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创世》 第1章 杜亭书 http://.biquxs.info/

窗外,一个少年悬空而立。他背负一把墨色古剑,肩卧一只不知名青色小兽,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少年英气逼人,丰神俊朗,正是与明翌有一面之缘的杜亭书。杜亭书只是看向风月,眼角的余光也未落向明翌一点儿,过了片刻,他开口说了句什么,明翌完全没有听见,然后对方就化作一道玄光向上空飞去。 “他说了什么?”明翌茫然的问。 “他让我别多管闲事,约我到上面说话。”风月的脸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说,“杜亭书?我听过这个名字,他算是我的学长,曾在五年前的‘玄天试武’中一鸣惊人,以一套世所罕见的‘无极生圆剑’惊艳四座。他当年只有十三岁,不过天资卓绝、修为精湛,在许多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通过了号称最残酷入学试的‘玄天试武’而进入玄天书院。可惜,在入学一年后执行一次任务时,他们那个小组出了意外,小组成员一死两伤,他却在那时失踪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他很厉害吗?”明翌忍不住问。 “他比我厉害。”风月黛眉微蹙,虽不情愿,但还是做了评价。 “哎!那他……是魔修吗?”明翌脸色惨白,眼前发黑,念及风月所言魔修的可怕,不由得浑身发冷。 “我不知道。”风月瞧了明翌一眼,脸色发白,冷哼一声,“他若当真入魔,那我今日便要除魔卫道。”她向来雷厉风行,当即随手一招,一条红绸在她身边现出形迹,灵动旋舞如腾飞蛟龙。她清喝一声:“开!”忽的平地卷起一阵旋风,医务室内哗啦啦一阵纷乱,窗户砰地一声打开,少女飞身踏上红绸,若一条火红匹练化光飞去。 “风月!”明翌高叫一声,迅速追到窗边,伸头向外张望,少女一路朝上,转眼间飞上了屋顶。 “明翌,她是谁?”身边传来陈露的声音,明翌快步回到床边,焦急的说:“她叫风月,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陈露,你先好好休息,千万注意身体不要生气,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向外跑去。此时他不但身体恢复,且因‘天隐血继’觉醒而行动敏锐,若一溜轻烟儿出了医务室。 “那女孩就是仙人吧?”高婷婷一脸艳羡的瞧向窗外。 “你听见了吗?他们刚才说了什么?”陈露双目呆滞的望向门口,眼见明翌如此担心那绝美少女,心中无来由一阵失落。 “我怎么可能听到?”高婷婷面色潮红,转身朝门外走去,“我要去看个究竟。” “等等我!”陈露大惊,腾地从床上跳下,光着脚跟了出去。 明翌跑上楼顶的时候,一直担心的战斗并未展开。没有五光十色的法器炫光,只有两个淡然对坐的少年男女。原本空旷的学校楼顶,不知何时多了一套石桌石凳。石桌通体如墨,纹路细腻,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石桌上摆了茶壶茶杯,杯中倒了茶水。两人相对而坐,男的英俊,女的柔美,倒像是清闲赏景的一对璧人。 “这坐也坐了,茶也喝了,师兄也该进入正题了吧。”风月的纤纤玉指在杯沿上划过,淡淡的瞧了对面少年一眼。 “你是娲皇风家的人?”杜亭书怀中抱着一只青色小兽。小兽毛色发亮,娇小可爱,似猫似狐,看起来极为温顺讨喜。青色小兽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此时正不住的朝风月身上打量,时不时还会动动鼻子嗅上一嗅,它一会儿缩进主人怀里,一会儿又贼兮兮的冒出头来,似乎对风月既害怕又好奇。杜亭书爱怜的揉了揉小兽的头,瞧了风月一眼,意味深长的说:“还是瑶岐山的……?” “你闭嘴!”风月脸色一变,狠狠一拍石桌,当啷当啷茶盏摔在了地上。她眼神闪过一丝杀意,咬牙切齿的说,“我是娲皇风月!我希望你能牢记清楚!” “你当然是风家的人,风家无一不是痴情重义之人。”杜亭书面带笑意,一点也没看向掉在地上的茶具。 “没什么好说的了!”风月脸色煞白,腾地起身,浑身五色奇光流转,她眼中杀意几欲凝成实质,厉喝一声,“我来讨教一下你的‘无极生圆剑’!”话未说完,她莲足轻点,向后飘飞而起。三朵五色莲花适时出现在她身周,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条奇异红绸。她手指一引,红绸冲天而起,快如闪电的舞动盘旋起来。转眼间红绸结成层层叠叠的圆盘,像是一条盘绕身躯的遮天巨蟒,散发出凌厉之极的威煞气息,随时准备蓄势待发给予敌人猛烈一击。 “你不是我的对手。”杜亭书面色清和,依旧潇洒的安然落座,“所以我不会和你动手。”顿了一下,他一字一顿的说,“我的剑只要出鞘,必见血光。” “哼!在我风月面前,你还没有傲的资本。”风月见对方始终端着架子,只气得七窍生烟,她一代天之骄女,哪里经受过这种轻怠。 她心中气极,便不愿拖沓,下手也是极重。她右手并指一挥,红绸携着劈天盖地之势向石桌砸去。这一下攻击去势又猛又急,整个楼顶都带起轰隆隆破空之声,若是被击中,任是修为再高也难无恙。杜亭书轻咦一声,双目骤然一亮,他一时托大,此时再躲已是不及,迅疾的双手捏起法诀,清啸一声:“冥河!” “铿锵!”杜亭书身后墨色宝剑应声而出,带起一条深长宽广的墨色光河迎着红绸撞了上去。天地间骤然亮起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辉,伴随而来的是轰轰隆隆天地几欲坍塌的空气爆裂声。 明翌被巨大的气浪卷飞而起,砰的一声,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他重重的撞在了天井的白墙上,又忽的划了下来,正好摔了个狗啃地。他被震得嘴角流血,浑身骨头似要散架,一时虚脱爬不起来。他心急风月安危,侧脸朝动荡中心瞧去。只见一片遮天的烟尘悄然散去,屋顶上一片狼藉,却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明翌!”陈露跟着高婷婷到达楼顶,她不顾身子虚弱,快跑几步,来到明翌身边,温柔的将他扶了起来。“明翌,你还好吗?”她见明翌伤重,心中一阵绞痛,掏出手绢给他擦拭嘴角,她眼角含泪,一时却再说不出话来。 “陈露?你怎么来了?哎呦,我没事。”他皱着眉头,强忍痛楚,四处张望,心中惊疑不定,“风月呢?还有那个杜亭书?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朝西边山林那边飞去了。”高婷婷走到近前,脸色惊惶不安,又带着隐隐的期盼,羡慕的赞叹,“他们都是仙人吗?那种力量实在是太美、太强大,若是我也能拥有就太好了。” “高婷婷,人要有自知之明。”陈露皱了皱眉,她要及早打消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冷笑一声,“你别忘了,当年祖父找我们过去,可是特意先查看过我们的血脉魂魄。他说过我们血脉稀薄,魂魄隐晦不全,并不适合修行。即使强行入道,也只能与他一样进入魔道。” “进入魔道又怎样?只要能够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使入魔也是好的,总比做个庸碌无为的凡人强得多。”高婷婷撇了撇嘴,说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想法。 “小姑娘说得真好!”忽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阴柔软绵,直教人心里觉得冰冷。 明翌三人均是大惊,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站在一个通体黑漆漆的人。 分明是青天白日的,这人却整个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厚重的兜帽将整张脸都遮在阴影里,只有两只手露在外面。那却是一双极漂亮的手,苍白如玉,十指纤长,长长的指甲被涂成了黑色。他的肩上立着一只乌鸦,大如苍鹰,通体黝黑如铁,一双碧眼阴郁森然,令人望而生畏。这碧眼乌鸦正是方才看到天象变化的那只,而这人自然也是由这畜生引来的它的主人。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善类,加上一只碧眼乌鸦,结果只是将疑问号换成了惊叹号。 “你是什么人?”明翌心知来者不善,顿觉焦躁不安,可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陈露,心中生出一股豪气。他身体已基本恢复,腾地立起身来,展现了男子汉的气概,挡在了两位少女身前。 “不好意思,不请自来,还未自我介绍,我叫鸠鬼七,只是太阴山的一个小小修士。”来人答得谦虚有礼,依旧带着诡异的柔和。 “是皓庭的太阴山吗?” “是的,哦,我还不知红尘有同名之山,也许只是我孤陋寡闻了。” “你叫鸠鬼七?” “正是在下。” “你是魔修吧?” “你说是便是。” “哼,早知道你不是善类。”明翌脸色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身上,还好书包还在,他反手将它抱在了身前。 第2章 鸠鬼七 http://.biquxs.info/

“你猜对了,我如此打扮,确实有此目的,让人一看便知不是好人。”鸠鬼七竟然深表赞同,冰冷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欢喜。 “你为何来此?有什么目的?”明翌挺了挺胸膛,暗自为自己鼓气。心中却不闲着,谋划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我的小主人,拖延时间是好的,可你准备和他一问一答到何时?”忽的有个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明翌微微一惊,想到是谁,便在心中说道:“是封疆吗?” “吾乃‘元始天兵’封疆。” “哎,知道了,你不是一直说话很随意吗?咱们就不要拽古文了。” “你不是一直唯唯诺诺,只敢在心里调侃你忠诚的天兵而已。” “唉,现在是紧要关头,没时间闲聊了。封疆,你知道我心中想要的武器形态吗?” “我知道,但我并不赞同,我建议你将我的‘黄金天甲’变成一把威武不凡的仙剑,或者‘黄金天甲’本身的形态也十分合适。” “封疆,我有个疑问,你拥有自主选择变化的权力吗?” “没有。” “那就暂时照我的思想来变化吧,这毕竟是我心中想了好久的武器形态。我待会给你暗号,然后你就让武器展现出来。” “小主人,你我心意相通,哪里需要什么暗号。” “不需要吗?那就听我心意好了。” 明翌在心中与封疆商定完毕,顿时觉得胆气又壮几分。可他被鸠鬼七白惨惨的手指一指,心中猛地一突,以为对方猜中他的心思,正要说话,忽听对方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不过现在我觉得你们三个都挺不错,那我来此的目的就是将你们劫回太阴山。” “你是劫财还是劫色?”却是旁边的高婷婷听得有趣,忍不住打趣道。 “我既不劫财,也不劫色,我劫的是人。那个滑头小鬼不说,你们两个阴魂残缺的女子,却是修习我们太阴山道术的绝佳美质。” “谁是滑头小鬼?”明翌面目涨红,没什么底气的瞪视鸠鬼七。 “你们太阴山很厉害吗?”高婷婷心怀鬼胎,暗含期盼,忍不住问。 “太阴山的传承已断绝千年,我师尊无意间寻得祖先遗留洞府,才有了如今的太阴山茯苓宫。”鸠鬼七语气中带着浅可见底的忧伤,“我师尊共收七位弟子,我排行最末行七。本来,我们在太阴山忙碌的生活,在各地山水之间修行玩乐,可后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我三师兄他入了魔道,杀了我的师尊和五位师兄,如今的太阴山就只剩下我与六师姐二人。” “你三师兄那么丧心病狂,为什么会留下你和你师姐?”陈露听得入神,竟也关心的加入了话题。 第3章 ,他也无法奈何的了我们? http://.biquxs.info/

“《太阴御灵书》?”却是明翌体内的天兵封疆,“那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好东西。古有神龙太阴,可以御使天地万灵,有大神通之士观察模拟百年,终于创出了这部《太阴御灵书》。可惜修行条件过于苛刻,在皓庭中适合修行的天人极少,后来也就渐渐失了传承,没想到如今竟然又得以延续,也算是皓庭的一桩奇迹。”明翌暗自咋舌,御使天地万灵?这是什么概念?他急急问道:“他们是魔修吗?他们吞噬修士的魂魄吗?”封疆说,“他们不吞噬修士魂魄,只吞噬天地清灵之气、自然精灵之魂。” “我愿意和你走。”高婷婷深吸了口气,挺了挺傲人的胸脯,竟然径直走向了鸠鬼七。 “高婷婷,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陈露惊叫一声,想要上前去拉高婷婷,可惜对方心意已决,转眼就要走到鸠鬼七身边了。陈露面容灰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明翌赶紧上搀扶住,“陈露,你怎么样?”心里焦急的问,“需要阻止吗?”封疆沉默一会儿,回应,“明翌,我建议你让陈露和他一起走。”明翌心中大骇,惊叫出声,“什么?”陈露身子一软,躺在了他的怀中,他活这么大,从未和女子这般近距离接触,只羞得面红耳赤,一动也不敢乱动。 封疆声音转为低沉郑重:“风家丫头毕竟年少,又从未体验过斩魂断魄之苦,她以为即使斩了一点魂魄陈露他们尚能活命,却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他们是魔修与凡人的后代,虽然中间隔了一代,可魂魄依旧天生不全,甚至连普通凡人都比不上,更遑论于皓庭修士相比。若当真按风家丫头的方法施行,十有八九两个女生都要香消玉损。而那个道貌岸然的杜亭书,他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修行的是北溟‘玄空七心’中的‘灭心’。既然是‘灭心’,首先便要灭情,他应是对其中一个女生有情,却又未到情深意重的境界。他将两个女生留在身边,让她们彼此伤害,这样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培养他自己的感情,人的感情很多都能在大喜大悲中升华;二来,剧烈的感情波动可以激发起她们心中欲望,令她们体内的‘欲心魂珠’得以觉醒,到了一定时刻,他就可以挥剑‘灭情吞魂’了。这个计划实在长远精密,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这人心思周密果决,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凡。” 明翌悲愤交加,直听得心惊胆战,凭他的心思是断然想不透此中复杂关系的,心中对那个傲慢的英俊少年更生痛恨厌恶之感。 他整理了一下头绪,惊愕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分明就没有参与进来。”封疆回答,“我是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你参与了整个事件,我们签订的是灵魂共享契约,你灵魂中记着的所有的事情,只要我愿意都可知道。”明翌莫名悲哀,叹气,“那我还有什么隐私可言?”封疆赞同,“因此除非必要,或是经过你的同意,否者我不会随意‘查阅’你的记忆。”明翌由衷的感到庆幸,“封疆,谢谢你,有你在我才不会那么手足无措。不过,真的没别的办法吗?总觉得那个鸠鬼七怪怪的,不是十分可靠的样子。”封疆道:“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但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修行《太阴御灵书》吸纳的天地清灵之气,本身就拥有完善神魂的效果,用它来抑制甚至同化‘欲心魂珠’的碎片都是十分可行的。而且,越是表面凶恶的人,心里说不定更加善良。而越是道貌岸然的人,心里说不定却更加邪恶。你在红尘生活日久,这其中的道理,应该比皓庭修士看得更透彻才对。” 明翌暗自惭愧,擦了把冷汗。他与封疆对答,全在心念之间,实际的时间却并未过去多久。 “陈露!你不是我的朋友。”高婷婷眼神冷淡,转身迈步向鸠鬼七走去,低柔的声音依稀传来,“你是我的表妹。” “啊!”陈露目瞪口呆的望着高婷婷的背影,眼角带着泪花,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喃喃,“我是你的表妹,你终于承认我是你表妹了。” “你怎么不反抗?”鸠鬼七疑惑的说,“我在皓庭找了两年,又在红尘找了一年,也曾碰到过适合修行太阴神术的孩子,可他们大多数都害怕看到我,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所以你把自己伪装的更加可怕?”明翌思潮汹涌,暗想自己的经历。他一直自闭的不愿与周围沟通,又何尝不是将自我包裹在黑灰的兜帽里?这一刻,无来由的他有些理解鸠鬼七了,他觉得他们兴许可以成为朋友。 “我不是伪装,我本就非常可怕。”鸠鬼七沉默一会儿,落寞的说,“你们两个要和我走吗?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想大动干戈,若是你们不愿意,我就只带这位姑娘回去了。”说完,他随手一招,呼哧哧一阵飞沙走石,众人头顶猛地一暗,一只巨大无鹏的生物出现在他们上空,连天上的太阳都被遮住了光辉,仿佛整个城市都遮挡在它的羽翼之下。鸠鬼七略一犹豫,轻柔地伸出手,高婷婷掩口惊讶的抬头看了看天,忽的看向鸠鬼七。依稀间她看到了一张少年清秀的脸,她心中一暖,缓缓伸出了手,握住了对方。 “等一下!等一下!”明翌眼见鸠鬼七要走,心中突突直跳,看了一眼陈露,咬了咬牙,柔声对少女说道,“你相信我吗?” “我信。”陈露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你能和他一起走吗?他是如今唯一能救你的人。”明翌暗自憋了口气,故作镇定的说完。 “你说什么?你让我跟他走?你想赶我走吗?是因为那个女孩儿吗?”陈露不敢置信的望着明翌,面容悲苦绝望,“我们只是朋友啊,就只是朋友而已。我又能阻碍你喜欢谁了?你不需要这样对我厌烦,反正你也快走了,我也要转校到别的地方。” “我没有嫌弃你,你是除了邢大哥外,我唯一的朋友,我怎么会烦你呢?”明翌急得脸红脖子粗,犹自分析利害关系,“鸠鬼七!就是那个人,他是真的能救你啊!他们太阴山传承的是《太阴御灵书》,是如今唯一能消解你体内‘欲念魂珠’的功法。再说了,你去了太阴山,我马上也要去皓庭,到时我修行有成,还是可以去看你的。” 第4章 欲念魂珠 http://.biquxs.info/

