。 两到三个月卖掉一批鸡，就意味着两三个月的辛苦付出，能见到实实在在的收入，乡下人绝对抢破脑袋要干这个事。 “这里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饲料的来源，一个是病害。”王小六很坦诚，“我来咱们大学，就是想要找到解决方案。” 张教授听完他的介绍，指着草丛中跑来跑去的鸡，“我补充一条，鸡苗的品种也很关键。” 第47章 鸡苗和虫子2 张教授说起鸡苗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从出肉率，产蛋率，讲到到生长周期，抗病能力等。 看得出来，张教授不仅仅是热爱这项事业，在这方面更是投入了很多的精力。 见他讲起来没完没了，吴薇等不及了，“行了，该轮到我了吧？” 张教授哈哈一笑，“对不住了，讲高兴了，忘了你还有事情要说了。” 吴薇沉吟片刻，“不知道小六对用虫子喂鸡，有什么样的看法。” 王小六不明白她这个问题的意思：“鸡吃虫，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吴薇严肃的追问：“那要是，这虫子是专门养给鸡吃的呢？” 王小六虽然在脑子里梦想过，若是现在就有专门喂鸡的虫子就好了。但他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后世基本都是用饲料喂鸡，很少听说用虫子喂鸡，表明这个方法不宜推广。 而如今的社会环境，他更是不敢奢求，已经有人研究养虫子喂鸡这个课题了。 “虫子好养吗？用什么养？能过冬吗？吃了这种虫子，鸡会不会容易染病？”王小六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本来看见王小六吃惊的样子，吴薇认为又是一个无法接受的人，还挺失望。 如今听到他的问题，吴薇觉得有戏，急忙回答：“好养，那玩意可好养活了，只要用稻糠，不过没有稻糠用别的代替也行。然后就是温度，只要能保证温度在十度左右，那虫子就能存活，不过要想繁殖，最适宜的温度是二十度左右。” 说完眼神里满是期待的看着王小六，“我实验室那边有实验数据，你要是不信可以看看。” 王小六更关心：“鸡吃了那虫子爱染病吗？我怕虫子身上带病菌。”这个年代，人病了都不一定有办法，鸡得病了，只能简单喂点山上的婆婆丁之类的野菜，至于能不能扛过来，完全靠天意。 养鸡最怕的就是染病，在没有特效治疗手段的时候，一旦染病，那就是灭顶之灾。 所以，保障饮食清洁卫生尤为重要。 吴薇尴尬的笑笑，她故意只提优点，并不是要骗人，而是打算等对方动心了，再说也不迟。 哪知道人家虽然年纪小，却是个心细的人。 “这个吧，要看情况，比如你们养虫过程中保持了干净，那么虫子相对就卫生。”吴薇含含糊糊的解释。 反之，就没办法保证了。 看见王小六微微皱眉，吴薇马上给了补救措施，“其实这个很好解决，喂鸡之前，把虫子在煮开的水里烫一烫，基本就没问题了。” “你看，这些鸡总吃那些虫子，长得多好啊。”吴薇越说越有底气，甚至迫不及待要带王小六去实验室，亲眼看看那些虫子。 然后王小六就被吴薇，拽去了实验室，看了一下午的虫子。 王小六自认是个内心强大的人，他做买卖为了争夺利益，和别人动过刀，虽然没出过人命，但没少见血。 有的人第一次见血，能吐到天昏地暗，甚至听不得“血”字。他却没啥感觉，照样吃吃喝喝，还特意点了血肠，说是补一补。 可见到密密麻麻，咕蛹个不停的，长得像蛆一样的虫子，王小六差点当场吐了，使劲洪荒之力，才压住了恶性的感觉。 晚上躺在招待所的床上，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出现无数的，不停蠕动的虫子，同时耳边传来，虫子吃食物时的沙沙声。 当天晚上，他做噩梦了。 在梦里，自己被无边无际的虫子包围，它们啃食着他的身体，咔嚓，咔嚓…… 王小六猛地坐起身，房间内响起急促的喘息声，他右手抚在胸口，感受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骂了一句：“md，吓死老子了。” 张教授夫妻俩，对王小六的计划挺感兴趣，打算亲自跟他到青山村，指导当地农民养鸡。 不过他俩提了两个条件。 一是必须进一批张教授培育的鸡苗，放养到山上，他要记录相关的数据。 二是要求王小六，帮吴薇向青山村推荐虫子养鸡技术。 他们也不让王小六白忙活，第一批鸡苗和虫子可以免费提供，并且他俩会在青山村住一段时间，为村子提供技术支持。 王小六大喜过望，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并给徐常和打电话沟通，托关系在省城供销社找了一辆卡车。 怕村里没有准备，拉到的鸡苗没地方放，王小六求了主任，找人给村长捎话，他会跟着拉鸡苗的车一起回去，同行的还有农业大学的教授。 说句实话，别看村干部对王小六的计划持怀疑态度，这倒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多挣几个钱，主要是信不着王小六。 但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们渴望过上好日，羡慕工人月月有工资的生活。 按照王小六给他们描绘的情景，村办鸡场干好了，跟工人的铁饭碗没啥区别。 一想到养上鸡后，村里月月有进项，村干部哪里还坐得住，王小六前脚去了省城出差，村干部已经组织男女老少收拾小山包了。 村里人听说是镇上供销社，要找个村子办集体养鸡场，王家小六知道消息后，在供销社领导面前帮青山村说了好话，保证他们青山村能干好这个事，请求领导把养鸡场放在他们青山村。 “小六说了，这个集体养鸡场，就相当于城里的厂子，在养鸡场里面干活的人，跟城里的工人一样。”村长老婆说得头头是道。 不怪她骄傲，村子里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村书记老婆在内，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能知道这么多的内幕。 众人惊呼：“真的？” 村长老婆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不太高兴，“当然是真的，要不我家有福能让这么多的人，费大力气来收拾这个小山包吗？” 见她不高兴了，有人马上夸村长：“咱们村长办事可是很靠谱的，既然村长都看好，肯定是好事。” “对，对，我们相信村长。” 村长老婆得意的，微抬的下巴，显得很骄傲。 杨爱娣很生气，非常生气，王小六是她生的，村长老婆得意个什么劲？村长再能耐，能给村子弄来一个集体养鸡场吗？这可都是自己儿子的功劳。 杨荷花没发现婆婆在生气，她听到村长老婆说，养鸡场跟城里的厂子一样，眼睛就放光了。 除了杨荷花，很多人因为这句话，而心思浮动。 第48章 鸡苗和虫子3 除了杨荷花，很多人因为这句话，而心思浮动。 有人围着村长老婆讨好，也有人开始明里暗里恭维杨爱娣，说她养了个好儿子，以后擎等着享福吧。 也有眼红王小六过得好的人，用酸溜溜的口气对王家几兄弟说，“你家小六没说帮你们也弄个工作吗？” “那小六做的可不对，”语气里满满的全是恶意，“发达了，就不管自己亲兄弟，这是没有亲情啊，你家我大爷大娘也不管管？” 王家兄弟被说的很不自在。 王小五急得冒一脑门的汗：“他自己才去上班，屁股还没坐热，哪里顾得上。” “得了吧，”那些人就没安好心眼子，哪里肯听王小五的解释，“这话也就是骗骗外人，他要是管你们，那这次他帮村里办了养鸡场，就应该把你们弄进去。” “可我听那意思，人家小六根本没在村干部面前，提过这一茬，显然不想你们过得好。” 本来大家都是农村汉子，是一样的乡下人，如今王小六却一跃跳出农门，端上了铁饭碗，把他们远远落在后面，成了他们高不可攀的存在，很多人心里极度不平衡。 这些人的话太刺耳，难免让王家兄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其中王小四除了感到难为情，更多的是愤恨与不甘。 他恨老天不公，恨世道不公，恨……王小六不肯拉拔他。 王小四坚信，以自己的能耐，只要王小六拉自己一把，只要给自己机会，自己必定能扶摇直上，飞黄腾达。 王小四眼里全是怨毒之色，怕被别人发现，只能低下头，装作努力干活的样子。 青山村的村干部接到，王小六传来的口信后，催促大家加快速度，一定要赶在王小六回来之前，把山包收拾出来。 对了，还有教授住的地方。人家可是教授，教大学生知识的人，按老话说，那是天上的文曲星，老大的学问了。 他们必须将人照顾好了，让人家感到舒服，多教他们一些养鸡的方法。 知道王小六今天回来，村里人没心思做事，时不时望向村口的方向，“小六咋还不回来啊？” 王小六正在往筐里装鸡苗，这些筐是徐主任从省城供销社借的。 装鸡的筐有了，可是鸡不会自己走进筐里，只能王小六和张教授夫妻手动装鸡进筐。 张教授是自己请来，指导乡亲养鸡的专家，王小六哪里好意思让人家干活，所以只好自己多干一点。 等把鸡苗装完，王小六差点累瘫了。 王小六等张教授夫妻坐到座上，才扒着车厢跳到车斗里坐下。 汽车晃晃悠悠出了城，路过城郊的那座山时，王小六用眼睛盯着看，直到那座山消失在视线里，才勾唇一笑。 晃悠了两个多小时，车子开进了青山村。 只见呼啦啦跑出来一大群人，王小六猜测，应该是整个村子的人，全都出来看热闹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跟王小六说话。 “呀，小六回来啦。” “小六，快跟我们说说省城啥样啊？” “车里就是鸡苗吧？跟咱村的鸡有啥不同啊？” 王有福指挥几个小伙子，小心把鸡苗卸下来，留他家大儿子在这儿盯着点，自己和村干部热情的招呼张教授夫妻，以及开车的司机。 “快进屋，饭菜已经上桌，只等你们来了。”招手叫上王小六，“小六，过来陪客人。” 吴薇担心那些虫子，叮嘱王小六，安排专人看管装虫子的木板箱。 有那爱表现的，抢着去拿：“我来，我来，我靠——呕——” 吴薇：“小心！” 见那人手中的木板箱逐渐倾斜，眼看着要翻，吴薇飞身过去。 王小六比她快一步，一把扶住即将翻落的木板箱。 围着的众人齐齐，“呕——”急忙远离。 主要是冲击太强烈，箱子里密密麻麻一层，白色的蛆虫，那画面…… 王小六接过箱子，“我来，这个我来，你们去卸鸡苗吧。” “村长，你看是不是找个空屋子。”王小六找王有福。 王有福忍着恶心，“和鸡苗放一个屋吧。” 此时王有福在心里庆幸，多亏村子里有空屋子，否则这东西就得砸自己手里。他要是敢把虫子放自己家里，老婆子能挠花自己的脸。 大家离得远远的，王小六把箱子放好，出来洗洗手，才回去吃饭。 饭桌上，村干部拿出看家本事，把张教授夫妻和司机哄得开心不已。 酒足饭饱，安排张教授夫妻和司机先去休息，王小六才有功夫和村干部说起，这几天的经过。 听说这次的鸡苗不要钱，村干部立刻来精神了。 至于张教授免费提供鸡苗的前提是，必须用吴薇培育的虫子喂鸡这件事，他们确实挺犹豫。 倒不是嫌弃虫子不干净，毕竟自家的鸡没少吃虫子，何况这个时候的人，饭都吃不饱，所以对卫生没那么高的要求。 主要那玩意看起来太膈应人了。 还有就对，用这样的虫子喂鸡，有没有不好的后果，抱有疑虑。 他们能当上村干部，肯定不是笨人。如果养出来的虫子没啥问题，绝对不可能用免费的鸡苗做交换，好让他们同意用这种虫子喂鸡。 对未知的事物，大多数人难免保持怀疑，王小六没多跟他们解释，只说：“等教授休息好了，叫上咱村照顾鸡的那些人，让他们过来听教授讲课。” 专业的事情，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去做，更合适。 况且，别看村里人因为农业技术员，对所谓的专家不太信任。但他们从骨子里对读书人，有种自己都没察觉的盲目崇拜。 所以张教授夫妻讲解的效果，比自己说上一百遍要强。 而刚才在饭桌上，张教授两口子一开口，村干部就知道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既然人家有真本事，便想让村里人都跟着学学，涨涨本事。 王小六不管村里如何安排，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跟村干部一起去瞧了瞧张教授夫妻和司机，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要求，尽量让人家待的舒服一些。 转了一圈，没啥事了，王小六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 王小六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掏空了，一句话也不想说。 可家里人全聚在爸妈屋子里，等他回来，显然有事要说。 王小六有气无力的靠在门框上，“有啥事明天再说吧，我都要累死了。” 杨荷花露出心疼的表情：“那快去歇一歇，累坏了吧？在外面好几天，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去歇着吧。” 王水发慈祥的说：“去吧，他们也没啥事，明天再说也一样。” 王小四死死抿着唇，觉得家里人全是势利眼。 王小六没推辞，回到屋里，一头扎到炕上，不到一秒钟，睡了过去。 半夜时分，王小六感到一道金光，划过眼前，他抬头看去，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飘在半空中。 神奇的是，金元宝上长出一只手，对着他招啊招的，似乎在对他说：“跟我来啊。” 王小六嘿嘿笑出声，“等我，我来了。” 第49章 我来了 王小六嘿嘿笑出声，“等我，我来了。” 在寂静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传来一阵嘿嘿之声，你就说吓不吓人吧。 睡得正香的王小四和王小五，被笑声吓醒了。 王小五听出是小六的声音，伸手推推他：“小六，醒一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噩梦？他看是美梦才对。 王小四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怕吵醒对面房间的爸妈，他压低声音呵斥：“半夜三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王小六倒是不用下地干活，所以就不管别人死活，你咋这么自私。” 王小四这股火，不仅是因为被吵醒。 其实早在王小六当上工人，他已经存了气。 随着王小六有了工作，家里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甚至在他要鸡蛋时，老妈竟然没骂他，还给了他鸡蛋，而且是五个。 那可是五个鸡蛋啊，以前只有小七和小妹才有这个待遇，现在他王小六仗着有工作，竟然也能吃上鸡蛋了。 这股怒气，随着王小六被单位重视，派去省城出差，好几天没回家，便越发的厚重。 但是看在他对自己还有用的份上，王小四觉得自己还能忍。 这几天，总有心怀鬼胎的人在他们几兄弟耳边，说些挑拨的话，算是在他的怒火上加了一把柴。 这他也忍了。 可是今天看着王小六，被乡亲们围在中间，被村干部叫进去吃饭。而家里人为了跟王小六说上话，全都不睡觉，一直等着他王小六回来。 大嫂对王小六的讨好，爸妈对王小六的慈爱，这一切的一切，超过了王小四承受的程度，一点点刺激，就能让王小四爆炸。 终于，发现吵醒自己的人是王小六时，王小四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喷涌而出。 王小五不敢置信的问：“四哥，你咋这么说小六？做噩梦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肯定是太累了……” “得了吧，”王小四根本听不进去，“他还累？又不用种地，来回都是坐车，他累？我成天撅屁股种地，不比他累？” 王小五还想说些什么，王小六一拉拉住他，“算啦，让他说。”反正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当他的牢骚是耳旁风。 王小四：“咋，我说的不对吗，你啥态度，好像我在无理取闹，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工作，看不起我这个泥腿子吗？你狂啥狂，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到啥时候。” 突突一阵输出，王小四终于觉得神清气爽，出了心中的那口恶气，重重往枕头上一躺，气呼呼的转身，不想再看见对方。 谁也不知道，第二天一睁眼，王小四想起昨晚半夜发生的事情，肠子都悔青了。 王小四恨不能扇死昨晚的自己，他本打算哄哄小六，让对方把自己弄进养鸡场，现在自己骂的痛快了，可自己的打算该咋办？ 不提王小四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挽回他在王小六心目中的形象。 王小六根本没工夫搭理这些，有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了。 他起早跟车去了镇上，生拉硬拽着司机去吃了早饭，然后千恩万谢送走了司机。 马不停蹄回到供销社，向主任汇报工作。 说完省城之行，跟主任打了声招呼，跑去镇政府，打听在村子里办集体养鸡场，需要办哪些手续，如何办手续等等。 打听清楚后，见还有点时间，他又去粮库找卢长城，问想从粮库购买稻糠，该找哪个领导。 被卢长城拽着去国营饭店给他接风，“小六，给哥讲讲，你这几天去省城，都干啥了？” 王小六说的唾沫星子直飞，眼看着午休快过了，他匆匆告别了没听够的卢长城，跑回去上班。 下午把接下来要办的事情，一一列在纸上，梳理计划，看看还有没有遗漏或需要改进的地方，一直忙到下班。 王小六回到家，院子里的人齐刷刷抬头看过来，他眉梢微动，看来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自己。 “呦，叫大家都等我回来吃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杨爱娣看见小六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水发总觉得，王小六说话的语调，怪里怪气的，有点刺耳。 王小四认为，他这是在臭显摆，就是在显摆他有工作，有工作很了不起吗，嘚瑟个啥。 王小六眼角余光瞥见，家里人暗地里撇嘴的不是一个两个。心里偷乐，他就是爱看别人看不惯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憋屈模样。 一个字，爽！ 他大摇大摆坐到饭桌边，“我真饿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凉拌黄瓜，丢进嘴里：“这个拌的不错。” 杨爱娣竖起双眼：“你有没有规矩，我和你爸还没吃，你咋能先吃？” 王小六轻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让你馋，让你馋，看把老妈惹生气了吧。”一举一动，透着一股假。 杨爱娣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不知为何，一看他那没正形的模样，她就浑身难受。 杨荷花见杨爱娣一脸怒色，急忙出来打圆场，“妈，你看小六已经知道错了，小六你是不是上班累着了？”给王小六使眼色，让他顺着话茬往下圆。 王小六耸耸肩，不太走心的嗯了一声，算是给对方一个台阶。 杨荷花见他认下了，自己帮他找的借口，很高兴，脸上带上显而易见的笑，声音都高了一个度，“今天咱妈特意让给你蒸个鸡蛋糕，怕凉了，一直在锅里热着，我现在端上来。” 本来正在打闹的王小七和王小妹，尖叫着：“太好了，有鸡蛋糕。” 然后好像才发现王小六，“六哥，他们都说你上班有钱了，给我买奶糖。”说的理直气壮，口气里全是命令。 王小妹立刻跟上：“我要头花，你给我买头花，要红色的。” 王小六眉眼含笑，语气温柔：“没——钱——” 他俩生气的叫嚷：“骗人，大家都说你挣工资了，妈，妈，你看六哥，你让他给我们买奶糖。” “还有头花，红色的。” 杨爱娣可受不了两个宝贝蛋的缠磨，“买，买，给你们买。” “太好啦。”得意洋洋的看向王小六。 王小六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那妈你给我拿钱和票，我明天给捎回来。” 杨爱娣：╯□╰ 恰在此时，杨荷花端着鸡蛋糕登场了。 第50章 按顺序来 恰在此时，杨荷花端着鸡蛋糕登场了。 “来喽，开饭！” 王水发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好了，先吃饭。” 王小七和王小妹站起身，手伸的老长，把身体往鸡蛋糕方向探去，“我要吃鸡蛋糕。” “给我吃，给我吃。”王小妹急得直跳脚，“妈，你看七哥，他挡着鸡蛋糕，我都吃不着了。” 王小七将盛放鸡蛋糕的海碗，揽到自己怀里，脑袋趴在碗边，唏哩呼噜往嘴里扒拉。 杨爱娣念叨：“哎呀，你慢点，给你小妹吃点。” 王小六用赞叹的眼神注视着王小七，心里琢磨，这小子从小就有点霸道，爱吃独食，难怪长大后更上一层楼，将哥哥的东西看成是他的。 王水发见王小六瞧热闹的眼神，差点心梗。那是他亲弟弟亲妹妹，不说劝一劝，反倒一副看戏的表情。 王水发感到心痛，这孩子咋变成这个样子了？对亲人冷漠，心里没有亲情，他深深忧虑，这样的人将来能孝顺自己，愿意给自己养老吗？ 由于有了这样的怀疑，等后来几兄弟闹分家，哪怕大家都认为，几兄弟中王小六的条件最好，老两口跟着王小六养老，肯定享福不遭罪。并且杨爱娣也非常愿意跟着王小六养老，主要是她打着从王小六那里弄钱，贴补两个宝贝蛋的主意。 但王水发坚决不同意，非说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必须跟着大儿子养老。 当时很多人不理解，王水发为啥那么倔强。谁也想不到，根子就在这里。 王小六不知道，就因为自己沉迷于看戏，逃过了被吸血的下场。 王水发见他们闹的不成样子，出声呵斥：“小七你把海碗放到中间，这是给大家做的，哪能你一个人把着吃？太不像话了。” 王小六点头附和：“对，你有没有规矩，咱爸咱妈还没吃，你咋能先吃？啧啧啧，真是不像话。” 杨爱娣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张着嘴巴，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咯咯声。 借着眼前的热闹，王小六光吃稀饭，同样吃的津津有味。 吵吵嚷嚷的，这顿饭终于吃完了。 王水发叫住，要去河里泡澡的王小六，“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啥事？”王小六明知故问。 果然说的是养鸡场的事。 王水发先是语重心长讲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道理，又感叹自家之所以很少受欺负，跟家里生了他们七个兄弟有直接的关系。 这话也对，在农村，兄弟多，确实不容易被欺负。 这个时候，无论是农村还是城镇，的确有不少人心眼子不好，见别人家没有男娃，往死了欺负对方。 这就是为啥农村人，都想生儿子的原因。 见王小六同意自己的观点，王水发开始进入今天的重点。 兄弟之间就该相互帮衬，拧成一股绳，吧啦吧啦一大通，最后点题：“你有了工作，不能忘了自家兄弟，今天你有能力拉拔兄弟一把，等他们有能力了，才可以成为你的好帮手。” 说的可真好，王小六连连点头，表示他明白了。 众人欢欣鼓舞，张芹芹抢先一步：“那小六，你给你二哥弄个工作，我和你二哥肯定记得你的好，将来会报答你的。”她没咋看上村里的养鸡场，寻思万一小六有能耐，一步到位，把她家王小六弄到镇上呢？所以，说起工作，便有些含糊其辞。 杨荷花不甘落后，“按道理该给你大哥找个工作，然后按顺序往下排。”她比张芹芹有心计，一上来就定下顺序，将自家老爷们排到了第一位。 张芹芹哪里能服气，“大嫂你可真有意思，把别人当傻子呢。” 杨荷花好声好气的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寻思总得有个先后顺序，要不为了一点点事，他们兄弟万一闹起来，多让咱爸咱妈伤心啊。”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显得有情有义，王水发和杨爱娣很满意，对她点头表示赞许，“老大媳妇说的对，就该如此。” 张芹芹气的要死，捅咕张小二，让他说话。 张小二笑嘻嘻的说：“大嫂说的是挺好，不过也要分啥事。况且，我们当弟弟的让着大哥，那当大哥也该照顾弟弟才对。” 意思很明显，他当大哥的，该主动把机会让出来。 杨荷花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话，张口结舌的。 王大根没和王小二争论，“让爸妈决定吧，爸妈咋安排我咋做。”表明他是爸妈的好大儿，听话又懂事。 这话不好接，若自己也表示听爸妈的，那不用寻思，绝对没自己啥事了。 可若是不表态，又显得自己不孝顺。 张小二急中生智，啪一声拍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转移话题，“蚊子咋这么多，能把人吸干了。” 王水发把王小六拉进战局，“小六你咋想的？” 王小六在心中腹诽，这老爷子真是个人物，上辈子自己咋没看出来，他心眼子跟筛子一样多呢。 噢，也是，要是自己看出来了，上辈子也不至于被他拿捏住了。 王小六认真琢磨了琢磨，上辈子自己还挺厉害。 前有胡搅蛮缠不讲理的老妈，后有老谋深算诡计多端的老爸，左边有把他的东西，当成自己所有物的王小七，右边有阴险毒辣，随时挖墙脚的王小四。 在这种情况下，他王小六，依旧能成就一番事业，当上有钱人，真是太优秀了。 “小六，小六，”王水发喊了好几声，才把沉浸在，骄傲自满情绪中的王小六，叫的醒过神来。 王小六满不在乎的说：“我没啥想法，养鸡场是村集体的，让谁进去干活，那是村干部该考虑的问题，跟我没啥关系。”他们别想含混过去，王小六点明是村里养鸡场的活，可到最后弄啥幺蛾子，非让他给整到镇上去当工人。 几兄弟听他强调是养鸡场，有点失落。 杨爱娣不满，“咋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养鸡场能办起来？教授也是你请来的，你还弄来了不要钱的鸡苗，我看哪个人敢说跟你没关系？老娘撕了他的嘴！” 王水发认为他是不想帮忙，加重语气，“小六，做人不能只顾自己，连自己的兄弟也不帮，将来你有事，能指望别人帮你吗？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然后戚戚咕咕对着他一顿教育，“你为咱们村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村干部肯定能答应。” “养鸡场需要人手，咱家也是帮着村里解决困难，他们没道理不同意。” 杨爱娣蛮横的说：“谁敢不同意，我就上谁家去闹，叫他家不得安宁。” 王小六看够了热闹，想要睡觉了，于是勉为其难的表示：“我去试试。” 不等大家高兴，他又加了一句：“不过人多了可不行，总不能里面全是咱家人，乡亲们也不能干，这样吧，选出一个人来。你们定好人选告诉我，我去跟村干部说。” 这句一说，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王小六打了一个哈欠，“我去睡觉了，明天告诉我结果。” 王小五主动退出：“小六等等我，我也去睡觉。” 第51章 王小四道歉 兄弟俩照惯例去放水。 王小六给王小五吃安心丸，“五哥，你先别急，给我一点时间，我在镇上给你踅摸个活干。” 若是在村里养鸡场干，家里对他的收入一清二楚，挣的钱最后全都落入爸妈手上，自己一个子剩不下。 最主要的是，他希望五哥能远离这个家，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减少爸妈对五哥的束缚和影响，这辈子为他自己，而不是被所谓的亲情绑架，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 王小五憨憨的一笑，反而安慰王小六，“你好好干你的工作，不用为了我去求人。” 王小六心里暖暖的，做出不可一世的样子，“你也太小瞧我王小六了，工作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至于给你找个活，顺手的事，不过只能是临时工。” “临时工也很多人抢着干，你自己才刚上班，上哪儿去找乐意帮你忙的人？”王小五体谅小六的不容易，“若没有好的机会，你不用为了我，强迫自己去求人。” “况且，我相信我家小六，早晚能出人头地，到那时，我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行，你就等着，跟我吃香的喝辣的吧。”王小六把胳膊搭在王小五脖子上。 “你俩说啥，这么高兴。”前面传来王小四的声音。 王小六挑眉，昨天半夜王小四才发完疯，狠狠地发泄了他对自己的不满，自己还以为，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和自己说话了。 没想到，人家面对自己时，竟然能做到若无其事。 随着双方靠近，借着微弱的月光，能够隐隐约约看见彼此的模样。 王小四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略带悔意的表情，磕磕巴巴说：“小六，那个……我，我，昨晚睡懵了，脑子不太清楚，我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我只是，我只是……”狠狠心，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嫉妒，“我只是太嫉妒了，对不起。” 王小六啧啧称奇，上辈子他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说是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王小五这是爆发后，没变态，却进化了啊。 王小六爽朗的一笑，“四哥，你说这些干啥，这不是磕碜我嘛，咱们可是亲兄弟，话赶话说急眼了，难免有舌头碰到牙的时候，这不过是小事一桩。” “我早忘脑后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快点撒尿，回去睡觉吧。” 王小四心里一沉，小六这是和自己起了隔阂，面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总之是我不对，你没生气就好。” 王小六摆摆手，“行了，这么点事，说开了就算过去了，快去撒尿吧。” 双方错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王小五担忧的看着他：“小六——” 王小六：“放心，我没事。” 这么点小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上辈子被王小四在背后捅刀，差点落到破产的地步，那时真是打心里恨对方，恨不得亲手捅了对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是他不愿意为了对方这样的小人，将自己陷入深渊，当然自己也不打算原谅对方，于是慢慢的把王小四当成陌生人对待。 重生前，自己与王小四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正经说过几句话了。 哪怕爸妈活着的最后几年，每次到爸妈那边聚会，王小六也对王小四视而不见，从不与他正面说话。 长长的舒口气，有点怅然的望着头顶的月亮，感叹起人生的无常：“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啊——” 王小五觉得他莫名其妙，“你咋啦，我咋听不懂你在说啥？” 王小六：(????) 第二天一大早，大嫂杨荷花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 见王小六起来了，热情的招呼他：“小六，盆里是我给你特意烧的热水，你试试温度，太热的话就放点凉水。” 王小六哂笑，看来家里定好了去养鸡场的人选。要知道，从他去上班那天起，三个嫂子就没早起做过饭。 “谢谢大嫂了。” “谢啥谢，这不是应该的嘛。”杨荷花笑得如同一朵花，“我给你贴了两个饼子，带着中午吃。” “那可太好了，我就爱吃大嫂贴的饼子。”王小六嘴巴像是抹了蜜，“大嫂，给我切点酱黄瓜呗，饼子和酱黄瓜是绝配。” 杨荷花：“行，你吃饭，省着上班来不及，我现在去给你切。” 到了单位，先和主任汇报了今天的行程，得到批准后，他继续跑手续。 今天办事员的态度比昨天好多了，脸上带着微笑，不厌其烦的讲解，需要带哪些材料和证明。 王小六对此有所猜测，应该是段镇长在背后出力了。 确实如此，虽然段文宇不让王小六和自己走太近，怕将来出现意外情况，连累对方。 但段文宇对于王小六，想要发展农村的计划感兴趣，一直在暗中关注这件事的进展。 所以在他办手续时，暗示经手人员，要鼓励和支持农村办集体养殖场，增加农民收入的同时，可以丰富城镇居民的菜篮子。 可惜王小六没料到今天如此顺利，村干部没跟来。关键是他受上辈子影响，认为不跑个五次六次，咋可能办完。 所以他昨天来过，今天又来，并有心理准备，再来个三次五次的，差不多就能办成了。 下午回到家，刚进家门，爸妈就通知他，他们决定让大嫂去养鸡场。 “你大哥种地能挣十个工分，去养鸡场也是十个工分，不合算，不如让你大嫂去，这样两人都能挣满工分。”他俩算的很明白。 至于为啥不选二儿子，跟他俩的养老有关。 两人倾向于跟着大儿子养老，那么适当偏向大儿子就很有必要了。 王水发和杨爱娣又不傻，老二和老二媳妇懒得要死，自己要是跟他们过，纯属好日子过够了。 两人让王小六去找村长，把事情定下来时，他们光顾着说话，没注意旁边的王小二和张芹芹脸色超级难看。 王小六才不管这些人的官司，“行，我现在就去。”正好说一说手续的事。 第52章 一看小六就是办大事的人 王小六找过去的时候，王有福正在发愁。 白天张教授给大家伙讲了养鸡的一些注意事项，吴薇介绍了虫子喂鸡的好处。 大家伙听的如痴如醉，纷纷表示不愧是教授，比那几个半吊子技术员强多了。 有人听了介绍，对养虫子产生了一丝丝兴趣，跟吴薇打听：“这玩意好养吗？” “好养，好养，老好养了。”吴薇激动的语无伦次，“你看它长得白白胖胖，多么可爱呀。” 吴薇竟然要拽着那人去参观，那人被吓得连连后退，“我就是随便问问，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了。”快速闪人。 王有福感到很挠头。 他知道鸡吃虫长得好，也认可养出来的虫子，跟外面野生的比，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干净，同时也能接受养虫子这件事。 可是，但是，可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王有福愁眉苦脸的嘀咕：“这玩意太像蛆了，单看不觉得啥，这一大堆咕咕蛹蛹的，看着让人犯恶心。” 吴薇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要不为啥这么好的东西，没人乐意养呢？主要就是大多数人，过不去心里那道关，看不得这个场面。 也有少数人心理强大，有养的意愿，却遭到对方家里人的强烈反对。 吴薇叹口气，强打精神：“没事，这不是着急的事，慢慢来吧。” 王有福暗暗松口气，她能看得开真是太好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王小六过来了。 王有福如同见到了救星，满脸激动的神色，声音里透着愉悦，“小六，快过来，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王小六扯扯嘴角，暗道一声，不好，来的不是时候。 王小六先发制人，“我来找大爷说点事。” 吴薇见此，提出离开，“你们聊，我先回去吃饭。” 王小六把对方送到院门口，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才又转回去，跟王有福说了他的来意。 村干部私下里商量过，人家小六忙前忙后的，必须给点好处，以后他有啥好事才好想着村里。 所以去养鸡场干活的名额，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家的。 即便他不找过来，过两天王有福也会告诉他的。 王小六再三感谢后，自认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家交差了，便说起办手续的事。 王有福听完，对王小六赞不绝口，把他夸出一朵花来，什么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人，将来一定有发展，肯定错不了，青山村的将来只能靠他了等等。 饶是王小六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招架不住，感到脸颊发烫，尴尬到脚趾扣地。 “大爷，你快别夸了，我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明天别忘了拿上那几样证明，和我一起去镇上办手续。” 王小六说完急着离开，这个令他尴尬的地方，可王有福说完手续的事情，话锋一转：“六啊，我也有点事要找你帮忙。” 王小六义正言辞的表示：“大爷你可别磕碜我了，有事你就吱声，只要我能帮忙的，凡是说个不字，我就不配做青山村的人。” 王有福拍拍他的肩，感动得直念叨：“好小子，你是个好小子，大爷早看出你会出息，果真没看错。” “啥事啊？”王小六语气有些虚。 “就是那个虫子的事。”王有福愁的头秃，“大家都觉得那东西太膈应人，看着就恶心，不愿意养，你帮着想想招。” 一听是这个事，王小六可有话说了。 张教授两口子毕竟是被他请来的，他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这两天他没事就琢磨，咋才能让村里人接受，并能积极主动的养虫呢。 “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给钱，王小六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足了，别说是养虫，哪怕你是让人吃这东西，也有人抢着干。 王有福见他拿腔拿调的，被他气笑了：“你别跟我扯这个犊子，快点说。” “给工分啊，”王小六夸张的拉着长声，“我的大爷啊，您多给工分，我不信没有人干。” 王有福眉心紧蹙，“这不是多给工分的事。” 王小六诧异：“不是给工分的事，那是啥事？” “养虫比养鸡轻松，要是给的工分过高，都要去养虫咋办？”王有福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咱村里这帮人打啥主意，不就是寻思等着我们没别的办法，只能多给工分吗？” 农村中家家户户的茅坑，一到夏天，里面的蛆还少吗？没见哪个人恶心到，不去茅房，现在养的虫子，虽然看起来膈应，却也没比蛆更让人无法忍受。 村里这些人咋就一下子变得娇弱，又是嫌弃膈应，又是觉得恶心呢？无非是要坐地起价，打算和村里讲讲条件而已。 村干部也不是吃素的，村里人这点心思，早被他们看透了。 王小六苦笑，看来是自己想的太简单。 “那就把虫子分到各家去养，不过咱也不强制，采取自愿的原则，到时候养鸡场直接收虫子，养的好交的多得到的工分就高，反之工分就少。”说白了就是多劳多得。 王有福挺犹豫，“这能行吗，上面能让吗？”他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 王小六坏坏的挑眉：“要是上面问起来，您就带那些人去开开眼，让他们看看这些白白胖胖的虫子，我想，他们应该就不会过问了。” 王有福用手指点点他，“你呀。”本人却心领神会的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个主意很满意。 后来养鸡场办的有声有色，挣到了钱后，在这十里八乡名声大噪，不出所料，有些人打着检查的旗号，到青山村各种找茬。 村干部陪着万分小心，对方依旧不依不饶，讨好对方也不行，还是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最后村干部一咬牙，带着这些人去看了虫子，然后对方吐了，最终检查不了了之。 养鸡场的手续很快办了下来，王小六全力以赴跑稻糠的事，可惜不是很顺利。 这时候的稻糠可是抢手货，多翻腾几次，能从里面弄出不少稻米，那可是粮食，有的是人想要。 而且镇上的养猪场也需要稻糠喂猪，粮库根本没有多余的卖给青山村。 无法从粮库弄到稻糠，王小六只好向吴薇赔罪。 第53章 知青要来了 无法从粮库弄到稻糠，王小六只好向吴薇赔罪。 吴薇没怪他，如今就是这样的条件，只能自己想办法克服。 其实她有备用方案，不过效果没有稻糠好，少了稻糠，对虫子的生长速度和繁殖有些许的影响。 听了吴薇相关数据的对比，王小六觉得还行，“好像也没差多少。” 吴薇一瞪眼：“什么叫没差多少？科学研究必须准确，稀里糊涂的哪能行？” “我错了，您别生气，”王小六急忙道歉，“您听我说，即便咱们弄来了稻糠，发到村里人手里，您信不信，他们只会把东西偷偷省下来，喂给自己家的鸡，舍不得喂虫子吃。” 吴薇沉默片刻，无奈的妥协，“用稻糠是最好的办法，少量一点点，就能得到大量的虫子……好吧，好吧，你说的也对。” 王小六小心翼翼的提议：“咱们去跟村长说说情况，看他们啥想法。”王小六认为，去掉稻糠的前提下，虫子的产率降低了三成左右，村干部应该能接受。 果然村干部都觉得这样挺好，不就是长得慢点，出产率低点吗，完全没问题。 反正村里人知道，养鸡场按重量收虫子后，对养虫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吴薇带来的虫子都不够分，好几户人家为此还干仗了。 后来村干部决定，先可着劳动力少的人家来，其他人往后排。 像王家就没排上号，为此杨爱娣非常生气，找到村干部闹了好大一场，连哭带嚎，一度试图用裤带上吊，被村干部无视，后在王水发的斥骂声中，由三个儿媳连拉带拽弄回了家。 王小六因为上班，错过了老妈大闹村委会的壮举，听王小五提了一嘴，当时他深深扼腕，白白错过了一场大戏。 虫子的问题解决了，王小六又跟着王有福，去山包看鸡苗的生长情况。 张教授天天泡在养鸡场，比刚来时憔悴沧桑了不少。 看见他俩过来了，跟村长商量：“村子里有得是地方，沟塘子小路两边，都撒上草籽，等到秋天就能收获无数的草籽，到时候安排村里的小孩收起来，够鸡冬天吃的了。” 王有福点头，“多亏张教授提醒，我还真是没想到这茬，一会儿回村我就安排人干。” 说完草籽的问题，张教授提起黄皮子和长虫的事情。 说起黄皮子和长虫，张教授要愁死了，“这东西可算是找到吃饭的地方了，总来祸害鸡苗，这才几天啊，已经被它们吃了十多只。” 王小六大吃一惊，折损率太高了。 王有福挠头，对这玩意，他也没太好的办法，主要是不好对付。 特别是黄皮子，东北农村的传闻中，黄皮子那叫一个邪乎。 如果有人打伤了它，那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过清净日子了，它必定要闹个天翻地覆，严重的话，甚至会被它闹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有这样的传闻，很多人对其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敢招惹。 “不行就多弄几只狗，”王小六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王有福：“我再安排几个人晚上，多巡几遍山，那玩意害怕人，应该能管点用。” 王小六突然想到：“试试用耗夹子。” 王有福苦笑：“耗夹子要用到铁，贵着呢，咱村总共不到十个，全都放到这个山上了。” 张教授见他们发愁，还有心情安慰他们：“没事，鸡再大点就好了。” 鸡长大了，就不容易被祸害了。 不过，还没等鸡长大，村里接到通知，他们村要接收一批知青。 村干部把王小六找去商量事情。 王家众人对此深感荣幸，觉得自家小六有能耐，在村里人面前很是得意。 而王小四越发怨恨王小六，自己已经跟他道歉了，他对自己还是不冷不热的，挺大个男人心眼却比针眼还小，自己不过是发两句牢骚，他至于记恨到现在吗。 王小四在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飞黄腾达的那天，一定要找王小六，讨回自己今日受的窝囊气。 王小六去了村委，听到是要来知青了，恍然记起，上辈子这些知青来了后，闹出不少事情，忍不住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 村干部跟他是一个表情，这几年下来不少知青，镇上让下面的村子轮换接收。 村干部没少听别其他村的干部抱怨，知青干不了重活，还总瞎闹腾，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说他们村干部处事不公，叫嚷着要向上反映情况。 所以，今天接到镇上通知，让他们做好准备接收知青，村干部感到头疼，十分的抗拒。 “小六啊，你说这可咋整，今年下来的知青归咱村接收。”村干部眼含期待的盯着王小六。 王小六弄不明白，找自己来有啥用。知青下乡是政策，别的村子早就有知青了，跟那些村子比起来，青山村晚了好几年才来一批，已经算是幸运的。 王有福隐晦的问：“能不能找找人，把知青分到别的村去，像红石村也没有知青，可以让这批知青去红石村，咱们村往后排一排。”他们此时还抱着希望，万一过两年取消了知青，那青山村就躲过去了。 王小六恍然大悟，他还寻思，为啥村干部要找自己商量知青的事，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在村子里的地位已经如此重要了。 原来他们想让自己出力，帮他们找关系走后门。 “如果没接到通知还有可能，”王小六戳破他们的幻想，“现在咱们村子接到了这个消息，别的村子十有八九也听到了风声，这时候哪有人，肯冒着被举报的风险帮忙？” 村干部泄气，“那就只能接下这些知青？” 王小六好心好意提醒他们：“还是提前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吧。” 上辈子村干部想的挺好，寻思把知青打散，分到老乡家里住，避免他们凑到一起搞事情。 想法是不错，可惜没料到，知青们分散开后，确实没啥凝聚力，但却阻止不了他们搞事情。 住在老乡家里，因为生活习惯等的不同，很容易产生矛盾。 有几个知青，掐尖要强，非说老乡欺负他们，闹得不可开交。 当然这都是小事情，更大的问题是，知青住到老乡家里，进进出出的，和村里的年轻男女难免有接触。 这些知青都是知识分子，说话做事斯文有礼，长得还白净，把乡下娃衬得一个个灰头土脸，磕碜得看不下去眼，还粗俗没文化。 惹得村里的小伙子大姑娘春心萌动，并因此闹出很多事情。 第54章 水煮菜 王小六好心好意的提醒：“还是提前给他们安排好住的地方吧。” 王有福不在意的说：“有啥可安排的，到时候看谁家有地方，就让知青过去住。” 王小六：“那你们成天不用干别的，光给知青和乡亲们断官司了。” 见他们不以为意，王小六举例：“比如知青觉得老乡偷拿他们的东西了，老乡认为知青太懒了。” 压低声音：“据说知青一个个白白净净的，可招人了，你们不怕咱村的小伙子大姑娘——” 给他们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村干部悚然一惊，哎呀大意了，咋忽略了这个问题。 老书记马上表态：“给他们单独找个地方住，上工时也单独划出一片，可得让他们离咱村孩子远点的，咱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王会计气咻咻：“哪有单独的地方给他们住？” 王小六指指村子最里面的方向，“那边不是有个空房子。” 王有福皱眉，“那房子好几年没人住，快塌了。”再不待见知青，他也不能眼睁睁，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王小六失笑：“那房子除了屋顶烂的不成样子，但其他都是好的，地基当初用石头垒的，墙虽然是土砖，不过砌的双层，咱们把屋顶换一换，再住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王有福拍板，“行，明天我就找人把屋顶修一修。” “对了，还有一件事，”王有福搓搓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听说你认识粮库的人？” 王小六挑眉，不动声色的问：“咋啦？” “小六啊，”老书记望着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慈爱，“你是个有心的孩子，咱村养鸡场多亏你跑前跑后的，你对咱村的帮助，我们都记着呢。” 老书记很严肃的叫了村长的名字：“有福，我提议，多给小六家一个养鸡场干活的名额，奖励他为咱村做的贡献。” 村干部全体通过：“这个主意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小六为了村里的事，没少费心，我们都记着呢。” 王小六一副受之有愧的神色，“不用，不用，我也没做啥。” 王有福板起脸：“你要是不接受，我们可就生气了，这不是拿我们当外人吗。” 接下来十分钟的时间里，村干部集挨个对王小六进行了全方位的夸奖，把他夸的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无地自容。 王小六暗暗发憷，看来今天很难脱身了。 “来，咱们爷几个好好聊一聊，你那个粮库的朋友。”王小六从王有福的笑容里，看出了人心险恶。 王小六当然不能答应的太痛快：“我跟对方只是认识，交情不深，人家不一定会答应帮忙。” 王有福鼓励他：“既然跟人家认识了，没事就去跟对方唠唠嗑，沟通沟通感情。” 王小六为难的问：“唠啥啊？” “这么着，村里给你批十块钱的经费，你找他吃上几次饭，交情慢慢不就深了，”这边王有福耐心细致的教导。 那边王会计手脚麻利的开了条子，老书记唰唰唰签上字，咔一声扣上村委会的章，“给小六拿钱和粮票。” “来，小六拿着，”老书记亲手把钱和粮票塞进王小六手中。 王小六哪里好意思，急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不能要这个钱。” 王有福一把拉住他的手，“小六，这是村里给一个你的任务，你争取在交公粮之前，与那个人成为好朋友。” 老书记打苦情牌，“小六，你没跟着去交过公粮，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同样的粮食，要是认识粮库的人，就能定个好等级，像咱村因为在粮库里没有熟人，就很吃亏。” “现在好了，咱们村有你，”说着拍拍王小六的肩膀，“你别有太大压力，你先安心和对方熟悉起来，咱们目光可以放得长远一些，不用急着让对方帮忙。”要不咋说人老成精呢，老书记打着放长线钓大鱼的主意。 王有福反应过来，自己太急切了，忙安抚王小六，“对，老书记说得对，小六你照老书记的话做，把我刚才说的忘了，只要你能和对方交上朋友，就是胜利。” 王小六带着村干部殷殷嘱托，兜里揣着硬被塞进来的钱和票，被村干部簇拥着送到门外，然后目送他离开。 家里人听到，村里又给自家一个去养鸡场干活的名额，激动过后，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张芹芹第一时间就说：“这次该轮到我们了。” 王小六坏心的提醒：“进去若不好好干活，被撵出来，这个名额就废了。” 王小四马上接话：“二哥二嫂你俩无论谁去，可千万不能跟以前一样了，要不真被撵出来，白瞎这个名额了。” 王水发和杨爱娣若有所思，他们太了解老二两口子了，干活像上刑，找到机会就偷懒，他俩要是能好好干活，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见到爸妈那样子，王小二急头白脸的呵斥：“王小四，这跟你有啥关系，要你多嘴多舌的，咱们上次可是说好了的，按顺序往下排。”表明这个名额，他志在必得。 杨爱娣眉毛一竖，眼看就要发火。 王水发清清喉咙，抢先一步说话，“没说不给你，只是丑话说到前面，你和你媳妇，无论谁去，都要好好干，若是因为偷懒被撵回家，以后再有机会也没有你俩的份。” 王小二没把他的敲打放在心上，正在和张芹芹激动呢，还不忘给王小四一个得意的眼神。 眼角余光瞥见王小四紧紧攥起的拳头，王小六轻轻挑眉。 不提家里的暗潮汹涌，王小六拿着村里的公款，美滋滋请卢长城，去国营饭店吃饭。 最近国营饭店继水煮鱼之后，又推出一道水煮菜。味道和水煮鱼一样，但里面都是常见的青菜。 这道菜一经推出，立刻风靡整个镇子。 虽然水煮鱼也很受欢迎，但是由于价钱的原因，吃得起的还是少数人。 水煮菜却不一样，价钱只有水煮鱼的三分之一。 卢长城极力推荐：“小六你快尝尝，味道不比水煮鱼差，我特别爱吃里面的干豆腐。” 王小六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味道越来越好，大爷的手艺是这个。” 卢长城得意的眉飞色舞，小心翼翼透露出一个消息，“以前饭店没上水煮鱼这道菜，大约一个星期需要三条五条的鱼，一直由主任老家那个村子送过来。” “这不是前段时间饭店上了水煮鱼吗，很多人爱吃这个菜，做一次差不多需要二十多条的鱼。” “有的人看着眼红，把那个村子给告到了……”外面人多嘴杂的，卢长城没说出那个名字，对着王小六挤眉弄眼，露出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见王小六了然的点头，卢长城才接下往下讲：“想要撬了这个活，不过这儿的主任也不是吃素的。” 这话没有错，没有人脉，人家能当上国营饭店的主任吗。 “主任找了人说情，想保住村子送鱼的资格，可惜——”说着故弄玄虚的停顿了一下，“你猜后来咋整了？” “咋整的？”王小六很捧场。 卢长城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对方也不是善茬，据说也找了人，最后上面决定让双方轮着送鱼。” 声音压得更低了，“不过每次送多少条，由饭店决定。”笑得意味深长。 王小六为告状的人掬一把同情泪，搞到最后，落到主任手里了。 主任肯定不能轻易让对方如意，这不饭店便弄出来了水煮菜，那么对鱼的需求必然会降低，顺理成章减少对方送鱼的数量。 对方得罪了饭店主任，却没捞到足够的好处，纯属得不偿失。 同时很庆幸，多亏自己当初拒绝了，卢长城让他送鱼的提议。 第55章 知青来了 贺敏吃力把包袱拖下车，然后边擦额头的汗，边打量周围。 车站很破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所以很容易就看见，站台旁的候车室前有一张木桌。 木桌前面靠着一个木板，上面写着“知青报到处”。 远处有两三个从其他车厢下车的人，正往候车室走来。 只看他们身上挂着大包小包的样子，贺敏心中有所猜测，这些人大概和自己一样，是来这里下乡的知青。 贺敏离得近些，先一步到了候车室的门前，她稍微等了会儿另外三个人，等他们到了近处，轻轻敲门后，推门走进去，“请问，知青是在这儿报到吗？” 那三人也表示，“我们也是知青。” 屋子很小，在正对门口位置的桌子旁边，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上穿着车站的制服。 所以贺敏看向了另一人，果然那人站起身，“我是来接你们的，我看看人来全了吗。”说着掏出一张纸，挨个点名：“贺敏。” 贺敏举手示意，她是贺敏。 “胡巧玲。” 一个女生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到。” “刘国庆。” 一个男生答道，“我是。” “还有一个宋阳。” 最后一个人说：“我是宋阳。” “人来全了，那么跟我走吧。”那人也不跟他们多说，出了候车室，往车站外走去。 四个知青带着不少东西，走不快，慢慢拉开了距离。 胡巧玲低声抱怨：“这人也不知道等等我们。” 宋阳应和：“就是，就是，他倒是利手利脚的，根本不考虑我们带着行李，这人真不咋地。” 接下来，两人嘀嘀咕咕了一路，不是嫌弃前面那人对他们不热情，就是抱怨当地知青办做事不靠谱，他们下乡带了不少行李，竟然没想到派个车来接他们。 好在没走多远，知青办的人在一个路口停下了。 那里停着一辆牛车，宋阳惊喜：“太好了，有牛车。” 胡巧玲不满的哼哼，“真是的，咋不把牛车赶进车站里接咱们啊？害的咱们拿着这么多东西走过来？” 知青办的人对牛车旁边的人交待着什么，回身指指他们四个人，等他们走到近处，知青办的人介绍道：“这是青山村来接你们的人。” 对王卫东说：“我把人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人安全的带回村里。” 王卫东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 那人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这人太不靠谱了，就这么把他们丢给不认识的人，自己走了。 王卫东随意打量了他们一眼，“把包袱放牛车上，咱们早点往回赶。” 王小六不知道知青已经来到了，他正在主任办公室，介绍村里的养鸡情况。 徐常和听出了重点：“你这小子不老实。” 王小六讨好的笑着：“我就知道瞒不住您，主任，帮帮忙呗，否则那些鸡最后全进了黄皮子的肚子。” 徐常和没刁难他，“你们村需要多少个耗夹子啊？” “百十来个就行。”王小六狮子大开口。 徐常和骂到：“滚蛋，你可真敢要，把我这把老骨头剁吧剁吧，给你拿去当老鼠夹子得了。” 王小六：“那也不至于，您还是帮着找耗夹子，夹耗子的事还是留给夹子去干吧。” 说完耗夹子，王小六又提起栗子和榛子，“过几天村里要秋收，一时半会儿没工夫弄这个了，我打算先弄一批当样品，去外地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推销出去。” 说起正事，徐常和神情变得郑重，“你打算去哪个城市？” 王小六：“上海或北京，这两个地方工人多，舍得花钱的人肯定也多。” 徐常和沉吟，“你选的是挺好，不过，我在这两个地方没有认识人，没办法给你提供帮助。” 王小六笑了，“谢您事事为我着想，我这一辈子能遇见您这么好的领导，简直是祖……上积德了。”他差点说出祖坟冒青烟，好在及时反应过来。 徐常和挺不适应如此直白的吹捧，不自在的清清嗓子，“你打算啥时候出发？” “还得再过一阵子，”王小六解释原因，“栗子和榛子有点嫩，我也要做点工具，差不多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才能出发。” “而且，那时候该发工资了，兜里有钱心里不慌，我才敢往大城市去。” 徐常和见他没个正调，开始撵人，“还有事吗，没有出去干活。” 王小六立正：“遵命，这就出去，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 “你就贫吧，”徐常和实在拿他没办法。 王小六没麻烦别人，下班后，拉着下工的王小五，按照他的描述，赶在秋收前，用硬木做了两个工具。 王小五有点担心：“这东西能用吗？” “明天试试就知道了。”王小六摆弄这两个工具，“我看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他下班后，直接去了养鸡场，那边有不少栗子树，他准备整点回去，顺便看看鸡长啥样了。 好几天没来，鸡长大了不少，个个精神抖擞，身姿矫健。 和张教授聊了会天，听他说耗夹子很管用，来这边的黄皮子少了。 “村长他们决定再养一批小鸡，”张教授笑得合不拢嘴，“正好赶在年前出栏。”这次的鸡苗是村里掏钱，从农业大学购买的。 “还有一个好消息，有人昨天已经开始往鸡场送虫子了，大约有五斤，小鸡们可算是开了荤，吃的头也不抬。” “你看，今天小鸡的羽毛是不是更鲜亮了，这就是吃虫子的好处啊。”张教授忍不住各种显摆，“再有两个月，不，一个半月，这批就能送到收购站换钱了。” 张教授笑着笑着湿润了眼睛，本来若是没有那场意外，这个鸡种在五六年前，就该进行推广。 对于他们这些搞研究的人来讲，任何一个成果都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孩子即将诞生的时刻，偏偏因为不可抗力生生被延后，甚至有胎死腹中的危险，那种心情，外人根本无法理解。 推广计划被无限期延后，他舍不得放弃，便继续养着。 为了养活这些鸡，吴薇才硬着头皮，研究如何饲养虫子。 忘不了，两人守着鸡和虫子，年复一年的盼望，盼着能有人对他们说，“我想养这种鸡。” 如今终于等来了，看着在草丛间自由自在的小鸡，张教授释然的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仿佛世间再无烦忧。 第56章 要开工资了 秋收是农民一年之中，最忙碌最辛苦的季节。 太阳还没升起，农民们便开始了忙碌的秋收工作。 他们手持镰刀，弯着腰在田间穿梭。割稻、捆扎、搬运，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 随着太阳的升高，田野的温度也逐渐升高，每个人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但他们没有停下，依旧咬牙坚持。 王小六心疼五哥受累，这次炒制栗子和榛子，没舍得劳累五哥动手，而是自己独自完成。 同时他用手里的钱，每天偷偷给王小五带些吃的，开个小灶。 王小五不让他再买了，“你手里能有几个钱？留着给自己买点啥，你在外面上班，用钱的地方多。” “你不用替我操心，我明天就开工资了。”王小六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终于等到开资的日子。 眉飞色舞的告诉王小五：“开了资我要出趟远门，如果事情办的顺利，回来你就能去上班了。” 其实卢长城在粮库找了个扛大包的活，王小六没跟王小五说，直接推了。那活太累人，全靠年轻力壮撑着，对身体损害很大。 王小五宽和的笑笑：“谢啦，如果不好办就不要为难，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两兄弟不知道，王小四此时在向杨爱娣告状，说他俩吃独食。 “这两天我总能从小五身上，闻到一股肉味，小六一定是偷偷给小五买吃的了。” 杨爱娣顿时眉毛倒竖，“小王八蛋，老娘累死累活的下地挣工分，他俩背着我吃独食，我看他俩是皮子松了，你去把他俩给我喊回来，老娘要扒了他俩的皮。” 王小四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语气轻快：“我去找他俩。” 王水发分析：“你说小六哪来的钱？是不是他开工资了？” 杨爱娣语气坚定：“不能，他上班还没到一个月，我给他记着呢。”这钱是她的，谁都别打主意，小六也不行。 “我打听过，镇上的厂子一般都是月底开工资，应该就是这两天了，”王水发老谋深算，早摸清了情况。 杨爱娣了然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该咋办了。 王小五和王小六一回到家，就被喊过去。杨爱娣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小六你该开工资了吧，开了资把钱拿回来交给我，不许你乱花。” 王水发头疼，老婆子一张嘴就横道道的，听着让人感到刺耳。“你妈的意思是帮你存着，好给你娶媳妇用。” 杨爱娣不满这个说法，钱进了她的口袋就是她的。 于是张嘴就要反驳，王水发严厉的看她一眼，她瑟缩了一下，继而气鼓鼓的闭嘴了，可脸上的神色表明她不服气。 在杨爱娣看来，自己生了王小六，是他妈，他就该无条件孝顺自己，把工资交给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其他孩子挣的工分不也都是交给自己，由自己管理和分配吗。 他王小六当然也不能例外。 不能因为他当上工人了，就觉得高人一等，便要特殊的待遇，在杨爱娣心目中，除了给自己养老的大儿子，乖巧听话的小儿子小闺女，对其他几个儿子，她全都一视同仁。 所以杨爱娣从不认为自己偏心。 对于老头子说的，小六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能再用原来的方式对待他，应该改变态度，多对他表示关心，把他的心拉拢过来，杨爱娣打心里不认可。 自己是他妈，他要是不听自己的话，不孝顺自己，自己就去他班上闹，叫单位领导教育他，到时候大家都瞧不起他，自己倒要看他还敢不敢不听话。 杨爱娣看不上王水发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不过她怕王水发揍人。 自己这么大的年纪，已经是当婆婆的人了，要是被他当着孩子面打了，以后自己在儿媳妇面前，哪还有威严。 王水发才不管她心里如何想的，他懒得跟蠢货计较，前提是不耽误自己将来的养老生活。 是的，王水发对王小六好，是为了养老做打算。 王小六可是工人，手里有工资，将来只要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自己在村里吃香的喝辣的，过得滋润了。 想到工资，王水发态度更加和蔼：“过几天开了资，你割点肉回来，让你大嫂她们给你做了，好好补一补。” “不行，”杨爱娣厉声打断王水发的话，钱是自己的，他王小六必须一分不少拿回来，再由她来安排，于是命令王小六：“开资了，你把钱拿回来，不许乱花，要是让我知道你乱花钱，小心你的皮。对了，还有发的票也拿回来。” 王小六不想跟她掰扯，怕她胡搅蛮缠，影响自己出差的计划，反正拿到工资他就走，其他的事等自己回来再说。 见王小六听话的点头，杨爱娣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下一瞬又皱着眉问：“小四说你偷摸给小五买好吃的了，你手里是不是有钱？哪儿来的？” 在外面偷听的王小四差点被气死，他妈咋啥都往外突突，这不是叫小六记恨自己吗？ 此时他后悔了，不该跟老妈告密的。 关键他实在没料到，老妈会把他卖了。 王小六双眼微睁，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四哥说的？他为啥要冤枉我啊？我上哪儿弄钱去。”挨个掏了一遍衣兜和裤兜，“我兜里比脸还干净。” 杨爱娣见他不承认，吓唬他：“你可别跟我说假话，让我知道你骗我，没你好果子吃。” 王小六受了大委屈的模样，“你要是不信，就找他王小四来跟我对质，我倒要问问，他啥时候看见我给五哥买好吃的了，不会是梦里看见的吧。” 见他神态不似作伪，王水发出面打圆场：“好啦，好啦，你妈是担心你年纪小，养成乱花钱的习惯可不好，既然没有这事，就算了，回去睡觉吧。” 王小六不知道的是，在他出了屋子后，王水发低声吩咐杨爱娣，“你明天悄悄的去他那屋子翻翻，注意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杨爱娣眼睛一亮，对啊，她咋没想到这个办法。 王水发加重语气：“你自己去翻，不要让几个儿媳知道，特别是老大媳妇。” “为啥？”她还打算喊上老大媳妇，跟她一起。 王水发不耐烦的解释，“让她们知道你乱翻孩子的屋子，你想想她们会咋想你？” 杨爱娣可不管儿媳咋想，她怕的是，儿媳防着自己翻她们的屋子，跟自己耍心眼，学会背着自己藏东西。 不高兴的嘟囔，“现在的儿媳妇可真是了不得，这我当老婆婆的做事，还要顾着她们的心情，这要是以前的年代……” “闭嘴，你不想活了。”王水发呵斥，“你是不是要害死全家人。” 杨爱娣噤若寒蝉，脸色都发白了，再不敢说一句话。 第57章 出发去上海 王小六第二天从家出发时，把炒好的栗子和榛子带去了单位。 他打听过了，今天是开工资的日子，而且一般情况下，单位会计会帮大家统一从粮店购买粮食，省了大家排队的烦恼。 反正供销社来了好东西，他们也会帮兄弟单位留着，等对方挑选完了，剩下的才会摆上柜台。 前两天会计问王小六换不换成粮食，要是换的话，需要提前告诉会计，他好提前统计好数量，然后通知粮店准备出来。 说到粮食，王小六受到启发，他本来在上海和北京之间犹豫，拿不定主意第一站去哪儿好，那一刻他决定先去上海。 他到单位时，粮店已经把他们单位定好的粮食，送过来了，会计正在核对数量。 见他来了，喊他过去帮忙。 等大家把粮食取走，王小六查看了一下自己要的大米。 跟后世比起来，这个时候的大米只浅浅去掉外壳，所以不太白。 虽然这米颜色一般，不过呈现出一种油腻腻、亮晶晶的状态。这种饱满的外观，让人一看就知道其品质差不了。 当然除了外观，东北大米主要以其独特的口感取胜。 用东北大米的煮出来的米饭，粒粒分明，口感非常软糯，让人回味无穷。 此外，东北大米还有一种独特的香气。据说，这是一种类似于稻草和麦芽的味道，让人闻起来非常舒服。 当煮米饭的香气飘荡在鼻尖时，口水都能被勾的流出来。 王小六忍不住吸溜一下口水，他迫不及待要用东北大米，敲开上海人的大门，让他们领略到东北大米的魅力了。 想到这里，坐不住凳子，去敲主任的办公室门，跟主任申请，他准备出发去上海。 徐常和这次主动给他批了两百块的经费，“穷家富路，你要去上海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一切全靠你自己，单位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做主给你多批点钱。” “太感谢领导对我的体恤了，”王小六笑嘻嘻的提要求，“领导，一事不烦二主，您再帮我问问，能不能弄一张卧铺票呗。” 徐常和嘴上说着：“你这要求还挺高。”手已经放到电话上，给火车站站长打电话了。 “好，好，我可等你的信儿了，”徐常和放下电话，“那边等会儿回信。” “主任，”王小六做出感动状，“您对我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 “噗——”正喝水的徐常和，被他的虎狼之词吓得喷了，“你，你，你……” 王小六眨眨眼，“我的意思是，您让我往东我不往西，您让我撵狗我绝不撵鸡，我要身体力行的听您的话。” 徐常和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你吓死老子了，赶紧滚吧，别在我眼跟前晃荡，我不想看见你。” 王小六出了主任办公室，回到座位清点要带去上海的东西。 得拿上饭盒，去省城那次，由于没带饭盒，他吃剩的饭菜只能扔在了饭店，可把他心疼坏了。 大米必须带，这关系到他此行是否顺利的关键。 钱和票千万要放好，可不能丢了，否则他只能喝西北风度日。 看看身上补丁摞补丁的衣裤，他难得感到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这身穿着好像有点磕碜，也不知道上海人民会不会以貌取人。 想到这里，他有些迫不及待去上海了。 老天爷可能见不得他着急，不到半个小时车站那边有了消息，今天晚上九点有一趟去上海的车，路过镇子。 徐常和：“我给你放假，你回家收拾收拾，换身好一点的衣服，省着给咱供销社丢脸。” 王小六诉苦：“领导，这是我最好的衣服。”说完眼巴巴瞅着徐常和。 徐常和忍不住捂脑门，他头疼。“行啦，我下午给你拿一套我穿过的。” “主任～～” 王小六声音一波三折的，徐常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停，你好好说话。” 王小六立刻正经起来，很郑重的道谢：“谢谢主任，千言万语道不尽心中的感谢。”微微弯腰鞠了一个躬。 徐常和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了。 王小六没回家，他给了镇上送信员一毛钱，拜托他下午送信的时候，顺脚往青山村拐一下，给家里捎个口信，说他出差了。 下午到澡堂子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穿上自己的破衣服，又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饱饭，才到火车站等车。 候车室里小猫两三只，王小六去跟车站的工作人员套近乎，“兄弟，来一根？” 井庆东打量他两眼，见他穿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却不显得缩手缩脚，整个人如同白杨一样舒展，伸手接过烟，任由对方划燃火柴，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才问：“小兄弟去哪儿？” 王小六：“嗨，这不单位派我去上海出差，晚上九点的车。” 井庆东诧异，真是人不可貌相，“上海可是好地方，听说那地方老繁华了。” 说着眼睛微闪，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井庆东，还不知道小兄弟叫啥名字，在哪个单位上班。” 王小六又露出一个王小五式的微笑，“我叫王金鑫，井大哥管我叫小六就行，在供销社里上班。” 井庆东：“供销社可是好单位，竟然还能去上海。”语气里满满的全是羡慕。 “是去进货吗？跟我说说，供销社要进哪些东西？你啥时候回来啊？哥求你个事呗，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省着等我听到消息，东西都被卖光了。” 王小六爽快的答应：“行，我一回来就过来跟你说一声，你有什么想买的，可以告诉我，我帮你留着。” “那可太好了，”井庆东激动的搓手，“小六兄弟，现在时间还早，你到里面值班室躺一会儿，我给你看着时间，到点了我喊你。” 王小六连连摆手：“那咋好意思，我能熬住，不能占了你的地方。” 井庆东急了，拉着他进了值班室，将他按到床上，“你就听我的，等你上了车我再休息。” “那谢谢井哥了。” 井庆东：“谢啥谢，别跟我见外，你睡吧，我出去了。” 王小六是自己醒的，毕竟有事，哪里能睡踏实，他也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万一对方忘了，耽误的是自己的事。 不过他没急着出去，而是躺在床上，在脑子里反复琢磨去了上海后，该做些什么。 等井庆东进来，小声喊他的名字，他才装作被叫醒的样子，“到点了？哈——”长长打了一个哈欠，“睡得老香了，真是太谢谢井哥了。” 井庆东亲自把他送到车上，还帮他跟乘务员打了招呼，才挥手目送列车远去。 第58章 上海之行1 王小六走进卧铺车厢，里面的人抬头看过来，见他的穿着，有感到奇怪的，猜测他一个穷成这样的人，怎么弄到卧铺票的，也有目光里满满的全是嫌弃。 他微笑着和里面的人点点头，没和他们套近乎，离终点站还有四五天时间，不用急于一时。 夜已深，他放轻手脚将东西塞到床铺下，缓缓躺到空位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孤身一人乘车，他睡觉时都要睁只眼闭只眼，不敢睡太沉。 火车哐当哐当的声响很大，吵的慌。 所以天刚蒙蒙亮，便有人被吵醒，起身洗漱。 王小六听着脚步声，谈话声，放心的睡着了。 他是被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声唤醒的，微微睁眼，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不得用手，挡在眼睛上。 他一动，对面床的李博文看见了，打趣他：“小兄弟你睡得可真香。” 王小六起身，腼腆的笑笑：“我昨晚没睡好。” 李博文深有同感：“一个人坐车就是这点不好。” 王小六望望外面的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大哥，你先坐着，我去餐车吃点饭垫吧垫吧。” “行，出门左拐，下一节车厢就是餐车。”李博文为他指路。 王小六道谢后，出了卧铺间。 住在李博文上铺的赵明辉想不明白，那小子一看就是个乡下小子，李博文怎么做到面无异色，跟对方谈笑的。 吃过饭，王小六回到卧铺。 “大哥，你是上海人吧，对了，忘自我介绍了，我是王金鑫，可以叫我小六，大哥怎么称呼？” 李博文听着王小六文绉绉的话，再次坚信，他绝不像他的穿着那样，是个无知的乡下小子。 “我叫李博文，小六要去哪儿啊？” 王小六：“去上海，所以想跟李哥打听打听情况，省着去了那边抓瞎。” “抓瞎？”李博文虽然各处跑，不过这个词还是头一次听到，“抓瞎，抓瞎，还别说，这个词越琢磨越有意思。” 李博文是个健谈的，见王小六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上海。 王小六时不时发出惊呼声应和，更是激发出李博文的倾诉欲。 其实上辈子王小六去过上海，那时的上海是个国际大都市，无处不在的繁华时尚，林立的高楼大厦，脚步匆匆的上班族，是留给王小六最深的印象。 而在李博文的嘴里，上海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化底蕴，说起上海小吃来，更是如数家珍，什么小笼包、生煎包、松江鲈鱼、八宝鸭，在他的讲述中，王小六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你一定要去尝尝锅贴。有腰有臀的锅贴，臀部焦硬，咬一口脆爽，腰部绵软，浸润着肉汁，肉馅和皮子浑然一体，嗲嗲的让人欲罢不能！” “对了，吃锅贴还有讲究，一定要趁热吃，趁着刚出锅的那口热乎劲儿，轻轻咬开,慢慢吮吸,油脂混着肉香,回味无穷!好吃得不得了呀。” 李博文不自觉用上海话赞叹了一句。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馋了。”王小六十分配合的吞咽口水，露出向往之色，“我一定要去尝尝。” 王小六有心与李博文交好，说起话来，处处合李博文的心意，加上他毕竟有上辈子的阅历，虽然限于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好信口开河，却叫李博文有种他绝非池中物之感。 两人唠的越发投机，转眼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走，李哥，给小弟一个面子，我请客，咱俩边吃边聊。”王小六发出邀请。 李博文不高兴了：“哪能让你请客？我请，这顿必须我请。” 两人你谦我让好几个回合，最终李博文用年龄的优势打败王小六，夺得这次请客的权利。 赵明辉在上铺猛翻白眼，嘴里发出不屑的一声：“切——” 他声音很小很小，在嘈杂的环境中，别人无法听见的程度，不过王小六又不是瞎子，早看出来赵明辉对自己的鄙夷。 所以王小六在找人交谈时，直接把他排除在外，看对方的态度，无论自己如何去讨好他，也很难扭转对方对自己的印象，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有那功夫，他都能和李博文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除非赵明辉身上，有值得自己去花费精力的价值，否则王小六不打算与他过多的交往。 李博文询问赵明辉吃什么，又问了王小六的口味。 王小六下床：“我和你一起去，帮你往回端菜。” 两人说笑着走出卧铺间，赵明辉气得鼻孔里发出“哼——”。 吃饭时，赵明辉离王小六远远的，王小六筷子夹到的地方，他绝对不夹，把嫌弃写在脸上，让别人看得明明白白。 李博文很抱歉的看看王小六。 王小六却没放在心上，他活的年头多，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实在太多，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见过啊，赵明辉这样的，只是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小白。 在他眼中，赵明辉为人处世简直幼稚的可笑，王小六提不起一丝一毫，和对方计较的冲动。 那纯属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来，李哥，你接着说，后来那个人被抓住了吗？”王小六催促李博文快点往下讲，正听的起劲儿，他急于知道坏人的结局。 李博文正在讲，有一次他出差，在火车上遇见了公安抓捕坏人。 没想到坏人挟持了人质，叫嚣着若是不放他们离开，他们就要鱼死网破。 最后当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 王小六听完后，激动不已，神情中带着向往，“真想也穿上警服，亲手去抓坏人。” 李博文一副仿佛遇见知己的表情：“你也有这样的想法啊，我也是，我也是，咱俩太有缘了。” “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王小六给他俩戴高帽，自称为英雄。 果然李博文更加高兴，猛点头，认同他的话。 赵明辉嗤笑出声，“你俩可真……”想说不要脸，却在最后一刻咽了回去。 李博文翻个白眼，“大哥，不要搞坏气氛呀。” 赵明辉：“你们聊，我吃饱了，回床休息去了。” 王小六就当他是空气，丝毫不受影响，“李哥天南海北的跑，见识就是多，再给我讲讲。” “再讲一个小偷的事……” 两人又说起话来，赵明辉猛地翻了一身，背对他俩。 王小六和李博文相视而笑。 第59章 上海之行2 王小六和李博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下车前互留了通信地址和单位的电话号码，约定保持联系。 下车后，李博文怕他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要把他送到招待所。 王小六也不客气，直接提出：“给我找家离你单位近的招待所吧，我要有事的话，就去找你帮忙。” 李博文听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觉得他这是跟自己不生分的表现，“行，有事你就去找我，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李博文知道，王小六不过这么随口一说，下车前，他问过王小六，用不用他托人找找关系，引荐供销社的领导认识，王小六拒绝了。 王小六自有打算，他准备来个印象深刻的出场方式，让对方一下子记住自己。 李博文一路陪着王小六找到招待所，又跑上跑下帮他办手续，拜托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多多照顾王小六。 安顿好王小六，才要回家。 王小六拉着他的手：“哥，咱俩这感情，说谢谢太生分了，晚上你一定过来，我在国营饭店请客。” 李博文露出为难之色：“今晚肯定不行，我出差十几天，要在家陪陪父母。” 王小六轻轻打了自己嘴一下，“瞧我这没眼色的，是我错了，是应该好好陪陪家人。那定在明天晚上行不，你要是不来，我可就要生你气了，小心我将来不给你写信。” 李博文失笑：“明晚一定来，我还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送走李博文，王小六回到房间洗了澡，换上徐主任借给他的衣服，跟下面的服务员说了一声，他出去吃饭。 他慢悠悠的在路上散步，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很陈旧，却透着历史的厚重感，他置身其中，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恍惚了一瞬，他怅然一笑，没想到，他王小六竟然还学会了悲春伤秋。 要知道，世上能有几人如他一般幸运，穿越时空重回一世，这是上天的恩赐，他只需好好享受重来的人生，活得随心所欲，活出精彩，不枉老天爷对自己的厚爱即可。 重生后，一直无处着落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在周围转了一个小时左右，熟悉了一下环境，才去李博文嘴里做锅贴超级好吃的小店。 店里的人很多，一看这边手里有钱的人就多，王小六激动不已，有钱好啊，有钱才能舍得花钱。 王小六走到窗口，对趴在窗口的服务员大姐说：“姐姐，我第一次来上海，不知道点什么，姐姐给我推荐一下呗。” 说着递过去一个纸包，“姐姐，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吃。” 服务员大姐本来见王小六穿着寒酸，对他爱搭不理的，听见他喊自己姐姐，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时，脸上不由自主带上笑意。 现在人家又给自己塞特产，她的笑容更加真诚，“哎呦，小兄弟不用这样的。”嘴里说着不用这样，手却飞快将纸包收进窗口下方的桌子里。 “姐姐，我一个人，点一份锅贴够吃吗？”王小六眨着懵懂清澈的眼睛，一副全心全意信赖对方的表情，等着对方的指点。 服务员：“一份锅贴哪里够啊，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来一份鸭血粉丝汤。” 王小六点头：“我听姐姐的。” 服务员嘴巴乐开了花，“找地方坐，等好了，我喊你。” “谢谢姐姐。”王小六道谢后，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等锅贴做好，他慢慢吃着锅贴，耳朵竖起，从周围食客交谈中，收集有用的信息。 一份锅贴，王小六吃了半个小时。 要走时，他过去跟服务员大姐道别：“姐姐，锅贴超级好吃，汤也很鲜，我明天还来吃，跟你说一声，我先走了，再见。” 服务员大姐被他哄得很开心，嘴里嘀咕：“小滑头。” 王小六没继续溜达，直接回了招待所，洗漱后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他又去了那家店，“姐姐，我又来了，对了，昨天的栗子吃着还好吧。” 服务员大姐：“栗子是哪儿产的啊，味道很好，家里孩子可爱吃了。” 王小六很上道：“真的呀，那我中午再给姐姐拿点。”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服务员大姐很满意，喜笑颜开的对王小六说：“那我可就替孩子谢谢你了。” 他点了锅贴和一碗粥，又吃了半个小时。 跟大姐打了声招呼，王小六离开锅贴店，先去了邮局，给徐常和打了报平安的电话，然后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他所知的任何一种商品，在这里都能找到，买东西的人络绎不绝。 越看王小六的眼睛越亮，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逛完整个供销社，王小六乘公交车去了淮国旧。 离淮国旧还有段距离，就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考虑到兜里三十多块的工资，王小六咂吧咂吧嘴，走到最后的位置排好。 虽然兜里没几个钱，但是他可以光看不买，单纯进去开开眼。 两个小时后，王小六呲着牙走出淮国旧，掂了掂手里的钢笔，小小一支钢笔，竟然花了他十块钱，工资的三分之一，他好穷。 这么贵的笔，不是给自己买的，而是要送给徐主任，感谢对方对自己的帮助和支持。 小心把钢笔放到顺手买的军绿色挎包里，王小六乘车回到招待所，拿上一包栗子去了锅贴店。 此时正是人最多的时候，王小六点完餐，没在窗口多做停留，小声对盯着他的大姐说：“等会儿我吃完了，再找姐姐说话。” 王小六磨蹭到店里几乎没人了，才去了窗口。 “姐姐，”王小六嘴巴甜甜的喊着姐，“姐姐，想求你一件事。” 服务员大姐很谨慎：“什么事，我听听。”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晚上想要在店里请朋友吃饭，寻思让他尝尝我们东北的大米，可我住在招待所，没有条件煮米饭，想求姐姐帮帮忙，能不能在咱们店的厨房帮我煮一下。” “姐姐，”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她，服务员大姐迟疑了一丢丢，正要硬下心肠拒绝，王小六眨眨眼，“我不白占便宜，会给柴火费。” 服务员大姐立刻明白，他话里的真正含义，要给她劳务费。“哎呦呦，我当什么大事呢，这个不过是顺手而已，你晚上把米带过来，我帮你煮上。” “太谢谢了，”王小六把手上的纸包递了过去，在大姐接纸包时，特意压了压纸包，无声的说：“纸包里有惊喜。” 大姐心领神会点头，嗖的收了起来。 第60章 上海之行3 王小六热情的将李博文，迎进了锅贴店。 “李哥你坐着，我去点菜。” 安顿好李博文，王小六去了窗口，“姐姐，这是大米，麻烦你了。”递过去满满一饭盒的大米。 服务员大姐接过，“哎呦，这么多啊。” 王小六憨憨一笑，“我寻思多拿点，叫姐姐也尝尝我们东北大米，给我煮一半就行。”剩下的一半不用明说，是留给大姐的。 大姐乐的合不拢嘴，“你这个小滑头，去等着吧，煮好了喊你。” “好嘞，”王小六点了几个菜，回去陪李博文说话。 突然李博文示意王小六往右侧看，“那就是供销社的王主任。” 王小六眼睛一亮，天助我也。 在火车上，李博文介绍锅贴时，无意中说到他单位附近的供销社主任，非常喜欢吃锅贴，几乎两三天就来这个锅贴店。 所以王小六找招待所时，才指明来李博文单位附近，便是打着与王主任巧遇的主意。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小六在心中祈祷，但愿他寄予厚望的东北大米给点力，能引来王主任的注意。 就在此时，锅贴店后厨弥漫起股股米饭的香气，这个味道不像炒菜香气那么霸道，不如炖汤香气那么诱人，淡淡的，甜甜的，绵长的如同春日的暖阳般。 厨房里的人纷纷翕动鼻子：“好香啊。” 服务员大姐想到自己包里的一捧大米，心头火热。“八号桌，来取菜。” 王小六小跑着过去，“太谢谢姐姐了。”端着托盘，随着他走动的脚步，米饭的香气在大堂中飘散开。 吃饭的客人闻着香味，四下找寻：“什么东西，这么香。” 李博文闻着米饭的香味，“这味道，东北大米，一定是东北大米，我最想念的就是东北大米的味道了。” 不少人发现，味道是从王小六端着的托盘上飘出来的。 有人去窗口，点名要一份相同的，被告知，那是人家自己带来的大米，煮出来的米饭。 “不可能，米饭我又不是没吃过，”客人觉得服务员在欺骗自己，“绝不是这个味儿。” 大姐扬声回答：“人家那是东北大米。” “东北大米？”听见这句回答的王保贵喃喃自语。 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这边的王小六，瞥见这一幕，嘴角勾起，“还是我们东北大米，煮出来的米饭香，来，李哥，先来一碗。”盛了一碗米饭，放到李博文面前。 两人边吃边聊，大米饭的香味把周围人馋的直咽口水。 第二天吃完早饭，王小六在挎包里，装上四五斤大米和栗子、榛子各两斤，去了供销社。 王小六直接上了三楼，和外面售货员介绍，“我是来自东北供销社的采购员，想找王主任，不知道王主任在办公室吗？” 售货员头都没抬，指了指摆放自行车的后面的一个方向。 王小六道谢后，找了过去。 先看见一道门，门上挂着“后勤办公室”的牌子，王小六轻轻敲门，听见里面喊：“请进。” 他推门走进去，“大家好，我是来自东北供销社的采购员，想找王主任。” 里面有两个人在办公，王小六猜应该是会计和出纳。在南面墙上，还有一道门，大概就是主任办公室了。 果然，其中一个人让他等一会儿，敲门走进去，不久出来示意：“主任让你进去。” 王主任看着推门而入的王小六，微微挑眉，脸上露出果然是你的表情。 