“你说的是真的?”陈露惊疑不定,瞧着明翌着急脸红的模样,忽的心中一定,破涕为笑,“那咱们说好了,我在太阴山等你。”她又深深地望了明翌一眼,眼圈一红,轻轻地说,“不要忘了我。”说完,她转身向鸠鬼七的方向跑了过去。她跑的步履虚浮,跑的力不从心,跑的犹豫不决,但她终究没有回头。一行热泪在她脸颊划过,她将手伸给了鸠鬼七。 “你真的愿意来吗?你不会后悔吗?”鸠鬼七从未如此激动过,他已经灰心失意了好几年,万料不到今日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发过誓的,带不回弟子我是不会回去的,我现在终于可以回太阴山了。凤师姐一定会很开心的,我都有三年没有见到她了,” “我不知道,但我愿意和你走。”陈露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而后她回头向明翌叫道:“明翌,拜托你告诉我妈妈,就说我和婷婷去那个地方了,她心里是知道的。我从没和你说过呢,我家就在你家楼下哦。” “嗯,我答应你,我会告诉她的。”明翌重重点了点头,心中惆怅,一脸落寞。 遮蔽了整个城市的阴影很快就消失了,却留下了各种版本的怪异传说。 明翌唉声叹气,他一会儿在防盗门前站定,一会儿来回走来走去。此时,他就在自家住处的楼下,四楼东户的陈露家门口。他心中惴惴不安,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都是他劝说陈露去太阴山的,此去不知要多少年,再回红尘时已不知何时何日。他是个孤儿,因为无法得到,所以更加懂得亲人相守的幸福珍贵。 “你好,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身后传来柔和的女声,明翌慌忙转身,见到一个中年美妇站在他不远处。美妇手里提着菜篮子,里边有时令的瓜果蔬菜。妇人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眉眼间依稀与陈露有些相似,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令人顿生亲切之感。明翌心想,她一定就是陈露的妈妈了。 “啊、嗯,我叫明翌,我是陈露的朋友。”明翌尴尬的挠了挠头,心中扑扑乱跳,不知道该怎么将实情道出。 “哦,露露的同学啊。”中年女人笑了笑,将菜篮子放在地上,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她打开门后,对明翌说,“你先进来吧,露露可能有事,还没有回来。”说完,她走进客厅,明翌跟了进去,她将菜篮子放回厨房,笑道,“随便坐吧,阿姨给你洗个水果,你爱吃什么?苹果、香蕉、还是橘子?” 明翌紧张的走进客厅,室内装潢温馨漂亮,比他住的地方更像个家。他鼻子一酸,心里又温暖又失落,心想要是他也有个这样的妈妈该多好。他犹豫片刻,身体僵硬的坐在客厅沙发的边角,支支吾吾的说:“阿姨……不、不用忙了,我不是找陈露的……我是来找你说个事儿?” “嗯,什么事?”陈露的妈妈面带疑惑,从厨房走了出来。 “阿姨,是这样的。”明翌条件反射的弹起身,心中一阵冲动,不由的脱口而出,“陈露她去那个地方了!” “哦,是吗?”陈露的妈妈眼神一黯,扭头背向明翌,双肩微微颤抖,“是啊,总有这么一天的,我小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幻想,可惜没有能够实现……她去了那个‘昆仑’吗?” “呃,不是,‘北溟昆仑’是魔修的聚集地,她去了一个叫太阴山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将她体内的东西给祛除或同化掉。”万事开头难,话已出口,明翌心中反而安定不少,再说下去便不是那么困难了。 “她体内有什么东西?”陈露妈妈霍然转身,她脸色惨白,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紧盯着明翌,她语声发颤,“这和雷儿的死有关吗?是不是我爹对他们做了什么?我一直在怀疑,雷儿那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一定是那不负责任的男人,一定是他暗地里做了什么事情?”她越说越气,手按在起伏的胸脯上,仿佛撕心裂肺般的痛。 “哎呀,阿姨,没什么东西。”明翌讪笑着掩饰,心中惊疑对方竟不知情,却本能的不想告诉对方实情。她见女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实在不忍说出那么残忍的真实,当下脸色绯红的装傻充愣,“雷儿是谁?陈露没有说过……她、她无意间吃了我的朱果,那仙果是很罕见的绝世珍品,可蕴含效力实在太猛,她的体质太弱无法承受。如果一直待在红尘中,就会害上一场伤筋动骨的大病。正好我的朋友来红尘找我,见她是修行太阴山仙术的良才美质,就爱才的将他和高婷婷一起带走了。” “你说的……是真的。”陈露妈妈目瞪口呆,疑惑万分,一时竟忘了哭泣。也难怪,实在因为明翌所言匪夷所思,即使是从小对异法耳濡目染的女人,也觉得神奇的如同神迹。 “对,千真万确。”明翌言不由衷的打包票,脸上红晕还能淡下几分,竟逐渐适应极不擅长的撒谎能力。 她疑惑重重,深深地望了明翌一眼,叹了口气:“我暂且信你所说,你说露露吞了你的仙果,不得已要去那个地方。可婷婷又为什么要一起去?她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高婷婷!是她自己要去的。”明翌眼神一正,答得理直气壮。 “哎呀,这孩子,早就知道她的心思太大。”陈露妈妈心中有数,激动过后心情渐渐平复,顿了一下,她郑重的说,“孩子,你们既然是朋友,露露也是被你的朋友带走的,你能代阿姨好好照顾她吗?” “好,我一有空就去看她。”明翌认真点了点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让她踏入魔道。”陈露妈妈眼中带着一丝恐惧,深埋心底的记忆再次悄悄冒出点矛头。 “她不会入魔的。”明翌眼神一正,自信的说。 “嗯,那就没事,其他事情我来解决吧。”陈露妈妈脸上带着疲惫,默默起身,又看了一眼明翌,“孩子,你的眼睛很漂亮。” “哈,谢谢。”明翌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脸色还有一点尴尬,但已经可以坦然接受了。他的一双眼眸冰蓝如海,隐有碎银光芒,确实漂亮的如同一对珍品宝石。他不想再遮掩下去,就尽量故作大方的去面对,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困难。大多数人见到他,都会惊叹一声:哇!好漂亮的美瞳!而非是——你的眼睛很漂亮。 明翌任务达成,心中一块石头落下。他见陈露妈妈心事重重,不好意思在这里久待,当下就告辞离开了。 明翌脚步沉重的上楼,回到家里,他随意找了些东西果腹,心烦意乱的什么都不想做。他进入卧室,把自己摔在床上,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只觉一整日如同做梦,跌宕起伏的不像真实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明翌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忍不住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他一时心血来潮,做起了荒废好几天的早课。没想到这一修行,收获甚大,原本如同水滴般难以汲取的天地元气,如今变成了一条针孔般细细小小的溪流。虽然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后,真正纳入体内的十中无一,但比起以前的进度,这已经是天壤之别了。只这么一早上的修行,便抵得上寻常努力一个多月。他心中大喜,便一鼓作气的去修习符箓,他身上材料有限,不愿浪费,平时都是用普通毛笔宣纸练习,如今走笔如龙,许多原本窒碍之处,都能轻易顺遂而过。 明翌喜上眉梢,此去皓庭,各种材料再不似在红尘般难求,便不再如平时般吝啬运笔。当下便拿出珍藏的符笔,又将特制的符纸、符墨取出。 符笔装在一个紫檀木盒中,笔身很长,笔管通体黑亮,非金非木,泛着点若头若无的蓝光,笔锋油光黑亮,不染一点杂色,带着硬如钢铁的冰冷;符墨装在水晶试管里,试管三寸长、两指宽,共有十五只,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奇异材料:有的黯淡无光,有的流光溢彩,还有的如同普通云墨丹砂,其中大多都不足半管,更多的只有五六分之一余量,其中三管更是只有可怜的十分之一;符纸分门别类的绑扎在一起,外皮包裹着厚厚的牛皮纸,以防止内部珍贵的符纸有丝毫损伤。符纸主要分为三种色泽,分别是雪白、淡黄和紫金三色,主要是由三种珍贵材料制作而成。雪白、淡黄两种,是书写“元阳正符”的上等符纸,人间虽然难见,但在皓庭并非特别珍贵。而紫金符纸最为特别,通体如石似玉,散发着细腻柔软的光泽,是由极为珍贵的“紫萱草”,熔炼入太白精金精制而成,乃是用来书写“上皇金符”的精品符纸。如果雪白、淡黄两种符纸,可以称之叠、扎、捆,那紫金符纸就只能用张来定数,而且用不了两只手,就能全部数的过来,因为就只有七张。 明翌将他珍重的家当布置好,却并未草草动笔。现在并不是写符的最好时机。他首先要沐浴更衣,保证全身清洁无垢,然后再平心静气默想一刻钟,直到完全达到心无杂念的时候,此时才是真正适合写符的时机。 第5章 化形 http://.biquxs.info/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从最拿手的“五行如意符”写起。首先是“土元如意符”,他提笔蘸上一点黄色的符墨,笔走如龙,运笔如风,全神贯注的在淡黄符纸上书写出极为繁复的符文。他笔锋一抖,最后一笔优美的弧度划出,整张符纸骤然一亮,又接连闪烁四次,整张符纸猛地一暗,然后散发出淡淡的金黄光泽。 “书写起来,比原来顺畅了许多,可怎么还是五品?”明翌微微皱眉,喃喃自语道。 “小主人,是该说你剑走偏锋呢?还是说你大智若愚?世间那么多定了品阶的符箓你不写?偏来写吃力不讨好的‘元基如意符’?”灵魂中的元始天兵不合时宜的发牢骚。 “封疆!你不说话,我都把你给忘了。”明翌无奈的回话,“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我不会写。我修的符箓,传自于《渡厄金书》。书上所载,共有符箓一百零八道,大多都是我无法涉及的高等符箓。其中记载的“元阳正符”只有三十六种,自然是直通本源,哪儿有许多五花八门的东西。” “那你想学吗?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 “暂时还不想,邢大哥说过,元基如意符乃万符之源,一切变化都脱胎于此,我只要让它的品阶超过五品,便已经有了‘心念如意’的功效,我既然已经能够做到,为何还要退而求其次,浪费时间去学其他符箓?” “所言有理,那你继续练习吧。”封疆无聊的说,“不过请不要过多奢望,就你那些烂材料,根本写不出六品符箓。” “我的材料很烂吗?”明翌吐舌瞪眼。这份简单的符法套装,可是他珍藏的宝贝,其中每一样东西,都是邢大哥花了心思帮他收集的。它们对他的意义重大,并不只是一套工具那么简单,而是在四年黯淡的人生中,承载了他青春的力量来源。 “你的符笔还行,勉强称得上六品的法器,以你的修为来说,倒也相称。可这符纸是什么东西?是小孩子的草稿纸吗?就那叠‘雪艾草’淬制的符纸,也要比它强得多了。还有你那些符墨?材料普通芜杂不说,还没有一种是成分提炼纯粹的。你能用这些垃圾货写出五品符箓,我都有些佩服你的天赋了。” “我能理解为你在夸我吗?”明翌面色不愉。 “可以这么理解。”封疆认同。 明翌重新调息,沉心默想了片刻。 他不再理会灵魂中的天兵,继续全神贯注的书写符箓。很快他将五行如意符写完,又开始写风、雷、光三种,更加深奥繁复的元基如意符。不过这三种符箓,写出的品阶都不太高,其中风、雷两种符箓,他都写成了四品,而最神奇的光元符箓,就只能完成至三品。以他如今所有的材料,只能完成这八种元阳正符。另外二十多种符箓,均需要特殊的材料及符纸才能完成。他沉思片刻,又转头开始书写五行如意符,分别用两种符纸各写了五张,才放下手中的符笔。 明翌将桌面收拾干净,拿出了那个青色包裹。 他小心取出了《渡厄金书》,轻柔地抚摸过书面,一股奇异的情绪在心底泛起。过了一会儿,他轻轻的翻开书页,直接翻到了熟悉的符箓篇,又翻过几页停下,将古书摊平,其上却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明翌并无惊讶,而是以手指为笔,本身元气为墨,认真的在书页上书写起来,他写的很慢,却并不停滞,这次所书之符,却比方才的元基符箓难上数倍不止,整整一刻钟后,他的右手食指灵动划出,一道极为复杂的符箓已然显现在书页上。 明翌长出了口气,额间隐见汗珠,他体内的元气消耗甚大,比起方才写那么多符箓,所耗元气的总和还多。他的元气与风月不同,乃是几近透明的水晶色,完成的符箓越加美轮美奂,显示一种惊心动魄的神秘光泽。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书页,过了好一会儿,几近透明的符箓如水流一般缓缓渗入纸张中,最后书页依旧是一片莹白如雪,不留一丝痕迹。明翌轻咬嘴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书页,心中十分紧张,如此又过了片刻,书页上一点点显示一个至——形状古老复杂的陆。 “啊!六品!”明翌兴奋的拍桌而起,高兴的挥了下拳头,眼中带着掩不住的喜悦。“上皇金符‘天羽展霄符’!这次一定要成功!” “小主人,你就那么想飞?”封疆不甘寂寞,忍不住问道。 “那是自然!我已经想很久了。”明翌点头如捣蒜。 “我的意思是,想飞是正常的,可为什么一定要有翅膀?” “封疆,你知道邢家的‘千羽极阴杀’吗?”明翌眼神带着点兴奋与憧憬。 “皓庭七大剑术之一,这个我自然知道,不就记载在《渡厄金书》中吗?哦,是了,这是邢家根本绝学,与‘息光影遁’一样,是不能传给外姓人的。”封疆说。 “邢大哥不知道,可我见过他使剑。” “哦?我明白了,你的邢大哥是你的偶像,所以你就想要学习他,对吧?”封疆说,“虽然你修习不成‘千羽极阴杀’,但你却希望,有能够展现出相似攻击形态的方法,无论是通过武器或者符箓。” “对,我是这样想的没错。”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种取巧的外道。真正的‘千羽极阴杀’,任其多么华丽的攻击效果,其攻击的核心还是一把剑,而不是外在的千万只‘羽毛’。” “你说的我不全懂,我只想要这种形态,而不在乎其本质核心是什么。”明翌摇了摇头,“你休要框我,我既然已经主修了符法,再去精研剑术,已然很难大成。再说,我不会去修习千羽极阴杀,即使现在就有修行法门,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因为你邢大哥?他不想让你修习?” “对。”明翌斩钉截铁的说。 “好,我明白了,我不会再劝你。其实你的想法不错,至少对你目前的情况,这是最好的一种方法。”封疆朗声说,“我已经有了你心中武器形态的构想,你现在决定好将他展现出来了吗?” “一旦决定,不可更改?”明翌不安的问。 “一旦决定,不可更改。” “还有一点,我知道你喜欢金色,可是你知道的,我喜欢低调,所以最好是透明琥珀色,就像我的元气一样的颜色。”明翌有些紧张,忍不住补充细节。 “一切随你心意化形。”天兵回答。 “好。我准备好了。”明翌攥紧拳头,点了点头。 “那就站到卧室中间,两边留下足够的空间。” “我明白。”明翌脸色红润,既紧张又兴奋,他立起身,走到卧室中间,在空旷位置站定。 他低喝一声:“现!” 咻咻咻风声在身周响起,一团璀璨的金光从他体内透出,身边旋起小小的风卷,忽的金光猛然一缩,汇聚在了他的背上,挤压在肩胛骨两侧。两团光芒如同金色的蚕茧,其中隐隐有铿锵锵金铁之音传出。过了一会儿,咔嚓咔嚓,金茧一点点破壳,一把几近透明的水晶小剑冒出一对剑尖,小荷才露尖尖角,接下来无数小剑如有生命般从金茧中划出。千万把水晶般的小剑汇集交叠在一起,最后凝聚成一对丈许长的硕大羽翼。这对羽翼极为漂亮,像是画中大天使的翅膀,呈现半透明的水晶光泽。若是细看,便会发现,水晶剑其实或大或小,参差不齐,就像是真正鸟类羽毛的排列,纵横交织,循着某种特殊轨迹,无时无刻不在缓慢流转。 明翌兴奋异常,他能明确感受到,背上剑翅的每一分变化,仿佛它们本是从他身体中生出的血肉,每一把水晶剑的运行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一种极为神奇的感觉,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清楚。他一会儿御使剑翅展开,一会儿又将剑翅收敛,忽又合拢剑翅将自己护持翼下,他乐此不疲,接连展示出各种动作,如此过去没有多久,他就有了如臂挥使的顺畅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为身在卧室内,空间实在太小,他无法体会飞行的感觉。 “收!”明翌情绪稍复,新鲜感一过,那股异样的兴奋淡去,便将剑翅收隐体内。 “怎么样?小主人,这是你想要的形态吗?”封疆问。 “和我想的一样,那个,谢谢你,封疆。”明翌面色真诚,由衷感谢灵魂中的天兵。 “你是我的主人,我履行我的职责,这乃是我的本分。”封疆的话音带着异样的情绪,“不过,若你当真谢我,就努力修行吧!这是一条劫难重重的路,当你一路到走到那个位置,对你如今而言只可仰望的高度时,我请求您,我的主人,希望你能为我重塑金身。” “重塑金身?” “对,拥有金身的天兵,被称为洪荒天兵,可以真正的、自在的,生存在这天地间。”封疆喟叹道,“曾经,我也有过那样的辉煌时刻!可惜时光荏苒,沧海变成桑田。时光是天地间最强大的武器,任何事物都难以抵挡时间的流逝。” “我会努力做到的。”明翌眼神坚毅,心中却并无太多底气。 “你现在实力太弱,太过长远的暂且不说。”封疆说,“若是你过了地元法劫,我倒是可以暂借你的灵力出现在天地间。虽然只是个没有实体的虚影,但这对你我来说都将是一件好事。” “什么是地元法劫?还有风月曾提过的四元法劫?”明翌听过两次渡劫之说,想起风月的话,禁不住问道。 第6章 乱世枭雄 http://.biquxs.info/

封疆并未及时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语气低沉的说:“皓庭天人的修行,其根本核心只有两点:其一,吸纳天地元力为己用;其二,完善魂魄中的‘魂轮’。修士通过炼气术引天地元力入体,在体内循环周天用以淬炼身体魂魄,并将凝炼过的元力积攒在体内气海,从而拥有强大的修为和绵长的寿元。”顿了一下,封疆话音转亮,“昨日风月和你谈起皓庭的创世,但她并未将天人的诞生说完。正如风月所言,八神造人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但他们为了这短短一刻钟思考了整整一百零八天。他们在考虑一个问题。嗯,小主人,你知道他们在考虑什么吗?” “封疆,你就别为难我了,他们是神通广大的创世神,我怎会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明翌摇头苦笑。 “原来的上界,是怎么毁灭的?”封疆不愿罢休,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这个风月有说过,是因为天人之间的战争。”明翌蛮有把握的说,“当时的天人力量太过强大,而且战争的持续时间太长,整个上界达到了它承载负荷的极限,最后就崩塌毁坏了。” “灭天前共有几种特质的天人?”封疆又问一个新问题。 “啊!是了!”明翌一拍脑袋,心中若有所悟,思索片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灭天前的上界共有三种天人,而他们拥有的力量又过于强大,但八神造人时需要以他们作为参照,考虑到各种直观与客观的因素,他们想要在这些特质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平衡点?这个词儿不错!”封疆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八神创造了一个有规则的上界,他们需要的是无法打破天地规则的生灵,而不是拥有惊天神通的长寿天人。”顿了一下,他继续说,“也许你会觉得神奇,可对于八神来说,在浩淼无际的上界收集破碎的天地碎片,将它们熔炼创造出一方世界,这本就是一件极其乏味的事情。虽然八神修成了不灭神体,得以在灭天大劫中幸免于难,但他们本质还是拥有七情六欲的天人。他们绝非传说中那般和睦无争,真正无欲无求的天人大多陨落在劫难中了,毕竟弱肉强食乃是万古不变的生存法则。八神中以昊天神通最强,天生拥有威震四方的领袖魅力,虽未曾名言直说,可隐然间已自居了八神之首的位置。八神各个神通广大,哪个不是曾经雄霸四方的角色?又有哪个会真正的心服口服?昊天之下,娲皇、苍龙和青阳三大神实力相若、难分仲伯。娲皇是其中唯一一位女神,她的心思通透如玉,早已在悠久岁月中明白了独善其身的真意,自然及早置身事外。苍龙与青阳都是争强好胜的主儿,本来彼此间是绝不会通气合作的,可当时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封疆!怎么八神被你说的好像是乱世枭雄!和风月说的感觉很不一样啊。”明翌忍不住嘀咕出声。他成长在红尘,对八神传说只当做故事来听,发牢骚的感慨并不强烈,反而觉得封疆说的真实有趣。 “你说的一点没错!他们确实是乱世中的枭雄!”封疆深表赞同,“风月有她需要坚持的立场,而我没有这些束缚,这些你以后就能理解了。刚才说到一个好时机,关键点就在造人之上。昊天是个真正的创世神,他真正的沉浸在造物的乐趣中。有那么一霎那间,他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念头:创造出一种独一无二的生命——能够完全融合三界天众生神魂的天人。这个念头只是千万念头中的一个,但他却未这美妙的念头而沉醉。” “喂!封疆!我怎么说也是昊天元血好不好!请不要把我们的创造神说的像个变态。”不知为何,明翌心里蛮不是滋味,又忍不住打断。 “小主人,请不要随便打岔,活得太久了可是很健忘的。”封疆不高兴的说,“哼,你有你的立场,那我就简略来说,涉及到昊天的就干脆跳过。总之,昊天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希望众神集思广益。紫凰向来不表态度,娲皇陷入沉思,其余五神都觉异想天开。也难怪,灵魂乃是天地间最奇妙的存在,即使八神也难以完全掌握其力量。本来在这种时候,苍龙和青阳都会出言反驳的,可这次青阳却突然转了性,他竟然表示此法可行,不过还应该再设置一些条件。就是因为青阳的提议,天人的命运从此改变。他的提议是这样的:第一,不得长生;第二,不得神力;第三,不入轮回;第四,融入八神元血,可后天修行;第五,八神造人,一刻钟炼魂,一念间融体。有了这五个苛刻限制,三魂合一更难实现。昊天赞同了提议,青阳乘机提出了赌约:谁最先想到融魂造人之法,就该奉谁为八神之尊。昊天心念全是造人之事,完全没有考虑其他,当时就豪爽的答应了。真正重要的是昊天的态度,他一表态,另外六神即使还有疑虑,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一百零八天后,八神创世结束,聚在一起分享融魂造人之事,各种设想无数却无万全之法,只有青阳笑而不言。昊天便问他是否有可行之法?青阳没有回答,他伸出右手,掌心中飘起一颗玲珑剔透的宝珠。” 封疆停顿片刻,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情绪,“那颗宝珠一看便知不凡,其内云雾氤氲,自成一方天地,中心站了一个金甲小人。小人面俊身长,威武不凡,除了眼睛空洞无物,完全和青阳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噢,我知道你心中的疑问,你见过我的真实形态,确实是那个样子没错。你别急,听我慢慢道来。这颗宝珠中的小人,便是青阳的最好交代,一个完全符合设想的天人魂魄。昊天惊喜过望,便问他融魂方法,青阳故作高深并不答话,只是取出七颗宝珠分别递给了七神。这些宝珠中有山有水,却没有小人,而只有一团人形的雾气。他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起始。只这两个字,便将七神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按照赌约他已经是八神之尊,他这是在宣布造人之时已到。一刻钟很快过去,结果却差别甚大。青阳和苍龙造人最多,足有上千之数;玄冥、禹商和炽零三神次之,也都过了七百之数;昊天、娲皇和紫凰三神最少,无一超过大衍之数。” “大衍之数?不足五十?”明翌心中甚是惊疑,这牵涉到他的祖先,自然分外紧张,“是青阳在其中使诈吗?这多少的差别也太过悬殊。” “青阳没有使诈。”封疆淡淡的说,“昊天和娲皇神力浩瀚,紫凰也不遑多让。红尘中有撒豆成兵传说,八神每一个都拥有如此神通。昊天、娲皇和紫凰都是万事寻根的性子,花费太多心思去研究融魂之法,而其余四神并未深究其根源,只是如同复制般的熔炼灵魂,自然结果就完全不同。其实,造人多少,对于八神来说乃是小事,最多也就是一个面子上的虚荣。可这却从根本上注定了皓庭的格局。”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皓庭的少数民族?”明翌心思通透,埋头沉思,忽的心念一动,他想到了人类进化史,不禁感到一阵身体发冷。从有了天地那一刻,他们的命运便已注定,人多的民族注定兴旺,人少的民族难逃落魄。这只是神的小小赌注,却不知影响了多少天人的命运。 “以红尘观点来看,是可以这样理解,但真实的情况要复杂得多。”封疆说,“有些事你以后自然会明白,我现在告诉你没什么意义。嘿,活得久了就容易唠叨,现在回到最初的修行问题。如你所知,天人的魂魄都是不纯粹的,且无法逃出青阳所言的四条规则。前三条规则都是限制,它们令当时的天人比后来诞生的红尘凡人强不了多少,但有了第四条规则,天人就拥有了掌握命运的可能。天人继承了八神元血,因此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诞生了许多奇迹,有些很可能已经超出了八神当初的设想。小主人,为了直观明白,以你本身为例:昨日你体内觉醒的‘天隐血继’是其一,你额头显现的‘本元法相’是其二。这两种能力是天生的,并非通过后天修行得来,拥有其中之一者已是千中无一,两样同时拥有者更是凤毛麟角。所以作为你口中的‘少数民族’,昊天元血的明家子嗣,你本身是极幸运的。” “哦,我明白了。”明翌眼神一亮,兴奋的说,“昊天大神在创世之初造人虽少,但是大多都融入了更加纯粹的元血,因此后代展现天赋的机会更多。这么说来,娲皇大神与紫凰大神应该也是如此,怪不得风月提起娲皇风家时,神情那么骄傲。” “你说的不错,风家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封疆话音庄严肃穆,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我的创造者名叫风无涯,他是一个真正的传奇人物。他不只是娲皇风家的先祖,更是造就了一个时代的‘四御天尊’之一。”顿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悲伤,“一眨眼就是千万年过去,许多记忆都在时间流逝中变得模糊,有时甚至连他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第7章 渡劫 http://.biquxs.info/

“四御天尊?”明翌顿生兴趣。 “不说了!不说了!”封疆不知为何来了情绪,语气颇为激动。 “封疆?”明翌有些不知所措,尴尬的在心中叫道。 过了好久没有应答,明翌真的有些着急了,他心中一动,轻声说:“封疆,我一生的命运注定坎坷,但有你的陪伴我将不会孤独,你是为我指引前路的灯塔,是为我指点迷津的圣书……”这是他昏迷时脑中响起的一段话,他略作改动在心中念出。初次听到那段话时,他只觉莫名其妙,现在自然晓得是出自谁的金口了。 “哼!”封疆重重的冷哼一声,“小主人,不要拿我的话反过来讽刺我,以后你才能真正明白我的好处。” “封疆,你知道的,我明白的。”明翌赶紧讨好。 “我不知道,你也不明白。”封疆若有所指的说,“你虽然是我的主人,但我的职责只是为你提供‘天兵’,以作为本体寄居在你灵魂中的交换。灵魂契约自然还有多重含义,以后你或许有……”话未说完,忽的语气一转,似在掩饰什么,“嗯,哎,我不是为你岔开话题生气,我只是想到些陈年旧事,有点伤感。哦,对了,修士吸纳天地元气,积攒到一定程度,身体内的元气饱和,引动体内灵魂的震荡,从而激发起天地意志,会降下四元法劫。修士首先要面对的是地元法劫,渡过地元法劫后,体内元气得到凝聚升华,更重要的是,芜杂的魂魄会刻上相应完善的‘魂轮’。其他的三元法劫,与地元法劫相类。不过,在度过火元法劫后,因为糅合了三种魂魄的关系,体内再无空间融刻‘魂轮’。修行之路遇到阻碍,远古修士大多到此便已止步。如太阴山那般另辟蹊径的修行法门,便是在那个时期诞生的,但修行先天条件限制过多,终究难成真法。直到后来,一位伟大人物的出世,整个皓庭的未来才得到了改变。那个改变了皓庭命运的伟大人物,就是被后世奉为道祖的烛光阴。是他研究出天人魂魄的奥秘,修士才有了继续修行下去的方法。道祖传下了五位弟子,前面有两条路可选,人心不同,选择的道路不同,从而诞生了天道正宗和邪道魔门。” “原来如此,怪不得风月让我选择。”明翌脸色苍白,前路茫茫,直教人举步维艰。 “渡劫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没有渡过的天人,修为便再难寸进,四元法劫虽然极其困难,但也并非难以完成。不过,前路漫漫无尽头,在四元法劫后,修士将面对第二次斩魂断魄,其后还有难如登天的九转雷劫。”封疆沉声说,“渡过雷劫的修士,被称为‘天修’,即天之修士,也被尊称为‘天行者’,乃是皓庭权力与实力的顶峰。古往今来,渡雷劫的修士不少,渡过的人却是凤毛麟角,天道蹉跎,有太多惊采绝艳之辈在此饮恨。后来敢于渡雷劫的人渐少,每一代天行者的数量锐减,这数万年来,更是从未超过天干之数。” “九转雷劫?天行者?”明翌暗自咋舌,摇头叹了口气,“以我现在的修为,首先应该仰望的四元法劫,至于更长远的,还是暂时不想为妙。” “你的想法不错,不过现在就想四元法劫,似乎有些好高骛远了。”封疆不怀好意的说。 “封疆!你什么意思?我有那么弱吗?”明翌不服气的扁嘴,“风月十二岁就渡过了地元法劫,我都已经十五岁了,现在才考虑她几年前做过的事,这也叫好高骛远?” “风月?那丫头确实是个天才,而且有强大的家族在背后支持。不是我打击你,你们完全没有可比性。”封疆语带嘲讽。 “那你为什么选我不选她!”明翌脸色涨红,又生气又羞愧,忍不住低吼出声。 “嗯哈!今天说了好多话,好累好累,我要休息了,没事别叫我。”封疆心里有鬼,装模作样的感叹几句,没了声息。 明翌无奈叹了口气,也没了写符的心思。他走回书桌旁,将古书和符法用品全部整理好,然后从抽屉里面取出一只锦囊。锦囊巴掌大小,通体幽蓝,上面用金丝绣满了古怪的图纹符箓,散发出如珠玉般的光泽。这是一只弥芥囊,内外绘有‘须弥芥子’符阵,其内自有乾坤,约有七尺方圆的空间。这种弥芥囊空间太小,在皓庭中只能算是普通,却是他舍不得使用的宝贝。这是他去年生日时,邢大哥送他的礼物。他是个孤儿,并不确定自己的出生时间,只知道是在深秋,邢大哥联系孤儿院要了资料,才知道收养他的那天,是阴历十月初九,当时他看上去还不足满月。他与邢大哥难得见面,但在十月初九这天,邢大哥一定会送他一件礼物,并放下所有事,陪在他身边。如此已经三年,可惜今年怕是难以实现了。 明翌默然呆坐一会儿,才将所有的宝贝收入弥芥囊中。他将弥芥囊别再腰间,又用宽大的外套遮住。他起身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略一犹疑,拉门走了出去。 “翌翌!你以为姓明的,就都是美人吗?我看你还挺享受春睡晚起的待遇!” 一道五色光影一闪,风月绝美的面容出现在明翌的面前。 少女面色不愉,明丽的眼眸中凝着一丝烦躁。 “风月?”明翌先是感到惊喜,继而尴尬的小退半步,然后被一番诡异的质问给骚的满面通红,他呐呐的说,“风月,我不是在睡觉……哎,你怎么知道我家的?” “你家的住址是机密吗?我怎么就不能知道。”风月冷冷一笑。 “风月?谁惹你生气了吗?”明翌被呛的晕头转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疑惑万分的望向风月。 “哼!少废话!快跟我走!”风月冷哼一声,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伸手抓住明翌的胳膊,转身就要拉着他出门。 “风月!出了什么事儿?”明翌面色潮红。他被风月碰到身体时,体内如有电流经过一般,他本能的一收胳膊,可这只是徒劳,他当然还是被少女轻松的拉走。 “有点小麻烦!”风月头也不转,声音清远飘忽,听不出情绪,“没时间等唐天师了,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去哪里?” “归墟崖。” “归墟崖?那是什么地方?” “皓庭与红尘的交界处,在那里坐破虚经天舟。” “破虚经天舟?咱们现在就回皓庭?”眼看走到门口,明翌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忽的想到什么,赶紧止住了脚步,叫道:“风月!稍等一下!我还有东西没拿!” “你的事情真多!”风月猛地停步转身,气哼哼的瞪了明翌一眼,“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你知道让女生等,是多么不礼貌的行为吗?” “你在为这个生气吗?我又不知道你在等我。”明翌悻悻的在心中嘀咕,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他瞅了风月一眼,别扭的挣开少女的手,讪讪的说:“邢大哥在卧室里布置了‘天守结界’,用的是‘莫离七伤剑’,我得把它们都收回来。” “莫离七伤剑?”风月皱了皱眉,“莫离岛的天守结界,怪不得我进不去。”顿了一下,又瞪了一眼明翌,“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 明翌讪笑一下,不敢耽搁,当下赶紧跑回了卧室。他飞速在卧室里四处忙活,在各个角落里找出了七把玄色小剑,他分别施法收回,卧室里的结界自动消散。他将小剑装进弥芥囊,拾起床上的书包背在身上,走出房门,跑到了风月身边。 “元始天兵变化形态了吗?”风月神色复杂的问。 “什么?”明翌目光茫然。从刚才看到风月开始,他就被逼得十分紧张,脑中乱哄哄的,全没有独自一人时的机智灵敏。风月的心思天马星空,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明翌完全无法跟得上节奏,他性情稍复,方才明白过来,“封疆已经帮我变化了形态。” “能飞吗?” “能……不过还没试过。” “嗯,拿出来瞧瞧。” “现在?” “废话?难道不能见人吗?” “可以……” 明翌面色羞赧,踌躇了一会儿,偷偷瞄了少女一眼,见对方冷冷的看着他,心里猛地一紧,有种说不出来的孤独难过。他总觉得有些陌生紧张,今天的风月似乎与昨日不同,相比起来,他更想看到那个爱玩爱钱的少女。 窗外的阳光照进客厅里,温柔的落在明翌的身上。瘦弱的少年站在客厅的中心,水晶般的剑翅轻盈舒展,他全身都笼罩在五彩斑斓的光辉中,像是一个坠落凡尘的孤独天使。 “很漂亮!有想法!”风月走到明翌身边,面带笑意的左右打量,“就是有点臭美!不过这不能全怪你,这是你们明家的遗传问题。” “风月,问你个事儿?”明翌见风月微笑,心里莫名的高兴,又有点患得患失。少女像是天上美丽的虹,远远的可以看见,却似乎永远无法接触其真行。 “什么事儿?”风月说的漫不经心。 “你讨厌明家的人吗?你昨天说过,明家出现过一个天才,可他将你们风家害得很惨。”明翌低声说。 第8章 归墟崖 http://.biquxs.info/

“风家的人大多记恨明家,可我并不恨那个人啊,也没有特别的讨厌明家。”风月走到明翌身前,微微一笑,“我还没告诉你呢,我们组还有个男生啊,他是明家的嫡长子,我对于明家人的观感,大多是从他那儿得来的。” “明家的嫡长子?你们都是那个玄天书院的学生?” “是啊。” “玄天书院很好吗?是个什么模样儿?” “它是皓庭的一种标志,是几乎所有少年的梦想,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呢。”风月兴奋的说。 “像红尘的学校一样吗?是不是需要考试入学?”明翌心中怀着憧憬,忍不住问。 “红尘的学校无聊乏味,怎能和玄天书院相提并论。”风月冷笑一声,骄傲的说,“皓庭未满十六岁的少年无数,哪个不想进入玄天书院?玄天书院奉行有教无类的宗旨,魔修是整个皓庭的敌人除外,是连年幼的妖族也招收的,自然是需要通过考试才能入学。玄天书院的入学试共有九科,称为玄天九试。”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窗外,“时间不早了,回头再和你说,咱们必须马上离开,并且在天黑前赶到归墟崖。” “嗯,归墟崖在哪里?” “你听过红尘中洞天福地吗?” “传说中仙人修行的地方?” “是进入归墟崖的入口。”风月瞪了明翌一眼,“红尘中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共有一百零八个洞天福地。但真正能进入归墟崖的入口,只有其中的十八个。咱们现在的位置,距离最近的是句曲山。也就是茅山。”顿了一下,她嘴角轻扬,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待会儿我在前边带路,你一定要跟进了。” 两人走出小区,风月径直朝旁边的公园走去。明翌疑心大起,可也不敢乱问,就跟着少女走进公园里。时已近午,公园中的人很少,大多是散步斗鸟的老年人。风月走没几步,忽的转进了一条小路,明翌赶紧跟上,才发现这是一条石阶小道,蜿蜒向上,到达一个小山丘。风月走上丘顶,回头朝明翌笑了笑,“我的‘浑天绫’动静太大,幻术很难隐住形迹。你已经有了翅膀,自然不能浪费,很快就能体验飞行的感觉了。” “你的意思是……咱们飞去茅山?”明翌的舌头打了卷,磕磕绊绊的表达了内心的坎坷与惊讶。 风月扬了下眉毛,理所当然的说。“万事开头难,首先你必须要有展翅高飞的决心,然后你才能真正的展翅高飞,若是凡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任何事情你都难以做好。” 明翌略一思忖,暗叫一声惭愧,将一切杂念担心抛之脑后,召出了水晶剑翅。他控制着扇动剑翅,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啸叫,他心中又激动又紧张,尽力稳定平复心情,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一种难言的豪情壮志在心中激荡,他控制着剧烈的扇动了几次剑翅,周围卷起轻烟似的尘土,他的脚一点点离开了地面。蓦地他莫名的感到紧张,剑翅扇动的节奏打乱,他悬在空中的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倒头栽下,此时他额心的‘明心印’猛地一亮,他心中霍然一阵清明,他仰天清啸一声,水晶剑翅一展,如一道子弹一般冲天而起。 “两位旅者,你们好,欢迎来到归墟崖。”前面传来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很快的声到人到,一叶小舟如箭般飞射而来,转眼急停在了两人身前。小舟悬停在石道上,舟尾站了一个少年男子。他头戴草帽,身披蓑衣,手执长蒿,标准的摆渡者装备,一看便知是个职业老手。 “我们很不好!你没看出来吗?刚入行的新人。”风月笑容一敛,狠狠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明翌,转头朝来人怒视,“不是我说你,你穿的那是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假扮摆渡者?” “我的心情很好,你没看出来吗?我本来就是个摆渡者。”少年船夫一本正经的朗声说,声音中却透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走开!我们不坐你的舟!实在没有安全感。”风月似笑非笑的说,“我现在郑重的警告你,请把你的职业勋章拿出来,若给我发现你是违章拉客,我可是绝不会姑息的,一定会向经天司投诉你。” “哎呀呀!亲爱的旅者,请不要这么激动嘛!”少年船夫语气谦卑,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手舞足蹈的像是在跳大神,有种说不出的可笑有趣。“哎呀呀!美丽的小姐,俺可是个老实人,做的又是小本营生,虽然家中大小老少,全都不需要俺养活,可俺还要养活俺自个儿啊!你可不能断了俺的生路啊!要不然俺收你们便宜一点,一人两枚元晶币怎样?哎呦,还不行啊,俺这个心疼的啊,要不就一人一枚,什么?还不满意?难道真要俺亏得血本无归啊?实在不行啊!最少最少两个人一元晶,唉,俺今天的生意又白做了。” “闭嘴!你若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扔进‘沧溟’里!”风月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仍不住大声叫道。 “好、好!俺闭嘴,俺立刻就闭嘴行吧!俺最只说一句!俺今天认栽好了,就免费拉你们过去。”少年船夫耷拉着脑袋,摆手摇头,嘘声叹气,他纵身一跃,身子如同一只迅捷的苍鹰,从小舟上跳到风月二人身前。 明翌十分疑惑,早就被两人滑稽的谈话给拉回了思绪。他奇怪的打量了少年船夫一眼:只见他全身灰暗,半张脸被草帽遮住,修长的身子裹得严实,比明翌高了半个头的样子,感觉上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奇异的从晦暗中透出一抹快乐与诙谐。 明翌心想:真是个奇怪的人。 “这是谁干的好事?行事竟如此放肆无忌!竟敢把我们茅山的隐灵小谷给毁了!”这时,突然从身后传来一番咒骂,声音苍老中透着硬朗狠辣。 明翌转身望去,只见眼前光华一闪,走出来一老一少两个人来。厉声责骂的是那个老者,他须发皆白,横眉瞪眼,身穿一件黯红色唐装,像是从旧社会走出来的老地主。那少年与他年纪相仿,身量相当,眉清目秀,唇如点朱,最奇异的是眉心一点朱砂,使他身上凌厉的气势更胜,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般锋芒毕露。 “啧,是我干的怎样?你若有本事!就去找寂颜女吼去!”风月瞥了来人一眼,语带嘲讽,“再说,虽然你是姓茅,这山也叫茅山,可它是可红尘中的名山,什么时候变成你们茅家的了?” “嘿,原来是风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老者面含怒色,打量了风月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忌惮,转眼间又换成一副笑脸,慈眉善目,身骨硬朗,倒有了点儿仙风道骨的感觉。“两年前,俊儿他去皓庭渡地元法劫,其时正是玄天书院的玄天九试,我们就顺道去了一趟八景天都。没想到那一年,可真是人才辈出,接连传出了许多佳话,其中有好几件都是关于风姑娘的哩。这当中的头一件嘛,自然就是那件百年难见的大事,一年竟出现两个总分过金线的天才!其中一个当然就是风姑娘喽;这第二件事嘛,就不得不让人佩服风姑娘选人的勇气了,历来乾坤二榜头名都有特权,自选一位组员自然是件小事,可风姑娘选了倒数第一的陌生少女,这可就变成一件震惊学院的大事了;这第三件嘛,还是在分组上,皓庭无人不知风明两家的关系,夏侯副院长却照旧不按常理出牌,把你和明家的嫡长孙分在了一组,听说为了此事还惊动了风天修,风家主本想找夏侯副院长喝茶叙旧,不过据说是给风姑娘给劝下的。”顿了一下,他瞧了一眼爱孙,目光爱怜,“当时风姑娘才十三岁,修为气魄心性绝佳,无不让人由心佩服。我家俊儿虽与你同岁,却还是有些差距的。” 那少年眼神一亮,定睛凝望风月一眼,只这一眼,就再也无法转开目光。他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愫,似惊艳又似疑惑,似爱慕又似抗拒,让人难以猜出其心中真实想法。 “哎呀呀!老人家就是爱唠叨!都是些陈年旧时了,如今还提起它作甚?”却是那少年船夫在大声叫嚷,“话说回来,你爱说就说到底呗!偏是漏掉了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 “你是摆渡者吗?”那老者白眉倒竖,气呼呼的嚷嚷,“没听见我们在说话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什么老人家爱唠叨?我是老人家吗?我唠叨了吗?你家长辈怎么教育你的?还不快去把涤尘舟引来!我们可有急事要办!” “你忘了玉树临风……”少年船夫双手挥舞,急得快哭了。 “玉你个头!还不快去摆舟!再唧唧歪歪!我投诉你!”那老者厉声喝断,唾沫横飞,指着少年船夫的鼻子训斥。 第9章 唐景天 http://.biquxs.info/

“哎呀呀!真他娘的受气!真是超级窝囊的摆渡者!这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儿!本公子我不干了!”少年船夫气得跳脚,双手乱舞,他气急败坏的将手中长蒿一丢,抓起头上草帽猛地扔出,又将身上蓑衣奋力扯掉,转眼间现出了一个青春美少年。他十六七岁,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剑眉星目,一头乌黑中带着酒红光泽的长发,耳后两边各扎了两个大辫子,绑在脑后结了一个奇特的发型。他背负一黑一白两把宝剑,一身火红羽衣上莹光暗流,浑身散发出一层如云似雾的清光,活泼泼一位玉树临风的翩翩美少年。 “你不是摆渡者!”那老者惊疑不定,怔怔地看着突然间容光焕发的少年船夫。 “你见过这么帅的摆渡者吗?”那少年潇洒的走了两步,抬手捋了捋垂落在鬓角的一缕长发。“看你就没见识,铁定是没见过。你想知道我是谁吗?可能你已经猜到了!没错,我就是你还未提到的那位翩翩美少年。哈哈,你一定知道了我的名字!嗯,不用怀疑,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唐家最玉树临风的男子,唐家三少唐景天是也。” “小天!” 唐景天面透红光,唾沫横飞,自说自话正在兴头,忽听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他惊叫一声:“大事不好!老学究来了!”一边嚷嚷一边四处逃窜,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他的身法极快,似一溜儿红光般闪来掠去,最后在风月的身后现出身来。风月与他相熟,很少见他如此,心中颇觉好笑,故作凶恶的瞪了他一眼。唐景天讨好的媚笑,冲风月挤眉弄眼,又转头朝明翌呲了呲牙,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明翌手足无措的傻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十分奇特的招呼。 “唐天师!”风月笑容满面,她向前走了两步,前方迎面走出一个英俊的青年。青年二十五六年纪,面容与唐景天有六七分相似,他的气质沉稳儒雅,漆黑的眸中隐有一丝忧郁。他身着一袭青色长衫,腰悬一把古朴的长剑,手持一面水晶般的圆镜。 “风月,原来你也在这里。”唐景御面带微笑,“我刚办完事儿,从西城山到此,玄元镜突然示警,才知道小天在这儿,方才还有些担心,他是一向捣蛋惯了的,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大哥!我哪里捣蛋了?说的我像个小鬼似的?”唐景天不服气的哼哼,从风月身后转出身来。 “我还有事要办,你们是和我一起?还是在归墟崖等我?”唐景御不理兄弟的胡闹,看了风月身边的明翌一眼,眉头微蹙的停顿片刻,又将目光转回风月身上。 “唐天师!我是明翌。“明翌眼眶通红,心潮起伏,向前迈出一步。 “你就是明翌?”唐景御微微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明翌,眼中带着奇异的情绪,直到少年畏缩的垂下头,他叹了口气,“邢孟?他过得好吗?” “邢大哥……”明翌惶恐不安,又是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朋友吗?又怎会不知道呢?他摇了摇头,心中一阵酸楚,“我不知道,他从没笑过,忙着在找什么东西,现在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的肩膀颤抖,语音带着哭腔,“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没事的,他会没事的。”唐景御走到明翌身前,温柔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轻声道,“我叫唐景御,是他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唐大哥。” “唐大哥……”明翌莫名的感到委屈,忍不住问,“唐大哥,你知道吗?邢大哥去了哪里?” 唐景御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回答。 “来的可是唐天师?玄天书院的唐天师?”茅姓老者神情激动,大步走到唐景御面前,老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你好,我是玄武茅湖。”说着,他招呼孙子过来,拉着少年的手,笑得满脸皱褶,“这是家孙茅子俊,准备参加这一年的玄天试武,若是有幸可以进入玄天书院,到时还望唐天师能够稍加照顾。” “你好,茅真修,我是炽零唐景御。”唐景御微笑的望向老者,又打量了少年一眼,点了点头,“令孙资质上乘,修为深厚,加上极罕见的‘伏魔丹朱’,只要学业心术都无瑕疵,想来进入玄天书院应无问题。” “真的吗?唐天师也是如此想法?”茅湖激动的满脸通红。 “并无虚言。”唐景御微微皱眉,“不过今年有些特殊,恰逢五年一届的‘玄天试武’,年龄限制向上宽限四岁,许多往年落榜的学生都会参加,终究会比往年难上一些的。” “若是没有困难,我又何须等到今年。”茅子俊神色清傲,淡淡的说。 “少年人嘛,如此想也对,那祝你好运。“唐景御微微一笑,“茅真修,我们人多,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来时有交代,涤尘舟尚在等候,那归墟崖再见。” “呃!那待会儿见,唐天师。”茅湖略微失望,与唐景御同舟的想法落空,只好拱手告别。茅子俊在离开时,只向唐景御施了下礼,眼神飘过明翌与唐景天,最后落在风月的身上。他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脸上的复杂神情更甚,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跟上了爷爷的脚步。 “风月,那小子有毛病,眼神古里古怪的,看着就让人心里不爽。”唐景天冲两人吐了吐舌头,对高傲的少年很有意见。 “他再怎么古怪,比起你来,也是小巫见大巫。”风月黛眉微蹙,瞥了一眼茅子俊远去的背影。 “大哥!你听见没?我的悲哀谁能懂?”唐景天唉声叹气,他偷眼四处张望,大哥和风月根本懒得理他,只有明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顿觉喜出望外,为这唯一的知音而庆幸,实在是因为他被忽视的太久。他跳到明翌身边,一把将少年揽住,笑嘻嘻的说,“你叫明翌吧,我是你景天哥,看你是个人才,跟我哥混没前途,还是跟你景天哥混吧,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咱都不会亏待你。” “景天……”明翌孤僻已久,很少和人有肢体接触,此时浑身通不自在,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半天,他憋出了一句,“你的衣服很漂亮。” 唐景天微觉诧异,但他本就是古灵跳脱之辈,也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亲切,当下得意地说:“这是一件极品法衣,名字叫‘火羽霓裳’,是以火凤尾翎为主,四十九种火灵禽的尾羽为辅,花费了整整三年时间精心炼制而成。这可是我们家老怪物的杰作,还是前些天新鲜出炉的,总共只制成了三件,两件给妹妹讨了去,这件可是我辛苦要过来的。家中兄弟不懂的欣赏,非说这是女孩儿的法衣,那是他们凭的没见识,灵品法衣大小随心,款式随意,只要漂亮有用,哪里有那许多讲究。” “景天,翌翌,快上船。”风月在涤尘舟上,冲着两人叫道。 “好嘞!这就过去。”唐景天应了一声,搂着明翌的胳膊,纵身跳上了涤尘舟。 “翌翌,为了你好,离这小子远点。”风月走到两人身边,贴在明翌耳边好心提醒。 “喂!风月!不带这样的啊!”唐景天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的将明翌拉到一边。 唐景御淡然一笑,控制涤尘舟向前行去。涤尘舟速度极快,恍若离弦的飞箭,转眼将孤独的石台抛在脑后。蒙蒙的青光笼罩在四周,将凌厉的风挡在舟外。两边黑黢黢的一片混沌,中间孤零零的小舟穿行,仿佛航行在苍茫的大海上。 “明翌,你主修什么?”唐景御心思一动,回头望了少年一眼。 “我?我主修符箓。”明翌浑身难受,闪身弯了下腰,从唐景天怀中钻出。 “符箓?是符法吧?符箓只是符法的基础。”唐景御笑着解释,“你现在修为尚浅,还停留在纸墨画符的阶段。等你修行到符入魂魄时,就能够借天地之力凭空画符了。” “凭空画符?” “对,‘符魂剑魄心御甲’,指的就是修士三大类。每个修士的天赋不同,兴趣取向不同,主修的方向自不相同。”唐景御娓娓道来,“主修符法的修士,初期实力不显,但一旦修出‘符箓种子’,便会自然根植入灵魂中。当你再想使用这道符箓时,只需要沟通天地元气,便可以凭空书写出来。当然,这并不简单,天赋、勤奋和机缘,三者缺一不可。元阳正符最易,上皇金符次之,守真玉符极为困难,至于玄虚天符,那是天行者才能写就的符法。”顿了一下,笑问,“你主修哪一类符箓?能写成上皇金符吗?” “啊,我不太懂,不知道都有哪几类?邢大哥他不修符法,从来没有和我提过。”明翌挠了挠头,“《渡厄金书》上记载的符箓,总共有一百零八道,其中元阳正符三十六道,因为材料不全,我只能画出其中九道,上皇金符倒是学会了一道,名叫‘天羽展霄符’。” 第10章 玄天书院 http://.biquxs.info/