王小六先做了自我介绍，并出示单位介绍信，然后拘谨又腼腆的笑了笑，“王主任可能猜到了，我昨晚是故意做了一场戏，就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 王保贵不动声色的问：“哦，你引起我的注意是为了什么？” 王小六掏出用纸包着的栗子和榛子，一一打开，“不瞒王主任，我是为了这两样东西来找您的。” 王保贵双手环胸，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王小六直截了当的开夸，从味道夸到营养，从白山黑水的生长环境夸到历经严寒无畏风雪的精神，“这不仅仅是栗子和榛子，更是我们中国人不怕困难，奋发拼搏的象征。” “就跟这些东北大米一样，这米之所以好吃，便是这个原因。” 一层层打开纸包，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大米，看着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大米，王保贵似乎闻到了昨晚那股香甜的味道。 他神色变得轻松，眼里含着兴味，“小伙子，你很能说啊，口才不错。” “谢谢夸奖，”王小六右手臂横放在腹部，微微躬身，“我的荣幸。” 王保贵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你说的虽然天花乱坠，可说实话，除了榛子，栗子和大米我们这儿也有，并不缺。” “嘿嘿，”王小六笑得坦荡，“您说得都对，但若是能给上海人民供给来自东北的物品，不提这将成为咱们供销社的特色，只说主任您收购了我们当地的农产品，不仅提高了当地人的收入，改善了当地的生活，这也是我们两个城市亲如一家的体现。” “当然，两个城市的互助，是值得弘扬的正能量，更是树立了一个榜样，我认为，这件事该请记者同志跟踪报道，同时，为了我表达我们的谢意，我打算给咱们单位写一封感谢信，还要送锦旗，不能让做好事的人默默无闻，必须让大家都来学习。” 王保贵眼睛里全是光，那是名为野心的光芒。 不过他毕竟是主任，即便再对王小六描绘的情景心驰神往，也不会被人忽悠一两句，便热血上头，立刻答应王小六的条件。 王小六也不敢妄想，对方折服于自己的霸王之气，无脑的跟着自己的脚步走。 总要给对方留出足够的时间思考，于是他提出告辞，“恳请您仔细尝尝我们东北的栗子和榛子，给我们一个机会，不打扰您办公了，我明天再来拜访。” 等办公室里只剩王保贵一个人，他陷入纠结之中。 要说不心动，那是瞎扯，可他又担心，自己做了事情后，结果不能如愿，甚至得到的是坏结果。 他也明白，做任何事情，都要承担一定的风险，那么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个风险，又该不该承受这个风险呢？ 当老婆孩子闻着米饭的香气，惊奇的叫嚷：“这米饭可真香啊。” 王保贵终于下定决心。 第61章 上海之行4 其实王小六昨天离开供销社时，便心中有感，王保贵应该会答应。 果然如他所愿，今天他一见到王保贵，哪怕对方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王小六依旧无比确定，对方这是同意了。 即便有了一定把握，王小六仍是不动声色，装出紧张的模样，态度有点谦卑的询问王保贵：“不知我们的栗子和榛子，能否入您的眼。” 王保贵显得很迟疑，“按理说，无论是上海人，还是东北人，都是亲兄弟，你帮我，我帮你，本应是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王小六正色，“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即便是亲兄弟，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没什么是天经地义的。” “我无法把别人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我更信奉以德报德。” 王保贵听了他这一番话，很是满意，终于露出一个笑意，“说实话，栗子和榛子的味道只能说不错，但大米的味道超级好，不知你那边可不可以发过来一批大米。” 王小六还真不了解，如今供销社有没有权利往外地发大米。“我需要和单位领导汇报。” 见他很谨慎，王保贵更是满意。指指桌上的电话，“我出去巡视一圈，你可以用这台电话和单位联系。” 由于电话费很贵，王小六长话短说，简明扼要说了他打电话的原因。 徐常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人家真要咱们的榛子和栗子啊？你小子不是在跟我逗闷子吧？” “主任哎，我这可是长途电话。”王小六哭笑不得。 徐常和终于有了真情实感，“有你小子的，回来我给你庆功。” 王小六没时间与他过多的寒暄，“主任，对方的意思是，可以从咱那边采购榛子和栗子，不过人家希望搭着东北大米一起。” 徐常和听明白了，沉吟片刻，“你详细问问，那边想用什么货物和咱们交换。” 王小六心领神会，也就是说没问题，但要用交换物品做借口。“明白了，等我这边有了确切的结果，再给您打电话回去。” 徐常和又嘱咐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先是独自激动了半天，然后给粮库的主任打电话：“老胡啊，今天有没有空，想请你吃饭。” 等王小六和王保贵谈好具体事宜，已经是三天后。 经过三天的接触，王保贵很欣赏王小六，觉得这小伙子很有能力，关键是嘴巴甜，会来事。 “叔，电话接借我用用呗，我跟我们主任通个话。” 是的，大家没听错，如今王小六已经喊王保贵叔了，因为两人都姓王，用王小六的话来说，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王字，所以两人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 死皮赖脸追着王保贵喊叔，这也是王保贵认为他有能力的原因之一，这年月人大多淳朴，感情很内敛。像王小六这样不见外，对着刚刚熟悉的人，一口一个叔，而且喊的非常亲昵的人，可不多见。 用后世的话来讲，这个叔字喊的，含糖量能有五个加号。 王保贵坚信，厚脸皮是成功的必备条件，王小六就深谙这个道理，把厚脸皮发挥到极致。 “哎呦，你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王保贵打趣他。 王小六眨眨眼，“我可是个有礼貌的好青年，叔，您是不是对我有偏见啊？我太难过了。” 王保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贫嘴，快打电话吧。” 王小六：“遵命。” 王保贵摇摇头，出去巡视了。 王小六简单向徐常和介绍了，这边可以提供的物品，以及对方的采购榛子、栗子和大米的数量。 “对了，栗子和榛子要生的，”王小六提醒，“这边比较潮，熟的放不住，货物发到这边后，他们自己找人炒制。” 为此王保贵特意跟王小六打听，他是怎么做到，给栗子和榛子开口的。 “上次你拿来的样品，家里孩子很容易就能咬开，我才发现，各个都有一道裂口。” 王小六得意的笑，“这可是我独家发明，叔，您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王保贵不走心的夸到：“厉害，你说说怎么弄的。” 王小六嘻嘻一笑，“别急，请听我慢慢道来。”然后详细讲了原理。 “你小子确实聪明，”王保贵赞叹，“说透了似乎很简单，可你能琢磨出这个办法，并制出合适的工具，显然是个聪明的。” “叔这么夸我，我还有点不适应。”王小六嬉皮笑脸的。 王保贵呵斥他，“你好好说话，没个正形。” 说笑了几句，王小六和王保贵商量起正事。 比如如何运输商品，如何进行交接，第一批货物，王保贵希望王小六能亲自押送等等。 他俩商谈细节时，有专人在准备要发到东北的货物。 等到备货的期间，王小六忙着三件事。 一是琢磨怎么才能让报社对这件事，进行追踪报道。 二是如何把感谢信写的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三是找地方定制锦旗。 这里最难的便是第一件。 王小六抓耳挠腮好几天，想到一个办法，以省城报社的名义，给这边报社发公函，针对这次的事情，想要来一次联合报道。 不过，这个办法需要省城那边的报社配合。 于是他向徐常和求助。 徐常和：“你可真会给我找事儿干，我都成你的小兵了。”嘴上抱怨着，答应的却不慢，没好气的回答：“等着，我帮你找人办。” 徐常和办事很利索，第二天就传来消息，省城报社答应了，明天会给上海那边发公函。 王小六一接到回话，立刻兴奋的跑去告诉王保贵这个好消息。 王保贵激动的拍拍他的肩膀，“不错，做的很好。” 两天后，有记者过来采访，交谈过程中，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喊：“主任，那个东北小兄弟，举着锦旗往这边来了。” 王保贵诧异：“什么？” 第62章 上海之行5 王保贵诧异：“什么？” 显然他很懵，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而且越来越近，隐隐能听到有人在大声说话：“我是东北来的王小六，特来感谢咱们供销社对我们红星镇的帮扶。” 王保贵尴尬的对记者道歉，“不好意思，看来今天只能到这儿了，咱们明天再继续谈，行吗？” 记者眼睛亮晶晶的，他凭借自己多年的职业素养，敏锐的察觉到，这里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点，“我觉得，可以把这个情节加进去，让整件事更加饱满。” 王保贵拒绝：“我不想大肆宣扬，我只是做了一点点的力所能及的小事，却得到这样的赞誉，我很羞愧。” 此时门被敲响：“主任，小兄弟请您出来，他要当面感谢您。” 王保贵起身，“对不起，今天先到这儿吧，我要出去接待小六兄弟了。” 记者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王保贵打开门，很生气的呵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拿走，我做事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不过是职责所在。” 王小六大声叫好：“说得好。”虽然手上有锦旗，不方便鼓掌，他依旧奋力比划着。 马上有人见机行事，齐齐鼓掌。 王保贵脸色都变黑了，“干什么，干什么——” “咔嚓——”记者看准时机，抓拍的这个画面。 王小六看见有人拍照，有点手足无措，“王主任这是——” 记者介绍到：“我是沪市日报的记者，正在采访王主任，不知能不能和你聊几句。” “记者？”王小六明显很紧张，“太好了，我跟你说，王主任可是个好人，大好人，你一定要好好采访他，他……” “停，”记者感觉耳边有一百只鸭子在叫，“咱们进办公室慢慢聊，好吗？” “好的，好的。”王小六不好意思的笑笑。 在王小六接受采访的时候，青山村正陷入狂喜之中。 村长说了，供销社要收购一大批栗子和榛子，数量比往年都大，价钱也比往年高一些，而且据说要发到上海。 见众人激动的不行，王有福清清喉咙，大声告诉大家：“我听供销社主任说，上海之所以定了咱们的这边的栗子和榛子，全是因为小六的功劳。” 有人好奇，“这跟王小六有啥关系啊？” “就是跟他王小六啥关系，他只是个小办事员，还能跟上海扯上关系。”二流子他娘很不服气。 黄老太太张望一圈，“哎，老杨婆子，你家小六最近干啥呢？好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提起王小六，杨爱娣气不打一处来。 刚开始听到送信员告诉他们，王小六出差了，家里人没太在意。 过了两天还没回来，家里人坐不住了，关键是他们约摸该到开工资的日子了，王小六不在家，工资咋办啊？ 王小四怂恿爸妈去供销社，替王小六拿着工资。 王水发和杨爱娣一想到跟城里人打交道，就打心里发怵。“能行吗，人家能把钱给我吗？” 王小四给他们打气：“咋不行，你和我爸可是小六的父母，他没在家，你俩帮他拿工资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杨爱娣：“能行？” 王小四：“肯定没问题。” 杨爱娣想想也是这个理儿，“那倒也对，我可是他妈，这工资就该交给我。” 王水发点头：“要是不给，咱们就去找他们领导。” “对，就这么办。”杨爱娣一拍巴掌，“小四，你现在去村长家里，给咱仨请假，就说明天有事，不去上工了。” 结果就是，他们兴冲冲的去了，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了。 人家说工资被王小六拿走了，他们不死心，非要找领导，徐常和根本没见他们。 杨爱娣虽然对城里人有种天然的怯懦，但在工资面前，一切都被她抛到脑后。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嚎：“大家都来评评理啊，他们欺负我这个乡下老婆子，瞧不起我们乡下人啊。” 来之前，王水发就跟她说，若是对方不给工资，她就闹，并让她记住了这几句话。 王水发很有心机，他打算把事情往瞧不起乡下人上扯。他听说城里闹得很邪乎，不少城里人因为瞧不起穷人而被批斗，严重的还会被下放。 他就不信，这话一嚷开，供销社那帮人能不怕。 可惜他了解到的只是表面，来供销社耍无赖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想给他们扣帽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单看里面的员工没有丝毫惊慌的脸，就知道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 甚至有人不屑的说：“差不多得了，你们要是太过分，我们就去找公安了，好好治你们的罪。” 杨爱娣吓了一跳，外强中干的叫嚣：“凭啥治我的罪，我有啥罪。” “到供销社里闹事，耽误我们的工作，试图给我们扣帽子，破坏人们内部的稳定，让公安好好查查，你们是不是坏分子。” 杨爱娣从地上跳起来，神色慌张的反驳：“你可不要瞎说，我可是贫农。” 王水发大喝一声，“闭嘴，别在这儿丢人了，赶紧给我回家。” 然后三个人灰溜溜回村了。 别人不知道杨爱娣此时此刻的心情，还在追问：“你倒是说话啊？” 王有福哈哈大笑：“小六去上海出差了，听他们主任说，这批栗子和榛子就是小六卖出去的。” 对着王水发道喜：“二哥，你有个好儿子啊。” 王有福和王水发是本家兄弟，所以喊他二哥。 王水发的腰瞬间变直溜了，脸上笑得像朵花，嘴上还谦虚的说：“哪里，哪里。” 王家人听着大家对他们的恭维，兴奋的要飞起来，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离人群十几米远的地方，站着四个人，他们远远看着这一切，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胡巧玲竖着耳朵听那边传来的声音，心中暗暗思量，听着这个王小六好像是个有能耐的人。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她眼睛微微闪动，脸上露出一抹沉思。 在沪市日报上对本次事情，进行了详细报道后的当天下午，王小六登上了返程的火车。 第63章 上海之行6 上海的货物由汽车运往红星镇，按王保贵的意思，他希望王小六能跟着汽车一起走，这样他更安心。 但开车的司机再三劝王小六坐火车回去，“坐汽车可遭罪了，吃不好睡不好，有时还会遇到拦路抢劫的，需要和对方拼命，很危险，我们未必能保护你的安全。” “我们见过大风大浪，你——还太嫩，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听哥一句劝，坐火车回去吧。” 王小六心知肚明这里的猫腻，无非是司机借着工作之便，捎带一些货物沿路挣点外捞，如果自己跟着，会影响他们的活动。 王小六不做讨人厌的事，而且他并不想坐汽车，不安全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没有火车舒服。 他本来不好意思拒绝王保贵，现在好了，理由都是现成的。王小六很爽快听从了对方的建议，把事情转述给王保贵，并求了他帮自己定卧铺。 王保贵才反应过来，他要求王小六跟着车押运，没考虑到实际情况。 王小六摊手：“所以叔，真不赖我不跟着，还有汽车返程时，我也不跟着了。” 王保贵只能放弃，叫王小六跟着运货的想法。 王小六离开这天，王保贵和李博文都过来送行。 上车前，王小六递给他俩每人一个信封，“千言万语说不尽我对二位的感激，万水千山割不断我们的情意。” “我这个人生性比较腼腆害羞，让我当面对你们说出感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我把想说的话全写在了信里。” 在二人呆愣间，王小六帅气的挥手，“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期待下次再见。”转身上车。 王保贵无奈的和李博文对视一眼，“走吧，我送你回单位。”为了送王小六，王保贵借了吉普车。 因为去往东北的车队明天就要出发，王保贵回到单位，又带着司机仔细检查了一遍，直到夜色渐浓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吃过饭，王保贵拿出信，如今想起王小六痞里痞气的样子，他还是会发笑。打开手里的信，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变得郑重，最后低低骂了一句：“这个臭小子。” 王小六此时正在和同个卧铺的人侃大山，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阿嚏——阿嚏——阿嚏——” 心里嘀咕，肯定有人在骂我。 四天后，火车停在了红星镇车站。 王小六走下车，深深吸一口气，感受家乡的味道。 他先去候车室找井庆东，可惜对方今天休息，王小六给他留了一张条子，请对方同事帮着转交：“就说去上海的王小六回来了。” 然后出了站台，直接去了供销社。 徐常和见他的第一句话是：“你先回家休息，明天再来上班。” 王小六：“送货的车今天应该能到。” “那我马上安排人去道口接人。”徐常和坐不住了。 “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王小六急忙喊停，“我跟司机事先约好了，在火车站那边等他们。” 说完了正事，徐常和撵他回去休息，“你别熬着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王小六没答应，“我不困，坐卧铺回来的。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省着出问题。对了，要给来的人在招待所订房间。” 徐常和：“我给招待所打个电话，他们来几个人？” “十个人，五辆车。” 王小六站起身准备出去，“对了，给你买了个礼物，从挎包里掏出一支钢笔。” 徐常和诧异的挑眉，“还给我买礼物了？我看看。”这笔一看就不便宜。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徐常和突然想起一件事，“头几天自称是你爸妈的人，来咱们供销社，说是来取你的工资。” 王小六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放在心上，“知道了，我回去跟他们解释。” 然后用办公室电话，给王保贵打过去，告诉对方，自己安全到家了，等汽车到了，他再打过去。 又给李博文打了电话，到自己座位上等着汽车到来。 汽车晚上六点多才到，徐常和安排专人盯着卸货，他和王小六陪司机去国营饭店吃饭。 饭后王小六送司机去休息，并主动向徐常和申请，他陪着对方住到招待所，方便照顾对方。 徐常和：“那你就不能回家了。” “工作更重要，等他们走了，我再回去。”王小六坚定的表态，“我要舍小家为大家，以单位为家，在工作中发光发热。” 徐常和抽抽嘴角，“行，你好好工作吧。” 镇上已经把要发往上海的货物，准备好了，所以第二天上午装完车，和对方做好交接，上海过来的十个人直接启动汽车驶离了红星镇。 目送汽车消失在路口，徐常和大手一挥，对后面迫不及待的人说：“走，咱们开开眼眼，见识见识上海货。” 王小六先给王保贵打了电话，通知他汽车已经返回，才去仓库。 这批货中最多的便是布，而且是瑕疵布，原因无非是便宜。 虽然是瑕疵布，但是花色和布料也是红星镇这样的小地方，见不到的好东西。 众人一走进仓库，立刻被花色各异的布料吸引了注意力。女同志们惊喜的尖叫：“这个真好看。” “呀，这个也好看。” 上手一摸，更是了不得，“这布料咋这么软和，穿在身上，肯定老得劲儿了。” 连会计这样的中年大叔，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这上海的布料就是好，嘿嘿，给我姑娘扯二尺，做件新衣服。” 出纳李翠打趣他，“你只给姑娘做，不给姑娘她娘也做一件，当心晚上不让你上炕。” 众人哈哈大笑。 田东亮：“那就再来三尺，这天转冷了，不上炕我这老骨头可受不了。”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王小六就是在此时进入仓库的。 每个人定了自己想要的料子，王小六也买了一块深蓝色的布料，准备到裁缝店做套衣裤。 这些货物大部分会运到其他供销社，一来是因为红星镇没有那么大的购买力，二来徐常和要用这批货打通关系。 那就跟王小六没关系了，徐常和给他放半天假，让他回家歇一歇。 王小六和徐常和打了声招呼，拿着买好的布，去裁缝店量了尺寸，约好取衣服的时间。 又去找了卢长城，把买给他的礼物——一个帽子，送了过去。 卢长城喜欢的不得了，戴在脑袋上不舍得摘下来。“谢啦，走，哥请你吃饭。” 王小六又跟他吃了午饭，才慢悠悠往家走去。 第64章 王小六回村 这几天杨爱娣和王水发过得水深火热。 一边是乡亲们对他们的恭维和讨好，让他俩享受到了众星捧月的优越感，一边又惦记着王小六的工资，心情非常急躁。 这天他们在村口的地里收苞米，突然听见王小四大喊：“爸，妈，小六回来了。” 啥？地里干活的人齐齐抬头望向村口，远远的一个小黑影渐渐走来。 杨爱娣眯着眼睛不太敢确定，“老头子，你看那是小六吗？” 那边王小四已经跑过去，“小六，小六——” 王小六眉眼含笑，看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王小四，心中感叹，王小四这家伙可真是个人才。 “呀，是四哥啊，”王小六笑吟吟打招呼，“几天不见，想我了？” 王小四满脸是汗的站到他眼前，“我是担心你，你头一次去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怕你找不到地方，怕你受欺负，我担心的睡不着觉。” 王小六感动的热泪盈眶，语气哽咽：“四哥——” 王小四：“小六——” 就在此时，一声怒吼：“王小六，你还知道回来！”打破了兄弟俩温馨的气氛。 只见杨爱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怒视他：“还不滚过来。” 王水发沉声提醒她：“注意点，别让外人看笑话。” 杨爱娣憋着气，一脸的不耐烦：“知道了。” 王水发招手：“小六回来啦，过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黄老太太挤到前面，“小六，小六，快跟我们讲讲上海，那边热闹吗？人多吗？说话你能听懂吗？” 其他人七嘴八舌：“对，快点说说，上海人是不是全都上班，端铁饭碗啊？” “呀，那不是得老有钱了？” “他们是不是家家住楼房啊？人人都有自行车？” …… 王小六感到耳边有一万只鸭子在叫，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他眼睛是呆滞的。 杨爱娣被挤得东倒西歪，气得直骂：“那个瘪犊子挤到老娘了，都tmd离老娘远点。” 大家都急于听王小六讲上海之行，对杨爱娣的话充耳不闻，没人理她。 “小六，你快点说，让我们开开眼。” 有人嫌弃杨爱娣碍事，死劲儿挤到她前面，用屁股偷偷把她顶开。 杨爱娣叫骂着被挤到人群后面，气得直跳脚：“你们都给老娘让开，我是王小六他妈，我要在前面。” 被围在中心的王小六开口了：“上海呀，那是个——” 一直讲到口干舌燥，大家还不放他走。 王小六挺不住了，双手作揖讨饶：“大爷大娘，大哥大姐，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我回家休息吧。” 王有福帮着撵大家：“行啦，小六讲了一个多点，让他歇歇，你们快点回去收苞米。” 众人恋恋不舍，上海太好了，人群里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这辈子，我能不能去一趟上海。” 大家三三两两散去，留下一地叹息。 王小六一抬头，正对上杨爱娣虎视眈眈的眼。 眨眨眼，王小六诧异：“妈，你咋躲到后面去了。” “小王八蛋，你工资呢？”杨爱娣没心思和他扯没用的，“把钱交上来。” 王水发瞥见有人在不远处看热闹，拽着杨爱娣：“走，咱回家说。” 杨爱娣甩开他的手，“老娘自己能走，快点把钱拿出来，别等着老娘动手。” 王水发狠厉的盯着她，“回家说。” 杨爱娣动动嘴角，最终沉着脸闷头往家走。 王水发看了王小六一眼，“回家。” 王小六挑眉，“好啊，正好累了，回家歇歇。” 一踏进院门，杨爱娣立刻发难：“钱呢，交上来。” 王小六痞里痞气的拍拍兜，“花没了。” “啥？”一声尖叫直冲云霄，杨爱娣身子晃了晃，下一刻矫健的窜到厨房门口，抄起门后立着的烧火棍，直奔王小六而来。 只看她火冒三丈的脸色，杀气腾腾的双眸，就知道她真的很生气。 王小六叫着闪开：“你这是干嘛啊，咋还打人啊？哎呀呀，吓死我了，差点打到我腿上。” “妈，你小心点啊，这要是一不小心我的腿给打折了，我就不能上班了，那时候单位肯定会开除我，可就一分工资也没有了。” 杨爱娣光顾着揍人，没注意他说了什么，王水发却反应过来，一把拉住杨爱娣，“别喊打喊杀的，小六去上海那样的地方出差，哪能不花钱。” 说着微微用力捏了捏杨爱娣的手腕，给她使了个眼色。 王小六不在家的这几天，王水发和杨爱娣也没闲着，他俩没事就琢磨，该如何收拾或拉拢王小六。 至于具体是收拾还是拉拢，那就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初步计划是软硬兼施，由杨爱娣唱黑脸，王水发唱白脸。 目的嘛，就是不能叫小六跟家里离心。 杨爱娣当时很不耐烦的翻着白眼，“切，老娘有八个孩子，不差他一个不孝顺的，别说的好像老娘怕他似的。” 王水发发火了：“你长没长脑子，他有工作，月月有工资，只要他从手指缝里漏点，我和你就吃喝不愁。你非要把他骂的和咱俩离了心，蠢不蠢？” 杨爱娣撇嘴：“你才蠢，我可是他妈，敢不孝顺，我就去找他们领导，只要他王小六顾及脸面，怕被单位领导教训，他就必须乖乖听话。”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得意。 王水发吃惊，他一直以为老婆子没脑子，原来人家心中有数。 看见王水发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杨爱娣更是得意，鄙夷的斜眼瞅着王水发，“你成天装老好人，赶不上我骂两句管用。” 王水发淡淡的瞥她一眼，“要是骂两句就管用，他咋背着咱们拿着工资走了。” 杨爱娣哑然。 “不要动不动就连打带骂的。不信的话，你寻思寻思东头老崔家，他家那老太太年轻时，对几个孩子没个好脸，现在咋样啦？” 杨爱娣惊慌失色，那老太太自己一个人住在东头老房子，几个子女都不同意和她一起住。 杨爱娣强词夺理：“所以咱村里人都瞧不上他们。” 王水发反问：“是，村里人都在背后讲究他们，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可耽误他们啥了？” 杨爱娣彻底没话说了。 见她怕了，王水发开始掰饽饽说馅的洗脑，让她说话做事之前过过脑子，“孩子们都大了，早晚要分家，到时候咱们要跟着其中一个孩子过。” 长长呼出一口气，“其他孩子给的粮食和钱的越多，咱们才能过得越好。” “只要手里有钱，我敢保证，孩子们抢着要咱们，若是没钱……只看崔家老太太，你就能想到是个啥下场。” 他不信，如果崔家老太太有钱，那几个不孝子还能这么对待她。 杨爱娣终于老实了，“那咋整。” 第65章 错失了一场好戏 杨爱娣感到手腕处的力道，又见王水发给自己使眼色，想起两人商量好的对策，对小六不能一味的强硬。 她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却因为行动跟不上想法，显得脸上肌肉很扭曲，显得非常怪异。 王水发挡在她前面，和蔼可亲的说：“小六，我知道在外面不容易，穷家富路的道理我和你妈都懂，但你是给单位干活，总不能让你自己出这个钱吧？” 杨爱娣：“就是，凭啥让你出钱，这不是欺负你吗？” 王小六心知这事无法说假话，“不是让我出钱，而是先由我垫付，到时候单位报销。” 杨爱娣急三火四的问，“啥时候报销？等报销了，你把钱拿回来，交给我，不许你乱花。”不知不觉间，她的口气又变得强硬了。 王水发清清喉咙，“你看你这人，小六才回来，哪能这么快报销啊？咋也得过几天。” 王小六见他俩说的热闹，不甘被冷落，“其实报不了几个钱。” “为啥？”王水发和杨爱娣异口同声。 说完后，王水发觉得自己失态了，缓和口吻：“为啥报不了几个钱？” 杨爱娣：“要是这样，你去跟你们领导说，以后咱不出去了，谁爱去谁去。” 王水发没吱声，显然是同样的心思。 王小六跟他们详细讲解内情：“出差只报销吃饭、住宿和车票钱。” 他隐瞒了单位给的补助，“这些本来花不了多少钱。” “那你的钱花哪儿去了？”杨爱娣觉得自己要疯。 王小六笑着说：“给领导买礼物了。” “啥？你说啥？”杨爱娣怒吼，“我看你就是欠削，还给领导买礼物？明天要回来，不，让他给钱，否则我——” 王小六微侧着脑袋，笑容满面的问：“否则你要干啥？” 不知为何，杨爱娣总觉得王小六那张笑脸，透着阴森古怪。 她无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回忆起一个片段，王小六两眼发直的对她说：“我要进山，山里有人在等我。”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让人目不暇接，杨爱娣早忘了，王小六身上有脏东西的问题。 此时见到王小六古怪的笑容，她倏然记起了被她忘到脑后的事情。 杨爱娣抓着王水发的胳膊，声音颤抖着说：“老头子，老头子，你快看小六的笑，咋这么渗人，是不是那东西还没走。” “啥东西没走？”王水发刚开始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不能吧，我看小六挺正常的。” 杨爱娣不放心，“你看看，我给小六的符，还在不在他的脖子上。” 王水发仔细瞧了瞧，由于衣服领子的遮挡，看不清楚，索性直接问：“小六，你妈给你的那张符，你还戴着吗？” 王小六一副傻傻的模样，“啊？！”继而恍然，“啊，那个符啊。”说着用手去摸脖子，又摸摸衣兜，“哎呀，咋没了。” 王小六忍笑忍到差点内伤，他以前咋没发现，他爸他妈这么逗。 王水发马上催他去休息，“你出去半个月，肯定累够呛，先去睡一觉，等睡醒了，咱们再聊天，去吧。” 王小六见好就收，立马开溜，“好的。” 王小六一走，杨爱娣才敢出声，“老头子这可咋整。” 王水发：“别怕，等晚上你再去找李婆子，让她帮着想想办法。” 想起李婆子的神通，杨爱娣心里安定了不少。 王小六一觉睡到晚饭，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想起，这是自己家。 蓦地，王小六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自嘲，有不屑，还有一点点酸涩，无论他多么讨厌这里的一切，多么的想逃离这里，但内心深处，依旧觉得这里能让他安心。 “别啥发呆了，走，吃饭去。”王小五推推他的肩，“今天有炒鸡蛋，咱妈说是特意给你炒的。” 王小六笑了，“那我得去尝尝。” 因为正在秋收，下工的比较晚，外面已经黑了，所以饭桌摆在了老两口的屋子里。 王小六一走进屋子，顿时引来众人的注目。 杨荷花第一个打招呼，而且很热情：“小六过来坐你大哥旁边，他还想听你说上海的事。” 王大根点头：“小六讲的头头是道，跟讲评书一样，我真没听够。” 让王小六吃惊的是，他三嫂田静竟然说话了，“咱家小六可真是出息了，去过省城，还去过上海，村子里不少人都眼红。” 出乎意料的，王小三也开口说了一句，“他们眼红也没用，谁让他们没小六能干呢。” 王小七叫着：“六哥，你从上海买啥东西了，给没给我买礼物，我要让他们开开眼。” 王小六嘴角含笑，耐心的跟他解释：“我没钱。” “你骗人。”王小七和王小妹不信，“我都听爸妈说了，你开工资了，咋会没钱？” 王小六没生气，依旧笑吟吟的，“你俩现在问问咱爸咱妈，我有没有骗人。” 杨爱娣紧张的吞咽口水，她咋越看王小六的笑容，越觉得瘆得慌，“你俩好好吃饭。” “对，吃饭，今天咱妈特意让我炒了鸡蛋，要给小六补补身体。”杨荷花不愧是最招杨爱娣得意的大儿媳，就是有眼色，会说话。 “小六多吃点。” “谢谢妈，谢谢大嫂。”王小六道谢。 当王小六看向杨爱娣时，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躲避与王小六的眼睛对上。 王小六缓缓勾起嘴角。 快吃完的时候，王小六才发现，王小二和张芹芹很沉默，几乎没咋说过话。 他喊上王小五，“五哥，走，去放水。” 王小四急忙：“我也去。” 家里人太多，他跟王小六没说上几句，这可不行，不利于他和王小六交流感情。 王小六无所谓，他也没有需要背着人的事，“行啊，一起。” 放水时，他打听情况：“二哥二嫂咋了，我看他俩不太吱声。” 王小四扑哧一声乐了，虽然天太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听声音就知道，他在幸灾乐祸：“二嫂在养鸡场偷懒，被人举报，村长把她撵出来了。” 王小五补充，“咱妈找村长闹了一场，然后换成三嫂去养鸡场干活了。” 王小六扼腕，他竟然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 第66章 王小六以后可不得了 杨爱娣和杨荷花趁黑去了李婆子家。 一见她俩，李婆子喜上心头，生意上门了。 李婆子不等杨爱娣说明来意，直接对她说：“我给老姐姐道喜了。” 杨爱娣急切的问：“快跟我说说，是啥喜事？” “你家小六因祸得福了，以后可不得了。”李婆子脸上全是羡慕，“我家胡三娘娘是个心善之人。” 杨爱娣摸不着头脑，咋说着说着，转到胡三娘娘身上去了。 “我家胡三娘娘怜惜你家小六年纪小小，就被脏东西缠上，亲自出手把那脏东西打服，并派它去保佑你家小六，为它做过的错事赎罪。” “老姐姐，你家小六走了大运，福气还在后头，以后必定要有大出息，你等着过好日子享福吧。” 听了李婆子的话，杨爱娣和杨荷花婆媳俩心头火热。可是一想到王小六那阴恻恻的笑，杨爱娣就腿软。 “我觉得他不太对劲儿，总是这样笑。”说着演示了一下王小六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渗人。” 李婆子不当回事，“你想啊，那东西为了保佑小六，肯定就在小六附近晃荡，那么小六受到一点影响，不很正常嘛。” 杨爱娣婆媳俩齐齐打了一个哆嗦，让她这么一说，更渗人了。 李婆子安慰她俩，“没事儿，不用害怕，那东西被胡三娘娘彻底打服了，不敢再害人了。” 两人终于松口气，千恩万谢的走了。 李婆子看着炕上的两颗鸡蛋，撇撇嘴，要不是看着王小六有出息了，打算向他卖个好，她今天绝对要叫老杨婆子破财免灾。 自己可不能白白受损失，必须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这个损失才有价值。 李婆子喊了儿子李有财过来，对他嘱咐了一番，“明白了吧。” 李有财点头：“妈，你放心吧，我知道咋办。” 王小六是被吵醒的，秋收时需要争分夺秒，村子里家家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准备上工。 吃过饭，一家人一起往村口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他们纷纷和王小六打招呼，“小六去上班啊？” 到了地头，其他人拐进去干活，王小六独自踏上去镇子的路。 才出了村口，从村口大树后闪出一个黑影，压低声音说：“小六。” 王小六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谁？” 那人急忙说：“是我，别害怕。” 王小六心寻思，你谁啊？ 走近一看，是李有财。 “有财大哥啊，你这是——” 李有财左右看看，示意王小六跟他到大树后面。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王小六提高了警惕，没过去，“有财大哥，有事你就说，这也没别人。” 李有财只好自己走过去，“你妈昨晚去我家里，找我妈了。”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小六，等待他的反应。 王小六装傻，“去找大娘唠嗑吗？我还真不知道，可能那时候我睡着了。” 李有财见他不明白，也不故弄玄虚了，“你妈说，她怀疑你身上还有脏东西。” “脏东西？”王小六不解的问，“有财大哥，你上回也跟我说过这句话，可我的衣服虽然破了些，洗的很干净啊？”说着张开双臂，低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自己，“不脏啊？” 李有财抽抽嘴角，觉得王小六似乎有点傻。 “不是说你埋汰，脏东西指的是……”无声的说了一个词，“你妈怀疑你被那玩意上身了，懂了吧。” 王小六失笑：“有财大哥，我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不信这个。” 李有财眼看天色见亮，怕被别人看见，快速说了事情经过，重点描述了李婆子如何帮着王小六，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安抚住了杨爱娣。 等他说完，用期待的眼睛看向王小六，王小六无奈的笑笑，“我妈可真是的，虽然我不信这东西，不过我还是要谢谢李大娘，就说我记下了她的好意，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 终于听到希望听见的话，李有财满意的告辞，“那我不耽误你上班了，我走了。对了，你千万别往外说，跟你爸妈也别说，知道吗？” “知道了。”王小六没有犹豫。 李有财小跑着走了，王小六憋不住笑，李婆子可真是个神人，这也能被她圆上，并且两头卖好。 到了单位，他先向会计报账，把剩下的钱退了回去，然后趴到办公桌上写总结。 下午把总结交给徐常和，见他心情不错，嬉皮笑脸的说：“主任，求您个事儿呗。” 徐常和立刻撂下脸，“我一看你这个笑，就知道准没好事。” “主任，你这么说我，我伤心了。”王小六故意做出委屈的模样。 徐常和用手捂着额头，垂下脸不看他，“我脑袋疼。” 王小六谄媚的给他倒了热水，“主任，喝点热水。” 徐常和接过水杯，“你说说啥事吧。” “我想求您帮我五哥找个活。”王小六开门见山。 徐常和有些为难，“要是临时工的话，我能帮着托人试一试，正式工我没办法。” 王小六惊喜：“临时工就很好，要不是您，临时工我们也找不到，太谢谢您了。” 徐常和：“你说说你五哥情况。” “我五哥那可是……”此处省略两百字，把他五哥全方位的夸了一遍，王小六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提要求：“我觉得邮局，铁路或学校这几个地方都挺好。” 徐常和被气笑了：“你当是你家啊，还点上菜了。” 王小六：“嘿嘿，我这是充分信赖您。” “行啦，我得找人打听打听，你快出去吧，没事别来找我，我现在一看到你，脑袋就嗡嗡疼。”徐常和挥手让他赶紧消失。 接下来的时间，王小六摸鱼到下班。 王小六才出镇子，就听后面有人喊他：“小六，小六，等等我。” 回头看去，王小六微微眯起眼，转瞬换成笑脸，“呀，是栓子哥啊，你咋在这儿？” 来人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王栓子。 二流子口气很大，“这不是镇上的朋友非要请我，去国营饭店吃饭，我说不去，都吃腻了，可那几个朋友偏要拽着我去，说不去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嗨，你知道我这个人最是讲义气，哪能让朋友为难，只好给个面子，这不，才吃完。”二流子上来就搂王小六的肩膀，很是自来熟。 王小六强忍着躲闪的冲动，“你这是要回村。” 二流子边走边抖着腿，整个人显得流里流气的，“回村？也行吧。本来我就是看见你，过来打个招呼，还有朋友让我去他家玩，既然你要回村，我跟你一起回吧。” 王小六眉梢微动，这下他能肯定，二流子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67章 来钱道 一路上，二流子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工资情况，时不时吹嘘自己交友无数，到哪儿都能吃得开。 然后装出一副看不上那点工资的样子，“这么点钱，够干啥的啊？去两顿馆子就没了。” 王小六挑眉，好奇的问：“栓子哥听这话茬，你有来钱道啊。” “没有，没有，我哪有啥来钱道，”嘴上说着没有来钱道，但眼珠子不停咕噜噜的打转，不敢和王小六对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心虚。 王小六用怀疑的目光瞟他几眼，二流子表现出不自在的样子，“哎呀，你别这么瞅着我，我还能骗你咋滴，我不是那种撒谎的人。” 王小六收回目光，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别的事情：“栓子哥，你咋没在村里秋收？村长没去你家找你？” 当然找了，而且还跟二流子爸妈说，二流子不上工，不但没有工分，他的口粮也要被扣掉一部分。 要扣口粮？！那绝对不行。 他家之所以上工不积极，主要是有托底的。为了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村里无论男女老少，干不干活，按规定年底要给每个社员分口粮。 二流子一家人觉得，反正村里给发口粮，他们也不打算挣高工分，所以干活不用出力，自己少吃点，勒紧裤腰带，靠着这些口粮，除了吃不饱，能过得挺滋润。 就是一点，手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一旦出点意外情况，就面临断粮的危机。 所以王有福用口粮威胁他们，准确拿捏住了他们的命脉，只能托人捎口信，把二流子找回来。 其实村干部只是做出个态度，反正二流子回来也不正经上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比如今天他就无故缺席，也没请假，村干部除了扣他工分，也没把他咋样。 虽然如此，二流子依旧很不情愿，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竟然让他得到王小六有工作的消息。 聊了几句，二流子暗暗着急，王小六好像不太在意他无意中说漏嘴的，关于来钱道那个事。 王小六发现了二流子眼里的焦急，更是东扯西拉。并把自己去上海的经历，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二流子要急死了，正要想办法扯到钱的问题上，没发现两人已经到了村口。 此时村口这块地里，只剩几个人在收尾，其中就有黄老太太。她冲王小六招手，“来，陪我老太太唠一会儿。” 二流子根本不乐意搭理老太太，要拽着小六离开。 王小六不走，“我要跟我大娘唠一会儿，你先回家吧，等以后有机会咱俩再聊。” 二流子：“跟老太太有啥可说的？” 不想这句话被黄老太太听见了，“咋滴，瞧不上我这个老太太？你爸也不敢和我老太太这么说话，你算个屁。” 二流子斜楞个眼睛，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样子。 黄老太太能被他吓到？ 嗷一声窜起来，“小逼崽子，你tmd欠抽。”指甲直奔二流子的脸而去，“唰——” 二流子怒冲胆边起，抡起胳膊要揍她。黄老太太跳着脚，“来，往老太太脑袋上削，我下半辈子可有养老的地方了。” 王小六急忙抱住二流子，“别动手，千万别动手，你也不想给黄大娘养老吧。” 地里的人都围过来劝架。 黄老太太脑袋顶在二流子的前胸，“来，往老太太脑袋上削，来呀。” 二流子心生退意，他怕被黄老太太赖上，嘴里放着狠话，“你不要倚老卖老，我王栓子可不吃你这一套。”脚底下已经往后撤了，“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小六面子上，今天我非让你见识见识我王栓子的厉害。” “好啦，快走吧，跟老太太计较个啥劲儿。”王小六劝他，往村里推他一把，“快回家吧，我要跟大娘唠唠。” 二流子：“我明天再来找你。”斜睨着黄老太太，不屑的哼了哼。 “什么个玩意，还跟老太太动手。”她刚才差点吓死，还以为要交代在二流子手里了。 越想越生气，黄老太太对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真不是个东西，早晚没有好下场。” 大家劝她算了，犯不上和二流子生气。 黄老太太气咻咻的坐下，“小六，来，跟大娘唠会儿。” 王小六坐到她旁边，拿起一穗苞米，开始扒苞米叶子，“秋收快完事了吧。” 黄老太太：“还早着呢。收完苞米、稻子、黄豆，还要晒干、脱粒，等交完公粮，才算结束。” 突然她神秘兮兮的问：“小六，你见过咱村的知青吗？” 知青已经来了？最近他太忙了，真没注意。 黄老太太见他不知道，一下子来了兴致，“哎呀，这次来了四个知青，两男两女，一个个长得可秀气了，白白净净的。” “我老太太一眼就看出，他们干不了活，果然，他们干不到半天就哇哇乱叫，要死要活的，有一个姑娘还晕倒了，后来村长安排他们在晒场打下手。” “我前两天看见他们，呵呵呵，差点没把我笑死，你猜咋回事？” 这老太太还来个互动。 王小六瞎猜：“累瘦了？晒黑了？变得跟大家一个样了？” 黄老太太一拍巴掌，“你说对了，可不就是这样吗，呵呵呵，才半个月，这几个白白净净的城里人，就跟咱们一样了，呵呵呵呵。” 看得出来，黄老太太有点幸灾乐祸，这也代表了村里大部分人的看法。 果然，旁边人也叽叽喳喳说起知青来，什么干活不行还叽叽歪歪，什么总没事找事还满口大道理，什么已经下乡了还总端着城里人的款。 王小六这边在数落知青如何如何，知青那边也有人在惦记着他。 因为知青被分到晒场这边干活，所以晒场这边的人，昨天没有第一时间知道王小六回村了。 还是下工后，村口干活那帮人，因为王小六对上海的描述，心中激动不已，没急着回家，而是三五成群的凑到一起，把听来的那点事，翻来覆去的讲。 特别爱找那些没在村口干活的人，问人家：“王家小六回来了，你知道吗？” 只要人家回答：“不知道啊。” 好家伙，好像捅了马蜂窝，一帮人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讲起他们脑海中的上海。 今天这股热潮还没消退，晒场上干活的村里人有事没事聊上几句，用充满憧憬的语气一遍遍说起上海。 知青难免听到一两句，男知青羡慕嫉妒王小六一个农村娃，当上了工人，女知青中贺敏事不关己，闷头做事，胡巧玲却心思浮动。 第68章 有人打算和王小六偶遇 胡巧玲找机会跟村里大娘搭上话，侧面打听王小六的事情。 和黄老太太扯了会，王小六看看天色，“我要去养鸡场看看，今天到这儿吧，明天我在陪你唠嗑。” 黄老太太笑得像朵花，不忘提醒他，“小六是个好孩子，离那个二流子远点的，那就不是个东西，没人性的玩意。” 王小六表示自己知道了。 和大家告别，王小六直接往养鸡场而去。 去养鸡场要路过晒场，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小六，干啥去？” 王小六笑脸相迎：“我去养鸡场，看看小鸡长多大了。” “鸡长老好了。”说起这些小鸡，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我看再有一个月就能送到收购站。”然后换成钱和票。 胡巧玲在有人喊小六时，便支棱着脑袋，四处张望。 说实话，看到王小六的第一眼，胡巧玲是失望的。他个子不高，脸有点黑，身体瘦弱，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王小六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笑容满面的挥手，“我先去养鸡场了，回头再聊。” 众人：“去吧，省着一会儿天黑了，看不清路。” 第一批鸡的翅膀上的绒毛，已经换成了硬羽，扇动翅膀时，带动近处的草晃动不止。 张教授骄傲的指着这些鸡，“看，这些小家伙长得都多好，各个生龙活虎，气宇轩昂。” 王小六连连点头，“红烧也好，清炖也好，肯定很香。” 张教授无语的看他。 “哈哈哈，”王小六尬笑，“天黑了，咱下山吧。” 张教授没生气，养鸡就是为了吃的，“红烧我所愿也，清炖亦是我所愿也，若能二者兼得，岂不美哉。” 王小六：“最好配上一杯小酒，更美。” 二人相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惺惺相惜，确认对方是同道中人。 张教授遗憾的砸吧砸吧嘴，“等以后条件允许了，说啥咱俩也要整一个。” “行，到时候不醉不归。”王小六二话不说做了约定。 “好。”张教授欣然同意。 王小六先把张教授送回住处，在院外跟他分开，踏着夜色往家走去。 他迟迟不归，可坑惨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二流子。 因为黄老太太捣乱，他没有达到目的，当然心有不甘。 于是约摸该到吃晚饭的点了，他抱着钓王小六上钩，顺便蹭顿饭的想法，到王小六家外蹲点，准备再次装作与王小六偶遇。 另一个是胡巧玲。 她也打算和王小六来个偶遇。 好在都打着和王小六偶遇的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蹲守点。 王小六无知无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李婆子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虽然不用李婆子掺和，老妈拿自己也没啥办法，但人家毕竟帮了自己，他可以不承认，却不能不承情。 万一将来有用到人家的一天呢？ 脚下一转，走进院子：“李大娘在家吗？” 李婆子透过窗户，见是王小六，急忙催李有财：“是小六，你去迎一下。” 李有财放下碗，“小六啊，快进来。” 王小六进屋看到饭桌，才反应过来，这个点是晚饭时间，他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们吃饭了，你们吃，我明天再来。” 李有财一把拉住他，把他往炕沿边按，“你看你，都赶上了，哪能就这么让你走，叫别人知道了，不得骂我家是小抠啊，坐好，让你嫂子给你盛饭，在这儿对付一口。” 李婆子：“没啥好菜，你别嫌弃。” 从王小六进屋，李老头只说了一句：“小六来啦。”然后只负责笑和点头。 李婆子把菜往王小六跟前挪了挪，“尝尝这个，看看咋样。” 李有财媳妇笑着说：“这可是我妈的拿手菜，你多吃点。” 王小六尝了一口，“好吃，李大娘的手艺是这个——”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婆子笑得露出牙花子，“好吃就多吃点。” 王小六没急着说事，吃过饭，才讲明来意，“想问问大娘，晒的干菜和蘑菇能不能匀我一点。” 说是匀，其实就是用钱买。 李婆子当然乐意，嘴上还要客气几句：“啥匀不匀的，那东西不值钱，你要就给你拿点。” 然后吩咐儿媳：“宝儿妈，去给你小六兄弟装点。” 王小六肯定要给钱：“东西不值钱，可也要花功夫去侍弄。”掏出两块钱，往李婆子手里塞。 李婆子死活不要，王小六死活要给，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后，王小六取得最终胜利。 李婆子攥着钱，不高兴的对王小六说：“你说你，这不是埋汰我嘛，要点干菜和蘑菇还给钱，别人该咋说我啊？” 王小六连忙笑嘻嘻的说：“咱自己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往外说，不好。” 李婆子安心了，“以后需要啥就来大娘这儿。” “行。”走到院外，王小六低声对李婆子道谢：“我还要谢谢大娘帮了我。” 李婆子见他接受到了自己的好意，心情越发愉悦，“那不过是顺手的事，你年纪小，难免耍个脾气，你妈只是太紧张了。” 杨婆子这人总想把孩子捏在手里，偏偏还没有手腕，只会蛮干，时间长了孩子当然要反抗。 王小六举起手里的袋子：“我明天把布袋子送回来。” 李婆子：“你哪天有空送来就行，不用特意跑一趟。” 王小六加快脚步，入秋了，温度一天比一天凉，特别是晚上，小风一吹，“嘶——”真冷啊。 被冷到的不止他一人，还有等着与他偶遇的两个人，同样为了他，受着冷风吹。 二流子被冷得受不住，跑回家暖和去了。 反之，胡巧玲比二流子有毅力多了，硬生生坚持了一个多小时，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哆哆嗦嗦的抱着膀子，嘴里嘀嘀咕咕：“这人咋还不回来，哪儿去了。” 实在太冷了，她一时没注意，声音稍微大了些，离得最近的人家，恰好有人出来上茅房，隐隐约约听到声响，大喝一声：“谁？” 吓得她如同受惊的兔子，“嗖——”跑了。 一口气跑回知青点，拉开门时，“嘎吱——”一声，把正急得要去找村长的三个人惊了出来。 宋阳语气很不好：“你干啥去了，我们差点急死了。” 胡巧玲不惯着他，直接怼了回去：“用你管我干啥去了？” 宋阳被气得直跳脚，“你以为我乐意管你，要不是怕你出事，连累我们，我管你去——” “行啦，”刘国庆打断他的话，神色也不算好，对胡巧玲说：“平安回来就行，下次你要出去跟我们说一声，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去找村长了。” 胡巧玲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啦。” 第69章 三个条件 王小六买来的菜干和蘑菇，除了给王保贵和李博文邮去，另分出两部分，一份给了卢长城，一份给了徐常和。 这些可是未来的人脉，王小六肯定要维持。 可另外两人远在上海，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靠信件维系双方的关系，很容易慢慢断了联系。 所以他必须主动一些，热情一些，常常写信，时不时邮点特产，间或给他们打个电话。 王小六提醒自己，明天上班时，把这些记在笔记本上，省着忙起来忘了。 听到脚步声，王小四推开门，看见是他，对屋里的爸妈说：“是小六回来了。” 又转过头大声问：“你手里拎的啥？” 王小六腹诽眼睛可够尖的，“菜干和蘑菇，别人让我帮着捎到镇上收购站。” 王小四一听是菜干和蘑菇，没了兴致，“咱妈有事找你。” 王小六拎着袋子过去，王小四见此，终于从袋子上将眼睛移开。 王小六缓缓咧开嘴角，笑着跟屋里的人打招呼：“嗨，都等我呢，我真是受宠若惊。” 杨爱娣闭了闭眼睛，她实在不明白，小六啥时候变成这个调调了，说话吊儿郎当的。 想起李婆子的话，心里默念，他以后有大出息，他以后有大出息，他以后有大出息。 念着念着，仿佛看见王小六背着双手，后面跟着点头哈腰的王有福，不停点头说：“您说的对。” 不由自主露出一个笑，语气亲切的像是春风，“小六啊——”屋里人齐齐打了一个哆嗦，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杨爱娣恼羞成怒，“瞅啥瞅，小心老娘捶你们。” 众人齐齐松口气，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老妈。 杨爱娣运运气，挤出一个笑：“小六啊，你咋才回来？吃饭了吗，我让你大嫂给你留了点，在锅里热着。” 吩咐杨荷花，“快给小六端上来。” 杨荷花清脆的答应：“好嘞。”开门要出去。 王小六连忙喊住她：“大嫂不用了，我在李婆子家吃过了。” 他这句话叫其他人心思各异，杨爱娣和王水发很得意，认为这是自家小六有能耐，李婆子巴结上来了，同时两人更是坚信，王小六以后一定会有出息。 王小四心里却很郁闷，认定李婆子家是势利眼，是无耻小人，看见王小六过得好了，就捧王小六的臭脚，他最看不上这样的人。 杨爱娣笑得自然了一点点：“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你明天从镇上买点肉回来。” 王小六一伸手：“行，你给我拿钱和肉票。” 杨爱娣笑容立刻消失，眉毛倒竖，明显要开骂，王水发却说：“把你准备好的钱和肉票给小六。”给她使眼色。 杨爱娣不情不愿的拿来钱和肉票，给了王小六：“你可拿好，别丢了。” “放心吧。”王小六随手揣到兜里，“丢不了。” 杨爱娣没好气的撵人：“都在这儿杵着干啥，赶紧去睡觉，明天还上工呢。” 大家一走，杨爱娣才觉得胸口没那么堵了，她跟王水发念叨：“要不是想着小六出息了，能拉拔拉拔小七和小八，我可受不了这个气。” 王水发鼓励她：“你今天表现的就不错，只要把小六拢住了，让他心向着家里，等他出息了，想想咱们的日子。” 两人畅想着美好的未来，而王小六心情不太美妙。 刚才杨爱娣的举动，让他回忆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他刚挣到钱的时候，杨爱娣一时半会儿还转变不过来对他的态度，依旧骂骂咧咧的，后来应该是受了他爸的指点，最关键的是，她打心底里要为了王小七谋算，于是打算走柔情路线。 但人的性格一旦养成，轻易很难改变，所以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杨爱娣跟今天一样，表现出来的温和一看就很假，还经常板不住脾气，多亏王水发在一旁帮她打掩护。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她的各项技能得到了提升，即便是虚情假意，也能做的像是真心实意。 想起上辈子，王小六嘴角忍不住勾起讽刺的笑，但内心的不愉快却渐渐散开。 他已重回一世，不该再陷于亲情的捆绑中，为了这个而不开心。 第二天到了单位，先到卖肉的摊位上，跟人家说好，给他留点肉，他下班过来拿。 回到办公室给王保贵和李博文写了信，抽空去邮局将信和菜干邮走。 忙忙活活一上午过去了，等到下午，他发现没啥事干，闲了下来。 从他来供销社上班到现在，好像一直在忙，难得能歇一歇，王小六竟然有点无聊之感。 因为感到无聊，他在椅子上动来动去。 会计田东亮打趣他：“小六你要小心，别把屁股那块的裤子磨漏了，到时候你要光腚回家了。” 王小六无奈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会计和出纳，只好老老实实坐着。 李翠跟他唠家常：“小六，你多大了。” 王小六：“十八。” 李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可不像，你得多吃点饭，长得也太瘦了。”还有一句她没说，不但瘦，还有点矮。 “你有没有对象？家里给没给定亲？跟我说说。”李翠进入主题。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有，我还小，不着急。” 田东亮接话：“十八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李翠有给他做媒的心思，“你说说想找个啥样的，我帮你踅摸踅摸。” “有文化的，长得好看的，还要有正式工作。”王小六一口气说了三个条件，每说一个，李翠嘴角就抽一下。 心里暗道，别看王小六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这样条件的姑娘，能轮到他一个乡下小子吗？ 不用说出来，王小六一眼就看懂了李翠的心理活动，得意的挑眉，他就是故意的。 如果他明说自己还不想找，那么等待他的只能是无休无止的劝说，甚至是怀疑他不实诚，“哪有人不想找媳妇的，忙了一天，回到家，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叫美。” 然后轮番轰炸他，不管他乐意不乐意，会把他们自认适合他的人，介绍给他。 到那时，他为了不得罪人，只能硬着头皮去相看。 可能有人问了，难道他不想娶媳妇吗？ 说实话，主要是他不想随便找一个。 别看他上辈子生活上不太有节操，那是在死了娶妻生子的心之后，他才彻底放飞自己的。 第70章 我的鸡 当初他对娶媳妇还是很上心的，可惜先是被爸妈以各种理由阻止，后来家里其他人开始暗地里搞破坏，都不希望他娶妻生子。 而他没钱时，没人乐意嫁给他，嫌弃他太穷。 等他有钱后，想嫁给他的人倒是排成排，他又怀疑对方是冲着钱来的，想找个真心实意和自己过日子的。 重新来过，他对找老婆提不起兴趣，随缘吧，如果遇到了，那是自己的幸运，遇不到，也无所谓。 李翠委婉的提醒：“这样条件的女孩子，眼光肯定高。” 王小六自信的一扬头，“我条件也不错，铁饭碗，小学毕业……”说到这儿，他磕巴了一下。 李翠还以为他终于发现，这个条件真不咋地。 没想到王小六继续嘚吧上了：“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工作又好，深受领导的器重，妥妥的好女婿人选。” “李姨，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介绍，我记您的好。” 李翠嘴角抽个不停，“我给你留意。” 王小六语气轻快：“一切就拜托李姨了，我先在这里给您道谢了。” 李翠：“呵呵——” 扯了会儿闲篇，终于到了下班的点。 王小六愉快的跟田东亮和李翠告别，走之前还不忘提醒：“李姨，您可千万别忘了我的事。” 李翠笑得很勉强：“不能忘，我家里还有事，不跟你聊了。”脚下生风的离开，看背影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王小六望着李翠匆匆离去的背影，感叹：“李姨真是风一般的女子。” 田东亮憋着笑，“明天见吧。” 王小六取了肉，特意放慢脚步往家走去。不出意外，又一次在镇外遇见了二流子。 “呀，栓子哥，你也回村啊，正好一起走。”王小六热情的打招呼。 二流子：“这不巧了吗，我本来还寻思上朋友家里对付一宿，既然遇见你了，就回村吧，给你做个伴儿。” “谢啦，要不我一个人走路，老没意思了。”王小六很感激。 二流子一摆手，很有江湖气息：“这有啥，走，我陪着你。” 二流子总把话题往钱上扯，然后故作不经意的显露，他有挣钱的路子。 说完后，又遮遮掩掩的转移话题，摆明他有问题。 王小六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人家不乐意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他当然不会打听。 于是当做没发现问题，只和他说些村里的事。 二流子急死了，见他迟迟不上钩，只好选择自曝。 先是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王小六的眼睛，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在心虚，继而欲言又止，似乎心里在激烈的斗争，最后一跺脚，做出下定决心的样子。 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小六，我跟你说件事，不过你得答应我，帮我保密啊。” 王小六笑着拒绝，“栓子哥，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用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 开玩笑似的说：“而且我的嘴可不严，万一说出去，就不好了。” 二流子：“你说啥呢，我信你，其实不是啥秘密——” “哥，栓子哥，”王小六头摇的像拨浪鼓，“真不用告诉我，我听人说过，秘密一旦被第二个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 王小六态度很郑重，“所以我不是说客气话，真的不用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如果告诉了他，将来出了意外，那不是一下子就锁定嫌犯了吗。 二流子要说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脸色很难看。 有某一个瞬间，二流子眼睛里流露出阴狠之色，在王小六看过来时，转瞬即逝。 王小六指着村口：“哎呀，两人说说话，时间过得是快。” 二流子眼神阴翳了一瞬，在王小六看过来时，换成了笑脸，“过得是挺快，小六，难得咱兄弟俩投缘，走，今晚去我家吃饭，咱哥俩喝点。” 王小六推辞，“这咋好意思，这年月谁家也不富裕，我还是不去了，等吃过晚饭，栓子哥要还想跟我说话，就去找我。” 二流子拉着王小六就往家走：“你这是磕碜我呢，咱俩这关系，别说一顿饭，你天天去我家吃都行。” “走，今天必须去我家吃，否则我可翻脸了。” “哎哎，栓子哥，栓子哥你轻点拽，好吧，你松手，我去还不行吗。”王小六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无奈的答应二流子的邀请。 “这就对了。”二流子很满意，搂着王小六的脖子，“挺大个男人叽叽歪歪的，一点也不爷们。” 王小六：“我得先回家说一声。” 二流子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跟得很紧，“走，我和你一起，然后直接去我家。” 王小六笑容加深：“好啊。” 家里只有几个孩子，他叮嘱大胖，“这是买回来的肉，等你奶回来，告诉你奶，还有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 留了口信，到了二流子家，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两人才记起，现在是秋收，大家都在地里忙活着呢。 王小六一脸可惜，“没办法，看来这顿饭只能以后吃了。” 二流子在心里不停咒骂，贼老天，处处跟老子作对，哪天把老子惹急了，给你捅出一个窟窿来。 骂了几句，心里痛快了一点。见小六要走，他没工夫想别的了，任务还没完成，可不能叫对方跑了。 “别呀，我现在就杀鸡，今天咱们吃炖小鸡。”说着进厨房抄起菜刀，直奔院子里啄食的小母鸡。 还不忘指挥王小六：“你去烧水，一会儿退鸡毛。” 王小六嘴上说着：“太不好意思了，咋能叫你杀鸡，我回家吃吧。” 一边进了厨房，点火烧水。 他俩刚把小鸡炖锅里，二流子老妈跑了进来。 二流子老妈看见烟囱冒烟，知道自家大儿子回来了，急三火四的往回赶，“栓子回来了，是不是饿了，妈给你做好吃的。” “小六也在啊，你们这是在做啥好吃的。”吸吸鼻子，闻着有股肉味，得意的瞄一眼王小六：“锅里是肉吧，我家栓子就是能耐，不是我自卖自夸，整个村子，属我家栓子孝顺，你看，一口肉也拿回来给我和他爸吃。” 二流子嫌她太吵，不耐烦的说：“锅里炖的是咱家的鸡。” “咯——”二流子的妈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晌儿后尖叫：“我的鸡。” 第71章 吴小军是我大哥 “咯——”二流子的妈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晌儿后尖叫：“我的鸡。” “嚎啥啊，”二流子皱着眉，“我请小六来吃饭，杀只鸡不是应该的嘛。” 二流子的妈见儿子很不高兴，瘪瘪嘴，不敢叫唤了，却对王小六念叨：“小六，你看我家栓子对你多好，你可不能白吃我家的鸡，是不是该给栓子找份工作。” 二流子马上拒绝：“我可不干啊。上班要被人管着，我可受不了那个罪。我现在不缺吃不缺喝，逍遥自在，比上班强多了。” 王小六用羡慕的目光看向二流子，“栓子哥真是厉害。” 二流子得意洋洋，“别看你当上工人了，咱村里人都高看你一眼，可我呀，真就不眼馋。”摇摇头，一副看不上的表情。 撇着嘴：“每个月那点工资，还不够我去趟馆子的。” 二流子的妈眼睛里写满了骄傲，与荣幸焉的口吻：“我家栓子不爱被人管着，否则凭他的本事，早就自己找到工作了。” 王小六猛点头，捧着对方夸：“栓子哥确实有本事，像栓子哥这么有本事的人，干啥都能干得很好，不像我，没啥能耐，只能找个班混日子。” 二流子安慰他：“小六你也不错。” 说话间，二流子他爸也到家了。 “栓子回来了。”他的眼睛只看得见自己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的样子，“让你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二流子的妈想起被杀的鸡，心疼的说：“你儿子把咱家鸡杀了，都炖锅里了。” 二流子他爸根本不在乎一只鸡，他眼里全是对儿子的心疼：“孩子肯定是馋了，昨天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里却没给做点好的，亏到他了。” 王小六感慨：“大爷大娘对栓子哥真好。”一看就是亲生的。 两人很得意，村里所有人加起来，也找不出一个，像他们这样疼爱孩子的人。 爸妈回来了，二流子拉着小六出了厨房，“咱哥俩进屋说会儿话。” 王小六顺从：“好啊。” 连续的意外，让二流子失去了耐心，一进屋他没有任何铺垫，直奔主题。 “小六，你好奇不好奇，我是如何弄到钱的不？” 王小六摇头：“我不好奇。”笑得憨厚老实的模样，“我这个人吧，没啥大志向，我一个乡下小子，现在有个班上，每月有固定工资的日子，已经叫我做梦都能笑醒的生活了，哥，我知足。” 二流子无法赞同，“你咋这么没有志气，小小年纪没有上进心可不行，过两天我带你去开开眼，长长见识。” 王小六再三拒绝，“我不去。” 二流子做出生气状，“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听话。” 王小六犹豫。 二流子一锤定音：“你就听我安排。” 见王小六不说话了，二流子高兴了，“走，咱俩吃饭去。” 饭桌上，二流子爸妈不错眼珠的关注着自己儿子，殷勤的给他夹菜：“来，栓子，这个鸡腿给你。” “少喝点，多吃肉。” 二流子嫌他们太烦了，语气很冲：“哎呀，我自己知道吃，你们不用管我。”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根本没心情应付爸妈对他的照顾。 “小六，你也吃。” 王小六举起碗：“栓子哥，谢谢你的招待，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仰头喝光碗里的酒，还把碗倒过来，表示自己没做假。 二流子哪里肯认输，二话不说也干了。 二流子爸妈连连给他夹菜，“吃点菜，压一压。” “你慢点喝，小六也不是外人。”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说：“要不就到这儿吧。” 二流子眼睛一瞪，不乐意的语气说：“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们。” 两人讪讪。 他又给王小六倒了酒，“小六好酒量，咱俩接着喝。” 王小六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栓子哥，你跟我讲讲，咋才能像你一样，遍地是朋友呗。” 二流子来了劲头，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如何如何厉害。 王小六时不时捧他几句，劝他喝两口，他更是停不下来。 慢慢的他眼睛发直：“小六，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我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知道镇上那个吴小军不，那是我大哥。” 王小六微微眯起眼睛，他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认识，还搞在了一起。 “吴小军？栓子哥竟然认识他，那可是镇上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是以不干好事，坏的流脓而闻名。 二流子爸妈虽然不知道吴小军是谁，但听王小六的意思，是个厉害的人物，自己儿子跟这样的人认识，他俩骄傲的不行。 二流子大着舌头：“明天我带你去见他，我跟你说——” 王小六再次举起酒碗：“不说他了，来，再来一个。” 二流子迷糊糊的又一口闷掉碗中酒，“小六……以后跟着哥……哥不会亏待你的……” 王小六手足无措的看着二流子爸妈，“大爷大娘我不是有心的。” 两人不高兴他把儿子灌醉了，“行啦，天也晚了，你该回家了。” 王小六表示抱歉后，出了二流子家。 他慢慢走着，琢磨怎么才能把二流子解决掉。 硬来肯定不行，他怕被报复。现在的他没有与对方正面对抗的实力，所以还是选择暗中行事吧。 背后拍板砖的活，比较适合自己。 “阿嚏——阿嚏——”胡巧玲捂着鼻子，还是压不下打喷嚏的冲动。 她抱着膀子不停跺脚，怨念快化成实质，“这个王小六太不像话了，天天这么晚回家，等将来必须给他定定规矩，不许在外面鬼混，下了班要马上回家……”嘟囔嘟囔了好久，她冷的受不了了，依旧没等到王小六。 胡巧玲实在不甘心今天又铩羽而归，但是她被冻得鼻涕直流，喷嚏不断，只能先撤退。 她前脚刚走，王小六后脚出现在了院门外。 他眯着眼，感觉好像有个黑影跑远了。 王小四见他从外面回来，心头酸涩不已，他比王小六差在哪儿？为啥连着两天都有人请王小六吃饭，他长到这么大，除了坐席之外，一个请自己吃饭的人也没有。 他不服气。 王小六没工夫管别人咋想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72章 洋钉子 眼看着明天就是中秋，王小六一到班上，就给王保贵打了电话，询问运货的汽车是否安全返回。 知道车已经平安返回，放下提着的心，才告诉对方，他给邮去了一些菜干和蘑菇：“千万记得及时去邮局拿回去，那东西怕潮。” 最后跟他说了声：“中秋节快乐。”挂了电话。 然后，他又给李博文打了电话。 午休时找到卢长城，问他有没有人手。 卢长城问他要干什么。 王小六低声说了事情经过。 卢长城非常气愤，“那个吴小军我也听过，是个坏到脚底流脓的家伙，不过据说人很谨慎，小辫子一大把，却没有太严重的问题，所以公安拿他也没办法。” 王小六：“我也听说过，但我现在应该是被他给盯上了，如果不想办法解决，我怕这家伙耍阴招。” 他昨晚死命回忆上辈子吴小军的消息，还真被他从记忆深处，挖出一条来。 其实上辈子他和吴小军没有直接接触过，毕竟他只是乡下小子，没有值得对方注意的地方。等到他做小买卖挣到钱，吴小军已经出意外死了。 事情之所以传出来，甚至大范围传播，因为他是在被公安抓捕的过程中，逃跑时过于慌乱，脚下踩空，从山上跌落到沟里，摔断脖子，当场死亡。 而公安之所以要抓他，听说是掌握了一定线索，证明吴小军参与进了倒卖妇女儿童的犯罪活动。 因为想起这条消息，王小六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二流子和吴小军早开始从事违法活动了，并且是同伙儿。 只不过因为吴小军的意外死亡，给了二流子等人喘息的机会，让其余人又多在外面活动了几年。 可王小六又觉得不太对，他们搞的那个事，为啥要找到自己头上，完全没必要啊。 他们就不寻思寻思，自己有工作，有前途，只要脑子正常，怎么可能会跟他们干违法的勾当。 难道他们不怕，自己反手把他们举报了吗？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最终王小六把对方归到脑子有病行列。 实际情况是，对方可不是无脑之人，王小六只知道他们贩卖人口，不知道对方还私设赌场，用各种手段引诱跟他一样，有工作挣工资的人耍钱。 手段也不稀奇，先叫对方尝到甜头，逢赌必赢，然后逐渐变成十赌九输。他们会怂恿对方翻盘，从他们手里借钱。 接下来的后果就不用详细赘述了，陷进去的人为了保住工作，更为了无法实现的翻盘，想尽各种办法借钱、骗钱，又转身投进赌场。 想不明白，王小六索性不再想没用的，他准备釜底抽薪，从源头上把对方解决。 但他没有人手，只好求助卢长城。 卢长城是坐地炮，加上交友广泛，确实认识这样的人，答应帮王小六牵线搭桥。 王小六怕牵连到他，叮嘱他千万别往外说，跟任何人都不能提，包括家里人。 “如果不是我不认识这方面的人，都不应该让你知道，”王小六感到很抱歉，“哥，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了。” 这是真心话，他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找卢长城帮忙。主要原因就是他回来的时间太短，又是忙着弄工作，又是出差，没功夫结交各路朋友，培养帮手。 卢长城不乐意听他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你这不是跟我外道了吗？我是你哥，有事不找我，还能找谁？这事包在我身上，晚上你过来听信儿。” 话不多说，一切记在心里，“谢啦，哥。” 下午没闲着，抓紧时间继续挖掘，与二流子和吴小军有关的所有信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又被他想起一条重要的线索。 吴小军出意外的地点，好像是位于镇子最东边的鸡冠山。 他不太敢肯定，是因为年代久远，加上听这个消息时，他就不太上心，所以记忆不深。 不管有用没用，也无论消息准确与否，他都先记下来，万一用上了呢，这可关系着自己的安全。 下班前，会计把这次去上海出差的费用核算了出来，把王小六的出差补助发给他。 “明天中秋放一天假，我寻思把差旅费算出来，你可以买点过节的东西。”田东亮把钱发给王小六，“你数数，看对不对。” 王小六了解田会计，他这人在钱上很较真，应该是职业上养成的习惯，所以也没废话，快速点了点：“对，一分不差。” 田会计露出自得的笑：“我老田这辈子，在钱上没差过一分。” 王小六竖起大拇指。 这下手里的钱更充足了一些，办起事来更有底气。 王小六跟着卢长城去见了名为杨丁，外号叫洋钉子的人，据说跟这人像洋钉子一样扎手而得名。 毕竟事关自己的安全，王小六担心这人不牢靠。 卢长城拍胸脯保证，洋钉子绝对靠谱。并向他介绍洋钉子的情况。 洋钉子本身属于粮库子弟，不过也是个苦命人，因为年纪小小就没了爸。 当初粮库失火，他爸为了抢救粮食，丢了性命。 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好，被这个噩耗刺激得病情加重，没过多长时间，也丢下几个孩子，一命呜呼。 洋钉子是家里最大的孩子，那时将将十三岁，由于年纪太小，没办法立刻接班，领导们便决定先给他保留位置，等他年满十六，再去接班。 谁知道世事无常，三年时间过去，当年的领导高升的高升，调走的调走，剩下的几个起了贪心，想把位置给自家亲戚，就推脱着找借口不让他接班。 好在他不是个软弱之人，天天到粮库去找领导，也不闹也不吵，就是跟上班一样跟着领导。 后来领导实在没招，才答应叫他接班。 等洋钉子的二弟到了年龄，找不到工作，他把工作让给了二弟，自己就在外面瞎混。 洋钉子虽然没了工作，但是在粮库干着临时工，加上他为人讲义气，交了不少朋友，在这一片很有威望。 渐渐的大家有事，都爱找他帮忙，也能收些钱财。 既然洋钉子是专门干这些事的，最讲究一个诚信，否则坏了口碑，别人信不着他，根本无法开展活动。 王小六放心了。 他也不需要对方做重要的事情，“你们只需盯住吴小军，找出他出镇子的规律 ，以及每次出镇子，去了哪儿就行。” 这部分最浪费时间，他总不能啥事也不干，全部精力用来监视吴小军。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王小六再三强调，宁可多花费时间，也不能被吴小军察觉到，“那小子可是心狠手辣，我怕万一被他发现，他会报复。” 洋钉子跟吴小军接触过，对他的为人有些了解，也不愿意惹上吴小军这个疯狗。 王小六塞过去五块钱，“兄弟，别嫌少，这些你给兄弟们买点吃的，不能让大家白出力。” 说完了事情，卢长城陪着他往镇外走，趁周围没人，小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等这边的消息吧。”王小六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卢长城提醒他平时多小心，“千万不要跟他们去偏僻的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 王小六心暖暖的，捶了卢长城胸口一下：“谢啦，我会小心的。行了，就到这儿吧，你快回家，过几天我再找你。” 他担心二流子还会等着自己，若是叫对方见到卢长城，将卢长城也当成目标，那自己以后还怎么和卢长城交往下去。 所以哪怕卢长城还想陪他走一会儿，王小六坚决让他回去，“这段路我天天跑，哪里还用得着你陪着，你这是把我当成小娃娃了。” 卢长城只好停下脚步，一脸担忧的目送他走远。 第73章 胡巧玲和二流子 王小六下班先找了卢长城，又去洋钉子家里商量事情。 而且因为心中有事，王小六走的不算快，到了镇子出口时，比往常晚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他故意放缓脚步，四下打量，没在第一时间找到二流子，不禁猜测，难道放弃了？这个想法一出，自己都觉得可笑。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不过是因为今天气温有点低，二流子穿的又少，等了好久，还见不到王小六出现，他就有点站不住，为了暖和一些，他正在树后不停跺脚，一时没注意王小六已经到了。 王小六又走了两步，在一棵大树后发现了，冷得直打哆嗦的二流子。 见他没发现自己，王小六也当做没看见他，越过二流子藏身的大树，继续前进。 王小六走出五六十米后，二流子才发现，急忙追过去，“等等我，等等我，你咋才出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王小六吃惊：“栓子哥在特意等我吗？你今天还回村啊？” 二流子又搂上他的脖子，神秘兮兮的说：“跟我走，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王小六急忙挣扎：“等等，我不能去，回家还有事呢。” 二流子不乐意：“啥事啊？你咋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爷们，走，真是好地方，我还能骗你咋滴。” 王小六一脸的为难：“是我妈，她嫌我这几天都没在家吃饭，昨晚骂我了，说今晚再不回家吃，就要打折我的腿。” 二流子满不在乎：“哎呀，多大点事，大娘也就是嘴上说说，不会真打的，相信我，肯定没问题，走，外面太冷了，咱俩早点过去。” “哎哎哎，”王小六死活不走，“你不了解我妈那个人，她可是说到做到的主。” 作为同个村的人，二流子对杨爱娣的威名有所耳闻。 但他持怀疑态度，“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已经上班有工作，她不能再打你了吧？” 王小六苦笑：“我妈说了，再大也是她生的，不听她的话，那就是不孝顺，她要到单位去告我，让我丢工作。”双手一摊，“栓子哥，你说我今天不回家能行不？” 当然不行，王小六要是没了工作，自己前期的投入不就打了水漂吗。 二流子只好松开他，有气无力的跟在王小六身边回村。 他很不乐意回到那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家，住的不好就算了，吃的也不好。 偷偷瞄了眼王小六，心中暗恨，他为了这个活，付出了太多。过几天他一定要从王小六身上，多讨回一些便宜。 他自认已经铺垫的差不多，只差收网，便跟军哥说了，可以不用跟着王小六回村，却被军哥骂了一通，叫他不能放松。 告诉他，和王小六一起回村，在路上多说说话，这是为了加深感情，只有感情到位了，王小六才能更信任他。 “你个猪脑子，他越是信你，对你的话深信不疑，咱们做起事来才轻松。”现在吴小军已经改变主意，不仅打算从王小六身上弄到钱，更打算拉他下水，成为自己活动中的一环。 王小六可是在供销社上班，据说跟省城和上海都有联系，自己手上的货很可以通过王小六运出去，比坐火车或客车安全多了。 鉴于这方面的考虑，吴小军便不着急了，让二流子多花些心思，争取和王小六成为朋友。 旁边小弟劝吴小军，“军哥别生气，他第一次做事，难免找不到章法，做干几次就好了。” 二流子急忙认错，求军哥再给他一次机会。 因为吴小军的安排，所以即便二流子不乐意回村，还是再次偶遇了王小六，跟他一起往青山走。 入秋了，天黑的比较早。 两人走到村子时，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十米开外的地方，看不太清具体的情况。 王小六家院外的拐角处，蹲着胡巧玲。 她连着两天没蹲到王小六，今天索性请假，提前来这里守着。老话说得好，有志者事竟成，她不信自己如此执着，会等不来王小六。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听见了王小六说话的声音。 之所以知道是王小六的声音，是因为有人喊出了王小六的名字：“小六，今天你家做啥好吃的啊？” 胡巧玲在心里痛骂，真不要脸，这不是明显在暗示，叫王小六留他在家吃饭吗？ 她觉得对方吃的东西，将来都属于自己，那么这个人就是在占自己便宜。愤愤的想，等自己和王小六成了，绝不许王小六继续跟这样的人接触。 胡巧玲悄悄把脑袋探出拐角，瞧一瞧王小六距离自己还有多远。隐隐绰绰的能看出有两个黑影，逐渐往这边走来。 随着对方越走越近，胡巧玲能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此时能听见脚步声了，胡巧玲紧张的咽咽口水，给自己打气，只要拿下王小六，自己又能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再也不用干地里活。 为了美好的生活，拼了！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胡巧玲一鼓作气冲着早看好的目标冲去，同时嘴里尖叫一声：“哎呀——” 王小六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女人半仰躺在二流子的臂弯里，暮色之下，一男一女四目相对，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不等他们有所动作，有一声尖叫响起：“啊——”打破了这刻的浪漫。 原来是离得近的几户人家，听见了喊声，跑出来查看情况。没想到看到一男一女抱在一起的画面，顿时被眼前一幕惊得尖叫出声。 胡巧玲被尖叫声惊醒，再次发出尖利的叫声：“啊，臭流氓，让你占我便宜，让你占我便宜——”她手脚并用，连挠带踹，又咬又掐。 二流子可不是个打不还手的人，也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被胡巧玲打得火大，一巴掌抡过去，“啪——”扇在胡巧玲的脸上。 胡巧玲先是不敢置信，摸摸自己的脸，下一瞬疯了般的冲上去，“我要杀了你！” 别看二流子是男人，体力上强过胡巧玲，但在胡巧玲拿出拼命的架势，也够他喝一壶的。 二流子被胡巧玲弄得手忙脚乱，“臭女人，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再不住手，老子可要揍人了。” 这时围观的众人反应过来，马上过来劝架，将打作一团的两人分开。 人太多了，把王小六挤到了最外围。 王小六急得转磨磨，嚷着：“别打，千万别打啊，好好说，咱们能动手——咱们能吵吵千万别动手。”好家伙，差点不小心把心里话喊出来了。 脸上全是焦急和担忧，眼底却是兴奋。 可能胡巧玲都没弄明白，自己为啥会冲进二流子的怀里。 王小六上辈子毕竟是做生意发的财，要知道有段时间，社会上闲散人员很多，难免乱一些。特别是不少人，盯上了做买卖的这帮人，想要从这些人身上弄到钱。 他遇到过的危险不是一次两次，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有人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劝诫他不要为一点点钱财，和那些亡命之徒硬抗。 话是好话，说的没任何毛病。 可他没有家底，每次进货都是一场豪赌，投入的是自己全部的身家，如果任由那些人拿走货物，自己一夕之间就会变成穷光蛋，还是身无分文那种，等待自己的只能是就此一蹶不振，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 所以他选择舍命不舍财。 第74章 原来是她 说是舍命不舍财，但能活着谁想死啊，何况真要是没了命，他保下的财指不定便宜了谁。 为了减少伤亡，于是他养成了时时警惕，处处小心的习惯。 其实他没发现拐角处躲着人，但是胡巧玲冲出去到时候，脚下一用力，发出了一点点声响。 就是一点轻微的响动，叫王小六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所以才能在胡巧玲冲出来的瞬间，快速躲开。 胡巧玲和二流子双方都不肯罢休，被人连拉带拽的情况下，仍然死命往前够，叫嚣着要打死对方。 “干啥呢？”一声怒吼，众人发现是村长。 王有福黑着脸，“谁能说说咋回事。” 黄老太太立刻举手，“我说，我来说，我正在吃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跑出来一看，天啊，他俩抱一起了。” 黄老太太边说边比划，说得唾沫星子四溅，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村长，这两人刚才本来抱在一起，看见我们出来了，不知为啥就干起来了。” 她怀疑两人在演戏，因为被大家撞破奸情，故意搞这一出。 胡巧玲嘶声吼叫：“你个瞎老婆子，谁跟他抱在一起了，呸——我胡巧玲能看上他。” 噢，原来是胡巧玲。 这可是青山村的名人，上辈子这个女人没少搞风搞雨，仗着农村人对城里人的仰慕、自卑，又掺杂着讨好的心态，叫村里男孩子帮她干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虽然男孩子们的家里人意见比较大，却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毕竟国情如此。 男人为了娶老婆，到女孩子家里干活，自古有之。 她千不该万不该，用言语暗示围着她转的男孩子，从家里给她偷拿吃的，更恶劣的是，故意挑动几个人打架斗殴。 事情败露之后，面对上门讨伐她的村里人，胡巧玲一个劲呜呜哭，话里话外影射，这事跟她无关，她也是受害者。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消失不见了，村子里找不到她，怕出了意外，也怕她逃回了家，上报给了知青办。 