“唐天师,他有天隐血继。”风月脸色复杂,忍不住插话。 “哦!他有本元法相,又有天隐血继,这倒是很少见。”唐景御微惊,笑着说,“这却是一件大好事,他的天隐血继是什么?” “元玺。”风月眼神一亮,语气飘渺。 “元玺?明家最高的天隐血继?”唐景天惊得合不拢嘴,他跑到明翌身边,左看看又瞧瞧,蹙眉摇了摇头,“风月,你说真的吗?他虽然长得不错,可最多跟我相差仿佛,与明辰轩那种妖孽相比,依旧是有些差距的。再说,他的头发是黑色,不像是明家的嫡系血脉,怎么会继承元玺呢?” 说着,他看了眼明翌,眼神复杂,“这件事儿,我们无法猜透,那就在此打住,回去后我会报告上去。至于明翌,若真如你所说,他的处境的确相当危险,而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玄天书院。” “玄天书院?什么意思?”风月诧异地问。 “还能是什么意思?”唐景天故作高深的插嘴,“我哥的意思,自然是让明翌考入玄天书院,这样就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护着了呗。” “景天!你开什么玩笑?”风月颇觉荒唐,瞪了一眼唐景天,“明翌从小在红尘长大,从没受过正统的修行教育。他既没有学过皓庭史,也不精通玄法道术,况且他还没度过法劫,而今年恰是最难的玄天试武。” “正是因为在今年,所以才有机会。”这却是唐景御所言,他的脸色沉静,声音低沉,“风月,你说的不错,若在往年,入学需过玄天九试,对基础的要求极为苛刻。历史一科不说,讲道、驭器、杂学,乃至于八方阵,他都绝无可能考过。但恰是因为在今年,是对大多人来说,更困难的玄天试武,而对明翌来说,才有了那么一丝机会。”顿了一下,他又看了明翌一眼,“每一届的玄天试武,玄天九试减五余四,问天路永远不变,每年必考,其他的三科却是每次不同,而我正好知道今年会考什么。” “我……我真的可以进……玄天书院?”明翌面色绯红,此刻他的心中激动万分,为了那个莫名的憧憬。 “有可能。”唐景御轻轻地说。 “有可能?”风月黛眉微蹙。明翌心中坎坷。 “今年的另外三科,分别是符箓、术法和转元。”唐景御微微一笑。 “哎呀,原来是这样。”风月眼神一亮,若有所思的说,“如此说来,确实对他极为有利,还真有可能侥幸过关呢。符箓一科,本是他主修,料想没有问题;转元一科,对于昊天一族,根本就是送分;至于术法一科,有元玺这样的天赋,就算临时抱佛脚,也该有些作用。这样的话,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最考验心性的问天路。不过,就算过了问天路,真正的玄天试武才刚刚开始,这时他就要面临一个大问题。这一年与往年不同,是考生自由组合,真正有实力的人,根本不会选一个拖油瓶。”顿了一下,她朝明翌望了一眼,露齿而笑,“唐景天,我是在说你,不是在说翌翌。” “回皓庭后,我会将明翌的情况整理,传发给夏侯副院长,看他有什么想法?”唐景御眼神古怪,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风月,你应该深有体会,副院长他,向来是很有想法的。” “哼!他哪儿是什么副院长,他就是一个为老不尊的老顽童!”风月冷哼一声,撇了撇嘴,忽的心中一动,道,“是啦!今年虽是自由分组,但是乾坤二榜头名除外。他们保留了特权,可以任意挑选一名组员,而且对方不得拒绝。当然,也很少会有人拒绝啦。不过,同样的,他们也保留了传统,另外两位组员将会由学院来决定。哼,也就是副院长说了算。他一向任意妄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就算将明翌给分过去,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人意外。” 涤尘舟上升的速度飞快,明翌心潮澎湃,见到什么都觉惊奇,他的眼睛似不够用一般,一会儿看向巍峨奇峻的归墟崖,一会儿望向深沉幽黯的沧溟水。涤尘舟飞得越高,他心中感慨越多,对神秘的皓庭生出了无限的憧憬。悠忽间,苍翠的古树从眼前掠过,又见奇花异草掩藏其间。各种珍奇异兽跳跃飞翔,却只敢围绕在归墟崖四周——超过周边百里的范围,便入了沧溟的界线。沧溟不仅不载万物,而且上空有重压禁飞,除了十八条蜿蜒石道,其余地界全是死地绝域。明翌原本不知究竟,可他亲眼瞧见,有一只灵鸟正在滑翔,突然啾啾发出凄厉悲鸣,悬飞的身体骤然坠落,转眼消失在一片幽黯中,再也没有一丝声息。唐景天啧啧感叹,左臂揽着明翌不放,适时抓住机会,展示了其渊博的知识。 涤尘舟上升的势头一缓,前方豁然开阔起来,亮如白昼的光似乎无处不在,骤然间塞满了他的整个瞳孔。一瞬间的失神过后,眼前一片通明光亮,涤尘舟缓慢飘落在一块石坪上。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广场,恍若红尘中的飞机场,却更加广袤辽阔。广场中央,耸立一座苍蓝色的宫殿,下面宽阔,上面渐窄,如同一只硕大的海螺,悬在黑色的石台上。 苍灰色宫殿的四周,早已在望的破虚经天舟飞悬,共有四艘,错落有致的停驻四方,如今得见其真行,更觉壮美华丽。广场四周,筑有八座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华美雅致。许多修士穿行其间,无一不是特立独行之辈。修士年纪有老有少,个头有大有小,相貌有俊有丑,就连肤色,也分来个黑白红蓝紫。他们有的御剑,有的飞甲,有的驾驭异兽,但最神奇的莫过于一位乘龙者。 明翌双目圆睁,嘴唇微张,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神奇生灵——一条银灰色蛟龙。它头生独角,伸张四爪,鳞次栉比,丈许长的蛟身腾挪盘旋,展现出威严绮丽的气势。蛟龙的背上,倚坐着一个女子,一袭云蓝纱衣,脸上遮了白纱,身材婀娜动人,吸引了许多修士的目光。 “啧!是一条冰蛟,鳞甲颜色还行,不过冰气并无外溢,光华莹润内敛,也算是不错的了。”唐景天一番评头论足,很懂行的说。 那女子若有所觉,侧头向唐景天横了一眼。她的眼神冰冷如箭,料想是将少年的话听了个清楚。她忽的惊咦一声,却是看到了唐景御。她的眼神中似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她就收回目光,御使冰蛟向一边飞走。明翌看得清楚,那女子竟是飞出了归墟崖。只见那冰蛟银尾一摆,带着主人没入深沉的黑暗。 “她长得美吗?”明翌担心的远望,耳边传来风月轻飘飘的声音。 “啊,她飞入了沧溟,不会有什么事儿吧?”明翌还未回过神,紧张的问出心中想法。 “你倒是好心。”风月冷哼一声,“她会有什么事?你看见她入沧溟了?” “那倒没有。”明翌脸色一红,心知自己一时心急,问了个蠢问题。 “四位旅者,你们好,欢迎来到归墟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甜美悦耳的声音传来。 明翌闻声望去,只见左上方飞悬一个少女,容貌极美,笑容暖人,最神奇的是,她身负三对粉色翅膀,圆润对称,合围呈圆,恍如一朵怒放的桃花。 “你好啊,小美女,我们要回江邺城,请问会在何时起飞?”唐景天抢前一步,笑眯眯的猛抛媚眼。 “咯咯咯,这位旅者可真有趣,人家可不小了哦?”少女掩嘴娇笑,扇动了两下桃花翼,一阵清冷花香拂面飘来,当真沁人心扉,“真是很巧哩,我叫桃夭夭,是破虚经天舟的空乘长,负责的便是江邺城这条线呢。你们来的时间正好,经天舟再有半个时辰就起飞了,我就是过来提醒各位旅者的。” “桃夭夭?你的名字可真好听!谢谢你哦,我们这就去买票上船。”唐景天眨了眨眼。他眼中火光熠熠,身前猛地一亮,竟生出来一点火焰,焰心绯红如血,由内而外,颜色越来越浅,直到晕成浅浅的粉色,说不出的神奇漂亮。忽的绯色火焰一跳,轻盈的旋转起来,每转一圈,便生出一片花瓣,待转到第六圈时,一朵美艳动人的桃花冉冉盛开在众人面前。 “天啦天啦!好美的桃花火!”桃夭夭惊叫连连,激动的在空中旋飞几圈,浑身带起粉红色的光芒,过一会儿,她捂脸偷瞄唐景天一眼,娇笑道,“你可真是个可人儿,实在太讨人喜欢了啦,哎呀,人家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小心肝儿都要化掉了。”说完,她冲可人儿抛了个眼风,扑闪着桃花翼不舍的飞走了。 “景天可人儿?你可真有能耐。”风月嘟起小嘴儿,嫌弃的瞥了伙伴一眼,“哼!可人儿!还不快去买票,你没听到船快起飞了吗?”若不是碍于唐景御在此,她可绝不会只说这几句‘温柔话’,而是早已伸出粉拳,直接招呼过去了。 “好嘞!风组长发话,小组员怎敢不听。”唐景天嘴角含笑,怪模怪样的施了个礼,偷瞄了风月一眼,转身向中央宫殿跑去。 “咱们也过去吧。”唐景御微微一笑,率先走了出去。 “翌翌,你看到没?你最好离他远点儿。”待青年走远后,风月蹙眉念了一句,起步跟了上去。 第11章 桃夭夭 http://.biquxs.info/

“嗯。”明翌点了点头,心中深有体会,他的脖子现在还在隐隐发痛。 一路上,不时有人与他们打招呼。当然,主要对象是唐景御,也有认识风月的。但最奇怪的是,明翌竟也受到极大关注,几乎看见他的修士,都会面露惊讶的仔细打量。 “天啦!隐元法器?怎么如今还有这种法器?炼器法门不是早已失传了吗?”一个路过的青年惊叫出声。他宽鼻阔口,一头火红头发,像足了一头红狮子。 “真的耶!隐元法器可是稀罕物,皓庭许多大家族都没有。”紧接着有人附和,这次是一个蓝靛肤色的中年,他整张脸泛着鳞片般的光泽,深蓝色的头发结了无数辫子,竟似有生命般来回舞动,顽皮的朝不同方向纠结。 “没见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风月瞟了一眼少年,见他神色颇不自在,不自觉的帮他解围。 “嘿!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蓝靛脸怒目圆睁,满头深蓝小辫根根竖起。 “你是谁家长辈?”风月双手叉腰,冷冷一笑,“你一个裂狱异族,什么时候改了血脉,跟我们皓庭修士沾亲带故了。” “好!很好!嘴上一副伶牙俐齿,手上的功夫不知道怎样?今天我罗化湿倒要见识一下!”蓝靛脸暴躁的吼叫,头上小辫来回乱飞,可他只在原地蹦跶,硬是没看出有出手的意思。 “罗化湿,我赌十元晶,你绝不敢招惹风家的人。”火狮子笑着走来,双手比划两下。 “嘿!朱狮!我是不敢招惹风家!可你一个朱家旁支就敢了吗?”蓝靛脸怒目瞪了火狮子一眼,他人看似鲁莽,其实心思通透,绝不会受对方蛊惑。 “哎呀呀!不是我的眼花了吧!我见到了一个裂狱异族!”唐景天买票回来,一眼就看见了罗化湿,他立即喜滋滋的跑到蓝靛脸身边,转着圈仔细打量,嘴上惊叹连连,“你是海魂族的吗?你们是住在海里吗?你们的体质很强大吗?你们身上的鳞片可以防火吗……?” “你给我闭嘴!”罗化湿额爆青筋,脸上迸射幽光,无数细小鳞甲浮现,转眼又悄然消失,他打量了远处的唐景御一眼,无奈强忍怒气,“没见识的家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知道就回去翻《异界志》!”话一说完,他又怒哼几声,大咧咧的朝别处走去。 “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难道这也是海魂族的特性?”唐景天挠了挠头。 “小天,票买来了吗?”唐景御从远处走来,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恍若不知。 “买来了,是头等舱,每人八十元晶,真是贵的吓人。”唐景天吐了吐舌头,取出三张玄色玉牌,分别递给了三人。 明翌接过玉牌,入手冰凉润和,他好奇的来回翻看,只见正面是一个图案,有点像是破虚经天舟,反面则刻着几行小字: “隐地归墟崖至皓庭江邺城。 甲辰肆陆次甲等贰拾陆舱。 皓庭经天司制。” “各位旅者请注意,去往江邺城的甲辰肆陆次航班即将起飞,请各位旅者在一刻钟内检票进舱……” 这时,归墟崖上空传来柔美的声音,提醒乘客破虚经天舟将要起飞。明翌有种怪异感觉,分明处在一个出尘的奇境,却有种如在红尘飞机场的荒谬感觉。 明翌乘着光盘飞起,破虚经天舟越来越近,银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在到达一个极点时,又猛地一暗,一个椭圆形的门出现在了眼前。光盘嗖的飞入门中,带着明翌穿过一条宽阔长廊,途经之地,许多修士在脚下行走,接连越过四座大厅,转过五条各色过道,最后停在了一个巨大的房门前。 光盘载着明翌降落,而后化为流光消失。明翌抬头看了一眼,房门通体银白,足有十米来高,五米来宽,上面刻着四个字:甲贰拾六。 站在冷漠的巨门前,明翌有种渺小的无力感。他怔怔看了半天,不知该从何入手。巨门上没有门把手,甚至是任何东西都没有。他犹疑的上前,使劲推了两下,巨门纹丝不动。忽的他心中一动,将玄色玉牌贴在门上。玉牌幽光一亮,巨门辉映出一丝银光。银光如同一团火焰,一圈圈向外延伸,从中间吞噬着整个巨门。很快大门就被蚕食一空,眼前出现了一间硕大的房间。房内布置的金碧辉煌,竟是红尘中总统套房的结构。只是一切都大了数倍,看上去格外震撼视觉。 “翌翌,房间不错吧?这可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身后传来欢快的笑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唐景天。 “景天,那个,这房间也太大了点吧?”明翌舌头打卷,还未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大不大,蛟龙住在这儿,还会觉得憋屈呢。”唐景天摆了摆手,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从甲等十二号,到甲等二十四号,都是特殊的房间,是为拥有灵兽的修士特意准备的。咱们虽然没有灵兽,但也可以享受一下嘛!再说,提前适应一下环境,下次我带灵兽入住时,便可以有所准备。” “原来是特殊房间,是为有灵兽的修士特意准备的。”明翌吁了口气,他想起那只银灰色蛟龙,再来观察身处的房间,似乎也没有那么宽阔了,不过他心中依旧有些疑惑,“这是我的房间吗?我一个人住?” “翌翌,你果然够聪明,这里是你的房间,但不是你一个人住,因为我也要住在这里。”唐景天老毛病不改,笑着走到明翌身边,将他揽在了臂弯。 “景天,那个,我有个提议。” “什么提议?好玩吗?” “咱们换房吧!” “不行!不行!这么大的房间!一个人住还不给活活闷死!”唐景天连连摆手,死拽紧明翌不放,“翌翌,你就陪我玩呗!我一个人好无聊啊!是啦!你不是要考玄天书院?这个我可以帮到你的哦。” “真的?你可以帮我?”明翌又惊又喜,“景天,唐大哥说的话,有许多我都不太懂。” “这有什么问题!全包在我的身上!”唐景天仗义的拍了拍胸膛,“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就是,我定会知无不言的。” “玄天,玄天试武是什么?”明翌紧张地问。 “按照红尘中的说法,玄天试武就是一场比武大会,分小组形式进行的擂台赛。”唐景天答得通俗易懂,“能够通过玄天试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具备了三年生的实力,因此这一届的新生,毫无疑问是极强的,他们在半年后,将会和老生一起执行任务。” 明翌越听越惊,心中一腔热血,顿时凉了半截,他脸色发白,勉强笑道:“我今年十五岁,可以先去试试,考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明年还有机会。” “翌翌,你说得对,你若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唐景天赞同的点头,“再说,我可对副院长有信心,只要你能通过玄天四科,幸运一定会降临在你身上的。” “怎么说?”明翌一知半解,约略有些头绪。却不会浪费时机,他乘机闪身,转到了唐景天身前。 “再有一个多月,玄天试武将如期举行。”唐景天神色稍正,走到客厅中央,舒服的摔进豪华沙发里,“你若真想进玄天书院,就必须从现在开始,抓紧时间学习,争取在玄天试武前,熟练掌握转元与术法的技巧。” “转元与术法?术法我大概知道,可转元是什么意思?”明翌疑惑不解。 “你的元气是什么颜色?”唐景天又问。 “透明?”明翌不知有何说头,不好举例。 “你的说法也没错,不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无色。”唐景天伸出一根手指,当空一划,一缕绯红的元气闪过,“我是炽零元血,本元属火,元气是红色。风月是娲皇元血,五行如意,她的元气是五色的。我们组另一位女生,她叫白芷,是玄冥元血,本元属水,元气是黑色。另外几种元血:苍龙属木,元气为青色;青阳属金,元气为白色;商禹属土,元气为黄色;紫凰极为特殊,本元混沌,元气为紫色。” “我的本元属性呢?”明翌一脸期待的问。 “你啊,嘿,你没有属性。”唐景天似笑非笑的说。 “什么意思?”明翌惴惴不安。 “你们昊天元血,天生与众不同,不知是得天独厚?还是稀奇古怪?”唐景天摇头晃脑,撇了撇嘴,“翌翌,不用担心,你算正常。至于辰轩,他还在人神间徘徊。不过,若你见过姬玄晔,你便会发现,本元无属什么的,又算不得了什么?” “姬玄晔是谁?” “他是昊天姬家的人。” “昊天姬家?” “昊天元血有两大世家,一个是你们明家,另一个就是姬家。”唐景天嘴角带着古怪的笑,“哈哈,想起来,还真有趣。你们明家是白发、蓝眸,他们姬家是黑发、金瞳。你们明家眉心有明心印,他们姬家额角有轩辕纹。翌翌,你说说看,这是不是很有趣?” “哎,景天,咱回归正题好吗?”明翌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无力发表感慨。这活宝谈论昊天元血,说的又是他们明家,当面取笑也就罢了,难道还想要他点头附和? “好啦!好啦!”唐景天耸了耸肩,“你的元气无属性,不受五行生克制约,理论上来说,可以将体内元气转化为任意属性。当然,这只是理想状况,实际上是很难做到的。”顿了一下,他眉毛一挑,问道,“翌翌,你可知道?修士为何要学习转元?” 第12章 任务 http://.biquxs.info/