知青办到胡巧玲家里核查，发现她没回家。 自此以后，胡巧玲没出现过。 听着耳边传来的叫骂声，王小六微微眯起眼，他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胡巧玲的失踪，会不会和二流子有关？ 他偷偷观察二流子的神色，可惜天色太暗，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但是不用看清，也能感受到二流子愤怒的心情。 他咆哮着：“你个臭女人，竟然敢打老子，你给老子等着，看老子咋收拾你。”语气里是满满的恶意。 王小六有些担心，胡巧玲再讨厌，他也不希望对方陷入危险之中。 村长训斥：“栓子你闭嘴，一个一个说，吵吵把火的解决不了问题。”然后指着胡巧玲，“你先说是咋回事。” 王栓子没完全失去理智，见村长发火了，撇撇嘴，满脸不愿意的住嘴了。 胡巧玲说她急着回住处，跑得快了点，没注意对面来人了，所以和他撞到了一起。“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碰到坏人了，才打人的，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大家一见她哭得可怜，纷纷帮她说话，“这不赖人家小姑娘，黑天瞎火的，冷不丁冒出两个人，不怪她害怕。” “栓子算了吧，你一个大男人，被打两下没啥要紧的。” “就是，你好意思跟一个娘们叽叽歪歪的，不像个爷们。”这话不像是消火，反而把二流子火气拱的更盛。 王有福骂那人：“哪儿哪儿都有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人讪讪的，“我是好心，你看你咋还生气了。” 王有福不搭理他，“栓子，到你了，胡知青说的对不对。” 二流子光顾着和王小六说话，没注意这些，便四下寻找：“我正和小六说话，然后这臭娘们就撞我怀里了，谁知道她是不是相中我了，故意搞得这一出，好赖上我。小六能给我作证。” 不等王小六发言，胡巧玲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呸，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天下男人死绝了，我胡巧玲也不可能看上你。” 二流子不甘示弱，“你tmd才是癞蛤蟆，你这个丑样，给老子投怀送抱，老子也看不上你。” 王小六根本抢不上话，整个人手足无措：“那个，是这么回事，我……” 王有福被吵的脑袋疼，大喝一声：“闭嘴，现在听小六说。” 众人顿时一静。 “你说吧。”王有福示意他快点。 王小六省略了，自己提前察觉到胡巧玲这段，将其余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和胡巧玲讲解的过程，基本一致。 王有福知道不是桃色事件，便没了耐心处理这样鸡毛蒜皮的琐事，一言堂的结案：“行啦，既然是意外，胡知青以后走路看着点路，不要莽莽撞撞的，还有，是你先动的手，现在给栓子道个歉。” 胡巧玲不情不愿的说：“不好意思，是我做得不对，别跟我一般见识。” 二流子冷笑，“哼哼……” “啪，”王有福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好好说话，人家也道歉了，你也别抓着不放，爷们嘛，有点心胸，我做主，就这么算了。” 二流子显然不情愿，拖着长声：“行——” “好啦，大家都散了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工呢。”王有福开始撵人了。 二流子认为自己受了气，没心情继续和王小六套近乎，“小六，咱俩明天再说，我先回家了。”临走前，不忘对着胡巧玲冷哼一声。 胡巧玲同样不服气，“哼——” 然后变了一张脸，羞涩的对王小六说：“谢谢你为我说话，我叫胡巧玲，是村里来的知青，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轻柔的如同飘荡的柳絮，让人浑身发痒。 王小四就被痒得脸发烫，心发慌，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胡巧玲。 这一眼，叫他被淋了个透心凉，那女人竟然羞答答的对着王小六笑。 王小四脸色瞬间阴沉。 第75章 亏大了 王小六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忧伤的叹口气，这么精彩的一出戏，竟然这么快就落幕了。 老天爷都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非常应景的吹来萧瑟的秋风。 “嘶——”王小六抱起手臂，“挺冷啊，快回屋吃饭吧，我都饿了。” 王家众人同样是吃饭吃到一半，跑出来凑热闹的，回到饭桌上，大家还在谈论胡知青和二流子的爱恨情仇。 王小六自己拿了碗筷，也没坐下，准备随便对付两口。 却不想，第一口还没吃进嘴里，王小四阴阳怪气的问：“小六今天咋在家吃饭，没人请了？” 王小六抬眼随意瞄了一下，王小四语气酸溜溜的，但脸上却挂着笑，别人只以为他在调侃王小六，都没在意。 “哎，真是个悲伤啊，今天竟然没人请我。”王小六故作长吁短叹的姿态，王小四看着他站在那儿假模假样的，就气的牙根直痒痒。 王小四皮笑肉不笑的说：“在外面吃的肯定好，还省了咱家的粮，这就是所谓的一举两得吧。” 听到这句话，王小二和张芹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啊，王小六又没上工，他吃的粮可是家里其他人挣回来的，这里也包括他俩。 既然吃了他俩挣回来的粮，那么是不是该有所表示，比如再给他们找个轻巧但工分多的活。 装鹌鹑装了好几天的两人，一下子支棱起来了。 张芹芹先一步说话：“小四说的对啊，以前咱们咋没想到，我说这两天我咋吃的比往天饱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小六嘴角噙着笑，还迎合的点点头：“我说二嫂好像变胖了呢，原来吃多了。” 王小二用开玩笑的口吻：“我说小六，你不上工，户口也不在咱村了，可就没有粮食配给，是不是得给家里交点伙食费啊。” 王水发和杨爱娣的眼睛瞬间灼灼发光，他们糊涂啊，咋就没想到向小六要伙食费呢？ 杨爱娣一想到马上有钱入手了，也顾不上打算装慈母的计划了，“对，小六是得给钱，你不能占你几个兄弟的便宜，我们当父母的一碗水要端平，不能叫别的孩子吃这个亏。” 杨爱娣也不是白活这么大岁数的，前几天是转不过来脑子，如今想明白了，又有王水发在旁边指点，她早已不是以前的她了。 王小六挑眉，他也没想到伙食费的问题。 主要是上辈子挣工分时期，所有的粮食由爸妈把持，一大家子一个锅里搅和，你多他少的，无所谓谁占谁便宜。 等他挣钱了，家里一切开销都是他掏的，更是没人提过伙食费的事情。 如今被人问到脸上，他不觉得难为情，也不抗拒交钱，但是话还是要说明白，“我可没占家里便宜，上班后才没有工分和人口粮的，以前的那些够我吃一段时间的了。” 众人哑口无言，细究起来，王小六说得也没错。 王水发非常及时的出声：“按理说，家里不该冲你要这个钱，但你替家里也想想，你上班把户口转走，咱家今年分到手的粮就少，你现在吃的可以说是自己的粮，可以后呢？” “正好今天提到了这个事情，咱们商量个数，不管咋滴，这个钱肯定要给的。” 王小六砸吧砸吧嘴，自己这个人不是啥好东西，偏偏又紧守着一条道德底线，看来脸皮还不够厚，心还不够黑呀。 “行吧，我每月交点伙食费。” 众人激动。 “不过，”王小六有条件，“若是我一个月都不在家吃，那么那个月我可不交钱。” 杨爱娣不高兴：“钱又没给别人，都是自家人，你也不差那一个月的伙食费，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王小六惆怅的叹气，“可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斤斤计较，丁是丁卯是卯，能咋办呢，我自己也常常觉得很烦恼，好在我不爱占别人便宜，也不乐意叫别人占我便宜，不是啥大问题。” 众人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 杨爱娣眼神里透着惊疑不定，她越看越觉得王小六不太正常，说的话云里雾里叫人听不明白。但为了钱，她依旧鼓起勇气：“那你每个月交十元钱吧。” 这下改成王小六抽嘴角了，意味不明的说：“你可真敢要。” 杨爱娣瞪起双眼：“咋滴，十元钱你也不舍得给？我和你爸白养你了，你个白眼狼，不孝子，老娘是不是给你脸了……” 王水发拽她衣襟，提醒她注意态度。 杨爱娣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控制住脾气，想要补救，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反而使整张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啧啧啧，”王小六不紧不慢的说：“你看你，动不动就急眼，这个习惯可不好，你想多要，我想少给，咱们慢慢讲呗，发火我也不能答应多给。所以跟我发火，犯不上。” 杨爱娣感觉自己要被气死了。 王水发清清喉咙，语重心长的劝他：“十块是多了一点，但你不能只顾自己，做人不能太独。你现在有能力，伸手帮帮家里，帮帮兄弟，等将来你有事了，你的兄弟也会维护你。” 王小六真心佩服自己老爸，一个乡下老汉，大字不识几个，玩起心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老爸生在小地方，可真是太屈才了。 王水发见王小六不为所动，再次确信，这小子就是个冷心冷肺，没有亲情的白眼狼，“你想给多少？” 王小六伸出五根手指：“五块。” “不行。”这次是张芹芹，“这也太少了。” 王小六耸肩：“那我不回来吃了，省着谈不拢。” 王水发一锤定音：“行，五块，你啥时候给？” 王小六：“下个月吧，这个月我吃的是自己挣来的，不该交钱。” 王水发运运气，“行。好啦，散了吧，都去睡觉。” 杨爱娣躺在被窝里，越寻思越不对，捅咕王水发：“老头子，老头子，你睡了吗。” 王水发没好气：“你要干啥，还让不让人睡了。” 杨爱娣：“我咋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王水发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杨爱娣：“你想啊，咱们又没分家，所有人挣的工分和钱，不都该交给咱俩管吗？按刚才说的，小六只交五块，他剩下的工资呢？” 王水发一个翻身坐起，对啊，这不对劲啊。 想到这茬的不仅是他俩，其他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他们亏大了。 而王小六却在美滋滋睡着大觉，嘴角还带着笑意。 第76章 鸡冠山之行 杨爱娣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王小六，她要掰扯掰扯钱的事，却扑了一个空。 叫醒一个屋的王小四和王小五，他俩一脸懵，不知道王小六去哪儿了。 王小六起大早，去了镇子边的鸡冠山。 别看王小六是土生土长的红星镇人，他还真没爬过鸡冠山。 主要原因是鸡冠山的前面是个采石场，几乎天天放炮炸山。 镇上给村子下过文件，通知村里人，不要去鸡冠山，特别是后山，若是有人不听话，私自去了，遇见危险，概不负责。 这样一个被明令要求不许去的地方，确实适合干点背人的勾当。 他必须亲自去一趟，查一查，看有哪些地方，适合藏人。 王小六没进镇，直接拐去了鸡冠山的方向。 山头不算高，不知是本来就不高，还是被炸矮了。 十多分钟后，他已经到了后山。山脚处是一大片平缓的山坡，上面长的全是杂草，没有地方适合藏人，所以可以略过。 但他没急着上山，而是仔细查看，想要找出人走过的痕迹。 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王小六在一处找到了细微的痕迹。多亏最近没有雨，否则一场大雨，一切都被冲刷掉了，今天只能无功而返。 王小六小心踩着地上的痕迹前行，再往上出现了稀稀拉拉的灌木，王小六没多做停留，继续往上。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到了半山腰。此处开始出现松树林，脚下是一层松针，根本不可能留下脚印。 王小六往上望望山尖儿，有不少被炸飞的石头滚落在山尖儿附近，一看就知道，山顶那段危险性过大。 排除了山顶，王小六把搜查的范围，圈定在山腰这片。 他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前行三百米左右，看到前方有块两三米高的大石头。 王小六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有预感，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小心翼翼的靠过去，躲在大石头的后面，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把耳朵贴在石头上，屏住呼吸，试图听到石头另一侧的声音。 可惜石头太厚了，除了风吹过树枝的呜呜声，只有虫鸣鸟叫之声。 王小六抬头打量这块石头，在上面找到几处落脚点，他索性轻手轻脚往上爬。 趴在石头最高处往下看，挨着石头的一侧竟然有座小木板房。 粗粗一看，这房子似乎没有人打理，房前屋后全是半人高的杂草。从上面看，屋顶好漏了一个洞，一幅荒凉的模样。 可仔细查看，能发现屋前的草丛中，隐藏着一条很窄的小径。只看小径上没长草，就能知道，这里经常来人。 对于接下来该咋办，王小六犹豫了。 从内心里来讲，他是想要进去查查，可从实际情况出发，他孤身一人，一旦碰上了对方的人，弄不好只能期望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趴在上面思量了片刻，终于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虽然下定决心进去一探究竟，王小六没冲动行事，趴在石头上观察了一个小时，在此期间，木板房里没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王小六放轻手脚，从石头上下来，绕到了房子后面。 把眼睛贴到后墙木板破损的窟窿处，往里打量，屋子里的空间很小，里面的东西很少。 地上一堆木柴，还有几块石头垒在一起，上面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最后靠近石头那边的墙角处有口缸。 严格上来说，只能算是半口缸，因为上半部分已经残缺。 由于视角的限制，能看到的只有这些。 王小六又耐心的等了半个小时，才慢慢转到前面，屋子的门不知所踪，方便他进入。 他更加谨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里面一目了然，确实只有这三样东西。 王小六低头看脚下，是泥土地面，所以不会留下脚印。他轻轻的走到半截水缸处，俯下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观察。 发现水缸上灰很厚，所以有两处地方露出的手指印就很明显。也就是说，有人抓过这两个地方。 再看地面，水缸周围的地面上，留有拖拉的痕迹。 他合理推测，有人抓着水缸，进行了移动。 那么问题来了，什么人会来移动，一所废弃房屋里的破水缸呢？移动破水缸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王小六微微眯起眼，将耳朵贴近水缸，听听动静。 两三分钟后，他直起身，没动水缸，而是慢慢退了出去，然后下山。 王小六回到家时，家里人还在上工，只有大胖几个孩子。 外面太阳正烈，他回屋睡了一觉，起来后，晃晃悠悠往养鸡场走。 路过晒场时，干活的和他打招呼：“小六今天咋有空，没去上班啊？” “今天放假。”王小六一边打招呼，一边往养鸡场走。 胡巧玲没第一时间看到王小六，她正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听见有人叫王小六的名字，猛地抬头四下寻找。 然后眼睛始终瞄着王小六，见他没看到自己也在这儿，不高兴的嘟起唇。 眼见王小六走远了，胡巧玲跳起身，丢下一句：“我肚子疼，要请假。”也不等小组长同意，自己就跑了。 小组长气得直嚷嚷：“扣工分，必须扣工分。”他烦死这个胡巧玲了，上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活还磨洋工，她要不是知青，小组长早骂人了。 指着胡巧玲离开的方向：“你们回去告诉她，今天只给她三个工分，其余的扣了。” “不对啊，你们也不住那边，她咋往那边跑。”小组长问其他几个知青，“你们知道她干啥去吗？” 剩下的三人摇头，都说不知道。 其实贺敏多少有些猜测，两人毕竟都是女生，又同住一铺炕， 胡巧玲不是啥心机深沉的人，时不时会不小心嘟囔几句，她通过听到的只言片语，推测胡巧玲是受不住农村种地的累，看上那个王小六有铁饭碗，打算给自己找个吃饭的地方。 她刚才特意用眼角余光扫了那个王小六几眼，好像不太强壮，但神态上有种沉稳大气之感，没有这个年纪的浮躁，她暗暗点头，胡巧玲眼光还挺好。 第77章 比狼还可怕 “王小六，王小六，你等等我呀。”身后传来娇滴滴的喊声。 王小六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声音很耳熟，却想不来是谁。他回头看看谁在喊他，瞅着也有点眼熟，谁呢？ 胡巧玲看见他回头，更是喊的欢，“小六，你等等我。” 王小六双眼微睁，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昨晚那个胡巧玲嘛。 王小六一想起是她，脚下反而加快，嗖嗖嗖跑远了。 胡巧玲累的气喘吁吁，“你跑啥，我是胡巧玲啊，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她气鼓鼓的跺脚：“哎呀，咋不等等人家，一点也不体贴，等将来……哼哼。” 王小六一口气冲到养鸡场，张教授看见了调侃他：“咋啦，后面有狼撵你啊。” 王小六点头：“您不知道，比狼还可怕。”歌词中唱了山下的女人是老虎，所以他说比狼还可怕，不算瞎说。 张教授被他逗笑了，“你这个小六，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不一会儿，张教授就知道，王小六没开玩笑，因为胡巧玲追来了，“小六，我喊你，你没听见吗？让我追得好辛苦。” 张教授秒懂，“原来如此啊，我不在这儿碍眼了，你们聊。” 王小六急忙低声请求：“张教授，您可不能走，我怕只有我俩，若出点意外，我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张教授悄悄地问：“不喜欢。” 王小六猛点头，“您可千万别走啊。” 胡巧玲走到近前：“小六，我想跟你说几句。”眼睛不停瞄着张教授，摆明想让对方知趣的离开。 张教授却像是没看懂，站着不动。 胡巧玲嫌弃他不识趣，偷偷翻个白眼，语气不太好的直接说：“你能不能走远点，我和小六有话说。” 王小六毫不留情的问：“你谁呀？我不认识你，你有啥要跟我说的？” 胡巧玲如遭雷劈，“你说啥？” 王小六皱着眉不耐烦，“我说，我不认识你，也不想和你说话，请你离我远点。” 胡巧玲泫然欲泣，“咱俩昨天才见过，你咋能不认识我呢？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 见她纠缠不休，王小六索性低声和张教授道别，“今天就这样吧，我一会儿就走，过两天我再来。” 胡巧玲故作伤心的低头，用手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然后抬头强做坚强状：“没关系——” 眼前哪还有王小六的身影，她不敢置信揉揉眼睛：“王小六他人呢？” 张教授不跟她一般见识，指着下山的方向：“他走了。”趁你假哭时，拔腿跑了。 胡巧玲立刻转身追去：“小六，你等等我——” 张教授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感叹：“是挺还可怕。” 贺敏干活的间歇，直起腰擦擦汗，无意中看到，有个人从养鸡场那边飞快的往这边跑来，然后在她眼前倏然而过。 好像是那个叫王小六的小伙子。 不一会儿，胡巧玲像风一样刮过去。 晒场上干活的人相互之间挤眉弄眼，露出微妙的笑，显然都看出胡巧玲的心思了。 有几个大娘说的很不好听，“呦，不愧是城里来的知青，眼光就是好，知道往好的上面叨。” “太不像话了，一个大姑娘追在小伙子屁股后面跑，她爸她妈咋教育的孩子。” “现在的小姑娘，可不得了啊！啧啧啧。” “这要是放在以前——” “咳，”旁边有人提醒她，别啥都往外咧咧。 小组长见这些老娘们越说越不像话，板着脸：“行啦，别扯这些里格楞，快点干，今天是中秋，争取早点回家过。” 即便提到了中秋，大家也提不起兴致，如今家家都穷，除了过年应景吃顿饺子，其余时间几乎舍不得花钱改善生活。 所以大部分人家，今天和平常的伙食一样，没有啥太大的区别，能多做个鸡蛋都是好的了，所以没有对过中秋也没那么大的期待。 王小六一口气跑回家，心里生出生不逢时之感。 一个大姑娘对他投怀送抱，若说他坐怀不乱，那纯属瞎扯蛋，不过现在这样的年代，他若是跟对方只谈情不结婚，别说女方不肯罢休，村里人都不能允许，大家会认为他在耍流氓。 一个弄不好，被看他不顺眼的人举报了，等待他的只能是被批斗。 更何况，即便他心理上有交女朋友的冲动，但这具15岁的身体限制了他。 最关键的是，他实在接受不了胡巧玲这样的性格。 所以不是王小六有节操，而是外界条件和自身条件都不允许。 胡巧玲眼睁睁看着王小六进了家门，气得直跺脚，“真是的，跑啥啊。” 想离开又不甘心，咬咬牙，进了院子：“请问家里有人吗？” 大胖领着弟弟妹妹问她：“你是谁呀？” 王小六面无表情的问：“你有事？” 胡巧玲眼睛盯在王小六身上，眼眸里脉脉含情，娇羞的说：“我听说你在供销社上班，想请你帮我捎几样东西。” 王小六正打算找借口拒绝，院门口传来杨爱娣的声音：“你谁呀？上我家干啥？”语气听起来有点凶。 胡巧玲怕怕的模样：“我是胡巧玲，想来——” 王小四眼睛一亮，“你来我家——” “你就是昨晚和二流子抱在一起的那个人啊？”张芹芹挤到最前面，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睛里写满了八卦。 胡巧玲拉着脸，语气不好：“我那是不小心。” 昨晚事发突然，她当时只是生气，以及没达到目的的懊恼。 今天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二流子的一些事情，已经变成深深的气恼，同时她非常怀疑，那个二流子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占自己的便宜。 她就说嘛，自己看的好好的，咋最后抱住的却是二流子呢？一定是二流子看自己漂亮，对自己起了歹念。 杨爱娣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脸上神色更是刻薄，“你赶紧走，我家要吃饭了。” 王小四小声提醒他妈：“妈，她是知青。” 杨爱娣白眼一翻，“我管她是不是知青，赶紧走，别赖在我家。” 胡巧玲脸上有点挂不住，心中劝自己，先忍忍这老婆子，等以后再让她好看。为了达到目的，她打算卧薪尝胆。 胡巧玲挤出一个笑：“大娘，我想求王六哥帮我捎点东西。” 杨爱娣语气稍缓，语含深意的说：“我家小六是去上班的，没工夫给你干鸡毛蒜皮的小事，万一耽误他的工作咋整？” 胡巧玲没理解到，杨爱娣话里的深层含义，一味强调：“不会的，我买的东西很少，而且都是常见的，不会耽误王六哥太多时间的。” 杨爱娣皮笑肉不笑，她对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没有好态度：“别让我撵你，自己有点脸，赶紧走。” 王小四急得不知所措，“妈，你别——” 第78章 小心，别闪了腰 见老妈这么对待胡巧玲，王小四急得不知所措，“妈，你别——” “你闭嘴，这里有你啥事？滚。”杨爱娣毫不留情面，王小四脸色通红，死死咬着后槽牙，才忍住羞愤，却不敢看胡巧玲一眼，怕从对方眼里看到对自己的鄙夷。 然后对上胡巧玲，“我家小六没功夫给你捎带东西，你赶紧走，以后也别来我家，我家好几个没结婚的小伙子，你可别影响我儿子找媳妇。”这话就差明说，让她要点脸。 胡巧玲待不住了，只能匆匆留下一句：“那我先走了。”落荒而逃。 她才转身，后面就传来杨爱娣警告的话：“我告诉你们几个，都给我离知青远点的，人家跟咱就不是一路人，要是被我发现谁不听话，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胡巧玲感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杨爱娣瞪着王小六，“你跟我进屋，我有话要说。” “啥事啊？”王小六好奇的打听，甚至还跟杨爱娣开玩笑，“不会是要偷偷给我好吃的吧。” 杨爱娣没说话，一进屋，她立刻变脸：“王小六，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老娘不吃你这一套。” 王小六委委屈屈的说：“你看你，咋又生气了，我就是开开玩笑。” 杨爱娣喘着粗气，“你给老娘正常点说话。” 不打算与他扯没用的，否则自己能被气死：“我要说伙食费的事。” 王小六不明白她的意思：“咋啦，觉得给五块太多了，想少要点？” 杨爱娣爆发了，“你tmd闭嘴，嘚吧嘚吧没完没了，烦不烦啊。” 王水发听到她又骂人，急忙赶回来救场：“你这老婆子，咋就学不会好好说话。” 杨爱娣板着脸，硬邦邦的说：“我都被自己儿子当傻子耍了，我没疯已经不错了，还让我好好说话，我不会。” 王水发无力的叹口气，坐到炕沿上，“小六啊，你实在是伤了我和你妈的心啊，你咋能这么干？你太让我失望了。” 王小六心知两人是反应过味来了，却装傻：“咋啦？你和我妈说啥呢，我咋听不懂。” 王水发深深看他一眼，“小六，咱们可没分家，你哥哥们挣的工分，可都交到我和你妈手里了，总不能你自己挣钱自己把着花，这对别人不公平，你哥你嫂他们该有怨言了。” 王小六无所谓的说：“那就叫他们跟我一样喽，这样就公平了。” “你说啥？”杨爱娣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在玻璃上，尖锐刺耳，二话不说伸手去扇王小六的脸。 王水发：“你别——” 王小六一把握住杨爱娣的手，脸上依旧笑意吟吟，“你小心，可别闪了腰。” 杨爱娣顿时暴跳如雷：“你tmd的小b崽子，你这不孝顺的王八羔子，老天爷咋不一个雷劈死你，小心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王小六任她骂，自己八风不动，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外面的人听到屋里的叫骂声，相互对视，不知该不该进去。 王小五急得直搓手，闷头要冲进去，却被王小四一把拉住：“哎哎，我说小五，你别进去，咱妈该更生气了。” 屋里的王水发沉声命令：“你松开你妈，这像啥样子，小六，我跟你说，你这样可不行——” 王小六好声好气的说：“爸，妈，你们不要吵，也不要闹，你们生了我养了我，我肯定会给你们养老，该我出的部分，我肯定不会耍赖。”声音依旧很轻柔，但就是太轻柔了，反而显得很怪异。 两人傻呆呆看着他，感到他好可怕，越看他脸上的笑容，越觉得透出一股阴森森之感。 “但前提是，你们不要总仗着父母的身份，对我横加干涉，想当然的要拿捏我，我——早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你们应该改变对我的态度了。” 杨爱娣张嘴要骂人，王小六笑着摇头：“妈，你看你就不如我爸淡定，我这个人，心软，也心硬，咱们相互和气点，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非要跟我来硬的，我大可一走了之，去一个你们够得到的地方，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说完眨眨眼，让自己看着很俏皮，“爸，妈，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去我单位闹，看看我有没有能耐远走高飞呦。” 松开手，“你们在屋里好好想想我这些话，一会儿饭好了，我喊你们。” 说完抬步走了出去，留下王水发和杨爱娣久久无法回神。 王小六一走出来，王小四松开手，王小五才脱身，急忙走过去关心他：“没事儿吧。” 王小六笑得很灿烂：“没事。” 杨爱娣游移不定：“老头子，你看小六他是不是不太正常，我再去找李婆子问问？” 王水发闷声闷气：“不用了。”他看那小犊子挺正常。 杨爱娣一下子支棱起来了：“我就不信，没人能管得了他，老头子，明天咱俩去他单位，我要找他领导告状。” 王水发低喝一声：“你闭嘴，一张臭嘴嘚嘚嘚个没完，我说没说过，跟小六说话时注意点态度，想办法把他拉拢过来，你可倒好，把我的话当放屁，总觉得你厉害，现在好了吧。” 杨爱娣不服气：“我可是他妈——” “他认你，你才是他妈，”这一刻王水发对老婆子的愚蠢，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你还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吗？” “啥意思？” 王水发帮她分析：“让咱们安分点，别招惹他，要不他就要跑了。” 杨爱娣眉毛一竖：“他敢！” 王水发忍不住发火：“蠢死你得了，老子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这么个蠢货，脑子不好使，还不听话，死了得了。” 杨爱娣哪里忍得了，不过她刚要上手挠人，王水发瞪起双眼：“给你脸了是不，别把老子惹急了，没你好果子吃。” 杨爱娣老实了。 王水发沉默片刻，无奈的承认：“就这样吧，小六他翅膀硬了，咱们管不住了。” 杨爱娣不太甘心：“他一个月才给五块，太少了吧？让他给十五，不，二十。” 王水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杨爱娣不自在的问：“你咋这么瞅我。” “我看看你能蠢到啥地步。”王水发没好气，“你用用你的猪脑子，小六他能答应不。” 杨爱娣还不死心：“就这样放过他？” 王水发：“先这样，咱们慢慢想办法，不用急于一时。” 两人默认，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那是孩子长大了，逐渐脱离他们掌控的无力感。 第79章 找机会敲晕 昨晚在饭桌上，除了几个孩子为了能吃到肉，而开心不已之外，只有王小六不受丝毫的影响，坦然的吃着饭。 其余几人见爸妈面无表情的脸，一个个安静如鸡，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成为杨爱娣发泄怒火的目标。 王小六有心理准备，自家爸妈不是轻易言败的人，这次被他吓唬住了，能消停一段时间。这就足够了，这段时间正好让他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到处理二流子和吴小军的事情上。 至于以后两人将来会卷土重来，来的时候再说，反正现在的自己铁石心肠，不可能让他俩无限度的索取。 王小六美美睡了一觉，吃完早饭，神清气爽的去上班。 一出村口就看见二流子，他用质问的语气问：“你昨天咋回事，我等了你两三个小时。” 王小六吃惊：“你等我有事吗？” 二流子一副被他伤到了的表情：“我等你一起回家啊。” “我昨天放假没上班。”王小六心里偷乐，该，让你小子不安好心，对老子不怀好意。 二流子埋怨：“那你咋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啊？害得我昨天等了你那么久，快冻死我了。” 王小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寻思分开前说一声，谁想到发生了胡知青那件事，我就给忘了。” 提起胡巧玲，二流子脸色很不好看，那臭娘们竟然敢骂自己是癞蛤蟆，他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得罪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二流子打定主意，要给胡巧玲一个深刻的教训，陪着王小六到了单位，他和对方约定晚上一起回家，转身去找了吴小军。 吴小军询问他那边的进展，二流子点头哈腰的说到：“没问题，再给我几天时间，绝对能将王小六拿下。” 吴小军满意的点点头，点拨了他几句：“不用急着把他拽过来，你的主要任务是先和他交朋友，让他对你有足够的信任度。” “知道了。”上次他打算拉着王小六过来，被吴小军知道后，就训了他一顿，认为他太着急了。 这样很容易引起王小六的警惕，对他们后续的行动很不利。 见吴小军心情还不错，二流子提了自己的发现：“军哥，我们村来了四个知青，其中有两个女的，不如——”比划一个抓取的手势。 吴小军沉吟片刻，摇头：“不安全，她们不像小孩子，路上哭闹起来很麻烦，一个弄不好，咱们在阴沟里翻船。”小孩子哭闹，他们一句，孩子小不懂事，基本没有人会深究。 可成年人不行，路途太远的话，也不适合一直喂安眠药，毕竟没有人一路上都在睡觉吧，很容易被人察觉到异常。 二流子不甘心就此放过那个臭女人，转转眼珠，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咱们可以把她们卖到本地，找个深山沟，一辈子也别想走出来。” 吴小军来了兴趣，虽然深山沟里的人不一定有多少钱，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最近没啥生意，他还要养着一帮兄弟，压力很大的，能弄点是点。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个办法。“你打算咋把那俩知青弄到手。” 二流子胸有成竹的说：“这些知青来了后，成天抱怨乡下活太累，没城里好，不见了人影，村里人只会认为是她们受不了苦，偷摸跑了，所以也不用啥办法，找个机会敲晕了带走就行。” 吴小军挑挑眉毛，对他表示肯定：“要是这个办法可行，那其他村子的知青不就是咱们的了？好，很好，正好拿你村子的那两个知青探探路。” 王小六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在给王保贵打电话，关心运过去的榛子和栗子卖的如何。 得到反馈，卖的不错，让这边再收购一批，告诉了王小六所需的数量，并说了他那边大约三天后派车过来拉货。 王小六马上询问，可不可以还是用上海货物交换。 王保贵：“行啊，你们把需要的货物统计好了，最晚明天下班前打电话告诉我，我这边好备货。” 挂了电话，王小六第一时间向徐常和汇报，徐常和也很激动，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小六知道主任需要和关系单位沟通，所以很有眼色说：“那我先出去了。” 徐常和喊住他：“你先别走，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好消息啊。”王小六很好奇。 “你五哥工作的事，有消息了。”徐常和笑着看他。 “真的，太好了。”王小六惊喜不已，并马上连声感谢：“太谢谢主任了，您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千言万语也道不尽——” “打住，”徐常和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可别说又要以身相许，我真的受不住。还有事先说清楚，只是临时工，是邮局送信员的活，行的话，明天带你五哥过来，到邮局办手续。” 王小六立刻点头：“行，太行了，谢谢主任了。” 徐常和挥手让他出去，自己开始联系各方。 下班后，王小六去见了洋钉子，他思考再三，把自己的发现说给对方听。 不过他找了理由，说是听别人讲起过，总能在鸡冠山附近见到吴小军，他感到好奇，就去看了看。 洋钉子不是一般人，听了他的描述，眼见神情变得严肃，明摆着的一个道理，如果吴小军只是想要设局骗钱，他至于弄一个这么隐秘的地点吗？ 见洋钉子表情严肃，王小六怕对方有退缩之意，却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提出来。他主动表态，一切以对方的自身安全为重，如果不想干了，自己能理解和接受。 洋钉子沉吟了片刻，又和身边的小兄弟商量了几句，最终选择继续跟下去。 不过洋钉子也表示，一旦遇到危险，他肯定要求兄弟们立刻撤退。 王小六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还提醒杨洋钉子：“真要是遇见了危险，你们马上去公安局报警。” 洋钉子对此很满意：“你这人不错。” 今天不出意外，二流子依旧在镇外等着自己。 这一次他没再提起，要带着自己去开眼界的话题，反而只和他聊些家常，做出一副要和自己交朋友的架势。 第80章 我是不是有点自私 见到他回来，杨爱娣笑得很勉强。 王小六却笑容灿烂的打招呼：“我的亲妈耶，我这一天没看见你，可老想你了，你想没想我？” 王家众人惊愕的望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了。 王小六哈哈大笑。 众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吃过晚饭，王小六拉着王小五，“五哥你陪我去趟村长家。” 王小四急忙打听：“你找村长干啥啊？我陪你去吧。”说着就要起身。 王小六丢下一句：“一会儿回来再跟你们说。”拽着王小五就跑，一口气跑出百米远，才改成慢走。 王小六扫视周围，见此处挺僻静，一手搂着王小五的脖子，趴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临时工的事。 王小五手足无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六，我耳朵好像不好使了，听见你说给我找了份临时工的活。” 王小六笑着重复一遍：“你没听错，我确实这么说了，是邮局的送信员。” “真的？”王小五激动到湿润了双眼，哽咽着说：“你不用为了我求人，万一影响到你的工作，我心里会不安稳。” “放心吧，这是我工作干得好，领导们奖励我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位置。 王小五感到骄傲：“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继而又对他感到了愧疚，“你太傻了，你不该把这样的好机会，用到我身上，不合算。用在你自己身上才合适，将来也混个官当当，那才合算啊。” 王小六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以后还能找到机会，你要相信我。” 快到村长家了，王小六拍拍他的肩：“好啦，亲兄弟说这些太见外了。” 然后扬声问：“大爷在家吗？我是小六啊，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屋子里传来王有福的声音：“小六啊，快进来。” 兄弟俩进屋打过招呼，王小六说了供销社要继续收购一批栗子和榛子。“大爷，我这可是第一手信息，别的村子还不知道呢，是不是应该奖励我啊。” “奖励，必须奖励，”王有福笑得合不拢嘴， “说没说要多少，啥时候要。” 王小六早向徐常和请示过，主任很爽快的允许王小六，可以把消息提前透露给青山村。 显然是为了给王小六，在青山村造势。 王有福坐不住了，要马上通知村干部过来开会，安排明天的任务。 王小六：“别急着走啊，还有事要求您帮忙。” 王有福催他：“快点说。” 王小六指指王小五：“给我五哥开张介绍信，他明天要去邮局当临时工了。” 本来只听不发言的村长老婆，马上直起腰背，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小六，你跟大娘讲讲，你是咋弄到这个工作的？要是有门路，帮你东子哥也弄一个呗，放心，我和你大爷不会叫你白忙活。” 王小六得意的告诉他们：“这是领导看我干得好，特意奖励我的。”意思是，别人就不要想了。 王有福夫妻很失望。 村长老婆不死心，“小六啊，咱们可是同一个祖宗，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有啥好事可别忘了你东子哥啊。他可是高中生，肯定和你一样，能干好工作的，你帮你东子哥踅摸踅摸。” 说着眼睛盯着王小六，脸上全是期待的神色，明显希望王小六能答应帮忙。 王小六当然不会帮这个忙，别说他有没有这样的能耐，即便能办到，他也能想象得到，一旦他帮了王卫东，等待他的只会是村里人无穷无尽的骚扰。 除非他能从村长身上，获得足够的好处，否则他不会自找麻烦。 但他也不会直白的拒绝，打着哈哈：“大娘，你放心吧，有机会我肯定会想着东子哥的。”若是没机会，那么就没办法了。 村长老婆没听出他话里隐藏的深意，王有福却听明白了，此时他才出来制止他老婆：“行啦，我们在说正事，你别裹乱。” 他老婆知道不能再说了。 王有福嘱咐了王小五几句：“到了单位好好干，争取早日转成正式工，到时候跟小六一样，端上铁饭碗。” “这下你爸可有的嘚瑟了。”羡慕的砸吧砸吧嘴，“走，我给你们开介绍信。” 开完介绍信，王有福和他俩一起出了门，他要找村干部开会，研究明天的安排。 在岔路口分开前，王小六求了王有福，先不要往外说，等明天办了手续，事情不会出意外了，再说不迟。 王有福明白他怕有人搞破坏，叫他放心：“今天这个点，大家吃完饭基本就要睡觉了，没功夫说闲话，要说也是明天上工，才有时间说，那时你俩肯定也去镇上办手续了。” 王小六道了谢，和王小五往家走。 王小五仿佛置身在梦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咱爸咱妈说过，咱家要按顺序安排工作，这个临时工该给四哥吧？” 他很是难过，错过这次机会，指不定啥时候才能轮到自己。更何况，这个临时工可是在镇上上班，绝对比村里养鸡场好一万倍。 可他又不好意思越过四哥，把工作据为己有。 吞吞吐吐的跟王小六说：“我有点舍不得，你说我是不是心不好，有点自私。” 王小六安慰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时候自私点也没什么，况且，这个工作机会是我弄来的，我说给谁就给谁，如果你不接着，我宁可瞎了名额，也绝不便宜他王小四。”他说的很冷酷，摆明看不上王小四。 王小五沉默片刻，明白小六对四哥有隔阂。说实话，他也对四哥的所作所为生气，简直是无法理解，他咋寻思的。 “回去后，我就说，是我不乐意把工作让给四哥的，你别说话，也别跟咱爸咱妈对着干。”王小五打算把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王小六没反对，不过他也提醒：“其实不用和他们冲突，我刚才和大爷要奖励，就是给王小四准备的。” 自己不怕王小四，但怕王小四对五哥下手。照自己对王小四的了解，这人大概率会用损招，叫五哥无法去镇上，比如受伤了之类的意外，然后他顺理成章接手这份工作。 他不能给五哥带去危险，所以才不得不给王小四安排一个工作，转移他的注意力。 王小五松了口气，下一刻又紧张：“是不是还要户口啊，你说咱爸咱妈能把户口给我吗？要知道有今天，我当初该听你的话，把我的户口也迁出来的。” 看他懊恼的样子，王小六贼兮兮的偷笑。 王小五：“你为啥笑？” 王小六冲他挑眉，“我上次顺手把你的户口也迁出来了。” 王小五惊喜：“太好了。” 第81章 王小四肺要气炸了 兄弟俩回去时，家里人竟然没散，等着听他说找村长的原因。 王小六做出诧异状：“呀，还等着我呢？还以为你们都去睡了。” 王小二急不可耐：“快说，是不是好事？” 自从张芹芹因为偷懒被养鸡场撵出来，夫妻俩就特别希望听到，关于工作方面的好消息。 虽然当初说的是按顺序排，也警告过他们夫妻，若是弄丢了养鸡场的活，以后再有机会，也不会给他俩了。 但王小二不死心。 他琢磨过，按顺序下一个轮到小四，王小二认为王小四沉默寡言，平时不争不抢不出头，应该比较好说话。 王小二打算求求小四，说几句好话，让小四把这次机会让给自己，自己一定会记住他的好。 “是不是有活干了？”王小二见小六不说话，直接问出大家最关心的事情。 王小二的这句话叫王小四呼吸变得急促，不错眼珠的盯着王小六，想要看穿他。 王小六：“这就要去问村长了，我跟他要奖励，他也答应了，但是这个奖励是啥，我不知道。” 杨荷花问他：“村长为啥给你奖励？” 王小六轻描淡写的讲了，供销社要再收购一批栗子和榛子的事情，还故作显摆的说：“别的村明后天才会接到通知，咱们村抢先一步，这可是我的功劳。” 王小四气他不会把握机会：“那你咋没直接和村长，把奖励确定下来。”他怀疑王小六是故意的，就是因为接下来这个活轮到他去干，王小六为了报复自己，才不上心。 王小六也不生气，“一会儿村长他们肯定过来，通知明天的安排，到时候你就问问呗。” 王小四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村长的声音：“水发在家吧。” 王水发下地穿鞋，往外迎了几步：“在，你咋过来了。” 王有福进屋，“还没睡呢，明天上工，直接到大青山脚下集合。” 说完就要走，王小四急忙叫住他：“大爷。”然后给王小六使眼色，示意王小六说话。 王小六当做没看见。 王小四只好自己上阵，“大爷，小六说咱村要给他奖励，我想问问，是啥啊？” 这个问题刚才村干部还真商量过，他们认为再给去养鸡场的名额不太好，一个是现在养鸡场不缺人，另一个是养鸡场总共五六个人，他家已经有两个人了，再去一个，占的比例过大，不利于管理。 “我们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你们也听听，看看能不能接受。”王有福停顿一下，才继续说：“去村里小学当老师。” 王小四生怕别人跟他抢：“行，这个活我能干。” 王小二和张芹芹心知没有自己啥事，很是丧气。 王有福看了他一眼，对着王小六说：“那就定下小四了？” 王小六没有异议，别人也没有反对的余地，王有福点点头：“那行，等秋收结束，你就可以去学校。” 王小四很激动，“谢谢大爷。”热情的把王有福送出院门外。 张芹芹语气酸溜溜的：“当老师比养鸡强多了，不累还不脏，这个活我也能干。” 王小四但笑不语，反正他已经拿到了好处，别人再不平衡，再有其他想法，也是白费功夫。 王小二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不可能把机会让给自己，顿时心灰意冷，喊张芹芹：“走，回家睡觉了。” 张芹芹：“不是——” 王小二不耐烦：“磨叽啥，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 张芹芹气鼓鼓跟在王小二后面走了。 王小五想要说他的事情，王小六摇头示意他别说，然后伸个懒腰，“哈……困了，爸，妈，我也要睡了，五哥，四哥你们不睡啊？” 虽然王小五不明白原因，但他选择听小六的，于是和爸妈打了招呼，睡觉去了。 王小四声音轻快的喊：“等等我，我也去尿尿。” 在此过程中，王小四话很多，“今天有点冷。” “明天可得多打点榛子和栗子，多换钱和票，到时候好好过个年。” “今年让咱妈多换点面，我馋饺子了。” “小五别急，下次就轮到你了。” “老话说，好饭不怕晚，很有可能，你得到的活是最好的。” 王小五心虚的不敢看他。 好在王小四一直沉浸在有工作的喜悦中，根本没发现王小五心虚的表情。 第二天他们吃完饭去上工，王小六却拉着王小五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小四喊王小五快点跟上，王小六摆手叫他们先走：“我跟五哥说点事情。” 王小四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他回头怀疑的看着两人，他俩说得很投入，没发现自己在观察，他安慰自己，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他们一行人消失在拐角，王小五才敢呼吸，整个人松懈下来：“吓死我了。” 王小六笑着说：“走，咱们去上班。” 王小五响亮的回答：“好。” 王小四走得很慢，边走边回头，别人喊他快点走，他就说要等王小五，可是直到大青山脚也没等到。 进了山，他东张西望，想要找出王小五的位置，却始终没有看见王小五在哪儿。 有人发现他神思不属的，问道：“你干啥呢？” 王小四：“我有事要跟小五说，正找他呢。” 突然不远处响起杨爱娣的尖叫声：“啥？我家小五去邮局上班了？” 王小四不敢置信的愣在当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偏偏那人没有眼色，跟他打听真假：“是真的吗？你家小五去邮局上班了，你咋还到处找他。” 那边杨爱娣也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听谁说的？” 田翠花撇着嘴，一副瞧不起人的架势，“当然是我家王会计说的。”是的，她为了显摆自家男人的身份，在外面一律喊王会计。 周围人羡慕的不得了：“没想到老杨婆子这么有福气。” “你家出了两个工人，你可以享福了。” 免不了有人眼红，说着酸话：“我要是你，才不来上工呢，就在家养着。” “就是，有两个端铁饭碗的儿子，咋还能出来受累？” “你呀，有福也不会享。” …… 杨爱娣拉这个脸，她连儿子有工作，都是听别人说的，有啥脸面在家享福，那两个瘪犊子不气死自己，就算是好的了。 王小四肺要气炸了，他就说昨天晚上那两人古古怪怪的，原来是背着自己，占了本属于自己的好工作。 第82章 王小四的怒火 王小四心里的怒气，经过一天的发酵，彻底进化成了一触即发的火山。 于是下班回家的王小六和王小五，一进院子，便对上怒气冲天的王小四，他两眼冒火，哪怕离着十米远的距离，两人都能听见他喘气的声音。 王小四咬牙切齿的质问王小六：“你为啥把邮局的工作给他王小五。” 王小五不自在的避开他的视线：“那个——” 王小四怒吼：“你闭嘴，叫他王小六说，为啥这么对我。” 王小六笑得如沐春风：“你不用大喊大叫，我弄来的工作，想给谁就给谁，用得着向你解释吗？”言语却像冬天的寒风，刺骨又冰冷。 王小四一噎，下一刻抬出爸妈：“咱爸咱妈说过，工作机会按照顺序排，这个工作本来是我的，你凭啥把我的工作给了王小五？因为你俩关系好，就把我的东西给了他，你这么干，对得起我吗？”说着说着，他委屈的不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强忍着，怕被别人看了笑话。 王小六很平静的问他，“你为啥要生气？难道我没给你找活干？再者说了，谁规定邮局的活是你的？” 然后轻蔑的笑笑，“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不是村里给了这个奖励，你连老师这个活也得不到。”意思是很明显，邮局这个工作，根本不可能给他。 王小四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双手紧握成拳，气喘如牛，终于按耐不住心底暴虐的情绪，大声吼叫着冲向王小六，挥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捶。 王小六嘴角噙着笑，对要上来帮他的王小五说：“五哥，你让开。” 今天他要叫大家开开眼，见识见识他王小六的厉害。 眼看拳头马上要挨到脸上了，王小六迅速举起手，握住王小四的手腕，用力一扭，“嗷——”王小四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 王小六依旧笑嘻嘻的，“你看你，太暴躁了，这可不好。” 王小四叫着：“有能耐你松开我。” 王小六听话的松手，微微侧头笑看着他。 王小四觉得很没面子，恼羞成怒，再次握拳冲上去：“啊——” 呃，再一次被王小六一招拿下。 他无能狂怒，“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两人的吵闹和打斗，已经引来左右邻居的注意，黄老太太隔着院墙问：“小六，你和小四因为啥打起来了？” 王水发嫌弃他俩丢人，呵斥道：“丢人现眼的家伙，跟我滚进来。”背着手气咻咻进了屋子。 王小四狠狠瞪王小五和王小六一眼，转身进去。 王小五有点害怕，王小六安抚他，“没事，你别说话，一切有我。” 王小五心里安定了一些，“不能啥都让你冲到前头。” 王小六意外的挑眉，笑话他：“你不怕咱妈咱爸了？” 王小五不说话了，显然还是无法克服对爸妈的惧怕。 王小六拍拍他的背，鼓励他：“没事儿，多经历过几次就好了。” 说话间进了屋。 屋里三人神色各异。 王小四脸上充满了敌意，用恶狠狠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俩。 杨爱娣是气愤，对于自己儿子去上班了却没人跟自己说过的气愤。 王水发表现出来的是伤心，“这么大的事，你俩竟然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你们太伤我们的心了。” 如愿看到王小五羞愧的表情。 王水发顺势叹口气，关心王小五：“你第一天上班，感觉咋样？好好干，争取能转正，咱家也帮不上你的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王小五更难受了，觉得自己做的太不对了，“爸，我——” 王水发摆摆手，又叮嘱王小六：“你照顾点小五，他太老实了，不会说话，也不会来事，你看看能不能求人帮他转正，如果需要花钱，家里给他凑一凑。” 杨爱娣显然不乐意，张嘴就要反驳，不想被王小四抢了先：“凭啥？爸，你太偏心了。” 王水发沉沉的看他一眼，王小四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继而一股浓浓的委屈和不服气涌上心头，嘶吼：“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王小六有能耐，所以他做的都是对的，所以家里所有人都得捧着他，我今天得罪了他，是不是该跪下，给他磕一个，请求他原谅才行。” 说着悲愤到呜咽：“他把邮局的工作给了王小五，这是要毁了我的人生，你们不帮我讨回公道，反而求他帮着王小五转正？” 眼睛里射出怨毒的光：“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 “咋滴，想要去举报我，把我的工作整没了？”王小六太了解他了，他一说这些话，就知道他的打算。 王小六笑着对他说：“你可以试试，看你能不能把我搞下来？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心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呦。” 王小六是故意这么说的，按照他对王小四的了解，自己这句话一出口，王小四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王小四这人疑心重，看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会怀疑自己有靠山，下意识的就会疑神疑鬼，进而裹足不敢前进。 果然在他眼里闪过了犹疑。 “对了，你这么有骨气，村里小学那个活，你就别要了，不如——”王小六坏心的停顿，在王小四脸上看到了慌乱。 “啪——”谁也没料到，王水发伸手扇了王小四一巴掌。 王小四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爸——” 王水发一副痛心欲绝的表情：“小四啊小四，做人要讲良心，你能当上老师，不是因为你有能耐，而是沾了小六的光。” “你总不能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就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还有，你若是敢去告状，你就滚出这个家，我王水发没你这样的儿子。”语气很严厉，显然真生气了。 王小四低下头，眼泪霹雳吧啦往地上砸。 王水发叹口气，“人啊，得知道感恩，哪怕你和小六是亲兄弟，也不能把他对你的帮助，当做理所当然，知道吗？” 王小四抽噎着没说话。 王水发加重语气：“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听见了向小六赔个不是，以后不许再起那样的念头，咱庄户人家可不能去招惹那些人，弄不好要家破人亡的。”虽然村里没这样的事，他们也不经常去镇上，但隐隐听过风声，在别人的描述中，那些人老可怕了。 “王小四，我再说一遍，向小六赔个不是。” 王小四啜泣着低低说道：“我错了。” 王水发又说了一大通，兄弟间相互友爱，互帮互助的话，才让王小四先出去，他有话要和王小五、王小六说。 王小四离开后，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第83章 亲兄弟没有隔夜仇 王小四离开后，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沉默。 王小六抱着膀子倚在门框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旁边的王小五忐忑不安的模样，叫王水发感到欣慰，自己在儿子面前还有威慑力的。 “小五，你去邮局上班是好事，咋不跟家里说啊？”王水发略过王小六，拿王小五开刀。 王小五支支吾吾：“我，我，那个……我忘了。”最后憋出一个借口。 杨爱娣骂他：“你是猪脑子啊，这么大的事也能忘，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想要飞啊。”嘴上骂着王小五，眼睛斜睨着王小六，显然她怀疑是王小六捣的鬼。 王小五急忙摇手否认：“没有，我没有，我真是忘了。” “好啦，好啦，”王小六心软，不忍心让自家老妈得不到真实的答案，“是我叫他别说的。” 杨爱娣冷笑，露出我就知道是你的表情。 她想发火，可一看见王小六的神情，就有点不敢。但不发火吧，又觉得自己很窝囊。 正好瞥见不知所措的王小五，顿时找到了发泄口，“你是死人啊，他叫你别说，你就不说，我看就是你自己想这么干，咋滴，有个工作，就觉得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王小五，以后我要是发现你有事瞒着不说，小心我掀了你的皮。” 王小六没挡在王小五前面，他总要面对爸妈的责骂，以及学会如何应对。 “还有，开了工资，把钱交给我。”这是杨爱娣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最在意的问题，她现在还对，王小六不把工资交给自己，耿耿于怀。 这话一出，王水发暗骂，这是个猪脑子，咋能当着王小六的面说这话。 果然王小六晃着脑袋：“那可不行。” 杨爱娣眼睛竖起：“为啥不行。” “你当我求人办事，是空口白话就能做成的？人情是要还的，况且，我还要求人想办法给五哥转正，这哪一项不需要钱。” 杨爱娣现在对王小六的感情很复杂，既害怕又厌恶，一见他心口就堵得慌，有股无名火在胸口烧。 于是也不看他，语气硬邦邦的说：“你不是跟小五关系好吗，你就给他拿这个钱呗，咋，舍不得？” 王小五急忙说：“不能叫小六出这个钱，这个钱我出，应该我出。” 王水发又掐着点说话了：“小五说的对，一码归一码，这个钱应该小五自己拿，这样吧，小六每个月往家交五块，我和你妈也不多要，你和小六一样，也交五块。” 杨爱娣：“老头子……” “就这么办，”王水发不给杨爱娣发表意见的机会。 杨爱娣气得背过身，不看他们爷仨儿。 王水发不管她，对两个儿子说：“亲兄弟没有隔夜仇，你俩别生小四的气，他这个人不爱说话，想的就多，肯定是一时没转过那个弯，等他想明白就好了。” 后来他背着王小六，找王小四谈过一次，主要是让王小四老实点，不要生事，他害怕王小四真的去举报，如果王小六没了工作，自己的养老肯定要受影响。 晚上饭桌上气氛很怪异，只有王小七和王小妹依旧没心没肺的打闹。 王小六放完水，和王小五说笑着走进屋子，王小四低着头直挺挺坐在炕上，听见他俩说话的声音，才抬起头，直视王小六的眼睛，表情很诚恳的说：“小六，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发火。” 又转向王小五，“你别生我气，是我鬼迷了心窍，又听咱村几个人在我耳边挑拨，说是小六看不起我，对我没有对你好，我才……”说着说着哽咽了，强忍着眼里的泪水，看起来坚强中透着脆弱，苦笑着剖析自己的内心：“知道小五的活比我的好，我就心生嫉妒，怨恨小六偏心。” “我不是人，心里只想着自己，才会轻易被别人的话乱了心神，说一千道一万，是我做得不对，你们要是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总之，对不起，我错了。” 深深鞠了一躬，道歉的态度摆得足足的。 王小五有些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王小六只笑着说：“这又不是啥大事，咱们是亲兄弟，叽嗝两句很正常，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用在意。” 王小四有点不自在：“我昨天忘记跟你道说声谢谢了。” 王小六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又不是啥大事，没必要特意说谢谢。” 王小四听他连说两遍，“这又不是啥大事”，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自己骂了他，他说这又不是啥大事。跟他道谢，也说这又不是啥大事。 原来自己在他的眼里，跟路边的小蚂蚁一样，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王小四静静地躺下，心潮汹涌，久久无法入睡。 王小六没受影响，睡得很香。 太阳升起，大家又开始为了生活忙碌起来。 王小五发愁：“我太笨了，昨天学了一天的自行车，也没学会。” 主要是这边村与村之间距离比较远，如果靠脚走，一天走不上两三个村子。于是邮局给送信员配了自行车，每个送信员上岗前，都要先学会骑自行车。 整个青山村只村委会有一辆自行车，村干部看的特别紧，别说骑一骑，连摸一下也要盯着，生怕碰坏了。 所以王小五打心里将自行车看成贵重的，需要小心呵护的，易碎的物品。在单位上学的时候，就过分小心，怕磕了，怕碰了，怕摔了，主要是怕弄坏了，要自己赔，他可赔不起。 王小六知道问题所在，劝他放开了，没必要束手束脚的，“你要是一直担心摔跟头，根本学不会。” 王小五笑着说：“他们也说，摔过个几次，就学会了，可我还是担心，那玩意老贵了，摔一下能心疼死。” “对了，那个二流子咋会和你一起回家？”昨天没顾上，今天王小五终于有功夫问情况了。 王小六当然不能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啥要等着，跟我一起回家。” 王小五严肃的说：“你别理他，那就不是个好东西，躲着他点，我怀疑他没安好心。” 王小六点头：“好。” 第84章 女知青不见了 第二天中午，洋钉子派人过来传消息，说是今天吴小军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见了不少人。 后来那些人陆陆续续出了镇子，因为镇外路上人少，不好跟踪，所以不知道这些人去哪儿了。 不过叫王小六不用担心，他们会盯住吴小军的。 王小六在心里琢磨，不知吴小军这伙人要干什么。 早上二流子竟然没在镇外等着自己，王小六猜他和吴小军要去干坏事。 心跳有点快，暗暗盼望洋钉子千万盯住吴小军，忍不住祈祷，如果吴小军又要做坏事，希望洋钉子能找出证据，让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心里有事，整个下午王小六坐立不安，可直到下班，洋钉子再没传来消息，只好心不在焉的和王小五一起回家。 兄弟俩一走进村子，迎面走来七八个人，听到有人惊喜的说：“是小五和小六。” 打头的是王卫东，他焦急的问：“你俩回来的路上，看没看见咱村的那两个女知青。” “没看见，咋啦？”王小六心里咯噔一下。 “她俩不见了。”王卫东说了事情经过，今天村里人在山里忙着摘榛子和栗子，没注意两人在不在。 等到了下工时间，小组长叫各组成员集合，却发现两个女知青不见了。 他们在山里找了好久，没发现两人的踪迹，眼看着天色渐暗，担心天黑山陡出危险，又急忙下山赶回知青点，依旧不见人。 现在村里人兵分几路，四处寻找，他被安排到村口来查看。 王卫东小声问王小六：“你说，那两人是不是嫌活太累，偷摸跑了。” 王小六反问：“她俩没介绍信，能往哪儿跑？” “也是，那你说这两人能哪儿去呢？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王卫东不耐烦，“知青可真麻烦，净给咱们添麻烦。” 王小六建议：“咱们报公安吧。” “报公安？”众人大吃一惊，然后纷纷反对：“不行，咋能报公安呢？那不是给咱村抹黑嘛。” 王卫东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不用，咱们这么多人呢，她俩藏到老鼠洞里，也给她翻出来。” 他怀疑两人跑了，要是被上面知道，自家老爹绝对要挨批，万一再把老爹的村长撸了，那可不行，所以他坚决反对报公安。 “往车站方向追一追，十有八九能撵上。”以那两人的脚程，肯定跑不远，王卫东有信心追上。 王小六说：“我跟你一起。”到了镇上，他找机会劝对方去报公安。顺便他去洋钉子那边问问，有没有发现吴小军的异常。 王小五还有另外几个人也表示跟着，王卫东派了一个人回去告诉他爸，他们往火车站方向找一找。 事情紧急，说走就走，一刻钟也不敢耽误，几人匆匆离开，一边小跑着赶路，一边还有仔细观察周围，希望能找到两人的行迹。 直到镇子口，也没发现两人的影子，王卫东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他无法欺骗自己，两个女知青很可能不是跑了，而是失踪了。 知青失踪可是大事件，更别说失踪的还是女知青。 王卫东似乎已经看到自家老爸的下场，整个人被想象中的场景吓到了，整个人脱力，几乎无法抬起脚。 众人急着找人，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突然前面通往鸡冠山方向的小路上，窜出一个黑影，王卫东因为精神不集中，被对方吓得嗷一声。 对方同样被他的叫声吓到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尖着嗓子问：“你们是谁？” 说话间，两方人马靠近了，王小六仔细打量对方，迟疑着问：“是不是杨大哥的兄弟。” 那人很谨慎，反问：“你认识杨哥？” 王小六介绍自己：“我是王小六，是卢长城介绍我认识杨哥的。” 那人知道他是谁了，“太好了，我正要回去找杨哥。” “咋了？”王小六敏锐察觉到，地方发现了重要的事情。 那人看看众人，给王小六使眼色，示意他有话要单独和王小六说。 王小六叫大家等他一会儿，自己走过去。 那人趴在王小六耳边低语了几句，王小六眼睛微睁，心里念叨天助我也，这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今天就轮到吴小军和二流子这伙人的报应了。 王小六告诉对方，自己这些人正在找失踪的女知青，那人也有种无巧不成书之感。 “你回去让杨哥去公安局报案，”王小六喊来王小五，“五哥，你带一个人跟着这个兄弟去公安局报案。” 王卫东还想继续挣扎，“不用找公安吧，咱们再找找，备不住就找到了。”越说越没底气。 王小六让王小五也跟着去公安局，等三人走远了，他才把几个人聚到一起，小声说了情况。 洋钉子一共派了四个人，盯着吴小军。 今天傍晚，吴小军晃晃悠悠出了镇子，四个人在后面小心跟着，最后跟到了，王小六发现的那座小破房。 吴小军到了不久，二流子和七八个人抬着两个东西，也进了那房子。 吴小军很不满，“咋才来？” 二流子解释：“我们要避着人，不敢走大道，翻山过来的。”再加上，两个人被他们敲晕了，别看是女人，抬着她俩走山路，也把他们累够呛。 吴小军点头，表示知道了，“我看看成色，能不能要上高价。” 二流子点了手电筒，照在两人脸上。 吴小军皱眉：“这脸咋肿成这样？” 他说的是胡巧玲。 因为二流子恨胡巧玲骂过他，趁机报复，扇了她几个耳光，如今胡巧玲的脸又红又肿，看起来很不好看。 二流子可不敢承认，是自己故意揍的，只说是胡巧玲挣扎的太厉害，他为了制止她叫嚷，才打的狠了些。 吴小军淡淡瞥他一眼，二流子大气不敢喘一下。 “把她俩塞进去，”吴小军没揪着不放，指着水缸。 外面盯梢的四个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绑了谁，但是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能确定对方是抓了两个女人。 对方人多，自己这方才四个人，不但轻举妄动，决定派腿脚最快的人，回去搬救兵。 四个人不知道被二流子抓到的人是谁，可王小六一听，基本就确定了，应该是两个女知青。 第85章 癞蛤蟆要吃天鹅肉 王小六把听来的消息说了，“我觉得那两人就是咱村的知青。” 大家听了他的描述，也是这么认为的，纷纷嚷着去解救她俩。 王小六：“别喊，小点声。” 众人立刻压低身体。 “先说好，到了地方，咱们先藏好，不要冲动，他们可是亡命之徒，万一发现了咱们，很可能杀人灭口。”王小六故意把事情夸大，省着他们不当回事，“你们保护好自己，轻易别分开，大家一起行动，听见了吧。” 又叮嘱他们：“如果知青遇到了危险，你们听我的命令，找到机会去救她俩，其他的交给我。” 大家哪能叫他一个人冒险，“小六——” “听我的。”王小六很严肃，“我会点功夫。” “我在强调一遍，千万别冲动，千万别分开，记住了吧。” 大家慎重的点头：“记住了。” 一行人悄悄靠近了小破屋。 在他们上山的时候，屋子里发生了一点争执。 二流子几个人起了色心，“军哥，先让兄弟们爽爽呗。” 吴小军不乐意，本来往山沟卖，就卖不上价，如果失了贞节，价格会更低。 可二流子深恨胡巧玲骂自己是癞蛤蟆，他今天非要尝尝她这块天鹅肉的滋味，好好出一口恶气。 他要叫她痛不欲生，叫她为当初对自己的蔑视，付出代价。 心中的恨意，让二流子抛掉对吴小军的惧意，点头哈腰的说：“军哥，山沟沟里能娶上媳妇就谢天谢地了，他们不会在意这些女人干不干净。” 吴小军似乎有些松动，但没吐口，“要是她俩太刚烈，受不住这个，一心求死的话，咱们可就白费劲儿了。” 二流子笑得阴狠毒辣：“不给她们松绑，饿着她们，再刚烈的女人，也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王吴小军很满意二流子的表现，认为这小子是个狠角色，值得培养，于是不在意的挥挥手：“行，随便你们处理这两个小娘们，但不许她们死了。” 二流子几人激动：“放心吧军哥，我们还指着她俩吃香的喝辣的，不会让她们死了。” 吴小军打算离开，他喜欢你情我愿，觉得那样才有滋有味，像这样用强的，一点也不爽，便没有留下的心思。 “那你们注意点，我先走了，对了，别光顾着玩，如果情况不对，干净利落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显然是要灭口的意思。 二流子几人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了，只不过以前都是拐带小孩子，而且他们手上都染着鲜血，对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根本不放在心上。 唯一例外是二流子，他是最近一两年才跟着吴小军的，属于编外人员，在处在考察期。 不过，吴小军对他挺满意，这件事办成了，吴小军打算彻底接受二流子加入。 该说的已经说了，而且这些人跟着自己，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吴小军还是很放心的，于是不再多言，“那你们玩吧。” 二流子几人早就急不可耐，见吴小军出了门，他们立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向两个昏迷在地的女知青，伸出罪恶的双手。 其实贺敏醒了有一段时间，不过她察觉事情不好，便一直假装昏迷，到了这个时刻，她不能在装下去了，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于是猛地睁开眼睛，对着离她脚丫子最近的人，上去一脚踹到对方肚子上，然后翻身而起，使出吃奶的劲往外冲。 众人大吃一惊，二流子大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她要是跑了，自己可就完了。 胡巧玲也是醒着的，和贺敏不同的是，她不是装昏迷，而是吓得一动不敢动，她整个身体是瘫软的。 耳边传来的声响，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她虚弱的喊着：“救我，救救我。”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贺敏身上，没有人听见到的喊声。 眼看着门就在眼前，吴小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刚走出去两步，便听到屋里叫喊声，知道出了意外，又转身回来了，正好把贺敏逃跑的路堵死了。 贺敏一头撞到吴小军的肚子上，吴小军钳住她的脖领子，用力一甩，把她甩进屋里。 由于贺敏手被捆着，失去平衡，一下子摔到地上。 那些人气她不老实，打算给她点教训，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招呼。 贺敏咬紧牙关，知道喊也没用，索性豁出命去，认准二流子，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撞倒在地，扑上去，一口咬在二流子的脖子上。 二流子嗷一声，“臭娘们，快松开我，小心老子剁了你。” 其他人先是急着分开两人，使劲儿捶打贺敏的头部，后见贺敏死活不松嘴，咬的也不是啥致命部位，反而生出看好二流子笑话的兴致。 “你还弄不过一个娘们？太丢人了。” “哎呀呀，你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咬几下，咋好大呼小叫的。” “栓子，你努努力，把小娘们压到身下。” “对。”几人哄堂大笑，“我们给你加油，加油，加油。” 吴小军见此，也不急着走了，抱着膀子，看他们玩闹。 王小六几个人，便是在贺敏要冲出门外的时候，摸到了小房子外。 他们先和洋钉子的人汇合，然后趴在地上，等待公安的到来。 屋子里的人仗着这里是荒郊野外，肆无忌惮的吵闹，倒是方便王小六他们了，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屋里的人闹了一会儿，想起正事还没办，终于上手拉开贺敏。 贺敏毕竟体力上比不过他们，到底被拉开了。 二流子一得到自由，反手给了贺敏一个耳光，将她扇得往后倒去，正好压在胡巧玲身上。 胡巧玲吓得在装死，不料突然有人压到她身上，没有心理准备的她，尖叫了一声：“呀——”这下被人发现她也醒了。 相对于贺敏，二流子更恨胡巧玲，因为她瞧不起自己，这在二流子眼里，是不饶恕的罪过。 二流子随意用手抹一下，脖子上的伤口，狞笑着去抓胡巧玲的头发，“哎呦，醒了，正好，你睁眼看看我这个癞蛤蟆，是咋吃的你这个天鹅肉。” 胡巧玲哭得稀里哗啦，不停求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贺敏你救救我，对，你去吃贺敏，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贺敏这边情形更不好，围着她的人，比胡巧玲身边多了三四个，她根本无法自保，更别说去救胡巧玲。 第86章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胡巧玲面对这样的形势，已经彻底崩溃，瘫软如泥，根本升不起反抗的念头，只会不停哭泣哀求。 贺敏却表现出了坚强以及不屈不挠的一面，她大声斥责对方，警告对方这是违法的行为，劝对方迷途知返。 在此期间，始终没有停止挣扎、反抗，在自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依旧积极寻找机会，试图再次逃跑。 可惜令她感到绝望的是，吴小军堵在门口，没有离开。 见逃跑不可行，贺敏打起精神，死命的挣扎，尽量不让对方得手。 胡巧玲这边更糟糕，二流子撕开了她的衣服，她尖叫着：“你滚开，快来人啊，救命呐。” 二流子冷笑：“我劝你不用白费力气，这里方圆十里没有人烟，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你就认命吧。” 外面的人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哪里能忍得住，当下有人要冲过去。 王小六眼疾手快拉住对方，小声提醒他：“先拿好家伙，再去干他们。” 他们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过来的路上，王小六让他们每人捡了一根木棍，此时紧紧握在手里，王小六挑眉低语了几句，众人脸上露出惊讶、无措、羞赧各种神情，下意识的夹紧某处。 王卫东一言难尽的看看他，王小六八风不动的任由别人打量。 “记住，快、准、狠，下手不要犹豫，找到机会，先给两个知青解开手脚，然后你们就带着她们躲起来。” 大家还要说什么，王小六不容置疑，“一切听我的，好了，现在你们跟着我，脚下放轻。” 一挥手，无声的命令：“走！” 王小六一马当先，悄无声息接近吴小军。 吴小军正看的起劲儿，突然后脖颈处吹来一阵疾风，他惊觉到情况有异，本能的往旁边躲闪。 可惜晚了！ 王小六一棍子削在他的后脑，削得结结实实，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屋里的人还沉浸在刺激之中，没有人发现吴小军被人削晕了。 王小六给后面的人，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小心，自己慢慢走进去，正要故技重施，把二流子干晕了。 没料到，胡巧玲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冲着王小六大喊大叫：“王小六，快救我。” 王小六心中暗骂：md，智障！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胡巧玲显然属于猪队友。 好在二流子没当真，认为她在惊慌失措之下，胡言乱语，还笑着对她说：“哎呦，咋滴，看上王小六了？我看你才是癞蛤蟆——呃——”被王小六一棒子削晕了过去。 其他围着贺敏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被人发现了，而且打上门来。 这些人可不是善男信女，个顶个的心狠手辣，短暂的慌乱一瞬，马上进入战斗模式。 凶狠的朝着王小六的头上削去，王小六左支右绌，避开紧要部位，硬扛了下来。 屋里太小，施展不开，王小六一边挡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冲着门口的王卫东等人大吼：“让开。” 后面的人下意识后退，王小六飞身一跃，身体往外跳，手上的棍子却抽向抓着贺敏衣服的人。 “咔嚓！”那人捂着手腕嚎叫，只看他疼的满脸是的样子汗，十有八九骨折了。 王小六抽身到屋外，把人引到外面。 里面追出来三四个人，还有三四个留在屋里。 王小六和对方缠斗在一处。 而王卫东几人，在门口犹豫着不敢上前。 不可否认，自己这边的人全是庄稼汉，对上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时间胆怯，产生了退缩之意，也能理解。 王小六下手狠厉，争取多干翻几个。 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王小六虽然身手不错，也只能斗个旗鼓相当，身上挨了好几下。 找准时机抽到一个人的腿弯处，那人腿一软，跪在地上。 王小六冲着王卫东大吼：“快上！” 王卫东握紧手中的棍子，给自己鼓鼓气，大叫着往屋里冲去：“我和你们拼了。” 有人带头，其他人来了勇气，各个大喊大叫冲进去。 外面的人有点急了，又被王小六借机干翻了一个。 还剩两个人，身手很好，看得出来，干架的经验丰富，他俩相互配合着，有两次差点把王小六干倒。 多亏王小六躲得快，虽然受了伤，好在不重。 两人见久攻不下，招呼里面人过来增援：“出来两个人帮忙，这小子是个硬茬。” 王小六故意漏出一个空子，被对方抓住机会，一脚踹到他的背后，王小六踉跄着似乎要扑倒在地。 两人露出喜色，更是催促里面人过来帮忙，王小六眼角余光瞥见又出来两个人，他扭转腰身，一脚踹到对方一人的下三路，那人嗷一声，捂着重要部位，如同青蛙一样乱跳不停。 王卫东几人此时也想起，王小六教给他们的绝招，接下来，手里的棍子直奔对方的关键部位。 双方打得难解难分之际，公安同志已经到了山脚，正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呼哧带喘到了山腰，就能听到打斗声。 不敢休息，一口气跑到现场。 吴小军恰好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明白情况不妙，留在这里是死路一条。所以，哪怕脑子依旧晕晕乎乎的，走路还踉踉跄跄的，也不敢停留，起身就往山下跑。 正好和公安同志迎面碰上，他马上调整方向，想要避开公安同志。 不曾想，脚下无力，没跑出两米，就倒在地上，公安同志上前按住他：“别动！” 其他人看见公安，立刻四下逃散。 王小六没敢松懈，因为屋子里还有坏人，他进屋要去帮王卫东几人。 然后站在门口，笑了。 屋里剩下的三个坏人，全都一个造型——捂着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露出男人都懂的神情。 “嘶，”看着都疼，王小六咧咧嘴，真是罪过。 贺敏和胡巧玲捆着的手被解开了，一得到自由，胡巧玲哭着冲向王小六，“小六，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王小六急忙闪开，胡巧玲刹不住车，直接冲到了外面。 第87章 结束 众人皆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王卫东最先回过神来，冲王小六挤眉弄眼，“不错啊小六，你可要把握机会。” 这不仅仅是王卫东的想法，村里其他几个小伙子也都老羡慕王小六了，要知道，胡巧玲可是城里人。 虽然现在下乡了，可人家毕竟是在城里长大的，说话唠嗑，言谈举止，就是透着一股，跟乡下姑娘不一样的劲儿。 很多人认为，这就叫洋气。 而乡下姑娘，往那一站，根本不用说话，只一眼就能看出土气。 所以，在这些乡下小伙眼里，城里的姑娘是遥不可及的，不敢奢求的白天鹅。如今有两只白天鹅落到了村里，并且很可能再也无法飞走，他们能不生出妄想吗？ 可身为乡下人的自卑心，叫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不敢，去追求心目中的白天鹅。 所以见到胡巧玲对王小六如此主动，他们羡慕的不要不要的，觉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恨不能自己代替王小六。 看到王小六躲开了，简直恨铁不成钢，心里嘲笑，这小子一看就是毛还没长齐，美女投怀送抱，都不知接着。 相比起胡巧玲，贺敏获得安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很郑重对救她的人道谢，“谢谢你们了，我贺敏对你们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深深鞠一躬，停顿了半分钟，才直起腰。 她脸上被揍的红肿，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神色中还有未消退的慌张，但却能让人感到她的坚强。 王小六心中莫名一动。 这时门外传来王小五焦急的喊声：“小六，小六，你在哪儿？小六——” 王小六急忙回应：“五哥，我在这儿，我没事，别担心。”边说边出了屋子，四下张望。 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一个黑影快速的疾驰而来，“小六，你没事吧？” 王小六安抚他：“我没事，你别急，慢点走。” 公安同志把坏人抓住后，叫上所有人回了公安局去录口供。 王卫东一拍脑门，大叫：“坏了，我爸还等消息呢，这可咋整？他们肯定急坏了。” 不但没有两个女知青的消息，连出去找人的，也不见了踪影，恐怕村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公安同志连忙安抚他，“没事，现在马上叫人回去报信，我们这里有自行车，骑自行车去，很快的。” 公安同志都在忙着，是王卫东和一个小伙子回去的。 王卫东差点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在半路上遇见了，出来找他们的王有福一行人。 王有福一见到王卫东，就没好气的责怪他办事不牢靠，没找到丢的人，自己反而丢了。 却不想王卫东打断他的话，“哎呦爸，你先别骂我，我有天大的消息，你听完之后再骂。” 王有福憋着气：“你说。” “咱们那俩女知青，被二流子抓走了。”王卫东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大消息。 王有福一行人全都傻了，“啥？你说啥？” “那俩女知青不是跑了，是被二流子抓走了。”王卫东又重复了一遍。 王有福差点背过气去，他第一反应是，完了，这下完了，他的职业生涯要结束了。 下一刻怒火中烧，一巴掌扇在王卫东后脑勺，“你个瘪犊子，知道她俩被抓了，你不去救人，跑回来干啥？” 王卫东无奈的苦笑：“你听我说完啊，她俩已经没事了，都在公安局呢。” 王有福大大松口气，下一秒，又狠又快的再次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叫你说话大喘气，差点吓死老子。”同时心里狠骂王卫东没心眼子，这种事又不是啥好事，咋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应该把自己叫到一边，悄悄跟自己说就行，这下根本压不下去了。 王卫东：(／_＼)大怨种 虽然知道知青已经安全了，王有福还是不放心，带着人去了公安局，他要亲自见到那俩人。 他们回到公安局时，口供已经录好了，正在教育王小六。对于他怀疑二流子要设局害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找公安，却私下找人跟踪的行为，提出严肃的批评。 王小六再三保证，以后再遇见类似的事情，绝对立刻来找公安同志，才得到公安同志满意的点头。 公安同志告诉他们，有可能还有需要他们配合的地方，让他们最近尽量不要离开本地，等候通知。 王有福代表青山村，对公安同志千恩万谢，然后趁黑回村。 一路上，光听胡巧玲的哭诉了。一会儿咒骂二流子不是人，肯定要吃木仓子。一会儿又嘤嘤哭泣，说自己的不幸。一会儿又娇滴滴对着王小六道谢，并试图凑到王小六身边。 多亏王小六机警，灵活躲避她的接近，避免与她有肢体接触。 与她相反，贺敏很沉默，神情中透着无法形容的担忧。 快到村子了，王有福清清喉咙，很严肃的警告大家：“你们也听公安同志说的了，回去不要啥都往外咧咧，别人要是问起，只说是胡知青和贺知青迷路了，不小心跌进沟里，爬出来后，转向了，走岔了道。” “都记住了，要是让我知道，有人瞎胡咧咧，看我咋收拾你。”语气里充满着冷意。 大家纷纷表示记住了，胡巧玲却不乐意了：“你是不是要包庇那个二流子，想要把他的罪行瞒下来？告诉你，公安同志可是把他抓住了，不是你想瞒着就能瞒住的，我必须要拆穿他丑恶的嘴脸，叫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个罪犯，马上就要吃木仓子了。” 贺敏一个劲儿拽她的衣襟，让她不要说了。 她一把甩开贺敏，指着她的鼻子：“你装啥老好人，我可不怕他们，他们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报公安，让公安把他们抓起来，反正他们跟那个二流子是一个村的，指不定就跟二流子一样。” 这话可惹了众怒，大家当然不能忍，纷纷骂她不识好歹，是个白眼狼，以后再有事，他们绝对不会再帮她了。 胡巧玲见此，有点怂，又不想表现出来，怕被别人看不起，于是死鸭子嘴硬的跟众人对骂。 贺敏本来很生气，可若是不管她，自己也会受牵连，只好耐着性子对她咬耳朵。 胡巧玲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消停了。 第88章 流言1 村子里的人要急死了，一共有两波人去镇上找知青，到现在一个也没回来，剩下的人哪里还坐得住，围着老支书七嘴八舌胡乱说着自己的猜测。 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于是说的全是不好的猜测。 老书记本来就闹心，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坏事情，更是烦躁的要命，喊了好几次让他们小点声，也不管用。 正气得胡子翘起来，王有福带着人回来了。 老书记一喜，刚要说话，就被挤上来的人群撞得一个踉跄，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可惜根本没人注意他。 “村长，你们找到知青了吗？” “你瞎啊，知青不就在这儿吗？村长，你们在哪儿找到她俩的？” “是不是车站？她俩真跑了？” 王有福皱着眉训斥：“胡咧咧个啥？她俩是掉沟里了，后来在山里转向，走错了路。” 多数人恍然，他们还说呢，为啥两人脸上青青紫紫的，原来是掉沟里了。 也有人不信，两人脸上的伤一看就是手指印，明显被人扇了。 叫他看，她俩就是跑了。 村长抓她们的时候，肯定是动手扇了人家小姑娘，怕别人觉得他太狠，才编个理由糊弄人。 不管咋滴，人回来了就比啥都强。 王小六和王小五跟着散开的人群回了家，杨爱娣看见他们，不高兴的念叨：“你俩咋才回来，不知道家里人多着急，以后回来得晚，提前说一声。” 王小五解释，他俩跟着去找知青了。杨爱娣更不乐意了，“知青丢了跟你俩啥关系？出事了，也是处理村长。”别说，杨爱娣看的还挺明白。 一夜无梦，昨天的事情表面上好像是过去了，其实村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流言。 当时跟去的人可不少，虽然王有福警告过大家，不要乱说话，可总有人管不住嘴，自认只是跟家里人透露一二，不曾想，一传二，二传三，然后整个村子里传开了。 于是本来被蒙在鼓里的二流子爸妈，不出意外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们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进去了。 