明翌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连转元的含义,还不是很清楚,是将体内的元气改变属性吗?” “是啊,转元转元,字面意思,清楚明白。”景天笑了笑,“你不愿意猜,那我告诉你好啦。修炼转元,是为了渡劫,渡劫是为了完善‘魂轮’,而魂轮必须在特殊情况下才能印刻成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需要本元与法劫同源。话说回来,商禹修士最为幸运,根本不用修炼转元,就能够直接渡劫。但这只是第一步,地、火、水、风四劫,每个修士都要经历一遍,而且为了令魂轮印刻完善,是不能使用外力来渡劫的。所以修炼转元,乃是势在必行。” “原来是为了渡劫。”明翌皱眉沉思,认真的说,“转元要如何修行?” “《九曲转轮经》!”唐景天面色一肃,一本正经的说。 明翌缩在沙发里,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安静的发呆。从十一岁开始,他的身边就只有邢孟。而在十一岁之前,他的生命几乎是一片空白:不堪回首的五年光阴,他成长在孤儿院;记忆断层的六年岁月,他迷失在幽暗处。他的生活单调乏味,无论是刻意低调,还是害怕面对,他都已学会了去适应孤独。 “翌翌,你醒了啊,啧,才三个时辰,当年我可是睡了整整一天,你可比我那时候厉害多了”银色的大门逐渐被蚕食,活力四射的少年迈步而入。 “景天,是不是已经到皓庭了?”明翌晃过神,展颜一笑,坐起身来。 “可不是嘛!本来我都准备好把你扛下去了。”唐景天握拳比了下手势,“我这人向来乐于助人,你放心好啦,另外两个隐藏元窍都包在我身上了。”说着,他眨眼一笑,“为了你,我至少要在江邺城耽搁两天,不如你就陪我一起去完成任务吧?” “什么任务?”明翌心中叹息,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超烦人的假期作业啦!”唐景天扶额作头痛状,像所有讨厌作业的学生一样,“好不容易等到假期,却总是不让人安生,这次布置的作业更加变态,简直难的没边儿没谱儿。” “哦。”明翌不为所动。他是最不怕做功课的那种好学生,无法与捣蛋的差生产生共鸣。 “你不好奇吗?到底有多难?”唐景天不服气的努嘴,“我若是说出来,定然吓你一跳。”停顿片刻,他偷瞄明翌神情,见少年无动于衷,他灰心泄气的说,“你真的不好奇吗?” “我当然好奇啦。”明翌勉强一笑,他不想唐景天难堪,言不由衷的说。 “算啦,看你表情就知道。”唐景天怅然若失,皱了皱眉,不满的抱怨,“其实是挺难的啦,怎么说也是拥有龙类血统的飞行灵兽。” “什么意思?龙类血统?”明翌讶然。 “对啊,是龙类血统没错,而且必须是能飞行的灵兽。”唐景天见明翌来了兴致,顿时心情舒畅,笑道,“谁让我们是天字甲组呢,除了玄、天两字前两组,其他小组的作业就相对简单多了。他们只要能收复飞行灵兽就行,根本没有龙类血统这个限制。” “你们一个小组是四个人?” “是啊。” “是……每人收复一头?”明翌紧锁眉头。 “可不是。”唐景天面带苦闷,唠叨诉苦,“你以为我为何会跑去归墟崖?还不是为了找风月合计对策!辰轩他刚考完试就闪了,回家闭关修炼‘心影’,那可是件熬人的活计,至少也要三十六天,如今怕是正在紧要关头。白芷陪家人去南方的‘云霞雨林’,前几日联系她时才知道,她已经契约了一只‘云霞血金刚’,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收复那种猛禽的。” “我本事低微,怕是帮不上忙。”明翌微蹙眉头,如实相告,“再说,我还要准备玄天试武,既然做了决定要去试试,无论结果如何,我想尽最大努力做好。” “翌翌!亲爱的翌翌!你就帮帮我吧!”唐景天闪身飞扑过来,抓住明翌手臂摇晃,挤着眼睛说道,“有我这样的良师益友,你的功课绝对进步神速,况且红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实践是进步的不二法门’。你陪我走上这一遭,必将会得益良多。你既帮到了我,又充实了自己,这样的双赢好事儿,你怎么能够错过呀。”对于明翌的态度,他早有准备,立即祭出了“撒娇大法”。这招用在老家伙身上,简直是屡试不爽, “那个……让我想想……”明翌头晕脑胀,无力招架,忽的心中一动,“唐大哥,唐大哥他是什么态度?” “就知道你会问。”唐景天心中暗笑,脸上神色郑重其事,义正言辞的说:“你放心好啦,我跟我哥做过保证,你的安全是神圣第一位的,断然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你的意思是?”明翌惊疑不定。 “我哥说你已经懂事儿,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 “他让我自己决定?”明翌诧异不已,心中一阵失落,乱无头绪。 “姓唐的说的不做,顺应本心而行便可,你想去就答应,不想去就拒绝。”封疆的声音低沉响起。 “顺应本心。”明翌喃喃低语,略一思忖,已经有所决断,他面色沉静,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他终究是会答应的,即使只是为了对方对他的微小帮助。如果这次拒绝,他会心念此事,对唐景天的情况担心不已,最后反而更加不利于修行。 “耶!太好啦!我就知道翌翌最好!”唐景天欢呼一声,扑到明翌的怀中,将少年拦腰抱紧,“哎呀,翌翌,你放心好啦,我的实力很强的啦,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你有什么计划?”明翌浑身僵硬,双手尴尬的悬空,心底却漾起一丝暖意,“你想要什么灵兽?有什么目标没有?” “哈哈,我早有计划啦,咱们就去落日山,距离江邺城不远。”唐景天得意大笑,“也不是什么稀罕灵兽,就是普通的火翼龙狮,外形威武霸气,实力也不算差,最重要是与我属性相符,是我目前的最优选择。” “应该不普通吧?” 明翌喟叹一声,不禁有些懊悔,可惜已经上了贼船,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他还未见识真正的皓庭,就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虽然不免有些担心,但心中却是充实的。 唐景天的私心如愿,才想起来此的目的,便胡乱吹嘘了几句,带着明翌走出了房间。他们转过一条长廊,进入一个大厅。大厅明亮宽敞,古朴幽雅,呈圆环向心结构,摆放了数十张云白色圆桌。圆桌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材质兼备木石金玉,桌边围了几只同质地的圆凳。此时有不少修士落座,将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各位旅者,大家好,我是此行船长蒙太奇,本次航线的目的地江邺城已经抵达。不过,因为经天广场尚在修葺阶段,破虚经天舟将无法停泊,只能有劳各位旅者自行降落,为此而造成的不便,谨代表经天司向各位……”一个雄浑的男音在大厅中响彻。听到要“自行降落”,明翌不禁些紧张,抬头一瞧,在座三人面色坦然,大厅中有修士抱怨几声,无奈祭出了各种法器。那浑厚男声滔滔不绝,又说了几句道歉的客套话,话音一转,沉声道:“请大家做好准备,现在进入脱舱倒计时:十、九、八……六、五……” 明翌心跳加速,不安的左右观望,不自觉的抓紧了桌角。 “翌翌,那么紧张干什么?你又不是不会飞!”风月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他紧张躁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一只待宰的高羊,默默等待命运的降临。 “……一……” “玉阳!” 唐景天起身高喝,背后铿锵锐响,声若龙吟,一把莹白仙剑离鞘飞出。玉阳剑通体如玉,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竟似在贪婪的吞噬太阳的光辉!唐景天仰天长笑,张扬的飞纵剑上,红衣少年脚踏刺目光芒,在空中肆意玩耍一圈,笑嘻嘻的停在了离三人不远的半空。 “浑天绫!”风月娇喝一声,身前红绸卷起凌厉的风旋,白衣如雪的少女冉冉飘起,盈盈落在腾挪飞舞的浑天绫上。唐景御微微一笑,抬步迈出船舱碎片,他既不御剑,也不飞甲,而是潇洒的负手御风而行。 此时圆桌猛地一震,明翌慌忙跳起身来,水晶剑翅哗啦一展,向三人所在的方向飞去。 唐景天在前方炫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转眼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飞到了明翌身边,嬉皮笑脸的为懵懂少年讲解飞行技巧。 “唐天师,你们也要去奇遇塔吗?”左近传来一个老者的苍劲嗓音。 明翌侧头去瞧,只见茅湖正笑容满面的朝这边飞来,驾驭的是一只奇怪的大毛笔。茅子俊面色冷淡,不远不近的跟着爷爷,脚下却是一把碧色的短剑。 “哦,是茅真修。”唐景御乘风飞行,从容不迫,面带微笑,“家弟要去买些东西,奇遇塔内种类齐全,总是方便一些。” 第13章 江邺城 http://.biquxs.info/

“这可真巧,我们也正要去奇遇塔哩。”茅湖欣喜不已,“子俊要去买些符法材料,这不是要为玄天试武做些准备嘛。时间过得可飞快,转眼就该倒计时了,满打满算不过三十六天。嗯,听说最近奇遇塔入了批好货色,正准备在这两天开展‘奇珍宝会’,这个热闹是一定要去瞧瞧的。” “奇珍宝会?”唐景御微微一惊,沉思道,“在三个月前,江邺城不是刚举办过奇珍宝会?怎会这么快就有新动作了?” “老朽常住红尘,倒真不清楚此事。”茅湖寿眉皱起,“这回是在经天舟上遇到一位老友,他向我提及奇珍宝会近日举办之事,当时还在庆幸正好给老朽给赶上了。奇珍宝会历来半年一届,有些小城一整年都不见个动静。江邺城这边开展的如此频繁,着实有些引人深思之处。”顿了一下,他眼神一动,面带兴奋,“莫非……是落日山有什么新发现?” “落日山?”唐景御眉头微蹙,摇头说道,“落日山并无什么上古洞府,这是万年前便已被证实了的。就算有什么新发现,大概也是些珍奇材料之类,难以达到举办奇珍宝会的条件。所以应该是从别处收集到的宝物。” “谁知道呢?”茅湖脸色阴晴不定,“不过,奇遇塔就在眼前,咱们过去问了便知。” “那倒是。”唐景御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落日山?”唐景天喃喃低语,眼中带着炙热的光芒,怕是巴不得发生什么惊天的大事。 明翌展翅飞在后边,脑海中全是风月的身影。即使绝美的少女近在眼前,他也难以抑制躁动的绮念。少女马上就要离开,若是他考不上玄天书院,两人下次见面不知要到何时何日。 若是……再也无法相见? 他身子猛地一颤,如被雷电击中,心头隐隐作痛,一种莫名的忧伤席卷全身,令他失魂落魄的无处着落。 “翌翌,你有心事?”风月速度稍缓,落在明翌身边,疑惑地望了少年一眼。 “我、我没有。”明翌面色微红,脑中乱成浆糊,不知该如何表达,憋了半天,低声道,“风月,我听景天说,你要回去修练‘心影’,好像要花费很长时间的样子,那是一种很厉害的法术吗?” “哼!‘心影’!名字叫的好听,可那哪里是什么厉害法术!”风月黛眉微蹙,冷冷一笑,“翌翌,你忘了?在红尘时我曾与你说过,我已渡过了火元法劫,将要面临第一次斩魂断魄。” “斩魂断魄?”明翌诧异,心中一动,惊疑不定的说,“你是说?难道……‘心影’就是斩掉的……” “魂魄!”风月沉声替他说完。 “它还活着?”明翌惶然间脱口而出,心中感到莫名的恐惧。 “你说什么?”风月面色一变,瞬时惨白如纸,她四处张望两眼:唐景御与老修士已然落地,唐景天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不远处的茅子俊脸色古怪,想是将明翌的话他听得个清楚。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淡淡地瞧了明翌一眼,幽幽地说:“翌翌,心影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但它同时也是你心中的影子。你活着它便存在,你死了它便会消失。” 明翌眼见少女神色紧张,心中惶恐不安,呐呐的说:“哎,我明白了。” “心影随本心而生,可化形为世间万物。”风月勉强一笑,轻盈地落地,招手收回浑天绫,“修炼心影极为艰难,需要六六三十六天,而在此之前,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它有可能美丽,也有可能丑陋,但它是你十分重要的伙伴。”说完,少女面色凝重,向奇遇塔走去。 “嗯。”明翌收翅飞落,情绪低落,暗想:“它本是灵魂的一角,又何止是重要的伙伴这么简单?” “翌翌,我事情都打听完了,又等了你半天,你怎么还愣在这儿啊!”唐景天不知从哪儿冒出身来,伸手就勾住了少年的脖子。 “景天?”明翌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有事儿?”活跃少年俏皮地眨了眨眼。 “就是、就是风月她……”明翌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她一定要……修炼心影吗?” “你说风月?”唐景天眼神古怪,深深地望了一眼少年,“翌翌,你一见到风月就脸红,还老是问关于她的问题,难道……“顿了一下,他嘴角扬起暧昧的笑,忽又摇头叹了口气,“翌翌,我得劝你一句,虽然你是很好啦,但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明翌面红耳赤,嘴角颤抖,心里五味杂陈搅和成粥,脑海中全是少女的音容笑貌,却难以抑制怅然若失的彷徨感。他沉默片刻,声音干涩地说:“景天,请你以后注意,不要再开这种玩笑,我是没有关系,可对人家女生影响不好。”说完,他耷拉着脑袋缓步前行,孤零零的扎进了热闹的修士堆里。 “嗨,翌翌,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就不要在意了啦。”唐景天挠了挠头,讨好的跟了上去。 奇遇塔有两座高塔,每座塔楼九层,共是十八层。一楼是综合展示大厅,华美精致有余,经济实用不足。老顾客极少在此停驻,而是径直走向大厅中心,踏上一块符文光盘向楼上飞去。两人走上符文光盘,身边有无数修士起飞,漫天都是清光烁烁,恍如置身于未来世界一般。 明翌此时方知,风月的“素女观纱”,原来便是一件宝甲,也难怪可以变成一件美丽的连衣裙。明翌瞧得痴迷,符文飞盘按他心意悬停,唐景天自然也飞到了他的身边。 唐景天举起手,拍了下明翌的肩膀,笑着说:“那是一种‘无相宝甲’,若非修习甲御术的人,是无法穿在身上的。”顿了一下,他鼓励的说,“不过,你若是喜欢,咱们可以先买下来,回头再练甲御术也不迟。不主修甲御术的话,只要掌握简单的化形与防护便可。” “我只是看着有趣,没有要买的想法。”明翌摇了摇头,“符法材料在几楼?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翌翌,我知道你怕我花费,但法衣是一定要买的。”唐景天少有的面色严肃,“落日山中危机四伏,咱们随时都会遇到危险。我不可能一直都看着你,万一遇到什么突发事故,有一件法衣防护在身,终究是要保险一些。” “好,那咱们去看看。”明翌眼神一动,点头答应。关系到自身安全,他自然要格外上心,此时去计较其他并不明智。 两人相视一笑,面朝无属性法衣区飞落下去。这里的法衣种类稀少,颜色也较为单一,客人更是只有零星数人。一位售衣员耷拉着脑袋,正在弓着腰打瞌睡。这时瞧见来了客人,顿时有了精神,他赶紧直起身子,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两位贵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瞎,这些货色也叫法衣,也不怕丢你们奇遇塔的面子。”唐景天大步走了一圈,摇头撇了撇嘴,“小哥儿,去把你们这儿最好的法衣拿出来瞧瞧,若是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也只好去别家转转了。” “哈,贵客说哪里话,咱们奇遇塔藏品丰富,服务品质更是一流,保管让贵客宾至如归。”售衣员面色尴尬,笑脸打着哈哈,“说来也巧,前几日刚到一套‘太平天成’法衣,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上架嘛,正好让两位贵客给赶上了。贵客请稍等片刻,我这便去取过来。”说完,他伸手一礼,转身朝后边仓库跑去。他边跑心里边嘀咕:“你一身都是高级货,不去上边儿看灵器,却跑下边儿来买法器,要是能瞧得上眼就怪了。那烫手山芋来历不凡,是毕主管特意交代过的,这单生意若是做成了,可抵得上几个月的薪水……” “太平天成?”唐景天微微一惊,手指轻点下颚,嘴角轻扬起一点弧度,“有意思,真有意思。连老家伙都无处着手的法衣,竟然叫人抢先一步给炼制成功了?” “怎么了?”明翌疑惑地问。 “翌翌,今个儿咱们运气不错啊。”唐景天眉开眼笑的说,“毕竟时间过于久远,如今大多修士都不知其来历。这‘太平天成’法衣的来头可当真不小,乃是古时太和宫入室弟子的制式法衣。虽然后世有炼制法门流传于世,万年来炼制成功的例子却着实不多。我家老家伙痴迷于炼器,年少时曾下过点功夫,不过当时并未成功。后来他修为提升,眼界不似以前,心思已然转淡,早被其他更难的挑战所吸引。”顿了一下,他撇了撇嘴,“当然,这都是老家伙自说自话,我看是他在这上面栽了跟头,为了面子才这样跟我说的。不过,由此可知,这法衣绝对不凡。” “怎么又是太和宫?”明翌疑惑道。已是第二次听闻其名,他虽只听个模糊大概,但结合曾读过的课外小说,也约略猜到是什么圣地宝藏出世之类。且唐景御与风月刚去太和山,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联系吧? 第14章 符文法衣 http://.biquxs.info/

“是哦。”唐景天无所谓的笑笑,“如果这件‘太平天成’,当真是从太和山得来,与此次太和宫事件有关,对咱们来说岂不是更好。无论如何,以今时手段炼制成的法器虽好,与上古传下的珍品还是有些差距的。” “太和宫?是古代的修行门派吗?”明翌问道。 唐景天疑惑地望了明翌一眼,迟疑道:“翌翌,虽然你是在红尘长大的没错,可你跟随我大哥的朋友多年,不会连这最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吧?” 明翌面皮飞红,讪讪的说:“邢大哥没提过,我怎么会知道?” 这边两人还在说话,那边售衣员已从仓库回转,大老远便笑道:“不好意思,让两位贵客久等了。”说完,他已来到二人身前,他双手托了个紫檀木盒,上面雕刻精美花纹,一瞧便知里面的东西不一般。这小伙子是个机灵的,也不耍什么花腔,直接就将木盒给打开,现出了里面的宝衣。这却是件素雅的法衣,式样古朴,暗饰奇纹,韵白流光,并无花色接缝,仿佛浑然天成。 明翌暗自点头,甚合心意。他自觉为人低调,喜欢朴素的风格,长久来便已成为一种深入灵魂的态度。 唐景天是鉴宝的行家,眼观、手感、察形、验色、心觉,横来展去仔细的品鉴了一番,颔首道:“不错,确是是真品,好,这件我要了。”说完,他右手一翻,掌心已多了一张紫色的卡片。卡本身是浅紫色,上面印有一朵幽紫色奇花,栩栩如生,瑰丽美艳,让人观之而难以移开目光。 “哎呀!是紫罗兰贵宾卡!”售货员大吃一惊,赶紧躬身一礼,忙不迭说道,“不知贵客身份尊贵,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心中哀叹一声:“真他妈的倒霉,还以为是个肥羊,怎么遇着个持超级贵宾卡的。能不能往上边抬价倒是小事,若是惊动了张总管身边的亲信,这事情可就不太好处理了。”他思忖片刻,四处张望一圈,见无人注意此处,硬着胆子低声道,“想来两位非是凡俗,并不在乎些许小钱,若你们当真想要这件法衣,就请不要使用紫罗兰卡。我自会按最低价格出售,绝不会让两位吃亏便是。” “哦?”唐景天剑眉一挑,嘴角挂笑,用传音入密的法门向对方说,“原来我猜的不错,这果然是太和宫的藏品?却不知这本该归入奇珍宝会的法衣为何在此售卖?嗨,你不用紧张,看你满头大汗的,我才懒得管这些,你只需出个实在的数目,我自然明白该如何处理。” 售衣青年的面色铁青,额角冷汗涔涔,他思索片刻,咬牙说道:“两位都是聪明人,我也就和你们直说了吧,正如二位所见,我被分在这处清闲所在,当可晓得我只是个没背景的小员工。背后管这事儿的另有其人,他是我们这里的资深管事,恰好最近有事不在奇遇塔中。这件法衣来历不凡,最低最低要一千五百元晶,这是他临走前下放的最低限额,若以此价售出,我的提成泡汤不说,回头指不定还要挨上一顿责打,甚至……有可能将我赶出奇遇塔。” “好啦好啦,我最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哭穷。”唐景天皱了皱眉,赶紧打断了对方滔滔不绝的唠叨,“喏,这里是十六紫晶。”说着,他手中多出一只拳头大的精致玉盒,玉盒自动打开,里面整齐摆放了数十枚紫色水晶。每一块紫晶都漂亮通透,晶莹清亮,合在一起越加璀璨夺目,直晃得人眼神迷醉。他一挥手,十六枚紫晶飞出,摇曳着旖旎的轨迹,落在了发愣的售卖员手托盒中,而那件上古法衣则飞入他的手中。 “翌翌,给你。既然人家有苦衷,咱们就先收起来,回去再试穿吧。”唐景天意味深长的笑,收起了那只精巧玉盒。 明翌接过法衣的刹那,脑海中似有浩渺星河掠过。这种感觉甚是奇妙,可惜恢弘的光影一闪即过,令他生出难辨真幻的恍惚。 “嗯?刚才怎么回事?那是……这件法衣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封疆惊愕的声音在灵魂中回荡,“这气息十分熟悉,强大的超乎想象……那到底是怎样浩瀚的存在?可惜时间太短,没有留下痕迹……啊!不对,还有另外一种东西……这是什么?是寻踪的痕迹?还是暗算的迷香?” “怎么了?”明翌不安的问。 “我无法确定,但这绝不是普通的太平天成法衣。”封疆沉声道,“这件法衣内有乾坤,被太和天修用大神通封入一件神物。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不过另有一样附着在上边的东西,却是最近才被人施加在上去的。是一种极为特殊的香粉,可惜……” “可惜……什么?”明翌急切的问。 “方才在你接触到法衣时,便已中了这种奇香之毒。”封疆怅然道,“你的修为不够,我亦是大不如前,我的神识无法脱出你身体的桎梏,所以不能早些觉察异常,如今却是有些迟了。”顿了顿,“若我猜的不差,这是‘三秋梦蝶香’。三秋如昨,沉梦千年,这奇香的潜伏期极长,三年内你不会有任何不适,但若在此期间无法解毒,三年后你便会坠入永眠梦乡之中。到时再想解除香毒,必将会千难万难。” “三秋梦蝶香?你说……三年后……我将陷入永眠?那不是变成植物人吗?”明翌惊得目瞪口呆,恍如身在梦中,他犹自不信的说,“这才是我来到皓庭的第一天,我只是被景天拉来买了件法衣,这样就中了诡异变态的奇香?封疆,一定是你搞错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封疆长叹一声,道:“唉,小主人,你的心乱了。即使面临再诡异百倍的坏事,你都应该保持灵台清明、心境澄空,这样你才有机会破除困境,走出阴霾。否者……”封疆缄口,语调一转,朗声道,“如今远未到绝境之时,你有三年时间,还有这件法衣在身,你只需顺藤摸瓜,终究能够查知施香之人的下落。况且,若我所料不差,那人很快就会现身了。除非他不知这件法衣的特殊之处,不然是不会放任它留在他人身上的。可他若然不知,为何会下这奇香?只是因为一件制式太和法衣?我想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额头的明心印银光一闪,明翌的心智恢复清明,他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定睛端详手中法衣许久,收入了腰间的弥芥囊中。此时,他冰蓝色的眼瞳中,碎银清光濯濯,荡漾起一丝坚毅决绝之气。他仿佛一瞬间长大了许多,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里是神秘莫测的皓庭,什么样的危险都有可能降临在他身上。他是个不幸的人,也是个幸运的人,却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的人。 “翌翌,你不舒服?”唐景天办完手续,与明翌并肩走出无属性法衣区。他虽然顽皮跳脱,可观察力却是一流。 明翌默然片刻,待踏上符盘,起飞之后,才轻声道:“景天,我可以说出来,但你不要有太过激动,更不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到底是什么事?”唐景天兴奋地说。他被明翌神秘的态度激起好奇,心中反而隐隐期待有什么大事发生。 “咱们……中了‘三秋梦蝶香’。”明翌语气飘渺。只要接触过法衣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幸免,自然包括鉴宝的唐三公子。 “什么?”唐景天厉吼一声,如同惊雷乍响,顿时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明翌无奈一叹,想让热血少年处事不惊,这比让他这个初入皓庭的白丁坦然处之更加艰难。 “怎么回事?”唐景天情绪激昂,全无愁容,只见亢奋,他挨近明翌,压低声音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毫无所觉?这真的是太刺激了!这是鞭策我们成长的使命,是辉煌的人生道路上必须越过的劫难。哎呀呀,真是好紧张啊,我们只有三年时间,定要在这段时间内查出真凶。只有施术之人的梦蝶才可以解香毒。翌翌,你有什么线索?咱们虽然时间充裕,可也不能耽搁,必须及早展开调查。” 明翌凝视唐三少,被少年的热血烧灼的眼睛刺痛,他心中惭愧,忽然生出一丝明悟来。一瞬间,他心底隐藏的阴霾肃清,展颜一笑,道:“是啊,这事耽搁不得,咱们必须及早行动。不过现在时机不对,令我们中香毒的是太平天成法衣,如今只要牵涉到太和宫的人和物,都会被推在风口浪尖上,与其咱们涉险去查,不如守株待兔,等那个人主动来找。即使他这几日不来,过些时日应是会来的,即使他当真不来,反正咱们时间充裕,可以先完成你的作业,再回来江邺城寻他不迟。” “啊哦!竟是有人在太和法衣上搞鬼?”唐景天眼神一亮,抿嘴而笑,“一旦牵涉到奇遇塔,这事情就不难理清了。刚才在进来奇遇塔之前,我曾联系过几个相熟好友,对太和山天罡秘府之事,前因后果了解了个大概。起先发现这太和宫弟子秘府的,是一个名叫云从的玄冥修士。嘻,说起来,这云从倒是个奇人,他大概三十出头,嗜酒好赌,生性惫懒,天资却着实不差,如此浪荡不羁,都能度过火元法劫。他家住太和山下闲云村,村中多是闲姓一族,云姓就此一户,却是世代久居,传闻乃是无忧海云韶国的旁支。不过这两处相隔天南地北,原本并无多少人信,但这云家确实出过几个天才,还曾拥有过云氏的本元法相。其中最出名的人物,就是云从的哥哥云旭。” 第15章 青胥 http://.biquxs.info/