按理说两个女知青是受害者，二流子是做坏事的人，可偏偏二流子的爸妈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俩心里，他们的儿子又聪明又有能耐，绝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 所以，一定是那两个女知青不是好东西，勾引了他们的乖儿子，他们儿子哪里是这些狐狸精的对手，才犯了错误。 既然是因为两个狐狸精，自家儿子被抓了，那么就该让她俩去公安局，跟公安同志承认，是她俩说瞎话骗人，往他家儿子身上泼脏水，诬赖了他家儿子，叫公安同志把儿子当出来。 两人找到胡巧玲和贺敏，用强硬的语气命令她俩，去把他们的儿子弄出来，否则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她俩。 胡巧玲冷笑，“你儿子犯法了，等着吃牢饭吧，还想出来？可别想美事了。” 见两个女知青根本不把自己放眼里，二流子老妈叫嚣着喊：“你俩都被我儿子睡过了，不听我的话，我就叫我儿子不娶你俩，看你俩咋整。” 周围人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一件事情传着传着就会会变形。 去镇上的人跟家里人说的时候，基本属于实事求是，因为在公安局做过笔录，他们作为普通老百姓，出于惧怕，不敢瞎说。 但是同样一句话，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便会生出不同的意味。 哪怕所有人的说辞是一样的，他们去的很及时，两个女知青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被二流子扇了几个耳光，但万幸的是，没失了清白。 可就是有心里阴暗的人，认为他们在撒谎，“你们想啊，二流子抓她们干啥？”几个老婆子相互挤挤眼睛，“一定是看她俩长得漂亮。这就跟老猫看见了鱼一个道理。”撇撇嘴，她们可不信，那小子能忍着不动。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这些人虽然恶意怀疑女方的清白，却同样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所谓的老百姓式的“善良”——只在私下里相互流传，没人问到两个女知青的面前。 她们不知道，一群人在背后对着两人指指点点，对她俩是怎样一种折磨。 如今更是被二流子老妈嚷得沸沸扬扬，胡巧玲哪里肯受这个气，立刻冲上前去，和对方扭打到一起。 村里人拉架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偏着二流子老妈。 胡巧玲被挠了一个满脸花，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贺敏对于二流子老妈造谣一事，很是生气，她对胡巧玲喊：“别跟她在这里纠缠，咱们去找村长，叫村长给咱们评评理，对她造谣这事，我要追究到底。”冷冷环视一周，不少人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二流子老妈还不服气，“你去找，我也要找村长，问问他，像你们这样恶毒的女人，他管不管，他要是不管，我就去政府，我儿子是冤枉的……我的儿啊……”别看她叫的欢，也就是在村里能耐能耐，根本不敢去政府为她儿子喊冤。 虽然二流子从不说自己在干啥，但他爸妈多多少少有些猜想，以前他俩认为这是他儿子有能耐的表现，还为此而感到自豪。 现在被公安同志抓起来了，他们不觉得儿子做错事了，反而埋怨两个女知青，和当时在场的村里人。 她儿子只是贪玩，对，她儿子没干坏事，只是跟两个人玩。 二流子老妈一手一个，紧紧抓住胡巧玲和贺敏，眼睛里射出的光显得分外吓人，“你们跟我走，去找村长。” 胡巧玲不停挣扎：“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二流子老妈反而抓的更紧了。 王有福头疼的看着堵着自己的一群人，呵斥到：“不干活上这儿来干啥？赶紧干活去，否则今天的工分都别想要了。” 大家根本不怕，依旧不动地方，等着看热闹。 二流子老妈几乎怼到他脸上，“村长，你要为我家栓子做主啊，他是被冤枉的，他很乖的，只是比较贪玩，想吓唬吓唬两个知青，你去找公安同志解释解释，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呜呜呜……” 众人一言难尽的对视一眼，果然老话说的对，刺猬还觉得自家孩子很光溜呢，就二流子那种玩意，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坏透了，他妈竟然还说很乖？这话咋好意思说出口的啊。 第89章 流言2 二流子老爸满脸的愤怒，“村长啊，栓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那人一直贪玩，但没有坏心，都怪这两个女知青勾引他，他才犯错的，等他出来，我一定好好看着他，求求你去找公安同志说说情，我给你跪下了，你帮帮栓子吧。” 他又去拽二流子老妈，“老婆子你也给村长跪下，求求村长帮帮咱家栓子。” 王有福急忙去扶他们，“你们这是干啥？快起来，你们要相信公安同志，不会随便冤枉一个人的。”言外之意，二流子是罪有应得。 他俩也心知肚明二流子并不清白，但就是装糊涂，要死要活的哀求村长。 王有福见两人死活不起来，语气很不好：“他是被公安同志抓住的，我只是个小村长，没那个能耐帮你们。” 有人看他俩哭的可怜，转头劝胡巧玲和贺敏，“要不你俩去跟公安同志说，你们是闹着玩的，你看他俩多可怜啊。” “就是的，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把事情做太绝。” “对，你们让公安同志放了栓子，回来叫栓子爸妈严点管他，以后不再犯了，也就行了。” 二流子爸妈立刻调转身体，冲着两人猛磕头：“求求你们饶了栓子吧，我们一家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将来给你们当牛做马。” 二流子老妈保证：“栓子回来我叫他娶你……”她说不下去了，总不能两个都娶了吧？自家倒是乐意，可政府不让啊。 她眼底有幽光闪了闪，改了口风：“你俩谁去公安局帮我儿子求情，我就叫我儿子娶谁。”在她看来，两人没了清白，肯定急着嫁出去，现在她主动提出来，她俩还不得感恩戴德的。 胡巧玲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扒拉开挡着自己的贺敏，跳着脚怒骂：“呸，也不撒泼尿照照，还想娶我？你别做白日梦了！我告诉你吧，这次你儿子得吃木仓子，还想让他回来？下辈子吧！” 二流子爸妈听到她诅咒自家儿子吃木仓子，嗷一声窜起身，伸手就去挠胡巧玲：“你个臭娘们，我叫你胡咧咧，我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一定让你给他——”她不敢说出最后两个字，害怕惹来噩运，对儿子不好。 胡巧玲以一敌二，斗的不可开交。 王有福指挥众人拉开他们，气咻咻的训斥：“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我要扣你们工分，必须扣工分。” 双方被人拉开了，依旧在对骂。 贺敏索性不管胡巧玲了，过去对王有福说了来意。 听了事情经过，王有福更生气了，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往外说，这些大老爷们咋也嘴大舌长，跟老娘们一样爱嚼舌根啊。 他露出头疼的表情，“你想咋办？” 贺敏板着脸：“我希望能把村里人召集到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讲清楚事情经过，以后若还有人恶意造谣，传出我和胡巧玲不好的流言，我就要找公安同志为我做主了。” 最后一句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王有福很不高兴，觉得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都忙着秋收，哪有那个功夫开会？再者说了，这也不算是啥要紧的事，我警告一下，叫他们别瞎说，也就行了。” 贺敏反问：“村长的意思是不管，就任我们被村里人造谣。” 虽然没说别的，但她的神色表明，只要王有福点头，她指不定要干点啥。 王有福不希望事情闹大，只好不耐烦的说：“谁说不管了，等晚上下了工，我就开会说这事。” 贺敏才满意了，她也不是一味的强硬，此时软了声音解释：“姑娘家的名声多么重要啊，偏偏有些人随意拿我们的名声造谣，这是想要逼死我们。” 王有福挺同情这两个女知青，本来被二流子抓了，就险象环生，好不容易虎口脱险，如今又被人怀疑清白，对于这些知青而言，确实太难了。 “你和胡知青把心放宽，当时那些人都能作证，到时候我再吓唬吓唬村里人，叫他们管住嘴巴，过段时间就好了。” 贺敏心知也只能先这么办，真要是惊动了公安同志，结果未必比村长的警告更管用。 何况她和胡巧玲还要在青山村生活，适当的退让一步，对自己才更有利。 干了一天活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被叫到晒场来开会，所有人都有怨言，于是场面很吵闹。 王有福喊了几次：“大家都闭嘴，听我说。”才压下众人的声音。 王小六和王小五正好到家了，顺道过来听听是啥事。 到了晒场，正好赶上王有福在讲述，两个女知青被救的经过。 可能是为了照顾二流子爸妈的情绪，没提二流子的名字，含糊的一嘴带过。 但是事情很明确，“人家两个女知青清清白白的，这个不光咱村不少人能作证，公安同志也能作证，哪个人有疑问，可以去公安局打听。” 听见王有福抬出了公安同志，在下面窃窃私语的人噤声了。那些在背后传闲话的人，神色明显发虚。 王有福停顿片刻，接着严厉的警告众人管好嘴，“说话做事不要太过分，真要是把人家逼得告到公安局，你就得蹲笆篱子。” 见王有福说完了，贺敏走到前面，目光坚毅的环视一周，“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听见别人拿我清白说事，别怪我找公安同志给我做主。” 不少人都觉得贺敏太厉害了。 杨爱娣就在家明确对没结婚的儿子说：“我丑话说在前面，那两个女知青都不善茬，现在又出了那样的事，你们谁都不许往跟前凑合，咱家可不能接受那样的人进门。” 和每个人对视一眼，加重语气：“听见了吗？” 只有王小五老实的回答：“听见了。” 杨爱娣没搭理他，盯着王小四和王小六不放。 王小四迟疑了一下，点头：“听见了。”之所以没一口答应下来，是因为他很矛盾，正在进行思想斗争。 第90章 王小四的心声 自从那晚听见胡巧玲娇滴滴的声音，王小四就有点春心萌动，对胡巧玲有那么点意思。 虽然他看出对方似乎看上了王小六，对此他确实有心结，不过主要是恨王小六，认为王小六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工作，才能吸引到胡巧玲的目光。 他自认能力比王小六强，为人比王小六踏实，性格比王小六稳重，如果自己也有个好工作，那么胡巧玲，不，应该是大部分的姑娘，看上的人，只可能是自己。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王小六是故意把，在村里当老师的活给自己，却把邮局的工作给了王小五。 因为这个活没比种地强多少，农忙时也要跟着下地，最关键的是，所谓的工资其实就是记成了工分，到年底用粮食结算。 跟供销社和邮局的工作比起来，差远了。 如果是自己去了供销社或邮局，还有他王小六立足之地吗？ 话题扯远了，还是接着说王小四为啥很矛盾。 一方面他恨王小六，借着有个好工作，勾引了自己喜欢的胡巧玲。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王小四虽然对胡巧玲看上了王小六，觉得情有可原，但心里多少不太舒服。 另一方面前几天的事情一出，他立刻觉得膈应。虽然他知道这事不怨胡巧玲，听了事情经过，也明白她的清白还在，可就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在他看来，二流子抓了两个女知青，即便没到最后一步，摸摸搜搜总少不了吧？如果自己娶了胡巧玲，那不是相当于捡了二流子吃了一半的剩饭嘛，是个男人就受不了这个。 可让他彻底放弃，王小四又下不了决心。 在他能接触的适龄女性中，胡巧玲算是比较突出的一个，来自于城市，念过书，身上还有股，村里姑娘没有的骄傲的劲儿。 所以杨爱娣问的时候，他犹豫了。 但又不太敢为了胡巧玲，去反抗老妈。 于是迟疑了一秒钟，王小四还是答应了。 杨爱娣转向王小六：“小六，你听见没有？” 王小六耸肩，懒洋洋的回答：“听见啦。” 杨爱娣满意了，觉得自己的权威依旧在。 那天过后，大部分人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似乎风过无痕。 转眼秋收接近尾声，村里小学开课，王小四走进课堂，当上了老师。 村里很多人眼红，找到王有福，认为村里太不公了，咋啥好事都可着一家来？招来王有福一顿骂，“你要是能跟王小六一样，给村里找到挣钱的路子，也能得到相同的优待。” 那些人讪笑。 不怪王有福暴躁，上来就骂人，实在是最近事情太多，本来秋收就很忙很累人，偏偏出了女知青失踪事件，万幸获救得及时，没出更大的事故。 事情没有更糟糕，按理说作为一村之长的自己该高兴，可犯事的二流子毕竟是青山村的人，一旦他被定了罪，自己同样难逃责罚。 村里还不消停，又流言四起，他连削带打压了下去，偏偏二流子爸妈听说二流子进了局子，哭着闹着求自己带他们去公安局，他们坚信二流子是被冤枉的，他们要为自己儿子伸冤，他们去求公安同志放了自己儿子。 在王有福看来，二流子虽然有罪，但应该不算太重，毕竟两个女知青安全回来了，所以他受不住两人的哭闹，领二流子爸妈去了公安局一趟。 可人家公安同志根本不让见二流子，很严肃的告诉他们，事件还在侦查阶段，不许任何人和嫌疑人见面。 二流子爸妈哭着跪倒哀求，反复向公安同志述说，他们的儿子很乖，绝对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求公安同志放了自己儿子。 公安同志正忙着办案，哪有闲功夫和他们纠缠，不耐烦的叫他们回去等消息：“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而他确确实实参与了不法活动，现在就他们查实的已经有四起事件，所以二流子并不无辜。 王有福通过公安同志的表情，敏锐察觉到，事情绝对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他马上决定立刻离开这里，除非公安同志需要，否则绝不再过来。 二流子爸妈却死活不走，他们说要待在离自家儿子最近的地方，陪着儿子，他家儿子向来胆小，在里面该害怕了。 王有福一言难尽的看着两人，好说歹说，最后吓唬他俩，再不走，小心公安同志也把他俩抓起来。 谁知道没吓唬住他俩，人家反而激动的嚷着：“真的吗？你快点让他们把我俩抓起来，对了，跟他们说说，把我们和拴子关一起。” 他俩油盐不进，明显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王有福一甩袖子自己走了，爱咋咋地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不管了。 二流子爸妈见村长走了，先是慌乱了一瞬，后来对儿子的担忧占了上风，在公安局里大吵大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他们在村里靠着这招横行无阻，以为在公安局也可以，后来公安同志教他们做人——把他们关了起来。 可惜的是，没按他们的心意，把他们和二流子关在一起。 等他们被放出来，二流子的案子已经接近尾声。事实基本清楚，这伙人以吴小军为首，拐卖儿童、设局赌博，引人借高利贷等等，由于情节恶劣，据说要吃木仓子。 两人听见这样的消息，顿时撅了过去。 醒来后哭天喊地的为二流子喊冤，又在公安局里大闹，再次被抓了起来。 这都是后话，按下不提。 最近村里忙着晒粮、脱粒、入仓，养的第一批鸡也差不多可以卖了，没时间关注二流子爸妈。 王小六正在想办法，给自己和五哥弄个初中毕业证。王小五虽然没念完小学，不过可以找村里，给补一张小学毕业证。 等将来有机会，再弄个高中毕业证，这年月就算是高学历，基本就够用了。 王小六通过卢大力，认识了初中校长，人家已经答应他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告诉了王小五这个好消息。 王小五不太在乎：“不用吧，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还得花钱办，犯不上，不用给我弄了。” 王小六：“那你也不想转成正式工？” “嘿嘿，”王小五憨笑，“那当然想啦，不过我也不强求，现在就挺好。” 王小六看他笑得没心没肺的，也忍不住心生欢喜。 在村口遇见王卫东，说王有福叫他有事。 王小六叫王小五先回家，他跟着王卫东，去了村长家。 村干部都在，而且饭桌都摆好了，上面放了不少菜，王小六微微挑眉，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第91章 再次去上海 村干部都在，而且饭桌都摆好了，上面放了不少菜，王小六微微挑眉，不会又是鸿门宴吧？ 果然，村干部又是劝他喝酒，又是热情给他夹菜，等菜过三巡酒过五味，说到了正题。 找王小六是为了交公粮的事，问他能不能找朋友帮帮忙，不求定成高等级，只求顺当的把粮交上。 王小六没推辞，很爽快的答应了。 当初村里可是专门给过自己一笔钱，叫自己用来交好卢长城，就是为了交粮时，寻个方便。 自己不是那种拿了钱不办事的人。 “太好了，我就说小六有能耐，来，跟大爷喝一个。”王有福举起酒碗。 老书记满眼的慈爱：“咱村这辈人，就数小六厉害，去省城请来张教授，帮咱村办起了养鸡场，又把村里的榛子和栗子销售到上海，真是不得了。” 王会计立马跟上：“我就盼着将来我家那小犊子，能有小六一半能耐，我就偷着乐了。” 王小六被他们忽悠的差点找不到北，连连表示自己沾了单位的光，又挨个夸奖对方的几个小辈，把他们哄得开心不已。 说到养鸡场，王有福高兴的夸夸其谈：“这批鸡马上就能换成钱了，到时候用钱再买一批，这样差不多每个月能出栏一批，嘿嘿嘿……” 大家都明白他笑啥，眼看着鸡场能出钱了，他们也高兴，于是气氛越加热烈，不出意外，除了王小六几人喝多了。 王小六也有点微醺，哼着小曲往家走。 他不知道，因为被二流子抓走，受到惊吓的胡巧玲，心思又活泛起来。 她再次下定决心，摆脱这种劳累的生活，也摆脱村里人的异样目光，必须尽快拿下王小六。 于是，胡巧玲又来蹲守王小六了。 可惜她的运气实在太糟糕，在冷风中等了两三个小时，成功的被冻感冒了，还是没等到王小六。 在她受不住冻，前脚离开，王小六后脚就出现在拐角。 到家后，听了王小四几句酸言酸语，王小六把他当空气，成功将对方气成河豚，带着愉快的心情进入梦乡。 第二天不等王小六去找卢长城，说交公粮的事情，先一步接到王保贵的电话，听着对方说的消息，王小六陷入沉思。 上海那边已经决定，派人去四川和云南那边进行采购，这是王小六离开上海时，在信中留给王保贵的建议。 王保贵为了促成此事，跑前跑后，动用了所有人脉，才终于定下来，下个月由他带队去云南。 他的意思是，想让王小六跟着跑一趟。 王小六知道，这是人家客气的说法。 这次和他去上海不一样，王保贵他们通过政府部门，事先已经和云南方面沟通过。 上海这边出的是工业品，云南准备好当地特产，双方以支援和互助的名义，进行交换即可。 王保贵亲自带队过去，是为了挑选品种，毕竟不是每种特产，都能被上海人民接受。 所以，王小六去不去，根本不影响双方的交易。 王小六猜测，之所以允许自己跟着，主要就是因为这个主意是他提供的，作为回馈，给了他一个名额。 王保贵说了，他跟着去的话，一切费用上海那边给出。 王小六对跟着去，没有太强烈的意愿。一是这次自己纯属作陪，做不了主说的不算，不爽快。二是这个时代坐火车速度不敢恭维，这一趟云南之行，至少要有半个月的时间花在路上。 他拿不定主意，被徐常和察觉到异常，问他：“想啥呢，魂不守舍的样子？” 王小六跟他说了事情原委，徐常和脱口而出：“去呀，干嘛不去，不用自己花钱，就能四处溜达，见识不同的风景，多好的事啊，你咋还犹豫。” “一想到有七八天的时间，在火车上度过，我就头疼。”王小六苦笑。 徐常和理解的点头：“确实令人头疼。” 虽然对漫长的车程发怵，不过王小六还是决定去一趟，因为他打算趁机结交几条人脉，为将来打好基础。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王小六也不再迟疑，先给王保贵打电话说了一声，约定他先到上海，跟着大部队一起从上海出发。 又给李博文打电话，寻思告诉他，自己要去上海了。 李博文接到他的电话，很激动：“我正打算给你去电话呢。” “有事吗？” “是我们单位想要进一批东北大米，用来给工人发年货，”李博文语含笑意，稍微压低了声音，“我们单位领导吃了你们那边的大米，那是赞不绝口，念念不忘，嫌弃粮店供应太少。” 其余的话不用多说，人家领导深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找到王保贵，想用单位发福利的名义，进购一批。 王保贵卖了一个人情给李博文，告诉对方，他们单位的李博文就能办这件事，于是事情落到李博文身上。 李博文定了明天的车票，要过来一趟，正寻思提前给王小六打电话：“我只能求你帮忙牵线搭桥，我们厂子二千多人，需要大米的量很大，能不能完成任务，可全靠你了。” 王小六没一口答应下来：“我要问问，一会儿给你回话。” 放下电话，他跟徐常和说了情况。 这么大的量，镇上粮库肯定接不下，不过徐常和还是先给镇上的粮库主任打了电话，然后层层往上报告，最后一直传到省城。 大约三个小时，接到了答复，粮库要和对方交换物资，同样是用来给粮库职工发年货。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王小六没关系了，徐常和跟进就行。 不过他也没闲着。 村干部天天找他，一遍遍询问事情办的咋样了，找的人把握不把握，会不会出意外，问需不需要给对方意思意思。 为了在出发前，把事情办好，叫村干部放心，王小六通过卢长城，找了粮库主管验收公粮的小组长，请人家吃了饭，又帮着村里给对方偷偷送了一些礼物，终于得到准信。 把消息告诉村干部，王小六开始专心准备去上海带的东西，比如上次做好的新衣服，正适合这次出差穿。 同时他跟徐常和申请，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 第92章 云南之行 说到工资，王小六又担心自己离开期间，家里会向五哥要这个月的工资。五哥跟自己可不一样，他绝对抵不住爸妈的要求。 王小六倒不是心疼这一个月的工资，他担心家里尝过一次甜头，被自己压服下去的爸妈，会再次生出贪得无厌之心，自己要花更多的精力，才能让两人老实下来。 所以下班回家的路上，他直接跟王小五说，开了工资无论谁跟他要，都不要给：“我明天去上海，然后转到去云南，这一趟要花很多钱，我跟班上的同事借了不少。要是靠我自己，好几个月也还不上。” 王小五急忙表示：“我帮你还。” 王小六一脸依赖的瞅着王小五：“好啊。” “所以你可要把钱握住了，一旦被咱爸咱妈拿走了，他们可不会替我还钱。”王小六无奈的摊手，“五哥，我可全靠你了。” 王小五有点犹豫：“咱爸咱妈……我，那个，我不太敢。” 王小六一转眼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咱爸咱妈朝你要钱，你就说我走之前，预支了你的工资，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王小五重重的点头，显然欺骗爸妈对他来讲，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有压力好啊，只要他能扛住这次的压力，就是一次突破。 王小六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你只要坚持住，别吐口，并把钱藏好，别被家里人发现，其他都推给我就行。” 这时王小五突然满脸的憧憬之色：“我也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是啥样的。” 王小六轻声却坚定的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安排好一切，王小六踏上了去上海转云南之旅。 王保贵喊他，“小六过来坐一会儿吧，一直在跑前跑后的，歇一歇。” 王小六笑着说：“我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大家做好服务工作，只要把大家照顾好了，我这不累。” 几位领导被他逗乐了，纷纷夸他勤快，眼里有活，为人风趣…… 王小六一抱拳：“谢谢各位的夸奖，在下不才，厚颜接受了。” 众人哈哈大笑。 利用火车上的这段时间，王小六不但认识了上海供销社的几位领导，并和其中两三个人关系很不错，虽然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也能做到相谈甚欢。 下了火车，云南方面有专人接待，王小六没有置身事外，依旧兢兢业业做着服务工作。 借机和当地几个人交上了朋友，相互留了通信地址和电话。 因为正事已经谈完，接下来两天自由活动，恰好赶上当地的大集，他很感兴趣，于是新结交的朋友毕胜利陪着他赶集。 大集很热闹，里面以农产品和当地特产居多，王小六打算买了几样耐储存的，回去送给卢长城和徐常和等人。 他边走边在每个摊位上瞄上几眼，有相中的就停下来讨价还价买下，没有看上的，便随着人群往前移动。 路过一个卖手织土布的摊位时，无意中扫见地上的石头。 那是为了防止把土布弄脏了，摊主在地上铺了一张破布，并用石头压着四个角。 他的注意力被其中一块石头，牢牢的吸引住了，看见那块石头，他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 王小六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略一停顿，身边的毕胜利问：“看上了哪个？” 他迟疑了两秒钟，随意找个了借口：“刚才有人踩了我的后脚跟。”他下意识隐瞒了这件事情，心里觉得挺对不起毕胜利的，但第六感告诉他，这事不要说给别人听。 王小六遵从了直觉。 “我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了，咱俩出去吧，太挤了。”王小六表示可以离开集市了。 毕胜利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出了集市，两人大大的松口气。 毕胜利好奇的问：“你们东北那边有大集吗？人多不多？” “也有，”王小六向他介绍红星镇大集的特点，“人也挺多，特别是年前的最后一个大集。” 路过国营饭店时，王小六虽然心里有事，却还是拽着毕胜利进去，要请他吃饭。 毕胜利不答应，说应该他请。 王小六：“这顿必须我请，感谢你陪我逛大集。” 其实王小六心里快急出火了，他担心集市散的太早，好在两人来的比较早，饭店里人不多，饭菜很快就好了。 吃过饭，王小六没让毕胜利送自己回招待所，“这里离招待所不到两百米，我认识路，自己慢慢溜达回去，你陪我一上午了，回家休息休息。” 王小六目送毕胜利走远，等对方的身影拐进小巷，他跑着回了集市。 此时已经过午，逛集市的人少了很多，有些摊位正在收拾货物，准备离开。 王小六一口气冲到，距离土布摊位几米远的地方，放缓脚步，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慢慢走过去。 对方已经开始收摊，对他有吸引力的那块石头，竟然被丢到路边。 于是他没停留，直接走过去，站到了个摊位前面，装作挑选物品，用眼角余光注视土布摊主的动向，心里琢磨，用什么办法才能不引人注目的拿走那块石头。 装模作样的挑了几分钟东西，土布摊主背着布走了。王小六此时倒不急了，慢条斯理买下手中的东西，然后边转身边往挎包里放，却不小心脱了手，东西掉在了地上。 王小六尴尬的摸摸鼻子，弯腰去捡，谁知连着两次都没拿起来，他更尴尬了，索性蹲下认真把东西拢在一起，用手掐住放进了挎包。 没有人发现，还有一块石头被带进了挎包里。 王小六很庆幸这块石头不大，只有成人拳头大小。 回到招待所，同屋的人也在，他没办法拿出来观察，借着归置行李的机会，藏了起来。 因为东西已经到手，王小六不再惦记，放好后就跑到了脑后。 返程时，王小六没直接回家，跟着去了上海。 这次旅程花的钱有点多，虽然吃住和车票都由上海方面出，可其他花销是王小六自己掏的，如今他底子薄，挣的那点工资经不住花。 他准备从上海淘点稀罕货，转手赚点，补充补充瘪下去的钱包。 王小六留下回家的伙食费，通过王保贵，用低价买了二十条五颜六色的纱巾，才坐上火车回家。 第93章 香饽饽 青山村没人知道王小六要回来，也几乎没人关注他回不回来，因为村里人正陷入惊喜之中——养鸡场第一批的鸡卖掉，换成钱了。 钱不多，主要是当时大家担心不保准，比较保守，只养了一百只鸡，期间被黄皮子、长虫等祸害了二十多只，长成的才七十多。 又留了十几只已经开始下蛋的鸡做种，所以这次没挣多少钱，但意义不一样，这意味着只要把鸡养好了，以后每个月都有进项。 王家也没几个人担心，王小六在外面好不好，家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随着秋收结束，交完公粮后，农村基本就进入了清闲的猫冬阶段，而这个时候，正是农村的青年男女相亲、订婚、结婚的高峰期。 王家如今是青山村过得最好的人家了，特别是没结婚的王小四、王小五和王小六三兄弟，个个有工作。 虽然王小四只是村里的老师，按工分给工资，王小五只是临时工，不是铁饭碗，但比起村里其他人，条件可以说是拔尖的。 这在很多人眼里，属于香饽饽，乘龙快婿的存在。 秋收才结束的第三天，王家的家门差点被媒婆踩塌了，毫不夸张的说，一天至少三波上门说亲的。 杨爱娣挑花了眼，在每个人身上都找了这样或那样的缺点，认为根本配不上自己儿子。 在火车上，满怀激动心情的王小六，还不知道，也有人给他说亲了。 啥？王小六年纪小？ “不小了，今年先相看，明年十六就能结婚了。”媒人说的唾沫星子直飞，“老嫂子，早点结婚，以后小六有媳妇照顾，你就省心了。” “再说，男孩子只有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才能懂事，才算是成人，”媒婆这张嘴可不是白给的。 杨爱娣不同意：“他两个哥哥还没定下，哪能先定下他的婚事？这可不行。”况且，女方不过是隔壁村村长家的姑娘，条件太差了。 媒婆见杨爱娣死活不吐口，只能无功而返。 前脚走了一个媒婆，后脚又进来一个，“天上喜鹊喳喳叫，好事要来到，老杨婆子，你家有好事了，我来讨杯水喝。” 杨爱娣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心知又是一个给儿子介绍姑娘的，最近经历的太多，她已经能淡然面对。 媒婆把姑娘说的天上有地上无，而与此同时，王小四被胡巧玲堵在了路上。 胡巧玲实在受不住别人的指指点点，村里人被王有福警告后，确实收敛了不少，不当她们的面说叽叽歪歪的话了，可那种异样的眼神如影随形，还时不时发出怪异的笑声。 除了这些，村里的半大小伙子对她们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这些小伙子本来比较腼腆，以前看见自己会红着脸，羞涩的看着自己，大多不敢上前搭话。 如今却有好几个人死皮赖脸的往前凑，无论自己冷脸以对，还是冷言拒绝，都不好使，言语间多有轻薄之意。 首先这个事情，村里小年轻做的肯定不对，不过这些小伙子之所以黏着胡巧玲，跟她处理问题的方法，有很大的关系。 胡巧玲每次拒绝的都不坚决。 她所谓的冷脸和冷言，其实是边板着脸，边用娇滴滴的语气说：“哎呀，你太烦人了，不要再来找我，别人该咋看我呀？” 或者对给她干活或送食物的人说：“下次你别这样了，让人看见很不好啊，本来村里不少人就不待见我，要是看见你给我干活（或送食物），更该看不起我了。” 然后用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对方：“我该没办法在村里待了。” 就因为她这样的表现，所以好几个人都认为她心里喜欢自己，不过是要端着架子，叫自己去讨好她，于是更是穷追不舍。 跟她同样处境的贺敏，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她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时，当机立断严肃的表明：“你再来，我就要找村长给我做主。” 有人不信邪，认为她只是在摆谱，想要试试自己是否真心，自己只要拿出水磨功夫，早晚能把她拿下。 然后贺敏二话没说，找了王有福，话说的很明白，若是村里不能解决，她就往上找。 因为二流子的事件，王有福已经被上面批评了，若是贺敏往上反应，自己这个村长算是当到头了，所以王有福严厉的教训了那个小年轻以及对方的爸妈，警告他们，再不老实，就派他家干最累的活，却只给一半的工分。 这招杀鸡儆猴很管用，再也没有人往她身边凑，打她的主意了。 贺敏找村长时，叫胡巧玲一起，可惜胡巧玲犹犹豫豫：“这不好吧，他们也没坏心，这样太不近人情了，村里人该咋看咱们啊？会不会对咱们有意见？” 贺敏也不勉强她，自己找了村长。 “呜——呜——呜——”火车缓缓停下，换上旧衣服的王小六，哆哆嗦嗦的跳下车，急忙跑进候车室。 赶巧了，今天是井庆东在岗。 “哎呦，你这是又上哪儿出差了？我给你倒点热水暖和暖和。”井庆东拿起热水壶，王小六掏出自己的搪瓷杯。 王小六捧起搪瓷杯吹吹里面的水，轻轻喝了一口，长长的舒口气：“这温度可够低的，我才从上海回来，冷不丁的还挺不适应。” 他有意把话头引到上海，果然井庆东很感兴趣。“又去给咱们供销社交换货物吗？这次进了啥？上次那布我媳妇老稀罕了，可惜太少，这次要是还有，能不能给我多留点。” “过几天还有一批布要过来，这次是冬天的料子，到时候我提前通知你，你叫嫂子亲自过去选吧。”王小六进来时就看过，候车室只井庆东一个人，他就没藏着掖着，从挎包里掏出一条红纱巾，“井哥，我带回来几条纱巾，你给不给嫂子来一条。” “上海货！”井庆东惊喜，用手摸了摸，“真软和啊，咋这么红？比咱们这边的好多了。”想到自家媳妇说起上海货时，眼睛里火辣辣的光，井庆东咬咬牙，“行，给你嫂子来一条。” 王小六竖起大拇指，“井哥对嫂子真好，是个爷们。” 他一条纱巾加了两块五毛钱，这个价格是良心价了，比当地的纱巾贵了不到一块，井庆东听了价格，马上掏出钱：“我要一条红色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王小六觉得不那么冷了，就提出告辞。 离开候车室，他先去邮局找王小五。 王小五出去送信了，还没回来，王小六留了口信，让班上的同事转告王小五，晚上两人一起回家。 小跑着回了供销社，直接到前面问有没有棉花，他要做一身棉袄。 前面的售货员见到他，七嘴八舌打听云南之行，王小六见她们不忙，于是坐到椅子上，讲起云南的风景与一些习俗特色，引起阵阵惊呼。 讲了半个小时，他起身表示要向主任汇报，以后有机会再说。然后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想问问各位姐姐，我妈这个年纪，用啥颜色的纱巾比较好。” 从兜里掏出五六条纱巾，一瞬间，鹅黄、嫩粉、翠绿、湖蓝，撞进了众人的眼睛。 “天呀，好漂亮，好多颜色。”众人惊呼，忍不住拿在手里，往脖子上比划，“我的妈呀，这颜色也太嫩了。” “你们看看，我用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我喜欢这条。” “红色的，我就喜欢红的，你们都不许跟我抢。” 甚至有几个进来买东西的顾客，也加入其中：“给我来这条黄色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的黄，可真亮堂。” 王小六手里的纱巾，被众人一扫而空，王小六看着被硬塞进手里的钱，欲哭无泪：“各位姐姐……” 第94章 长高了 见到王小六，王小五的第一句话是：“你好像长高了，也胖了。” 王小六得意的挑眉，“我单位主任看见我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看来我真的长高了。” “我给你带了礼物。”王小六搂上王小五的脖子，“不过明天再给你，省着被家里人看见，他们眼馋想抢。”是一双棉手套和一个棉帽子，王小五冬天骑自行车送信，戴上棉手套和棉帽子，可以保护好他的手和耳朵，防止冻伤。 王小五急忙推辞：“不用给我买东西，你有钱攒起来，留着娶媳妇花。”说到钱，他想起自己上个月的工资，“你出去一趟没少花钱吧，我发工资了，不过没在身上。” 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怕咱爸咱妈翻屋子，把工资放在单位了。” 王小六笑着问：“咱爸咱妈没朝你要钱？” 王小五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笑容。 咋可能不要，王小六一走，杨爱娣就用命令的口吻通知王小五，叫他把这个月的工资全都上交，并和王水发轮番教育他，不能跟王小六学，要记得爸妈养育之恩，现在他有能力了，应该回报爸妈，而不是只顾自己过好日子。 “只顾自己的人那是畜生，”杨爱娣惧怕王小六，却不怕他王小五，啥话难听说啥，句句往人肺管子上扎，“老天爷早晚劈死不孝顺的畜生。” 王水发在旁边打感情牌，讲他们当爸妈的，拉扯他长大的心酸和辛苦，讲他们的不容易，讲孝道，讲亲情。 王小五是个好脾气的人，性格绵软，若不是王小六离开前，说自己借了不少钱，他为了攒点钱替王小六还饥荒，真心扛不住爸妈的组合拳。 “五哥，跟你商量个事。”王小六缩缩脖子，“这天越来越冷，指不定哪天大雪封路，咱们出不了村，上班都成问题。” 王小五：“那咋办？” “我寻思咱俩在镇上租个房子。”王小六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只差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王小五微睁双眸：“咱爸咱妈不可能答应。”他还是很了解自家爸妈的。 王小六嘴角勾起，语气轻快：“咱爸咱妈其实很通情达理，他们会答应的。” 王小五迟疑着劝他：“你别跟咱爸咱妈置气，他们就是那样的脾气，咱村像咱爸咱妈这样，想把孩子牢牢抓在手里的人，不在少数。” 这话一出，王小六对他刮目相看，一直认为五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人家是茶壶煮饺子——心中有数。 王小六开心的笑了：“放心吧，他们毕竟是咱们的爸妈，我即便生气，也不会把他们如何的。” 所以，他生气两人偏心，怨恨他俩掏自己的钱去补贴几个哥哥和侄子，也发誓今生绝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任他们予取予求，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却没有打算和他们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王小六时常感叹，血缘关系真是个神奇的玩意，虽然有时对他们恨得牙痒痒，也不止一次生出要和他们断绝关系的念头，但……他确实做不到这一步。 摇摇头，王小六甩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指导王小五如何对付自家爸妈。 “我说五哥，你也别太老实了，不要无条件的顺从他们，他们有私心，说话做事很多时候并不公平公正，甚至是错误的，你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否则容易叫他们得寸进尺。” 王小五为难的挠挠后脑勺，“我不太敢，咱妈一竖起眼睛，我心就突突。” 王小六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你只要鼓起勇气，就会发现，没啥可怕的。你没把工资给他们，做的就很好。” 说着说着，王小六突然“噗嗤——”一声乐了，对王小五说：“你说，将来咱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像咱俩一样，在背后商量着如何反抗咱们。” 王小五可跟王小六这种，装嫩的老茄子不一样，他还是个羞涩的少年，听见王小六说到自己的孩子，联想到最近来家里说亲的媒婆，脸上露出了红晕。 王小六以为他在害羞，没放在心上。 然后，第二天随着他回来的消息传开，王小六终于见识到媒婆的威力。 现在他还不知道，有一大帮媒婆在等着他，进家门之前叮嘱王小五，“先别说咱俩要在镇上租房子的事，等我明天托人找好地方，再跟家里说。” 王小五：“好。” 两人一走进屋子，众人诧异的愣了一瞬，杨荷花最先回过神，热情的打招呼：“小六回来啦，快坐下歇一歇，我去给你溜个白菜片，马上开饭。” 王小六挑眉，大嫂竟然没等老妈吩咐，上来就自己做决定，看来大嫂有了足够的底气。 杨爱娣脸色超级难看，却没骂人。 而王小四此时扬声说到：“大嫂，多放点醋，我爱吃醋熘白菜。” “好嘞。”从厨房传来杨荷花的声音。 杨爱娣已经在爆发边缘，王水发出来转移话题：“小六这次出去的日子可挺长，年前还出去吗？” 王小六眨巴眨巴眼睛，“这谁也说不准，看单位咋安排吧。”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啊。 王小五比较迟钝，他根本没察觉到屋里气氛有点怪。 说话间饭菜端上了桌，一大家子围坐在饭桌旁，王水发作为一家之主，率先发言：“最近有好几个给小四小五说亲的，小七和小八也大了，在跟我们住一个屋不合适了，我寻思开春建两间房子，趁着地还没上冻实诚，明天咱们去弄黄泥，打点土砖。” 对王小五和王小六说：“家里盖房子花销大，你俩不管咋滴也上班挣工资，比你哥他们地里刨食儿的强，再说房子盖好了，也是给你们娶媳妇用，是不是一人拿点钱，当我和你妈跟你们借的，等以后家里宽裕了，就还。” 王小六摇头：“盖房子不用算我那份，我一时半会儿不找媳妇，即便找，也不在村里住。” 杨爱娣：“你啥意思？这是挣钱了，就想丢下这个穷家，自己逍遥快活去？我告诉你们这些没良心的白眼狼，都给老娘消b停的，乖乖听老娘的话，除非老娘死了，否则别想飞出老娘的手掌心。” 最后环视一周：“别怪老娘没告诉你们，惹急了老娘，叫你们都回家种地。” 她这是对他们的威胁和震慑。 第95章 一个鸡蛋引发的争吵 杨爱娣环视一周：“别怪老娘没告诉你们，惹急了老娘，叫你们都回家种地。” 其他人被杨爱娣吓得不知所措，王小六不受影响的坐到炕沿上，没个正形的说：“妈，你把我们都弄回来种地也挺好，这样我们兄弟几个，每天挣上四五个工分，够吃能活着就行。” 王小六的意思很明显，她如果把他们的好好的活儿弄没了，他们就不好好干活。 杨爱娣气得发抖，她尖着嗓子叫到：“王六根，你tmd吓唬谁呢？老娘可不吃你这套，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有能耐都不上工，在家等着饿死，看老娘眨不眨一下眼睛！” 王小六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我相信妈你不会眨眼睛，但是我们都饿死了，你和我爸要靠谁养老呢？也不知道我大爷家的堂哥，能不能养着没钱的二叔二婶。” 杨爱娣不是没脑子，她听懂了王小六话里的含义。也因为听懂了，生气的同时，却意外的没发火。 最近一段时间，她已经逐渐适应王小六时不时的顶撞，以及似有若无的威胁。 那边王水发适时的发出，愁苦的叹气声：“小六，你不要吓唬你妈，你们几个也别跟你妈一般见识，她这人向来没脑子，刀子嘴豆腐心，她刚才是气急了，才说叫你们都回家种地。” “我和你妈盼着子女都有出息，过得比我们老一辈的强，但随着你们变强，逐渐不需要我们，我和你妈心里变得空落落的，就更怕你们飞走，远离我们，所以你妈才吓唬你们，想让你们跟以前一样听话。” 王小二第一个表态：“爸，妈，你们别伤心，我听话，我会和媳妇一起孝顺你们的。” 杨荷花捅捅傻乎站着的王大根，：“爸，妈，还有我和大根，我们也听话，也会孝顺你们的。”她现在有点后悔，为了跟婆婆置气，擅自做主要给小六炒个白菜片了。 不就是婆婆偷摸给小七和小妹煮鸡蛋，没给自家孩子嘛，多大点事，何况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了，自己犯不着为了这点事生气。 心里劝着自己不要生气，但杨荷花还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自己如今在养鸡场干活，挣着最高工分，可自己的孩子连个鸡蛋也吃不上。 越寻思越委屈，又不敢明着说，于是这几天杨荷花劲儿劲儿的。 老三两口子没说话，他俩也因为鸡蛋的问题在生气。 田静怀孕了，难免有点馋，跟杨爱娣说想吃个鸡蛋解解馋，招来杨爱娣的斥骂，王小七和王小妹还在旁边火上浇油，“你咋那么馋，你配吃鸡蛋吗？” 其实这话杨爱娣也说过，虽然田静觉得刺耳，不过那是婆婆，她也就忍了。但是作为一个工分不挣，全靠别人养的小叔子、小姑子也这么说，她忍不了了。 当场损了两人一顿，“我和你三哥挣着工分，咋就不配吃鸡蛋？家里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俩，你俩一个工分也没挣过，全靠家里人养活，咋好意思说别人的？” 田静这话可是捅了马蜂窝，王小七和王小妹那是杨爱娣的心头肉，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现在被一个当嫂子的人，把脸皮扒下来丢到地上踩，杨爱娣马上就破防了。 跳着脚叫嚷，让王小三把她撵回娘家，休了她。可惜，王小三跟没听见一样，反而责怪王小七和王小妹不懂事，“你三嫂怀孕了，吃个鸡蛋你们也不让，你们不小了，咋这么太不懂事呢。” 杨爱娣认为这是老三在指桑骂槐，于是口不择言的说：“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她田静怀个孩子就想在家里作威作福，那是做梦！这个孩子她乐意生不生，也不是我叫她生的。” 田静是个性格比较强硬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未婚夫出意外死了，被造谣克夫，在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下熬了过来。 她可不惯着婆婆，“娶媳妇不叫生孩子，当时就该叫儿子打光棍。有鸡蛋给游手好闲的小叔子小姑子，也不给怀孕的媳妇吃，你们老王家缺了大德。” 婆媳俩的吵闹，招来村里人的围观。王水发嫌弃丢人，又是骂又是安抚，总算把婆媳俩压服下去。 但彼此留下了心结，几乎不说话。 王小四在杨荷花要给王小六溜白菜片时，让她加醋，纯是因为眼红，外加膈应王小六。 他自认自己现在也上班，不比王小六差，他凭啥就能得到优待。 其中还有一层原因，王小五和王小六每个月往家交五块钱，而王小六认为自己挣得工分，却全归了家里，对自己很不公平，自己吃了亏。 既然吃亏了，当然要想办法找补回来，所以这次他就提出，炒白菜片时放点醋，自己爱吃。 杨爱娣还在因为，他们一个个自作主张生气，认为他们不把自己这个当妈的放在眼里，王水发已经察觉到情况不妙，明显孩子们生了怨，一个处理不好，这个家就要散了。 他跟杨爱娣不同，不是非要把孩子绑在身边，不愿意分家。但前提是，现在王小七和王小妹还小，正在念书，以后成家立业，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靠着他和杨爱娣，根本没办法攒够这些钱，所以离不开几个成年儿子的帮衬。也就是说，在最小的两个孩子结婚前，王水发也没打算分家。 那么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成年的儿子和家里离心，万一真闹起来，够他和老婆子喝一壶的。 见老婆子因为老三几个没表态，马上要破口大骂，王水发抢在她之前开口说话：“我和你妈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你们孝顺，我和你妈也不能当成理所应当。” 杨爱娣要说话，王水发将她的左手，死死压在炕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七和小妹年纪不小了，今后不给他俩单独吃鸡蛋了，”慈爱的看看大胖几个孩子，和怀孕的田静，“一个星期给大胖他们和老三媳妇煮个鸡蛋，补充补充营养。” 王小七和王小妹一听，顿时不干了，嚎叫起来：“不行，凭啥把我们的鸡蛋给他们？我们不干，不干，谁也不能抢我们的鸡蛋。妈，你看我爸。” 杨爱娣心疼坏了，“别听你爸的——” “闭嘴！”王水发一声暴喝，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第96章 张教授要离开 “闭嘴！”王水发一声暴喝，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王水发严厉的盯着杨爱娣和王小七、王小妹，“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份，不听老子的，就给老子滚蛋。” 事实证明，王水发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们仨顿时不敢叽叽歪歪的了。 见三人老实了，王水发一锤定音：“行啦，就按我说的办，现在开饭。” 第二天晚上下班，王有福又派人把王小六叫过去。 这次除了村干部，张教授夫妻也在。 张教授冲他招手：“快跟我们讲讲云南，叫我们这些人开开眼界。” 王有福：“别急，别急，咱们边吃边说，今天可是做了一桌子的菜。来，小六，就等你了。” 他们吃着菜，听着王小六描述云南的种种，既羡慕又向往。 张教授感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六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同风景的人，一看将来就错不了。” 王小六急忙谦虚的表示：“我要学的还很多，不像您和吴教授，知识渊博，学富五车。” 王有福接话：“小六说的太对了，要不是您和吴教授，我们村的养鸡场也不能办起来，真是太感谢二位了。” 相互客气了几句，转进正题，村干部轮番上阵，劝张教授留下来。 王小六这时才知道，原来张教授夫妻打算回去了，他帮着挽留两人：“再待一段时间吧，开春的时候鸡容易得病，没有您在旁边指导，我们也没底啊。” 村干部纷纷说：“是啊，张教授您就待到春天过后再走吧。” 张教授很坚决，“真不行，在这儿都待了三个多月了，真不能再待了，我们学校还有事，找我们回去呢。”前几天他们收到了同事寄的信，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叫他们赶紧回去。 老书记察觉到有情况，眼底精光一闪而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听：“不知学校有啥事，不是都停课了吗？” 张教授笑笑没回答，转头说起鸡场的相关事情，“养鸡最关键的是要注意卫生，千万要把环境打扫干净，并及时消毒。有问题随时到省城去找我，这次我回去给咱村邮一本养鸡方面的书，养鸡容易出现的大多数问题，书里都有解决办法。” 王有福激动的搓手：“那可太好了。必须敬张教授一杯，感谢您无私的帮助。” 抿了一口酒，王小六好奇的打听，“张教授，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人工种植木耳和蘑菇。” 张教授诧异的挑眉，没想到王小六提到这个话题。因为这个年代缺少工业产品，但是自然资源却很充沛，木耳和蘑菇这些山货在东北地区很常见，所以很少有人会考虑到人工种植。 “这些东西在山里确实不少见，但一个需要花功夫去找，另一个季节性太强，如果能人工种植，在家就能采摘，省事不说，是不是可以多长几茬。” 村干部对这个不感兴趣，在他们看来，山里就有的东西，又不需要花钱，费点功夫而已，自己种不过是省点力气而已，完全没必要。 何况，自己种植木耳和蘑菇，能不需要花一分钱吗？他们不相信。 本来一分钱不花就能得到的东西，为啥要花钱花功夫种啊？这不是闲的吗。 张教授和王小六看出他们的不以为意，便没继续谈这个话题，“咱过后再说，不过，我们学校有人培育了新的苞米和水稻的种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有，有，”几人连连追问，“新种子产量高吗？” “能给我们村一些新种子不？” 然后眼巴巴瞅着张教授。 张教授告诉他们：“你们要是想要新种子，我回省城时，出几个人跟我过去，亲自和我同事谈谈。” 见他们担忧的样子，安慰他们：“问题不大，新种子培育出来，早晚要推到农村进行种植，这之前要找地方试点，看看在农田里的生长和产量等情况。你们主动申请帮他们做实验，他们巴不得。” 听到这些，村干部不但没放心，反而担忧：“那个我问问啊，就问问，您别生气，”王有福小心翼翼的问：“新种子会不会，会不会出意外啊？” 比如不结穗，或是产量低，或是容易染病等等。 村干部脸上的担心一目了然，张教授耐心的解释：“放心吧，有问题的种子第一时间就会被淘汰，能进到实验阶段的种子，在某一些方面，一定是比如今的种子，有了明显的改善。” 大家放心了，态度上热情积极了不少，争论起谁跟着去省城。 别看他们是村干部，去省城的机会并不多，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互不相让。 这顿饭吃到九点多，说好后天由王有福和老书记陪着张教授夫妻去省城，才散场。 王小六主动站出来：“我送赵教授和吴教授回去睡觉。” 在路上，王小六又问了人工种植木耳和蘑菇的事情。 农业学校倒真有人研究这个课题，“具体情况你得自己去问。” 不过张教授也不太看好，他觉得人工种植的木耳和蘑菇，成本比自然界生长出来的高，那么就没有竞争力。 王小六看中的是，人工种植的产量和品质比较稳定，受外界条件干扰比较小。 至于成本高，竞争力小的问题，王小六觉得可以靠产量去弥补。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还要亲自去看看，看来明天需要向主任请示，自己要再去一趟省城，考察人工种植木耳和蘑菇的情况。 脑子里想着事情，进了院子。他才走到屋前，就听见爸妈那屋吵吵嚷嚷的。 等他拉开屋门，“轰——”冲天的声浪，差点把他震晕过去，在那一瞬间，他感到眼前一片黑暗，只留下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 不等他眼睛恢复视觉，耳边就传来：“哎呀，小六回来了。” “小六，我是你李家二婶子，还认不认识我了？” “小六快过来叫大娘瞧瞧，长得可真俊。” “小六……” “小六……” 王小六被吵的头晕目眩，忍不住大喝一声：“停，一个一个说，我听不清。” 时间仿佛静止了，王小六才要露出满意的微笑，下一刻喧闹的声音又起。 “我先说，我是——” “凭啥你先说？你以为你是谁？” “我年纪最大，我先说。” 有人比较聪明，不与别人争长短，直接亮明身份：“我是张媒婆，来给你姑娘相亲。” 她这么一搞，大家纷纷介绍起自己。 靠，王小六直接蒙了，咋全是媒婆？ 第97章 天大的消息 王小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各位大娘大嫂，听我说——” “我这里有个姑娘，念过小学，家里条件很不错……” “可拉倒吧，长得老磕碜了，小六肯定看不上，我这个长得大高个……” “就是大字不识一个，我介绍的这个才是……” “我这个可是大队长家的姑娘，人家说了，只要婚事成了，会给带上一百块钱的嫁妆。” 刹那间，众人安静如鸡，被这个条件震惊得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一百块？！一百块！ 杨爱娣激动到嗓音发飘，脸上的笑容如同一朵花：“这个姑娘好，这个好，小六，我看这个不错，你找时间——不，明天，就明天，去见见，行的话早点定下来。” 王小六对着媒婆好一顿感谢，把对方乐的眉开眼笑。然后他话锋一转，“姑娘条件可真好，我是高攀了。不过呢，我也有几个条件，您老听听，那姑娘只要符合，咱明天就见一面。”言外之意，不符合，那就算了。 众媒婆一听，哎呦，事情好像有反转，瞬间来了精神，竟然齐刷刷问到：“啥条件？” 那媒婆不乐意了，“去去去，有你们啥事？小六，你有啥条件啊？” “一，念过书，有学问，和我有共同语言。” “二，城镇户口，吃着供应粮，省着我将来的闺女儿子还是个农村户口。” “三，有个正式的工作，夫妻两人挣钱，过的才叫滋润。” 众人皆瞠目结舌，有人喃喃自语：“小六这是要找个高枝儿啊。” 似乎在嘲讽他不知天高地厚。 王小六一仰头，露出自傲的神色：“以我的长相、人品、工作，值得最好的女同志嫁给我。” 众人哑口无言。 那个媒婆挤出一个干干巴巴的笑：“小六啊，你这条件能不能稍微降一降，比如……” “那不能，”王小六一口否决，“我可是在供销社上班的正式工，找个一般人也配不上我啊。” 无奈的摇摇头，感叹一句：“也怪我太优秀，真是不好找媳妇啊。” 众人齐齐抽嘴角。 送走媒婆，王小六回屋对爸妈说：“我的婚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们不要插手。”语气轻描淡写，但王水发和杨爱娣却没像以前那样，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杨爱娣挺不理解，“你要找个啥样的啊？真要按你说的条件去找，我看你这辈子只能打光棍。” 王水发也语重心长的劝他：“差不多就行，找老婆嘛，能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照顾好家就行，条件太好的，不好压服。” 王小六留下一句：“我心中有数，行啦，我去睡了。” 第二天，他跟徐常和说了自己的想法。 徐常和也是不看好，让他最好再想个别的项目。 王小六讲了种植蘑菇木耳的优点，徐常和依旧觉得前景堪忧，“这个项目不太好推广，毕竟山上有不花钱的，花钱的谁要啊。” 王小六挠挠头，这么多的人都不看好，他也难免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可就此罢休，他又不甘心，对着徐常和央求：“我还是去看看情况，否则我总惦记。” 徐常和只好同意了。 于是，张教授夫妻回去时，后面跟着三个人。 路过省城外的磨石山，王小六眯起双眼，提醒自己，别忘了找时间偷偷来一趟。 三天后，三人收获满满的踏上回乡的路。 王小六带着人家给的四个菌包，准备回家养一段时间，叫村里人亲眼看见蘑菇的生长情况。 而村里成功申请了新种子的试验田，同时，在农业大学里，王有福还听见一个天大的消息。 这个消息扰乱了王有福的心神，没心思关注试验田的事情。 王小六也听见了一丝风声，不过他没放在心上，他认为王有福是当局者迷，被这个消息迷了心窍，没考虑到实际情况。 到了镇子，王小六打算先回单位。 王有福满脸的犹豫，“小六，那个……问你点事。” 老书记人老成精，马上嚷着：“这客车可真颠，我抻抻腰，咱们再往回走。”边说边伸着胳膊，慢慢走远了一些。 王小六：“大爷，啥事啊。” 王有福压低声音：“你在农业大学里听到啥消息没有？”眼睛死死盯在王小六脸上，似乎要透过他的表面看进他的心里。 王小六眉梢微动，打着马虎眼：“消息嘛，倒是听了不少，不知道您问哪一个。”王有福听见这句话，下意识露出紧张的神色。 强行收敛神情，王有福清清喉咙，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然后半遮半掩的漏了一点点口风：“就是跟大学有关的消息。” 王小六恍然：“你也听说了。” 王有福心里暗道：他果然听过。 嘴上问：“你有没有啥想法？” 此时王有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敢呼吸，怕错过王小六的回答。 王小六的脸上泛起笑意，王有福的心如坠深渊，生怕听见王小六说，当然有想法。 下一刻他的心仿佛坐了过山车一般，由崖底冲到山尖，因为王小六居然说：“没啥想法。” 王有福才察觉，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肺已经憋的生疼，此刻他才敢喘气，再一次确认：“你咋没想法啊？多好的事啊？”刚想说，上了大学，就意味着，将来肯定会端上铁饭碗。 想到这里，王有福发现，小六已经端上了铁饭碗，所以这个对他确实没有吸引力。 王有福眼睛射出贼亮的光，脸色因激动而泛红，颤抖着声音说：“既然你没有想法，那帮帮你东哥呗，大爷全家都记你的情。” 据说有文件，叫下面推荐思想积极，成分没问题的学生和工人等，上大学深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抓住了，便可以越过龙门，摆脱农村人的身份，变成城里人。 王有福听见这个消息时，脑子里首先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王小六缓缓摇头，王有福诧异而不解的看向他，“为啥？”他不明白，既然王小六自己不需要上大学对机会，为啥不能帮自己。 勉强的笑笑，“是大爷为难你了，你就当大爷没说。” 王小六话里有话的跟他解释，“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帮不上忙。” “高考停了好几年，盼着上大学的人肯定老多了，人多竞争就激烈，这其中要经过推荐，大爷，不用我说，您也该清楚，推荐的门道绝对不少。” “还有一个问题，大爷可能没想到。” 王有福急忙问：“啥问题？” “到现在为止，咱们村里有听到关于上大学的消息吗？”王小六眼含深意的看着王有福。 王有福脸色一白，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上大学的消息。 这说明，名额很可能已经被私下分完了，他想给自家东子争取一个名额的打算，根本实现不了。 他不死心：“不能这么干吧，咋滴也要给下面村子一个两个的名额吧，要不下面的人该有意见了。” 王小六挑眉：“下面人能有啥意见，他们都不一定知道这个事，听都没听过，咋会有意见。” 王有福哑口无言。 第98章 一前一后 “小六，那你看能不能找找人，给你东哥弄个名额？”王有福愁苦着脸，“无论花多少钱，我都认可拿这个钱，只要能把东子送进大学。”他眼中满满的期盼。 王小六依旧摇头，他确实没办法。 要想办这件事，他能求的人无非是段镇长、徐主任、张教授这三个人，可问题是，他凭什么为了王卫东搭这个人情呢？ 别说看村长的面子，村长在他这儿，也没那么大面子。 更何况，即便他求了人，搭了人情，也不一定能办成这件事。 这可是上大学啊，七十年代的大学生，想想就知道该有多金贵了，有权有势的人家还未必够分，咋可能轮到一个乡下小子。 除非再过几年，领导家孩子都安排完了，才有可能把名额下放到农村。 王有福眼里的光暗淡了，他明白自己在强人所难，如果自己是上面的人，肯定也是同样的做法——把上大学的名额留给自家人。 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毕竟大学已经好几年不招生了。 王有福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叹口气，“看来只能算了，小六，你帮大爷留意留意，镇上有没有别的机会，你东哥念了高中，总不能回家种地吧？”高中是这个时代少见的高学历，如果回家种地的话，的确叫人意难平。 王小六心里打着，在村里推广人工种植木耳和蘑菇的主意，那就少不了要麻烦村长。自己需要人家的帮忙，那么相应的，就肯定要给人家一点甜头。 互惠互利，方能长远。 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下来，“行，我看看，不过可能只是临时工。” 丑话一定要说在前头，万一人家满心满眼期待的是正式工，而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的却是临时工，落差太大，很可能自己最后落一身埋怨。 王有福已经挺满足了，“这就很感谢你了，咱乡下人连临时工也找不到门路。” 正事说完了，王有福喊老书记回村。 王小六没回单位，而是去找了卢长城打哈哈凑趣，除了沟通感情，最主要的是问问，让他帮着打听房子的事，有没有消息。 卢长城得意的笑：“当然，也不看我是谁。” 其实现在不允许租房子，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依然有人会打着亲戚借住的借口，私下里往外租房子。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个假，带你去看房。”卢长城急匆匆跑回粮库，十几分钟后跑出来，“走，就在前面不远，离我家也很近。” 房间不大，刚刚够住两个人，好在有个单独的灶可以做饭，王小六觉得还行，和房主先定了半年的租期，约定下个月一号住过来。 王小六要请卢长城吃饭，卢长城才不好意思的吐露实情，是洋钉子帮忙找的。 “叫上他，正好上回那事还没谢谢人家，”王小六和卢长城又去找洋钉子，生拉硬拽，把对方弄到了国营饭店。 吃完饭，看看天色，他干脆没回单位，给王小五留了口信，然后往家走去。 出了邮局，有个女人走在他前面，看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那女人也往镇外去，可能察觉到身后有人，脚步下意识加快。 过了几分钟，感觉并没有将人甩开，她开始左顾右盼，显然正在找周围是否有人。 因为刚结束了秋收，有不少乡下人趁着没下大雪，来镇上添置物品，所以路上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 于是女人加快脚步，等她气喘吁吁撵上了前面的人，才敢偷偷回头瞄一眼身后。 女人因为惊慌，没看清后面人的长相，但王小六却看到了对方的脸，认出她是村里的知青，贺敏。 此时他离对方有点远，因为见对方那么惊慌，王小六故意放慢了脚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不知为什么，这么远的距离，对方只是侧了一下头，眨眼就又转了回去，王小六却一眼认出对方是贺敏。 认出是贺敏，王小六也没拉近距离，依旧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直到拐进青山村的道口。 他自认留出了足够的安全距离，可对于贺敏来说，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从镇子里就有一个男人，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甚至同样拐到了进村的小路上。 你就说渗人不渗人吧。 贺敏心慌慌，抬头四下张望，周围除了空无人烟的田地，耳边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以及风吹过空旷原野的呼呼声，突然天空中传来鸟儿的喳喳声，贺敏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不由自主跑了起来。 王小六忍不住笑了，冲着前面奔跑的人喊到：“哎——我是咱村的王小六，你不用害怕。” 听到后面人说他是王小六，贺敏松口气，此刻才感觉到，自己一直憋着一口气，胸口憋的生疼。 虽然知道后面的人是村里王小六，人家只是回家，不是故意跟踪自己，可她仍然有些提心吊胆，他是王小六，并且救过自己，但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安全可靠的。 所以，贺敏依旧脚步匆匆。 王小六挑眉，看着她的背影，一溜烟的逐渐远去，心情莫名的愉悦。 贺敏已经能看见村口第一家的房檐，眼睛一亮，越发加快速度。 猛然间，一个人影从河边枯草丛中窜出来，朝贺敏扑过来。 贺敏愣了一下，那人一手去搂她的腰，一手冲着她的嘴巴而去，显然打算捂住她的嘴巴，防止她喊叫。 贺敏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求救，可惜她愣那一下，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嘴巴被捂住了，同时那人的手死死搂着她的腰，使劲儿把她往河边草丛里带。 贺敏死命的挣扎，却因为力量的悬殊，被一点点拉进草丛，她不断晃动脑袋，找到时机张开嘴，一下子咬在对方手上。 那人疼的闷哼一声，压低声音恐吓她：“臭娘们快松开老子，否则小心一会儿老子往死里弄你。” 贺敏越发用力，使出吃奶的劲儿，嘴里尝到一股血腥味。 对方被她的举动激怒，扬起另一只手就去扇她的脸，贺敏马上大声喊叫：“救命——呜呜——” 对方反应非常及时，一手捂她的嘴，一手掐上她的脖子，恶狠狠的说：“你tmd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贺敏感到喘不上来气，呼吸困难，肺部要憋炸了，眼睛一阵阵发黑，眼看着要昏过去，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敏，你在哪儿？” 第99章 不要一个人去偏僻地方 贺敏马上感到发软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她极力从嗓子眼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引来王小六的注意。 老天爷保佑，她的努力没有白费，王小六确实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又因为前面的贺敏，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踪迹，他觉得很奇怪，才试着喊了贺敏的名字。 听着几乎微不可闻的呜呜声，王小六顿时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草丛。 那人明白，自己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当机立断，将贺敏往前一推，他自己反身朝着草丛深处跑去。 贺敏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多亏王小六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 等贺敏站稳，两人再抬头，只能看见一个背影，飞快的消失在草丛间。 那片草有一人多高，又长得密密麻麻，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王小六胆子大，却不会盲目冲动，任那人逃离，没有追上去。 老话说得好，穷寇莫追，以免对方狗急跳墙。 王小六收回视线，见贺敏已经站稳了，不动声色的放开手，关心的安慰她：“没事了，那人跑了。” 贺敏真吓坏了，主要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火石电光之间窜出一个人，上来就把她拽进草丛，显然没安好心。 事后想一想，贺敏一阵阵后怕，如果王小六没在这个时间回家，自己今天就危险了。 “谢谢你。”贺敏很郑重的道谢，“你又救了我一回。” 王小六谦虚的摆手：“不用客气，你看清那人是谁了吗？” 贺敏苦笑着摇头：“当时太害怕了，急着挣扎，没看清那人的长相，我对村里人又不太熟。” 心里却怀疑，前段时间纠缠自己的那几个人。 王小六也没看清，提醒贺敏注意点：“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外出，尽量别去偏僻的地方，村里人大多数很淳朴，但也少不了老鼠屎，自己平时多小心。” 贺敏再次道谢：“谢谢，我记住了，以后会小心的。” 两人回到小路上，王小六示意她先走，省着别人看见他俩一起，传出不好听的流言。 除了谢谢，贺敏不知该说些什么，非常真诚的弯腰鞠躬：“谢谢。”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吃完饭，王小六拿出菌包，“大嫂，这东西放在你这屋，你想着每天帮着浇点水。” “这啥啊？”大家都好奇。 王小七伸手就去抓，“叫我看看。” 王小六眼疾手快的挡住，“你别瞎乱动，弄坏了，我就揍你。” 家里他最烦的两个人，一个是王小四，另一个就是王小七，都不是啥好鸟。 别看王小七为人自私，又被爸妈惯成了熊孩子，虽然是农村人，却养成了一副大少爷的脾气。但他只对家里人熊，而且很会看人脸色，一旦察觉到爸妈真的生气了，马上就乖巧听话。 王小妹也是这样的性格。 此时，王小七敏锐从王小六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耐烦，他很不高兴，撅起嘴巴看向杨爱娣，“妈——” 杨爱娣心疼了，于是语含怒气的训王小六：“给小七看看能咋滴？还能给你看坏了？给我。”伸手去拿。 王小六躲开，不咸不淡的说：“这东西是花钱来的，要是给我整坏了，得赔。”扬扬菌包，“您还看不，看的话，我这就给您。” 杨爱娣气咻咻的，“不看了。” 王小七见老妈的样子，知道不能如自己的意，丢下一句：“我出去玩了。”跑走了。 王小妹追出去，“等等我，我也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一直以来，杨爱娣在儿子儿媳的心中，那就是说一不二、蛮不讲理、专横跋扈、自以为是的人。无论她做的对不对，家里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哪怕她错了，也靠着胡搅蛮缠，压着大家赞同她。 前段时间，他们多少能感到，杨爱娣和王小六的相处方式似乎不太对劲儿，但当时忙着秋收，他们没有心思细琢磨。 加上王小六又总出差，在家的时间少，所以和杨爱娣发生摩擦的次数不算多，他们便忽略了这点不对劲儿。 说实话，他们表面上似乎没注意这些变化，其实心里是在意的，才会在鸡蛋问题上和杨爱娣闹。 因为他们隐隐察觉到了不公平，感到自己受了委屈，于是免不了想要在一些地方，找补回来。 于是在家里摔摔打打，或时不时像杨荷花一样，绕过杨爱娣，自作主张。 这次直面了杨爱娣和王小六的交锋，看着王小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杨爱娣却憋屈的退缩了，这一幕对家里的儿子儿媳，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同时也在心底留了一丝痕迹。 杨爱娣还不知道这种情况，低头生着闷气，谁也不搭理。 王水发也没察觉到，儿子儿媳已经心生不满，他的注意力放在杨爱娣身上，怕她又犯浑，打起精神，准备随时救场。 这个夜晚很平常，又极其不寻常，正是在这个夜晚，埋下了矛盾的种子，为今后分家做了铺垫。 跟杨荷花讲了注意事项，王小六笑着承诺：“等这里生出蘑菇，我一定送给大嫂一个谢礼。” 杨荷花笑得合不拢嘴：“哎呀，不过是顺手的事，又不麻烦，哪能要你的谢礼。” 王小六偷偷和王小五说了房子租好了，两人借着上班的便利，背着人往镇上倒腾了两件换洗衣服。 就在王小六准备跟家里说，冬天太冷，路不好走，他和五哥准备在镇上过冬时，发生了两件大事，加速了他的计划。 一件是王小四和胡巧玲约会，被村里人发现了。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两人约会的事被发现，就有这么点意味。 快入冬了，家家户户需要烧炕，所以只要情况允许，村里人就会上山捡柴火。 这天学校休息，杨爱娣把王小四撵上了山。 而放假在家的孩子，当然不可能闲着，也被家长带上了山来捡柴。 第100章 四目相对 被撵上山打柴的王小四，愤愤不平，一路上嘴里不停地嘀嘀咕咕，觉得爸妈亏待了自己。 同样是上班的人，爸妈总爱指使自己干这干那，可对王小六却视而不见，哪怕他闲在家里呼呼睡大觉，也不会说一句，反而叫自己小点声，别吵醒王小六。 爸妈如此偏心，咋能不叫王小四耿耿于怀。 人就是这么奇怪，杨爱娣偏心王小七和王小妹不是天两天，常常当着几个儿子的面，给他俩开小灶。哪怕年纪不小了，也不舍得让他俩下地干活。 王小四虽然也嫉妒，却没有过分的难过。 可是他见不得，爸妈对王小六好一点，其实好这一点，也没损害到王小四的利益，而且是人家王小六自己争取来的，但他就是感到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比如今天，王小七和王小妹还在炕上没起，他们却遭到杨爱娣的一顿斥骂，嫌他们太懒，怪他们动作慢，不停声的骂到他们走出家门。 王小四越想越憋屈，可他的憋屈感，却不是因为王小七和王小妹不干活引起的，完全是想到王小六不用干活，才产生的负面情绪。 他四下瞅瞅，见没人注意自己，哧溜一下钻到偏僻处，打算猫着，躲避干活。 胡巧玲跟他是同样的打算，更巧合的是，她和王小四选择了同一个地方。 而当两人在这个地方四目相对时，竟然升起别样的情愫。 王小四对胡巧玲有好感，在那个对方和二流子起冲突的夜晚，王小四对她动了心。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子，但也是在这个夜晚，他同时发现，对方似乎看上了自己的兄弟——王小六。 他对此深恶痛绝，有种既生亮何生瑜之感，坚定认为，王小六生来就是克自己的。 因为胡巧玲竟然眼瞎的看上了王小六，王小四心里有些膈应，便迟迟没有行动。 可同时心里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念头，如果本来喜欢王小六的人，最后嫁给了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比王小六更加招女人喜欢，比王小六优秀呢？ 抱着这样的心思，胡巧玲在自己上下班的路上与自己偶遇，他一边在心里膈应胡巧玲不干净了，一边又黏黏糊糊和她勾搭着。 说实话，王小四是个阴险恶毒之人，偏偏做事不干脆，拖泥带水不说，还习惯疑神疑鬼，往往错失良机。 在男女之事上，他同样如此做派。 否则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想要娶了胡巧玲，叫王小六知道，自己比他更优秀，最该做的应该是，应该是想方设法将胡巧玲弄到手，然后故意去王小六的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 可他虽然有点喜欢胡巧玲，等到他从村长那里得到准信，秋收过后，自己可以去小学教书，心里又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变化。 王小四自认是个有了身份的人，对胡巧玲喜欢过王小六的事情，越发在意。 而且胡巧玲被二流子抓过的事，叫他打心底里开始嫌弃胡巧玲。 虽然听别人说，她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他就是嫌弃上对方，更准确的说是厌恶，认为她不自爱，不检点，才招惹上二流子这样的人。 让人无语的地方是，王小四心里嫌弃胡巧玲，人家找他时，他又心中暗爽，没说过一句拒绝的话。 至于胡巧玲为啥看上了王小四，还要从她被抓说起。 二流子事件发生后，胡巧玲的日子越发不好过，她急于摆脱这种生活，所以对找个男人嫁了，越发上心。 纵观整个青山村，条件最好的，便是王小六，于是她更加急迫的搞定王小六，叫自己过上好生活。 可由于王小六和王小五同进同出，又经常出差，她蹲守了一段时间，很难找到机会和王小六接触。 胡巧玲找不到机会和王小六单独相处，于是迅速的将目光转向了王小四。 之所以把目标转向了王小四，是她综合考量后的结果。 再说白点，就是矮子里拔大个，没鱼虾也行。 她可是个行动派，前一天转移了目标，第二天就在王小四放学的路上，按照老办法，一不小心，撞倒在王小四的怀里，然后顺理成章，与王小四有了来往。 接下来，她找机会和王小四谈一谈心中的迷茫，抑郁的心情，迷惘的未来，伤心难过等等方面的话题。 胡巧玲很小就知道如何和男孩子相处，说哪些话，会让男孩子心疼自己，怜惜自己，进而喜欢上自己。 其实她早就给自己找了一个，有实力的男朋友，只等着两人成亲，就能过上梦想中的好生活。 可惜没料到，男方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又不想招来自家儿子的埋怨，于是给了胡巧玲爸妈一大笔钱，让他们想办法解决胡巧玲。 胡巧玲爸妈见钱眼开，收了钱，立刻背着胡巧玲给她报了下乡，等她听到信儿，已经来不及了。 下乡之前，男朋友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弄回去。 下乡之后，她只接到对方邮来的一封信，在信里叽叽歪歪半天，告诉自己，他爸妈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他无法违背父母的意愿，只能忍痛和自己分手。 麻蛋，真是个贱人！ 胡巧玲在心里痛骂无情男，本来还伤心难过于自己失去的感情，却在辛苦的劳作中，迅速抛掉这点烦恼，开始为摆脱繁重的劳动，看上了王小六。 如果不是时运不济，叫胡巧玲接连碰上了狠心的爸妈，没有当担的对象，下乡后又遭遇了被二流子抓走的事情，她这样的人，绝对会越混越好。 如今龙游浅滩，虎落平阳，她也能审时度势，快速的筛选出对自己有利的人选，打算靠着嫁人去过上好生活。 不说她的做法是否正确与合理，只谈她在很短的时间里，一边接受了自己的处境，一边找到了脱身的办法，只这一点，就叫不少人值得学习和借鉴。 胡巧玲是个彻彻底底的利己主义者，这样的人，无论落到何种地步，过得都不会太差。 如果她能改掉，找个男人做依靠的想法，纯靠自己去拼搏，肯定也会很成功。 可惜，胡巧玲没有自己去奋斗的打算，所以找上比村里靠种地吃饭的农民，强上不少的王小四，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第101章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此时两人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相遇，周围没有别人，四目相对之际，心底那股难言的情愫，再也压抑不住。 胡巧玲含情脉脉的偷瞄王小四，柔声细语的对他说：“真巧，你也在这儿。” 听到胡巧玲柔情似水的声音，王小四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情形，眼睛溢出怀念之情。 胡巧玲没错过王小四的那点反应，笑得越发温柔。 可说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便免不了提到二流子。 因为当时就是胡巧玲无意中撞到二流子，和对方吵了起来，引来周围人过去看热闹，才叫王小四被胡巧玲甜甜的声音吸引。 只要想到二流子，王小四就忍不住嫌弃胡巧玲。 于是脸上便有些阴晴不定。 见王小四沉下脸，眼里似乎翻腾着怒火，胡巧玲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痴痴的望着王小四，喃喃自语般的哭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干净了？是不是我只能用死，来证明我的清白？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能叫别人相信我是清白的？” 说着眼泪如同珍珠般，沿着脸颊滑落下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却好像掉进了王小四的心里。 王小四哪见过这个，顿时手足无措了，“你别哭，别哭啊，我相信，我相信你，你别哭了。” 胡巧玲哭得万分委屈，又千般惹人怜爱，整个人如同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楚楚动人。 王小四情不自禁靠近，将她搂进怀里，低声细语的安慰，“你别哭——” 胡巧玲顺势倒进他的怀里，哭得越发苦楚。 放假在家的孩子们，被家长带上了山来捡柴，不肯老实干活，一会儿跑到路边捡起一片树叶，一会儿又跳起来拽一下树枝，一会儿又嚷着要去草丛里找野鸡。 家长笑话他们：“像你们这么吵，野鸡早被吓跑了，咋还可能被你们找到。” 话音未落，前方“扑棱棱——”飞出一只野鸡，一头窜进小树林。 孩子们嗷嗷叫着追上去，“看你哪里跑！” “站住！我要抓住你，炖汤。” 野鸡翅膀扑棱的更快了，可能知道逃不了的下场，就是被拔毛下锅，于是拿出吃奶的劲儿逃命。 小孩穷追不舍，一撩开前方的灌木丛，“你往哪里逃。”一抬头，就看见有两个人抱在一起，他们被吓得尖叫：“啊——” 家长怕自己孩子受伤，一窝蜂跑过去，然后搂在一起的王小四和胡巧玲，被抓个正着。 在农村，青年男女看对了眼，私下里约会的事情并不少见。 即便被别人发现了，也不用紧张，只要两家不是深仇大恨，或是要求的条件太过苛刻，村里长辈撮合撮合，基本能喜结连理。 王小四和胡巧玲这件事，之所以闹得比较大，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身份问题。哪怕胡巧玲如今户口落到乡下，大家也不把她当村里人看待。而王小四却是实实在在的乡下小子，说话做事土里土气，跟胡巧玲这种城里人比起来，天壤之别。 大家对两人竟然处上对象的事情，抱有极高的关注度，引来不少同村的小伙子的嫉妒。当然，更多的人是不看好，觉得两人不般配。 不过考虑到胡巧玲身上有个清白问题，大家又觉得，是她配不上王小四。 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杨爱娣知道两个人的事情后，蹦着高的骂胡巧玲，是个狐狸精，不知羞，见个男人就发骚。又咬牙切齿的对王小四说，他要是敢和胡巧玲在一起，就滚去这个家，别再叫她妈。 无论谁去劝说，杨爱娣就是不吐口。 胡巧玲本来打算装可怜，进到王家后一直低着头，把事情交给别人解决。 可是杨爱娣太固执，死活不同意，竟然还骂自己。 胡巧玲不是没脾气的人，哪里忍得了。好在经过二流子那件事，她还是受到了一些教训，进而学会了不正面冲突，忍耐力比以前强了不少。 她先是泪眼婆娑的盯着王小四，寄希望于他能挺身而出，说服他妈接受这个事实。 却看见王小四为难的模样，从他的神情中能察觉到，他对杨爱娣的恐惧。 胡巧玲一顿，打心底瞧不上他那副窝囊样。 这样让她想起前男友，就这这么么一副没种的窝囊样。 后转念一想，窝囊点好啊，窝囊了自己才能说的算。 于是她一改哭哭啼啼的样子，用手抹掉眼泪，马上态度变得强硬，义正言辞的说：“大娘，我和四哥是真心相爱的，请你成全了我们。” 嚯，众人哗然。 这个年月的人哪里受得住，一口一个爱不爱的，简直是：“有伤风化，太不像话了。”老人们对着胡巧玲指指点点，恨不能叫她把话收回去。 杨爱娣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你们听听，这样的人我敢叫她进门吗？我怕她守不住，在——”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少人认同杨爱娣的观点，不断点头：“这姑娘一般人养不住，太野了。” 也有人不以为然，“哎呦，这有啥啊，进了家门不听话，叫小四削上几顿就好了。” 胡巧玲眼里闪过阴翳，又看了王小四一眼，见他依旧不说话，鄙夷的撇嘴，觉得他没个爷们样，若不是条件有限，这样一个男人自己根本看不上。 见王小四不出头，胡巧玲准备自己上场，亲自会一会杨爱娣，也叫这老太婆知道，自己可不是软柿子，任她随便拿捏。 她叉着腰冷笑，“不叫你儿子娶我？那就ge委会见，那时可不是娶不娶我的问题了。”这明显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杨爱娣暴怒，梗着脖子便要说：“随你便。”但王水发保持了理智，拦着她即将冲出口的话，带着安抚意味：“都先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不好啦，出大事了。”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喊叫：“村长，老书记，你们快出来，出大事了。” 这一嗓子，本来聚集在王家院门口凑热闹的人，呼啦啦全跑了。 只剩下王家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围观群众，似乎少了趣味。 第102章 你来我往 只剩下王家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围观群众，似乎少了些许趣味。 胡巧玲才不管那些，没了外人，她把话说得更加直白，“我可不是吓唬你们，不娶我，那就等着ge委会的来抓流氓吧。” 杨爱娣：“呸，你不要脸，没了清白，嫁不出去，就想找我家小四当接盘的，你咋不去死，咋还有脸活着。” 胡巧玲仅存的那点理智，被气得飞到了九天云外，“你个死老太婆，竟然敢骂我，我跟你拼了。”闷头冲向杨爱娣，一个眨眼的功夫，和杨爱娣挠到了一起。 只见她出手如闪电，上去就薅掉对方一大缕的头发。 杨爱娣同样不甘示弱，别看她年纪大，但是战斗经验更加丰富，忍着头皮上的疼痛，在胡巧玲脸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接下来两人你来我往，干的热火朝天。 王水发急得直跺脚，叫嚷几个儿子儿媳：“快，把她俩分开，太不像话了，这成啥样子了，简直是不成体统。” 三个儿媳都看傻眼了，她们没想到胡巧玲这么猛，竟然敢跟未来婆婆干到了一起，她们心里隐隐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感。 而王小四除了感到兴奋，还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看着自己老妈被揍的很惨，头发凌乱，脸上还有血道子，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爽快。 大家齐上阵，七手八脚拉开两人。 她俩还不停的叫骂：“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死老太婆你来呀，看我不挠花你的脸。” 王水发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才镇住两人。 王水发沉着脸：“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先进屋。” 两人对视，“哼——” 王水发怒吼：“都给我进来。” 其实除了自家人，哪还有别人看他们的热闹。村里人早一窝蜂，朝着喊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咋啦？” “不知道啊，叫的也太渗人了。” 王有福头疼的看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不高兴的撵人：“都没事干啦，赶紧走人，该干啥干啥去。” 