两人悬在半空,不时有修士飞过。唐景天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元旭是个奇才,他当年也是玄天书院的学生,算起来还是我的一位前辈呢。可惜他英年早逝,留下一遗孤云小楼,由叔父云从抚养长大。云从终日慵懒贪玩,云小楼打小就很懂事,五六岁就开始去太和山采药为生。听说守护太和弟子秘府的法阵,便是被这小子无意中发现的。云小楼修为不高,当时不敢乱闯,便向来路折回,因他过于深入山林,返回的路上遇到妖兽袭击,不幸身受重伤。他虽平安到家,却需要养伤,云从抵不住宝藏诱惑,便独自上了太和山。云从按小楼所指方向去寻,果然被他发现天罡秘府,也就是太和宫弟子行宫,并从中取出了许多宝物。太和山是奇遇塔的势力范围,不知为何叫他们听到了风声,就派人上山去查探,很容易就找到了云氏叔侄身上。云从贪图享受,本不是个抵得住诱惑的人,因此便将大部分宝物寄卖在奇遇塔,所以才有了江邺城这几日将开的‘奇珍宝会’。空守宝山而不入的人不多,奇遇塔的高层对此事颇为重视,就又将云从招去做了向导,重新深入太和山。同时此事外泄,天下为之震荡,也就有了如今太和山的乱象。” “景天,如你所言,若没有新的宝物出世,这件法衣应是来自于云从,经他的手寄卖给奇遇塔的。”明翌沉吟道,“这样看来,事情似乎不算复杂,若是不出意外,下香毒的人不是云从,就是奇遇塔的某个高层。”他心念一动,御使符盘上升。他眉头微皱,本能感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们似乎忽略了某个重要的环节,却又一时抓不住痕迹。 “几乎所有人行事,都会有一个目的。奇遇塔的势力庞大,想要调查十分困难,而现在咱们有两条路可走。”唐景天嘴角带笑,潇洒紧随,“若想简单省心,咱们就如你所言,守株待兔等那人现身;若不想如此被动,咱们可以改变一下方向,从刚才卖法衣的那位小哥入手。咱们都中了香毒,他又怎能幸免?他只是一个普通员工,涉及不到核心机密,想来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咱们只要和他说出真相,保管他老实交代出那个管事的来历。” “那如果下毒的人就是他呢?”明翌神色忧忧。 “若真是他的话,岂不是更加容易?”唐景天耸了耸肩,“他只是个普通修士,无可避免各种生活中的烦恼。他若有所求,无非是财利俗物。钱财能够解决的问题,便不是大问题。你若然不信他,咱们暂且等着,无论是谁下的毒,估计憋不了多久,总会冒出头来的。” “嗯,也只能这样。那就先不管它,等过几日再说。”明翌和声细语,更像是在自我催眠。 突然间,平地卷起一道旋风,凌厉如刀的向明翌席卷而去。 “啊!” 明翌骇然惊叫,本能的脚踏玄步,向旁边飘然掠去。只见他步伐玄妙繁复,身姿轻盈灵巧,恍如翩然舞动的神鸟,所施展的赫然正是“火凤朝阳舞”。 原来,明翌在破虚经天舟上学习转元,唐景天教他火元转元时,虽然他嫌火凤朝阳舞太过柔美,不过还是默默记下了所有的招式。诚然他的记忆力绝佳,但要记下如此高深玄妙的舞步,只凭一次观摩是绝无可能的。与其说是他记住了舞步,不如说是玄步被他回想了起来。他似早已学过这套火元外练法门,如今只是按照本能的将它施展出来。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不会令他感到开心,只会让他对自己产生更多质疑。而如今,他遭受到莫名其妙的袭击,实在没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结束的又过于仓促。 那平地起风,一击不中,已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却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其实大多人看到的,只是明翌翩然的躲闪,并不曾瞧见那道神秘的旋风。那风似有生命般,并未惊扰到除明翌外的所有人。不过,处在事件中心的几人,修为既不一般,距离又很接近,自然是有所察觉的。 “你是谁?为何偷袭翌翌?”唐景天向前跨出一步,挡着了明翌的身前。 此时,明翌眼神迷茫,疑惑地紧盯着青衣少年,实在想不明白对方出手的原因。 青衣少年冷笑一声,道,“偷袭?我若偷袭,他还能安然站在你身后?我只是想要看清他,看清他的明心法印。”顿了顿,他面向明翌,语气森然,“我是青阳青胥,把你的名字报出,我不杀无名之辈。” “青胥?”唐景天忽的想起一件大事,事关十五年前那件大动乱的起因,他面容蓦地转冷,“你是青阳青家子弟?青朔是你什么人?” 青胥眼神青光闪烁,浑身散发出冰冷剑气,沉默片刻,他一字一顿地说:“正是家父。” “你是青朔的儿子?”唐景天惊讶不已,念起瞬间,忽的展颜一笑,“青胥,我知道你记恨明家,可能这种恨早已深入骨髓,可是你的仇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早已失踪的明观天,而不是如今整个昊天明家。你所追求的道是什么?是为父报仇击杀仇敌?是要覆灭整个昊天明家?还是去对付不知究竟的少年。” “小主人,那青家少年可不简单,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请尽量离他远点为好。”封疆说,“他身上有太多秘密,青家的本元法相是‘青天痕’,可他却继承了神秘的‘青冥瞳’。他眉心的那道紫色印痕,并不是本元法相,而是一种天隐血继的高级形态。那种天隐血继名‘还真’,取自‘万物还真’之意。拥有该天隐血继的修士,不但能够过目不忘,修行速度超乎常人,大多术法都能直通本源,而且几乎能够勘破所有的幻术。拥有还真血继的修士,待修行到一定程度,就会外显出‘还真法眼’。大多数的还真法眼,是借由修士本瞳而生,也就是隐藏在正常的眼瞳中。而他却不同,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很可能会修出‘第三只眼’。若当真如此,他能修成天修,几乎是必然之事。不过,这些也就罢了,他身上还有个最重要的宝藏——便是他曾提到的求索剑。求索是比我还要古老的元始天兵。” “我不管他的天资有多高,隐藏的秘密有多少,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杀我。”明翌沉默半晌,在心中轻声说。 “因为他是青朔的儿子,而青朔是被明观天所杀,所以他恨所有昊天明家的人。”封疆语音悠远。 “我总是卷入各种莫名的危险,还有太多无法解开的谜团”明翌的眼神带着忧伤,“封疆,你选择了我,不知是对是错。” “对与错,真与假,又岂是短时间内就能看清的?”封疆说,“小主人,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比起那个青家小子,你的天赋绝不比他差。你只是起步比他晚些,只要沉下心去修行十年,这点差距很快就会弥补回来。” “嗯。”明翌心中一暖,叹了口气,心情好转,便问出了心头疑惑:“封疆。明观天?他是个怎样的人?青朔那样受人敬仰的大人物,他又怎会向那人下出杀手?” “明观天是个绝世天才,他与青朔的道是一样的。”封疆慨然道,“青朔曾去寻过那个地方,明观天也想去寻找那处所在。所以,他需要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是否拥有去往那里的资格。他终究会约战青朔,而且必须要全力以赴。” “这就是大人物的悲哀吧。”明翌无法理解,也不愿多想,他转念一动,轻声问:“封疆,你的前主人是谁?” 封疆沉默许久,语气飘忽:“她叫风华,是个令人钦佩的奇女子。”存在的太久,经历的太多,不愿提及的隐藏伤痛便越加幽深。明翌感受到封疆的哀伤,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当走出奇遇塔时,金阳当空高悬,暖洋洋的只照进人心。 “今天天气真好。”明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哎呀呀,我差点忘了,咱们中了三秋梦蝶香耶。”身后传来唐景天的哀嚎,“天地是多么的美好,现实是多么的残酷。咱们不如去春水楼吃酒听曲儿,跟姑娘们一起享受这珍贵的时光。” “哎,景天,你想说的重点是什么?”明翌轻轻一叹。 “重点嘛,就是时间宝贵,应该及时行乐。”唐景天理所当然的说。 “你说得对,时间宝贵,不过行乐就免了,咱们不如找家客栈或者旅馆,好为你的火翼龙狮作业做些准备。”明翌淡然地说。 “噢!我的火翼龙狮!”唐景天眼睛一亮,伸出胳膊揽住明翌就走,“翌翌,其实我仔细想想,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应该以正事为重,江邺城的客栈倒是挺多,你看是去哪儿好呢?是华丽点的八方行宫?还是去清雅点的四季客栈?” “皓庭的天似乎要变了。”明翌与景天谈笑,忽然听到封疆喟叹一声。 明翌仰头望天,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略一犹疑,他微微一笑,继续和唐三少聊天去了。 第16章 魂符灵 http://.biquxs.info/

小院幽静别致。 花树兰竹竟芳华,鸟雀蜂蝶争灵越。 缓缓放下手中符笔,冰蓝色的眼眸格外透亮。明翌凝视着面前的金符,难掩激动的笑了起来。 “小主人,恭喜你,写成这张‘樊笼囚仙符’,完成了你人生中第一道上皇金符。”封疆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带着鼓励的笑意,“依我看来,比起鸡肋般的‘天羽展霄符’,这道符箓显然要有用得多,也更考验你对符法的理解。从今以后,你的符法将会有一个飞跃进展,也许再过不久就能修出‘魂灵符’了。” “魂灵符?那是什么?”明翌笑问。 “符魂剑魄心御甲,幻瞳玉手念显圣。”封疆朗声吟道,“唐景御曾与你提过修士的三大类,其实皓庭并非只此三种修士,只是修行剑甲符的修士是为主流而已。皓庭修行之法传承已久,在悠久的岁月中变化万千,衍生出数之不尽的心诀术法。随着上古道门的没落离去,许多珍贵的修行法门残落遗失,但传承下来的已然不少,再经过后世天才的补全添增,对比以前,其丰富多样有过之而无不及。咱们暂且不论是否偏离了本道,这却实在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 “那个……抱歉,封疆,你似乎扯得有些远了。”相处数日下来,明翌对封疆的脾性已有了解。封疆见识渊博,看问题也与修士不同,总喜欢从宏观着手,再细细讲解分析,若真让他发挥下去,可能又要偏离绕弯许久,才能回归正题。然而,至少现时,他无心去追究起因,反而更加重视结果,所以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哼,你嫌我啰嗦,别人想听还听不到呢。”封疆不满的哼哼,“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心浮气躁,你若不去深究本源,又怎能明晰修行的本意。你不想听,我还懒得说呢。”顿了下,又觉得无趣,忍不住继续往下说,“符魂剑魄心御甲,是指三大修士的修行小成,那时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在此之前的修行只算筑基,不过是初入修行的学徒而已。符修要想凭空写符,就要先在魂魄中凝出符箓种子,也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魂灵符’。当然,你也可以叫它‘符魂’、‘符种’、‘符心’等等,它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剑修亦然,会修出剑魄真意,也就是‘魄意剑’,你同样可以称它为‘剑意’、‘剑魄’、‘剑元’,随你喜欢便是;而甲修呢,就要修出‘心神甲’,也就是寻常所说的‘心甲’。” “哦,我明白了。”明翌讨好的说,“封疆,是我方才不对,我是十分愿意虚心求解的,你就再给我解释下‘幻瞳玉手念显圣’的意思吧。” “哼,你应该好好珍惜,你可知有个百事通在身边是多么的珍贵?”封疆冷哼道,“我不能随意指点你的修行,也不能在你危险时出手相助,但我却能让你度过人生中的危机困境。” “封疆,你说得对,我是很珍惜你的。”明翌尴尬一笑,“你是我的老师,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伙伴。”说完,他玉面绯红,这么肉麻的话,也只有在用来讨好封疆时才能“出口”。 封疆沉默许久,和声道:“幻瞳玉手念显圣,指的是另外三种修士,他们有些专精一法,可又不能单独将其划分出来。你只需知道,幻术小成,或天赋异禀者,会生就‘幻离瞳’;而玉通愈,治愈的愈,圣疗天愈术小成,可练成天愈圣手,也就是俗称的‘玉洁手’;至于显圣术,天地通玄,万象法源,在炼成‘心影’后方可修习,也是日后成就‘天地法象’的方向。但是有少数人,或因天隐血继的缘由,或因秘法传承的关系,在渡过地元法劫后,就拥有了修行显圣术的资格,从而能够念动而生‘天地显圣图’的,就可以称之为念显圣了。”顿了顿,补充,“至于天地法象,关乎第二次斩魂断魄,这个不需我多解释,你以后自然就会明白。” 明翌沉默许久,轻轻一叹,道:“人之一生,匆匆百年,时间有限,万法无限,也只有先钻研一门,有所成后再言其他吧。” “你说的对也不对。”封疆感慨,“皓庭天人虽先天限制,不得长生,可若能渡过四元法劫,养生得法,多活上百年时光,也算不得什么难事。若大气运的渡过雷劫,那么恭喜你,你将突破人之桎梏,拥有三百年余的寿元。九转雷劫,劫有九重,每渡过一次,魂轮完善,真元蜕变,补岁甲子,直至达到天人极限的七百年岁。当然,这些只是理论,并不存在于现实。皓庭有一个公开的秘密,没有修士能在皓庭存在超过九甲子。” “九甲子?”明翌暗自咋舌,“一甲子六十年,九甲子不就是三百六十年?活过几个世纪?那已经算是长生了吧?” “对红尘凡人来说自然是,对皓庭的修士来说也算是,可对渡过雷劫的天修而言却不是。”封疆的语调高远,“你在红尘中长大,自该听过一句话——山中无岁月。当修士渡过火元法劫,修行之路陷入停滞,若非如此,又为何要冒生命危险,去修那斩魂断魄之术?天道蹉跎,许多修士止步于此,即使翻过一山,又见更高之山,方知前路漫漫无尽头。修行不知岁月,转眼百年流逝,这实是皓庭中的常态。然而渡过雷劫的天修,已经屹立天地之巅,所拥有的越加珍贵,可所面对的阻碍却百倍于前,终免不了身死道消的下场。而其中的经天纬地之才,心中之道如擎天神柱,明知在皓庭无法长生,大多去寻那传说中的神界去了。你可知上古道门何以没落?还不是因为真正的大能皆从皓庭离去所致。” “封疆,长生与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明翌凝眉问道。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并不仅仅只是少年的疑惑。 “每个人的道不同,你觉得重要它就重要,你觉得不重要它便不重要。”封疆道,“你还年轻,现在就考虑这些,于你修行并无好处,你只需遵从本心修行即可。” 明翌重重点头,不由的苦笑:“我哪有时间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等着要去做呢。” 他确实忙得很呢。 长生什么的,离他实在太远,本不为他所挂。 他尚有许多事情要做,多得他都不敢去仔细罗列,却又不得不归纳出个明细: 第一件事,他要陪唐景天去落日山。这件事定有危险,可在如今看来,只能算是一件自寻烦恼的困难小事; 第二件事,他要参加玄天试武,考取神秘的玄天书院。这件事本无所谓,可在不知不觉间层次了上升,变成了一件自讨苦吃的艰难大事; 第三件事,他要打探邢大哥的去向。这个没什么好说,不管以前如何去想,这是一件责无旁贷的大事; 第四件事,他要躲避寂颜女的袭击。这事有许多无奈,可其中牵涉他的怪梦,梦中亲切的女孩小兰,甚至事关他失去的记忆,是为一件必须面对的大事。 第五件事,他要找到下香毒的凶手。这事不知算是倒霉,还是更倒霉的为人所害,实在是无妄之灾,是为一件安危攸关的大事。 第六件事,他要寻找父母的下落。这是他心中的痛,他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不得不去面对,自是一件必将去做的大事。 明翌做完符箓功课,就趴在桌上,手持毛笔,用心在纸上一条条写了下去。白纸染上墨香,一张张铺满了香木几案,密麻麻叠满了蝇头小楷。他所写的还有第七件、第八、九、十……关乎他结识的伙伴,关乎他修行的大计,关乎他未来的计划…… 不得不说,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很帅气、很认真、很纠结,实在是个令人心酸的、命运多舛的孩子。封疆暗自叹息。 明翌伏在桌上用功,中间唐景天来过一次,笑嘻嘻已将魔爪伸出,待看到桌上纸张的内容后,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刚开始,活跃少年眼角还带着笑,渐渐平稳,缓缓哀伤,最后他摇头叹了口气,并未打扰忘我的少年,独自无声离去。 不知不觉间,室内更漏流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夕阳红火,披霞蔚云,挥洒着一日内最后的美丽。明翌放下毛笔,安静的抬起头来。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落,在少年身上镀上一层金辉。 明翌迎视着金阳,蓝眸中反射出银光,沉淀着少年不该有的深邃忧伤。他就是在这时,看到那只幻彩蝴蝶的。夕阳无限好,可惜近黄昏。蝴蝶翩然凌空,似从浑圆的太阳中飞来。在落日的光辉下,电光石火的刹那,少年瞧见了蝶翅上瑰丽的奇象。 不是群仙奏乐图,也不是飞天仕女画,而是惨绝人寰的修罗地狱图! 那是一幅怎样森然幽绝的场景啊? 明翌双目圆睁,瞳孔骤然一缩,如遭五雷轰顶。他眉心的玄印大亮,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冷汗淋漓,扑通一声摔在了桌上,哗啦啦一叠纸张拂飞,乒乓乓一桌东西掉落。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在方才那一刻,他并不只是看到了那修罗地狱,而是置身于那幽黯血腥的鬼蜮中了! 第17章 五幻梦蝶 http://.biquxs.info/

“呃!那是‘五幻梦蝶’!”封疆震惊的大叫。 明翌面容僵死,毫无血色,气若游丝,最可怕的是那双惊恐至极的眼睛,没有焦点,没有生气,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半刻钟后,他的瞳孔缓缓舒张,眼中荡起一丝生机;一刻钟后,他的嘴角轻轻一动,唇上点起一点血色;半个时辰过后,他的面部肌肉微微舒展,脸上带起了一点生气;一个时辰过后,他的身体霍然抖颤起来,仿佛被鬼魅附体一般,好一会儿才缓慢停止,又过了半晌,少年手指一动,艰难的扶桌撑起身来。 他面无血色,久病初愈似的苍白,眼珠木讷的似不知该如何转动。如此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小主人!小主人!你一定要挺住啊!你不会如此轻易就精神崩溃的……是哪个该死的混蛋竟下此狠手……!”灵魂中震荡着封疆急躁的吼叫。 “封疆,不用担心,我没事了。”明翌鼻腔酸楚,眼圈涨红,仰着头强忍着没有留下泪来。他感到无尽的委屈,却依旧畏缩地朝窗外望去。 霎那间,他如遭雷殛,呆愣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然后腾地跳起身来,迅如闪电的向后掠去。他双手遮脸,恐惧的缩在墙角,过了许久,才敢透过指缝向窗台望去,只见那只美丽的蝴蝶翩然飞舞,在昏暗的暮光中摇曳起绮丽的光尾,纵横交错出十二个狂草大字: ——多有得罪 ——十分抱歉 ——欲解梦香 ——还请移步 “多有得罪?!狗屁的抱歉!人命是玩的吗?你怎么不去死!”明翌双目通红,破口大骂。 数年来,他从未如此激动过,此时竟骂出了自认最重的粗话。连如此好脾气的人,都给气成了这样,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可是,仔细想来,方才生死一线,突然间身临恐怖绝地,若非他心智坚定,遇到个心性脆弱的,只怕早已精神崩溃、魂魄失守。若当真如此,轻者痴呆,重者身亡。其中凶险,叫人后怕。 “小主人,去还是不去?”封疆问,声音中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明翌轻咬嘴唇,冷汗淋漓,他张了张口,喉中干涸,喉头涌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他带怯的目光避开蝴蝶,只是瞧着空中的十二个大字。那些草字苍劲有力,锋利如刀,肆意切割着他的瞳孔与神经,直至他眼中刺激出一片水光涟漪。他青涩的喉头轻动,咽了口唾沫,润出一道干裂断续的声音:“景天……这么大动静……他为何不来……”惊吓之余,他想到了唐景天,他无法独自面对困境,此时他需要伙伴的支持。 “哎,他听不到你,甚至看不到你。”封疆无奈叹道,“毕竟这是极罕见的‘五幻梦蝶’啊。三秋梦蝶,秋灭蝶陨。普通梦蝶只活三秋,三年后冬至而亡,万物生灭由天,难逃自然规律。这只梦蝶不同,它定是因缘际会得了奇遇,才能打破常规,方有今日成就。梦蝶五色五幻,百年方生一色,这可是修行五百年的梦蝶啊。这院中所有的人,灵觉只怕都已被它给屏蔽了。” “景天——”明翌手足无措,明知无用,却下意识的大声叫喊。 果然,过去良久,无人应答。 明翌呆立数秒,霍然转身,破门冲了出去。咯吱咯吱,楼道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吱呀吱呀,所有房间都空牢牢的,一点生气都没有;咯噔咯噔,他下了楼梯,楼下大堂没人,春竹小院没人,夏兰小院还没人,秋菊和东菊小院都没有人,甚至是——整条大街上都不见半个人影! 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都空了。 原本热闹繁华的江邺城,此刻竟变成了一座寂静的空城,只余下他孤零零孜然一身。恐惧如同浪潮,不费吹灰之力的将他吞噬。他双目呆滞的立在街心,整个世界都已离他远去,仿佛置身于一个万籁俱寂的空间。 “呜呜呜——”少年泪流满面,痛哭出声,像是回到了幼时的孤儿院,第一次被大家所孤立的那个夜晚。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怕冷怕黑怕孤独的孩子。他可以假装坚强勇敢,故作快乐成熟,但他终究只是个害怕失去的孩子。他自以为成长了,成熟了,是个与以前不同的少年了。连日来连续的意外,他已尽力做到了最好,可是少年人的承受力毕竟是有限的。 他越哭越伤心,多年来的委屈在他脑海中相互追逐,碾轧出无数沟壑纵横的隐痛。就这样他哭了盏茶光景,忽然间他的明心印骤然大亮,让他如饮琼浆玉露般浑身一清。他的哭声愕然而止,不禁茫然四顾,四周清冷寂静,一切并未因他的发泄出的惊惧交加而改变。 他眸中银光一闪,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面容坚毅地抬头望天。 五幻梦蝶离他不远,彩翅翩然,舞动在空,似在嘲笑他的软弱。 明翌的眼神渐渐坚定,气动开声,大喝一声:“带我去见你的主人!” 五幻梦蝶曳光饶飞一圈,确定少年当真做好决定后,它朝东北方向飘然飞去。 水晶剑翅蓦地展开,铿锵锵万剑交织。明翌一飞冲天,毅然紧随幻蝶光尾飞去。 “小主人,这次你是真的长大了。”封疆欣慰的说,“此行诡秘,万事小心。好在方才你写就了几道上皇金符,在危机时刻或有逆转乾坤之效。此时想来,无论那人有何目的,你都应无性命之虞。” “我知道,他要杀我易如反掌。”明翌冷声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他似有求于你,所以断然不会对你不利的。”封疆解释道,“此事蹊跷,当时我因过于愤怒不曾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五幻梦蝶应是无意伤害你的。当时你抬头望去的时机太巧,正好赶上了它现出形迹,又赶巧是夕阳金光盛时,它五幻之一的修罗幻图在那时显现,所以才会令你险些陷入地狱幻境。梦蝶天性善良,若非受人操控,是不会主动向修士施展攻击幻术的。”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自己倒霉,主动撞在了枪口上?”明翌撇了撇嘴,心里很不是味。他是运气不好,可不好到这种程度,依旧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目前看来,的却如此。”封疆诚实回答。 明翌不再多言,也不向下俯瞰。城市越雄伟,空的越深沉。他目视前方,紧随着五幻梦蝶,向未知的命运飞去。 这是个瑰丽宏伟的大城,他的飞行速度已然不慢,可一直飞了顿饭光景,前面的五幻梦蝶才停了下来。梦蝶扇动彩翼浮空,似在等他赶上,又似在巡视下方。 明翌俯身下望,只见一座华丽的宫殿。宫殿规模壮观,风格奇特,融合了多种风格的异域风情,并非红尘中东西方混合风格,却分外华美辉煌。 “城主府?!”明翌诧异不已。在浮舱碎片上时,唐景天曾和他提过此处,他的印象深刻,当然记得。此时他不及多想,五幻梦蝶已向下方飞去。明翌剑翅一震,紧张肃然的向下俯冲而去。令他惊讶的是,这里竟不是“空的”,反而有许多守卫家丁。他已经适应空城寂静,突然间又见人头展动,无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五幻梦蝶停止前飞,森严护卫,令他面色慌张,身体紧绷,他尽量压下剑翅的破空声,十分谨慎的紧随五幻梦蝶。谁知进入城主府后,彩蝶的飞行轨迹诡异,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有时竟然向人多处撞去,好几次明翌都差点与人碰上,连连惊出一声冷汗。 五幻梦蝶翩然飞落,明翌赶紧收势落下身去。 这里是一处小院的角落,左边有一块巨大的花圃,其中各种奇花斗艳,前方不远处林立许多嶙峋的怪石假山。 不一会儿,左近响起轻微脚步声,而后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子嗓音:“表弟,整个下午你都待在房中,不会已经把‘独世界’构筑成功了吧?” 明翌吓了一跳,不用多作思考,很快就想起了声音的主人:正是今日在奇遇塔一面之交的秋雁回。 “表哥说笑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倒是想构筑成功,不过尚需再琢磨几日。”另一个淡然的男声。明翌猛然一凛,倒抽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实在是这人给他太大压力,令他只闻其音便不由自主的紧张。 “几日?”秋雁回惊讶道,“呃,表弟当真是惊世奇才,我年前为了构筑‘独世界’,可是整整花废一个半月的时间。本来我对表弟期望甚高,只在心里约莫思量着,怎么说也要个十天半月,这会儿来看,实在是有些小看表弟了。” “我只是初步预估,许是还要多耗几天,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青胥轻笑。 此时两人已走过花坛,青胥忽有所觉,朝花圃后的角落望去。只见阴影中空荡荡的,并无什么异常。他暗自皱眉,因为还真血继的关系,他的灵觉敏锐非常,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凭一己之力活到现在。然而一日内,连续出现两次反常感觉,他照旧用秘法观察,却都无功而返——这才是真正的不寻常之处。 “表哥,素我冒昧,近日府上可有什么客人来访?”青胥淡淡的说。他三日前才来到江邺城,不过这并无什么不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以他的天赋手段,多少都是有些了解的。 秋雁回脸色微变,干笑两声,摇了摇头:“没有啊,只有表弟一人,说客人就是见外了,表弟可是咱们自家人。” 青胥淡然一笑,目光深邃,不再多言。 第18章 云小楼 http://.biquxs.info/

秋雁回眉头一拧,拿眼观望了下天色,忽然无来由的觉得心神不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只因青胥的一句话? 明翌手扶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当时听到青胥的声音,他的心脏险些跳了出来。他又惊讶又疑惑,此行越加扑朔迷离,他已完全摸不着头绪了。他深陷一团迷雾之中,根本看不见前路何方。就在他发呆之时,五幻梦蝶翩然一动,向假山的方向飞去,他不假思索的跟上,却不知那时实是千钧一发,正好是青胥向他藏身处望去之时。若然他再犹豫哪怕一秒,都有可能被青胥发现行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不知逃过了一劫的明翌,此时却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进入假山群之后,他随着五幻梦蝶,七转八绕,来回往复,已在石林中转悠了九圈。眼看耐心都要用尽,只见前边树叶婆娑,终于从怪石中走出。 “封疆,那是奇门遁甲?”明翌有些见识,在心中问。 “是的,不算什么高深玩意,不过结合了数种符阵,威力不小,变化也多,若不是你跟着五幻梦蝶,定然会引起阵法的攻击。那时再想安然走出,绝不似现在这般容易。”封疆道。 明翌没有时间再问,他收起水晶剑翅,脚步轻巧,穿过了一道半月石门,前方出现了一处幽静庭院。 吱呀一声,漆木房门缓缓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屋内走出。 在初升的清冷月光下,他显得格外瘦弱孤独。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圆圆的脸,亮亮的眼,弯弯的眉,小小的嘴,粉嫩的脸蛋两边各有一个酒窝。当真是个透着喜庆气儿的孩子,却与其极不相称的带着淡淡的忧伤。 少年眯起眼睛,凝望着前方。 五彩蝴蝶宛若天地间的精灵,翩然舞动起绝美的幻梦之舞。它拖曳出艳丽的霓虹光尾,从满院惊愕的修士身边穿过。 明翌呆立出神,恍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一切过于光怪陆离,他好想从这梦魇中挣脱出去。可惜这不是梦,而是他必须面对的现实。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在过去的十五年中,他时常会有这种恍惚的感觉。记得在国外读书时,有一次他正在学校上课,分明上一刻他还在用心的听老师讲课,可下一刻他却突然产生了耳鸣,紧接着就听到了万籁俱寂的声音。须臾之间,身边的师生变成了灰色的背景,而他就像是脱离了整个世界的独立存在。 庄周梦蝶。不知是我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我。连日来的经历究竟是在做梦,还是正在发生着的真实。明翌摇头苦笑,他心里希望是真是幻?这世上之事有好有坏,并非万事都能如意。即使如今他尚在红尘,并未经历这所有的一切,可邢大哥依旧会从他身边离去,而他却会错过许多珍贵的东西。 既然如此,他又何须缅怀,不如勇敢的面对吧。 突然间,明翌的眼前蓦地一亮,一张稚嫩的笑脸出现在他的身前。笑脸酒窝深深,可爱讨喜,却带着令人心疼的虚弱。 笑脸的主人身子瘦小,比明翌矮了一头还多。他的视线微低,眼神复杂,沉默片刻后,他问道:“你就是五幻梦蝶的主人?”其实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因为答案显而易见,此时五幻梦蝶就落在少年的肩上。 小少年回头望了一眼,夜空中诡谲的黑烟已经消失。如水的月光铺满了整个院落,照出了院中横七竖八的十来个修士。这些修士有仰躺有匍匐,姿势或正常或扭曲,脸上的神情却无一不是千奇百怪,其中混杂了痴迷、享受、贪婪、恐惧……像是要演示出这人生百态。他们干尸般挺倒在地,深陷在欲望的沟壑里、恐怖的深渊中,无法自拔,无处可逃。小少年又望了肩上蝴蝶一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羞怯的笑:“小黑它,是我的伙伴。” 明翌百念杂陈,思及今日的一系列经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略一迟疑,冷声道:“在我面前,你没必要假装,我只需要一个解释。” 小少年放下小手,凝视着明翌,羞怯淡去,神情真挚:“我被困在了这里,希望你能帮我出去。” 明翌愣了一下,顿觉好笑,他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冷笑道:“你这么厉害的手段?还需要别人帮你出去?” “我中了秋家的‘无情锁’,丹元气海中的元气溃散,所有术法都无法使用。即使连日来我费尽心思,忍受痛苦竭力积攒元气,也不过方才那一击之力。”小少年摇头苦笑,“即使有小黑的帮助,以我目前的情况,也是断然出不去的。城主府中机关重重、守卫森严,你来时的路径已是危险最少的一条。你应该有所体会,很多时候危险就在眼前,动作稍慢就会被人发现。”顿了下,他朝小院洞门方向望了一眼,“时间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异常。我知道你对我意见很大,但现在绝不是合适的时间。等咱们出去以后,我定会郑重道歉,并以礼答谢你的帮助。” 明翌略一思忖,自知对方所言不假,说道:“至少,我要知道你是谁?”顿了顿,他想起皓庭修士的习惯,自我介绍道,“我是昊天明翌。当然,你既然能在我身上下毒,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心中却暗道:“封疆,今天我才刚到皓庭,他怎么可能认识我?只怕是给你猜中了,有可能是我倒霉,正巧撞上了这事儿。他看起来比我还小两岁,怎么言谈举止透着股沉稳的劲儿。难道皓庭中的修士,都是从小就这么厉害?”封疆感慨道:“这小子心机深沉、处事老练,他才多大一点儿,竟能步步为营,设计出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套。他若不是天才,就是个怪胎,要是皓庭的小孩都这么变态,如今的皓庭指不定变成个什么模样呢。” “明兄见谅,我是玄冥云小楼。”那少年点头道。 “你就是云小楼?”明翌惊讶道,“这么说……你叔叔是云从?发现太和山秘府的那个人?而你就是……景天口中善良懂事的云小楼?”他对太和宫之事不太在意,可对牵涉其中孤儿却是印象深刻。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人往往会对有相似经历的对象投以更多的关注。可是当现实与理想有天壤之别时,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总会让人难以接受。 明翌暗自叹息:道听途说不可信,眼见为实才是真。 云小楼眼神奇异,凝视着明翌,认真地说:“你朋友说的很对啊,难道我不善良懂事吗?” 明翌以手扶额,胸口一股气往上涌,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他强压怨气,点了点头,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吧。” 戌时三刻。皓月悬空。 晚饭过后,秋雁回独自回了房内。这几日,他父亲不在府中,与奇遇塔的张总管一起,带着那个云从前往太和山寻宝。恰好,前天来了个稀罕客,失踪十数年的表弟竟来拜府,他自是不能像平常那样,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去玩乐应酬。真要说起来,青胥对他而言,不过是个有表亲关系的陌生人。然而这个表弟天赋绝高,对他至少表面上和气尊重。他这人向来愿交朋友,没有理由不与对方搞好关系。 况且,他刚年满十六,若想进入玄天书院,今年将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由他自己做主,玄天书院难考又难混,去不去那个地方本无所谓。相比起来,他更愿意去校风开放的华胤学府。不过老一代都有自家的尊严,有一种叫家族荣誉感的东西,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必须努力去维系的。而玄天书院地位特殊,自是许多世家子弟展示才华的良机。巧的是,青胥也要考玄天书院,并主动提出了可以与他一组。这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他哪有不去珍惜的道理。所以,这段时间,他不得不收敛一点形迹,无论真假虚实,尽量表现的令表弟感到满意。 此时,秋雁回在临窗夜读,可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青胥的话在他脑中萦绕,令他不由得要多深想几层含义。 “香草,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迟总管还没来?”秋雁回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护院形色匆匆赶来,面色惶急的走到他身边,施礼道:“秋少爷,属下都找遍了,并未见到迟总管,而且……熏竹院的那位小客人不见了。” “你说什么?云小楼不见了?”秋雁回面色一变,沉声厉喝,“赶紧吩咐下去,封锁所有大门出口,启动府中防御法阵,千万不要让那小子给走脱了。” 秋少爷的命令霸道有力,很快就得到了准确而有效的施行。法宝阵法的玄光交相辉映,顿时间照亮了整个城主府。 第19章 无情锁 http://.biquxs.info/

青胥听到动静,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从小院中踱步走出。他缓步慢行,悠然转过一处庭廊,漫步走到了花圃不远处的石阵之旁。他面色肃整,顿住了脚步,双手十指捏起法诀,缓缓合上双眸,顿时间眉心紫印灼灼,灵台中映出了一块块支离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太过琐碎,而且大多枯燥无用,相反却因过于庞杂而令人难以承受。 青胥的眉头微蹙,额头见汗,就在他准备放弃之时,一个模糊影像骤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摒弃掉其他所有画面,唯独关注于这个影像。他尽全力想要分辨清楚,却只能探知到一点熟悉的感觉。 不过,仅是这点熟悉感便已够了——俊秀的蓝眼少年如描摹之画,一点点在他的内景灵台中显现了出来。 “明翌?怎么会是他?” 青胥双目蓦地睁开,眸中幽冷如天极青冥。青胥敛目垂首,眉心紫华莹亮,沉吟片刻,他半合眼帘,右手平直伸出,忽然掌中青光大亮,一把古朴的仙剑灵动飞出。 这把仙剑古韵悠然,长约四尺三寸,宽余四寸三分,并无过多纹饰,却更显得玄妙天成,仿佛是传说中创世天神所掌的惊天神兵。 青胥低喝一声,飘然而起,御剑飞天。他在城主府上空绕匝一圈,闭目悬停片刻,他并未多作停留,蓦地身化一团青光,匹练般朝着一个方向划空飞去。 “表弟?!”秋雁回被人提醒,惊讶的抬头望天,眼见着青光破空飞去,他急切地纵身一跃,落在了城主府最高的宫顶穹尖上。秋雁回眉头一拧,思索片刻,默念口诀,手捏法印,一片枫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枫红如火,点缀金光,奇妙的在夜空中轻灵浮动。秋雁回右手一引,又有一张半透明的锦缎显出形迹,轻盈浮在主人的脚边。他面色阴晴不定的踏了上去,锦缎载着他朝着青胥离去的方向飞掠而去。 夜凉如水,月光如海,明翌展翅翱翔在江邺城的上空。 猎猎风声在他耳边呼啸,清冷的月光挥洒在他的身上,背后水晶色泽的剑翅在夜色下莹光璀璨。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飞行,此时却依然感到诸多不适,只因他怀中抱着一个比他略小的少年。在红尘中时,虽然他早早开始修行之路,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力气甚大,约略只比寻常凡人稍强一些而已。他主修的是符法,不练外功,只修心法,《渡厄金书》记载的练气术极为高明,在吸纳元气循环周天时,会自然的淬炼身体经脉,不过其强身健体的作用远大于实际,绝不会使他突然间拥有惊天神力、盖世武功。 明翌已携着少年飞行许久,奇怪的是并未感到胳膊酸痛,然而他身上秘密太多,也无心在这上面纠结,他真正感到别扭的是——他怀中抱着一个人。 明翌是个保守慢热的人,缘由自是因为他从小被人孤立所致。打小他就是孤零零的,自然对于跟人亲近极不擅长,更是极力避免与他人有亲密接触。可惜命运安排,偏巧让他遇上了景天,对方却是个少见的豁达,行事又毫无顾忌,尤其喜欢对人“展示友好”。明翌有苦难言,只能心理暗示,尽量去适应,没想到还真挺管用,尴尬别扭自是难免,不过那种犹如无数蚂蚁爬身的难受感却减淡少许。兴许再过不久,与那“粘人”的活宝相处日久,明翌或许真的能在对方的“熏陶”下,改掉这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毛病。 不过,一切都是未知之事,愿不愿意还在两说之事。绝不是他现在就能适应得的。 云小楼粉脸煞白,嫩指如箍,紧张兮兮的抱紧明翌,把脑袋整个深埋在对方怀里,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向下稍瞥。云小楼的感觉十分灵敏,且因明翌的修为不够,无法屏蔽迎面罡风,他自然免不了受些风吹,还好时至初夏,夜风已有些暖意,可在高速飞行中转又变成刺骨寒风。即使云小楼抱得再紧一些,也无法从对方的怀中感受更多温暖。他缩紧脖子,嘟起了小嘴,心里十分不满,可一旦张口,却又变得圆滑和气:“明兄,你身体僵硬,双手冰冷,最近是否有什么不适?” 明翌面无表情,身体如灌铁铸。他听到云小楼所言,嘴角不由得了抽动一下,蓝眸中隐含怨念,沉默许久,叹了口气:“云小楼,你今年几岁?” 云小楼怔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不作回答,却反过来问他问题。不过他聪明绝顶,眨眼间笑容如常,应付自如:“明兄看上去十五左右,我与明兄年纪相若。” 明翌微微皱眉,渐生怒意,他一向不喜虚与委蛇、圆滑拿腔之人,本不愿再理对方,可终究是少年心性,难掩不忿,沉声道:“不知是怎么个相若法?” 云小楼眼神微动,若有所悟,便说:“让明兄见笑,是我考虑不周,还未介绍来历。我今年十三岁,家住太和山下的闲云村,家中尚有一位叔叔健在。我从小与家叔相依为命,平时以在太和山上采药为生。家中生活虽然清贫,可日子过得还算安逸。不想前些日因为我的关系,让我叔叔卷入了太和宫天罡秘府之事。在大多修士看来,这或许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对我们叔侄二人来说,比起幸运,这更多的却是个麻烦。叔叔虽然得了些微好处,可终究无法从这次风波中抽身而出。因我是叔叔在世的唯一亲人,就成了牵制叔叔的最佳手段。” 他顿了顿,语气透着无奈:“奇遇塔有一个管事叫张随良,就是他最先与我叔叔联系上的。这个人生性多疑、做事果决,惯常将对手的后路堵死。他得知我的存在后,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我‘请’了过去。张随良是江邺城这边的总管事,与秋城主的关系非同一般,后来就将我软禁在了城主府中。明兄你是知道的,秋家的本元法相是‘无情锁’,正是留人做客的最好手段。” 明翌背后剑翅展动,水晶小剑飞甩旋回,脚下的江邺城灯火通明,许多高耸的建筑从他身边飞掠而过,雄伟壮丽的不夜城在夜色中展示着迷人的风采。 明翌默默地听着,云小楼娓娓道来,所述事情经过十分简略,许多重要之事都被他一句带过,与唐景天所了解到的情报相似,并不能令他心中疑惑减轻少许。不过,当他听到最好,忽的心头一释。至少有一件事,他还是挺有把握的,正色道:“原来你是真的不认识我。” “十分抱歉,明兄与我素昧平生,却因为我而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云小楼歉然道,“明兄手中的太平天成法衣,原是叔叔送给的防身之物,确实源自太和山天罡秘府没错。得让明兄知道,我叔叔在天罡秘府所得颇丰,比起在奇遇塔寄卖的其他宝物,这件法衣着实算不上什么宝贝,根本就没有被张随良给放在眼里,所以我才能真正的拥有它。在还未与城主府达成协议前,张随良曾让我在奇遇塔待过几日。当时他表面上待我为客,明里并未对我的自由多做限制,那时侯我认识了奇遇塔中的一位管事,花了几天时间与他结交。没有商人是不喜谋利的,奇遇塔内部的势力错杂,其实是有许多的管理空隙,我许了他一半的好处,就将这件法衣交给他帮我售卖。” 云小楼话音一顿,其声悠远,仿佛来自天外:“确如明兄所知,在将法衣交给那位管事之前,我让小黑在上面洒了点蝶粉,也就是世人俗称的‘三秋梦蝶香’……在这里,我要再次说声抱歉,毕竟它是导致明兄中毒的原因,可它……也是让明兄助我逃出城主府的可能。我明白明兄的感受,在得知身中香毒、受到无妄之灾时的愤怒不安。我不求明兄能够原谅我,只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毕竟我修为太低,到如今还没有渡劫。师父只传了我幻术,并未传授我其他的术法,我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我师父他本是世外高人,六年前他云游至太和山,我那时在山上采药,所以才有一场短暂的师徒缘分。三年前师父就回海外去了,我就更没机会去修习别的法门,就只好在幻术上面多下些功夫。我说小黑是我的伙伴,并非如大多修士那样,只是对自家灵物的一种说法,它真的仅仅是我的朋友而已。小黑的主人是我师父,师父说我以后劫难颇多,就留下了小黑给我防身。待日后我渡过了火元法劫,是要将小黑归还给他的。” 明翌仔细聆听,面色渐渐和缓,听到后来,他忽觉对方与他的经历相仿,油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哀。他默默听完,沉吟道:“说实话,在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感到害怕愤怒,可是在见到你之后,我心里有一种感觉,你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并没有真的去恼你。说实在话,我多少是理解一点的,如果我身在你的处境,我应该也会这么做吧。” 第20章 天地变化 http://.biquxs.info/