没人动地方。 黄老婆子反而催他：“哎呀，你别磨叽了，快问问啥事吧，你没看见栓子妈快哭断气了吗。” “就是，就是，你快点问吧，能急死个人，大老爷们磨磨叽叽的。” 王有福拿这些人没办法，只好皱着眉，当做没看见这些人看热闹的眼神，问二流子老妈：“咋啦。” 二流子老妈哭得要断气的样子，“村……村长，求你……救救我家栓子，我，我给你跪下了。” 众人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中戚戚然，忍不住替她说话：“有福啊，你要是能帮就帮帮吧。” “栓子妈你别哭了，说说到底咋回事。” 二流子老妈哭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地，嘴里念叨着：“我家栓子，栓子他……公安要杀了我儿子啊。” 嚯，这可是大消息，众人先是不信。 二流子确实不是个东西，没少在村里偷鸡摸狗，祸害乡邻，村里人都烦死他了。 但话说回来，他们认为偷点东西而已，罪不至死。 噢，对了，他还抓过两个女知青，可知青又没事，不至于落得掉脑袋的地步吧？ “不会吧，你从哪儿听说的？” “这肯定是假的，是不是有人吓唬你们。” 二流子老妈哭得眼泪鼻涕齐飞，“不是……不是假的，我在……公安局听到的。” 她和二流子老爸自从那天去了公安局，一直没回来过。两人赖在公安局，天天哀求公安同志放了二流子，说他是个好孩子，都怪他的那些朋友，把他带坏了。 动不动就给公安同志跪下，保证只要放了二流子，他们当牛做马报答，也会看住二流子，让他不再犯错。 公安同志无论如何劝他俩回去等消息，两人都固执的不走，甚至有时会大闹公安局。 其实这期间公安同志被闹得没办法办公，叫过一次王有福，让他把两人带走。 可两人就是不走，哭着嚎着要待在公安局。 王有福也没办法。 有一次两人闹得太过，影响了公安同志办案，公安同志把两人抓了起来，以为能吓唬住他俩，让他俩行事有个顾忌。 没想到，不但没吓唬住两人，等到他俩放出来后，反倒学会了看眼色。 天天赖在公安局不走，撵也不走吓唬也不走，非说在这里陪着他们的儿子。 两人在公安局混吃混喝，渐渐的公安同志忽略了他俩的存在，有时候说话就没留意。 今天就是如此。 因为案件已经查清楚，基本能结案了。所以大家谈论时，一个没注意，被他俩听了去。 这下可不得了，听公安同志说，这伙人犯得事情太恶劣，经上级公安局批准，要执行木仓决。 两人受不住刺激，差点厥过去。反应过来后，先是在又哭又嚎，又磕头又作揖，见公安同志不为所动，二流子老爸开始耍横，叫嚣着要跟人家同归于尽，而且朝着公安同志动手了，然后被抓了。 二流子老爸被抓走之前，冲着二流子老妈喊：“回去找村长，叫他来救咱儿子。” 于是二流子老妈哭了一路，回来找村长去救她儿子。 王有福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讲述，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可真看的起他，还叫他去救二流子，这是打算把他送进去，陪二流子的意思呀。 “村长，你帮帮栓子妈吧，你看她哭得多可怜啊。”到哪儿也少不了这样的人。 王有福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语气很冲：“公安都定完罪了，叫我咋救？我有那能耐，早不在村里待着了。” “村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二流子老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双膝跪地，苦苦哀求，“你救救栓子吧，我给你磕头了。”说完哐哐往地上磕头，脑门都磕出了血。 王有福到底心软了，无奈叹口气：“行啦，你起来吧，我去公安局问问情况。” 二流子老妈心中一松，竟然晕了过去。 第103章 查清 别看王有福是村长，对去公安局同样紧张，更何况里面关着的二流子，可是青山村的人，他总觉得很丢人，有些抬不起头。 于是他到供销社找了王小六，让他陪着自己去一趟。 王小六乐意之至，他挺想知道后续的，因此还单独去过两次公安局打听。 然后被公安同志告知，事情还在侦查中，需要保密，并嘱咐他不要在外面说起这件事。 现在听见二流子老妈回村说，好像二流子的判决下来了，他二话不说，马上跟领导请假，与王有福一起去了公安局。 公安同志知道他们的来意，“正好要通知你们来一趟呢，吴小军和王栓子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然后讲了他们调查出来的结果，可以用触目惊心，骇人听闻来形容。 吴小军要求，若想成为他的手下，第一个条件就是，用一条人命换取加入的资格。 所以这伙人手上全都沾满了鲜血，每个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死有余辜。 知道王有福两人是来打听二流子的情况，于是跟两人详细介绍了他的事情。 二流子靠着村里一个孤寡老头的命，加入了吴小军的团伙。 王有福和王小六震惊的对视一眼，这才知道，两年前他们村照顾牛的大爷去世，不是意外摔下山造成的，而是二流子给推下去的。 这两年间，二流子跟着吴小军无恶不作，设局骗人钱财，帮着偷孩子。在运送孩子过程中，由于喂的药过量，光是造成孩子痴傻的就有五六个，失去生命的更是不在少数。 他们嫌弃变傻的孩子，没法卖钱，便随意丢在了路上，最终这些孩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杀人偿命，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王有福和王小六沉默了，他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大。 特别是王有福，他之所以答应二流子老妈来问问，并不是因为可怜对方，他是打心底里没觉得事情会如此严重，还寻思想办法把这件事瞒下去，不叫别的村知道。 现在听了公安同志的话，他知道自己的打算根本不可行。 公安同志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声。” 王有福不知为何，心中一突，只听公安同志说到：“运送孩子时，这些人伪造过你们青山村的公章，据王栓子交代，他是从村长你家小儿子那里，见过盖有村里公章的介绍信。” “然后威胁你家小儿子，给他开过几张空白介绍信，后来索性照着信上的公章，自己扣了一个假的，用起来方便。” 王有福脸色灰败的没有一丝血色，能看出来，他明显处于一种，既愤怒又羞愧的状态，还掺杂着一丝丝恐惧。 他再生气，也怕王卫东被牵连进去，吃上牢饭的话，这辈子就完了。 他强忍着悲伤难过的情绪，先向公安同志道歉，表示自己没教育好孩子，给公安同志添麻烦了，又保证回去后，一定狠狠地教育王卫东，叫他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这里就能看出王有福是个有心机的人，他把事情控制在了家庭教育方面，绕过这个行为是否触犯法律的问题，先声夺人表示了教训王卫东的决心，希望能逃过进去的下场。 好在公安同志没想着要抓他，关键是跟吴小军这伙人比起来，王卫东的问题只能算是微不足道，没有功夫管这样的小事。 批评了王有福几句，叫他回去必须好好教育孩子，再犯错可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王有福再三保证，一定狠狠削王卫东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从公安局出来，王有福脚步如风，脸上看起来很平静，眼底却翻涌着无法压抑的怒气。 王小六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王卫东犯错了，毕竟啥不是光彩的事情，人家当然不希望被别人看了热闹。 王小六提出自己要回去上班，不能跟他回村，明显感觉到王有福松了口气。 王有福一进村，就被二流子老妈堵住了，“村长，咋样了？我家栓子哪天能回来？” 王有福因为王卫东的事情，正心情不好，没有心思管她的破事，语气很不好，却保持了基本的理智：“不知道，别问我。” 可二流子老妈不依不饶：“你咋能不知道？是不是你没去公安局？你可是村长，咋能不管我儿子的事？小心我去告你，叫你当不成村长。” 王有福怒火彻底压不住，“你去告，马上去告，老子还不想当这个破村长了，你快点去，我等着。” “嗷——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不给老百姓活路了，”二流子老妈扯脖子嚎叫，扯着王有福的衣服，不让他离开，“我不活了，吊死在你家门口，叫大家都看看，村长逼死人了——” 王有福被她闹得脑袋疼，加上王卫东事情的刺激，失去了理智，“你嚎啥嚎，还是等着给你儿子收尸的时候再嚎吧。” “咯——咯——咯——”二流子老妈如同被掐住脖子对母鸡，喉咙里只会发出咯咯的声音，一翻白眼，再次晕了过去。 围观的人本来被王有福的话砸晕了，此时又见到二流子老妈晕了过去，有点不知所措。 黄老太太尖声叫到：“哎呀妈呀，栓子妈被村长骂晕了。” 王有福气得要死，“不会说话就闭嘴。” 闭嘴？那是不可能的。 没人管晕倒的二流子老妈，不停追问：“村长，二流子真要吃木仓子了？” “不至于吧，”有人表示怀疑，“不过是抓了两个知青，又不算啥大事，咋能判这么重啊？” “就是，那两个女知青也没出啥大事，不行的话，让她俩去公安局帮着讲讲情，饶了栓子。” “要不栓子爸妈咋活啊，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被毙了，他家不就绝后了吗？” “是呀，村长你跟那两个知青说一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栓子已经关了好长一段时间，肯定知道错了，叫她们去公安局求求情，就饶了栓子这一次吧。” 也有人洋洋得意，说自己有先见之明，“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我早说过，他早晚得吃木仓子，你看，我说对了吧。” 王有福感到，耳边有一万只鸭子在嘎嘎叫，吵的他心烦意乱，“都闭嘴，你们是不是没事干吃饱撑的？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东家长李家短，赶紧把栓子妈扶回家，没看见她躺在地上好半天了。” 众人不以为意，却也七手八脚扶起她，但依旧围着王有福不走：“你还没说栓子到底咋啦，真要——”比划一个吃木仓子的手势，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王有福撵了几次，也不好使。 只好叹口气的点头。 众人哗然，下一瞬议论纷纷。 “天啊，咋判得这么重啊？” “他爸妈可咋活啊？” “这下完了，咱村要出一个吃木仓子的人，十里八乡该咋看咱们啊。” “啊？那会不会影响我儿子找媳妇啊？” “这个二流子，害人不浅，要是耽误我儿子找媳妇，看我不骂他。” “你可得了吧，人家都要死了，还怕你骂几句。” …… 第104章 棍棒底下出孝子 王有福听着耳边叽叽咕咕的谈论声，背着手打算离开。 黄老太太叫住他：“你别走啊，我还有话要问呢。” “二流子因为啥判这么重？不会只因为抓了知青吧？”黄老太太脸上写着，你可骗不了我的神色。 大家一听，觉得这话在理，“对，抓个把人肯定不能这个下场，村长你快说说，他还干啥了。” 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猜测：“是不是杀人了？” 王有福没料到有人会往人命上猜，反应慢了些，被人敏锐的察觉到那一点点异样，脱口而出：“他真的杀人啦！” 众人被吓得一哆嗦。 晚上下班，王小六跟五哥说了这件事，他诧异的张大嘴巴，一副怕怕表情的说：“天啊，一想到和二流子一个村子，我就后怕，这种人指不定哪天就对村里人下手，多亏公安同志抓住了他，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做出啥事。” 兄弟俩聊着二流子的事情，感叹人不可貌相，走进了村子。 村口的人还没散，正迎着冬天的寒风，唠的热火朝天。 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青山村，如果认真算起来，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沾亲带故。 在他们的记忆中，村子里从来没出过如此凶恶之人，简直突破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众人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一样，把二流子从小到大的事情拿出来，翻过来掉过去的讲，然后他们发现，二流子小时候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知为何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有人一针见血对指出：“这都怪栓子爸妈太惯着他了，把他惯坏了。” 众人点头，赞同他的说法，并因此得出一个结论，“老话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那两口子恨不能把二流子当祖宗供着，这下好，供出个……”这人嘴下一停，留了些许口德，没好意思说难听的话，但大家都明白他要说的是啥。 然后在场的人纷纷表示：绝不能走二流子爸妈的老路，把自家孩子惯成下一个二流子。 “看来，孩子就要管的严一些，犯错就狠狠削，小树不修不直溜。” “对，这话说的对。” 已经有人摩拳擦掌，打算回去胖揍孩子一顿，好叫孩子知道，他可不是会惯孩子的家长，所以必须老实听话，否则棍棒伺候。 当晚，不少人家传出了孩子悲惨的嚎叫声。 其中喊声最凄惨的，要数村长家的王卫东了，几乎整个村子都能听到他的凄惨的叫喊声和求饶声。 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孩子们发现，爸妈对他们看管的极其严格，凡是做错了事，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必定会招来一顿胖揍。 管教的严格也有好处，青山村在未来三十多年间，再也没出过二流子之类的人。 见到王家兄弟，黄老婆子神秘兮兮的问：“小六，你听说了吗，二流子要——”拇指和食指成直角，比了一个手木仓的造型。 不等王小六回答，她连珠炮般的讲了事情经过。 王小六配合她的讲解，时不时发出惊呼声，充分满足了黄老婆子的虚荣心。 因为在村口耽误了一会儿，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可他俩走进屋里时，却看见胡巧玲坐在炕沿上，自在的如同在自己家里，反而王家众人脸色很难看，意外的是，自家老妈脸上挠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杨爱娣一见他俩，立马放声嚎叫：“小五小六哎，你俩可算回来了，老娘我要被这个贱人气死了，你们再晚回来一会儿，就看不见我了。” “还有王四根这个瘪犊子，他不是人，是个白眼狼啊，眼睁睁看着这个贱人欺负我，也不吱声……”边数落王小四，边用眼睛瞄着王小四，看他啥反应。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王小四痛苦的用手抱着头，依旧一言不发。 胡巧玲已经彻底放开手脚，听着杨爱娣一口一个贱人的骂自己，哪里忍得了，“我今天话放在这儿，不叫我进门，就等着ge委会把你儿子抓进去，定个流氓罪吧。” 杨爱娣总觉得王小六能耐很大，认为他能摆平，于是底气又足了，扬着头讥讽她：“你去啊，老娘怕你？” 胡巧玲眼睛闪了闪，她这个人性格冲动，常常管不住脾气，却不傻，见杨爱娣又扬拔起来了，在没弄清楚缘由之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叫她就此罢休，是不可能的。 “你当然不怕，你又不是只有四哥一个儿子，少了他一个对你不算个啥。”她也不是个善茬，嘴子像刀一样，刀刀往别人心头上扎。 王小四低垂着脸上，满是阴郁之色。 杨爱娣还没反应过来，其他人已经听明白了，胡巧玲是在娘俩之间下蛆。 王水发沉沉盯着胡巧玲，加重语气：“胡知青，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可要想好了，将来你要是嫁给小四……”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若她还想嫁给王小四，就注意别太过分。 杨爱娣不满的叫嚷：“呸，只要老娘活着，这贱人别想嫁给小四。” 王水发沉下脸，“你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呵止了杨爱娣，王水发看向一直装鹌鹑的王小四，“小四，这事说白了，你才是当事人，你说说你想咋办。”他被王小四躲着不出头的样子气到了，觉得不像个男人，甚至有点怀疑，这是自己儿子吗，咋一点也不像自己这么爷们？ 却忘了，当初杨爱娣跟自家老娘闹时，他也是这个死样子。 王小四被点了名，不得不抬起头，面对这一切。 他其实一直在心底反复思量，到底该不该娶了胡巧玲。 别看他最近和胡巧玲你来我往的，可他打着骑驴找马的主意，寻思先和她处着，等以后找到好的，就跟她黄了。 在他看来，胡巧玲名声不好，偷摸牵牵小手还行，真要娶进家门，他可不太乐意。 但胡巧玲的话叫他害怕了，要是她真的去告了自己，一个弄不好，自己丢了工作是轻的，很可能会被抓起来。 另外胡巧玲敢和老妈干架，并叫老妈吃瘪这一点，让王小四对于娶了胡巧玲，有些跃跃欲试。 王小四这个人很矛盾，为人自私阴狠，偏偏性格优柔寡断，做事拖泥带水，瞻前顾后。 比如今天这件事，既然被村里人看见，他和胡巧玲抱在了一起，或是爽快答应娶了人家，或是把责任推到杨爱娣身上，表示他迫于无奈，不能娶对方，求得对方原谅。 他倒好，不想担责任，又怕胡巧玲告，对娶胡巧玲有顾虑，又舍不得人家对付老妈的本事。 简直是既要又要的典型。 现在被王水发问到当面，他依旧犹犹豫豫，下不了决断。 胡巧玲急了，“王小四，你要是不娶我，那就鱼死网破，我叫你蹲笆篱子。” 王小四一个激灵，连声答应：“娶，娶，我没说不娶，主要是我妈不同意。” 王小六露出哔了狗的表情，这犊子真是怕胡巧玲不记恨老妈啊。 第105章 半夜火起 王小六露出哔了狗的表情，这犊子真是怕胡巧玲不记恨老妈啊。 果然，胡巧玲一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愤恨的样子。 王小六见此，满怀期待，以后自家的日子肯定热闹，可惜，自己要上班，很可能看不到现场了。 哪怕杨爱娣叫嚣着，不许胡巧玲进门，除非她死。 但是考虑到一旦惹怒胡巧玲，她反手把王小四告到ge委会，弄不好自家就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其他人还是倾向，叫王小四娶了胡巧玲。 更何况，王小四自己都吐口同意了，别人更没有反对的道理。 见大家无视自己，杨爱娣发下狠话，“既然不听我的，那你就自己张罗婚事，我不管。” 王小四低垂着脑袋，拿出他的绝招——一言不发，任由杨爱娣责骂。 此时胡巧玲已经离开，只有自家人，也没有人为王小四说话。 大家想的很明白，家里的钱是有数的，等将来分家，老两口手里的钱越多，他们分得的才会越多，所以别人花的越少，其实就是变相再给自己省钱，他们当然不会给王小四争取。 王小四抬起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反复几次，最后失落的垂下头，转身走了。 众人也不是啥大奸大恶之人，见到王小四这个模样，心里觉得挺不是滋味的，顿时没了待下去的心思，也打了声招呼，回屋睡觉去了。 杨爱娣看没一个安慰自己，也不拿自己伤心难过当回事，这下是真的哭了，“白眼狼啊，他们都是白眼狼啊……” 王水发不明白，好好的她嚎个啥，没好气的训斥：“嚎啥嚎，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呃——”杨爱娣闭上嘴巴，却依旧呜呜的哭，直到在外面疯玩的王小七和王小妹回来，她才擦掉眼泪，拽着两人念叨：“你俩以后要乖乖听妈的话，别像你几个哥哥，娶了媳妇忘了娘，都是白眼狼，不孝顺的东西，早晚天打雷劈。” 王小七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听妈的话，不跟那几个白眼狼学。” 王小妹也抢着表态：“我也听话，我会好好孝顺你和爸的。” 两人受到爸妈的偏爱是有原因的，嘴巴甜会说话这一点，就把其他人远远甩到后面。 杨爱娣眉开眼笑，连声叫好：“好，好，我家小七和小八就是孝顺，我和你爸就等着享你俩的福了。” “哼，叫那些白眼狼都滚远点，老娘不指着他们。”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半夜时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如同游魂般的飘荡在青山村的小路上。这人影嘴里念念有词，“都该死，他们都该死，我要烧死他们，叫他们去陪我儿子。” “嘻嘻，儿子，你别怕，妈会派人去陪你的。” 人影出现在一户人家的门外，伸手打开院门上的木栓，轻手轻脚抱起一捆苞米杆，放到住着人的房间窗户底下，划燃一根洋火，放到苞米杆上的叶子下。 在摇曳的火焰中，照亮一张阴森仿若来自地狱的脸，赫然是二流子的老妈。 她咧着嘴桀桀无声笑着，眼里全是兴奋的光。 “谁？”突然一声暴喝，“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原来是王卫东喝多了水，起夜出来撒尿，不想却看到二流子老妈放火这一幕。 二流子老妈没想到，半夜三更还有人没睡，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被那人一把抓住：“放了火还想跑？” 夜深人静之时，大家睡得正酣，猛地听见尖叫声，立刻惊醒过来。有些年纪大的，能感到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有人没当回事，倒头接着睡，有人骂骂咧咧穿上衣服到外面看看情况，这一看可不得了，扯开脖子喊：“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 凄厉的喊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听见是着火了，众人慌慌张张往外跑。冬天天干物燥，一个不慎很容易造成火烧连营。 一家子的财产都在房子里，一旦失火，后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所以哪里还睡得着。 火光在深夜里很显眼，急着救火的人，朝着冒红光的方向跑过去，到了地方发现，是村长家着火了。 众人七手八脚扑灭了火焰，才知道，原来是二流子老妈放的火。 那老婆子还叫嚣着，要往王有福身上扑去：“老天爷不开眼，咋不烧死你这个老王八，你害了我儿子，我要你这老王八下去陪着他。” 大家听不下去了，“你这老婆子，这事关村长啥关系啊？是你家栓子——” “你闭嘴，”不等对方说完，二流子老妈像要吃了人家，扯脖子尖叫，声音刺耳，“你们都该死，都该死，统统下地狱，我儿子就是被你们害的，你们都该死。” 她似乎有点疯魔了，神情看起来不太清醒，但是对大家的恨意，却清晰的写在她的眼睛里。 众人先是沉默，然后七嘴八舌的叫村长，想办法解决掉二流子老妈。 关键看她的样子，已经彻底恨上了村里人，而且要报复大家。涉及到自身的安全和利益，总叫嚣着二流子罪不至死，让村长发发善心，去给二流子求情的人，彻底变了一副嘴脸：“这样的人就该送她去蹲笆篱子，吃牢饭。” “就是，大家总不能啥也不干，专门盯着她吧。” “村长你快点把这老婆子弄走，万一她发了疯，一把火给咱村点着了，可咋整。” 若是被她找到机会，放火把村子烧了，大家就无家可归了。 老话说的果然没错，板子打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 王有福没好气的说到：“我能咋办？是关着她啊，还是能把她杀了？” 黄老婆子出主意：“把她送去公安局，叫公安同志把她关起来。” 这个主意获得所有人的同意，“对，这个办法好，就该送她去蹲笆篱子。” “正好去陪着她儿子。”有人小声嘀咕，瞬间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腰，那人讪讪闭嘴，也觉得自己太过分，揭了对方的伤疤。 二流子老妈用怨毒的眼神扫视众人，嘴巴里吐出恶毒的诅咒：“你们全都不得好死，为我儿子陪葬，桀桀——桀桀——我要在下面等着你们，桀桀——桀桀——” “疯了，她疯了。”不少人被她笑得打了一个冷颤，感到阴风阵阵，吹得自己后脖颈发凉。 于是大家更是坐不住了，让村长马上把她送到公安局。 王有福也怕了，叫上村里几个年轻人，让他们陪着，一起把二流子老妈送去公安局。 王小六见有热闹可瞧，主动跟着去了。 二流子老妈听见，要把自己送去公安局，叫着：“我不去，我不去。” 甚至一度挣脱了王卫东的控制，想要冲出包围逃跑。 好几个人去抓她，被弄得气喘吁吁，在寒冬里满头大汗。 被抓住的二流子老妈，依旧不老实，拼命挣扎，一个人都按不住她。没办法，只好用绳子绑上了她的手脚，才勉强制止了她。 一行人连夜抬着她，去了镇上，把她送到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门外，天还没亮。 第106章 抬不起头 王有福见公安局里没有亮灯，竟然莫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他搓搓手，“咱们在门口等着亮天吧，看样子人家还没上班。” 他是自认没脸见人，前有二流子做尽恶事，现有二流子老妈放火，人家公安同志该咋看青山村呦。 不光王有福觉得丢脸，跟来的人在来的路上还不觉得如何，如今站在公安局门口，心里突然发虚，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现在的人，很有集体荣誉感。 如果一个地方出了英雄，别人会高看这个地方的人一眼，认为那里全是好人。 反之，如果出了一个坏人，那么别人会觉得，那里全是坏人。 他们都不敢想象，等其他村的人听到青山村出了两个坏人，会用啥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从今往后后，青山村的人在这片基本很难抬起头，婚丧嫁娶也会受到影响。 在外面走动，他们没底气说自己是青山村的人，当然也没脸提，实在太丢人了。 王有福见大家垂头丧气，队伍里弥漫着低气压，他强打精神给大家打气，“抬起头，又不是咱们做错了事，丧气个啥！” 根本没用，大家依旧要死不活的模样。 王小六指着公安局转移话题，“里面有值班人员，咱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人心里发虚，做事便越发畏手畏脚，众人都不乐意早点进去，哪怕外面冷的滴水成冰，大家需要不断跺脚取暖，却咬牙坚持，非要等着公安同志上班。 “进去吧，你们看栓子妈，她脸都冻青了。”他们还好，能靠活动取暖，可二流子老妈是被绑着抬来的，在寒冷的冬夜里，零下二十多度的温度，够她喝一壶的。 此时大家才注意到，二流子老妈脸色确实发青。 王有福望着公安局大门，又低头看了一眼二流子老妈，“走，咱们进去。” 大家畏惧的看看公安局，慢腾腾的抬起二流子老妈，迟疑地跟在王有福身后，慢慢靠近公安局。 “村长，要不再等等？” “公安同志这个时候应该在睡觉，叫醒了，不好吧？” 王有福觉得挺有道理，“那要不就再等等？” 可是王小六已经拍响了大门：“有人吗，我们报案。” 里面瞬间亮起了灯，“进来吧。” 公安同志见一群人抬着一个人进来，急忙上前：“咋回事？” 一低头，呦，老熟人，王栓子他妈。 王有福讲了事情经过，公安同志露出无语的表情，心下嘀咕，这两口子可真“刑”，一个大闹公安局，一个回村去放火，行啦，他俩一起进去待着吧。 王有福不放心，问公安同志：“等她出来，还要再放火，可咋整啊？” 公安同志深感同情的看着他：“派人盯着点吧。” 王有福苦笑，得，这下好了，惹了一个祖宗。 不管以后咋样，现在是无事一身轻，王有福喊了一嗓子：“走，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 “咕咚——”王小六竟然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有人不好意思：“不用了，我不饿。” 但大多数人不吱声，明显是想去。他们这些人，除了王有福、王卫东和王小六三个人，别的人长到这么大，没进过国营饭店的门。 他们内心深处超级希望能去一次，吃啥不要紧，只要去过，回去就有吹嘘的资本了。 王有福大手一挥，“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走，想吃的就跟我走。” 一群人呼啦啦跟上。 到了国营饭店的门口，他们又变成小心翼翼，缩手缩脚的样子，不敢往里走，生怕里面的人笑话他们，或者见他们穿得破烂，往外撵他们。 王有福带头走了进去，王小六站在门口招手：“快点，包子的味道实在太香了，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大家被逗笑了，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王小六又来了一句：“哎呀，村长去窗口买包子了，我要进去吃了。”说完不等外面的人反应，消失在门里。 众人哪里还忍得住，相互打着气，闷头目不斜视直奔王小六那桌，眼睛坚决不往旁边瞟。 即便这样，也有人捂着鼻子，不满地嘀咕：“咋啥人都能来国营饭店了？真是的，一股子怪味，叫人家咋吃啊。” 几人脸上布满了尴尬和拘谨，手脚都不会放了。 王小六叫他们坐下：“不用管这些人，到哪儿都少不了，话又说回来，咱们又不吃他们的，又不靠他们养活，他们反而需要咱们种出的粮食活着，所以，不要觉得咱们就比他们低级。” 虽然大家知道王小六说的对，但是身为农村人骨子里的那股自卑，不是他简单几句话，就能消退的。 几人只是笑笑，依旧不敢抬头。 王小六不再说些劝解的话，“你们坐着，我去窗口帮村长拿包子。” 然后，他顺便跟窗口的阿姨打了招呼，给每个人点了一个鸡蛋。 众人很不好意思，纷纷让他退回去。 王小六不高兴的说：“咋，看不起我？一个鸡蛋我王小六还请得起，是爷们的，就不要磨磨叽叽。” 之所以请大家吃鸡蛋，他有自己的考量。虽然现在还不允许甩开膀子干买卖，不过人脉不能等到要做买卖了，才开始积累，他要提前笼络一批人手。 吃过早餐，王小六把他们送到镇外。 “我就直接去上班了，”王小六看向王有福，话里有话的说：“大爷，咱们出了二流子和他妈这样的人，从今往后十里八乡的人肯定对咱们指指点点的，必须想个办法消除影响。” 他故意停顿了几秒，看见王有福的腰弯了下去，明白对方是觉得没脸，他作为村长，村子里出了三个蹲笆篱子的人，都能想象得到，来镇上开会时，其他村的村长会用啥样的眼神瞅自己。 见好就收，王小六没继续这个话题，“时间不早了，我该去上班了，你们慢点走。” 王有福心知，王小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话题，他应该有解决办法。 一路上，王有福抓心挠肝，他非常好奇，王小六能有啥办法，转变别人对青山村的偏见。 由于急着知道解决办法，王有福早早就派了王卫东，去村口等着，一见到下班回来的王小六，把他叫到家里来喝酒。 第107章 王小六的办法1 村长老婆不高兴的嘟囔，“喝酒，喝酒，天天请他王小六喝酒，也没见他记得你的好，叫他帮东子找个活干，这都半年了，也没个动静。” 王有福不耐烦听她絮叨：“活要是那么好找，我早给东子找一个了。再者说，你家那完蛋玩意儿能干个啥？对了，他能偷老子的公章，给自己和别人开介绍信。” 说到这个事，王有福就一肚子火气，这个王八羔子，不坑死老子不算完啊。 他很庆幸，那天自己去了公安局。 若不是他去的及时，公安同志只能找人传递消息，到时候这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一旦别人知道他儿子偷用了村里的公章，并且被二流子钻空子，照着样式私刻了公章，自己这个村长算是当到头了。 村长老婆不爱听这个话，“东子也没干啥，不就是开了几回介绍信吗，又没出事。” “出事就晚了。”王有福气咻咻的埋怨她，“东子就是被你惯坏了，慈母多败儿。” “放你娘的狗臭屁，”村长老婆惯着自己儿子，可不惯着他这个老菜帮子，“坏事就往老娘身上推，好事就是随你老王家的根，你咋不上天。” 王有福一甩袖子：“不跟你个老娘们一般见识。” 村长老婆得意的挑眉，“还想跟老娘斗？” 外面传来王卫东的喊声：“爸，妈，小六来了。” 村长老婆瞬间换上笑脸，热情的迎出去：“冷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 “酒都烫上了，就等小六你了，快去炕上坐着，我给你们上菜。” 王小六客气了几句，被王卫东按到炕上：“好啦，别让来让去的，我都饿了。” 王有福和老婆不谋而合的，翻了一个嫌弃的白眼，自家儿子是挺没有眼力见的。 国人向来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所以王小六一听王卫东说，他爸请他喝酒，就知道村长要问啥事了。 果然王有福放下酒杯，长叹一口气。 王小六很有眼色的问：“大爷，有啥愁心事啊？您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王有福欣慰的点头，见到还在埋头大吃的王卫东，脸色沉了下来，跟王小六比起来，自家儿子该扔了。 “唉——”王有福生出子不类父的悲凉，现在还有正事，他只好打起精神，说了自己的担忧：“咱村王栓子一家三口全进了笆篱子，滋——”愁的他抿了一口酒，垮着脸：“过两天十里八乡的听到信儿，该咋看咱村啊？以后村里人出去，抬不起头啊。” 又抿了一口酒，他要来个一酒解千愁。 “小六，我这个村长没能耐，管不住栓子一家人作妖，也没办法叫村里人直起腰板，被其他村的人高看一眼，我苦啊——”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湿润了眼角，“我对不起咱村的人，让他们被人瞧不起——” 王小六弄不明白，他是真情流露，还是在跟自己打感情牌，当然也有可能两者皆有。 “大爷，这跟您没关系，是二流子那家人不往好道走。”王小六开解他，“您在村里是这个——”冲他竖起一大拇指。 不是王小六瞎说，王有福这人有私心，但人不坏，不像某些村的干部，自认是土皇帝，搞东搞西，作威作福，弄得村民苦不堪言。 “您也别急，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想招儿解决，光急也没用。”王小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王有福顾不上悲春伤秋了，“跟大爷说说，你有啥招儿？” “很简单，等咱村挣到了钱，大家过得富足，别人自然高看咱们。” 王有福泄气了，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关键是咋才能让村里人手里有钱。 “养鸡是挣钱，可那玩意需要时间，还容易生病，我也不敢叫村里养太多，万一生病了，可不是玩的。” 王小六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大爷，咱村挣钱的路子不只有养鸡这一条。” 王有福来了精神，“还有啥挣钱的路子，快跟大爷说说。” 连王卫东都停下了筷子，支棱耳朵听着。 王小六慢条斯理的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咱村山上那些榛子栗子蘑菇就能卖不少钱吧。” 王有福脸上露出一个笑意，“多亏了你找到路子，能把东西卖到上海。” 转眼又收敛了笑容，“可那玩意一年只有一茬，卖不上几个钱。” 王小六说到：“那就多弄些榛子和栗子的树苗种上，等产量上去了，挣的钱自然就多了。” 王有福有点犹豫，“上面不能让吧？会不会被扣帽子啊？”口号中可说了，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 王小六不以为意：“那东西长在咱们的山间地头，当然是社会主义的草，咱们多种一些，也是希望社会主义的草能占满整个山头。” 王有福一拍巴掌，“对，你说得对，还是小六觉悟高，来，大爷敬你一个。” “可那东西明年开春才能种上，等结果差不多要三四年的时间了。”王有福觉得这个办法是慢功夫，不能立刻见效。 王小六得意的一挑眉，“上次咱们去省城农业大学，我听一个教授说，树木可以嫁接，缩短成长的时间。” 王有福大喜过望：“太好了，明天我就去省城农业大学请教授来咱村。” 王小六指指外面：“大爷，现在可是冬天，咋也要等到开春了，才能嫁接。” 王有福不好意思对搓搓手，“我太激动了，忘了。” 王小六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家家户户靠着萝卜白菜酸菜土豆过冬，咱们要是能在冬天给大家提供一些青菜，肯定受欢迎。” 王有福迟疑的问：“你说的，不会是你从农业大学拿回来的，那几个蘑菇包吧？” 王小六一副遇到知音的表情。 王有福一言难尽的看着王小六，“小六啊，不是大爷不答应你，关键是那玩意咱这儿满山遍野都是，谁家没有啊？” 言外之意，他认为没人会花钱买。 “可是，即便夏秋两季，同样也有人会花钱买这些东西，”王小六也不气馁，慢条斯理的分析，“对于一些人来讲，花点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比起大清早去山里自己采，合算多了。” “更何况，我们这个可是新鲜的蘑菇，绝对比晒干的蘑菇味道好。” 这句话说的就有些违心了，晒干后的蘑菇，有种特殊的味道，是鲜蘑菇不具备的，有人专门爱吃晒过的蘑菇。 而且，他这个是用蘑菇包种出来的，味道比山里出产的天然蘑菇淡了不少。 不过在物资紧缺的年代，东北的冬天里，出现了新鲜的蘑菇，肯定很抢手。 王有福寻思了一下，王小六说的也挺有道理。 第108章 王小六的办法2 见王有福似乎有些动心了，王小六又说：“咱们还可以用木条整几个长条槽子，里面放上土，种点小白菜、小油菜之类的青菜，然后放在炕梢，一个冬天咋还不出个三五茬。” 王小六见他能接受种蘑菇，便不再藏着掖着，话往敞亮里唠。 王有福很怀疑，“能行吗？咱祖祖辈辈都是春种秋收，这大冬天的种菜，能长出来吗？还是种在槽子里，我听着咋有点玄乎。” 王小六微微睁大双眸，他还以为是村里人没想到，或是鉴于如今的社会风气，怕给自家招来祸事，才没人这么干，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当然可以，我从农业大学带回来的蘑菇包，教授不就说可以常年长蘑菇吗？” 王有福讪笑：“我寻思那是人家教授专门养出来的，肯定跟地里长的不一样。” “对了，咱们要是种菜，会不会有人管啊？”王有福担心上面不让，或是被某些人扣帽子。 真要是出事了，他的村长干不下去了都是小事，万一被批斗，自己的一家老小的可就遭罪了，而且还影响子孙后代的成分。 王小六叫他放心，“我早问过我们主任，他说了，到时候会以供销社的名义，统一收购这些青菜和蘑菇，咱们只管种菜就行，其他的他会协调，不会给咱们带来麻烦。” 他早有这个想法，因为担心出意外，给村里带来麻烦，所以真的问过徐常和。 徐常和同样对冬天能种出菜来有所怀疑，“我倒是听别人说过，有个地方以前专门冬天种菜，给那个剥削老百姓的皇帝老儿享用。” “不过据说，那地方地下会喷出热的水，冬天也是温热的，才能在冬天种出菜来，咱这儿冬天能冻死个人，能行吗？” 王小六点头，“放在炕上应该可以，需要试一试，看看情况，不过即便能成，也只能种耐寒的青菜。” 现在房子的保温不好，哪怕炕热得烫人了，上面空气依旧是冷飕飕的。 徐常和激动的一拍手，“那就很好了，这就比天天萝卜白菜强多了。” 王有福此时跟徐常和一样激动，举起碗，“来，咱爷俩再来一口，我替咱村的父老乡亲敬你一口。” “东子，你也跟小六喝一个，”王有福见王卫东又吃上了，忍不住皱眉提醒他，“你没事多跟小六学学，看看小六是如何说话做事的，再看看你——” 村长老婆和王卫东脸色就不好看了。 王卫东毕竟是个大小伙子了，当着别人的面被老爸嫌弃，哪里能受得了，张嘴就要说啥。 王小六急忙打岔：“大爷跟我爸说的话一样样的，他总叫我跟这个学学，看看别人如何如何。” “其实我挺羡慕东哥的，你看大爷大娘对你多好，支持你继续念书，而我却……”摇摇头，显然不想说自己的伤心事。 即便他不说，这里的几个人也都知道，他家那点事。 王有福安慰他，“你现在干的很不错，比念书强多了，像你东哥，将来要是能跟你一样端上铁饭碗，我就烧高香了。” 说完，自觉最后一句失言了，如今可不许提烧香拜佛的话，于是急忙转移话题：“你东哥被你大娘惯的不像话，虽然年纪比你大，却没有你稳重。” “我那是没办法，”王小六一副无奈的模样，“东哥有您和大娘这样的父母，他才能过得轻松无烦恼。” 笑着对王卫东说：“东哥，你是不是该敬大爷大娘一个。” 王有福两口子是典型的中国农村式的父母，听见王小六夸他俩，不好意思，嘴上强硬的说：“我也不稀罕他体会到老子的这份心，但愿别埋怨我就行。” “我咋会埋怨你，”王卫东不高兴他爸这么说他，“好像我好赖不知似的。” “你别管你爸，”村长老婆白了村长一眼，“他喝多了就爱扯这些没用的。” 王有福挠挠脑袋，不自在的嘟囔：“我没喝多。” 清清嗓子，“小六啊，大爷求你一件事。” “您看您，有事您说话，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王小六没有丝毫的犹豫。 王有福反而不好开口了。 村长老婆见他吭哧瘪肚半天，没挤出一个字，着急的说：“就是想求你，帮你东哥多留意工作的事。” 王小六问：“那东哥不上高中了？”他怕现在给找了工作，等到高考恢复的那天，他们又埋怨自己。 认为如果不是自己给他找了工作，王卫东就能念高中，那就能考个好大学，然后越想越是怪自己耽误了对方。 所以上次村长老婆提这个话题，他就没应承。 如今人家又提了，他不好再推脱，便把话说在明处：“万一将来能考大学了，东哥不会后悔吗？”说着东哥，眼睛却看着王有福两口子。 村长老婆不当一回事，“别看我是乡下老婆子，我也知道高考都停了，念了高中也没办法考大学，再说了，总不能啥也不干，就等着考大学吧。” 村长却犹豫了。 他在省城听了推荐上大学的消息，心中埋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将王卫东送进大学。 他坚信，自家儿子上了大学，绝对能找个好工作，私心里觉得，至少应该比王小六那个工作好。 可考虑到现实，无数个人盯着推荐名额，而他只是个乡下的小村长，没有那么大能耐去争取。 如今王小六提起大学，叫他这么放弃，又实在不甘心。 这一切村长老婆和王卫东不知道内情，见他犹豫了，还以为他怕麻烦王小六，用不满的语气问他：“你犹犹豫豫的，难道还真能考大学咋滴？” 王卫东马上表态：“小六，我愿意去工作。”他念书念得够够的，若不是为了逃避下地干活，早不上了。 王有福叹口气，“他几个哥哥都已经成家立业，他们一成家，我就把他们分出去，现在身边就剩你东哥一个，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和你大娘也一直舍不得，让他下地去挣工分，便一直在学校晃荡。” “等东子有了工作，再给他娶个媳妇，我和你大娘就算尽到当父母的责任了。” 说这么多，就是想表明，王有福已经有了决断。 果然，王有福举举手中的酒碗，“算是大爷求你了，若是有工作，你帮着运作运作，需要求人办事，需要花钱你就言语一声，这钱大爷拿。” 酒足饭饱，王小六告别村长一家，晃悠着回去了，却在家里看见了胡巧玲。 第109章 可悲可叹 明显屋里的人闹得很不愉快，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见王小六进来了，胡巧玲更是来劲儿了，指着王水发和杨爱娣的鼻子，“你们当老人的亏心不亏心？” “在镇上有工作的儿子，一个人只需每个月往家里交五块，”指着王小四，替他叫屈，“这个在乡下的，所有收入全部上交不说，结婚竟然要一分钱不出？地主老财也没你们狠啊。” 王水发脸色发青，一半是因为气的，一半是因为吓的。 气是因为，胡巧玲能知道这些情况，肯定是王小四告诉她的，想要借着她的嘴，说出他自己的冤屈。 吓是因为，啥叫比地主老财还狠啊？在他看来，这是胡巧玲恨不能自己一家子去死啊。 他也不是菩萨，别人都骑在自己脑袋上了，还一声不吭。 “胡知青，你这上赶着要嫁我家小四，我和老婆子不同意，你就撵到家里来撒泼，我倒要问问，你们城里人都这样吗？不知廉耻。”这男人毒舌起来，比大多数人女还狠。 胡巧玲脸上闪过一抹难堪，然后选择反唇相讥，“我们城里人再不知廉耻，也没见过得了儿子收入，儿子结婚却不掏钱的，明天我倒要问问村里人，这是不是你们青山村的传统？还是只有你家才是这么个习惯。” “啊，不对，你家前三个儿子结婚你们也掏钱了，为啥到老四结婚就不掏钱了？难道老四不是亲儿子？那可白瞎老四把你们当亲爸妈了。” 她也不遑多让，句句扎人肺管子，并且表明挑拨王小四和爸妈的关系。 杨爱娣坐在炕上，听见这话，窜起老高：“你tmd放狗臭屁，他王四根不是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老娘能养他这个瘪犊子？早扔了喂狗了。” “既然都是亲生的，为啥要两样对待？”胡巧玲抓住这个话头，穷追猛打。 杨爱娣冷笑：“他要是娶你，老娘就不掏钱，有能耐去告去吧？” 胡巧玲脱口而出：“你们可真是两个老无赖。” 杨爱娣嗷一声要去挠胡巧玲，被早有防备的她躲开了，冲着杨爱娣大喊：“老不死的，你今天敢动我一下，我叫公安同志抓你去蹲笆篱子。” 杨爱娣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 吓得王水发和几个儿子儿媳慌了手脚，急忙扶她倒在炕上，让她别生气，缓一缓。 胡巧玲慌乱了一瞬，下一刻撇着嘴挖苦道：“别装了，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不叫王小四娶我，那我就告他耍流氓，想不花钱就叫我进门，那是白日做梦。” 杨荷花没好气的说：“你别叭叭个没完了，没看见人都被你气晕了？” 胡巧玲不承认，“这跟我可没关系。” 王水发阴沉沉盯着王小四：“小四，你就这样看着这女人气你妈？” 王小四痛苦的捂着脑袋，也不抬头，似乎看不见，就能当这一幕不存在。 “王四根，你说话，”王水发加重语气。 王小四哽咽着：“爸，我不想蹲笆篱子。” 这句话已经摆明了态度，他既要娶胡巧玲，又想让家里出钱。 胡巧玲得意的抬起下巴，说出事先和王小四商量好的话：“你们要是不拿钱，那我和小四就分出去单过，我俩在外面结婚。”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杨爱娣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你不得好死。” 骂完胡巧玲，转脸哭着喊王小四：“小四啊，这女人不安好心，她想要拆散咱们这个家，你可不能娶她啊。” 声音凄苦，听着叫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惜王小四只顾着抱头做出痛苦的模样，没看见这一幕。 “妈，求你救救我吧，我不能蹲笆篱子，那样我这辈子就毁了。” 杨爱娣愣愣的瞅着他，似乎没听明白，又似乎在出神。 王水发闭上眼睛，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脊背瞬间变得越发佝偻了，声音里透着疲惫，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你现在睡觉的屋子，给你当婚房。” 杨爱娣尖叫：“我不同意他娶这个女人，王四根，你要是敢娶她，我就吊死在门框上，叫大家看看，你这个不孝的家伙为了一个狐狸精，逼死老娘，一辈子被人搓脊梁骨。” 王小四抱着脑袋的手，紧了一下，却依旧没抬起头来。 王水发彻底死心，语气反而变得很平静：“你这些年确实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除了那个房间，我和你妈再给你拿三十块钱。” “至于你的收入，”王水发停顿了一下，王小四紧张的一动不动，竖着耳朵听得认真。 “至于你的收入，你自己好好算一算，其实一个月根本不到五块。” 王小四感到自己的脸火烧火燎的热，他终于放下捧着脑袋的手，“爸，我知道我挣得没有小五和小六多，以后我一定想办法多给你和我妈挣钱。” 这话不能细品，啥叫给他和老婆子挣钱？不还是对于把收入给了家里，心里不平衡吗。 杨爱娣却没听出言外之意，露出欣慰的神色：“还得是我家小四，懂事还孝顺，不像有些人，挣了钱就不管爸妈，只顾着自己开心快活。”说着还斜着眼睛，瞄着王小五和王小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指桑骂槐。 王水五不自在的动动脚，王小六丝毫不受影响，还有心情向王小四道喜，然后问：“那我和五哥住哪儿啊？” 王水发：“等明年开春盖了房，再给小四办婚事。” 胡巧玲眼睛一亮，“前三个儿子娶媳妇都是新房，我和小四也要住新房。” 王小四非常满意胡巧玲的表现，在心中偷偷给她鼓劲儿，加油啊，为了新房子，冲吧。 杨爱娣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changfu，没人要的小biaozi，你咋不去抢？” 胡巧玲与她对骂：“你个老不死的，一张嘴就喷粪，有新房子不给要结婚的儿子住，你还给谁住？”用恶狠狠的眼神，挨个盯着王小五、王小六和王小七。 见他们瞅着自己，恶声恶气的说到：“看啥看，这新房子不给我住，你们谁也别想住。” 俗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早晚遇见鬼。 又有一句老话，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杨爱娣豪横了一辈子，自认在家说一不二，在村子里同样威名赫赫，如今却被一个丫头片子逼到这个地步，不禁叫人感到可悲可叹啊。 第110章 卢长城要结婚了 王小六暗自乐不可支，他为自己老妈掬一把同情泪。 王水发喘着粗气，再次喊了王小四的名字：“王小四，你是不是个爷们？瞅你那没卵子的样儿，叫一个女人在家里舞舞炫炫的，把爸妈逼得要死要活的，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 王小四嗷呜一声，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又装起鹌鹑了。 胡巧玲得意的斜着嘴角，吊着眼睛，“你这老头，咋，还想叫他来教训我啊？别做梦了，他害怕我让他去蹲笆篱子呢。” 她手里攥着把柄，又能舍得下脸来闹，王家老两口虽然很不甘，最终还是如了她的意，不但答应她进门，而且跟前面三个儿媳同样的待遇。 王水发和杨爱娣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待遇问题，引发了前面三个儿媳的不满。 按说也没多给胡巧玲，她们为啥不高兴呢？ 关键在于，刚开始杨爱娣跳着脚嚷着，王小四要是敢娶胡巧玲，家里一分钱不出。三个儿媳早把这份钱，看成是自己盘里的菜，只等着分家时，进入自己的口袋。 如今可倒好，不但出了钱，还比自己当初结婚时强了不少。 毕竟人家要在新房子里结婚，而她们可是进门后，辛辛苦苦汗珠子摔八瓣，干了好几年，才终于建起的房子。 可胡巧玲却是家里盖好房子，直接住进来，这么一算，人家比自己金贵。 三个儿媳拉着个脸，三个儿子脸色同样难看。 同样是儿子，王小四结婚的花销，比自己大多了，这里面有一部分的钱，可是自己挣来的，凭啥最后便宜了王小四？ 于是不等胡巧玲离开，张芹芹不耐烦的起身，语气不好的问王小二，“你不困啊？还不去睡？咋滴，还要等着听听，啥时候给人家新娘子盖房子？” 杨荷花也站起身，“走啦，咱也回去睡觉，让爸妈他们和小四、胡知青好好商量，婚事咋办才热闹。”话是好话，就是语气声调很怪异，叫听见的人无端觉得有些刺耳。 老三两口子对视一眼，同时说：“那爸，妈，我们也去睡了。”然后就走了。 杨爱娣没往心里去，因为她没察觉到三个儿子儿媳的不对劲，王水发因为生气王小四的表现，正低着头生闷气，于是错过了发现异常的机会。 唯二察觉到问题的，只有王小六和王小四兄弟，可他俩一个看热闹不怕乱子大，一个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对此正沾沾自喜，根本不把哥嫂的不满放在眼里，反而生出了得意。 王小六喊上王小五，“五哥，咱俩也去睡吧。” 这事跟他们也没关系，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第二天一出门，王小六就发现天有点沉，似乎要变天。算算日期，该到下雪的时候了。 于是他在离家时，特意跟爸妈说了一声，“要是下雪，我就和五哥在镇上找个地方对付几天，省着雪太厚，回来费劲不说，万一大雪封路，把我和五哥堵在村里上不了班，问题就严重了。” 王水发没多想，同意了。 到了中午，卢长城找了过来，通知王小六，他要结婚了。 王小六大吃一惊，“天呀，哥，你太能瞒着了，我都不知道你有对象。我在这里先给大哥道喜了。”伸出手掌，“大哥，喜糖拿来。” 卢长城露出一抹苦笑，“小六，今天下班，陪我喝点呗。” 王小六收起笑脸，没问原因，二话不说点头答应，“行，正好今天我要去租的房子那边住，到时候在那边做几个小菜，加上我五哥，咱三个好好喝一顿。” 卢长城闷闷不乐的点头，随口说到：“你不用忙了，我带几个菜过去，行啦，你上班吧，下了班我直接去你租的房子那边。” 王小六想不明白，为啥卢长城要结婚了，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当他知道卢长城的结婚对象是谁，以及结婚的原因后，吃惊的张大嘴巴，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卢长城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明白，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小六，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小六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劝解他，只能举起酒碗，抿了一口，压压惊。 卢长城端起碗，一仰头，干了。 “咳咳——咳咳咳——” “哥，你慢点喝。”王小六怕他喝多了，“来，吃口菜压压。” “六，我不是嫌弃她离过婚，她是我表姐，摊上那样一个糟糕玩意，我也替她伤心难过，我也不是觉得娶她，就丢人，但是她……我就是觉得……咋说呢？” 他愁眉苦脸的想不出形容词，又喝了一大口。 王小六急忙点头，“我明白，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把她当成是表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她结婚，所以一时间难以接受。” “对，你说得太对了，”卢长城又端起碗。 王小六伸手夺了下来，“别光顾着喝酒，跟我唠唠，你到底是咋想的？这婚是结还是不结啊？” 卢长城沉默的吃着菜，显然没想好，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半晌儿，他开口轻声问：“小六，你跟哥说句实话，要是今天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咋办？” 王小六沉吟片刻，慎重的开口：“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不会为了帮爸妈偿还恩情，而牺牲自己的婚姻。” 见卢长城迟疑的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嘴，喝了一口闷酒。 “但，”王小六继续说下去，“如果对方帮过我，我可能会想办法，帮她介绍对象，而不是自己亲自娶她。” 有一句话王小六没说，若是对方家里有权有势，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他很可能不会拒绝。 卢长城眼睛一亮，“你说得对，我可以帮她挑个不错的对象，要是她看上了，我爸就不会逼我娶她了。” “六啊，你可要帮帮哥，看看身边有没有条件合适的，有的话帮着介绍介绍，要是成了，哥记你一辈子。” “哥你这话说的，我就不乐听，咱俩啥关系，那可是亲兄弟，说啥记不记一辈子的。”王小六跟他保证，“我肯定会留意的，不过，我不知道人家想找个啥条件的。” 卢长城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我没问过。” 王小六：(′-i_-｀) 第111章 审判大会 半夜时分，天空洋洋洒洒飘落下来雪花，发出簌簌的声音。 第二天早起的人们，一推开门，入眼的便是银装素裹的景色。 王小五是在唰唰唰声中醒来的。 刚开始他还有点迷糊，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缓了两秒钟，他才恍然记起，这里是租的房子。 可是他很疑惑，为啥在这个不熟悉的房间里，自己竟然睡得比在家的时候沉。甚至现在醒来了，也不想起来。 窗外的光亮和声响，叫他知道，外面应该是下雪了。 若是在家，他早该起来清雪了，可现在他竟然能懒洋洋的躺着，听着外面王小六忙活的声音，生不起丝毫起身的念头。 王小六扫好了雪，进了屋子，锅里热着饭菜，他看看灶坑里的柴，不用添了。就轻手轻脚洗了手脸，约摸时间差不多了，推门喊王小五起来吃饭，然后好去上班。 一推门，对上了王小五含着笑意的眼睛。 “醒了就起吧，饭已经热好了。” 吃饭时，王小五吭哧半天，问王小六：“小六，你说也是怪事，我咋觉得这个地方比家里安心呢。”越说声音越小，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小声嘀咕：“我是不是有点……” 王小六明白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心情，跟他分享自己的心情：“我和你一样，觉得这里比家自在。” 当然自在了，想吃啥就吃啥，想干啥就干啥，乐意啥时候起就啥时候起，简直不要太爽。 冬天的第一场雪不算太大，所以在爽完之后，王小五又感到不安。 “你说咱俩好几天没回去了，咱爸咱妈会不会生气？”他小心翼翼的提出，“小六，要不明天咱俩回去一趟？” 王小六让他安心待着，“放心吧，只要每个月的五块钱，准时给咱爸妈，他们就不会催着咱们回去住的。” 王小五吃惊的问：“你要继续给家里五块钱？” 当时因为他俩在家吃饭，却没有粮食，讲好了每人每月给家里五块钱，当做伙食费。 他还以为，现在两人不在家里住了，小六不会给这个钱呢。王小五还因此犹豫过，自己该不该给。 听了王小五的问题，王小六乐了，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你猜猜我为啥要这么做？猜对了有奖励呦。” 王小五憨憨一笑，“我可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得了。” “你上班时慢慢想吧，”王小六擦擦嘴，指着饭碗，“我做的饭，所以碗你洗。” 王小五把最后一口饭扒拉进嘴里，“等我会儿，马上就洗好，咱俩一起走。” 一到班上，就听李翠提到，过两天镇上开审判大会。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我听说，公安同志前段时间抓了一帮子坏人，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当天肯定要吃木仓子。” 下午徐常和通知，镇上要求明天镇上所有人，都去参加审判大会。 不光镇上得到了通知，连乡下也被要求去旁观。 别的村子只要求青壮年去，青山村却被上面特意点名，让他们全村男女老少，除了走不动道的，必须全员到场， 说是让大家伙受受教育，看看做坏事的下场。 青山村的人心知肚明，这次审判的就是二流子，所以去镇子的路上，各个埋着头，不敢抬头看人，觉得非常羞愧。 审判大会设在镇外，一个空旷的野地上进行。 当天可真是人山人海，乌泱泱的满山遍野全是人。 王小六和王小五出发的有点晚，被堵在了最外围，距离审判台能有三四百米远。 周围树上爬满了人，甚至将枝干都压弯了。 人太多，非常嘈杂，好在台上用了喇叭扩音，否则一个字也听不见。 先是描述这伙人的累累罪行，然后读了对他们每个人的判决——全是死刑。 顿时，由里往外传来阵阵掌声、叫好声、欢呼声，显然大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执行木仓决。 这时后面的人想往前挤，前面的人想要往后躲，相互拥挤着。 众人如同风浪中颠簸的小舟，在人群中左摇右晃。 “砰砰——” “啊——”有人发出尖锐的喊声，然后听见喇叭再次响起，“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要做好人，不要做坏事，否则，这几个人的今天，就是某些人的明天！” 众人边议论吴小军一伙人是罪有应得，边慢慢散去。 王小六和王小五不知道，王家人正在四处张望，想要找他俩。 在成千上万人中，找出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王水发索性叫上大家，“咱们到镇子口等着，他俩回去上班，肯定要路过那里。” 王大根憨笑着说：“对啊，还是爸想得周全，我们就没想到。” 王小四和胡巧玲神奇的同步撇嘴，显然对他对拍马屁行为，很是瞧不上。 王小二不甘落后，“爸，妈，咱们站在这儿，窝风向阳，能暖和点。” 可惜叫他们生气的是，等到人群渐渐散去，也没见到王小六和王小五两个人。 他们不知道，这两兄弟在外围，早就离开，回班上去了。 其他人比王小六晚了点，进了屋还在谈论今天的事情。 徐常和看见王小六，跟他打听蘑菇种的咋样了，他才想起，自己把蘑菇包交给了大嫂，求大嫂帮自己给蘑菇浇水。 他一拍脑门：“我忘了这个事，今晚回家看看，明天跟您汇报。” 中午去找了王小五，说自己今晚回家，问他回不回。 王小五点头：“我也回。” 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知为啥，虽然外面比家里待着舒服，可我还是有点想家。” 王小六笑着拍他的肩，“这就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啊。” 买了一斤肉，王小六和王小五往家赶。 在路上王小五好奇的问：“你咋买肉了？” 王小六挑眉，露出一抹坏坏的笑，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想明白，为啥咱俩不在家吃饭了，我却还要给家里钱吗？” 王小五挠挠头，“没想明白。你告诉我，为啥啊？” 是啊，为啥呢？咋他突然变得大方了，这不像是王小六的性格啊。 王水发眼里透着探究之色，打量王小六。 第112章 达成目的 两人一进门，叫屋里的人挺意外。 杨荷花最先回过神，“哎呀，小五小六回来了，快，到炕上坐，吃没？我去给你们弄点苞米糊糊，垫吧一口。” “大嫂不用忙了，我们吃完回来的。”知道家里两顿饭，这个点到家，肯定没吃的，两人提前到国营饭店吃了晚饭，才回来。 杨爱娣脸上全是惊喜，她今天去镇上看审判大会，就寻思找他俩问点事，哪曾想人太多，根本没办法找。 在镇外也没等到，只能回来。 “你俩咋回来了？”杨爱娣正在琢磨，该如何扯到那个话题上去，胡巧玲起身喊着王小四：“小四，你送我回去吧。” 王小四瞄了王小六一眼，“好。” 这时两人才发现，胡巧玲竟然在自家。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等胡巧玲和王小四走出屋子，张芹芹撇着嘴不屑的说：“你俩还不知道吧，这个胡知青顿顿跑到咱家来吃饭，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又没结婚，咋好意思觍个脸上男方家吃饭的。” 家里众人脸上都很难看，显然对胡巧玲这个做法很是生气。 可奇怪的是，大家竟然默认了这个行为。特别是杨爱娣忍下这口气，叫王小五和王小六觉得奇怪。 其实说白了，无非是胡巧玲不怕杨爱娣的斥骂骂，也不把别人的指点和白眼放在心上，仗着脸皮厚，上门来蹭饭。 杨爱娣抹抹眼角，“小六啊，我快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气死了。”嗓音颤颤巍巍的，听起来还挺可怜。 “她天天来，还不出粮，你四哥又是个窝囊废，一句话也不敢说，这样下去，咱家要被她吃穷了。” 王水发适时的叹气，先打发了其他儿子儿媳回自己屋。 王水发开始撵人，“都回去睡觉吧，省着半夜时饿。” 人都走了，王水发关心的问：“小六，你和小五在镇上住哪儿啊？” 王小六没说实话：“找了个朋友家借住。” “借住也不方便啊，”王水发显得很关心他俩，“还是回家住吧，最近几天看着应该没有雪了。” 王小六解释：“我怕哪天夜里下大雪，把我俩堵在村里出不去，所以冬天还是在镇上借住，省着耽误工作。” 王水发点点头，“也行。” 然后好像不知该说些啥，沉默了。 杨爱娣快要急死了，“哎呀，你咋这么磨叽，靠边，我来说。” “我和你爸想问问，你和小五不回来住，在外面吃啥啊？是不是从家里拿些粮。” 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水发没料到老婆子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借口，于是连连说：“对，我就是想问这个事。” 王小六暗暗挑眉，没想到几天没见，他老妈竟然也进步了。不动声色的说：“能从家里拿粮，那当然好了，要不在外面买着吃太贵了。” 杨爱娣眼角透出得意之色：“你知道，咱家的粮不光有我和你爸的口粮，主要还有你几个哥嫂的，你看……” 王小六生出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以前那个冲动蛮不讲理的老妈，也学会了曲线救国，果然人类是善于学习进步的生物。 王小六坏心眼的说：“那就算了，我和五哥每个月的粮食配给也差不多够吃了，实在不行就省着点吃。” 杨爱娣眨巴眨巴眼睛，求助的看向王水发。 王水发深沉的叹气：“本来我和你妈想给你和小五捎过去的一些粮，可是都被那个女人吃了。弄不好家里可能要买粮，要不吃不到开春。” 杨爱娣连连点头，“我和你爸寻思问问，镇上好不好买到粮？贵不贵？” “你俩也知道，开春家里还想盖房，再买粮的话，钱肯定不够，你们看能不能……那个能不能……” 一对上王小六似笑非笑的眼睛，杨爱娣就心虚，不知为啥，她现在有点怵王小六。 继而觉得自己太怂，故意瞪大双眼，露出凶恶的表情，“瞅啥瞅？信不信老娘削你？” 王小六哂然一笑，“信，我咋能不信呢。” 说着掏出钱，“您老人家是不是想问钱的事？” 杨爱娣伸手去抓，被王小六闪过。“别急，咱先说道说道。” 杨爱娣不满的说：“儿子给妈钱，是天经地义的，有啥可说的。” “这么说可不对，”王小六细细掰扯，“当时咱们讲的是，我和五哥在家吃饭，给家里交伙食费，算是用钱买咱家的粮食。” “我和五哥如今不在家吃饭，还让我们交钱，可有点不讲究啊。” 杨爱娣满不在乎，“啥讲究不讲究的，老娘听不懂你这文绉绉的话。” 她显然要耍无赖。 王水发清清喉咙，“你有啥条件，说来听听。” 王小六直视王水发的眼睛，“我和五哥可以每月给您和我妈两块，不过我们的事情，你们以后不能插手。” 他要防止爸妈随意安排他俩的婚事，虽然自己可以不听安排，但是五哥肯定不行，而且对女方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 王水发谨慎的问：“是你俩一起给两块，还是每个人两块？” “每个人。” 王水发二话不说点头答应：“行。”反正他也管不了王小六，现在无非是多了一个王小五而已，自己又没吃亏。 杨爱娣急了：“老头子——”她这个人控制欲强，喜欢把子女紧紧攥在手中，不舍得放手。 当初若不是王小六强势，同时又是发疯，又是利用杨爱娣惧怕脏东西的弱点，想办法吓唬住了她，如今只会和四个哥哥一样，挣的钱悉数上交，然后再由她分配下去。 现在王水发答应不管王小五和王小六的事情，在杨爱娣看来，是无法忍受的。 “不行，你们是老娘的儿子，就得听老娘的话，”杨爱娣反应很激烈，“你们要是敢不听老娘的，老娘一头撞死在你们班上，看要看看，你们还咋上班？” 王小六嘴角带着笑，语气轻松，“你可以现在就去。” 众人不敢置信。 王小五：“小六——” 王小六笑眯眯的说：“妈呀，你这个人就是没我爸看得明白，非要闹得这么难看，本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看看你这么一弄——”摇着头，一副不知说啥好的表情。 王水发知道这是在点他，于是沉声敲打杨爱娣：“这个家我说的算，我说行就行，你个老娘们叫唤啥？” “小五小六也这么大了，咱还能管一辈子吗？你有那个精力去管小七和小八吧。”说着给她使眼色，提醒她考虑考虑两个小的。 杨爱娣不说话了，她打算给两个小的攒点钱，要是小五和小六不给她钱，那小七和小八咋整。 王水发见她不说话了，又和王小六讲价：“一人两块有点少，我也不多要，你们一人每个月给三块。” 王小六摇头：“不少了，您和我妈一个月有四块钱的进账，一年下来就是四十八，在这乡下这些钱足够过得有滋有味了。” 突然眨眨眼，“攒下来，将来给小七小八结婚用，也足够了。” 王水发和杨爱娣一噎，其他人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再次抱怨爸妈太偏心，啥好事都想着小七小八。 王小六扬扬手中的钱，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爱娣见事情已成定局，一把抢过钱，点了点，迅速揣进自己怀里，然后嘟嘟囔囔的：“养儿子有啥用啊，有了钱就不认娘。” 王小六作势去抢：“嫌弃少就别拿，还给我。” 杨爱娣才闭嘴不唠叨了。 王小六这才满意的从挎包里掏出肉，“看，我带回来啥了？” 杨爱娣急忙抓起肉，一下子藏到身后，“这还像点样儿。” 王小六当没听见，反正目的已经达成，让她痛快痛快嘴，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第113章 蘑菇1 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蘑菇，让爸妈不插手自己的事情，只是捎带脚的事。 王小六去了大哥那屋，在外面就喊：“大嫂，我那个蘑菇包咋样了。”王小六跟杨荷花打听。 杨荷花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那玩意长出来不少蘑菇，你自己来看看，老好了。” 不等王小六应答，她小跑进了屋子。 王大根说：“今天审判大会，我们寻思找你说你一声蘑菇的事，就是人太多了，没看见你。本来想去供销社去找你，却看见毙了二流子那伙人的同志，扛着木仓也往镇上去……” “嘿嘿，我们心里害怕，就没去镇上，直接回家了。” 示意王小六进屋说。 “你快看看，长得老好了。”王小六看着放在炕上的蘑菇包，从开口处伸出无数的蘑菇。 杨荷花问：“这玩意能吃吗？” “能。”王小六揪下一朵，仔细检查了一下情况，“长得可真好，谢谢大嫂了。” 杨荷花：“我也没干啥，就是浇了几回水，这玩意自己就长出来了。” 王小六拿起炕上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暗红色的塑料发箍，这是他特意给杨荷花买的。 “这是给大嫂的谢礼。” 杨荷花被他这一出，弄了个大红脸，“这是干啥啊，我也没干啥，你快拿回去，这东西挺贵的。” 王大根也劝：“这都是你大嫂该做的，她不过是浇了点水，不用特意谢她，还花钱买发箍，太浪费钱了，再说你大嫂都多大岁数了，还戴啥发箍啊？不够人家笑话的。” 杨荷花僵了一下，啥叫浪费了？虽然浇水不累，可也需要自己记在心上，花时间去做这件事吧。 还有他说啥？说自己这么大数岁了，还戴啥发箍，不够人家笑话的？ 她还不到三十好吗？！戴个发箍，咋就惹人笑话了？ “是呀，你大哥说对了，我都是老太太了，还戴啥发箍啊？纯属浪费。”杨荷花剜了王大根一眼，语气很不好。 王大根挠挠头，他咋觉得这话好像有点怪。琢磨琢磨，似乎是自己想多了，点头表示赞同，“老太太倒不至于，等过几年咱家大胖能娶媳妇了，才是老太太呢。” 这话一出口，杨荷花立刻不高兴了，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这个二百五。 王大根根本没发现，他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惹媳妇不高兴了，还在叭叭：“快把发箍收起来，等将来给你自己媳妇戴，这东西就得是年轻小姑娘戴才好看。” 好嘛，王小六都不忍心看杨荷花那张，漆黑如墨的脸了。 “这是我给大嫂买的，你可做不了主，”王小六把发箍塞到杨荷花手里，“大嫂拿着，这是你该得的，咱们的政策就是多劳多得。” 杨荷花本来不想要，如今被自家男人一顿埋汰，顿时起了好胜心，抓着发箍往头上戴去，“行，你给我就拿着了。” 然后直接戴上了，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大胖，妈戴这个发箍好看不？” 大胖和二胖连连点头：“好看，妈好看。” 连三丫这个小不点，也伸手去抓发箍。 杨荷花得意的斜睨王大根，“还是我儿子会说话，不像有的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大根讪讪的。 杨荷花又故意问王大根：“大根，你觉得呢？好看吗？” 王大根见她已经戴上了，嘟囔着：“作啥妖啊，都是三个孩子的妈了，咋还打扮上了。” 杨荷花又翻个白眼，“这可是我用劳动换来的，咋，你不高兴。” 王大根当没听见。 王小六拿起一个蘑菇包，“这个我拿走，剩下的大嫂帮我继续养着。” 王有福已经躺下了，听见叫门声，边扬声问：“谁啊？”边点着了煤油灯，下地开门。 “我，王小六。” “你啥时候回来的？”王有福见是王小六，“咋这个点过来了？有啥事啊？” “进屋说，给大爷您看个东西。”王小六卖关子，不肯现在就告诉他。 王有福笑骂他：“小兔崽子，跟我你还搞这个，小心我削你。” 进屋后，王小六跟村长老婆打招呼：“耽误大娘睡觉了。” 掏出怀里的蘑菇包，“您看，这是啥？” 王有福定睛看去，“呀，蘑菇！真长出来了。” 他凑近了闻闻，“好像味道还行。” 村长老婆也凑过去闻了闻：“这玩意比起山上长得差远了。” 王有福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村长老婆撇撇嘴。 王小六解释：“这玩意是种出来的，跟山上野生野长的肯定比不了，味道上确实差了不少，不过胜在方便，而且这玩意能在缺少蔬菜的冬天里生长。” 王有福不放心的问：“能吃不？” 王小六打包票：“绝对没问题，我家里还有一些，打算明天早上炒着吃，这个就留给您尝尝。” 说完了事情，王小六就要走，被王有福一把拉住，进了屋子，指着炕上冒着绿色嫩芽的筐，用显白的语气问：“你看我家的小白菜长得如何。” “哎呀，长出来了？”王小六惊喜的看着筐里的小白菜，“长得可真好。” 王有福哈哈大笑，还谦虚的摆手：“还行吧，长得没有夏天的好。” 听王有福说了村里不少人家，在炕头种了青菜，基本都长出来了，王小六才回家。 到家后跟杨荷花说一声，明天早上把蘑菇炒了吃。 杨荷花：“行，明天早上我亲自炒，到时候再放几个红辣椒借借味。” 第二天一早，张芹芹和田静一进厨房，就看见杨荷花脑袋上的发箍。 张芹芹羡慕看着，边问：“大嫂，哪儿来的啊？借我戴戴呗。” 田静同样眼馋，“这发箍可真好看。” 杨荷花笑得合不拢嘴，故意显摆：“这是小六买的。” 张芹芹不乐意了，“这小六也太不像话了，为啥同样是嫂子，还两样对待啊？” 这时杨荷花才慢悠悠的说：“说是感谢我替他养蘑菇。” 张芹芹酸了吧唧的说：“我也能帮他养啊，咋有好事只想着大嫂，不想着我和老三媳妇啊。” 杨荷花显摆的意图已经达成，便不再刺激两个妯娌，“今天早上小六要吃炒蘑菇，咱们也借光尝尝，看着种出来的咋样。” 王家吃上炒蘑菇时，王有福家里也正在吃蘑菇。 村长老婆吧唧吧唧嘴：“咋说呢，味道只能说还行，能吃出蘑菇味，就是味道有点淡。” 王有福又看向王卫东，“你觉得咋样。” 王卫东夹了一大筷子，“比土豆白菜强多了。” 王有福边细细品尝，边在心里琢磨，好像种蘑菇也行。 第114章 二流子爸妈 王有福没急着下决定，把家里的蘑菇包养了几天，等再次长出蘑菇，叫上其他几位村干部到家吃饭，其中主菜便是蘑菇。 几个人吃过后，都觉得还行，商量过后，决定买一批蘑菇包回来试种。 于是王有福去镇上找了王小六。 王小六向徐常和请了假，打算陪着王有福去一趟省城，他有了一点新想法，准备也买一批蘑菇包试试水。 这段时间村里已经卖了三批鸡，换了不少钱。 因为确实见到了收益，所以王有福提出买一批蘑菇包，在村里进行蘑菇种植时，村里人几乎没有反对。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二流子爸妈是坚决、强烈反对的两个人之一。 他俩在公安局闹过无数次，也因此反复的被逮进去，放出来，再进去，再出来。 这样的日子，终于在审判大会后结束了。 人都没了，他俩似乎也认命了， 没再闹，公安同志便把他俩放了出来。 按理说，二流子老妈不仅在公安局闹事，还在村子里放火，应该严惩。 但是自从听到二流子被判了木仓毙，她就有点呆呆的，有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最近可挺冷，叫栓子多穿点，省着着凉了。” “栓子最爱吃鸡，今天我给他杀只鸡。” 鉴于她虽然要放火，却被人及时发现，没造成严重后果，加上现在变得痴痴傻傻的，公安同志也不愿意扣留这样一个人，索性将她一起放了出来，叫自己老头子照顾去吧。 他俩相互搀扶着回来时，惹得整个村子的人去围观。 本来对二流子影响了村子名誉，造成村里人被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的情形，大家是很生气的。 可是看见二流子爸妈两个人，木呆呆的如同行将入土的槁木，老得不成样子，背脊佝偻得像个煮熟的虾米，众人又觉得他俩挺可怜。 可惜，有的人不值得可怜。 他们回村后，刚开始沉浸在悲伤之中，没心情关注外界。等二流子老妈精神得到了一定缓解，两人在家时不时念叨儿子的一切，然后慢慢的认为，儿子的死和村里人脱不开关系。 直接把二流子的死，算到了村里人头上。 认为如果不是他们四处寻找，那两个失踪的女知青，自家儿子不至于被抓。 如果他们能为儿子作证，叫公安同志明白儿子只是贪玩，是跟女知青开玩笑，那么自家儿子就不会被判刑。 如果村长能帮忙找找关系，自家儿子肯定有希望放出来。 现在儿子死了，家里的根断了，没了继承香火的儿子，他们没了活下去的心气，便想着跟儿子一起下去，还能在那边继续好好照顾儿子。 可是二流子老爸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怨恨老天不公，更怨恨村里人的见死不救，把自家儿子推进了死路，他要报仇，他要血债血偿，他要这些人全都下去给自家儿子陪葬。 抱着这样的心态，两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思量过后发现，他们想要报复，基本不可能。 因为二流子老妈放的那把火，村里人对他俩很是防备，甚至村干部特意派了专人盯着他俩，就是为了防止两人搞事情。 被人盯着，他俩没有下手的机会。 但若是啥也不做，两人总觉得对不起自家儿子，于是开始在村里搅风搅雨。 凡是大家觉得好的事情，他们坚决反对。 凡是对大家好的事情，他们同样坚决反对。 虽然他们的反对，根本不起一丝一毫的作用，大家把他们的反对，当成耳旁风，过耳不入。 两人气的跳脚的同时，又暗自生恨，认为被村里人轻视了，更加仇恨他们。 当然，在所有被仇视的人中，有两个人让他们恨入骨髓——胡巧玲和贺敏。 在两人心里，就是因为她们，自家儿子才落到了这个下场。 他俩对别人还只是唱唱反调，膈应膈应别人，对贺敏和胡巧玲，那是恨不能生吃两人的肉，喝两人的血。 从回来那天开始，他们就致力于找两人的麻烦。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到知青的住处，扯开嗓子咒骂两人。 晚上睡前最后一件事，还是去骂贺敏和胡巧玲。 天天如此，刮风下雪也挡不住他俩。 更过分的是，无论何时遇见贺敏和胡巧玲，这两人都如同疯子般，叫嚣着让两人给他儿子偿命，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冲上去就揍人。 甚至有两次捡起拳头大的石头，死命往两人脑袋上砸，眼睛里的凶光表明，想要两人的命。 贺敏和胡巧玲找过村干部，让他们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一方面村干部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除了两个女知青，二流子爸妈最恨的就是村干部了，认为若不是他们不帮自家儿子说话，自家儿子咋可能落得那样的下场。 他们见到村干部，虽然不像对待女知青一样，明晃晃的要对方命的模样，也是找到机会就下死手。 比如那次，王会计一个人走夜路，两人从背后偷袭，差一点就给王会计的脑袋开瓢了，多亏盯梢的人及时赶过去，才救下王会计。 另一方面，俗话说得好，横的怕不要命的，如今的二流子爸妈便是不要命的，这种情况下，村干部也无可奈何。 他们也找两人谈话，而且还吓唬他俩，再不老实，就把两人送去公安局。 但两人光棍的很，根本不听。 两人如同煮不熟嚼不烂的铜豌豆，主打一个不管不顾，上去就干，一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的架势，跟谁都劲儿劲儿的。 王有福提醒王小六：“你千万小心点，他俩不止一次在村里放话，说要把抓他儿子的人，全都杀了。” “他俩认定，栓子的死和救知青的人有关，咱村当时跟你上去鸡冠山的几个人，都被他俩袭击过。” “我看他俩是真的想杀人，不是说着玩的。” 忧愁的直叹气，“整不好，咱村又要出名了。” 进了冬，王小六回村的时候少，头一次听说这个事，他怕二流子爸妈哪天不想活了，拉着大家伙陪葬，紧蹙眉头，“这两人太危险了。” 王有福露出头疼的模样，“这两人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寻思反正咱村子的名声也这样了，如果他俩做事太过分，索性脸面不要，把他俩送去公安局关起来，这样一了百了。” 似乎有点牙疼的样子，“这两个玩意却学尖了，只要被发现，便立刻住手，因为没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也没办法送去公安局。现在我们除了找人盯着，别叫出了大事，拿他俩也真的没招儿。” 王小六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解决办法，只好按捺住焦急，等他空闲时好好想想，咋办才好。 第115章 蘑菇2 客车晃荡着路过磨盘山，王小六掐指一算，自己发财的时候到了。 王有福看见他脸上闪过的喜色，“咋啦，有啥高兴的事儿啊？” 王小六摇头晃脑，“我是觉得咱村的日子越过越好，别的村只会越来越羡慕咱们，到时候他们还会记得二流子这件事吗？” 王有福也笑了，这一个月来村里人都不敢出村，连走亲戚都停了，就是怕别人的异样目光和指指点点。 “现在的世道就是好，连蘑菇都能种在家，虽然味道差了点，不过挺鲜。”主要是那玩意挺好养，随便浇了点水，三五天就长出一茬。 而且王小六说通了徐常和，只要村里种出蘑菇，可以送到供销社，由供销社统一收购。 这便有了保证，王有福才下定决心，在村里搞蘑菇种植。 当然徐常和也不是脑袋一热，随便就同意了。 王小六把种出的蘑菇，也带了一份给徐常和，他拿回家，做熟了亲自吃过后，觉得还不错，认为有推广的价值，才答应的。 两人下了车，直奔农业大学，先找到张教授，把带来的礼物放下。 张教授看见两人很高兴，“好长时间没见了，最近鸡长得咋样了？有没有出现啥问题？我琢磨该又卖出去两茬了吧？” 看得出来，他很关心鸡的问题。 王小六笑着指指，放在地上的麻袋，“挺好的，没出意外情况，今天给您带来了五只，您也尝尝味道，看看还有哪些不足。” 张教授不乐意了：“咋还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王小六连连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是想表达对您的谢意，您可千万收下，否则我们可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两人拉扯半天，张教授才收下，然后问：“你们这是有事啊？我能帮忙的话，一定竭尽所能。” 这时王有福说明了来意。 听他们是为了蘑菇包的事，张教授感兴趣的打听，“看来上次拿回去的，长出蘑菇来了，你们吃了吗，味道如何？” “还不错，挺新鲜的，不过没有山里的味道足，”王有福最有发言权，详细讲了味道。 诚心诚意的问：“张教授，你帮着合计合计，这玩意种出来，咱这儿地界能有人买吗？”说完忐忑的等着听张教授的意见。 张教授也无法确定，“我应该会买点尝一尝。”至于别人肯不肯花钱买，他就不敢保证了。 王有福听了，更忐忑了，“这次我们村投入不少钱，我很怕卖不出去，砸在手里。” 看向王小六，“虽然你帮着村里和供销社谈好了，供销社会收购，可是万一不好卖，肯定就是一锤子买卖，没有下回了。但只卖出去一茬蘑菇，我担心回不了本。” 王小六这时才又透露一个消息：“我还联系了上海，那边也答应采购一批，而且他们需要的量很大。” 不光王保贵答应收购蘑菇，李博文也要采购一些，作为他们厂子过年的福利。 在和王保贵李博文联系的过程中，王小六还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想试试在上海推广蘑菇包的种植，叫上海人民享受到，亲自动手种蘑菇的快乐啊。 所以他这次跟来，不仅是为了陪王有福，自己也要进一批蘑菇包，运到上海试着销售。 张教授带着两人找到相关人员，又帮着讲了讲价。 听到王小六要买一百包，张教授和王有福很吃惊，“你咋买这么多？” 王小六不打算和别人说这件事，打算去一趟上海试试水，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找了个借口，“让我先卖个关子，事情成了，我再告诉您们。” 王有福骂他：“臭小子弄得挺神秘，行，我们等着你成功。” 因为这次要的蘑菇包数量较多，人家告诉他们，要等两天才可以提货。 王小六心中暗喜，天助我也！ 和王小六正好相反，王有福暗自发愁，在这里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虽然今年村里有钱了，但他也舍不得这么浪费。 告别张教授，两人出了大学校门，王有福就叹气，“也不知道要等几天。” 王小六让他先回去，“我在这边等着吧。” 王有福：“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不会，”王小六来的时候已经跟徐常和请了几天假，他从上班到现在，几乎没休过假，所以徐常和很痛快的批了，还让他多休几天。 “那我就先回去了，”王有福放心不下村里那摊事，“我怕栓子爸妈搞事情，还是亲自看着，才能放心。” “是得看着点，他俩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要是弄出啥要命的事，咱村又该出名了。”王小六一副深感忧虑的神色。 王有福沉下脸，“我回去就多叫几个人盯着，必须给我看住了，咱村绝不能再出事了。” 送走归心似箭的王有福，王小六看了看天色，一路往城外磨盘山而去。 出城前，他趁着四周无人之际，拐向了小道，然后从西侧进了山。 他边走边回忆上辈子听来的消息，朝着废弃的土地庙走去。 此时已经是日头偏西，冬天黑的早，加上山里多树木，更是遮得山里暗的看不清脚下的路。 所以到山里砍柴的人，怕脚下踩空，出现意外，早就下山了。 不过王小六还是放轻脚步，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 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在彻底看不清之前，到了土地庙。 土地庙很破旧，带有花纹或装饰的物品，几乎全部遭到破坏，连泥像都被推倒砸碎了。 他借着地上白雪反射的光，摸到了土地庙残存的唯一的墙壁前，找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发现一块砖头有点异常。 王小六按照记忆中听来的方法，用力往里推砖头，靠近地面半米的地方，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然后出现一个洞口。 寂静的山林中，咔咔声格外刺耳，王小六吓得心惊肉跳。 他来不及细看，伸手掏出里面的包袱，手脚麻利的塞到挎包里，又快速的将洞口推上，转身就换了一条小路下山。 下山后，王小六跑着进了城，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到了离农业大学很近的一个电影院，他特意去看了看，小黑板上写的电影名。 这才施施然找了招待所，开了房间。 工作人员办手续时，他滔滔不绝跟人家讲电影片段，惹得对方心生向往，“我明天休息，也去看这个电影。” “这个片子的确好看，要是不看，你绝对要后悔。”王小六跟着对方去了住宿的房间，等对方离开，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轻轻的插上门，拉上窗帘，躲在墙角，查看今天的收获。 第116章 蘑菇3 即便王小六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不少真金白银，可在看到包里东西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跳如雷。 下一刻又发起愁来，钱好处理，他为难的是里面的金条和几样珠宝。如今的年月，这东西就是烫手山芋，若不小心被别人发现了，等待自己的只能是死路一条。 但是叫他舍弃，他又不情愿。 自己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凭啥不要啊？ 何况这些东西也不是好道来的，自己拿来当做本钱，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把钱拿出来，其余的东西包好，并用毛巾紧紧裹住，防止相撞发出叮当的响声，王小六美滋滋的哼着小曲躺到床上。 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提醒王小六，他还没吃晚饭呢。 王小六拍拍肚子，嘀嘀咕咕的：“你给老子坚强点，老子身上带着宝贝，可不能乱走，等会儿老子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接下来两天，他除了吃饭，和去农业大学打听情况，基本不出屋。 等农业大学通知他，明天就能过来提货，王小六去找了省城供销社的司机，打听明天有没有车经过红星镇，他想搭个便车。 司机笑着回答：“你运气不错，明天有车往j市供销社运货，正好路过红星镇。” 听到明天有车路过红星镇，王小六在心中感叹，自己应该是上上辈子积德了，这辈子才能事事如意。 马上去跟人家套近乎，请司机师傅吃了饭，人家同意明天带上他和货。 回到镇上，他趁着办公室没人，把手里的金银珠宝，和上回去云南带回来的石头，锁到了办公桌的柜里。 心里琢磨，该在镇上买间房子，这样方便藏东西。 把村里需要的蘑菇包，托人运了回去，自己却打听，啥时候有去上海的火车。 这次带的东西有点多，王小六托了井庆东的关系，买了一张卧铺票。 井庆东帮他拎了一个大包，送到车上。 因为井庆东拜托了乘务员照顾，所以这一路上，王小六过得很舒坦。 到了上海，有人接站。 王小六提前跟王保贵说过，让他派个人接自己。否则两大包东西，叫他一个人扛到住宿的地方，够他喝一壶的。 当天晚上，王保贵叫上李博文，为王小六接风洗尘。 王小六带过去几个蘑菇包，在饭桌上介绍起这玩意，“您俩一人拿两个回家，给家里孩子当个营生，体验亲自动手种蘑菇的乐趣。” 两人笑得不行，“你这是让我们给你当托儿呢。” “两位，看破不说破啊，”王小六耍着花腔。 因为要等着蘑菇萌发，接下来几天王小六没有别的事情，开始穿行在大街小巷，体会上海的街景。 也抽时间，找了云南之行结交的人脉，低价买了不少物品。 甚至还去了一趟黑市，长长见识。 要不说还得是大城市，上海黑市里的物品，那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甚至比很多供销社的货物都齐全。 多紧俏的物品，都能在里面找到。 王小六看见不少令自己心动的东西，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忍下了购买的冲动。 如此过了五六天，他自己做样品的蘑菇包已经长出了蘑菇，又问了王保贵和李博文，知道他俩拿回家的也出蘑菇了，有邻居跟他们打听，在哪儿弄的蘑菇包。 于是第二天，王小六带着样品，出现在供销社的柜台。 这天来供销社买东西的人，见到了一件稀奇事，从纸包里竟然长出了蘑菇，据说只要浇水，就能长出蘑菇。 很多人都觉得挺稀奇，围着瞧热闹。 王小六见机，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蘑菇包，还走出了柜台，在众人眼前来个全方位的展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东西叫蘑菇包，是个移动的蘑菇生长包。” “有了它，您就拥有了新鲜的蘑菇，随时随地，想吃就可以现采下几朵，品尝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 “而且还能让家里的孩子，亲自观察到蘑菇生长的过程，叫他们认识到生命的神奇。” …… 上海这地界，有工作的人数不胜数，手里有钱，便敢于消费和尝鲜，果真有人听的心动，然后二话不说掏钱买上一个两个。 只要有人开头，就少不了有人会跟上，不长时间，卖出去二十多个。 王保贵下来查看情况，被眼前热闹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他给王小六留的位置那片，里三圈外三圈全是人，他能听见王小六口若悬河的讲解，却看不到他的人影，因为淹没在人群之中了。 等到供销社下班，看着不到五十个蘑菇包，王小六露出轻松的笑容。 事情这么快打开局面，出乎王小六的意料外，这让他再次感叹，还得是大城市。 虽然还有四十多个蘑菇包没卖出去，王小六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供销社就行。 跟他们说好，需要蘑菇包就用电话联系，他在省城那边，直接通过火车发过来。 王小六来时拎了两个装得满满登登的大包，回去时还是满满登登两个大包，不但没少，从重量上来讲，还重了不少。 这次带回去不少东西，王小六担心红星镇吃不下，索性直接去了省城，把东西倒给了省城供销社的司机，自己落个一身轻松。 顺便在农业大学里进了五百个蘑菇包，找关系送上了火车，才打道回府。 这次王小六选择坐火车回镇上。一下车就对上井庆东的笑脸：“哎呦，我约摸你该回来了，快进屋热乎热乎。” “这次去的时间可不短，眼看着要过年了。” “可不是吗，我也怕赶不回来过年，真是归心似箭啊。”一进屋，王小六舒了口气，“还是屋子里暖和。” “你坐炉子旁边，喝点热水，歇歇脚再走。” 王小六见屋里只有他俩人，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您要的手表，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问题。” 井庆东家大儿子要结婚了，女方家提出要一块手表。一块手表对于井庆东家来讲，并不是啥难事，关键是女方的奶奶，非要上海牌的。 听说，是因为女方奶奶的姨家表妹的孙女结婚时，男方就给了一块上海手表。那表妹没少在女方奶奶面前显摆，奶奶有一次被气得放话，她孙女结婚时，也要买一块上海牌手表。 正好王小六去上海，井庆东就求他帮着捎回来一块。 井庆东在衣服上擦擦手，才小心翼翼拿起盒子，轻轻打开，查看里面的手表，“可真漂亮啊。” 没发现问题，他对着王小六再三感谢。 本来王小六不乐意捎带物品，因为怕出现问题，好事没做成，反倒落一身埋怨，但井庆东家里不少人都在本省的铁路系统上班。 像这次往上海发货，就用到了人家的关系，以后更是少不了麻烦人家，王小六为了拉近关系，当然不好拒绝。 第117章 回村过年1 告别了井庆东，王小六又去找了卢长城，告诉对方，自己回来了。 哪知道，卢长城跟他说了一件，叫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卢长城笑着跟他道谢：“还要谢谢你，多亏你提醒我，才叫我办成了这件事，不仅我爸满意，我那表舅很满意，我表姐也满意。” 王小六脸上的神情不知如何形容，不自然的点头：“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对了，”卢长城没发现王小六的那点不自然，“杨大哥要请咱俩吃饭，说是感谢咱俩，你看哪天有时间？” “哪天都行，你定吧，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王小六现在还有点没回过神，脑子不太转个，要走时才想起，礼物还没给卢长城。 晚上躺在炕上，他还在想，世界可真小，兜兜转转，卢长城的表舅竟然是自己认识的人。 而表舅家的姑娘，在卢长城的牵线搭桥之下，嫁给了洋钉子。 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第二批蘑菇上了火车，运去了上海，够卖一阵子的了，单位这边除了一些正常的事物，就没别的事情了，于是王小六将心思放在了打听房子上。 房子可不好买，这年月的人手里大多没钱，房子盖的基本都是可丁可卯，很少有多余的。 所以打听了很久，也没听到往外卖房的消息，眼看着要过年了，王小六歇了找房子的心思，他琢磨实在不行的话，就找人批块地皮，年后自己盖一座得了。 正好洋钉子为了感谢王小六和卢长城，帮他介绍了对象，请他俩吃饭，王小六求洋钉子帮着留意。 洋钉子拍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你可是我的大恩人。”自打认识了王小六，他就开始走运，又是解决了工作问题，又是解决了婚姻问题。 洋钉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六兄弟，哥结婚，你可一定要来，你和长城可是哥的介绍人，到时候必须敬你俩一杯。” 王小六：“肯定来，我好要喝这杯媒人酒。” 和洋钉子吃过饭，转眼就到了小年。 按照惯例，镇上会在小年当天，举办今年的最后一次大集。 王小六难得起了凑热闹的心思，叫上了没有送信任务的王小五，两人溜溜达达，去了集市。 离着集市还有两条街的距离，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喧闹声。 王小五笑着说：“听着声响，人绝对不少。” 走近了一看，嚯——用不少形容很不准确，应该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一旦走进去，很容易被挤散了，两人约定，若是不小心分开了，就各自逛着，然后回租的房子集合，再一起回家。 他俩的担心是正确的，走了不到十分钟，两人就被人群冲开了。 王小六顺着人潮，慢慢的挪动脚步，打量四周摊位上的物品。 瞅着摆摊的人很多，细看东西大差不差，不是土豆白菜，就是夏天晒的菜干，零零星星有几个卖鸡的，被镇上的居民手像抢一样的买走了。 在往前走，突然闪过一抹绿色，好像是菠菜。在东北的冬天里，能看见绿色的青菜，那可太稀奇了。 所以那个摊位前，围的人最多。 靠近了才发现，摊位后站着青山村的人，打头的是王卫东。不仅有绿色的青菜，还有新鲜的蘑菇，以及几十只咕咕叫的小公鸡。 王卫东意气风发，忙着看护货物和收钱。 王小六没往前挤，随波逐流的被后面的人拥着路过了摊位。 被人群夹在中间，不由自主的被裹挟着走到了集市的尽头，王小六急忙趁机逃出人群，从外围绕回了出租屋。 王小五还没回来，他开始挑挑拣拣，把单位发的福利带一些回家。刚收拾好，王小五也回来了。 “哎呀我的妈啊，人也太多了，我差点被挤得背过气去。”王小五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他两手空空的样子，显然也没买东西。 说实话，集市上的东西基本都是农产品，也就是镇上有工作的人会买，村里家家户户不缺这些东西。 真不如他俩发的福利，里面的肉、糖、肥皂、劳保用品，这年月可是顶顶好的东西。 “你都收拾好了，”王小五扒拉看了一下，看带回去不少东西，“那咱们这就走吧。” 两人要回家过年了。 虽然觉得住在这里，比家里舒服，但说到回家过年，兄弟俩还是感到了很雀跃。 路上王小六说到房子的事情，“我让卢大哥和杨大哥还有单位的人帮忙打听了，你也叫你单位上的人帮着打听打听。” “对了，我问过我们主任，年后不出意外，你应该能转正。”王小六给了王小五一个惊喜。 王小五不敢置信的问：“真的？！”然后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半晌儿郑重的对王小六道谢，“我知道你费了不少心，肯定托人求情了，我……” “嗨，你可是我亲哥，”王小六不在乎的搂上他的肩膀，“我不帮你帮谁啊。” “好好干，争取早日在镇上安家立业，”王小六真心祝愿五哥，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王小五露出大大的笑容：“好。” 一进村子，王小六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他四下打量，然后对上了一双阴冷怨毒的眼睛。 仔细看去，原来是二流子的爸妈。 见王小六发现了，他俩索性直起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恶狠狠的冲上来，手指奔着王小六眼睛扣去：“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你还我儿子命，你咋不去死，死的就该是你……”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从二流子老妈嘴里冒出来。边骂边挥舞着手臂，要扣王小六的眼睛。 二流子老爸双手抬起一块石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啊——”朝着王小六头上砸去。 王小五大吃一惊，下意识挡在王小六身前。 眼看着石头就要砸在王小五脑袋上，王小六一把拽开王小五，一脚踹在二流子老爸的腹部，将他踹出十几米远。 二流子老爸被踹出去十几米远，手中的石头正好掉落在他的两腿中间，只听一声穿破云霄的惨叫：“啊——” 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王小六又是一脚，踹飞了二流子老妈，送她去给自家老头子作伴。 两人仿佛不知道痛，依旧对着王小六破口大骂，眼睛里的怨毒更是恨不能化成利箭，射向王小六的心窝。 王小六暗自警醒，却没有和他们过多纠缠，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对担忧不已的王小五说：“咱俩先回家。” 第118章 回村过年2 两兄弟心事重重回到家，然后被告知，没他们住的地方了。 他俩原来住的那间屋子，如今住着王小四和王小七。 本来寻思等他俩回来，叫王小七先回爸妈那屋对付几天，但王小七好不容易脱离和爸妈一铺炕的生活，死活不答应回去住，哭闹着不让别人住进去。 “太挤了，我该睡不踏实了。” 这可是心肝宝贝，杨爱娣马上就心疼了，对王小六两兄弟说：“找个地方借住几宿吧。” 王小六倒无所谓，反正也住不了几天，“行，我和五哥出去找个地方借住几宿。” 其实原来那屋还能再住一个人，不过王小七那人向来自私，王小四又阴险，王小六不太放心王小五单独和他们住，索性两人一起住到外面。 王水发点头：“也行，我看村长家地方挺宽敞，西屋只有东子一个人，你俩不如去那边挤一挤。” 王小六不置可否，他要背着人办点事，住到村长家，太不方便了，含糊的说：“我自己看着办吧。” 此时杨爱娣翻看完了两人背篓里的东西，对于带回来的东西很是满意。 拿出一块肉，吩咐三个儿媳：“剁下来这么多，”用手比划着，“多放豆角干和土豆干，放上大酱烀了，晚上吃。” 杨荷花响亮的回答：“好嘞。”接过肉，和张芹芹田静去厨房做饭了。 王小六站起身：“我去问问，谁家有地方。”王小五想跟着，他没让。“用不了两个人，你在家消停待着吧。” 出了院子，王小六往二流子家走去。 路上遇见几个半大小子，打听了点情况，了解到这两人如今在村里非常猖狂。 以前打人还知道背着人，一旦人多了，他俩就跑。随着次数增多，发现只要不闹出大问题，村里除了警告，就是找他们谈话，拿他们没有别的办法，他俩就越来越嚣张。 前两天给一个小伙，脑袋上开了瓢。 被小伙子家人一顿削，两人也没服软，叫嚣着：“有能耐打死我们？” 对两人的所作所为有了一定了解，王小六到了二流子家附近。 他貌似随意的站在一个路口，漫不经心的四处打量。 实际上，王小六在找，村里派来盯着二流子爸妈的人。 可是左顾右盼了好久，也没看见盯梢的人。 却见到二流子老妈，出屋来抱柴火。 他热情的跟对方打招呼，“大娘烧火做饭啊，多烧点，这天太冷了。” 二流子老妈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愣愣瞅着他，主要是理解不了，王小六为啥态度如此和蔼，她和老头子刚刚可是要用石头砸他的。 呆愣一瞬，下一秒眼睛瞪大，嗷一声窜起，直奔他而来：“你还我儿子命来——” 王小六挑眉一笑，转身快速跑开。 整个过程，盯梢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王小六蹙眉，不知道是村里撤回了盯梢的人，还是盯梢的人不负责任，见没搞出人命，思想上麻痹大意，猫在那个犄角旮旯躲清闲去了。 掌握了基本情况，王小六去了老崔家。 他家只剩一个孤寡老婆子，因为年轻时对儿子儿媳太过刻薄，又是打又是骂，动不动就逼着孩子们去死，等到崔家老头子一去，几个孩子自顾自分了家，将老婆子一个人丢在老房子里，谁也不搭理。 好在村干部压着崔家孩子，年年给崔老婆子养老的粮，村里时不时给点照顾，崔老婆子一个人真就熬了下来。 可能是受了刺激，崔老婆子的脾气越发古怪，有时别人从她家门前路过，都会无端招来一顿骂，大家更是躲着她。 所以崔家附近很少见到人影。 王小六站在屋门外，喊道：“有人在家吗？” 屋子里传开叫骂声：“哪个不要脸的，在我家探头探脑，要干啥？是不是来我老太太屋里偷东西？老天爷早晚劈了你这狗东西。” 王小六急忙表明身份：“老太太，我是王小六，找您有点事。” 提高音量：“我进屋了。” 里面的人没说话，王小六知道对方是默认了。 进屋第一件事，就是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在她眼前晃了晃，“老太太，我想在你这里借住几天。” 崔老婆子眼珠子咕噜噜了几下，伸出一个手掌：“五块钱。” “行。”不等崔老婆子高兴，他又说到：“不过剩下的三块，要等出了正月十五，我要走时，才能给你。” 这老太太有过前科，前脚收了别人的好处，后脚就不承认，他可不想和她掰扯。 崔老婆子不太满意，“行吧，你住西屋，不过你不能烧我家的柴火，除非给钱。” 王小六：“我从家抱柴火来。” 崔老婆子哼了一声，“小气鬼，真抠。那屋没有被褥，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不理他了。 吃过晚饭，王小五和王小六抱着被子，来到崔家。 王小六事先和王小五说了，自己半夜时要出去办事，让他不用担心。 于是等到夜深人静，王小六睁开眼睛，悄悄起身，他一动，王小五就醒了，小声说：“我跟着吧？” 王小六摇头，压低声音：“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蹑手蹑脚出了崔家，直奔二流子家。 孤冷的月光洒满大地，映照着下面一个在冬天寂静无人的乡村小路上，快速穿行的黑色人影。 只见那黑影避开地上有雪的地方，踩着坚硬的地面，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 然后矮着身形蹲在人家窗户下，那黑影无意间一抬头，在月光下露出了王小六的那张脸。 突然，屋里有人大声嘶吼：“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让你们给我儿子陪葬。” “呜呜呜，儿子，叫妈看看你，儿啊——” 王小六先是一惊，过了几分钟，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梦话。 显然二流子爸妈怨恨极了村里人，连说梦话，也要喊打喊杀的。 王小六趴在窗户底下，听了十多分钟，感觉两人睡得虽然不安稳，时不时就说几句梦话，但是肯定没醒着。 于是他嘴里发出低低的呻吟：“我疼啊，爸——妈——我疼啊，求求我啊——” 反复喊了三遍，然后迅速闪身离开。 王小六离开不久，屋子里冲出一个人，正是二流子老妈，紧接着是二流子老爸，两人浑身颤抖着哭着喊：“儿子，是你吗，儿子啊……”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寂静的夜空，显得分外渗人。 第119章 回村过年3 二流子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寂静的夜空，显得分外渗人。 离这一夜青山村的人过得格外煎熬，有的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害怕是闹鬼；有的人嘴里念念有词，求神拜佛祈求得到老天爷的庇佑；有的人躲在被子里，掩耳盗铃的认为只要不睁眼，脏东西就看不见自己。 二流子爸妈这次回村，就一个目的——报仇，他们发誓，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早就计划，只要找到机会，肯定要把这些人，一个一个送到儿子身边去赔罪。 他们最恨的几个人中，王小六是其中之一。 这两个在公安局耗了那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收获。从公安同志的只言片语中，二流子爸妈了解到一些内情，知道自家儿子之所以被抓，跟王小六带着人去救两个知青，有直接的关系。 在他们心里，当时上山的那些人，就是害了自家儿子的刽子手。 两人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村里那几个小年轻的，两人天天能见到，找到机会就骂人家，还在背后敲过那几人的板砖，多少叫他俩的恨意得到了发泄。 但王小六却一直没回村，所以今天看见王小六，才那么不管不顾要用石头砸死对方。 二流子老妈心情很糟糕，回屋跟二流子老爸一起咒骂王小六好长时间，到了午夜时分才渐渐睡去。 本就睡得不沉，儿子还出现在了梦里，冲着他俩哭喊，让他俩帮自己报仇。 然后一个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我疼啊，爸——妈——我疼啊，求求我啊——” 他俩顿时惊醒，连衣服都没穿，就冲出了门外。 可惜天地茫茫，哪还有儿子的踪影？ 二流子老妈凄厉的叫喊着：“儿啊——” 第二天，王小六还没醒，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打着哈欠出门，就看见二流子爸妈在知青点外叫骂。 主要是二流子老妈打头阵，二流子老爸打辅助。 二流子老妈哭的悲悲戚戚，“儿啊，你冤啊，是这两个不要脸的小昌妇害了你啊，你们咋不去死，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小昌妇你们等着，早晚我要为我儿子报仇，让你们为我儿子偿命。”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叫厉鬼吃了你们的心肝，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这句话一出，大家知道今天的咒骂该告一段落了，谁知出乎大家意料之外，骂完这句，二流子老妈拍着胸口，“我的儿啊，你死得好冤啊，老天爷求你打雷劈死这两个小昌妇吧——”说着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二流子老爸老泪纵横，用满是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住着知青的房子，对二流子老妈说：“走，下一家。” 二流子老妈抹着眼泪，身形踉跄着站起身，跟在二流子老爸后面，边哭边骂，朝王有福家走去。 王小六站在路边，笑着跟他俩打招呼，“您老咋一大早就唱戏啊？可真有精神头。” 二流子老妈正悲戚不已，陷在愤怒之中，一见到王小六笑嘻嘻脸，顿时失去了理智，嗷一声，用如同豹子一样灵敏的身手，冲王小六而去。 王小六快速闪开，嘴里叫着：“哎哎哎，你这老太太，咋上来就要打人啊？” “你赔我儿子的命，你这个杀人犯，你是个杀人犯。”二流子老妈状似疯魔，看起来吓死个人。 那边二流子老爸再次捡起一块石头，朝着王小六脑袋上狠狠砸去。 “小心——” 王小六侧身躲开，叫喊着：“杀人啦，栓子爸要杀人啦，他要跟他儿子一样杀人啦。” 啥叫杀人诛心？这就是。 听见王小六提起自己儿子，二流子老爸状若疯狂，抡起石头，也不管身边是谁，对着离他最近的人，就朝脑袋上削了下去。 王小六眼疾手快，拉了那人一把。那人被拉的一个踉跄，石头结结实实削在肩膀上。 二流子老爸没有丝毫停顿，转手给了另一个人一下，这次没那么幸运，那人的脑袋开了花。 在二流子老爸打算再来一下时，王小六上去一脚，再一次将他踹飞出去十多米，最后以一个狗抢屎的姿势，扑倒在地。 二流子老爸毕竟年纪大了，王小六下脚又挺狠，痛苦的缩成一个虾球状，“咳咳咳——咳咳咳——”肺差点咳出来。 二流子老妈也不嚎了，着急忙慌上去问：“老头子，你咋了。来人啊，你们快点过来扶我家老头子起来啊。” “王小六，我告诉你，要是我家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赔命。”这个时候，她还不忘放狠话。 王小六摊开手，一脸的无辜：“大家可都看见了，他想要我的命，我只是为了自保。” 村里人被二流子爸妈折腾得够呛，气愤的帮王小六作证：“对，我看见了，这老不死的想要杀人。” “还有，现在大家都帮忙给我作证，二流子老爸除了咳嗽，可没有别的问题。”既然撕破了脸，王小六也不假惺惺叫对方栓子爸了。 他说这句话，是防止二流子爸妈在背后搞些小动作，然后陷害自己。 众人纷纷表态：“我给你作证，你不过是踹了他一脚，根本没啥大事。” “踹的好，这样的人早该被踹了，养了个吃木仓子的儿子，还tmd有理了，天天不是骂这个，就是骂那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儿子是英雄呢。” “就是，就是，我要是他俩，养了个那样的儿子，早一根绳吊死自己了，哪还有脸在村里耀武扬威的。” 众人议论，传入二流子老爸耳中，竟然神奇的叫他恢复了些许冷静，明白以他夫妻二人的能力，无法和这些人对抗。 于是也不反驳，低着头，蹒跚着站起身，对二流子老妈喊到：“咱俩走。” 相对来讲，二流子老妈一根筋，即便明知干不对，也不示弱，对着众人怒目而视，“你们全都不得好死，早晚叫你们全都下地狱。” 凄厉的喊叫声，叫大家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第120章 回村过年4 二流子爸妈相互搀扶着回到家，越想越憋气，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他们，所有人都对起他们。 然后又想起儿子死的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村里人都去死，咬牙切齿的发誓，要让村里人付出代价，直到实在困得不行，才迷迷糊糊睡去。 王小六又在半夜时分，到了二流子家的窗户下，听着屋里两个人在骂骂咧咧，间或诅咒村里人都不得好死。 王小六忍着寒冷，直到凌晨两点多左右，屋子里才没了声响。 他没急着动作，而是等了十几分钟，才压着嗓子阴恻恻的喊着：“爸——妈——救救我吧，这里好黑啊，我好害怕，爸——妈——” 第二天，青山村的人全都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那一刻，眯着眼睛看看明晃晃的大太阳，众人还没明白发生了啥。 听着外面传来的鸡鸭鹅的叫声，大家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今天没了二流子爸妈的叫骂声。 然后更叫大家惊掉下巴的是，那两人一天也没出院子。 整整一天，村子里没响起两人的叫骂声，很多人还挺不适应。 甚至不少人到二流子家附近，偷偷往院子里窥探，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他俩在为二流子伤怀。 到了晚上，两人一反常态，早早睡下，就是希望早点在梦里见到儿子，多听听儿子的声音。 哪怕是儿子凄惨的声音，每次听得二人的心情糟糕透了，可他们还是想听儿子喊的那声爸妈。 “爸——妈——我想你们了，你们咋不来陪我呀。” 听到儿子的问话，二流子爸妈老泪纵横，嘴里念念叨叨的解释：“快了，等我们给你报了仇，就带着他们一起过去陪你，然后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二流子老妈老泪纵横：“老头子，咱们早点动手吧，我想早点去陪儿子了。” 二流子老爸：“好，我也想早点过去，他在那边肯定很害怕，咱俩过去陪着他，他就不害怕了。” 二流子老妈抽噎着，“我可怜的儿啊，你再等等，我和你爸马上去陪你。” 二流子老爸默默流着泪，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直直望着虚空，显然在谋算着什么。 他在琢磨，该用啥方法，把整个村子的人一起带走。 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耗子药。只要下到水井里，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让所有人整整齐齐的下去。 但要想将整个村子一起放倒，需要的量太大，肯定会惹人怀疑。关键是那东西不能随便买，需要介绍信才行。 他又不能找村长开介绍信，否则就露馅了。 第二个想到的是用毒蘑菇。可那玩意至少要等到夏天，才能在山里找到。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打算趁着过年，带着村里人，去那边和儿子过个团圆年。 想来想去，只有放火最简单。缺点却也明显，只要火起，就很容易被察觉，失败的可能性非常高。 他想破了脑袋，终于下决心，先可着重要人物下手，剩下的小喽啰看情况而定，有机会就一起带走，没机会就当他发善心，放那些人一马。 有了决断，他和二流子老妈商量起，该如何行事，比较稳妥。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俩虽然只有两个人，依旧弄出了一个自认是绝佳的方案。 那就是下毒与放火，双管齐下。 于是这天王有福家里迎来了，满脸愧疚之色的二流子爸妈。 “村长，”二流子老爸似乎羞于见人，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前段时间我们做的太过了，说起来都没脸见人。” “主要是打击太大了，”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哽咽了，“我们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弯……” 吸吸鼻子，忍着心底的伤痛，“这两天我和老婆子在家里想了又想，知道这事不怨大家，只怪栓子交了不好的朋友，连累他……” “好了，不说这些了，”王有福见他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你有啥事啊？” 二流子老爸抹了一下脸，“这不是我和老婆子觉得挺对不起大家的，被我们堵着门口骂了这么长时间，寻思表示一下，跟大家道个歉。” 王有福摆摆手，“不用了，只要你们以后不再骂了，就这么算了。”他可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二流子老爸：“那可不行，我这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弄得晚上睡不着觉。” 二流子老妈也说：“是呀，不跟大家伙道个歉，我和老头子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两人在王有福耳边絮叨了好长时间，不停说他们要跟当事人道歉，拉着王有福磨叽起来没完没了。 王有福实在没办法，只好点头同意，让他们当面道歉。 见他同意了，二流子老爸一副开心的模样，“明天晚上我在家里备下饭菜，到时候求村长把那两个女知青，还有王小六几个叫上，我和老婆子郑重的给他们道歉。” “不用这么麻烦了，”王有福不乐意去他家吃饭，说实话，自己也不太敢端他家的饭碗，怕他俩在饭菜里下毒。 二流子老爸见他迟疑着不吐口，转念一想，明了了他的心思，心中冷笑连连，嘴上却道：“那我把饭菜拿到这边，求着嫂子帮忙收拾出一桌来，我去请人，借村长家的地方，给大家道个歉。”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有福不好在推辞，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出了王有福家，他俩去了知青点和王小六家里，表达了歉意，并邀请他们明天晚上，到村长家里吃饭。 王小六是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可胡巧玲对他俩是连挖苦带讽刺，两人都赔着笑脸忍了下去。 见他俩没再骂人，而且态度放得很低，胡巧玲才抬着下巴，“行吧，我给村长一个面子。” 贺敏倒是很警惕，不太想去。 架不住两人死磨硬泡，不答应就不走，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一回到家，脸上的笑容呱哒一下，落了下去。 用阴沉沉的眼睛望着村长家的方向，冷笑着低语：“儿子，你别急，明天他们就会下去陪你。” 第121章 回村过年5 二流子老爸本打算立刻起身去镇上，但是看看天色，赶到镇上天色就黑了，干点啥都不方便，只好按捺住急躁的心情好，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天刚微微发白，二流子老爸就抓着自家的鸡，拎到了村长家。而二流子老妈挨个通知那几个人，晚上她家请客，到时候大家千万过去。 二流子老爸却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去了镇上，花大价钱买了一些东西，又悄悄回到村里。 见他回来，二流子老妈急忙问：“买到了吗？” 说着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给二流子老妈看了看。 二流子老妈很失望：“这也太少了。” 二流子老爸解释：“供销社每次只卖这么多，这还是我偷偷给人家塞了五块钱，好说歹说，人家才多卖给我一些。” “你去把家里剩下的酒全拿来。”二流子老爸小心护着纸包上的东西。 二流子老妈流着泪念叨：“咱儿子最爱这口，这还是他弄回来的呢，如今都便宜了那些王八蛋。” 二流子老爸相对平静很多：“不用生气，这些算是他们的买命酒，喝了咱儿子的酒，就下去陪着咱儿子，这很公平。” “对，你说得对。”二流子老妈扶着酒坛子，方便二流子老爸把纸包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倒进坛子里。 纸包里还剩下一些，二流子老妈让他全倒酒里，二流子老爸指指带回来的那块肉，“一会儿在家把这块肉炖上，放上药，然后每家送一碗。” 二流子老妈大喜：“还是你有办法，对，每家来一碗，可惜剩的有点少，不知能不能管用。” 二流子老爸眯着眼睛：“即便药不死，也肯定肚子难受，到时候你趁机会……”如此这般，耳语了一番。 二流子老妈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悲喜交加的样子，嘴里喃喃自语：“太好了，今天就是给儿子报仇的日子。” 两人将肉放到锅里，又加了半锅的土豆一起煮。 二流子老爸把最后剩的那点药，全倒进锅了，嘴里桀桀怪笑：“吃吧，吃吧，这味道绝对好。” 二流子老爸将纸包塞进了灶坑，看着纸张被火焰淹没，他的眼底射出一股骇人的光，此时没有人在场，否则能被他的癫狂吓得心惊胆颤。 半个小时后，两人把煮好的肉，盛到大盆里，对视一眼，端着出了家门。 先给左右邻居各送了一碗，让对方原谅他们前几天的错误行为，保证今后不再犯了。 两人沉浸在即将迎来曙光的喜悦之中，没发现在他俩身后，有几个人探头探脑的跟在他俩身后。 等他俩从邻居家出来，立刻有人偷偷跑进去。 一路送到村口，保证每家都送到了，两人满足的笑了：“走，拿上酒，咱们去村长家。” 将酒坛子抱在怀里，二流子爸妈神态郑重的如同奔赴刑场，“咱俩走吧，早点开始，早点结束，我想咱儿子了。” “好，”二流子老妈轻声回答，“咱们早点过去，省着儿子一个人害怕。” “村长，我带了酒过来，”二流子老爸将酒坛子放到炕上，“一会儿咱们一醉方休。” 村长瞄了一眼酒坛子，“我这里有酒，你的还是拿回去，留着以后喝。” “那可不行，这顿是我为了给大家伙赔罪，酒当然要我出，喝你的酒，显不出我的心意。”听二流子老爸这么说，王有福不好再推辞。 “还有小六，等会儿你可要帮着大爷，好好陪着大家。” 王小六很好说话，“行，肯定给您陪好了。” 二流子老爸见其他人还没过来，喊上二流子老妈，“咱俩亲自去请，必须把人请来，当大家伙的面给人家道歉。” 二流子老妈迟疑的看了酒坛子一眼，二流子老爸咳嗽了两声，加重语气：“那酒还能跑了不成？” 二流子老妈不自然的笑笑：“是该跟人家好好说声对不起，我前些日子闹的太过了，多亏大家容忍，我这心里老过意不去了。” 目送两人走远，王有福幽幽叹口气，显得很惘然。 王小六手脚麻利的捧起酒坛子，“咱们得快点。” 可是只有二流子老爸一个人，带着大家过来，二流子老妈却不见了身影。 村长老婆问起，二流子老爸解释：“她不太得劲儿，回去躺着了。” 众人理解的点头。 二流子老爸边回答问话，边用眼睛四下踅摸酒坛子，见在桌上放着，暗暗松口气。 此时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二流子老爸招呼大家坐好。 然后喊村长老婆：“嫂子快别忙了，赶紧过来，坐下歇一歇。” 村长老婆摆手：“我在灶台对付一口，你们吃吧。” 二流子爸妈上前过去拽她，“今天多亏嫂子帮着忙活，你可是大功臣，咋能不上桌？” 生拉硬拽将村长老婆弄上了桌，没见到王卫东，“东子呢？叫他也过来。” 王有福：“不知道他跑哪儿野去了，咱们不用管他。” 被提及对王卫东，此时正领着公安同志，快马加鞭的往青山村赶来。 二流子老爸顿了一下，转眼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给每个人倒了一碗酒，然后高举起碗，“最近我们俩口子做得不对，在这里跟大家道个歉。” “别的话我们也不会说，一切都在酒里了，我干了，你们随意。”说完一仰头，喝光了碗中的酒。 将酒碗碗口朝下，让大家知道，他已经干了。 用眼神挨个注视桌上的每个人，见村干部和王小六都喝了，二流子老爸暗暗松口气。 这时胡巧玲不屑的撇撇嘴，嘀咕着：“我可不喝这玩意，难喝的要死。” 二流子老爸苦笑，“我知道胡知青心里还存着气，这么的，我给你鞠个躬，这个事就叫它过去吧，毕竟咱们还要在一个村子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给村长一个面子。” 王有福都不知用啥表情好了，心里寻思，这事跟自己有个屁的关系？还看他的面子，他要是这么有面子，当初劝他们不要太过分时，咋还把自己骂的狗血喷头，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对了，每天骂上门时，也没漏了自己，连自家祖都骂了进去，完全忘了，两家是同一个祖宗的事实。 胡巧玲就不是个借坡下驴的人，见二流子老爸低声下气，态度很好，她开始拿起乔来，打算出一出这段时间憋闷的气。 于是越发拿腔拿调：“哎呦，我可不敢受这个礼，我怕明天又被人堵着门口骂。” 二流子老爸二话不说，起身结结实实鞠了一个躬，“胡知青，你别跟我们这样的老不死一般见识，我前段时间迷了心窍，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胡知青，我们老两口是真心道歉的，你看你是不是……”用眼神示意胡巧玲喝一个。 胡巧玲觉得很畅快，略显得意的扬起眉梢说：“真不是我说你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你们能好好管教孩子，至于——” 二流子老爸变了脸色。 第122章 回村过年6 贺敏感觉胡巧玲说的太过了，拽拽她的衣襟，提醒她别说了，哪知人家根本不当回事，还在继续叭叭：“老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现在知道难受了，早干啥去了。” 二流子老爸觉得这话太刺耳了，有心要发作，想想为了即将到来的大事，咬着后槽牙忍了，“你说的对，这事都怪我们把孩子宠坏了，所以这不来跟你们赔罪了吗。” “你多少喝一口，要不我们两口子心中过意不去，总觉得你没原谅我们。” 胡巧玲觉得心里舒坦了，低头喝了一口，“哈，好辣啊。”没注意，二流子爸妈紧张的盯着她。 贺敏却敏锐的察觉到，情况似乎不太对，在二流子爸妈看向自己时，端起酒碗遮住脸，嘴唇浅浅的沾了沾，然后就放下酒碗，同时用眼角余光留意别人的举动。 王小六一直在暗暗提高警惕，以防出现意外情况，能及时的控制住场面，所以发现了贺敏的小把戏，他心中哂笑，不错，不错，她还挺能察言观色。 二流子老爸紧盯着人家喝酒，二流子老妈也没闲着，她趁着吃晚饭的时候外面人少，偷偷点着了各家的柴火垛。 二流子老爸的视线太过于紧迫，在座的各位又不是傻子，顿时感到事情不妙。老支书端起碗，凑到鼻子跟前，耸动着鼻子闻气味。 咋越闻越觉得有股子难闻的气味？ “你往酒里放了啥？”老支书脸色难看，质问二流子老爸。 你往酒里放了啥？”老支书脸色难看，质问二流子爸妈。 王会计声音都变调了：“你要干啥？” 二流子老爸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干啥？我要你们去陪我儿子。” “我的儿啊，爸给你报仇了。”说着眼睛里流下泪来。 众人被这话吓得变了脸色。 胡巧玲更是失声痛哭，“我不想死，我还年轻——”她很想逃离这里，跑到外面去求救，可是身体软的像是面条，根本站不起来。 贺敏先是慌得要命，心提到了嗓子眼，后看到王小六没有丝毫惊慌之色，才忍住冲出去的冲动。 二流子老爸露出一个微笑，“你们别害怕，也别乱喊乱叫，实话告诉你们，酒里放了老鼠药，咱们一起过去，路上还是个伴儿。” “要是有人被你们喊过来，”他淡淡的一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说完从怀里掏出菜刀。 众人被他的狠厉吓住了，胡巧玲哆哆嗦嗦的求饶：“你放过我吧，这事跟我没关系。” 二流子老爸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你闭嘴，要不是你这个臭娘们，我儿子咋会出事，全怪你。” 越说越气愤，又扇了两个耳光。 胡巧玲鼻涕眼泪齐飞，虽然身体软弱无力起不来，声音也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还是忍不住扯脖子叫喊，“来人啊，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不要脸的贱人，要不是你，我儿子咋会……我要你偿命。”放完火的二流子老妈赶了过来，伸手掐住胡巧玲的脖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你去死吧，去死吧……” “你松手。”贺敏上前阻止，被二流子老爸一把甩开，“你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王小六几个人，过去拉开二流子老妈。 二流子老妈破马张飞的骂人：“都滚开，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继而状似疯魔的哈哈大笑：“你们拉着我也没用，老鼠药已经进肚子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要我说，早点死也好，等死的滋味可不好，我这是为了让她早点解脱。” 二流子老爸看到众人拉着又跳又叫的二流子老妈，好像没有手脚发软的情况，他仔细感受自身，似乎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脸色大变，怒吼：“你们为啥还没事？是不是背着我动了手脚？” 不等别人回答，门口传来一声：“都住手！” 众人看过去，门口站着公安同志，后面还有跳着脚往里张望的王卫东：“爸，妈，你们没事吧？” 二流子爸妈脸色大变，知道自己的计划泄露了，索性豁出去，能带走一个是一个，扑向胡巧玲，帮着二流子老妈去掐胡巧玲的脖子。 胡巧玲被掐的直翻白眼，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众人七手八脚控制住了疯狂的老两口。 二流子老妈跳着脚骂：“你们都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下十八层地狱——” 二流子老爸还不死心，死命的挣扎，妄图挣脱束缚。 但他俩毕竟年老体弱，渐渐没了力气，被公安同志控制住了。 这时外面响起嘈杂之声：“救火啊，着火了——” “桀桀——桀桀——”二流子老妈癫狂的笑着，“烧吧，烧吧，让你们为我儿子陪葬，哈哈哈——” 声音凄厉又尖锐，众人忍不住皱眉。 可惜叫她失望了，村长安排人专门盯着他俩，二流子老妈前脚放火，后脚他们就喊人救了。 但冬天干燥，虽然救得很及时，还是有少量的柴火垛烧没了。 两人被公安同志带走时，还在叫嚣，他俩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一定要报仇，让你们不得好死——” 听着耳边久久不散的声音，青山村的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都听出了二流子老妈的恨意。 众人要哭了。 这段时间他们靠着种植炕头菜和蘑菇，挣了不少钱的同时，在十里八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已经有外村的人挡不住诱惑，开始找媒婆，要跟青山村的大姑娘小伙子相看了。 现在二流子爸妈的事一出，相看的事肯定是黄了。 众人麻木的看着，公安同志带走了二流子爸妈，不知是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王有福有气无力的说：“都回去吧。”佝偻着腰身，慢慢的走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这就完了？不讲两句，敲打一下大家吗？ 黄老太太跟身边的人嘀咕：“我早看出那两人不对劲了，看人的眼神阴森森的，像是毒蛇一样。” “对，对，我也觉得他们瘆得慌，所以离他们远远的，”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现在看来，果然做对了。” 有人小声问：“你们说，这回咱村是不是又该出名了。” “唉，好不容易有人要跟我儿子相看，这下泡汤了。” “这事全赖村干部，咱们早看出不对劲，他们没长眼睛吗？看不出来那两人有问题？还是看出来，却装迷糊，怕得罪人。” 大家也不傻，想到他们刚要吃二流子爸妈送过去的肉，就有人及时的出现，制止了他们。 在柴火垛着火时，又有人及时出现，叫大家去救火，还有啥不明白的，显然是村里早有准备。 本来村干部事先做了准备，才让大家没受到伤害和损失，是值得称赞的，但人心难测，在深受恐惧之后，他们反而生出埋怨之心，认为如果不是村干部没做好，他们根本不用遭受到这一切。 “那可不对，”崔老婆子没压低声音，“怕得罪人就别当干部，当了干部就该为咱们做点好事，保证咱们的安全。” 人群中有人听了这话后，心思浮动，故意提高音量，“就是，他怕得罪那俩杀千刀的，就不管咱们的死活，还当啥干部啊？” 第123章 有啥话上来说 “这话有理，老话说得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胆小怕事就别当官。” 不知不觉间，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王小四眼睛闪了闪，自言自语：“要是我是村干部，当初绝对不会让那两人回村来，他们养了个杀人犯的儿子，给咱青山村抹黑了，就该把他们撵出去。” 本来王小四在自言自语，不过一个没注意，没控制好，声音有点大，被身边的几个人听见了。 “小四是个爷们，比这几个村干部强多了。” 王小四不好意思的笑笑，对着人家解释：“我就是不明白村干部想个啥，竟然让杀人犯的爸妈在咱村待着。关键他俩待着还不老实，成天骂了东家骂西家，这两天没骂人，我还以为他俩改好了，没想到——”边说边摇头，没想到人家是准备放大招了。 “嗨，我也想不明白，那两人明摆着没安好心，村干部竟然没看出来，真是眼睛被屎糊上了。” 越说越来气，特别是家里柴火垛被烧的人，更是把柴火被烧的责任，一股脑全算到村干部头上。 这些人忘了，若不是村干部派人盯着，别说柴火垛了，弄不好屋子都能被那两人点着了。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的人都对村干部不满，觉得他们不干正事，没把老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甚至隐隐有一种声音，认为他们不配当干部，应该退下去，让有能力的人上去。 随着新年的临近，这种说法越演越烈，甚至有人跑到王有福面前，对着他一顿输出，表达心中的不满。 王有福有点心灰意冷，打算借此机会退下去，给别人腾位置。 老书记叫他不要冲动，“很多人是瞎叫唤，不是真想让你下去，不过是发泄发泄不满而已。” “咱村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王小六还算有点手腕，其他人根本不是那块料。” “你忍心把村子交给那些，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吗？” 王有福迟疑了。 “可现在很多人都有意见，认为我这个村长没干好，要是不解决，我怕……” 老支书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他的意思，“有福啊，最近村子越来越好，你要是不干了，万一上来个不着四六的，大好局面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你忍心看到那样的局面吗？” 王有福当然不想看到那样的情景，他们几个人费了不少心血，顶着巨大的压力，才办起了养鸡场，种上了炕头菜和蘑菇。 这要是叫他眼睁睁看着，这些美好的画面，在别人手上变成了泡影，他能当场吐血。 老支书让他不要急着表态，“这些人大多数只是瞎叫唤，不用管。” 可惜次老支书失算了，他没料到后面有人推波助澜，让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比如王小四，比如李婆子和李有财母子，还有好几个同样心里有些想法的人，他们不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能扳倒村干部，自己上位的机会。 于是在很多偏僻的角落里，时不时聚集一伙人，神神秘秘的交谈着，分开后，又各自找到亲朋友好咬起耳朵。 等村干部察觉到异常，这次的事态有点严重，已经是被村民堵在了村支部。 王有福板着脸训斥：“干啥，你们堵在这儿要干啥？” 不知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你们为啥让二流子爸妈回村？” 有人积极响应：“对，二流子可是杀人犯，他爸妈能是啥好人，为啥还让他们回村？” “就是，一家子挨木仓子的玩意，不是杀人就是放火，把咱村的名声都搞臭了。” “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渐渐的，要说法的人越来越多。间或还能听见有人嚷着：“你们怕得罪二流子爸妈，不把大家的安危放在心上，还当啥干部。” 王有福忍不住要上前，被老支书一把拉住，他自己反而站到了前面，逐个扫视众人。 与他目光对上的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老支书沉声质问：“他们是青山村的人，不让他们回来，叫他们去哪儿？那是不是说，以后你们有人犯错了，我们也可以把你撵出村子？” 众人不吱声了。 可有些人却不能眼看着大好局面，被老支书一句话破坏了，按捺不住跳了出来：“那你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啊，这次多悬啊？差点就让他们把咱村一锅端了，这都赖你们没看住那俩玩意。” “我家柴火都烧没了，差点把命也搭进去，我们的命是没有你们干部的金贵，可也不乐意丢了性命。” 大家都不是傻子，以前看不明白的事情，在二流子爸妈被抓后，也反应过来了。那两人这次回村，是奔着要大家命来的。 虽然最后选择重点朝村干部下手，可是他们也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而且还有自认损失严重的人家，更是觉得这事全怪村干部。 加上有心人的挑拨，本来大家该庆幸，他们没中了二流子爸妈的算计，此时偏偏生出委屈不甘的心情。 老支书环视一周：“我们虽然同意那两人回村，可也派了人盯着他们，但凡有风吹草动，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你们拍良心说，要不是我们通知的及时，你们能逃过这场灾难吗？”老支书加重语气，“做人要讲良心，不能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大多数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感到了羞愧难当，觉得自己是有点无理取闹，咄咄逼人了。 王小四在人群中急得够呛，心里埋怨村里人没能耐，才被老支书三两句话糊弄住了。 看看周围，他打算暗地里搞点出点动静，可他一抬头，直直对上了老书记炯炯有神的目光，他躲闪着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老书记暗地里撇嘴，就王小四那没卵子的怂样，竟然也敢妄想当村干部。 又寻找李婆子和李有财母子，他俩隐在人群后面，此时正在对周围的人嘀咕着啥。 老书记直接点名：“李婆子还有有财，你俩有啥想说的，来，上前面说，大家伙都听听。” 第124章 屋里养着喂鸡的东西 老书记直接点名：“李婆子还有李有财，你娘俩有啥想说的，来，上前面来说，叫大家伙都听听。” 老李婆子僵着脸，“没啥，我们就是随便唠点家常。” 老书记很严肃，意有所指的说：“有话说在明处，不要干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不少人都低头不语。 见大家躲避自己的视线，也不再交头接耳了，老书记不想弄得太难看，给点教训也就行了，便警告众人，“叫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别怪我不客气。”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始料未及的是，突然有一群陌生人出现在人群后面，并大声喊着：“你这老头好大的官威，咋滴，老百姓有问题了，还无处可说了？” 这话可够恶毒的，直接扣上了官僚主义的帽子。 老书记微眯起眼睛，他也不是吃素的，“老百姓？难道你不是老百姓吗？” 那人一噎。 继而恼羞成怒，“知道我们是谁吗？就敢这么和我们说话？”冷笑着环视周围众人，自认威风凛凛的大喝一声：“我们是ge委会的，都给我让开，让我们过去。” 老书记心中一惊，回头看看王有福，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担忧。 那人大踏步走到前面，皮笑肉不笑对着老书记说：“你是这个村的书记吧，我们找你有事。” 老书记并没有如他所愿，露出惧怕的表情，很平静的看着对方，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那人：“听说你们村大搞资本主义，又是养鸡又是种菜，很是猖狂啊。” 老书记淡然一笑：“我们都是按照政策走，没有丝毫不符合政策的地方。” 王小六此时没有选择退缩，主动站出来帮着解释：“我是供销社的采购员，村里养的鸡和种的菜，都要送到我们供销社里，然后统一运到省城，供给省城人民。” 那人深深地看了王小六一眼，“听说了。” 然后话锋一转，“可我们也不能麻痹大意，放松对你们的监管，今天我们来，就是要检查检查，看是不是有人借着这个机会，暗地里给自己谋私利。”说着眼睛斜睨着村干部，表明冲着村干部来的。 村里人被这一幕吓住了，虽然有些人有点小心思，不过只是为了谋点福利，妄想当个小领导而已。却没有人想着，招来ge委会的人。 在他们看来，这属于青山村内部的事情，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让外人知道了，该多磕碜啊。 别看在村里，他们敢和村干部对着干，那是因为知道村干部不能拿自己如何。 可是从听到的，关于ge委会的种种行径上，就能明白，这些人行事很是狠辣，一旦沾上，往往要家破人亡。 所以，听到来人说他们是ge委会的，村里人马上安静如鹌鹑。 那人见没人搭理自己，很是不开心，好在很快就有人，在下面大声的应和，“对，就该查查。”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宋阳。 见大家盯着自己瞧，宋阳梗梗着脖子，大踏步走到前面，指着村干部：“他们大搞一言堂，今天让大家种菜，明天又让种蘑菇，根本不征求大家的意见。” “关键是，去供销社送菜和鸡，用的全是村干部的亲戚，这就是任人唯亲，卖了多少钱，只有他们知道，村里财产不透明，我担心广大群众受损失。”嘴里说的话义正言辞，却掩盖不了他真实的目的，“我觉得村里应该成立监督小组，对村里的资产进行监督和管理。” ge委会的人大声叫好，“就该如此，作为社会主义的干部，就该坦坦荡荡，不怕监督，不怕检查。” 然后带头那人皮笑肉不笑的说：“带我们四处转转吧，其实我们来检查，也是给你你们正名的机会，让大家都看一看，瞧一瞧，你们这些干部是无私的，是清白的，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 众人心知肚明，他们来者不善，很可能会鸡蛋里挑骨头，这关不容易过，但又不能拒绝。 老书记伸手：“那就跟我来吧。” 王小六冲落后一步的王有福使眼色，然后两人偷偷走到了一起。 王小六微微翕动嘴唇：“带他们去看看虫子。” 王有福一愣，继而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 于是，王有福突然扬声说道：“我来带路吧。”走到老书记身边，“来，走这边。” 老书记一看他手指的方向，顿时心中有所猜测，眼睛里闪过一抹光，转瞬即逝，开始配合王有福：“对，先去这边，然后从那边挨家挨户走一遍。” 那人见他俩服了软，满意的扬起下巴，“那就走吧。” 王有福引着他们到了一个屋子前，介绍这个屋子的用途：“这里养的是给鸡吃的，这东西吧，有点那啥……所以还是别进去了。”说到后面支支吾吾的，神色还有些闪躲。 那人见此，眼睛一亮，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为啥不进去？我们做事要仔细认真，伟人说过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不亲自看过，可不行。”说着就推门而入，迎面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气味。 不是很好闻，但能忍受。 那人看着屋子里摆着木架子，架子上一层层的全是簸箩，他好奇的凑过去，“里面是啥啊——” “呕——”那人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簸箩里，不停咕蛹着的白花花的虫子，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踉跄着冲到门外，弯腰呕吐起来。 宋阳紧忙过去嘘寒问暖，表达自己的关心，“罗队长，你咋啦？” 宋阳在村里见多了养虫子的场面，他没反应过来，一大堆虫子在一起，会对一般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罗队长一听他说话，想到自己如今狼狈的样子，是因为对方举报引起的，顿时怒从心头起，一巴掌扇在宋阳脸上。 ge委会的其他人，见罗队长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呕吐，还以为是青山村的人，在屋子里设置了陷阱，为了在队长面前表现自己的勇猛，一个个蹦跶的挺欢。 “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竟然敢吓唬我们队长。” “我倒要看看，屋子里藏着啥玩意。” 然后这伙人一股脑冲进去，不到十秒钟，各个面色如土，干呕着冲出来。 村干部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你们没事吧？我不知道你们见不得虫子——” “呕！” “这些虫子——” “呕！” “这咋还吐起来没完了？罗队长，你好点没有？” 罗队长强忍着恶心，“你闭嘴！” 等恶心的感觉稍微减退，几个ge委会的人再也不说检查的话了，匆匆丢下一句，“我们还会再来的。”一溜烟跑了。 第125章 不到黄泉永不相见 宋阳目瞪口呆地望着ge委会的那些人，仿佛身后被狗追着咬的、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尴尬的对着村里人笑笑：“我……我……我尿急，回去撒尿了。” 说完打算尿遁。 村干部哪里能让他逃掉，将他叫到村委，教训了好久不算，还给了他一个挑粪的惩罚，才被放走。 宋阳不知道的是，村干部提高了对他的警惕。悄悄安排了几个人，专门盯着宋阳，坚决不能给他，再一次向ge委会通风报信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 解决了二流子爸妈，王小六心情放松了下来，于是这天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来后没感觉到肚子饿，出了崔老婆子家，王小六便没急着回家，而是慢慢往养鸡场的方向走去。 他回来好几天了，还没去养鸡场看一看。 不想，才走到山脚下，就看见了贺敏。 她身后背着一个筐，先一步和跟王小六打招呼：“这是干啥去啊？” “我去养鸡场看看，你干啥去？” 贺敏：“上山去捡柴。” 王小六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很能干，而是不赞同的看着她：“你不该一个人上山，万一出了意外，连个求救的人也找不到。” 贺敏苦笑，她也不想一个人上山。 毕竟上次在村口，她就被拖进了河边的草丛中，当时若不是王小六恰好跟在她的后面，不用想都能知道，等到自己的绝不是啥好下场。 可现实是，她即便不想一个人上山，也找不到能结伴儿的人。 胡巧玲一睁眼，就去王家待着，直到该睡觉才回来。 知青点剩下她和两个男知青，其中宋阳因为招来了ge委会的事情，被村里安排了很多的活，白天基本不在家。 刘国庆为了避嫌，也早出晚归，很难抓住他的人影。 贺敏有心找个同伴儿，但村里人虽然明白是二流子犯了错，却还是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隐隐排斥她的靠近。 贺敏是个很要强的人，见人家不待见自己，索性不拿自己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她咬着牙一个人上山去捡柴。 王小六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难处。 “我跟村长家的婶子和我家嫂子说一声，叫她们上山时喊上你。” 贺敏接受他的好意，“谢谢你了，你帮了我不少忙，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 王小六摇头，“这不算啥，不过是举手之劳。” 突然之间，一种难言的情绪蔓延在两人之间。贺敏感到有些不自在，清清喉咙：“那我上山了。” 王小六下意识喊住她：“哎，贺知青。” 贺敏停下脚步，半侧着身子，眼睛却没看向他，而是盯着地面，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等着他说话。 王小六突然不知说啥好了，沉默了半晌儿，才挤出一句：“要不——今天就别去了。”其实他想说自己陪着，又顾虑重重，主要是担心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嘴一秃噜，换了内容。 贺敏不明白，自己为啥有点失落。可也知道，人家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心情失落，还是对他笑了笑，摇摇头，转身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东北的冬天实在太冷了，烧的少了，不到半夜，炕就凉得如同冰块。 她本身怕冷不抗冻，要是屋子里太冷，她怕冻出病来，这年月感冒发烧可是大事，弄不好能要人命。 所以，哪怕明知道对方是好意，哪怕有那么一瞬间，自己感到了丝丝的委屈，生出不如休息一天的念头，她还是强迫自己继续上山。 目送贺敏坚定的一步一步走远，王小六莫名笑了一下，他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觉得脑子木木的，抽不出心神去细细分辨，自己此时此刻真实的想法。 等看不见贺敏的身影，他突然缓缓抬脚，朝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 王小六没靠得太紧，而且故意隐藏了身形，没让贺敏发现自己坠在后面。 他远远听着贺敏捡柴的声音，因为劳累粗重的喘气声，还有不小心跌倒的痛呼声，有两次他忍不住抬脚，想要走过去，又硬生生停在原处。 直到贺敏拽着树枝下山，进了知青点的院子，王小六才转身离开。 晚上躺在炕上，王小六辗转难眠。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际，他才敢认真梳理了自己的心思，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喜欢贺敏。 这个发现，让他感到紧张和欣喜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恐慌。 王小六想不明白，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女孩子，自己为啥会恐慌？ 他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经历过的女人不说是成百上千，两只手也是数不过来的。 那些逢场作戏的不提，单说自己真心实意喜欢过的女人，光是村子里，就有三四个。 不过因为那时候自家穷，加上自己又内向腼腆，不敢表露出对人家的好感，于是最终都错过了。 后来有钱了，上赶着的女人多的是，他一边担心对方是看上自己的钱，一边由于爸妈有意破坏…… 咳咳，当然也不能全怪爸妈搞破坏，最主要的，还是他被形形色色的女人迷花了眼，没了找老婆安稳过日子的心思，于是婚事就拖了下来。 他现在解释这么多，不是为自己开脱，而是在剖析，为啥自己发现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后，会有点慌呢。 想来想去，可能是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能一直喜欢对方，见到美女还能不动摇，不变心。 如果，他是说如果，自己跟贺敏表白了，贺敏也同意跟自己在一起。万一自己变心了，移情别恋了，那多对不起人家贺敏啊。 王小六是在这种忐忑不安中，进入梦乡的。 在梦里，贺敏对着自己横眉冷目，怒斥自己负心薄情，“既然做不到对感情忠贞不二，当时就不该招惹我。” 后来贺敏怨恨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发誓：“从此以后，我，贺敏，和王小六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不到黄泉永不相见。”然后决绝的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王小六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耳边似乎还响着贺敏毫不留情的声音，他手抚上胸口的位置，眼神晦涩不明。 第126章 喜事连连 由于对自己没有信心，害怕如今的欢喜，将来得到的是对方的埋怨，王小六可耻的退缩了。 过了正月十五，王小六悄悄离开了村子，没跟贺敏告别。 贺敏还是听别人唠嗑，才知道王小六已经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暗暗转身，回到了知青点。也没点灯，而是呆呆坐在炕上，脑子里似乎乱糟糟的，又似乎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露出一抹苦笑，把那点心思抛到了脑后。 其实王小六走之前，求过村长老婆，让她偷摸照顾点贺敏。还拜托了大嫂和三嫂，叫她俩上山的话，喊上贺敏。 村长老婆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小六，“你小子是不是……” “没有。”王小六打断村长老婆的话，却引来对方戏谑的目光。 王小六咬死自己只是可怜对方，然后暗示对方，他会给王卫东找个临时工的活，村长老婆被这个消息，弄得惊喜不已，就没有心思揪着不放。 王小六也不是忽悠人家，毕竟王有福没少帮自己的忙，王小六为了回报对方，也为了拉近和村长的关系，确实托人帮王卫东找活了。 他求了不少人帮忙，不过现如今工作难找，年前才有点眉目，说是年后差不多就能有准信，让自己等着。 自己找的人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跟自己说了这个话，基本就能定下来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寻思等有了 这次为了照顾贺敏，他提前稍微透露一二，果然村长老婆听了很高兴。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知肚明的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事成双，喜事连连。 上班后，不但石灰厂临时工的活有了准确消息，连房子也有了消息。 这个房子是洋钉子帮忙找到的，房主是一对老夫妻，年前相继去世。几个儿子早已分了家，又不缺住的地方，就想把房子换成钱，每家分点。 王小六去看了，房子不算大，而且下半截是砖头，上半截是拌着稻草的黄泥，很普通的房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 对方要价还算公道，其实王小六手里的钱足够买下房子，不过他还是跟周围同事借了一圈，做出钱不凑手的样子。 知道王小六买了房子，王小五激动的一宿没睡觉，他是为王小六高兴，“你在镇上有房子，找老婆就容易了。” 王小五自己还没老婆，却操心王小六找媳妇的事情了。 王小六不在意的表示：“我还不急，五哥你要抓紧了，求你们班上的大娘大姐帮帮忙，我也托人帮着踅摸踅摸，省着咱爸咱妈随便给你找一个。” 王小五还是个羞涩的少年，听到找媳妇的话题，耳朵红的像要滴出血来，心跳的飞快，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想要多听几句。 这天晚上，王小五的梦都是粉红色的。 更让人惊喜的是，王小五转正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王小六去了邮局主任家里，给对方塞了两百块钱，不到十天，王小五就接到转正的通知。 紧接着，王小六也迎来了好消息，他被徐常和找过去谈话了。 听徐常和说，他三月底要调去省城，王小六先是一愣，主要是太突然了，然后急忙道喜。 徐常和说了找王小六的目的，想问问他的意见，是跟自己一起去省城，还是留下来。 王小六没有丝毫犹豫，“我当然跟着您，我还有很多不足，希望能继续跟着您学习。” 徐常和听了这话很是高兴，来了一段商业互吹：“啥学不学习的，像你这么有能力的人，到哪儿都受欢迎。” 然后详细向王小六讲了情况。 这次省城要新开一家供销社，位置稍微有点偏。徐常和过去还是主任，虽然同样是供销社的主任，但那边毕竟是省城，比乡镇供销社主任高了半级。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徐常和有一颗向上爬的心，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他想带着王小六，一方面是想有个自己人，做事方便，省着到那边人生地不熟，不好施展手脚。另一方面，他特别中意王小六的能力，起了提拔王小六的心思。 以前徐常和对王小六也很好，从王小六进入供销社，他就很关注对方。虽然那时是为了王小六身后的关系，但王小六确实得到了人家的照顾。 比如，王小六提出的几个建议，他基本都抱着支持的态度，甚至自己找关系，帮助王小六完成。 但这次毕竟是去一个陌生的比方，相当于重新开始，现在王小六答应跟他去省城，而且没有丝毫的犹豫，徐常和顿时打心底里把王小六当成了自己人，说话间带着一股以往没有的亲昵。 王小六敏锐察觉到这点些微的差异，和徐常和说起话来，更是轻松自如，如同面对自己的长辈一样。 说是去省城，一时半会儿却也走不了，因为还要跟别人交接工作。 这边忙着交接，那边到了洋钉子要结婚的日子。 洋钉子让王小六跟着去接亲，他二话不说，爽快的答应了。 当天王小六和卢长城等一帮小伙伴，簇拥着洋钉子往新娘子家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洋钉子打扮的非常得体，看起来比大多数的青年人沉稳可靠，又带着青年人特有的清爽俊朗。 不到十几分钟，一行人到了新娘子家。 此时新娘子段学红身上穿着暗红色的衣服，端坐在自家的炕上。 外面段文宇在招待上门的客人，听着嘈杂的声音，段学红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刘爱党伸手帮她捋捋头发，半是安抚半是叮嘱的说：“我和你爸都觉得小杨这个人不错，为人踏实可靠，是个能保护妻儿老小的人，既然你选定了他，就跟人家好好过。” “妈。”段学红喊了一声妈，却不知说着什么好。 刘爱党轻轻搂过她，拍着她的背：“别害怕，有我和你爸呢。” 段学红顿时泪如雨下，“妈——” 第127章 洋钉子结婚 刘爱党轻轻搂过她，拍着她的背:“别害怕，有我和你爸呢。” 段学红顿时泪如雨下，“妈——” 她经历了贾奋斗这样的男人，其实是有些害怕结婚的，可是家里总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幌子，过来说三道四，然后不停介绍对象。 如果是好心，那么她也不说啥了，关键是有些人心肠坏得很，故意给自己介绍歪瓜裂枣。 啥酗酒的，打老婆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希望找个老婆帮衬一下的…… 段学红实在不胜其扰，又见爸妈由于操心自己的亲事，瘦了很多，也显老了很多，才下定决心再嫁。 当时她表叔主动提出，让表弟卢长城娶了她，亲上加亲，又不用担心婆家对她不好。 段文宇和刘爱党心动了，但段学红打心底里不乐意嫁给表弟，自认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而且她看表弟的模样，似乎也不太乐意娶自己。 段学红正在琢磨，该如何体面的拒绝表叔的提议，表弟私下里找到她，问过她的意见，给她介绍了洋钉子。 两人偷偷接触过两次，段学红觉得洋钉子为人还行，虽然不是贾奋斗那样斯文有礼的文化人，却是个有担当值得依靠的人。 本来她没打算太早嫁给洋钉子，可是计划赶不及上变化快，有人给自家传话，ge委会一个姓罗的小队长，有心思找人帮他和自己牵线搭桥。 姓罗的口碑非常不好，靠着一个亲戚混到ge委会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布和乡下的老婆是包办婚姻，单方面和人家离了婚。 除此之外，这人特别喜欢搞批斗那一套，镇里被他找各种借口批斗的人，不在少数。 自家绝对不能和这样的人接亲，于是在爸妈愁眉苦脸的时候，她带着洋钉子回家了，叫爸妈帮着参详。 爸妈对洋钉子的感观也不错，为了以防万一，速战速决定下了婚事。 可如今临近婚期，段学红却有些胆怯了，犹豫了。 她这么匆忙的决定再婚，到底对不对呢？洋钉子会不会和那个狼心狗肺的贾奋斗一样呢？ 刘爱党理解自家姑娘的心思，她湿润了双眸，因为顾虑到今天是姑娘的好日子，强忍着没叫泪水落下，声音却已经哽咽沙哑：“别哭，大喜的日子就该高高兴兴的。” 段学红：“嗯。” 外面有人喊到：“接亲的来了——” 刘爱党急忙松开手，检查段学红的妆容和穿着，没发现问题，还是不放心的抻抻对方的衣襟，提醒段学红：“咱们今天要高高兴兴的出门，以后也要高高兴兴的生活。” 段学红郑重的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洋钉子已经开始叫门：“爸，妈，我来接学红了。” 如今是特殊时期，大家不敢闹的太过分，象征性的堵了一会儿门，便放接亲的进了屋。 洋钉子给段文宇鞠了一躬，“爸，我来接学红了。” 段文宇见王小六跟在接亲的队伍里，眼睛闪了闪，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严肃的警告洋钉子：“我把学红交给你，你要好好的呵护她，爱护她，夫妻之间要互相理解，互相帮助，在工作中互相支持，互相包容。” 然后语气一转：“若是叫我知道，你不好好对待学红，别怪我带她回来。” 洋钉子连连保证，肯定会好好对待段学红。 刘爱党把段学红的手放到洋钉子的手上，“你俩好好过，我祝福我姑娘和姑爷，能和和美美，幸幸福福，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段学红又想哭了。 刘爱党轻轻推了她一把，“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两人给段文宇和刘爱党鞠了三个躬，才笑闹着出了家门。 在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突然斜下里窜出五六个人，中间一个老太太哭天抹泪：“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在受苦，你媳妇却要另嫁他人啊，我的儿啊——” 段学红脸色大变。 听到哭声的刘爱党和段文宇见到来人，脸色很不好，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很不好：“你们来干啥？赶紧离开。” 来人瑟缩了一下，然后选择装聋作哑，不回应对方的问话，继续哭嚎：“我的儿啊，你快回来瞧瞧吧，你媳妇要嫁人了——” 人家也不骂人，也不搭理别人，只自顾自的哭她那苦命的儿子，叫不明就里的人感到心酸，觉得她太可怜了。 段文宇脸色阴沉如水，早在贾奋斗出事时，这家人就来闹过，当时被自己吓唬得缩了回去，今天无缘无故的咋又来闹？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来闹的？ 而且，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段学红再婚这件事，家里并没有大肆宣扬，这家人是从哪儿听到的消息？并且准确掌握了结婚的时间，甚至准确的把接亲的人堵在了巷子口。 就在段文宇在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呼啦啦出来一帮人，一眨眼的功夫，把那家人围到了中间。 然后开始对着新娘指指点点，洋钉子脸色一沉，就要冲过去理论，被王小六眼疾手快的拉住，“哥，别冲动，交给兄弟。” 说完大手一挥，“兄弟们，跟我过去把人扶走。”在扶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思很明显，要强制将对方带走，不让他们堵着道，耽误吉时。 呼啦啦出来十几个小伙子，他们快快步走过去，二话不说，两人一组，架起对方的胳膊，拽着就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我。” 不管那些人如何喊叫，王小六等人听而不闻，坚决的带走了他们。 围观的众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相互对视着，不知下一步该做些啥。 趁此机会，洋钉子扶着段学红出了巷子，“别怕，有我呢。” 段学红飘在空中的心，终于安稳了。 王小六所做的一切，被段文宇看在眼里，不禁暗自点头，觉得这小伙子反应很快，挺适合放在身边帮着跑跑腿，起了将他调到身边的心思。 不是他出尔反尔，忘了当初自己说过的话，今时不同往日，那时他担心对方受到自己的牵连，那样多对不起自己的恩人，才不打算和对方走太近。 现在的自己基本可以保证，能护着身边人的安全，既然如此，当然希望多几个自己人，用起来放心。 可惜，等他解决完，把贾奋斗家人送来闹事的罗队长，才听说王小六跟着徐常和去了省城。 第128章 离开之前 婚礼过后，距离去省城的日子越来越近，王小六抓紧时间，去找了初中校长，拜托人家想办法，给自己和王小五提前弄张初中毕业证。 本来校长答应过王小六，等到这届毕业生办毕业证的时候，顺手就给他和王小五弄了。 现在王小六催得急，校长通过私人关系，从教育局要了两张空白毕业证，填上了王五根和王金鑫的名字。 晚上吃过饭，王小六从挎包里掏出毕业证，放到王小五眼前：“看看，这是啥？” 王小五定睛看去，惊呼：“毕业证！” 伸手拿过初中毕业证，对着灯光翻来覆去的瞧，“嘿嘿嘿，没想到我也成初中毕业的人了。” 他觉得奇怪：“不是说七月份才能弄好吗？咋现在就下来了。” 王小六这才告诉他：“我要去省城了，打算在去之前弄好，不想还要总惦记着这个事。” 王小五不明白他的意思：“去省城为啥要现在弄毕业证啊？你不愿意惦记，我帮你记着，到时候提醒你。” 王小六沉默片刻，王小五察觉到不对劲儿，有点焦急的追问：“咋啦？是不是发生啥事了？你别瞒着，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见五哥急得满脑瓜子冒汗，王小六连忙安慰他：“没啥事，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王小五松口气，等着听王小六解释。然后他才知道，王小六要去省城的真正原因。 他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其实镇上也挺好的，离家近，周围都是熟人，省城那边人生地不熟的——”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沮丧的垂下肩膀，“好吧，你别听我瞎说，人往高处走，省城肯定比这个小镇好。” 王小六没反驳，笑着听王小五唠叨。 等王小五不自在的停下嘴，他才安抚性的说到：“你别担心，我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才过去的，省城又不远，只要有时间我就回来。” “如果有机会，我看能不能找人把你调去去省城，这样咱们就又能在一起了。”王小六为了让他放心，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告诉了他。 王小五有些犹豫，“我觉得在镇子上班，挺好的。”他对外面的世界，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对于没有王小六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在镇上工作生活，同样是恐惧的，所以才下意识说了那些，劝阻王小六的话。 王小六没有再劝，他能帮五哥一时，却无法帮他一世。自己受时代的限制，只能暂时困在这里，但早晚自己要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发展，如果五哥不想一直跟着在自己后面活着，就只能想办法独立生活。 王小六不能总替王小五拿主意，这是五哥的人生，别人不该随意的插手，自己也不能。 王小五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很快就打起精神，关心王小六啥时候走，又惋惜房子买早了。 “你把这个房子卖了，拿着钱到省城买，到时在那边成家。”他帮着出主意。 王小六摇头，“这个房子不卖，留给你。” “不，我可不要。”王小五连连摆手，看得出来他真不想要。 “五哥，你听我说，”王小六向他解释：“你每个月给我点钱，啥时候够了买房子的钱，我把房子过户给你。” 王小五脑袋晃得如同拨浪鼓：“不行，那可不行，我不能要，这不是占你便宜吗？我不要。” “五哥，”王小六知道自己说不出一二三四来，他绝对不可能答应。“我这一走，回来的次数肯定少，剩你一个人面对咱爸咱妈，你能扛得住他俩跟你要钱吗？” 王小五诚实的摇头，表示他扛不住。 “这不就得了，”王小六一摊手，“要是不借着买房攒钱，你信不信，最后你一分钱也捞不着。” 那倒是真的，可叫王小五自主生出，为自己打算的私心，一时间很难实现。 见王小五依旧迟疑，王小六问他：“难道你不盼着在镇上有个家吗？” 咋能不盼着呢？！ 他日思夜想，盼着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能为自己遮风挡雨，能让自己觉得安心。 心动了一瞬，下一刻觉得自己太无耻，竟然想要占小六的便宜，他满脸通红，羞愧的避开王小六的视线，磕磕巴巴的拒绝：“不用了，你还是现在就换成钱，到省城买个房子。” 王小六心知五哥是为自己考虑，心里暖暖的，然后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大手一挥，坚定地说道：“就这么定了，要是咱爸咱妈跟你要钱，你就推到我身上，说你的工资在我手里，让他们找我要。” 王小五抿了抿唇，终于接受了他的好意，很真诚的道谢：“那，五哥就谢谢你了。” 说完房子的事，王小六叮嘱他，先不要跟爸妈说房子，和他去了省城上班的事，啥时候瞒不住了，啥时候再说。 王小五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我肯定不说。还有，”他傻乎乎的挠挠头，“我虽然胆子小，不过也不会把事情都推到你身上，我要靠着自己扛过去。” 说完豪言壮语，兄弟俩准备睡觉。 王小五一翻身的功夫，鼾声如雷，可王小六却有些睡不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随着临近去省城的日子，他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脑子里常常闪过贺敏坚毅倔强的神色。 他越是想将贺敏的身影，赶出自己的脑海，对方越是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辗转反侧一夜，王小六在第二天独自回了村里。 他一路小心的躲避着村里人，悄悄接近了知青点。 最近知青点的人发现，贺敏似乎有心事，连着几天都闷闷不乐的，还时不时的愣神儿。 贺敏确实有心事，她想不明白，为啥前一天还对自己关怀备至的王小六，转眼悄无声息的离开，没留下只言片语。 难道是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对方眼底的意思？还是他在戏弄自己，觉得自己是个随意的女人，是个可以被他戏耍的人？ 她不相信王小六是那样卑劣的人。 第129章 养鸡场的工作 她不相信王小六是那样卑劣的人。 但他确实在表示了对自己的关怀后，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想了几天，贺敏也想不明白，为啥王小六的态度，前后差距如此的大。 她只好不断提醒自己，人家只是随意的跟自己说过几句话，可能人家转眼就忘了，自己却当成了不得的事情反复的想起。 “贺敏，不许再想起他了，”贺敏在心里命令自己，“你还是想想如何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去年分到手的粮食，已经下去了不少，离下次分粮还有十个月左右，必须要好好计划一下，否则等不到秋后分粮，自己可能就要断粮了。 说起粮食，贺敏想起年前她接到家里来信，没一句关心她过得好不好，上来就让她往家里寄些粮，还最好是细粮，还说要是没有细粮，就用粗粮在村里换一些，再给家里邮回去。 贺敏脸色很难看，这让她回忆起一些伤心的往事。家里爸妈重男轻女，在家里她干着最多的活，吃着最少和最差的饭，得到最多的是动辄打骂。 在她看来，这都可以忍受，毕竟家里将她养大，让她陪着二弟念完了初中，也给了她容身之所。 叫她无法接受的是，为了给初中毕业的二弟找份工作，她爸妈要把她嫁给一个，打死过老婆的男人。 只因为那个男人的姑父，有能耐给二弟找工作。那个男人打死了老婆，却没有受到惩罚，就是用一个工作，将女方娘家摆平了。 而她无意中听见这件事后，咬牙偷了户口，背着爸妈给自己报名下乡。 当初知青办的人，到家里送通知书时，爸妈差点被这个消息气死，等知青办的人一走，两人混合双打，将她揍了个半死，放下话，就当她死在乡下了，以后不用和家里联系了。 本来以为，自己和家里的关系就这么断了。却不想，家里能主动给自己写信。 刚接到信时，她是激动的，带着期盼打开了信，然后事实告诉她，爸妈并不是想她了，才给她写信，而是他们的宝贝儿子闹着要吃细粮，可家里的供应有限，才想起他们还有个下乡的姑娘。 想起接到的信，贺敏果然没了心思去想王小六了，任何时候她都认为，生存比男人更重要。 好不容易把王小六赶出脑海，偏偏又发生了一件，叫她觉得奇怪的事情——村干部将她安排进了养鸡场。 为此，胡巧玲和宋阳找了村长闹了好几回，叫嚣着不公平。 当然，王有福根本不搭理他俩。 村里人也很不满，追在村长屁股后面质问：“凭啥叫她一个知青去养鸡场？” 王有福反问对方：“她有知识，有文化，能看懂张教授给的书，人家会照着书养鸡，你们能不？” 这个时候的农村人，几乎都是文盲。即便解放后，搞过几次扫盲班，基本没有用心听课的。 因为他们认为，认识字没啥鸟用，不当吃不当喝，种地也用不上，有学写字的功夫，还不如抽袋旱烟，解解乏，白天有力气干活，还能多挣点工分。 所以一听王有福说到书本，村里人基本就熄火了。 不过见到贺敏，难免说几句酸话，好在还算是有分寸，不太过分。 胡巧玲和宋阳却不一样，贺敏进了养鸡场，最愤愤不平的人，就是他俩。 仿佛贺敏挖了他俩的祖坟一样，只要看见贺敏，就忍不住对贺敏进行讽刺挖苦，甚至话里话外影射她不检点，含沙射影的说她傍上了村长，才得到了这个好活。 贺敏可不是个软柿子，别人的冷嘲热讽，全都被她怼了回去。 对于胡巧玲和宋阳无端的猜测，她直接上手，拽着二人要去村长面前对质，“走，必须说道说道，实在不行，就去公安局，我要告你俩恶意造谣。” 这两人全一个德行，见贺敏动了真格的，马上就退缩了，“我也没说啥啊？是她在我面前嘀嘀咕咕，说是你肯定有问题，跟我没有关系。” 胡巧玲跳着脚骂：“你放屁，有事了就往女人身上推，你真不是个男人。呸——” 大多数男人都忍不了，被别人说自己不是个男人，宋阳同样如此。 只见他好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你tmd嘴巴放干净点，小心老子削你。” 胡巧玲一听这话，立刻来了个先发制人，一声不吭，冲上去就朝着对方的脸挠去，“唰——”一爪子下去，感到指尖潮乎乎的，才叫嚷着：“给你脸了，看老娘给你挠个满脸花。” 胡巧玲在跟杨爱娣的斗争中，各种技能得到了提升，就拿挠人来讲，以前和二流子的对打没占到便宜不说，还被二流子揍够呛。 如今却能一出手就见血，这是进步了。 宋阳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立刻怒从心头起，“麻蛋，臭女人敢挠老子，看老子不削死你。” 然后两人扭打到了一起。 后来还是村长，叫了好几个人，才勉强分开他俩。 听了两人干仗的原因，王有福非常生气，毫不留情面的数落两人：“你俩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来了之后都干了啥？不是干活偷奸耍滑，就是惹事生非，没个消停时候，把青山村搞得鸡飞狗跳。” “就你俩这样的还想去养鸡场？”王有福冷笑，“做梦去吧。” 胡巧玲不服气，指着贺敏的鼻子：“凭啥叫她去养鸡场？” 王有福：“让她去养鸡场，就是叫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哪怕你们是知青，但是只要能好好干活，别扯那些没用的犊子，村里对你们也和村里人一样，会一碗水端平的。” 胡知青无话可说，虽然很不服气的样子，却也没再叽叽歪歪。 显然，她得到提升的，不只是动手能力，连心智也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善。 看来为人说的对，农村真的大有可为，她们广大知识青年，确实该来乡下锻炼一番。 贺敏的脑子突然闪过这个念头，脸皮无意识的僵硬了一瞬，下一刻急忙收敛心神，做出一副认真听村长教训的模样。 到了夜深人静之际，贺敏忍不住猜测，为啥是自己？ 她来了后，虽然种地比另外三个知青强一点，却并不拔尖。 虽然没有跟胡巧玲和宋阳一样搞事情，却也游离在村里人之外。 而且，她忍不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找村人还几次，让他给自己做主，甚至暗暗威胁对方，若不能公平处理，她就往上告。 当时村长的脸都黑了。 所以，为啥村里会把养鸡场的活，给了自己呢？ 除非，有人帮了自己。 贺敏心跳加快，难道是那个人帮了自己？ 第130章 和稀泥 想到这个可能，贺敏心跳加快。 下一刻又忍不住瞧不起自己，鄙夷自己太没出息了，竟然对一个不告而别的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贺敏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养鸡场的活跟王小六无关，强迫自己不再想起王小六，时间一长，她渐渐把王小六抛到了脑后。 这天贺敏从养鸡场出来，沿着小路慢慢往回走。 突然，她生出一种被人窥探之感。 贺敏一边加快脚步，一边用眼角余光四下里张望，却始终没发现异常。 目送贺敏消失在路的尽头，王小六露出苦笑。 他本来打算和贺敏好好谈一谈，可是在进村后又退缩了，自己即将去省城，以后回来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而他现在又没能力把对方弄到省城。 这就意味着，两人很难见到面，不见面就没办法沟通，不沟通，感情能不受到影响吗？ 他没有这个信心！ 倒不是不相信贺敏的人品，主要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上辈子就不是个对感情专注的人，总不能重生了，性情便发生大的改变，由一个花心之人，摇身一变，成了痴情的情圣吧。 王小六打了一个哆嗦，他无法想象，自己成了情圣的模样。 所以远远的看见贺敏走过来，他退缩了，快速的躲到了一个小山包的大树后面，没敢露面。 站在原地惆怅了几分钟，王小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边走边在心里念叨，现在不到谈情说爱的时候，等将来能确保自己不会转变心意，再来对人家表白吧。 然后被自己感动到了，他竟然还挺讲道德，不玩弄别人的感情，简直是个道德模范！ 王小六没在村里多待，告诉王有福，让王卫东明天去镇上，自己带他去石灰厂上班，便连夜走了。 王卫东进了石灰厂当临时工，也到了去省城的日子。 徐常和给他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回家休息几天：“等到了省城，咱们就该忙起来了，很可能就没有时间回来，你先回家好好歇几天，养精蓄锐，做好忙碌的准备。” 王小六不想和王小四王小七挤一张炕，选择白天回了一趟家。 院子里堆了不少黄泥，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家里要盖房子。 王小六暗道一声：“糟了。”自己竟然忘了，家里要盖房子的事。 见他回来，过来帮忙的人七嘴八舌的打招呼。 “小六回来啦。” 王小六点头哈腰的回应，“大家伙受累了，正好我带了肉回来，一会儿都留下吃饭。” 众人哪里好意思吃人家的肉，这可是金贵玩意：“不用，不用——” 话音未落，杨爱娣从屋子，一阵风似的飞奔出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肉，“这才干上活，离吃饭还早着呢。” 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了解杨爱娣的性子，知道她是舍不得，相互间挤眉弄眼。 杨爱娣抢过肉，急三火四进了屋子，等王小六后脚跟进去，肉已经不见了。 杨爱娣压低声音训斥：“你是不是傻？还给他们吃肉？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有钱烧的。” 说到钱，她伸出手：“你要是有钱烧得慌，就把钱给我，我给你攒着，等你娶媳妇时用。” 王小六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妈，杨爱娣不太敢看王小六的眼睛，不满的嘟囔：“行啦，行啦，我不管你了，你爱咋滴咋滴吧。” 因为忘了盖房子的事，王小六本打算晚上回镇上，不在家里住。但既然赶上了，总不能看着别人帮自家干活，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王小六也不在屋里坐着了，认命的撸袖子，朝外面大声喊着：“来来来，我来和泥。” 这时候外面的气温，用东北话说，属于冻人不冻水，所以和泥没有问题。 人多干活快，何况全是干惯了活的庄稼汉，赶在天黑之前，把院子里的泥，全都制成了土砖。 “行啦，大家洗洗手吃饭。”家里的女人已经把饭做好了，王水发招呼大家进屋吃饭。 没在饭桌上看到肉，也没人问起，因为大家都理解，换成自己，也是舍不得给大家做肉吃。 毕竟人太多了，小六拎回来的那块肉，每人吃不上两块，但要是留着自家人慢慢吃，能吃上整个春耕。 谁知别人没嚷起来，胡巧玲却不干了。 “为啥没肉啊？”不等别人坐下，她率先凑到桌子边上，小眼睛四下踅摸起肉来。 干活时没看见她的身影，这边一喊吃饭，她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窜的比兔子还快。 杨爱娣狠狠剜了她一眼，“啥肉不肉的，这不有炒鸡蛋吗。” 胡巧玲属于嘴比脑子快的那类人，其实说完就后悔了。 她现在天天在这边吃饭，若是今天把肉做了，这么多的人一起吃，自己不一定吃到一块。 若是等到以后再做，自己还能多吃几口。想清楚了，于是少见的没顶嘴。 大家像是没发现这两人的眉眼官司，都当做没听见肉这个事，只是扯闲篇，张家长李家短的瞎聊，也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拜托王小六，有了工作的机会千万想着自己。 突然王小四笑意不达眼底的说：“王卫东的工作是小六帮着弄的吧？”表面上是疑问句，其实语气里很笃定。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有点微妙。 外人显得分外激动，哪怕大家心知肚明，王小六之所以帮王卫东找工作，肯定跟人家有个村长爸爸有关，但依旧挡不住他们生出不切实际的念头，万一王小六也能帮自己一把呢。 抱这样的念头，众人纷纷吹捧起王小六。 有夸他仗义的，有夸他有能耐的，更有要把自家妹子介绍给他的。 与此相反，王家人的脸色超级难看。在他们看来，王小六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有了好事不知道想着自家人，却便宜了外人。 好不容易送走帮忙的人，杨爱娣的脸咵哒一下撂了下来，气哼哼的质问：“你四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小六：“啥事啊？” 王小四提醒他：“王卫东工作的事。” 王小六瞄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第131章 跟风 王小六瞄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一转身，对上目光炯炯盯着他的众人，无赖似的一笑，吊儿郎当的说：“是呀，是我帮忙找的。” 脸上清晰表明一个意思：那又怎样呢？ 他显然不在乎家里人的不满。 张芹芹拉着长声：“小六啊，你这么做可不对啊，咋还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好事不紧着自己人，却给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这事到哪儿说，也是你做的不对。” 杨荷花也帮腔：“是这么个理，你看你大哥二哥三哥，还都在地里刨食儿，有了机会当然要可着自家人。” 王水发送了人回来，脸色阴沉沉的，加重语气：“小六，这事是你办的不对。咱们才是一家人，他们是你亲哥，打折骨头连着筋的亲人，等你有事了，能真心帮你的，除了自家兄弟，别人都白搭。” 王小四在旁边拱火：“就是，你这样干，让我们觉得寒心。” 杨爱娣哭起来，边哭边絮叨自己命苦。 什么她结婚受婆婆的气，生孩子没坐几天月子，几个儿子不贴心，全是白眼狼。 她本意念念秧，让王小六知道她的辛苦。不想说着说着，话题歪到王小四和胡巧玲身上。 “你四哥就是个窝囊废，还没结婚呢，就让狐狸精管得死死的，看到狐狸精欺负我这个老太婆，一个屁也不敢放。” “那个狐狸精太不要脸了，还没进咱家门呢，就赖在咱家吃饭，我一看见她就闹心。” 杨爱娣没注意到，三个儿媳听到她念叨，胡巧玲赖在家里吃饭时，难看的脸色。 胡巧玲双眉倒竖，“你差不多得了，说事就说事，别往我身上扯，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杨爱娣哭声顿了一下，果然不再抓着胡巧玲说个没完，“我为了你们几个，受苦受累，现在终于能歇口气了，儿子又不听话，我的命好苦啊。” 王水发愁苦的叹气，苦大仇深的对王小六进行苦口婆心的劝导：“小六啊，你让我说啥好呢，唉～～做人不能太独，独木难成林，连自家兄弟都不照顾，别人咋看你？哪里能放心和你交往？” 王小六心平气和的问，“几个嫂子养鸡的活，还有王小四这个老师的活，不是我给找来的吗？” 环视众人，见有的人不自在的躲闪他的视线，有的人却不以为意，他摊开双手：“我做得够可以了，你们看看，村里还有哪个人跟我一样，给每个嫂子找到了这么好的活？” “你们要是不满足，那么请自己努力，俗话说得好，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如果嫌弃我找的活不好，你们可以不干。”语气淡淡的，却叫大家听出了里面的嘲讽。 众人静默无语。 本来寻思在家对付几晚，帮着家里把房盖上，如今感到索然无味至极，他起身：“我去村长家借住，明天直接去上班。” 不等大家反应，他转身就走。 村长两口子可是老欢迎他了，特别是村长媳妇，对他那是嘘寒问暖，招待的无微不至。 这就是差距。 他给王卫东找了一个工作，人家爸妈把他当恩人。他给自家兄弟安排了四个岗位，除了五哥外，其他人他们仍不知足，认为他做的不够好，竟然把更好的工作，给了一个外人。 他们不会考虑，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啥。 晚上被王有福拉着喝了点酒，对方跟他一样，有点小郁闷。 原来是周围村子看到青山村，靠着养鸡、种蘑菇和炕头菜挣了钱，全都搞起了养鸡场和炕头菜。 只有蘑菇，因为没打听到蘑菇包的来处，逃过被别人跟风的下场。 不过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内幕，王有福不认为所有人都能保持这个秘密。 他惆怅的闷了一口酒：“干点事情太难了，这才几天啊，到处都种炕头菜，过一段时间，青菜就该和夏天一样烂大街了。” 他这是夸张的的说法，毕竟夏天时，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沟塘里、小河边，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能种菜。 冬天条件有限，青菜的产量比夏天小，所以也能挣到一些钱，不过肯定跟最开始比不了。 但对于青山村的人来讲，本来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如今却要和众多村子平分利润，当然接受不了。 已经有人找王有福，让他想想办法了。 王小六听明白王有福的意思了，他是想让自己帮着出出主意，毕竟这三件事都是自己提出来的，而且都挣到钱了。 这种情况到后世也很难杜绝，看到干啥挣钱，很多人就一窝蜂的跟风，不管产能过剩的问题。 何况这个年月提倡共同进步，共同富裕，能挣到钱的事情，上面会号召大家都去学习，也要求有经验的村子无私的分享经验。 如果别的村反应强烈，弄不好政府会直接叫青山村公开一切，向外村介绍经验。 说了自己的顾忌，王有福叹口气，“隐隐有这个风声了，所以我才愁啊，你帮着想想招，总不能眼睁睁干等着吧。” 王小六也没好的办法，“这个事情避免不了，只能从品质上入手。” 比如村村都种小白菜，那就想办法让自家村子的小白菜，看起来更水灵，更翠绿，更干净。 王有福挠挠头，虚心请教：“咋才能看起来更水灵，更翠绿，更干净啊？再者说了，弄成这样有啥用啊？吃进肚子里不都是一个味吗？” “吃到肚子里是一个味，但是吃之前，要先用眼睛挑选出合心意的，您说，要是您去挑的话，是选择看起来更好看的，还是选择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村长媳妇在一旁回答：“当然是看起来好看的。” 王小六一摊手，对着王有福挑挑眉。 王有福嘀咕：“好看可不一定好吃。” “理是这么个理，但世人多以貌取物，下意识认为，看起来好看的，品质会更好。” 王有福点头表示赞同：“你有办法叫青菜看起来更好看不？” 问别的方法，王小六不一定知道，但是让青菜保持新鲜的招数，他还真知道几个，毕竟他也是干过卖菜这个活的。 听了王小六的办法，村长两口子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村长媳妇连连惊呼：“呀，还能这么干？” “这个办法好！” “哎呀，我咋没想到呢！” 有人捧哏，王小六说得更来劲儿了，口若悬河白活到半夜，最后以一句：“其实最好还是多看些这方面的书，按照科学方法去种植，才能叫咱村立于不败之地。” 王有福听了若有所思。 第132章 到省城 第二天，王小六藏头藏尾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看人家贺敏进了养鸡场，才回镇上。 还有几天假期，他开了介绍信，跟王小五打了招呼，然后找井庆东借了工作证，坐上火车，在附近的一些城镇转悠了四五天。 在出发去省城的前一天，他带着写得满满的笔记本回到了红星镇。 接下来就是忙得昏天暗地。 第一天坐车到省城，主要忙着收拾住的地方。 住的是供销社的宿舍，因为大部分员工都是省城本地人，住宿舍的人不多，所以徐常和给他开了后门，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 本来担心自己的‘贵重’物品没地方放，到了宿舍一看，屋子里有个带有小柜子的书桌。 他先把东西锁到柜子里，才开始收拾屋子。 花了小半天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王小六溜溜达达出了宿舍，在附近转悠了将近两个小时，熟悉熟悉环境，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宿舍。 第二天跟着徐常和了解供销社情况。楼上楼下走了个遍，又查看了员工的档案，听徐常和介绍，哪些人需要重点关注，好做到了心中有数。 然后王小六惊奇的发现，包括自己在内，整个供销社，从上到下的所有人，全是关系户。 对，无一例外，全是关系户。 这个霞光路供销社里有二十多个员工，其中打扫卫生的有两个人，食堂里连同大厨在内，共有五名员工。 管理仓库的是一个人，会计一个人，出纳一个人，还有保卫室里安排了三个人，以及两名采购员，一辆汽车配了两个司机，站柜台的不到十人。 王小六心中腹诽，难怪后来很多国营单位干不下去了，要是都跟霞光路供销社一样，干后勤的比前勤人多，干不下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些人有政府办公室主任的外甥女，有总社副主任的妻弟，有邮局局长家的千金等等，介绍完各路人马，两人面面相觑，露出牙疼的表情。 王小六咧嘴，“不好办啊。” 徐常和收敛了神色，“早有所料。” 现在城里劳动力过剩，没有工作的学生面临着下乡，当知青的危机。 凡是疼爱孩子的家长，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下乡。可如果工作那么容易找，就不会有上山下乡这个活动了。 没能力的，只能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孩子；而有能耐的，当然要想办法创造岗位，用来安排自家的孩子。 所以在这个前提下，省城新开了好几家供销社，国营饭店和粮店等，对外的说辞是，为了方便城市居民的生活。 真实目的嘛，内部人士心知肚明罢了。 虽然各个有来头，但徐常和也不是无名之辈，在众多人选中能脱颖而出，被调到省城来，当然有他自己的依仗。 王小六不知道徐常和的靠山是谁，不过他能带着自己过来，并给自己一个后勤科长的位置，可见靠山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徐常和让王小六了解每个人的情况，一方面是表明对他的看重，另一方面是提醒王小六，说话做事要注意分寸。 毕竟都是有靠山有后台的人，管理上肯定不容易，徐常和怕王小六第一次没经验，面子窄不好意思管人，又怕他畏手畏脚不敢管人，更担心他急于表现自己，做得太过火，惹了不好惹的人，自己也无法保住他。 总之，徐常和真是操碎了心。 “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你做事也别畏手畏脚，只要是正事，有我给你兜底。”转锋一转，表情严肃的告诫他：“不过，你可不能乱搞事情，小心老子没办法给你擦屁股。” 王小六从容的保证：“放心吧，我肯定不惹事。” 徐常和对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在镇上这几个月，能看出来，王小六不是个张扬的性格，也不是软弱的人，他只是想要提醒王小六，“注意分寸，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外面这些人都是地头蛇，咱俩千万不能被他们给撵出省城，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王小六慎重的点头：“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走，去吃饭吧。”看看时间，已经到吃午饭的点了，徐常和起身：“这顿我请客。” 食堂的伙食很不错，两人吃的很舒心。 下午徐常和给所有人开了一个会，详细讲了工作职责，和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 会后，徐常和叮嘱王小六，千万多长几双眼睛，盯住后勤这块。 “大差不差的就睁只眼闭只眼，这玩意不可能真的做到丁是丁卯是卯，一点不差。但不能太过分，否则弄不好就是咱俩背黑锅了。” 王小六郑重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见徐常和没有嘱咐的了，王小六转身出了办公室，去了食堂，他管后勤，食堂的采购情况在他的管理范围内。 但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大厨有权订购食材。 他虽然不想上来就和大厨争权夺利，但也不能真的甩手不管，全丢给大厨。时间长了，自己就成了空壳子，没人会听自己的安排和指挥了。 所以他要时不时地显显自己的存在感，叫食堂的人明白一个道理，他，王小六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自己可以适当放权，却不能把自己当成空气忽略。 其实很多食材供销社就有，也就是米面需要从粮店购买。 所以账单记得很简单，主要是为了月底结算，方便对账。 看了账单，王小六清楚的认识到，这个食堂的油水不太足，能抠唆一些饭菜带回家，却很难靠着购买食材，吃回扣。 不过也不是没有漏洞，若是遇上胆子大的人，和前面记账的勾结在一起，双方都在账面上作假，就可以把供销社的东西密下一些。 他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每顿吃了什么，估计大概的用量，要有自己的记账本。 暗暗记住食堂的账单，又去前面找了会计，看了前面出货的量，没有出入。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拿出笔记本，记下数据，然后开始写写画画，打算规划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 第133章 计划 如今供销社的货物基本是靠上级单位调拨，不过也有一定的权利，自购一些货物，前提是能找到货源。 像他去上海，通过王保贵和李博文，搞来的瑕疵布，就在允许的范围内。 王小六不知道的是，这次徐常和能把他带到省城，跟他可以从上海弄到瑕疵布有很大的关系。 在镇上，徐常和借用了粮库的人脉，靠着东北大米换来了瑕疵布，现在王小六拿不准，到了省城后，主任还有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主要是省城有能耐的人太多了，能搞来各种物品的人也很多，不像在红星镇那个小地方，显得能弄到瑕疵布的王小六，是个能人。 但在省城这样的地方，那点瑕疵布，在某些人眼中，不值一提。 虽然不值一提，王小六也要防着，有人生了抢自己货源的主意。 毕竟谁也不会嫌弃手里的筹码多。 所以自己需要先和徐常和确认一下，他能不能保住货源不被抢，若是不能，还是先低调一阵子，有了自保能力再说。 想到这里，他去敲了徐常和办公室的门，向他打听情况。 听了王小六的问题，徐常和脸上的笑，说不出的怪异。 “你以为没人打过主意啊？” 王小六大吃一惊：“啊？！我咋没听您说过。” 徐常和高深莫测的笑笑：“当时咱们进的量不算多，别人觉得那么点的量不太值得出手，我又找人帮着施了一点压……”其余一切尽在不言中。 “咋滴，还想跟上海那边继续用粮食交换瑕疵布？”徐常和一眼就看穿他的意图。 王小六笑嘻嘻的问：“是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这不来向您求助了吗。” 徐常和沉吟片刻，缓缓摇头：“不太好弄。” “镇上那几个人都是老相识，相互帮忙的时候多，彼此比较好说话。这边咱们才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很难找到托底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徐常和不想做。 一是怕为别人做了嫁衣裳，二是怕出了问题，自己受到处分。 “这个时候，宁肯少做，也不能出问题。” 徐常和隐晦的说了自己的顾虑，王小六了然的点头，“那行，我知道该咋做了。” 王小六放弃了从上海弄瑕疵布的想法，就打算从周围乡镇，进一些农产品来卖。 他前几天也不是瞎转悠的，出发时已经有了隐约的一个想法，所以当时选择了后世比较出名的几个地方，去做了实地考察。 如有个地方山里盛产水果，可惜味道不算好，根本卖不出去。就被当地人晾晒成了果干，寻思冬天当个零嘴，叫大家惊喜的是，晒出的果干味道很不错。 有个村子的土地适合种土豆，种出的土豆又面又起沙，用当地土豆制成的土豆干、土豆粉，做菜非常美味。 还有某地出产地瓜，还有生产豆制品的村子等等。 受当今信息不发达的限制，这些在当地广受好评的东西，在外地几乎很少有人听过。 他结合自己前几天，坐火车在周边转悠的见闻，重新写了一份计划书，在第二天交给了徐常和。 徐常和看了他的计划书，非常感兴趣，并对此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这个计划具有重大的意义，表明咱们时刻不忘农民兄弟的情怀，我要向上汇报，你先做好准备，随时准备出发，到各地去收购这些农产品。” 因为要等上面的批复，王小六暂时没了要忙的事情，于是徐常和安排他，对现有的规章制度进行适当的修改，争取体现他们单位的特色。 铁饭碗之所以叫铁饭碗，当然是因为，只要当上工人，单位轻易无法辞退员工。 哪怕工人犯了错误，也要先由单位进行教育，给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 加上现在提倡人人平等，领导和工人只是分工不同，所以工人没有后世那般惧怕领导，如今很少看到，对着领导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工人。 这样一来，管理制度不可能太严苛，否则大家要跳着脚骂娘的。 王小六对着规章制度，绞尽脑汁挑了几处，自认不太合理的地方，结合上辈子自己的管理经验，花了三天时间，总算是弄出来了。 弄好后，王小六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以后可不能接类似的活了，他不是那块料，还是干点具体工作比较合适。 他拿着改好的规章制度，进了徐常和的办公室。 “正好我要叫你呢。”徐常和笑着招手，“交上去的计划，上级部门给回复了。” 王小六急忙凑过去：“批准了吗？” 徐常和点头，“批了。” “太好了。”王小六挥舞着拳头，恨不能立刻就启程。 “这是我修改的章程，”这时王小六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把纸张递过去：“领导过目一下，看看还有哪里需要修改，不过我要准备出差的事情，恐怕没办法继续干这个活了，是不是安排给别人。” 徐常和似笑非笑：“你小子，别以为我我没看见你抓耳挠腮的样子。” 王小六抱拳鞠躬讨好的笑，“领导，饶了我吧。” 两人说笑了两句，便开始讨论起下一步的安排。 徐常和让王小六带上两个采购员，“带带他们，等他们上手了，你就不用事事操心，也能轻松点。” 出发前，徐常和给相关人员开了一个会，强调了事情的重要性，让他们相互间做好配合工作，务必圆满完成此次计划。 “你们三个先过去，等东西收的差不多了，给单位打个电话，到时候这边派车过去拉货，至于货款嘛，从这边汇过去。”这样是为了安全，否则钱款一旦在路上出了问题，王小六他们三个可承担不起。 “你俩回出去吧，我再嘱咐王科长两句。”随口打发了两个采购员，徐常和说起上次的云南之行。 他打算过几天，让王小六去一趟云南。 王小六立刻明白了徐常和的意思，对方是准备向上海方面学习，到云南采购一批土特产，回来售卖。 这是徐常和下一步的计划，他想在五一劳动节期间，给市民丰富菜篮子，增加节日喜悦。 其实王小六也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没来得及和徐常和提，想着这趟回来再说。 现在徐常和先提了，王小六装作没察觉对方意图的样子，详细讲了经过。 第134章 忙忙碌碌1 等王小六讲完，徐常和问：“云南那边你有熟人吗？” “有，”王小六点头，说起毕胜利，“我跟他处得很不错，回来后一直没断了联系，过年前我俩还相互邮寄了年礼。” “太好了。”徐常和激动的一拍桌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咱们不能只靠着上面供货，我觉得还是要有一些特色商品。” “你这次采购回来的特产其实就很好，但产地离咱们这里太近了。”说着话，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话外之意，产地离得太近，自己这边能采购到的东西，别的供销社要是想跟风，也很容易能采购到相同的东西。 而我有，你也有的东西，就不叫特色了。 王小六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徐常和露出满意的笑：“所以这次出差回来，我寻思叫你再跑一趟云南，给咱们供销社找点不一样的东西，我打算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提供给平时辛辛苦苦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的广大劳动者，为节日献礼。” 王小六适当的微睁双眸，表露出自己的惊讶，然后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徐常和，语气真诚的说：“还是主任想得周到，我就想不到这些，看来还需要多向领导学习。” 徐常和忍着嘴角的笑意，骂他：“别跟老子耍滑头，没事就赶紧去准备明天出差的东西吧。” “是。” 下了火车，王小六三人拿着介绍信，直接找到当地供销社，寻求他们的支援。 虽然他们不同省，但毕竟都属于供销系统，不过是帮把手的事，也不算麻烦，当地供销社主任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王小六再三道谢。 在当地供销社的帮助下，他们在那边收了两天的货，等到自家单位拉货的汽车到来，王小六带着两个采购员转去了下一个地点。 就这样，三人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不停歇的奔波了四五个地方，回到省城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 徐常和告诉王小六，上海王保贵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回来后，给那边回个电话。 王小六给王保贵打了过去，原来是为了蘑菇包的事情。 上次发过去的蘑菇包，年前就卖了个七七八八，本来以为年后买的人不会太多，现有的这些够卖一阵子的，没想到年后第一天，就来了不少人购买，不出一个星期便卖光了。 “这次你给我发过来六百包。” 听了王保贵要的量，王小六转转眼珠，“叔，我用蘑菇包换您那边的纱巾，行不？” 王保贵：“你小子，可真会钻空子，纱巾在上海也是抢手货。” 王小六放低姿态：“就是太抢手了，我才求到叔您的面前，您帮帮大侄子吧，这对您来讲，不过是举手之劳。” 王保贵也知道王小六现在到了新单位，又当上了后勤科长，找自己弄纱巾，肯定是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在新单位亮亮手腕。 “行，我给你发过去一百条。” “那可太谢谢您了。”王小六没有见好就收，反而提了要求：“叔，千万给我多发点鲜亮的颜色，啥红的，绿的，黄的，粉的，我通通都要。” 王保贵调侃道：“哎呦，王科长给我下任务呢，那我必须想方设法完成啊，不能辜负王科长对我的信任啊。” 王小六苦笑：“叔，您这是拿我开玩笑呢，啥科长不科长的，在您面前，我都是个小白丁。” 王保贵也不是真要为难他，“行啦，不逗你了，我给你发过去一百条。” “谢谢叔了。”王小六声音里透出的惊喜与激动，让王保贵心情很好。 挂了电话，王小六又联系了李博文，可惜对方出差了。 王小六跟徐常和说了，用蘑菇包换纱巾的事，徐常和夸他做得好，然后安排会计和他一起，去农业大学买蘑菇包。 去农业大学时，王小六给张教授带了点这次进的特产。在校园里看见不少学生，才知道，第一批推荐上大学的学生，已经开学上课了。 王小六挺好奇，张教授却不想多说，一言难尽的模样：“别提了。”边说边摇头。 想想也能明白，这年月能第一批被推荐上大学的，家里必定都不普通。这些家庭里出来的人，傲气是一方面，很多不学无术不说，还有人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老师的模样，甚至有极个别人，威胁老师，叫嚣着要举报老师，批斗老师。 吓得老师们噤若寒蝉，根本没心思教学，怕一个不小心，被学生抓住把柄，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很多时候，所谓的教学就是照本宣科，教材之外的东西，一点也不敢讲。 张教授已经后悔回来，这没有在青山村时的轻松。 由于有外人在场，王小六和张教授没多说话，聊了几句最近的情况，就分开了。 回去的路上，王小六没觉得如何，会计跟王小六打听，知不知道，需要啥条件才能被选进大学。 “我也不瞒你，我家老三眼看着高中要毕业了，要是找不到工作，就要……”自觉失言，会计马上转移了话题：“我寻思若是能进大学里，学点本事，将来好找工作。” 他舍不得叫孩子下乡，可又没能耐给孩子找个工作。 当然也能把自己的工作让给孩子，但是家里不是一个孩子，真要是这么干了，那别的孩子马上就能跳脚。 总不能为了一个工作，叫孩子们反目。 更何况，他现在挣得多，转给孩子，工资就要降到最低档，里外里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知道能推荐上大学，会计升觉得这也是一条路。 王小六明白他的心情，不过不太看好。 拿这批学生来说，不用调查，王小六都能猜到，基本各个来头不小。 对方只是个供销社的会计，连给孩子安排一个工作都做不到，更别提找关系，把孩子送进大学了。 虽然王小六觉得没戏，依旧是耐心讲了自己知道的情况。 王小六每说一项，会计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后长叹一口气：“算啦，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第135章 忙忙碌碌2 供销社即将开业，需要做的事情非常多，王小六每天都在忙个不停。 又是检查配货情况，又是核对账目，还有安全问题，人员调配问题等等，累得躺到床上一秒入睡。 抽时间到农业大学取了蘑菇包，找了火车上的熟人，求人家帮着捎去了上海。 王小六接到纱巾时，还差一天，就到供销社开业的日子。 他刚把纱巾放进仓库，就有人过来通知他，主任要开会。 徐常和把全体员工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动员大会，承诺只要好好干，这个月每人发五块钱的奖金。 这个消息引来大家热烈的掌声。 徐常和双手下压，“这是我跟上面争取的，为了这个，我可是下了军令状，必须打响第一炮，所以——”环视一周，“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同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最后又许诺：“明天晚上我叫食堂给大家加餐，红烧肉管够！” 掌声更是热烈。 等到别人下班，徐常和放不下心，又带着王小六，把供销社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走遍了每个角落，走到最后，王小六的腿都有点抬不起来，只能拖着走路。 第二天，王小六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从床上起来，不停在心中劝慰自己：“明天就好了，再坚持坚持。” 作为徐常和的跟班，王小六跟着对方，在供销社里来回巡视，从早到晚不停歇的走了整整一天。 晚上王小六连吃饭都没胃口，随便扒拉了两口，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僵直着身体，回到宿舍。 然后没有洗漱洗漱，扑通一下倒在床上，瞬间秒睡。 好在过了前两天手忙脚乱的时期，大家慢慢变得游刃有余，虽然还是会时不时有点小问题，都被轻松化解。 这时，供销社全体成员终于能松口气了。 随着供销社的工作步入正轨，王小六去云南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徐常和是个贴心的领导，对于王小六前段时间的忙碌，他是看在眼里，在去云南之前，他给王小六放了两天假，“这一晃，你来省城有一个月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两天，也跟家里人说一声，省着他们担心。” 王小六确实有点惦记王小五和卢长城等人了，领了对方的好意，坐上客车回红星镇。 车子晃晃悠悠出了城，路过磨石山时，有人在路边招手，表示要上车。 “吱——”汽车叮铛乱响着停了下来。 这时坐在王小六身后的人，突然冒出一句：“哎呦，这是磨石山啊？”然后神秘兮兮的问旁边的人，“前段时间发生在磨石山的事，你听说了吗？” 那人没特意压低声音，离得近的人都听到了这句问话，全伸着脖子，好奇的看过来。 有人急切地催促：“啥事啊？快说说。” 王小六也随大流回头，等着听那人揭晓谜底。 那人见自己的话吸引来如此多的关注，越发得意的眉飞色舞，故意反问：“你们都没听别人说过啊？” 见大家都摇头，并不停地追问：“没听说过，啥事啊，快点说吧，可别吊大家胃口了。” 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才好心的为大家解惑：“我大姑邻居的娘家那边的一个表哥的连襟是——”无声说了一个词“ge委会”。 “他的一个同事被人检举揭发，说对方查抄时贪了不少东西和钱财，然后被抓了起来，那人交代说，东西藏在了磨石山的破庙里。” “啊？！”众人惊呼，有几个马上趴在窗户上，往车后对磨石山看去，一副想要跳下车，跑进山里去翻找宝贝的模样。 那人啧啧两声，“唉，ge委会的人把破庙翻了个底朝天，把庙都拆了，也没找到东西，也不知道那人在说谎，还是东西被人拿走了。” 王小六忍不住沉思，上辈子事情不是这么发展的，也不知道这跟自己取走了东西，有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直接关系。 这个人听到的事情经过，不知道传了几手，早已经跟被传的面目全非。 实际上是藏了东西的人，心里总是放不下，过后忍不住又到破庙去查看，却发现东西不翼而飞了。 他当时没摸到东西，又惊又慌，不死心的把半个身体探进墙洞里，不停的摸索：“东西呢？东西呢？” 摸了半个小时，终于承认，东西没了。 那可是他胆战心惊，绞尽脑汁，想尽各种办法，在同事的眼皮底下偷摸密下的，每天只要一想到，他拥有这些财富，无数次从梦里笑醒。 现在竟然全部消失了。 这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一下子痰气上涌，迷了心窍，不管不顾的在山里大喊大叫，“是谁！是谁拿了老子的东西？啊——” “敢拿老子的东西，快点给我交出来，让我查出你是谁，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被这个结果打击到失了神志，横冲直撞，四处乱跑，又是吼又是叫，逮住一个人就抓着人家狠狠的摇晃：“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否则我要你的好看！” 他这么一折腾，就有聪明人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苗头。 有人趁着对方不清醒套话，打听了七七八八。 顿时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山脚的几个村子。 村里人一窝蜂跑到磨石山，抱着一夜暴富的心理，在山里翻找。 后来那个人被风一吹，恢复了些许神智，马上辩解，说是自己放在山脚的自行车丢了，但很多人都不信。 那人一见事态已经失控，不敢多做停留，匆匆忙忙逃开。 可惜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不过两天，就传到了城里。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呢，这事恰好被一个，与那人不对付的听说了。 对头本来就打算搞掉那人，觉得此事可以利用，便直接捅到了ge委会主任那里，将事情按在了那人头上。 主任半信半疑，寻思将人叫起来问问。 哪知那人做贼心虚，一见主任板着脸，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立刻脚软了，嘴上一秃噜，撂了个干干净净。 第136章 好友相见 主任本来半信半疑，寻思将人叫起来问问。 哪知那人做贼心虚，一见主任板着脸，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立刻脚软了，嘴上一秃噜，撂了个干干净净。 那还了得，主任马上带着人直奔磨石山。 在庙里找了三天三夜，将整个山神庙翻了个底朝天，墙壁推倒，地面刨开，没发现一点钱财的影子。 至于主任回去如何严刑拷打，叫那人老实交代，就不是别人能知道的了。 这事发生已经有段时间了，刚开始大家伙传的热火朝天，后来见ge委会插手了，为避免惹祸上身，很多人都三缄其口，即便有人私下提起，也只心照不宣的用‘那件事’这个词代替，于是在大家有意避讳之下，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这个人平时就嘴大舌长，加上家里有点小权利，养出一副无所顾忌的脾气，加上车上没有认识他的人，才敢往外说ge委会的事。 今天也是巧合，车上一个听说这件事的人也没有，所以也不知道那人说的版本是错的。 被那人描述的，跌宕起伏的情节所吸引，全都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时不时发出惊呼，惹得那人更是口若悬河的白活（说起来没完没了）。 车停到红星镇时，王小六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下了车，他还没听够呢。 他先去去粮库，找了卢长城。 卢长城一见到他，激动的扑过来：“小六，你回来啦。” “在省城上班感受如何？” “那边比镇子热闹吧，我老羡慕你了，要是我也能到省城上班，该多好啊。” 王小六嘴角含笑听着的絮絮叨叨，等他说完了，才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请大家聚一聚，晚上我请客，咱们国营饭店见呗。” “对了，你叫上洋钉子。” 卢长城也不跟他客气，“行，我和他一下班就过去。” 王小六又到邮局，给王小五留了口信，让他下班直接去国营饭店。 今天国营饭店有水煮鱼和水煮菜，王小六每样点了一份。 这两道菜如今可是国营饭店的招牌，成了卢大力最拿手的菜色。从拿到配方，他就没停止过改良，味道更加的丰富，每当做这两道菜，浓郁的香气扩散开来，让闻到的人口水不由自主往外流，吃到嘴里，口齿留香，叫人无法忘怀。 王小六来得比较早，又有卢长城的面子，否则很难订到这两道菜。 是的，因为太受欢迎，这两道菜需要先给钱预定。 等王小六尝了味道，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卢长城夸奖：“大爷的手艺是这个——” 卢长城露出大白牙，“哈哈，哥们我也学会了，不比我爸做的差，等哪天我亲自下厨，叫你尝尝我的手艺。” 几个人连吃带喝，闹到很晚，多亏卢长城他爸是饭店大厨，否则早被服务员撵出去，嫌弃他们耽误人家下班了。 好朋友见面，难免说起各自的经历，听王小六讲述进货过程中，发生的一些趣闻，卢长城羡慕的感叹：“小六走南闯北的，长了不少见识，也不知道，我啥时候也能到处走走。” 见他羡慕自己，王小六故意显摆：“嘿，我过几天还要去云南一趟。” 卢长城眼睛都红了，“你这小子，故意气我是吧？来，必须一口干了这碗酒，要不我可就生气了。” 洋钉子跟着起哄：“喝了，快点喝了，我也眼气了。” 王小六也不含糊，仰头一口闷了。 两人叫好：“是个爷们！” 晚上卢长城非要跟着王小六回去，拉着王小六唠了半宿，他家里要给他相亲找老婆的事。害得王小五都没找到机会，和王小六好好唠嗑。 还是第二天上班之前，抽空聊了几句他的烦恼。 原来最近王小五回过两趟家，由于好久没看见王小六露面，被王小五用王小六太忙打发了。 不过时间一长，王水发和杨爱娣胆子变大了起来，又起了心思，逼着王小五把工资上交。 “那你是咋办的？”王小六不动声色的打听。 王小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是不说话，咋问也不说，后来咱妈生气了，说我是白眼狼，不孝顺。” 说着掏出三张大团结，塞到王小六手里：“这是我这个月攒的，先给你三十。” 王小六拿着钱，没急着揣兜里，而是说：“我不缺钱，你别为了还钱，自己手里一点也没有，平时不要太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万要把身体搞好了。” 王小五嘿嘿笑，“现在我吃得好，住得好，比在村里时强多了。” 然后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见我不吱声，咱妈就说让我相亲。” 要把她娘家表妹的姑娘，介绍给王小五认识，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要亲上加亲，让王小五娶了那姑娘。 “我吓得回了镇上后，到现在有半个月没回去了。” 王小六夸他，“做得挺好，就这样，不能啥事都顺着爸妈。”虽然没有直接对着干，却学会了反抗，这就是进步。 王小五抿着唇，腼腆的笑了。 “对了，四哥要和胡知青结婚了，咱爸咱妈叫咱俩提前回去帮忙。” 王小六问：“房子修好了？” “修好了。”犹豫了一下，“那个胡知青住了进去，咱妈可生气了，跟胡知青打到了一起，不小心崴了脚，我回来时还没好。” 王小六哭笑不得，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在家里横行霸道三十多年的老妈，竟然被胡巧玲压的没有还手之力，叫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其实受如今整体环境影响，现在的儿媳可不敢和婆婆对着干，一句不孝，就能被别人戳断脊梁骨。 不但自己被别人瞧不起，被人指指点点，连孩子也可能会受牵连，受其他小朋友的嘲笑，甚至是孤立。 比如崔婆子的几个儿子儿媳，村里很多人，除非必要，否则很少有人跟那几个人主动说话。 当然，这样的事情说严重也严重，若是忍不了别人的鄙夷和漠视，那真的跟上刑差不了多少。 可要是脸皮足够厚，对别人的说三道四无所谓，那么影响也不算大。 像崔家几个孩子，婚丧嫁娶就没啥太大影响。 哪怕有人当面说起他们不孝顺的事，也依旧能装聋作哑，听而不闻。 所以，懒惰如张芹芹，性格强硬如田静，在杨爱娣训斥责骂她们时，也至少在表面上做出听话的模样。 像胡巧玲这样，还没进门，就跟婆婆干到一起的，实属罕见。 第137章 崴了脚的杨爱娣 王小六感慨了一番，世事无常一物降一物，在王小五上班后，溜达着回了青山村。 这次依旧没空手，自从王小六能治住王水发和杨爱娣两人，他就开始在外面营造出一种，自己很孝顺的形象，每次回家都要拎点东西。 当然，不在乎东西是多是少，价钱有多贵重，主打的是一个心意。 比如，这回他提着的就是土特产——粉条子、土豆干和豆腐干，招摇过市的走进村子。 村里人此时正在村口的地里，忙着刨去年的苞米茬子。 惯常摸鱼混日子的老黄太太，第一时间发现了远处走来的王小六，立刻激动地挥舞双手招呼他：“小六，你咋回来了？过来跟大娘唠一会儿。” 王会计咳嗽两声，提醒老黄太太不要太过分，至少要装装样子，让别人觉得她在努力认真的干活。 老黄太太听而不闻，根本不鸟他。 “快过来，大娘想死你了，你好长时间没回来了，是不是又出差了？” 王小六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大声回答：“是出差了，这不，给家里带回来一些特产，寻思叫我爸我妈尝尝。” 老黄太太：“小六可真是孝顺，老杨婆子有福了。” 众人纷纷附和：“是呀，小六是个孝顺的，每个月都给爸妈钱，王家老两口真是有福气。” 王小六扫视一眼，只看到了王水发，却没见到杨爱娣，急忙问：“爸，我妈呢？”心中寻思，不会是脚还没好吧。 王水发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你先回家看看你妈吧，她呀，唉——” 有人替王水发解释：“小六，你可不知道，你妈被你四嫂打了，腿都打折了。” 王小六瞪大双眼，失声喊到：“啥？”焦急的起身，“我要回去看看，不跟你们多聊了。” 老黄太太一把拽住他：“哎呀，你别急，别听崔婆子瞎吧吧，你妈只是崴了脚，早好了。” 李婆子说的更详细：“我昨天还看见你妈跳着脚骂王小四，说他是个窝囊废，连个女人都压服不住，跳得老高，一看就是没事了。” “那我妈咋没来上工？”王小六不太相信。 老黄太太撇撇嘴，“你妈有你和王小五给的钱，吃香的喝辣的也够了，还上啥工啊。” 小声嘀咕：“要是我，我也请假在家待着。”语气里满满的全是羡慕和嫉妒。 周围不少人羡慕杨爱娣，这老刁婆子，竟然生了两个好儿子，舍得给她钱花，真真是气死个人。 王小六摆摆手，“不会，我妈那人不是能待得住的人，要是已经没事了，肯定要来上工。” 众人：(′-﹏-`；)心中寻思，这王小六是不是对老杨婆子有啥误解啊？ 王水发在一旁点头：“对，老婆子还没好，她昨天是气急了。”能不生气吗，胡知青还没进门呢，王小四就对人家言听计从，任凭胡知青跟老婆子对着干，屁也不敢放一个。 他看到王小四的窝囊样都火冒三丈，更别说老婆子那样的脾气。 想到自己和老婆子，在本该享受儿子儿媳孝顺的年纪，被没进门的准儿媳欺负了，儿子还不吭声的情景，王水发就一阵阵心酸。 王小六跟众人打了招呼，匆忙往家赶，又一次赢得众人的夸奖。 等到出了众人的视线，王小六放慢了脚步，以他对老妈的了解，绝对是打算借机在外人面前，埋汰埋汰胡知青，让大家知道对方不孝顺，连婆婆也打。 偷懒只是顺便而已。 杨爱娣早就眼红自家婆婆的日子，那老太太靠着两个儿子，上工全凭心意。 今天高兴了去干点，明天难受了，就歇一歇，反正有村里给的口粮，加上两个儿子孝顺的粮食，足够她一个人吃了。 上辈子杨爱娣就是在王小六挣到钱后，开始了她三天两头难受，不能上工的生活。 这一世王小六刚有工作时，她只顾着想把王小六工资拿到手，被收拾了几次，刚有点消停，又接连发生了杨荷花去养鸡场上班，张芹芹去了养鸡场又被撵回家，然后换成田静去，王小四和王小五前后脚的有工作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好不容易适应了，王小五和胡巧玲被村里人抓了个现行。又开始和胡巧玲撕来撕去，每天过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前几天她因为脚受伤，在家养着，终于体会到不用干活的快乐。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享受过几天舒坦日子的杨爱娣，极其迅速的脱离了劳苦大众的行列，沉迷于享乐主义，不乐意吃苦受累的下地挣工分了。 于是她借口脚没好，待在家里躲避劳动。 不出王小六所料，他到家时，杨爱娣正靠着墙根晒太阳，可能温度比较适宜，她被晒得昏昏欲睡，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王小六坏心眼的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杨爱娣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见是王小六，不高兴的翻着白眼，语气不善，可是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亲切之感：“喊啥喊？叫魂啊，给老娘吓了一跳。”边说边白了王小六一眼。 她一张嘴，王小六下意识挑眉。这个说话的腔调，跟上辈子她哄自己，给兄弟们花钱时的口吻超级像。 说着话，杨爱娣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关心的问：“你咋这个时间回来了？能多待几天不？快进屋，我给你倒点水喝。” 这个态度，这个说话的调调，可真真是太亲切了，亲切到王小六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 王小六露出既惊又喜的表情，“妈，我自己倒水就行，你脚没好，快坐下。”暗地里却提高了警惕。 杨爱娣如同一个天底下最普通的母亲，见到久未归家的孩子，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对孩子浓浓的关心和挂念，表现得淋漓尽致。 呵呵呵，不愧是上辈子能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老妈啊，瞅瞅这亲昵的神态，亲切的态度，俨然一副慈母的形象。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儿子，处心积虑的耍心机用手段，只为了让这个儿子，心甘情愿用自己挣到的钱，去养活其他儿子和他们的孩子。 王小六想起过去，心情忍不住郁郁。 不过他毕竟重活一世，前世种种，虽然能牵动他的心神，却无法引起他过多的情绪。 他，王小六，早已经脱胎换骨，对所谓的父母亲情看开了。 第138章 王卫东要卖工作 老妈语气带着亲昵，其实细看能察觉到笑容里的虚假。 这叫王小六不由自主回忆起上辈子，每当老妈想让自己把给那几个兄弟花钱，特别是想从他这边给王小七弄好处时，便是先嘘寒问暖，然后对他讲起亲情的可贵，继而才会提起最终目的。 自己稍微露出不太乐意的样子，老妈不是连哭带嚎，诉说她的不容易，就是大打感情牌，说是亲兄弟就该相互帮助，今天你帮了他一把，明天他就踩你一头。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老妈的原话是：今天你帮了他，明天你有事了，他自然会舍了命的帮你等等。 被她一顿组合拳打下来，成功的将内心极其渴望父母认同的王小六忽悠瘸了，又是出钱养着几个哥嫂侄子侄女，又是心甘情愿地把小买卖送给了王小七。 那时的自己，傻傻的认为自己很伟大，是个好弟弟，好哥哥，不但自家兄弟会高看自己一眼，最关键的是，自己在爸妈心目中的地位，绝对是第一。 然后现实叫他明白了一个真理，哪怕是亲生父母，他们也会下意识把孩子分成三六九等，像他和五哥本来就不招人得意的，没能耐又没前途，得到是白眼和鄙视。 没了小买卖的王小六，得了老妈一个他在家吃白饭的评价，就连拿了自己天大好处的王小七，也用下眼皮看自己，对自己没了以往的讨好和谄媚。 想起上辈子那点事，王小六竟然有一股憋不住笑的冲动。 主要是上辈子的自己，脑袋不知道进了多少水，吃一百个豆不嫌腥，被爸妈兄弟嫌弃的要死，等第二次挣到了钱，还是到人家面前嘚瑟，还是会被三言两语哄得找不到北，大把大把给那些人花钱。 好消息是，比以前稍微长进了一丢丢，知道将产业握在自己手里，无论爸妈如何哄骗，也没送给王小七。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进杨爱娣竟然真的拖着瘸腿，去给王小六倒水。 “快喝点水，走回来肯定渴了吧。”杨爱娣脸上笑得很假，嘴上却说着关怀的话，把装水的碗送到王小六手边，“喝点，我去给你做饭。” 叫王小六感到惊悚的是，老妈竟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趁别人都没在家，我偷偷给你煮个鸡蛋，你可别说出去。” 王小六叹气，老妈进化的速度太快，他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 “小六啊——”他发呆的时间稍微长了点那边杨爱娣已经煮好了鸡蛋，用冷水泡着，端到王小六眼前，“你快点吃，省着你哥嫂回来看见了不高兴。” 这句话听起来，咋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老妈在他面前，给哥嫂上眼药。 “快吃啊，咋还愣神了。”不等他仔细琢磨，杨爱娣催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虽然知道老妈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王小六没有一丁点心理负担，拿起鸡蛋吃的香甜，杨爱娣一脸慈爱的看着他，“小六啊——” 王小六不受控制的一抖，被鸡蛋噎到了，“咳咳——咳咳咳——” “你看你，多大个人了，吃东西还能噎到。”杨爱娣斜睨他一眼，端起水碗：“喝点水压一压。” 王小六实在受不住这个，“妈，你有啥事啊？” “没有，我能有啥事？”杨爱娣不自然的否认，“这不是好长时间没看见你，有点～～想你吗。”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再说想你之前，老妈打磕巴了，而且他还看见老妈脸上难堪的表情了。 话说，老妈也挺不容易的，在这样的年纪，还要强迫自己改变脾气，来讨好他这个儿子，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还在感叹老妈的不容易，那边杨爱娣已经迅速克服了心理障碍，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贴心的话是越说越顺：“是不是上班太累了，我觉得你都瘦了。” 王小六低头专注地吃着鸡蛋，没抬头看向老妈。他怕看见老妈那张，虚情假意中透露着算计的脸，就吃不下去了。 含含糊糊的回答：“还行，不算太累。” “你注意点身体，”杨爱娣满脸的关怀，“现在你自己也挣钱了，花钱买点好的补补，别舍不得花钱。” “哎呀，一个月就挣那么点钱，哪有多余的钱，买好东西补身体呦。”王小六借机念秧，他怀疑老妈要跟自己提钱的事。 杨爱娣稍微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太高兴。她本来想要跟王小六说，每个月给五块钱太少了，让他给涨点的。 如今为了装出她对王小六的关心，不好提这个话题了。 “小六，问你件事。”先把钱的事放一边，挑着重要的事情问。 王小六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啥事啊？” “就是王卫东工作的事。”杨爱娣眼巴巴的盯着他，“你上回说了，是你给找的，对吧。” 王小六点头，不动声色的问：“咋啦。” 杨爱娣不高兴的告状：“王卫东说石灰厂又累，又埋汰，有点不想干了。” 王小六皱眉，没想到王卫东这小子，跟自家二哥是一路货色，一个农村孩子，竟然嫌弃工作太累太埋汰。 王小六跟王卫东接触不多，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看他说话做事，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特别是跑前跑后帮着村里，到集市上卖菜卖鸡蛋，不像是个拈轻怕重的人啊？ 他一会儿得去王有福家里，问问情况。 “你这孩子咋这么傻？”杨爱娣见他没说话，但脸色不太好看，心里暗喜，这一高兴，嘴上就秃噜道：“这么一个工作可值老鼻子钱了，你咋白白给了王卫东那小子？” 听话听音，王小六挑眉，“咋？这是有人要花钱买这个工作？”以他对老妈的了解，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杨爱娣一拍巴掌：“可不是嘛。李婆子想给她儿子李有财买，钱给到了三百，可惜王有福不同意，死活不让王卫东往外卖。” “他家老婆子也拦着，王卫东那小子不高兴了，在家里吵吵把火的，被他家隔壁的听见了。”杨爱娣不满的撇嘴，“要我说，王卫东那小子太不地道，那个活可是你给他弄的，现在他想卖了，是不是该跟你说一声，最起码卖的钱该给你才对。”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正题上：“等晚上我跟你去他家问问，要是真不想干了，把那活儿还给咱家，不能让他随意的卖了。” 这次王小六认同老妈的观点，王卫东要是不想干了，也该跟自己说一声，而不是私下里把活儿卖掉。 毕竟这个工作，自己求了不少人，搭了不少人情，才弄到了这个名额。 第139章 石灰厂的工作1 为了这个石灰厂临时工的名额，自己欠了不少人情不说，没少往里搭钱。 他承认自己存了讨好王有福的心思，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在村子里行事。 但是不意味着，对方不把自己求人弄来的工作当回事，转手卖了换钱，放进他的衣兜里。 没有这么办事的。 何况，如果最后工作被卖掉，换成了钱，刚开始对方可能会对自己心存愧疚，惦记着自己的情分，时间长了，却未必了。 今天王有福没在村口，是因为带领一部分人，在山上种栗子和榛子苗。 苗木是村里从各处淘换来的，没有多少，所以结束的挺早。 下了山，王有福没回家，直接去村口那块地查看，听别人说，王小六回来了。 王有福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些发虚。 人家小六求爷爷告奶奶，给家里那个小犊子整了一个工作，结果没干两个月，小犊子就嫌弃活又累又埋汰，要死要活的不想去。 他和老婆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连打骂再吓唬，外加时不时夸奖鼓励，才勉强没直接甩袖子回家。 不过能明显看出来，对工作跟不上心，上班也不积极，最近几天，若不是他和老婆子进屋拽着他的耳朵，小犊子能睡过头。 本来王有福寻思和小犊子谈谈，叫他歇了卖工作的心，安心干下去。 哪知道前几天小犊子在家里吵闹时，一个没注意，把工作是小六帮着找的这件事嚷了出去，偏偏被周围邻居听了去。 小六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往外说，怕村里人都找他帮忙，可小犊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弄得人尽皆知不说，还被别人听到，他想把工作卖了。 然后不出意外，天天有人追在他的屁股后面，求自家把工作让给他们干。也有人表示不白要，会给钱。 但要宽限他们一段时间，等他们在石灰厂干上几个月的活，把这个钱攒够了就给。 王有福差点被这些人的无耻气吐血。 与此同时，一方面小犊子天天在家闹，一方面村里人对自己围追堵截，或哀求或耍无赖，用尽各种办手段，想把这个工作弄到手，一方面自己觉得对不起王小六，心里有种深深的愧疚。 各方挤压之下，王有福牙龈肿了，喉咙咽口水都疼。 好在小六一直没回村，不用面对王小六，王有福松了一口气。 可今天小六回来了，于情于理，自己该亲自和对方说一声。 这叫自己咋好意思见王小六啊？！ 看看天色，快到下工的时间了，王有福叹口气，让王会计继续盯着大家干活，自己背着手往王家走去。 无论如何，是自家的小犊子惹出来的事情，自己这个当人家老子的，硬着头皮也要帮他擦屁股。 “小六，在家没？”王有福站在院门外喊着。 杨爱娣蹭的一下起身，“是王有福，他还好意思来？老娘今天非要问问，他咋教的儿子，这么没脸没皮，拿着别人的东西卖钱，也太不要脸了，他爸还是村长呢，咋好意思干这样的事。” 见到老妈一蹦三丈高，王小六莫名感到安心，还是这样直率的老妈可爱啊。 王小六眼疾手快，拉住即将冲出去的老妈，“妈，还是我去吧。” 杨爱娣不放心：“你面子窄，不好意思跟他掰扯，还是我去吧。” “让我先去问问情况，了解清楚再说。”不到万不得已，王小六不希望和村长闹得不愉快，犯不上不说，一旦和村长闹掰了，自己以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在他看来，那样就成了赔本的买卖。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老妈，王小六出了屋子，热情的打招呼，“叔大爷您咋不进屋啊？走，进屋坐一会儿，咱爷俩唠唠。” “不进去了，”王有福显得有些不自然，“那个，有这么个事，我吧……有点事要和你说一声。”支支吾吾半晌儿，王有福终于一口气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我觉得对不起你，你给我家那小犊子找工作，肯定托了不少关系，这都是人情。”王有福的背瞬间驼了，“我替家里的孽障跟你道歉。” “你把这个活收回去，看看有没有人要，换成钱也好，给家里的兄弟也好，别叫小犊子随便败豁了。” 王小六静静听完，没推辞的点头：“行，既然东哥不喜欢这个，那就等有合适的再想办法。” 王有福摆手拒绝了，“不用费那个心了，他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愿意干出力的活，净想着天上掉馅饼，说是要找个干活轻巧，挣钱多，还能管几个人的活，我说他就是想屁吃。”看出来他很生气，认为王卫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不知天高地厚，认不清现实。 听了王卫东的理想，王小六挑眉，这小子还挺有想法，跟自己想的一样，自己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可惜王卫东生错了年代，自身没有实现理想的能力，家庭又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助力，所以也不能怪村长吐槽，他是想屁吃了。 目送佝偻着背的王有福消失在拐角，我王小六才转身回家。 杨爱娣追着打听：“他跟你说啥啦？提没提工作的事？我跟你说，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工作可老值钱了，要是被东子那小子给卖了，咱家可就亏死了。” “你跟他说，东子不想干了，那就还给咱家。” “咱家有的是人要干。”说完这句，想起最近她和狐狸精干架时，那几个白眼狼儿子和儿媳，全都站在一旁看热闹，没一个出来帮自己的，她觉得不如卖了，换成钱更合适。 于是话锋一转：“村里老鼻子人想买这个活了，我看不如卖了换成钱，省着一个工作，你四个哥哥不好分。” “我帮你找个人，一定要卖个高价。”她想的挺好，王小六不可能长时间待在村里，等着卖掉工作再走，只要他不在村里，那么卖掉工作的钱，当然要给她这个当妈的帮忙收着。 越想越激动，杨爱娣嘿嘿乐出了声。 王小六小心翼翼喊她：“妈，你咋啦。” 杨爱娣嫌弃他打扰自己做白日梦，白他一眼：“没咋。” 第140章 石灰厂的工作2 杨爱娣越寻思越美，只要钱进了自己的腰包，会嘿嘿嘿…… 她打定主意，把这个钱攥到自己手里，留着将来给王小七结婚用。 为了这个目的，她是非常盼望工作卖掉的。至于说应该给几个儿子，若是以前，杨爱娣肯定选择给儿子。 不过经历了她和胡巧玲打架事件，几个儿子儿媳没有伸手帮自己，杨爱娣对儿子儿媳生了怨气，觉得他们并不可靠，全是白眼狼。 既然如此，不如把工作卖了，钱揣自己兜里。 于是说起李婆子要花钱，给她儿子买个工作的事。 “你四个哥哥全都想要这个工作，为了这个工作吵过好几回了，”杨爱娣愁眉苦脸的念叨，主要是为接下来的事情，打好铺垫工作。 “真是能把我和你爸愁死。工作只有一个，给谁都不合适，那不是明显叫他们为了一个工作，闹得生分吗。” 杨爱娣就像大多数的母亲一样，对儿子们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不顾血肉亲情吵闹不休，表现出了忧心忡忡。 “所以我觉得不如卖了，一了百了，也省着你哥他们闹个不停。”杨爱娣边说出自己真实想法，边小心瞄着王小六的神色，看他会不会有不同意见。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王小六被自家老妈惊到了，说话条理性很强不说，而且还学会了迂回，不像以前直不楞登的了。 老妈这副拳拳爱子之心，感动了王小六，他对哥嫂的所作所为很愤慨：“我哥他们太不像话了，这个工作又不是他们的，他们吵啥啊？我给人家王卫东，是因为村长帮了我不少忙，也能叫村长照顾点你和我爸，上工时分点轻巧活。” “我只是他们的小弟，又不是他们的爸妈，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弟弟的，一直无偿的帮他们。”王小六像是对哥嫂的行为很失望，摇摇头，“要是这样，我宁可把这个工作卖掉，省着他们争吵，让你和爸着急上火。” 杨爱娣眼睛贼亮贼亮的，连声附和：“可不是嘛，天天因为这事吵吵闹闹的，我的脑袋被吵得生疼。” “我和你爸愁的不行，工作只有一个，却有四个儿子等着抢，我怕他们吵来吵去结成仇。”杨爱娣说着叹口气，“索性卖了得了，都死了这条心，安安分分种地吧。” 说了这么多，自认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无奈之情，才说起卖工作的事：“咱村不少人想买这个活，我打听打听，他们谁给的多，到时候卖个好点的价钱。” 杨爱娣美滋滋盘算要多少钱好，就听王小六说，“不用了，村里人能有几个钱？还得去镇上找买家。” 眼看要鸡飞蛋打，杨爱娣急了：“不是……那啥……也不能只看钱，我觉得还是卖给村里人比较好，毕竟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了好事不能忘了乡亲们啊。”去镇上肯定卖钱多，但是那钱跟自己就没关系了。 她绞尽脑汁找到了理由，不料王小六突然来了一句：“那还不如卖给我哥他们，我们毕竟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咋也比外人亲。” 杨爱娣卡巴卡巴眼睛，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了。 眨巴半天眼睛，终于找到了理由：“你哥他们哪有这么些钱啊？别指着我和你爸，我们可不会出这份钱，真要是我们掏钱了，其他人该嫌弃我偏心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惋惜王小七年纪太小了，否则趁这个机会，正好把工作给小七，他直接成工人了，多好的事啊。 怪自己，全怪自己不争气，把小七生的太晚了。 杨爱娣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咋就不早点怀上呢？ 生生耽误了小七啊！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老太太打心底里重男轻女。 别看杨爱娣平时对王小七和王小妹，好像是一样的，那是跟几个哥嫂和侄子侄女比，她对王小妹算是不错的。 可如今面对，端上铁饭碗、成为城里人的机会，她却只想到了王小七，根本没考虑过王小妹，就能知道她心里更看重哪一个。 杨爱娣生怕王小六，跟那几个孽障说，要把工作卖给他们，一个劲儿念秧，“反正我没钱，你要是卖给你哥，小心拿不到钱。” “我可不管这事，把你们养大成人，又给你哥他们成家娶老婆，就行了，要是让我拿钱给他们买工作，就是把我老骨头砸碎了，也掏不出这些钱。” “养活这么多孩子干啥啊，累死累活拉扯大了，没一个有良心的，娶了媳妇忘了娘……” 杨爱娣说着说着，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太憋屈，年轻时被婆婆压着，分家后能自己说得算了，没过几年，儿子娶了媳妇。 本来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有事没事喊着：“妈——”的人，转眼就围着媳妇屁股后面转。 然后开始对自己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们都嫌弃自己太厉害，可没人明白，如果自己不厉害一些，早就被几个儿媳压到头上，大气不敢喘一下了。 想着到这里，杨爱娣真真切切伤心难过了，默默抹起眼泪，都没心思诉苦了。 王小六本来是随口一说，只是为了吓唬老妈一下，如今却琢磨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他知道哥嫂手里没啥钱，要想得到工作，绝对要朝爸妈伸手。 爸妈手里肯定够买工作的钱，不过约莫将将够买一份工作。 那么问题来了，钱只有一份，工作只有一个，但想要工作的人却有四个。 啧啧啧，王小六忍不住替爸妈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这钱给谁不给谁呀？！ 嘻嘻嘻，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于是打算回镇上过夜的王小六，留了下来。 快到下工时间了，王小六和杨爱娣说了一声，偷摸跑到养鸡场附近，躲到树后面，等贺敏下工路过，好偷摸看两眼。 “贺知青太厉害了，不愧是文化人。” “看来念书就比不念书强。” “那当然了，人家贺知青靠着看书，就能发现小鸡不太对劲儿，咱们就不行。” 养鸡场的几个人对贺敏赞不绝口。 贺敏有点不自在，“你们也很厉害，认识这么多的草药，多亏你们找到了对症的草药，给村子省了不少钱。” 好话都爱听，本来心里有点酸溜溜不痛快的人，立刻挺起胸膛，得意的向贺敏介绍草药。 贺敏含笑听着，并不插话。 王小六听到她们的谈话，猜测是鸡出了问题，被贺敏发现了。 他看着贺敏嘴角带笑，认真倾听别人说话的样子，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等再也看不见贺敏的身影，王小六从树后闪出，慢慢回家。 王小六没发现，贺敏在路的尽头稍微停顿了片刻，东张西望的打量周围。 有人喊她：“咋啦？找啥呢。” 贺敏：“没啥，走吧。”心里却寻思，咋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呢。 第141章 石灰厂的工作3 到家时，哥嫂已经下工，彼此打了招呼。 嫂子们在做饭，哥几个凑在一起唠嗑，王大根他们话里话外打听工作的事情。 显然，他们眼红王卫东能去镇上上班，心里打着小九九。 王小六这次没卖关子，跟他们说了王卫东工作又还给自己了。 王大根脱口而出：“他是不是傻，好好的活不好好干，真是个棒槌。” “你管他是不是棒槌，”王小二窃喜不已，王卫东是个棒槌才好呢，否则这个工作就跟自家没关系了，现在工作回到小六手上，那不就意味着，自己有机会去镇上上班嘛。 这时别人也反应过来了，于是八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王小六，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王小四抢先开口：“我不怕累不嫌弃埋汰，让我去石灰厂干吧，我一定好好干。”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等着听王小六的回答。 张芹芹虽然人在厨房，耳朵始终竖着，听到这句话，嗖一声，从厨房窜出来，“凭啥你去？你都有老师的活了，咱家就我和老二还种着地，这个活就该给我们两口子。” “你可拉倒吧，”王小四丝毫不留情面，“你和二哥好吃懒做，干活偷奸耍滑，连养鸡场的活都干不了，咋可能干得了石灰厂的活。” 王小四为了这个活，一改往日沉默寡言，窝里窝囊的形象，专门往别人肺管子上戳。 王小二两口子被说的面红耳赤，进而恼羞成怒。 张芹芹毫不留情的掀王小四的老底子，“你以为你是啥好东西？成天像阴沟里的老鼠盯着小六，呸——别以为别人看不出，你眼红小六过得比你好。” 王小二接上：“对，当初你因为小六给小五弄到镇上，而你是在村里当老师，就不高兴，耍了好大一场脾气，当时还骂了小六，你咋有脸跟小六要工作！” 这两口子为了工作，真是拼了，对着王小四猛烈的攻击，把王小四打的节节败退。 胡巧玲不乐意了，“你们放啥狗臭屁，咋滴，这工作让你们包了？滚一边去吧，只要脑子没进水，就知道这活不该给你们，否则又跟养鸡场的活一样，没两天就被撵回来了。” 杨荷花突然发声，对胡巧玲的话表示赞同：“是这么一回事，老二还有老二媳妇，你们看，王卫东那小子不就干不下去了，说明这活不好干，你俩能行吗？”语气里全是质疑，摆明了不看好他俩。 “咋干不了，这次我们肯定会好好干的，”两人对着王小六保证，“小六相信你二哥，这次他肯定能好好干活。” 王小二把胸脯拍得啪啪响：“我肯定好好干，绝对不像你二嫂那样，被人撵回来。” 张芹芹：(′-i_-｀)我可谢谢你了。 不过为了工作，她忍了。 她忍了，有人可不忍。 胡巧玲嗤笑出声：“笑掉人大牙，干活不行，口气还挺大，整个青山村谁不知道你们两个口子，个顶个的不爱干活，我可不信你们说改就能改好。” “用得着你相信吗？你谁呀？说白了，你还没进门，跟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胡巧玲大怒，“放屁，我马上要嫁给小四了，咋就是外人了？别以为我不明白你的险恶用心，不就是怕我抢这个名额吗？老娘告诉你，老娘才不稀罕这个名额。”胡巧玲和杨爱娣干架的过程中，竟然受了熏陶，学会了杨爱娣的口头禅。 胡巧玲没说假话，她真不稀罕这个名额。 因为她也嫌弃这活太累太埋汰，之所以掺和进来，主要是想让王小四去石灰厂，这样她就能跟着到镇上住，离开农村了。 “老娘不抢，你们两口子也没戏，小六傻了才会给你们，那跟直接把名额丢了有啥区别。” 众人对这个话没有任何异议，按这两口子的尿性，干不到两天就会叫苦连天，嚷着太累，干不动了。 或是干脆放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无论如何，就是不好好干，摆出有能耐就开除他的样子。 他俩在村里上工，就是这么干的。 村干部也好，杨爱娣也好，确实没有啥好的办法，治治他俩的懒病。 看够了热闹，王小六才施施然说话：“你们不要吵了，你们这个样子，该叫爸妈难受了。” “爸妈看着你们为了一个工作，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能生吃了对方的模样，爸妈心里该多么不好受啊。”王小六边说边摇头，表示对哥嫂的赞同。 一听他说话的腔调，就叫王大根几人觉得不舒服，偏偏杨爱娣和王水发却认为他说的对，“还是小六有良心，你们一帮子没心肝的，在老娘和老头子面前吵个不停，是在剜我们的心啊。” 杨爱娣老泪纵横的模样，看起来凄惨又可怜。 王大根和王小三露出愧疚的神色，齐齐喊到：“妈——” 王小六被他们的母子亲情感动，于是决定：“这个工作的名额让咱爸咱妈决定吧，他们想给谁就给谁，我听爸妈的。” 王小六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其实最开始他是直接打算卖给哥哥，他们为了凑够买工作的钱，十有八九会向爸妈借。 而爸妈攒钱要留给王小七，肯定不舍得借，这样他们就会闹矛盾。 有了矛盾，他们就不容易齐心合力，想着从自己身上捞好处。如果自己能找到机会挑拨几句，让他们产生分家的念头，那就达到了目的。 但是在围观他们吵架过程中，王小六突发奇想，若是把决定权交给爸妈手里，这样他俩无论咋办，必定有人不乐意，觉得爸妈不公平，一样能起到挑拨的作用。 他说完这句话，成功靠边等着看热闹，而其他人顿时如同饿狼般，盯上了王水发和杨爱娣。 杨荷花有点懵，按她的意思，最好卖给外人，这样她能找机会把这个钱，揣进自己的腰包。 当时王小六说，要把工作卖给大根他们，她还以为是说着玩的，毕竟以她对王小六的了解，他可不是个会照顾自己兄弟的人。 有了工作的机会，宁可便宜了王卫东，也不让自家兄弟占便宜。 本想着晚上时，私下里和王小六好好说一说，劝他把工作卖给村里人，哪曾想转脸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根几个。 现在更是出乎意料之外，把工作拿了出来，直接让她和老头子安排。 杨爱娣怀疑这里面有坑，指不定一个弄不好，就掉里了。 但，明晃晃的工作放到眼前，她又舍不得推出去。 第142章 石灰厂的工作4 杨爱娣不可能把到手的好处推出去，那不是她的风格。 杨荷花是这些人中，最乐意看到工作交给爸妈处理的人了，她知道爸妈打算让自家养老，所以平时多少会偏着自家一些。 于是，她抢在众人之前表态：“还是小六想的周到，咱爸咱妈最适合做这个主。我都听咱爸咱妈的，咱爸咱妈说给谁就给谁，绝没二话。” 脚下偷偷踩了一下身边的王大根。 王大根一个激灵，立刻跟上：“我也听咱爸咱妈的。” 剩下的几个暗暗后悔，没能在第一时间表态，错过了拍马屁的好时机，然后暗恨，老大两口子太狡猾了，惯爱讨好卖乖，在爸妈面前卖好。 心里有再多的念头，此时也没有心思去关注，他们纷纷表态，生怕落后于人：“当然听爸妈的，咱家可是爸妈当家做主。” “爸，妈，你俩定吧，我们都没意见。” 王小二可怜巴巴的看着爸妈，对着爸妈诉苦：“爸，妈，现在只有我们两口子没个正经活了。” 王水发背挺得溜直，说话不由自主的拿腔拿调，“那啥，这个事吧，不是个小事，我和你妈需要琢磨琢磨，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给了这个，怕那个埋怨我们偏心，给了那个，又怕这个说我们不公平。” “不会的，你和我妈最是公平，从来没做过偏心的事来。”杨荷花昧着良心说假话，叫人佩服的是，她说的信誓旦旦，一副对此深信不疑的模样。 田静摸着自己快生的肚子，又看了看不太会说话的王小三，微不可察的抿抿嘴唇，她也想让自家老三得到这个工作。 这样她在养鸡场，老三在石灰厂，那日子绝对过得红红火火的。 到那时叫那些背后嚼舌根，说自己命硬克夫的人看看，她田静过得多么好，让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眼红去吧。 她小心瞄了瞄大哥大嫂，见两人眼中的势在必得，又看了看爸妈的神色，然后不得不沮丧的承认，大哥得到工作的可能性最大。 想想也能理解，爸妈从来没有隐藏，想跟着大哥大嫂养老的心思。 为了将来生活的更好，工作就该给大哥大嫂，不但能叫大哥大嫂心生感激，同时大哥大嫂挣得多了，爸妈也能跟着受益。 可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却不乐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关键是，她和老三也能给爸妈养老，只要把工作给了老三，自己可以把爸妈当亲的伺候。 看看屋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悄悄拽拽王小三的衣袖，小声说：“我有尿了，你陪我去茅房。” 王小三扶着她出了屋子。 走远一些，田静低声说了她的打算：“你找机会跟爸妈说，叫他俩跟着咱们养老，咱们一定好好孝顺他们。” 王小三一听就明白，她是为了工作去的。他当然也眼馋这个工作，盼望自己能得到这个工作，不过对于媳妇说的办法，却不太看好：“爸妈很早之前，就定下让大哥养老。” 他有证据，“咱妈让大哥娶了把娘家侄女，肯定就是考虑到养老的问题，才让侄女当了大儿媳，”越说说越觉得自己胜算不大，摇摇头，“不用费那些心神了，咱们，没戏。” “那就这么算了？那可是镇上的工作，将来求小六帮忙找找人，转成正式工，就端上了铁饭碗，一辈子就有稳了。”又摸摸肚子，田静不死心，“有了这个工作，还可以传给孩子，咱们的孩子再不用跟咱们一样，在地里刨食儿了。” 王小三眼眸微微闪动，显然动心了。 田静：“为了孩子咱们也要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王小三一咬牙：“行，我找机会跟爸妈说说。” 两口子商量好对策，才回了屋子。 王小三两口子转身进屋，还没张嘴说话，就听见王水发撵人：“你们先回去睡觉，我和你妈合计合计，明天告诉你们结果。” 两人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办，咋舍得离开。 其他人担心别人在背后使劲，暗地里讨好了爸妈，把名额抢走了，哪里肯走。 杨爱娣一眼就看穿他们的花花肠子，生气的骂他们：“都给老娘滚，惹恼了老娘，没你们好果子吃。” 杨荷花马上劝她：“妈你可别生气，我这不是寻思，给你们打点热水泡泡脚，泡完脚睡觉才舒服。” 杨爱娣满意的点头：“行，打水吧，正好解解乏。” “哎，我这就去。”杨荷花脚下生风的往外走，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提提踏踏的脚步声：“奶，爷，晚上我陪你们睡啊。” 我靠，众人在肚子里爆粗口，大嫂也太阴险了，竟然把她家孩子弄了过来。 这可是家里现在仅有的两个大孙子，哪怕在老两口心目中，比不上宝贝蛋王小七和王小妹，但也很有分量。 果然，王水发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来：“你两个小东西还没睡呢？快点上炕，这天早晚温差大，别着凉了。” 张芹芹气大嫂太奸诈，不讲武德，又恨自己只生了二丫一个丫头片子，要是二丫是个儿子就好了，省着大嫂仗着生了儿子，耍手段抢工作。 一时又气自己不争气，生了二丫后，肚子咋一直没动静呢？ 不知是气的，还是心理作用，张芹芹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到屋子里有股难闻的气味，“呕——” 众人“唰”一声看过来，端着热水盆进屋的杨荷花，随意打趣一句：“咋滴，二弟妹这是又有了？” 张芹芹眼睛亮的如同电灯泡，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我说这几天咋胃口不好呢。” 王小二激动不已，暗自庆幸孩子来得是时候，“爸，妈，我这又要当爹了，这次我肯定好好干活，石灰厂的活就给我吧，要不我搞啥养活老婆孩子啊。” “太不要脸！”众人在心里骂道。 张芹芹连连点头：“活给我们吧，咱家就俺们两口子没个正经的事干，全靠种地，爸妈，你们不能眼看着我们吃不上溜喝不上溜，养不起孩子吧。” 没想到她还挺会打感情牌。 第143章 石灰厂的工作5 杨爱娣不待见张芹芹，对她的感情牌无动于衷：“村子里多少人祖祖辈辈种地，也没见谁家养不起孩子。” 杨荷花也暗戳戳上眼药，“就是，咱爸咱妈也靠种地把大根他们几个拉扯长大了，还给娶了媳妇，哪像你说得养不起孩子。” 王大根出乎意料外地，略带谴责的插话：“小二，你不要逼咱爸咱妈，让爸妈好好合计合计，今天先到这儿，咱们让爸妈休息吧。” 王水发很满意大儿子的做法，觉得当老大的，就该拿出派头来，管教好下面的兄弟。 杨爱娣又撵他们，“赶紧滚蛋，老娘要睡了。” 大家见爸妈确实没有吐口的打算，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爸，妈，我们走了。” “爸，妈，你们早点睡。” “你俩先洗脚，我顺手把洗脚水端出去。”王大根老实憨厚的笑笑。 众人吃惊的睁大眼睛，没想到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大哥，也会耍小手段。 杨爱娣微抬着下巴，“行吧。”显得很矜持。 王大根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留了下来。 大家都以为王大根处心积虑留下，肯定要背着人搞小动作，连王水发和杨爱娣也以为他要讨好自己，出乎意料之外，王大根并没提工作的事，只是耐心的跟王水发说起地里的事，什么过几天该犁地了，哪天该下种了等等琐事。 王水发更满意了，当大哥的，就该如此稳重，能沉得住气。 于是眼里含着笑，同王大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等俩人洗了脚，王大根端着水盆，很细心的叮嘱他们：“爸，妈，你们好好休息，上了一天工，睡一觉，解解乏。” 然后，端着水走了出去。 杨爱娣没多想，因为她急着跟王水发合计，该如何安排这个工作。 “老头子，把工作卖了换钱，正好留着给小七盖房子娶媳妇用。” 王水发斜她一眼，“说啥傻话啊，这可是县城的工作，等将来转成正式工，那可是铁饭碗，子子孙孙都能接班的活，卖喽？傻子才卖了。” 杨爱娣不乐意了，语气很冲：“不卖，难道给这几个白眼狼？我被狐狸精欺负，没一个人上来帮我，干啥要给他们。” 杨爱娣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儿子儿媳全在看自己的笑话，她怀疑，几个儿媳巴不得看到自己被欺负。 所以她不想便宜了几个白眼狼，更倾向于换成钱，留给小七用。 王水发体会不到她的心寒，在他看来，老婆子和胡知青之间的矛盾，不过是女人们太小肚鸡肠了，一丁点的小事就吵得天翻地覆，属于没事找事。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个工作可是关系到老王家子子孙孙的未来，弄好了，又有一儿子跳出农村，成了城里人，那是多么大的荣耀，咋能卖给别人？ 他有个阴暗的，不能对人讲的心思，除了自家，青山村不要再有第二个端铁饭碗的人了。 为了这个想法能实现，他可是每天睡觉前，都会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以及各方神仙的。 王卫东去上班的这段时间，他一天三遍的祈祷，终于老天爷保佑，王卫东那小子吃不了苦，自己不想干了。 他为此偷偷给老天爷磕了十个头。 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工作，王水发绝对不同意卖给别人。 “你们女人间吵吵闹闹的，男人咋能插手？那不是叫外人笑话嘛。”王水发选择性忘了，他没少和胡巧玲吵起来。 “这样的好活不给自家人，却要卖出去，你出去问问，能笑掉别人的大牙。” 杨爱娣无法说动王水发改变心意，只能闷闷不乐的接受。 “你想把活给谁？” 王水发不紧不慢的说：“当然是大根。咱俩要跟大根养老，不给他给谁？” “那你刚才咋不告诉大根？”杨爱娣不解。 “你懂个啥。”王水发不屑的斜了杨爱娣一眼，“我这是抻抻大根和他媳妇，叫他们紧张紧张，也让他俩明白，要是不孝顺咱们，老子就把这个工作给别人。” 杨爱娣恍然大悟，突然叹口气：“可惜咱家小七太小，要不这个工作正好给他，他就能端上铁饭碗，一辈子不用愁了。” 她无意中感慨的一句话，却叫王水发灵光一闪，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老婆子，咱们可以这么做啊。”他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急忙说给杨爱娣听。 听了王水发的主意，杨爱娣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炽热的光，像两团小火在熊熊地燃烧，激动到声音都变了一个调：“老头子，还是你有办法，这可真是太好了，咱家小七也能端上铁饭碗了。” 说着就要下地：“我现在去找老大过来，咱们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要是他不答应，咱们就把工作给别人。” 王水发喊住她：“先别急，我合计合计咋跟他说。” “有啥可合计的？！工作让他先干两三年，占便宜的是他，要不是小七没成年，这样的好事还轮不到他呢。”杨爱娣不在乎的念叨。 王水发竖起眼睛，“你知道个啥。咱们以后还要跟着老大过，不能让他心里存了气，再说，小七也需要兄弟帮衬，为了小七，咱们也要拢住老大，不能让他跟咱们离了心，更不让他怨上小七。” “可不能叫他跟小六一样，跟家里离了心。” 杨爱娣一边恍然：“你说得对。”一边竖起眉毛，“他敢和王小六那狼心狗肺的学，我就打断他的狗腿，把他一家子撵出去。” 两人嘀嘀咕咕到王小七和王小妹回来，杨爱娣马上去关心两人冻没冻着，快点上炕暖和暖和。 被王小七嫌弃，“妈，你咋这么唠叨？” 杨爱娣笑着骂他：“小瘪犊子，还嫌老娘唠叨了，我看你是欠削了。” 王小七急忙讨饶：“妈，我错了。” “你进屋，妈和你说点事。”杨爱娣小心瞄着王小四那屋，低声喊王小七她那屋。 “啥事啊。” 杨爱娣板着脸：“别废话，让你来，你就过来。”又瞥了一眼王小四的房门。 王小七跟着进去。 王小四紧紧贴在门板上，恨不能把脑袋伸到爸妈那屋，听听到底说了啥。 王小七一进屋，王水发就知道，肯定是老婆子要告诉王小七工作的事。 他瞪了杨爱娣一眼，现在跟王小七说，今晚绝对消停不了。“你折腾个啥？让小七早点睡。” 王小七莫名其妙被叫进去，又一头雾水被撵出来。 他摸不着头脑的推门，正对上王小四冒着贼光的眼睛。 “呀，四哥，你吓到我了。” 王小四问他：“咱爸咱妈跟你说啥了？” 王小七摇头：“没说啥，就让我回来睡觉了。” 王小四怀疑的盯着他，试图弄明白，他说没说假话。 王小七恼羞成怒：“你乐意信不信。” 躺炕上睡觉了。 可王小四却睡不着，他抓心挠肝想要知道，爸妈要把工作给谁。 是呀，工作最后会落入谁的手中呢？ 今晚睡不着的，不只王小四一个人。 第144章 石灰厂的工作6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面就有人喊：“爸，妈，你们起来了吗？” 不等两人回答，来人就推门而入，叫人吃惊的是，来人竟然是最懒的王小二两口子。 杨爱娣刚要呲哒王小二两句，又有人喊妈：“妈，醒了吗。” 来的是老大两口子。 紧接着老三两口子也进来了。 王小四在王小二喊人时，就一个翻身坐起，然后七手八脚套上衣裤，匆匆忙忙去了爸妈屋里。 王小六看有热闹，索性也起来，跟了过去。昨晚睡觉前，村长派人把他叫过去，准备了一桌，除了要跟他赔罪，也是想跟他说说栗子苗和榛子苗的事。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王小六也没故意端着，一口喝了碗中酒。 “小六，我没脸见你啊。”几口酒下肚，王有福忍不住发牢骚，“你东子哥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多好的活啊，非说太累了。” 愁苦的又喝了一口：“再累还能有种地累吗？我和你大娘，常年到头在地里刨食儿，难道我们不累吗？可为了这一大家子的生计，为了养活他这个瘪犊子，老子还不是咬牙挺着。” “他倒好，上班还嫌累，”王有福气咻咻的，“我想好了，这次回来，叫他跟着下地挣工分，让他尝尝啥叫累。” 村长媳妇听到这里，露出不忍之色，“东子还小呢——” “放屁！”王有福爆喝，“他好小？！他比小六还大几岁，早都成年了，他哥像他这么大时，已经开始挣满工分了，他还小？小个屁！” 见他是真的生气了，村长媳妇没敢继续维护王卫东，转身出去了。 王小六没火上浇油，反而提起年前赶集时，王卫东卖货的场景，“我看他干得很是不赖。” 王有福嘴里发苦，知道那是因为，出去卖东西的人都得听他的。 自己了解他，东子最喜欢在人群中吆五喝六，乐意别人讨好自己，特别爱当老大，对着别人发号施令。 他才去石灰厂，人生地不熟，是龙也要盘着，是虎也要趴着，变成他要看别人脸色，王卫东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不，要死要活不想干了。 王小六给王有福出主意，“大爷，不如就将咱村可以交换的东西收到一起，交给东子哥，让他带上几个人，十里八乡专门赶集，帮村里人做点实事。” 王有福有点意动，“咱这儿一个月才一次大集，农忙时两三个月办一次，总不能平时就让小犊子闲着。”村里人该有意见了。 王小六：“平时就让他往供销社送鸡蛋和蘑菇之类的，到了秋天就收手栗子榛子菜干。” 自从开春，养鸡场的小鸡开了张，一天少的时候，能捡八九十个鸡蛋，多的时候一百多个。 几乎两三天，就要往供销社送一次鸡蛋，每次不是村长跟着，就是会计跟着，还真没有专人管这一块。 王有福端起碗，“来，喝一口。” 村长媳妇一直在外屋，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此时推门进来，“我给小六加个菜。”放下手里的碗，是糖水鸡蛋。 说着故意冲村长哼了一声，“没你这个老东西的。” 村长也没生气，笑着让小六趁热吃。 然后说起树苗的事，“咱村自己踅摸的还是少，想让你帮着去农业大学打听打听，能不能从哪边弄些过来，还有就是嫁接的事。” 王小六一口应了下来，“最好咱村出个人，跟我去省城一趟，要是可以的话，直接就找车拉回来了。” 两人说定，村长跟着去，又唠了几句家常，喝到挺晚才散。 所以王小六是被吵醒的。 他趿拉着鞋，晃悠悠进了爸妈那屋。 杨爱娣正黑着脸训人：“叫啥叫，叫魂呀？也不看看才几点，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 王小二嬉皮笑脸的，“这不是睡不着吗。” “妈～～”王小二的声音拐出了山路十八弯的感觉。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目光却炽热的能把人熔化。 王水发清清喉咙，一瞬间，屋子里鸦雀无声。 “我和你妈决定——” 众人屏住呼吸。 “这个工作给你们大哥。” 王大根和杨荷花惊喜的叫道：“爸！” 那边王小二委屈中夹杂着不满：“爸——” 张芹芹哭嚎起来：“太欺负人了，我不活了，一家子欺负我们两口子，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孩子爸啊，咱俩就是那不受人待见的，好事一点也捞不到，天天少不了挨骂，活个啥劲儿啊——” 杨爱娣怒吼：“闭嘴！” 张芹芹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啊啊——老天爷啊，我不活了——” 王水发脸色铁青，大喝一声：“给我闭嘴，再嚎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 张芹芹闭上嘴巴，在嗓子眼里呜呜个不停。 按下了张芹芹，又起来个王小二。 他哭天抹泪地述说心中的委屈：“爸，妈，我知道你们不待见我，可我也是你们的儿子啊，咋能这么对我？我都说会好好干活了，咋还是把工作给了大哥？你们这么做，我心里老憋屈了。” 王水发死死盯着他，“我说了，你再嚎个没完，就给我滚出这个家，看来没把我的话听进去啊。” 王小二一抹脸，“我是你儿子，你叫我滚我就滚。”说着叫上张芹芹，“走，咱俩一起滚。” 张芹芹抽噎着跟在王小二身后走了。 一出门，对上了气喘吁吁跑来的胡巧玲。 张芹芹一挑眼皮，不阴不阳的甩下一句：“呦，来得挺早，可惜来晚了，工作给了大哥。” “啥？给他了？凭啥！”胡巧玲气势汹汹冲了进去。 王小二两口子对视一眼，马上蹑手蹑脚凑到窗根底下，听里面的动静。 胡巧玲一进屋就叫嚷：“他一个泥腿子，镇上的活给他不是白瞎了吗？就该给小四，他有文化，去镇上正合适。” 杨爱娣指着门：“这里有你啥事？你还没进门呢，我家的事用不着你插嘴。” “我马上嫁给小四了，咋就不能说几句了？你们就是偏心，既然好处都给了老大一家，那就别指着我们养老。” 这句话放在现在，相当不孝了。 对于老人来说，养老是很重要的，关乎未来生活的大事，他们听不得这个。 王水发对胡巧玲厌恶到了极点：“小四，你要还认我是你老子，就把这个女人撵出去，跟她一刀两断，不许娶她。” 第145章 石灰厂的工作7 这话简直是插了王水发和杨爱娣的肺管子，王水发对胡巧玲厌恶到了极点：\"小四，你要还认我是你老子，就把这个女人撵出去，跟她一刀两断，不许娶她。\" 胡巧玲跳着脚骂道：“你个缺德带买烟的，我要叫村里人都来评评理，天底下有没有你这样的老不要羞，见不得儿子娶媳妇。” 王水发被气得心口疼，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你——你——”突然一声暴喝：“王小四，你再做缩头乌龟，也给老子滚，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王小四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爸……” 王小六有些替王水发尴尬了，面对王小四的表现，他的怒火，更像是无能狂怒。 胡巧玲扬起下巴：“我家我说了算，有啥事跟我说就行。” 哦吼，王小六差点吹口哨，以表达自己兴奋的心情。 此时此刻的王小四，不禁让王小六想起上辈子，自己跟对方借钱，打算离开家乡去外面闯荡时，他就是这么抱着头，一副窝窝囊囊，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模样。 别说，还挺怀念王小四这个窝囊样。 王水发骂到：“瞅你那没卵子的样儿，真是丢人现眼的家伙，现在，马上给老子滚，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别在这儿碍老子眼。” 胡巧玲：“还没掰扯明白，凭啥叫我们走？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走了。” 说完双手抱胸，往炕沿上一坐。 王水发被气得直喘粗气，本来打算和王大根私下里说好，这个工作是王小七的，现在小七还小，就让他先干着，不过他要答应，将来必须还给王小七。 若是王大根不同意，他好换人，谁答应这个条件，工作就让谁先干着。 现在其余人摆明要赖在这里，王水发打好的腹稿没了用武之地，根本没时功夫和王大根私下谈话。 大家丢不走，显然还想争取工作的名额，他索性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了他的安排。 “这个工作我和你妈准备给小七。” 王大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说给自己，咋一转眼又说要给小七了？“爸——” 杨荷花一听这个话茬，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大事不妙。 家里人都知道老两口偏心小七，那么要把工作给王小七，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那为啥刚开始要说给自家男人呢？ 难道要拿自家男人做挡箭牌？ 心慌意乱的杨荷花，忘了王小七才12岁，根本不到上班的年纪。 王水发环视一周，最后对上王大根的眼睛：“咱家除了小七，你们每家都有一个人上班。”他完全忘了王小二一家。 王小四提醒道：“我们都在村里干活，挣得还是工分，比石灰厂的活差远了，那可是镇上的单位，正经的铁饭碗。” 胡巧玲：“就是，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村里的活和镇上的活，能一样吗？” 王水发沉声说到：“你要是觉得现在的活不好，就别干了，有的是人想干。” “石灰厂的活是小六弄来的，他也说交给我和你妈做主，所以，这个活给谁，都没你们说话的份。” 王小六正听的津津有味，没料到扯到了自己身上。 他很是赞同王水发的模样：“咱爸说的对，这个活爸妈想给谁，就给谁，咱们作为儿子，消停听着就行，哪来的这么多意见。” 胡巧玲回怼：“你说得倒是轻巧，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个好工作，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小四也有个铁饭碗，我们也乐意做个听话孝顺的人。” 呦，真是小瞧了胡巧玲，她嘴皮子比以前溜多了。 王水发脸被气得通红，加重语气：“你们还听不听？不听那就算了，都出去干活吧。” 咋能不听呢，众人马上闭上嘴巴，目光火热又炽烈盯着王水发，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每家都有工作，只有小七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真好的工作等着他。”王水发边说，边用眼睛瞄王小六，显然希望王小六能拍胸脯保证，等王小七长大，再给他弄一个更好的工作。 王小六当做没察觉到老爸的意图，满脸懵懂的表情。见大家都看向自己，他痞里痞气的说：“这么好的工作，可遇不可求，小七长大了，真不一定遇上这样的好事。” 王水发深深叹口气，看来很难让王小六松口，保证将来给小七弄一份工作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你妈一宿没睡着觉，翻过来调过去想了一夜，才决定把工作给小七。” 王小四突然叫了一声：“不对，小七不够年龄，他才12，人家单位不可能要这么小的。” 王水发深深看了王小四一眼，等到王小四瑟缩了一下，他才说出原本的打算：“对，小七年纪不够，所以我寻思先让老大上几年，等小七成年了，再还给小七。”。 王大根脸上的神情很复杂，他这是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只是爸妈无奈之下的选择，这还要感谢小七岁数不够，否则直接没自己啥事了。 杨荷花觉得心里堵得慌，自家对爸妈言听计从，孝顺有加，任劳任怨的干活，可还是赶不上小七在爸妈心中的地位。 既然这么偏爱小七，为啥还要让自家养老？不如跟着小七过。 心里不高兴，脸上难免带出一些。 杨爱娣无意中瞥到，顿时生气了，认为老大媳妇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其实内心藏奸，也不是好东西。 正要训杨荷花两句，王小七却在此时闯了进来。 原来他们说话声音过大，吵醒了王小妹。 她睡在对面的炕上，大家注意力全放在爸妈那边，没人注意她被吵醒了。 王小妹刚开始非常不高兴，不过她见哥嫂们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又看到爸妈脸色不太好，没敢发脾气。 只是气呼呼的把被盖在头上，试图隔绝声音，继续睡觉。 可大家比较激动，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人脑袋疼，哪里还能睡着。 于是她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等王水发说到，想把工作给王小七，她立刻来了精神。 她可是知道，有了工作就能挣钱，有了钱就能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王小妹自觉跟王小七关系最好，等王小七手里有了钱，相当于自己有了钱，能借光花两个。 于是一个翻身下了地，跑到对面屋子，喊醒王小七，快速跟他说了经过。 王小七虽然总是一副贪吃贪玩的模样，但也知道一个工作意味着什么。听了王小妹的转述，立刻起身，穿上衣服急匆匆跑过来。 “爸，妈，是不是我有工作了？太好啦，我有工作了。” 第146章 石灰厂的工作8 王小七虽然总是一副贪吃贪玩的模样，但也知道一个工作意味着什么。听了王小妹的转述，立刻起身，穿上衣服急匆匆跑过来。 “爸，妈，是不是我有工作了？太好啦，我有工作了。” 看着丁点大的人手舞足蹈嚷着，他有工作的模样，其他人心里的滋味，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王水发神情缓和了不少，“你先别喊，再被别人听了去。” 王小七才不管，“爸，啥时候能去上班啊？每个月能挣多少钱？我是不是能天天吃肉了？” 王水发听他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堆问题，耐心跟他解释：“你还太小，等大了才能去上班。” 然后看向其余的儿子，“小七今年12，等他16就能上班，这个活无论谁干，只能干四年时间，并且必须保证，四年后还给小七。” 停顿片刻，给大家反应的时间，“我和你妈将来要跟着你们大哥养老，所以别怪我们偏着他一些，叫他先去干几年。” “谁不服气，都给老子憋着，老子还没死，还轮不到你们当家做主。”看出大家心里憋着气，都不太高兴，王水发语气很严厉，把大家镇住了，一时间没人敢叽叽歪歪。 哪里料到，王小七反而不乐意了，“不行，我不给大哥，我要自己去上班。” 杨爱娣：“哎呦，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一点，再去，听话啊。” “不嘛，不嘛，我要挣钱给爸妈买肉吃。”王小七能受偏爱多年，不仅是因为他是老来子，跟他嘴巴甜有很大关系。 杨爱娣被哄得心花怒放，连王水发都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听妈的，那活可老累了，当心累得不长个，先让你大哥上着，你长大了，身上有了力气，再去。”杨爱娣连忙哄他。 王小七眼珠子一转，冲杨爱娣撒娇，“那叫大哥每个月给我五块钱，我就让他上。” 杨爱娣满口答应：“行，叫你大哥把钱都交上来，妈替你存着，等将来娶媳妇用。”反正她打算叫王大根把工资全部上交。 她绝不允许，家里再出一个王小五和王小六。 娘俩说得高兴，没看见王大根和杨荷花脸上的笑消失了，显得不太高兴。 “不，我要自己拿着钱。”王小七眼珠一转，嚷着，“那是我的工作，挣得钱当然是我的。” 他都想好了，等有了钱，他就用来买糖，让全村的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到时候，谁管自己叫大哥，做自己的小弟，听自己的指挥，自己就给他一块。 不归顺自己的人，就干看着吧！ 一想到那个场面，王小七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为了实现心中所想，王小七使出浑身解数，缠着杨爱娣，非要自己拿着钱。 王水发和杨爱娣当然不可能同意。 王小七索性躺倒地上，连哭带嚎，死命蹬着腿：“不嘛，我要自己拿着，我要自己拿着。” 王水发命令他：“赶紧给老子起来，再嚎老子削你。” 杨爱娣心疼的好声好气劝他：“你快起来吧，小心挨揍。” 王小七不为所动，依旧哭闹不止。 杨爱娣心软了，跟他商量：“别哭了，每个月给你五毛钱。” 见他还在哭，杨爱娣又改口：“一块，给你一块。” 王小七还是不松口。 杨爱娣正打算再加点钱，王水发脸色铁青的怒吼：“给老子起来。” 王小七吓得一个激灵，看出老爸是真生气了，立马起身。他可是很会看爸妈脸色的，不过因为没达到目的，噘着嘴巴，叫大家都看出自己很不高兴。 杨爱娣冲他使眼色，“行啦，别哭了，一块钱不少了，再哭一块钱也不给你了。” 王大根几个看到，王小七不过是哭闹了几句，就能得到一块钱，心里咕嘟咕嘟直冒酸水。 胡巧玲拉长声调：“哎呦呦，老话说得真准，大孙子老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只中间这些命苦，爹不疼娘不爱，没人不待见。” “好处捞不着，养老时想起我们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小四在心中呐喊：说得好，这就是他想说的。 这话何尝不是在说王小二和王小三。 王小三听了这话，神情落寞，显得异常沮丧。他比王小二能吃苦耐劳，干得比王小二卖力，但每次有好事，都要落到王小二后面，咋能不叫他心生不满。 王小四故意做出痛苦的样子，呜咽着喊了一声：“爸——妈——我辛辛苦苦挣工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块钱，小七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胡巧玲见此叫的更欢了：“啧啧啧，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就没见过你们这样偏心眼的人。” “恨不能把干活的儿子搜刮得一干二净，转脸就把钱给了不干活，靠着家里人养活的小儿子。啧啧啧，”胡巧玲又是撇嘴，又是吊起眼梢，满脸不屑的说：“可真叫我开了眼。” 杨爱娣虽然觉得她说话难听又刺耳，却不认为自己偏心有啥不对的。 五根手指伸出来，还不一样长呢，这个世上，哪有不偏心的人。 杨爱娣翻着白眼，并不觉得自己的偏心有错。“说得好像你家不偏心一样，真不偏心的话，咋是你一个小姑娘下乡？难道你家没个兄弟？” 这句话如同利箭射进靶心，胡巧玲一下子心态就崩了，尖声叫着：“我家偏不偏心不用你管，还是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吧。” 杨爱娣见她暴怒，马上明白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她可没有见好就收的品质，反而痛打落水狗，乘胜追击，务必要出一出，最近被胡巧玲欺负的怨气。 “你也知道这是我家的事。”杨爱娣故意露出讽刺的表情，“那我偏不偏心你也管不着。” 胡巧玲恶狠狠盯着她：“咋管不着，我马上要嫁给小四了，你拿着他的钱，养活这些吃白饭的就不行。” 看到她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杨爱娣觉得格外畅快，突然就get√到了激怒别人的快感，“别说你还没嫁进来，就是嫁给了小四，帮着我们养活小七也是应该应分的。” 胡巧玲愤愤不平，声嘶力竭的吼道：“凭啥？！” 杨爱娣拉着长声：“凭啥？就凭我是他妈，我生了他，养了他，他就欠我的，就必须报答我。” 第147章 石灰厂的工作9 胡巧玲愤愤不平，声嘶力竭的吼道：“凭啥？！” 杨爱娣拉着长声：“凭啥？就凭我是他妈，我生了他，养了他，他就欠我的，就必须报答我。” 胡巧玲越发生气，下意识想要压过对方，“你这是封建大家长做派，需要被批斗被教育，给你换换脑子。” 杨爱娣吓得噤若寒蝉，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护住脑袋，生怕脑袋不保，被换掉。 胡巧玲见到她这副模样，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准备再吓唬这老婆子几句，让她以后不敢对自己指手画脚，在自己面前武武炫炫的。 王水发怕胡巧玲真的头脑一热，找人来批斗老婆子，眼色沉沉如墨，加重语气：“胡知青，说话要有分寸，你不用拿批斗这套吓唬我们，我家是八辈贫农，根正苗红，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子，我就不相信，在家里唠几句嗑，就会被批斗。” 胡巧玲哑然。 虽然这年月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举报，被批斗，但确实不至于严到这种程度。何况，ge委会的人不是啥人都批斗，他们更喜欢批斗那些知识分子，或是有权有钱的人。 因为这样的人比较富裕，能榨出油水。 俗话说，千里当官，只为财。 那些揪着别人一点点问题不放，上纲上线的ge委会成员，不全是一心热血为了geming，很多人打着趁乱弄钱，把别人的钱财，揣进自己兜里的心思。 像老王家这样八辈贫农，一方面是没钱，真的穷，骨头里榨不出二两油，另一方面是成分好，ge委会轻易不会动这样的人。 “饭可以多吃，话却不能瞎说，”王水发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放下心来，继续敲打胡巧玲几句。 “咱家人多，避免不了舌头碰到牙的，说的急了，相互吵几句，甚至有时骂几句，这不过是家庭内部的事。” “我寻思，ge委会肯定也不乐意管，而且家庭内部矛盾不至于上升到批斗吧？他们要是成天管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那啥也不用干了。” 胡巧玲感到脸皮发烫，觉得自己被对方看透了，肯定觉得自己在说大话，嘴硬的说：“事情无大小，不能因为是家庭内部的事就放任不管。” 王水发见好就收，转头继续说工作的话题：“大根，你别怪我和你妈，咱家就这样的条件，能给你们每家弄个好活，还要多亏咱家小六有能耐。” 见人家不搭自己了，胡巧玲自认被小瞧了，重重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对王小四说：“还不走？工作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还不招人待见，留着干啥啊，走！” 然后王小四跟在胡巧玲身后走了。 王小三两口子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也觉得没意思，默默离开了。 王小六事情差不多结束了，他没了兴致留下，跑去养鸡场的路边，躲到树后，偷看贺敏。 没了无关紧要的人，王水发先打发王小七和王小妹去玩，才拉着王大根谈心，“你是家里的大哥，平时对下面几个弟弟很是照顾，我和你妈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刚才人太多，有些话不好说，现在只咱几个，我和你说说我和你妈的打算。” 王水发说的情真意切，“我和你妈会想办法，让小六再弄个工作，到时候这个工作你就能一直干下去。” “刚才之所以没提这茬，是因为小六现在很不好说话，不太听我和你妈的，所以不敢保证，能不能达到目的。” “也怕你弟他们知道了这个打算，又争抢起来。” “你也别光闷头干活，没事多和小六说说话，唠唠嗑。” “你看小五，他和小六关系最好，得到的工作也是最好的。”眼睛里含着深意，看了王大跟和杨荷花一眼，话里有话的点拨大儿子夫妻俩。 两人有种恍然大悟，对视一眼，然后对着王水发点头：“爸，我明白了。” 王水发满意的笑了。 “行啦，去做饭，该上工了。”打发大儿子夫妻。 王水发最后几句话，让王大根心里舒坦了一些，但还是闷闷不乐。毕竟将来能不能弄到另一份工作，谁也说不准。 一想到，这个活自己只能干四年，挣得钱还不属于自己，王大根打心里不乐意。 杨荷花只一眼，就看出他不高兴的原因。 瞄几眼窗外，压低声音：“你别不高兴，别人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只能上四年，挣得钱还都要上交，”王大根对此耿耿于怀，“没劲。”他有点不想去。 杨荷花又瞄了瞄外面，声音更小了，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咋这么死脑筋，先答应着，先干着，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王大根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能行嘛。” “咋不行啊。”杨荷花语气带着蛊惑，“小七可是娇惯着长大的，跟王卫东差不了多少，他能干得了重活累活吗？” 王大根没明白，疑惑的看着杨荷花。 杨荷花索性说得更加直白，“你得让小七知道，这活很累，很累，还很埋汰，不好干，连你都累得够呛。” 王大根抿唇，迟疑的说：“不好吧。”也不知这话是对杨荷花说的，还是在对自己说的。 杨荷花白他一眼，丢下一句：“我们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自己想想吧，我要去做饭了。”不满的抱怨，“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都猫屋里，不出来，叫我一个人做饭，太不像话了。” 此时王小二家和王小三家，也正在说这件事。 他们不忿于工作给了王大根，更生气于爸妈答应给王小七零花钱。 他们辛辛苦苦干活，一年到头摸不到一分钱，可王小七一个小孩子，只靠着哭闹就能拿到一块钱，谁心里能舒服呢？ 跑出去的王小四和胡巧玲，同样在说这个问题。 他俩认为我，爸妈太偏心了。 甚至胡巧玲看起来，比王小四更气愤。她一方面是感同身受，一方面是打着分家单过的主意。 现在房子盖好了，自己已经住了进去，等和王小四办了婚礼，房子就属于他俩。 有了房子，王小四当老师挣得不多，但养活两人是绰绰有余，而且能过得很不错。如果不分家，挣得都要交到老妖婆手里，看她那偏心眼的样子，随后还不是便宜了小儿子。 王小四听着胡巧玲的嘀嘀咕咕，他没阻止，因为他也想分家。 杨爱娣和王水发还不知道，这次工作的事情，催生了几个儿子分家的念头。 第148章 看着贺敏进了养鸡场 王小六看着贺敏进了养鸡场，站在树后下惆怅了一会儿，然后上山，看栗子苗榛子苗的种植情况。 王有福正好在现场，指着树苗：“你看，这一大片全是。”王有福意气风发，“等到这些苗长大挂果了，那咱村可不得了。” 劳动的人们脸上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仿佛他们种下的不仅仅是苗木，还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王小六望着人们热火朝天干活的场景，不经意的提起养鸡场咋样了。 “张教授说过，开春鸡爱生病，咱村的鸡没问题吧。” “哎呀，你可别提了。”王有福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多亏贺知青了。” 王小六竖着耳朵，面上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前几天有几只鸡打蔫，别人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要抱窝（孵蛋的意思）。”王有福露出庆幸的表情，“贺知青却觉得不对劲，果断把那几只鸡单独围了起来，给它们喂了草药，过了几天才慢慢精神起来。” “听说别的村子，最开始鸡打蔫时都没注意，后来不少鸡都被传上了，据说死了很多鸡。” 王有福很感慨：“还得有文化才行，贺知青就是看了，从张教授那边拿回来的那几本书，才学会了给鸡治病的。” “昨天我没时间过去，现在要去看一看，你去不？”杨有福问王小六。 王小六：“去。”说完觉得答应的太快，好在王有福没察觉到异常，招呼他：“那咱这就走。” 随着离养鸡场越来越近，王小六突然心跳如雷，感到了紧张。 他摸摸头发，又拉拉衣襟，深吸两口气，跟在王有福身后，进了养鸡场。 王小六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贺敏的身影，顿时一股喜悦之情，从心底涌起，无法抑制的翘起嘴角。 贺敏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抬起头，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定睛一看，是王小六。 她面无表情的对着王小六点点头，然后转过身，背对着王小六，专注干着自己的活，不再看向这边。 王小六心里一揪一揪的，失落的扯扯嘴角，不怪人家不理自己，是自己先疏远人家的。 心里明白前因后果，责任全在自己，却依旧不好受。 王有福问了问情况，又和王小六四处看了看，见鸡状态不错，便背着手往外走：“我要去田里看看，你去不？” 王小六摇头，他打算回镇上，有点事情，需要提前和王小五说好。 离开养鸡场前，他没忍住回头，只看见贺敏的背影，王小六苦笑，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跟在王有福身后离开。 贺敏至始至终都没回头，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自尊心极强，当初王小六不告而别，在她看来，那就是无言的拒绝。 既然如此，她当机立断收回对王小六的，那一丝丝好感，绝不拖泥带水。 王小六回家告诉老妈，让王大根明天和王有福一起去镇上，“我要回镇上找找关系，让石灰厂同意大哥去接班。” 这可是大事，本来还不乐意的杨爱娣马上表示：“那你快点回去，好好跟人家说说，说点软和话。” 杨爱娣心情忐忑不安，生怕这事黄了：“不会出意外吧？” “不好说，”王小六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他就是让他们急一急，让他们明白，求人办事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不要总指着自己给他们找活。 杨爱娣更是催他：“那你早点走。”没忍住嘀咕到：“当初这活就不该给王卫东那小子，你好几个哥哥呢。” 王小六对她的唠叨充耳不闻，回屋拿起自己的挎包，他手一顿，挎包被人翻动过。 “谁翻了我的包？”他没隐瞒，而是嚷了出来，并打开挎包，检查里面的东西。 其实他挎包里没啥东西，但他却一副受了天大损失的样子，“咋家里还有贼啊？” 杨爱娣心里咯噔一下，她怀疑是王小七和王小妹干的，刚才两人推推搡搡的往外跑，看起来有点慌张。 “不能，家里咋能有贼？”她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快点去镇上吧，晚了再找不到人，耽误事就不好了。” 王小六气鼓鼓，“去啥去啊，我在前面给家里忙活，家里人在背后偷我东西，我这个心啊——” 他此时正不痛快，正好借机发泄心中郁闷。 杨爱娣急忙叫他小点声，“别吵吵。”她心虚的看看左右邻居，“再叫人听见。” 王小六不肯善罢甘休，依旧扯着嗓门喊：“我被偷了，不怕被人听见。” “我包里的钱是用来请人吃饭，帮我大哥托关系的，现在没了，你说咋办？” 杨爱娣很不满意：“咋还请人吃饭啊？那多费钱啊，没必要吧。” 王小六冷笑：“那行，听妈的，我不请人家吃饭了，不过我也没脸求人办事，既然这样，我就不用急着回镇上了。”说完一屁股坐到炕沿上，抱着胸，一副不急着走的模样。 杨爱娣的笑僵在了脸上。 “我再睡一会儿，早上起太早了。”王小六打了一个哈欠，脱鞋上炕。 “你不去找人啊？”杨爱娣急坏了，“那你哥咋整？你别睡，快起来。” 王小六拍拍挎包，满脸的无奈：“钱都被偷了，我搞啥求人！” 半个小时后，王小六被杨爱娣送出了门。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王小六从包里掏出十块钱，没想到他有从老妈手里拿到钱的一天。 路过村口那块地，王大根见他往村外走，急忙追上来，“小六，你干啥去？” “我回镇上。” “那我咋整？”王大根脱口而出，说完反应过来，好像语气太生硬了，马上补救，“我是问工作咋整。” 王小六没在意：“我跟咱妈说了，你回去就知道咋整了。”眼睛左右转动，提醒王大根，周围可有人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偷听。 王大根忧心忡忡，鉴于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好看着王小六对自己摆摆手，走人了。 王小六一转到大路上，从树后闪出来一人，对着他喊道：“小六。” 王小六定睛看去，原来是他。 第149章 四哥有人情味了 一转到大路上，从树后闪出来一人，对着王小六喊道：“小六。” 王小六定睛看去，原来是王小四。 他抬头望望太阳，这个时候王小四应该上班呀，咋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说起来赶巧了，因为王小六是临时决定回镇上，谁也不知道他今天要走。 王小四和胡巧玲赌气跑出家门，躲在偏僻的角落发泄心中不满，无意中看到王小六往村外走。 王小四第一时间就猜测，王小六可能要回镇上。 他有话想跟王小六说，这次说不上，下次见面指不定啥时候了，于是他绕了一个大圈，躲开村口的那块地，直接绕到村外等着王小六过来。 王小六诧异：“你咋在这儿？有事。” 王小四心知肚明，两人之间有很深的隔阂，几乎难以化解，不过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当做没看到王小六对自己的疏离。 “小六，我想跟你道个歉，以前是我心胸狭隘，看到你给小五找的工作比我的好，就眼红，认为你对不起我。” “最近我自己没事想了想，我能当上老师，多亏了你，应该跟你说声谢谢。” 王小六笑着说：“咱们可是亲兄弟，有了能力，哪能不想着拉自家兄弟一把。” 王小四露出羞愧之色，“我靠着你才能当上老师，反而却怨恨你，没给我找个更好的活，我不是人。” “其实咱家现在过得这么好，多亏你有能耐，帮家里弄来的好几个活。” “我想说的是，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比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强，你不用再惦记家里，多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吧。” 王小六一愣，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就听见王小四继续苦口婆心的说：“一大家子不能全指着你一个人拉拔，你这样会把我们惯坏的，让我们没了自己奋斗的心思，那不成了趴在你身上吸血的蚂蝗了吗？” 王小六眨眨眼，意外王小四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王小四见他没反应，又略显急切的说道：“你真的不用再管我们了，你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让我们自己去奋斗吧。” 王小六恍然，原来这小子要釜底抽薪，让自己将来不再帮家里人找活啊。 也对，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待见他，在自己这里他根本讨不到好处。与其看着别人借了自己的光，得到更好的工作，不如斩断了这条路，叫大家都没路可走。 他，还是这么的阴险毒辣。 不愧是王小四啊！ 王小六眼眸里了然的神色，叫王小四瑟缩了一下，心里有股羞愤之感，下一刻心生恼怒，别以为自己不明白，他王小六之所以帮他们找工作，不就是显摆他能耐吗，好叫大家高看他一眼。 切，装啥兄弟情深，真要是看中兄弟，就该给他们每个人找个镇上的正式工，让他们几兄弟都和他一样，端上铁饭碗。 而不是为了一个破临时工，还要低声下气的讨他欢心，看他的脸色行事。 王小六被他的话感动了，“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我能力有限，这已经是尽我最大努力后的结果了，以后很难再弄到好的活了，本来我还怕你们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拍拍王小四的肩膀，“谢谢四哥开导我。” 王小四腼腆一笑，“你不嫌弃我多嘴就行，那，我回去了。” 笑着与王小四挥别，等看不到对方的背影，王小六收起笑，继续朝镇上走去。 晚上王小六提醒王小五，将来王大根到石灰厂上班，他可千万注意别说漏嘴，“可不能让家里知道，这个房子是你买的，就说是租的。” “大哥要是住这里，你就叫他分摊房租。” 王小五听见大哥可能住过来，心里有一瞬间的抗拒，他犹豫着小声说了自己的心理。 “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王小六无所谓的开导他：“咱们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很正常。” “你看，咱爸咱妈有了好吃的只给小七和小妹，大哥大嫂有好吃的，也会背着人，只给大胖他们。” “等你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把好东西留给老婆孩子，却要送给别人？反正我不会那么干。” 王小五不好意的说：“我肯定要留给自己的……”他是个腼腆的少年，不像王小六，外表虽然稚嫩，内里却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妖怪，说起老婆孩子丝毫不觉得羞赧。 “那不就得了，”王小六双手一摊，“大多数人都如此，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人性是自私的，除非圣人才能大公无私。”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大公无私。你难道要当圣人？” 王小五摇头，很诚实的承认：“我也当不了圣人。” 王小六又说了石灰厂工作的内情，王小五瞪大眼睛，“啊，工作竟然要给小七？那工作确实又累又脏，小七那小子娇生惯养的，能干嘛？”他对此抱怀疑态度。 王小六耸肩，不置可否：“那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这么对大哥也太不公平了，”王小五感慨万千，替王大根感到委屈，“大哥对爸妈多孝顺啊，有了工作爸妈却想先到了小七，工资不能自己留着，需要全部上交，这活干不干也没啥劲。” 听着王小五的分析，王小六能感觉到五哥的进步，他学会了思考，不是以前那个，对爸妈言听计从的五哥了。 真好。 “你笑得咋怪怪的？”王小五不停瞅他的脸，“好像很……嗯，很……很慈祥，对就是很慈祥。” 王小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才慈祥。” 王小五挠挠后脑勺，憨憨一笑：“别人都说我的笑看起来很憨。” 王小六无语。 “对了，还有一件事。”王小六把王小四说的话，学了一遍。 王小五听了后，露出欣慰的表情：“四哥学会为别人着想，变得有人情味了，他说得太好了，我们确实不该全都指着你拉拔，会拖累你的。” 王小六目瞪口呆，他五哥好天真啊。 等他掰饽饽说馅，分析了王小四说这些话的用意后，王小五不敢置信的说：“不能吧！” 第150章 刘龙 第二天他带着王大根办完手续，离去前严肃的告诉他：“昨天我四哥跟我说了，一大家子不能光靠我一个人拉拔，怕把你们惯的不努力了。” “我一想，这话也对，你们都指着我拉拔，累死我，也不可能给所有人找到好活，让你们所有人都满意。”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帮忙，大哥，你回家跟爸妈说一声，以后我就不管了，其他人还是好好干活，不要全指着我了。” 等王大根回家跟爸妈一说，杨爱娣立刻破口大骂：“王小四这个王八羔子，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坏了心肝的犊子，不是个玩意，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他，省着叫他长大了祸害家里。” 王水发气恼非常：“他要干啥？他要干啥！你叫他进来，今天老子非要狠狠削他一顿。” 王大根同样恼怒王小四，他这么说，倒是在小六那里卖了个好，叫小六承了他的情，可是对于别人，特别是等着小六帮忙转正的自己而言，那是生生断了他们往上的路啊。 心里恼恨王小四太损，王大根没劝爸妈消气，出去喊了王小四进屋。 王小四还纳闷，爸妈找自己啥事。哪知一进屋，还没喊爸妈，迎面就是一个巴掌：“啪——”他被打懵了，愣在当场。 杨爱娣连珠炮似的骂声响起：“你个杀千刀的王八蛋，咋不嘎嘣死了呢，活着就会祸害人，你咋不去死——”最后那个死字破了音，如同一个魔咒，在王小四耳边循环播放，久久不散。 王小四惨白着一张脸，他不知道爸妈为啥打骂自己，他也不想知道原因了，认为没必要。 杨爱娣的那些话，实在太伤人了，他明显感受到爸妈对自己的恨意，既然他们恨不能叫自己去死，那就别怪他不孝顺了。 王小四垂下眼皮，一句没争辩，直愣愣站在屋地中间。 王水发一巴掌扇在王小四脸上，马上就后悔了，他没想到王小四没躲，被自己打个正着。 想说点软话，却拉不下面子，清清喉咙，无意中瞥见王小四幽深的目光，王水发心中一紧，喝止了杨爱娣的叫骂：“行啦，别张嘴就骂人，啥死不死的，这是咱儿子，又不是仇人。” 杨爱娣不满的顶嘴：“老娘生了他，养了他，打骂几句咋啦？打不得，骂不得了？” 王水发不乐意跟她掰扯，认为杨爱娣只会胡搅蛮缠，没一点头脑，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王小四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爱娣见了他这个死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拉着个脸给谁看？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把你拉扯大，你tm的找了个丧门星回来气老娘，看着狐狸精欺负老娘，屁也不敢放一个，没卵子的样，看见你就来气，给老娘滚出去。” 王水发刚要阻止，王小四已经一转身，走出了屋子。 他张张嘴，“咋让他走了，正事还没说呢。” 杨爱娣撇嘴，“说啥说，他一撅屁股，老娘就知道他要拉啥粑粑蛋，他天生就是坏种，见不得别人好。” 杨爱娣没控制音量，所以不但还没走远的王小四，隐隐听到了她的话。 院子里的哥嫂隐隐绰绰也听到了一些，尴尬的不知如何面对王小四才好，王小四阴沉沉的一笑，出了院子。 张芹芹才敢喘气，她拍着胸脯：“天呀，吓死我了，小四太吓人了。” 别人在心里猛点头，非常赞同张芹芹的话。 成功给王小四上了眼药，王小六和王有福，上了去省城的客车。 农业大学里确实有苗木，不过量不算多，主要是闹饥荒那几年，被人们刨了改种粮食了，缓过来没多久，又开始闹文化的革命，闹得人心惶惶，大学里不少教授学者被下放，哪有心思扩大种植，能保住现有这些，已经是学校领导有能力了。 王有福有意要买，对方有意要卖，很快达成了交易。 张教授又帮着找人，教了王有福嫁接技术。 当天晚上，王有福留在省城，让王小六和张教授夫妻作陪，在国营饭店宴请几位教授，感谢人家。 因为自己还有事要忙，王小六帮王有福找了个招待所，跟对方说了一声，自己不能陪着了，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花了一天时间准备，王小六和小张登上了去云南的火车。 他俩到达卧铺时，里面空无一人。 放好行李，小张抢着收拾床铺，“科长，你先到床上休息，我去找列车员弄点热水。” 看着小张忙前忙后，脚下生风跑出去，王小六体会到当领导的好处，心里难免生出飘飘然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涌上心头的得意，不禁喟叹，要不人人都爱当官，这感觉确实爽。 上辈子他有钱后，身边也围绕一些溜须拍马之徒，但那些人大多没啥能耐，指着讨好自己，好从自己身上弄好处，所以姿态放得很低。 可就是姿态放得太低，自己虽然也喜欢他们的吹捧，但跟今天从小张那里获得的满足，绝对不是一个档次。 虽然小张对自己讨好，却不是一味地低姿态，带着对上级领导的尊敬与恭维。 这种感觉很奇妙。 看来，自己是个大俗人啊。 此时他分外理解，徐常和为啥那么喜欢，听自己拍他的马屁了。 眼看着快发车了，有人推开卧铺门，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身高一米八左右，长得很是高大魁梧，把后面的人衬得瘦弱矮小。 打头那人眼睛在王小六和小张身上打了一个转，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拎包放到床铺下面，然后侧身对着另一个人说：“龙哥，你坐一会儿，我去弄点热水。”拿起系在包上的搪瓷杯，转身出去了。 被叫龙哥的人对着王小六两人，笑着点头打招呼，“你们好，我叫刘龙，我那兄弟叫关五，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王小六暗自吃惊，他没想到能遇到刘龙。 第151章 旅途 他上辈子就认识刘龙。 大约在八十年代后期，自己和他有一些业务往来，但走得不得不算太近。 听别人说过，刘龙在这个时期干的是黑市买卖，听对方语焉不详的提起，刘龙只是别人放在明面上的管理者，具体背后之人是谁，那人没说。 刘龙外号是笑面虎，在省城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而且黑白两道通吃，八十年代已经是省城明面上的首富，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九十年代初，他莫名其妙地掉到河里淹死了。 至于身边总跟着小弟的刘龙，为什么会掉进河里淹死，谁也说不明白。 私下里不少人都在传，是他背后之人犯事了，那人为了脱身，选择了丢车保帅，将刘龙灭了口，然后把所有的罪名推到他的身上。 那时王小六的腰包才鼓起来，兜里那几个子，根本不被刘龙看在眼里，人家对自己爱搭不理。 而二十多岁的王小六，年轻气盛，很是有些傲气，不太能弯得下腰、拉下脸去讨好刘龙。 加上刘龙手上不大干净，做事霸道又蛮横，王小六虽然算不上是啥好人，本质上却还是个遵纪守法之人，对刘龙的某些行为不太看得上眼，所以和人家的关系不算太亲密。 收回思绪，王小六和对方互通了姓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王小六敏锐地察觉到，刘龙在有意打听自己的情况，比较关心自己是做啥工作的，要去哪儿出差，目的是啥等等。 王小六属于老黄瓜刷绿漆，老话说得好，马老奸人老猾，刘龙那点小把戏，他看的一清二楚。 于是说话避重就轻，和对方绕着圈子。 但小张毕竟年轻，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刘龙套取了不少信息。 王小六也没管，自己是单位派出去的，光明正大的出差，又不是见不得光，所以不怕对方知道。 除了以上原因，王小六觉得这对于小张来讲，算是一种难得的历练，自己不可能一直带着对方出去办事，早晚有一天，小张要独自做事。 在外面跑来跑去，难免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善意的，肯定也有心怀歹意的，这需要小张去分辨，进而避免落入别人的陷阱。 有了这样的想法，王小六减少说话的次数，交给小张去应付。 知道他俩是供销社的采购员，这次是去云南采购后，刘龙眼睛里快速的闪过一抹精光，笑得越发和煦。 话说回来，王小六也不是吃素的，从刘龙的只言片语，他猜到对方这趟是去进货的。如果没猜错，这货就是霞光路供销社开业时，售卖的那几样特产。 王小六微微挑眉，他和徐常和虽然料想到有人跟风的一天，却没料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同时，他也很佩服刘龙的敏锐，凭借这份敏锐，不怪人家能把买卖做大做强，八十年代便富甲一方。 等从小张那里，把消息套得差不多了，刘龙开始重点和王小六聊天。 王小六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由于双方各有计较，一时间相谈甚欢。 不知内情的人看到了，还会认为他们是多年老友。 到了饭点，刘龙直接让关五打了饭菜回来，“今天很高兴认识两位小兄弟，必须好好吃一顿。” 王小六没推辞，他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请自己吃饭，肯定有缘由。 果然，吃饭时，刘龙表露出对云南的好奇，一个劲儿让王小六多说点，时不时表示惊叹：“太不可思议了。” “我无法想象有多美。” “真想去看看。” 第三天刘龙到站，要下车了。他依依不舍的感叹：“咋就到站了，我还没听够呢。” 和王小六约定，“等你回省城，我做东，为你和小张接风，到时候可千万给我这个面子。” “那就让龙哥破费了，”王小六把对方送到车下，和对方依依惜别，直到看不到对方的背影才上车。 意外结识了刘龙，王小六有了点想法。 现在是七一年，再有六年，就会迎来市场的开放。 当然，要想光明正大地做买卖，还要差不多十年时间，但七七年七八年，四个人一倒台，管理就宽松了不少。 在市场开放前，自己需要提前攒些本钱，以便在未来的市场中，分一杯羹。 若是没有门路，王小六不会冒险，毕竟他没有靠山，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但如今机会到了自己面前，如果不抓住，太对不起老天爷对这样的机遇了。 王小六不知道的是，下车的两个人正在谈论自己。 “龙哥咋对那小子那么客气？”关五感到奇怪。 刘龙笑得高深莫测：“我自有用意。” 接下来的路程，卧铺里的人来来走走，这时代能坐得起卧铺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最不济也是单位里派出来出差的。 他们很警惕，保持了高度的防备心，不愿意和王小六多交谈的样子。 见此情景，王小六也保持了沉默，省着引起对方对紧张，对着自己露出防备的神色。 本来长时间坐火车就累，他不想花费太多精力，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这个念头一起，他悚然一惊，自己似乎越来越冷漠，越来越现实，渐渐失去了青年人特有的热血与天真。 望着车窗外，迅速后移的景色，他迎着太阳光，露出淡淡的忧伤，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年轻，但内心却是那个有几十年经历，油滑狡诈的王金鑫。 唉，他的青春早已失去，不会重来。 小张小心用眼角余光瞄着王小六，咋觉得科长好像很失落？自己该不该开导开导科长，借机在科长面前刷刷好感度？ “呃……”他刚张嘴，王小六收回视线，“我去厕所，你看着点东西。” 第152章 不太顺利 火车哐当哐当十几天，终于到了终点站——云南。 王小六带着小张去了上次住过的招待所，洗漱过后，美美的睡了一觉，扫去旅途的疲惫，他才一身清爽的去找毕胜利。 毕胜利见到他，非常惊喜：“小六你什么时候来的？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站。” “昨天才下火车，”王小六笑着解释，“当时太晚，我就先找地方住下，这不，一大早就过来找你了。” “对了，这是我单位的小张。”王小六为他俩介绍对方，“这是我朋友毕胜利，你叫毕哥。” 毕胜利拽着王小六去国营饭店，表示请他俩吃早饭。 “这次回来是有事吧？”毕胜利主动询问。 王小六说了自己的来意。 毕胜利一脸的为难，“有点不好办。” “啥情况。”王小六听了毕胜利的讲解，感到一阵头疼。 原来这事跟上海那边过来，收购土特产有关。 在当地不值钱的土特产，竟然能换来上海货，这叫ge委会眼馋得要命。 后来直接以检查货物，防止坏人在土产品上动手脚，影响和上海人民的友谊为借口，把与上海交易监管权，拿到了手上。 “而且前几天ge委下发会通知，不许私下和外面交换物资，一经发现，就严惩。”毕胜利这些供销体统的员工，对此是叫苦连天，怨声载道。 本来按照行业的潜规则，上海发过来的货物，他们供销社内部可以优先挑选，看上的就直接留下。 现在被ge委会接管，这项隐性福利就没了，搁谁都不可能高兴。 王小六皱眉。 他倒不是为了毕胜利担忧，主要是担心ge委会出幺蛾子，想要从交易中捞取好处，坐地起价。 毕胜利安慰他，“你也别太担心，我认识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不行就托人帮说说好话。” 王小六打听，“那要是直接用钱，从你们这里进货，他们管吗？” 毕胜利苦笑点头，“也管，比用工业品交换，管的松一点。”主要是上海货太招人稀罕了，ge委会才会伸手，反而用钱交易他们不太关注，人家不太差钱。 但是毕胜利也不敢保证，用钱交易对方会视而不见，毕竟世上哪有嫌钱多的。 “你们上级部门，就任由那些人乱弹琴？”王小六不信供销社领导们能忍下这口气。 毕胜利不置可否的笑笑，“别管那些，你先把要采购的特产列个单子，方便下面从老乡手里收购。” 看见毕胜利的神情，王小六明白供销社上面的领导也不满意，肯定在与ge委会交涉，想要收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不过王小六对此不太看好。 现在是特殊时期，一切权利归属ge委会，人家有资格这么干。 供销社领导要想收回权利，除非割肉，让渡一定的利益，否则根本没戏。 供销系统的领导就是这么打算的，通过让出一部分的利益，去收回一部分的权力，毕竟有了权利才有利益，否则他们只能干看着别人吃肉喝汤，自己一点荤腥沾不到。 其实双方已经博弈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方想多要，一方想少给，还有的磨呢。 吃过饭，王小六给徐常和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这边的情况。 徐常和听了后，感到头疼，却也没办法。他对云南鞭长莫及，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叫王小六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撤，咱们回来从长计议。” 王小六答应：“行，我看着办，这边要是不行，我打算转道去四川一趟，那边多山，特产也很丰富。” 徐常和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王小六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其实他很想绕开ge委会，找个偏僻些的，管理较松的小县城，疏通关系，从那边收购特产，然后直接运上车拉走。 可考虑再三，最后放弃了。 关键他不是做一锤子买卖，这次完事没有下回了。 这样做风险不小，即便第一次成功了，下次再来，等待自己的，很可能是更严厉的管理和监督。 而且，一旦被人举报，就会连累不少人。 自己是给公家进货，为了公家的事犯险，甚至连累朋友，没这个必要。 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在招待所写好了清单，中午时交给了毕胜利。 毕胜利扫了一眼，见没有太特殊的东西，都是很常见的山货干货，揣到兜里，“量不算大，我建议直接用钱从老乡手里收购，这样最简单，也最快。”用工业品交换，又麻烦又招人眼。 “我听毕哥的。”王小六没有反对。 “就是钱可能要晚几天，我打电话让那边汇款，不过得几天才能到账。” 毕胜利开玩笑：“反正钱不到账，我就扣着你不放。” 王小六接道：“行，到时候我靠刷盘子挣钱还账。” 说笑几句，毕胜利去上班了，王小六带着小张在附近走了走，就回招待所了。 因为他们发现，街道上行走的人少的可怜，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大多行色匆匆，看起来很紧张，一看到陌生人，就会露出警惕的神色。 见此情景，两人没敢多停留，匆匆回了招待所。 过了两天，毕胜利通知他们，他帮着找好了关系，后天就能备齐货物。 王小六又给徐常和打了电话，进行了沟通。 徐常和已经在省城那边托人，找了铁路方面的关系，对方答应帮着捎带货物，但只能少量，而且频率不能太高。 徐常和的主要目的是，给自己的供销社弄点特色产品，吸引来更多的关注，东西多点少点倒不太在意，关键要保证货源稳定。 挂电话前，王小六说了自己的想法，他打算转道去一趟四川，“这边形势不算太好，管制比较严，我琢磨去四川看看。” 第153章 初遇孔凡武 听到王小六说，要去四川看看。 徐常和沉吟，“听说那边多山，而且地势险峻，因为高山阻挡，交通很不方便，往往需要翻越好几座高山，才能看到人烟。” 然后满含担忧的说：“那边天高地远的，遇到点啥事，找人帮忙都不好找。” 王小六明白主任是关心自己，感谢过对方的好意，却坚持要去。 他有自己的私心，打算趁现在社会环境安全性高，借着工作之便，多结识几个人，为将来做准备。 徐常和见他执意如此，再三叮嘱他，千万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险的地方，“安全第一，找不到好的货源无所谓，只要你平安回来就行。” 又让他带着小张一起，反复强调安全的重要性，等王小六拍胸脯保证，绝对会注意安全，肯定不去危险的地方，徐常和才忧心忡忡的挂了电话。 这边货物一上车，王小六就带着小张，直奔四川。 他托毕胜利找关系，弄了两张卧铺票。算着这一趟的花销，王小六咋舌不已，好在他算是出差，一切费用由公家报销，否则光是车票钱，都能让如今的自己破产。 这趟车不能直达他俩要去的地方，需要倒一趟车。 倒车时，因为没有认识人，两人只能买到硬座票。 坐卧铺时，两人没觉得车上的人这么多，如今进了硬座车厢，他们才知道，啥叫人山人海，啥叫拥挤不堪。 火车刚停稳，人群呼啦啦一窝蜂挤到车门处，王小六被后面的人挤得不由自主往前移动。 他和小张夹在中间，被挤的差点喘不上气。 好不容易进了车厢，因为他俩反应迟钝，跟在他俩身后的人不乐意了，“不走的话靠靠边。”说着一手扒拉开他俩，大踏步直奔空座位而去，然后一屁股坐下。 等他俩想起要找座位，发现已经没有空位了。 没办法，他俩去了车厢连接处，把手里的拎包放到地上，当做凳子，坐上去歇歇脚。 等到火车约莫快进站时，有五六个人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站到车门前，看样子要下车。 不久，火车开始慢慢减速，受惯性作用，门前有几个人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的里倒歪斜，然后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人。 那几个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太不好意思了。” 其中一人趴到王小六身上，虽然立刻就直起身，但在碰触的一瞬间，王小六清晰的感觉到，那人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兜。 他本不欲多生事端，毕竟在外行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对方显然是团伙作案，自己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考虑到自身安全，王小六只当没发现对方的行为。 当然，他没理会，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安全，他根本没把钱放到衣兜里。 哪知小张无意中瞥见了这一幕，下意识在一旁嚷了起来，“你干啥！咋还掏衣兜？”原来他一路上时刻关注着王小六，力求把王小六照顾的无微不至，所以那人的举动，才落入他的眼中。 小张毕竟年轻，经历的事情少，猝不及防之下，他脱口叫嚷了开来。 他这么一喊，周围人纷纷查看，自己有没有丢东西，结果确实有三四个人被偷了。 丢了东西的人当然不干，马上叫喊起来：“我的钱——” “来人啊，有小偷！” “你还我钱。”有人揪着对方的衣领，叫对方还钱。 这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人家当然不会承认，又没抓住现行，死命挣扎：“你放开我，我可没偷你钱。” “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只有你碰我了，快点还我钱来，小心我找警察把你抓起来。” 被小张叫破的人，微眯起眼睛，里面闪着凶光，语含威胁之意：“小伙子话可不能乱说，当心闪了舌头。” 小张见形势不妙，下意识看向王小六。 那人见此，斜吊着眼睛盯着王小六，“你说说我掏你兜了吗？” 王小六目光沉静如水，与他对视：“那我哪知道啊？我光想着快到站了，没注意别的问题。”意思很明显，他也发现对方的行为了。 那人咧开嘴角，刚要说点什么，却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所有人被尖叫声吸引，转头看过去，原来是被丢钱人揪着的人，恼羞成怒，从兜里掏出一把尖刀，冲着对面的人扎去。 “啊啊啊——”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和车厢往这边跑来的人群挤作一堆，顿时乱成一团。 王小六上前一步，利落的飞起一脚，踹到对方手腕上，“当啷——”刀掉落到地。 这时从车厢里跑来五六个人，推开拥挤的人群，挤上前来，大喝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伸手去抓那些疑似小偷的人。 那些人惊慌之下，立刻要逃，王小六迅速回身，一把抓在刚才掏自己衣兜那人的肩膀上，“你往哪儿跑，给我回来吧！”手上一个用劲儿，把那人甩倒在地。 孔凡武大手一挥，“带下去。” 他身后的同事，把这伙人押下了车。 孔凡武对着王小六露出爽朗的笑，“小兄弟身手很不错啊。” 王小六谦虚的回应：“会点庄稼把式，不值一提。” “小兄弟太小看自己了，你这身手不比我同事的差多少。”孔凡武没再继续聊天，“还需要你配合，跟我们回局里，说说具体情况。” 当然，不光王小六要去，亲历者都要去。 事情不复杂，更何况孔凡武他们，已经盯这伙人很长一段时间了，本也打算这次就找机会，将其一举拿下，避免这伙人继续疯狂作案，给人民群众造成损失。 讲完事情经过，就没这些证人啥事了。 孔凡武送大家出来，他先和别人道别，最后才跟王小六握手。 第154章 一见如故的两人 孔凡武握着王小六的手。 不知是出于客气，还是抱有其他目的，很热心的询问王小六来四川的原因：“小六兄弟来这边，有什么事要做？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在这边有点关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王小六眼睛一亮，打蛇上棍，“若是孔哥能帮忙，那可是太好啦。” 孔凡武眼睛微不可察的微眯了一瞬，在王小六看过来时，脸上只留笑意。 其实孔凡武喜爱交朋好友，他只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嘴，属于理解性的在客套，没想到王小六能顺杆就往上爬。 虽然王小六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这个人向来豪爽，没少对不熟悉的人伸出援助之手。 所以很快就收起惊讶之色，做出侧耳倾听状，“凡是我能帮忙的，绝无二话，但若是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内，就不要怪哥哥我无能为力了。” 他没有大包大揽，显然是个做事极有分寸的人。 王小六也没客气，直接说了自己的目的。 听到王小六是为了四川特产而来，孔凡武暗暗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这事包在我身上，你等着听消息吧。” 王小六惊喜万分，反手握住孔凡武的手，“多余的话不说了，孔哥要是不嫌弃，请接受小弟的道谢。”说完一抱拳，详详细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 “别！”孔凡武刚要拒绝，只见王小六对着自己郑重的抱拳，然后说了自己来四川的目的。 孔凡武对王小六抱拳这个动作很有好感，觉得王小六有股爽利感，跟自己一样豪迈。 于是极其高兴，拍着王小六的肩膀，“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走，今天高兴，哥请客。” 王小六没推辞，露出激动的神情：“那可太好了，今天必须要跟孔哥一醉方休。” 孔凡武哈哈大笑，显然心情很好。“对，一醉方休！” 孔凡武叫了几个人作陪，直喝到月上中天，个个成了大舌头，五迷三道的，才舍得散场。 “小六，小六，你的事……呃，包哥身上，你就等着听信儿吧。”孔凡武嘴里嘟嘟囔囔的，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在王小六背上，“你等着……等着……呃……” 即便王小六酒量很好，在还几个人轮番劝酒之下，也喝了不少，只见他眼睛发直，反应有点迟钝：“好……好……我等着……谢谢……孔哥。” “不用……谢，咱俩……咱俩谁跟谁啊，不用谢。” 王小六被小张扶回招待所，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他不知道的是，孔凡武低声吩咐身边的几人，叫他们盯住王小六两人，看看他们到哪儿去，跟什么人见面，说了什么话等等。 第二天上班后，又往外打了好几个电话，发动自己的战友，核实王小六和小张的身份。 人生三大铁，一起当过兵，一起同过窗，一起下过乡。 虽然他没有金省的战友，但是却能靠着战友找战友，找到身处金省的战友。甚至其中一个正是省城人，家里有供销社的亲戚。 于是打过电话后，到了下午就有消息传了回来。 孔凡武听着电话里的战友，向他转述打听到的有关王小六的消息，和王小六对他说过的信息进行对比，发现对方没说假话，两人确实是供销社的采购员。 放下电话，孔凡武借着到外面抽烟的功夫，对在公安局对面，茶水铺子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低语了几句。 下班后，他直接到招待所找王小六，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只需等上两天，货物就能准备齐全。 王小六暗自心惊，忍不住在心里揣测孔凡武的身份。 同时，他也提高了防备，不怪他不相信对方，毕竟在这边，他人生地不熟，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孔哥，这个点了，该吃晚饭了，今天兄弟我做东，望孔哥给兄弟这个面子，让我有机会请哥哥喝点。”拉着孔凡武的手，王小六强烈要求请客。 孔凡武打着不可说的主意，稍微推辞了一下，就被王小六拉去了国营饭店。 “好吧，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孔凡武一脸的无奈，“可以松开我了，我自己走。” “这就对了，你要是跟我客气，那是不当拿我当你兄弟，”王小六搭着孔凡武的肩。 孔凡武笑着调侃：“就是看在请我上饭店的情分上，我也要认你这个兄弟，否则我不是吃亏了吗。吃亏的买卖，我可不做。” 两人说笑着找地方坐下，王小六让小张去点菜，“要几个硬菜，必须让孔哥明白我的心意。” 孔凡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咱们简单吃点，关键是唠唠嗑。” “听我的，”王小六拉着他不让动，挥手打发小张：“快去。” 王小六请孔凡武吃饭，不仅仅是为了道谢，还打着顺便探探对方老底的主意。 主要是在王小六看来，孔凡武的好意，来得莫名其妙。 他自己也是一个豪爽，喜欢交朋友，对朋友一腔热忱之人，但却绝不会像孔凡武这样，只见了一面，便热情的不得了，又是请吃饭，又是帮着收集货物。 他活了两世，从没遇到过孔凡武这样，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掏心掏肺，不要任何好处，也不计较后果得失，没有丝毫犹豫就去帮忙的人。 天上不可能掉馅饼，除非有利可图。 因为各有心思，所以今天两人都没多喝，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套话上。 两人都不会善茬，更不是菜鸟，言语间的交锋连同桌的小张也没察觉到异常，为他俩相谈甚欢感到意外。 “不知道的人，肯定猜不出孔哥和我们科长才认识两天。” 王小六笑着回答：“我们这是一见如故。” 孔凡武举起酒杯：“对，我们是一见如故，来，小六，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杯。” 一番你来我往，外加孔凡武有意透露出的些许信息，王小六对他的另一层身份，能有八九分的把握。 不过两人只是心知肚明的对视一眼，没有把事情往明处说，怕人多嘴杂，被别人无意中听了去。 第155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王小六不禁感慨，也不知道自己是啥运气，这一趟出差，结识了两个黑市大哥，他俩彼此不认识，自己就是双方的桥梁。 看来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自己注定要发财啊。 王小六嘴里哼着小调，对于孔凡武向自己这个刚刚认识的外乡人，透露身份的原因，在他看来，跟自己的身份脱不开关系。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个供销社采购员的工作，那是相当吃香的。不仅仅是因为采购员是铁饭碗，更是因为这个工作有机会弄到货物。 任何年代，手里有货都能被人高看一眼，更何况如今物资短缺。 果然，等到吃完饭，孔凡武把两人送到招待所门前后，对着王小六使了个眼色，然后隐晦的瞄了瞄小张。 王小六了然的点头，直接让小张先进去：“我有几个事要问问孔哥。” 说完这句话，王小六稍微停顿了一下。 小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话的深层含义，马上表示：“我先回去打点热水，一会儿好泡泡脚。” 等小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孔凡武指指路对面一棵大树，“咱俩去那边说话。” 大树在粮店的前面，此时粮店早已下班，所以说话比较安全。 到了大树下，两人耳语了一番，不久后，两人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在孔凡武的帮助下，事情完成的非常顺利，甚至对方还帮着联系了一辆汽车，可以把货物运回金省的省城。 考虑到用汽车运送，为了避免货物在路上出现意外，他俩还需要跟车着押送，想想就知道那可遭老罪了。 于是王小六就嬉皮笑脸的提出：“我可不想跟车运货，太遭罪，最好能用火车运回去。” 孔凡武无奈的苦笑：“你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这边没有直达金省的火车，带着货物，转车很麻烦。”他不是没有铁路系统的关系，主要考虑到转车的问题，才打算通过汽车运回去。 而且现在的铁路运输速度很慢，要比汽车多花费一倍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 王小六明白他说的在理，但是再麻烦，“也比坐汽车回金省强。” 孔凡武点头，“那倒也是，既然小六兄弟都提出要求了，我求爷爷告奶奶也要完成这个任务。” “谢啦。”王小六双手抱拳，不过给对方吃了安心丸：“能运到云南那边就行，我能找关系，从云南直接运回金省。” 孔凡武挑眉，显然对王小六有这种关系感到意外。 当然不是他看低了王小六的能耐，毕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供销社科长，并敢千里迢迢来云南和四川采购的人，绝不可能是个泛泛之辈。 但是这边远离他的家乡，俗话说“故土难离”。这句话并不单单指舍不得离开家乡这片土地，也指离不开家乡的人脉关系。 毕竟离开家乡，就意味着原来对基础，全部归零，到了外地，需要一切重新开始。 孔凡武早有心打通往云南方面发展，受限于交通问题，迟迟没有进展，哪知一个远道来的王小六，却有这方面的关系。 孔凡武笑得越加热情。 这一趟四川之行，对于王小六来讲，属于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本来抱以很大希望的云南，出了一点意料外的情况，收上来的货物没达到预期。好在四川没叫自己失望，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离别时，孔凡武抱着王小六，拍拍他的后背：“好兄弟，到家后给哥打个电话，好叫我知道你平安到家了。” 然后富有深意的和王小六对视，“哥等着你的好消息。” 王小六微微点头，一语双关的保证：“孔哥放心，保证没问题，等我的好消息吧。” 列车员催促：“没上车的快点上车，要发车了。” 两人依依惜别。 王小六挥手：“孔哥回去吧，我到家就给你打电话。”小跑着上了车，站在门口，“欢迎孔哥抽时间去金省。” 孔凡武：“也欢迎你再来四川。” “唔——唔——”发车的汽笛声急促的响起，火车缓缓滑动，接下来，越走越快，转眼消失在远方。 趁着在云南中转之际，王小六找了毕胜利，和他嘀咕了很长时间。刚开始毕胜利有点犹豫，不是很积极，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主要是顾忌ge委会，担心引来那些人的注意，真要是盯上自己，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他又舍不得这其中的利益，所以没彻底拒绝，又不爽快同意。 王小六没劝他，这可不是后世，倒腾点土产品，没人管。 现在这样的年月，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干的事情，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毕胜利不是啥安分人，虽然畏惧于被人发现后的下场，可是面对高额的回报，他依旧抛掉心里的担忧，同意王小六的计划。 王小六反而提醒他考虑清楚，这种事情一旦参与进来，将来想要退出可就不容易了。 毕胜利这次没有过多犹豫，毫不迟疑地点头：“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不用再劝我。” 火车停靠时间有限，王小六长话短说，和他敲定好了行动方案，“咱们以安全为主，发现不好的苗头，就马上收手，宁可损失货物，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毕胜利感激的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了，有事咱们写信信联系。”想起电话需要人工转接，担心话务员偷听，提醒王小六：“千万不要在电话里说重要的事情，哪怕通过信件速度太慢，耗费时间太长，也不要图意省事通过电话沟通。” 王小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吧。” 王小六冲他挥手，“回吧。” 第156章 咱家分家了 等到王小六两人回到省城，时间已经进到四月末，再过两三天，就是五一劳动节。 徐常和用赞赏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用语气里满满的鼓励和赞扬：“干得不错，这些土特产在咱这边可算是独一份，这对于提高咱们供销社对知名度，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且我刚才看了，质量非常好。” “你们辛苦了，这趟出去，时间可不短，给你俩多放两天假，等五一过后再来上班就行。” 王小六开心的咧开嘴巴，“那可太好了，确实感到有点累，主要是尽在火车上，我现在还觉得晃悠。” “我一想到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就打怵，我可怕了这个滋味……”徐常和啧啧两声，“这点我很佩服你俩，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是在火车上度过的。” “徐大主任，我咋觉得您在幸灾乐祸。”王小六一副心塞塞的模样。 徐常和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矢口否认：“没有，你们是大功臣，特别是你，我的后勤科长，我要谢谢你，给咱们供销社找来这么好的货，咋可能笑话你。” 小张见机行事，先告辞离开，剩下的两人唠了几句闲嗑，徐常和撵他回去休息，“去吧，好好歇一歇，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注意保重身体。” 王小六指指电话：“我给那边的朋友打电话，报个平安，省着他们惦记。” 徐常和对王小六交朋友的能力，那是心服口服。 王小六先给毕胜利和孔凡武打电话报平安，又给上海的王保贵和李文博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给他们邮过去土特产，记得查收，然后才跟徐常和告辞。 主任给他放了假，他却没急着去找刘龙，他打算和刘龙交易货物，这时时就看谁能沉住气，才能在将来的交易中占有一定的主动权。 刘龙的势力大，人手又多，而他在省城这边，属于一个人孤身奋战，如果不能在交易过程中占有一席之地，后果只能是沦为对方的陪衬，甚至被对方压制成为跑腿小弟。 如果自己一着不慎，让刘龙摸透了自己的进货渠道，弄不好小弟也没自己的份。人家很可以甩开自己，单独和那边联系，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才符合财富最大化。 既然自己除了货物，没有别的优势，他就要想办法，在即将到来的谈判中，占据一定的话语权。 抱着这样的目的，王小六打算抻一抻对方。他拿上特意给王小五带回来的礼物，硬着头皮上了客车。 不怪他硬着头皮，主要是他如今看见车，脑袋就疼。身体开始摇晃，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车轮转动时的声音：“哐当——哐当——” 好不容易哐当到镇上，王小六立刻下车。 赶巧了，今天王小五下班比较早，正在家里做饭，听到门外有人喊他：“五哥，多做点，我也没吃呢。” 他惊喜的回头，“小六，你咋回来了。” “呀，你咋这么黑了？是不是太累了？快，坐着歇口气，我给你倒碗水。” 然后才恍然发现，“你长高了。” 王小六得意的站到王小五眼前，前后左右不停地转动身体，“嘿嘿嘿，我已经一米七五了，比你高了。” “臭小子，”王小五笑着骂他：“你这是跟我嘚瑟呢。” “哈哈哈，”王小六嚣张的叉腰大笑，“谁让你长得比我矮呢。” 王小五一跃而起，双手在他的脑袋上揉搓，“好你个王小六，竟然敢嘲笑我，看我咋收拾你。” 两兄弟打闹了一会儿，才坐下说正经事。 “你这是才从云南回来吧，咋样，路上安全吗？没遇到啥事吧？”王小五关心的问。 王小六摇头：“你放心，我啥事没有，一根毫毛都没掉。” 王小五的眼睛像是扫描仪，一个劲儿上上下下扫视，“瞅你又黑又瘦的，还说没事。” 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安稳，加上他抽条长身体，整个人看起来瘦弱无比。 “就是没休息好，养两天就行。”王小六不乐意说路上的事，一嘴带过，开始转移话题：“我明天回村待几天，你回不？” 王小五脸色有些怪异，随即丢下一个惊天大雷：“咱家分家了。” 第157章 一块半金砖 “啥？你说咱家分家了？不能吧。”不怪王小六不相信，杨爱娣那个人别看只是个乡下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官迷’，喜欢看到儿子儿媳对她言听计从，喜欢仗着身份掌控家里的一切。 上辈子王水发想等王小七结婚后分家，杨爱娣前脚答应的好好的，哪知一转身就又是哭又是闹。 今天说要是王小七刚结婚就分家，该叫外人以为他们看不上小七媳妇。 明天又忧心忡忡的说，怕分了家，他俩跟着大儿子过日子，不好明面上偏着小七了。 后天哼哼个不停，问她咋滴啦，她哭天抹泪的诉苦：“老娘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了，本该享享福了，你却非要分家，跟你过了一辈子，一天福也没享到，我过得憋屈。” 后来王小六再次挣到钱，家里人为了依仗杨爱娣，从他那里占到便宜，全都围着她讨好，便绝口不提分家的事。 一直到王小七结了婚，这个家也没分上。最后几个小辈的长大，该娶媳妇了，才不得不分了家。 所以听到分家了，王小六忍不住大吃一惊，“不能吧，咱妈能同意？” 杨爱娣当然不同意，为这事，她在家已经闹了很长时间，让村里人看足了笑话，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王小五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我就是听李有财说了一嘴，他来镇上买东西，正好和我遇见了。” 然后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听到这个消息，一直没敢回去，怕咱妈骂我。”他胆子小，索性躲着没回家。 王小六点头，认为他做得对。 五哥不像自己，能狠得下心拒绝爸妈的不合理要求，既然如此，躲着点不失为一个办法。 “对了，他好像知道你不在这边上班了。”王小五突然想起这茬，“那天他总是拐弯抹角打听，问你是不是又出差了，还是去哪儿了，为啥没在供销社见到你。” 用力回忆那天的情形，他又想起一个细节：“他还这样笑。”说着在脸上挤出一个怪异的笑，表示对方很不对劲儿。然后很焦虑的问：“他要是告诉咱妈咱爸咋整啊？” 王小六无所谓的模样：“当时是怕家里人为了这个事闹腾，耽误我的事，现在就不用怕了，我已经调去了省城，他们又去不了省城，所以知道就知道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要不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吧，省着剩我一个人，我该不敢了。”王小五胆小的缩缩头，小声说：“咱妈一骂人，我的心就直突突。” 王小六没笑话他，反而跟他分享自己的感受：“我以前也一样，好在现在不怕了。” 两人相视一笑，露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说完家里的事，王小五变得扭扭捏捏，还没说话，脸已经爆红：“那啥，有个事，就是……就是我单位上一个大姐，她……她说……想给我……”羞臊的耳根发烫，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王小六眼睛一亮，“是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快说说，咋回事。” 王小五脸红的能摊熟鸡蛋，“就是……这个事。”他含糊其辞的一嘴带过，紧盯着他的王小六，竟然没听清楚他说了个啥。 不过看他的样子，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对象的事。 “这是好事啊。”王小六想了解详细点，“人家女方那面啥情况啊？” 在王小六的追问下，弄明白了那姑娘的具体情况。 那姑娘有三个亲哥，八个堂哥，这辈儿只她一个女孩子，那是被一家人宠着长大的。 因为被家里人娇宠，脾气有点大，加上模样一般，身体不算太好，所以找对象有点困难。 姑娘家里就想着，不如给这个唯一的小闺女，找个老实本分脾气好，能包容闺女的小伙子。 按说这个要求不算高，加上姑娘自己有工作，应该很好找。 偏偏除了以上那些要求，还有一个硬性条件，男方必须有一份工作。 这年月，工作可是铁饭碗，有个铁饭碗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骄傲的工人同志，很少有人能弯下腰去哄人，甚至很多人还会牛气哄哄，用鼻孔看人。 少数几个符合条件的，各有各的不足，或是本人品行有问题，或是家里不和睦，女方家里怕姑娘嫁过去吃亏，不肯将就。 一来二去，那姑娘拖到了二十一岁。 而王小五今年才十七。 听了那姑娘的年纪，王小六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小五。 王小五被他盯得有点手足无措，“你咋这么瞧我？”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你觉得不合适？” “不是，”王小六急忙摇头，“你觉得合适就行，我是没想到，你找个大媳妇。” 轰——一瞬间的功夫，王小五整个人红成了熟虾的颜色。 王小六被王小五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用害羞。” “再者说了，女大三，抱金砖，你这个相当于抱了一块半的金砖，是你占便宜了。” 王小五抿唇乐了。 第158章 说不说 “哪天让我见见未来嫂子，”如果没有意外，相亲的青年男女就默认定下来了，所以王小六喊人家为未来嫂子，也不算是啥问题。 王小五微微点头：“等咱俩从家里回来的。” 接着犹犹豫豫的问：“你说，我该不该跟咱爸咱妈说一声。”不说吧，他觉得这样不对，可是说吧，他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王小六琢磨片刻，“如果是我，我就不说。不过你要考虑到一个问题，你事先不和咱爸咱妈说，等女方去家里见他们时，他们很可能会给人家姑娘脸色看。” 王小五说了自己的担心，怕老妈不同意。 “上次我回家，听咱妈话里那意思，认为还是村里的姑娘淳朴，说城里姑娘一个个眼睛太挺高，看不起农村人，想让我找个能和她说到一起的。” 王小六抬眼皮扫他一眼，“你不用管别人，是你找媳妇，又不是咱妈找媳妇，跟她能不能说到一起不要紧，关键是和你合得来才行。” “你不能啥都听咱爸咱妈的，他们是老观念，总想找个媳妇身前身后的伺候他们，对他们言听计从，”王小六嘴角带着淡漠的笑，“他们根本不会为咱们考虑。” 王小五沉默了，他想到了大哥大嫂。 当初老妈给大哥娶娘家的姑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儿媳妇跟他们老两口一条心，不希望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更是为了将来养老做打算。 这其中有多少考虑到大哥的意愿，不好细琢磨。 “是你娶媳妇，又不是找伺候他们的人，该强硬时就要强硬一些，叫他们知道你的态度，否则他们只会忽视你的想法。” 说着说着，王小六坏坏的一挑眉，“实在不行，叫上未来大嫂的兄弟们一起去咱家，咱爸咱妈肯定不会摆脸色了。”说着自己憋不住乐了，到那时爸妈的脸色绝对是精彩。 最后王小六叫他自己好好想一想，先躺下睡了。 王小五辗转反侧到半夜，终于下定决心，先不和家里人说这件事，毕竟没和人家定下来，等有了准信儿再说也不迟。 既然决定一起回家，兄弟俩第二天吃完早饭，就往村里走去。 一路上王小五都很紧张，他很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被爸妈看出问题。在心里反复模拟，如果被爸妈发现了异常，他该咋应对。 一时又忍不住想，万一将来爸妈知道他藏着掖着，不跟他们说实话，骂自己了，该咋整啊？ 要不这次回去，告诉他们？ 不行，不行，不能说，说了老爸不会咋滴，但老妈绝对不会同意的。 “小六，你说咱妈要是以后知道了，嚷着不活了，拿出绳子到门框那上吊咋整？”若是老妈骂他，他可以当做没听见，可要是拿出这个杀手锏，自己总不能看着老妈上吊吧。 “你想咋办？”王小六没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想听听他有没有办法。 王小五用手掩着嘴巴，脑袋往王小六靠了靠，“那我就搂着咱妈的腰，死也不放手。” 王小六脑海里出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噗——”画面太美，他不忍直视，“行，我看行，这样咱妈就没办法闹上吊了。”他故意在“闹”字上加重语气，摆明知道老妈是吓唬人，根本不可能真的寻死。 王小五也没忍住笑了。 兄弟俩买了肉，招摇过市的回了村子。 村口田地里干活的黄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薅着草，全部心神全放在跟旁边人唠东家长西家短上。 “那老杨婆子前段时间仗着几个儿子挣钱多，撒谎腿脚不好，今天请假，明天不来，现在好了吧？嘻嘻嘻，她家儿子儿媳自己给自己分了家，把她和老王头丢到一边，这下傻眼了。” “可不是嘛，这又天天来上工了，”旁边人撇着嘴，满脸的不屑，“那几天瞅她猖狂的样子，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下巴抬到了天上，我都怕她眼睛只看天不看路，一个不小心掉沟里去。” 众人哈哈大笑。 杨爱娣憋着气，她怀疑那帮老婆子在嚼自己的舌根。心里恨恨的骂到：“这帮老不死的见不得我过得好，一个个的眼皮下浅的玩意，呸——” 突然有人指着村口的方向问：“那边来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