忽的云小楼脸上笑容一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紧紧地抱紧明翌,鼻腔里涌起一阵酸楚。任他如何聪明绝顶,古灵精怪,身处险境亦是足智多谋、运筹帷幄,此时竟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委屈来。他心如明镜,世间人情冷暖,在他眼中透亮分明。因他多年来精修幻术,早已习惯了超脱事外,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去体察人生。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怀,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一切都难以骗过他的眼睛。 不得不说,明翌的身上有许多秘密,但他本身却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喜欢便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不愿意去刻意伪装,没必要去虚情假意。因此,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显得格外真实亲切,更容易打动人心。而云小楼心思机敏,灵觉的感知到一丝孤独忧伤的味道,那却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一种情感了。 “明翌,谢谢你。”云小楼浅浅一笑,酒窝深深。 有什么东西变了。改变从转换的称呼开始。叫兄台那是客套,叫本名就是亲切了。至少,对云小楼来说,远近亲疏便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两人有惊无险的从城主府逃出,明翌展翅已在夜空飞行了许久。比起来时,他飞的速度更快。无论立场如何,毕竟他们是在逃,身后也必定有人再追。危险绝不会简单的从他们身边消失。明翌飞行的高度刚刚好,既不会因为太高,而承受过大的风压,也不会因为过低,而触碰到城中的建筑。如此又飞了一会儿,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古典的小楼。 高楼清雅古幽,共有一十三层,周身隐隐符文闪烁,正是他曾在空中见过的衍符居。 明翌忽的心有所感,水晶剑翅缓缓扇动,他慢慢悬停在了空中。他默默向符文小楼望了一眼,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天地间的元气如汪洋大海,猛然间将他整个身体融吞其中。一种难言的明悟在心底荡漾,突然间让他生出来一股可掌天地的冲天豪情。这冲动是如此的强烈,转瞬间就上窜到他的喉咙口,令他难以抑制的想要抒发出去。 明翌眉心的明心印闪亮,蓦地周身荡起了强大的元气。夜空中忽然间卷起了一股风旋,以明翌为中心,越转越大,不一会儿,白色的风痕显现而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白茫茫的风卷就将空中的少年包裹进去。 “咦?这是什么情况?”云小楼大惊失色。 天空在不知不觉略有了些变化,江邺城的上空掠过几道浅灰云线,连当空皓月都被乌云遮住了一点边角。大量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汇集,雄浑之极的向明翌二人涌压而来。其中大部分的元气冲入明翌体内,可仍有小部分进入了云小楼的身体。 云小楼身中秋家的“无情锁”,现在最怕的就是元气入体。 那种犹如万刀凌迟的苦楚,云小楼在秋家每日都要承受一次。其中痛苦远甚于修行转元,绝非寻常的年少修士所能承受。那时候他是逼不得已,若想引动双瞳施展那强大的幻术,他必须积攒起足够的元气才行。一时的痛苦只是小事,更糟糕的是会有反噬,或多或少,会对他本身的修为造成一定影响。既然他已从秋家逃出,自是再也不愿多经受一次。然而此时他身在漩涡中心,又无法自主封闭周身的元窍,那漫天元气滔滔如潮,又怎是他想避就能避的开的? 云小楼轻咬嘴唇,本已准备好了承受痛苦,可等来的却是暖洋洋的舒服感。他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仿佛畅游在温和和的天池里。他心中诧异,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明翌半阖眼帘,浑身散发出神秘高贵的气质,与他方才青稚的形象全然不同。 “难道……”云小楼忽然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喃喃,“难道他的天隐血继是……帅衣曾提到过的……元玺?”他默然片刻,紧皱眉头,暗自叫苦:“这下糟了,如今周围的天地元气动荡不休,必然会对小黑的施法造成影响,那幻术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此地位于城中繁华之处,这几日江邺城奇珍宝会将开,少不了吸引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来此,这会儿只怕已经被人察觉到了异常。叫其他修士瞧见,最多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可若让城主府的追兵看到……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察觉到异常的,正是紧追明翌二人而来的青胥。 青胥身具还真血继,天生可破幻万法。即使明翌并未引起元气动荡,他也自有办法找到二人踪迹。有了这天地元气的动荡,只不过让他的追踪更加顺利而已。 青胥御剑飞行,拖曳起一条青色奇光,宛若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本来他距离目标就不太远,转瞬间便来到了衍符居的上空。 半空中残留着混乱的元气波动,甚至是明翌身上淡淡的气息。然而四周空空如也,却并无两位少年的身影。 青胥眉头微蹙,环视一周后,他闭目凝神,片刻后猛然张开眼睛,剑眉皱地更紧了一些。他心头疑云顿起,手指轻引,身前有什么东西隐然动了一下。他勾了勾手指,似有一件肉眼难辨的物事飞来。待到近处时,他伸手一拈,眼前现出一缕纤细的发丝。 这根发丝漆黑如墨,在月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在捏住这缕发丝的瞬间,一个男孩的形象缓慢生成,极生动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男孩十二三岁模样,桃花眼,深酒窝,看上去机灵慧黠,却是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他略一思忖,忽然想起什么,便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青胥眼眸幽青深邃,面无表情的向下俯瞰。这次他看得越加仔细,脚下的每一栋房舍,都无法逃出他的视野。他巡视四周,目光在一栋古楼处停驻片刻,转又投向了他处。当他查勘过周遭大半建筑,还待继续向下看去时,忽听到身后隐约传来破空之声。 青胥并不回头,对方的影像泛光,很快便无遮无拦的显现出来。无相宝甲形如锦缎,且又身着锦衣的少年,再有那标志性的束发高冠。除了他那个便宜表哥,还能是谁? 过了一会儿,破空飞行的声音临近,身后荡起一阵清风,青胥抿起嘴角,转身向身后望去。 果不其然,正是秋雁回御甲赶到。秋雁回身前红枫一转,他收势停在了青胥身前,焦急的面容稍微舒展,带起亲切的笑容:“表弟,我见你御剑离去,看起来颇为匆忙,怕你有何急事,便擅作主张跟了上来。表弟你气量宽广,应是能够见谅。” “表哥说哪里话,你跟来也是应该。我见府上有些动静,怕是有什么行窃的歹人。当时一时心急,不免有些莽撞,就飞高了些想要查看清楚,果然叫我发现了蛛丝马迹。可惜,我循迹追踪过来,到这里却突然失去线索。”青胥说到这里,关心地看了秋雁回一眼,“表哥,府上可有什么物品丢失?对方是个使幻术的好手,若用来行那顺手牵羊勾当,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多谢表弟关心,并无什么东西失窃。”秋雁回眉头一蹙,心念转动,不知青胥心思如何,他略一踌躇,思及晚饭前表弟的态度,当下决定如实相告:“不瞒表弟,府上确实走了个人,却不是什么行窃的歹人,而是一位来府小住的客人。这个人名叫云小楼,表弟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如今皓庭中的修士,不知晓这对叔侄的人,怕是已经少之又少。虽然我对此事没什么兴趣,但是多少是听到些传言的。”青胥轻轻颔首,“这云小楼既然是府上的客人,半夜突然不辞而别,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话说回来,如表哥所言,他年纪尚小,性格又内向,确有可能不打招呼就独自离开,这也算不得什么过错。我刚才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有一点倒是奇怪,我听说云小楼年纪尚小,怎会有如此精湛的幻术?这天下之大,能人辈出,确实叫人开了眼界。” 秋雁回望了青胥一眼,眼中光芒闪动,他隐约从对方话中听出些内在含义,沉吟半晌,便笑:“表弟所言有理,倒是我有眼无珠,没发现他身怀异术。不过这人说走就走,也不打声招呼,下次若再见着面,定是要数落他几句的。”难得是糊涂,虽然那小子十分重要,也只有先告知奇遇塔,有什么事回头再解决吧。 青胥淡淡一笑:“他许是还少不更事,礼数有不周之处,表哥何须和他计较。” 秋雁回陪笑道:“走吧,咱们不说这个,回去陪表哥聊聊天吧。今晚夜色正好,若能月下赏花饮酒,也是一桩美事。咱也不谈什么风月,就商讨点正经事,筹备一下玄天试武之事如何。” 第21章 衍符居 http://.biquxs.info/

“表哥有言,自当奉陪。”青胥点了点头。他眸光一动,忽有所感,侧头朝衍符居望了一眼,他眉心紫印骤然大亮,内景灵台中符文闪烁,蓦然变成无数闪电交织。他闷哼一声,脸刷的变白,整个脑海中电闪雷鸣轰轰隆隆,险些令他灵台失守。 求索剑青光烁烁,当空轻灵浮动,青胥的身子站稳少许,面色却极是难看。 “表弟,你怎么了?”秋雁回看出异常,关切地问。 青胥摇了摇头,右手握拳,脸色隐带痛苦,徐徐道:“我没事,表哥,咱们先回去吧。”言罢,也不待秋雁回回答,他又朝衍符居看了眼,眉毛拧起,剑指一并,求索剑青光大耀,随即携着凌厉剑气,朝城主府方向飞去。 秋雁回面带疑惑,瞧了衍符居一眼,沉思片刻,他摇了摇头,手捏法诀,金纹红枫旋动,锦缎宝甲猎猎展动,带着他转身朝回飞去。 “衍符居有万符守护,岂是能任你随意窥察的?”求索感慨,“你行事稳重,我向来放心,所有从不多加干涉,可这次你还是有些鲁莽了。” “明翌就在那里。”青胥沉默片刻,轻声说。 “你怎么确定?”求索问。 “感觉。”青胥缓缓地说,“很强烈的感觉。” “你一路追踪而来,痕迹到衍符居附近突然消失。其他地方无法遮你法眼,兴许他是真的在衍符居里面。”求索缓缓地说,“但你现在不能去查,可若等到明日,他早不知去往哪里。你的伤势虽不太重,却伤在了灵台本基,至少要修养一个月才能痊愈……有一句话,无论你是否听得进去,我是应该说出来。你说是他影响了你的本心,阻碍了你前行的道,真的是那样吗?真正阻挡你的,只是你自己的心啊。至于那个明家小子,你杀不杀他,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青胥沉默片刻,面色毅然:“除非明观天身在皓庭,不然我的心结永远难以横越。而我若想杀他,就要简单得多。” “此非正道。”求索轻声叹息。 “正邪之分,哪有那么清楚?”青胥冷冷一笑,眼神幽幽,“所谓的正是什么?邪又是什么?在皓庭称魔修为邪,那其他的修士呢?就都是正派的吗?那么在裂狱呢?正邪又该如何划分?表面善良的种族,背地里却做着十恶不赦之事;外表粗鄙的种族,其实才是真正淳朴善良之人;还有那表里如一的丑陋种族,却是在幽泉中洗濯灌注过的,无时无刻不在流淌着腥臭的脏水;那么……我呢?在那样的环境中苟延残喘,收割了无数性命活下来的我……还能理直气壮地妄言正直吗?我早已没有了这个资格。” “我知道,所以我信任你,对你的行事极少规劝。”求索轻声说,“你父亲的心愿非常简单,他只是希望你能轻松的活着。” “那么……我妈妈的心愿呢?” 青胥嘴角微动,面色阴郁,眼神悲戚,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绝美的女子是他妈妈。她身着一袭红衣。红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正如她那艳丽璀璨的美丽。 戊时。江邺城。衍符居。 在衍符居的三层,一个古旧的房间内。 月光透过合掩的青木窗棂,投下影绰绰的斑驳光影。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只蒲团,任何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此时,房间内的气氛十分古怪。 明翌斜靠在窗沿下,垂首合目,眉头不时蹙起,呼吸却是均匀平和,似乎陷入了什么恶梦之中;云小楼站在少年身边,眉眼含笑,酒窝漾起,好看的眼眸流光溢彩,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不远处的修士;中年修士盘膝坐在蒲团上,轻微仰首,半阖眼帘,眼睛幽深如渊,姿势甚是奇异,一眼望去似乎没有表情,可若仔细去看,却又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波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这里却似乎静止了下来,仿佛是在电影播放时按下了暂停键,室内的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个画面。 不知过去了多久,蒲团上的修士轻微一动,打破了室内奇异的静谧。他轻叹了口气,缓缓地低下头来。云小楼眸中光芒大盛,须臾间万千霓光收敛一空,男孩的眼睛恢复成了透亮的黑。 云小楼低头看了明翌一眼,眼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忧色。待他再次望向布衣修士时,重又恢复了淡然的笑意。小楼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礼貌性的等待一会儿,拱手笑道:“小子本事浅薄,倒让前辈见笑了。师父曾有训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做徒弟的自当牢记于心。前辈今日的相助之恩,来日小子必会报答。只是不知前辈身份,着实让小子惶恐不安。” “小小年纪,处变不惊。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布衣修士半垂眼脸,不动声色地说,“无怪乎他会收你为徒,与他当年倒是一个模子。你也无需谢我,若非梦蝶求助,我才懒得理会你们。你所中秋家‘无情锁’,我已暂时为你压制,若想要根除,解铃还须系铃人。” 云小楼眼神微黯,果然一切如他所料,他暗叹口气,好整以暇,躬身一礼:“无论如何,多谢前辈出手相助。前辈与师父既是旧识,他日我若见着师父,定然会将此事转告与他。” “随你。”布衣修士神色淡然。说完,他垂下眼帘,一动不动,似乎已然神游物外。 云小楼眼角隐约抽动一下,默默凝望布衣修士片刻,忽的他眼珠子灵动一转,微微一笑,拍了拍身上浮尘,盘膝坐在了地上。瞧他那淡然处之的模样,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中一般。 此时,静室中的三人,皆是闭目养神,好一派安详和睦的景象。 过了一会儿,那布衣修士眼睫毛颤动一下,呼吸不知为何沉重了少许,眨眼间又恢复了正常。云小楼心中暗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竟然主动要求进入‘幻梦之境’,这却是个了不起的怪人呢。可任你修为高绝,既是自主想要去承受,又怎是如此简单就能解脱的了? 一夜无话,陋室无声。 当第二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室内的时候,在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缀上点点金光。明翌的手指隐约动了一下,镀金的睫毛宛如羽毛般翩然扬了起来,紧接着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在晦暗中蓦然亮起,为毫无生气的静室带来了一抹明洁的光彩。 “明翌,你醒了?”旁边传来一声清亮的问候,混合着童音的稚嫩与少年的清越。 明翌寻声望去,身侧的男孩嘴角带笑,友好的向他点了点头。晨曦透窗投在男孩的身上,洒下斑驳却干净的光。数之不尽的粉尘在室内飘浮,循着奇异的轨迹在他四周环绕,却无法靠近男孩的身体附近,仿佛一张万千金粉凝就的纱帐将他笼罩。 一阵莫名的恍惚过后,明翌逐渐适应了陌生的环境,他凝望对方片刻,轻声说:“云小楼。” “正是小子。”云小楼粲然一笑,向室内卧床望了一眼。中年修士盘膝打坐,满室的熙和光影与他无光,竟然丝毫没有引起明翌的注意。 直到此时,明翌才发现了那布衣修士的存在。他怔怔望着那修士许久,心底的惊讶越加凝重,若非是凝目去瞧,他竟是完全无法感觉到打坐之人的存在。那修士周身的气息与这天地隐隐相合,似已经与这室内一景一物融为了一体。明翌亦是修行之人,自然明白此乃修为有成之象,他默默思索一会儿,向云小楼点了点头,缓步走到布衣修士的身前,有些别扭的拱了拱手,组织了一下台词,踌躇着说:“在下……是昊天明翌,多谢前辈昨夜……出手相助。”这番江湖味儿很重的话是在书上看到的,此时用来着实让他不适,而且他为人低调内向,向人道歉并非他所擅长。但他必须竭力去适应,努力尝试去打开自己。毕竟昨日已经过去,前路荆棘遍布,完全无法预料。他身处的环境已经改变,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躲在自己的世界中生活了。 布衣修士恍若未闻,泰然若山的巍然不动,就连呼吸也不曾有一丝变化。等候了盏茶功夫,明翌半弓的腰身隐隐作痛,半抬的胳膊略显酸痛,不由得皱了皱眉,默然的看着布衣修士,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终究阅历尚浅,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做一件事,可惜得到的却是对方置若罔闻的对待。这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败感,当真是让初涉天下的少年深受打击。 他的头皮微微发麻,抱拳的右手食指动了动,不知是该继续等候,还是知趣的不再打扰。就在这尴尬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然后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明翌,前辈尚在修行,想来咱们的心意前辈已然明白,就不要再打扰前辈静修了。” “哦……”明翌暗舒了口气,他正在烦恼,趁着这个台阶顺势而下,当即收臂直腰站稳身子。他又仔细打量中年修士几眼,将对方的形貌牢记在心,以为日后再图报答。他回头望向云小楼,压在心底的疑惑泛起,嘴角微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疑问压下。毫无疑问,此时并非合适时机,还是等会合景天后再说吧。他不打招呼无故失踪一夜,怕是要让对方担心了,想到此处,他又回头瞧了布衣修士一眼,朝云小楼微微颔首:“好吧,咱们就不要打扰前辈了。” 第22章 相识 http://.biquxs.info/

迎着初夏的灿烂曙光,两位少年走出了衍符居。 明翌回首望了一眼,古雅的清漆木门半掩,挡住了静逸的楼内景象。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衍符居中空旷冷清,除了一楼大厅摆了八面影像光壁外,再无一丝现代化的蛛丝马迹。本来他对八面光壁尚有些好奇,可是也不知是时候尚早,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影壁上只是散发着轻盈盈的光,却没有任何的信息显示出来。明翌在一个肃穆老者的带领下,在一楼大厅慢慢的转了一圈,越加印证了心中“这是一座古代茶楼”的想法,不由得隐隐有些失望,也就没心思多待,早早走了出来。 至始至终,那老人都是面无表情,从头到尾只说过三句话,更准确的说是仅有八个字:“你好”、“请跟我来”、“再见”。 如果在这样的待遇下,他还能泰然多待片刻,就该暗自佩服一下自己了。云小楼淡淡微笑,始终一言不发,一副莫测高深的世外高人模样,哪里有一点十三岁小鬼该有的样子。 明翌默默地抬头望天,嘴角溢出些一丝苦味来。也不知没有刷牙的原因,还是因为那由心底泛起的无奈之苦。这连日来所遇到的人,除了唐景御和风月外,难道就没有一个可以坦然面对的吗?他瞧着身边矮他一头的小鬼,那可爱讨喜的笑脸实在让人憋屈,一股不忿之气油然而生,忽然想到什么,暗自窃喜,正色地说:“云小楼,你是有恐高症吗?” 这句话恍如平地乍起一声惊雷,骤然间在云小楼耳边脑海心底灵魂中响彻。男孩原本成竹在胸的表情僵死,然后一点点垮塌了下来,默然呆立了半晌,他的眼角略一抽搐,嫩白的小脸迅速涨红,嘴唇开合,如此许久,憋出了一个委屈的辩解:“你……你胡说……我只是……喜欢你……” 明翌愕然的张口结舌,脑后似有一股冷风飕飕在吹,忽然间将他冻得浑身一个冷颤,鸡皮疙瘩落了一地。他不可思议的望着男孩,俊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敢相信地磕磕巴巴:“你……吃错药了吧。”他本想说:你这算是告白吗?不过这种话心里想想已经惊世骇俗,他是绝然说不说口的。他当然明白男孩可能是在掩饰自己的问题,不过根据这十五年的微博阅历来看,这天下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你才吃错药!”云小楼脸红耳赤,可爱的鼓起腮帮子,狠狠地瞪视明翌一眼,攥紧了小拳头,撒腿向前跑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明翌惊疑不定地呆立许久,确定云小楼已经跑远,突然俊脸唰的一片通红,心底犹疑不安:“封疆,他……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呃……我知道了……他定是男扮女装……书上经常有这种桥段……十二三岁还没发育……外表看不出来……封疆……” 过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 明翌惊骇之极,再次呼唤了几声“封疆”。可惜,任他再如何叫喊,终究无法得到回应。他失魂落魄的待在原地,卯时已过,街上的修士渐渐多了起来。明翌的衣饰未换,还是红尘中的款式,神态又甚是奇异,过往行人走过他身边时,大多都会投上一眼,回头率甚高,却无人真个去过多在意。 就是在这样的晨色中,一个淡黄衣裳的少女缓步走来。在路过奇怪的少年身边时,她担忧地看了对方一眼,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红着脸上前,羞怯的柔声说:“这位公子……抱歉……打扰你一下……” 明翌正在努力尝试,试图与封疆沟通上,此时忽然听到悦耳的女声,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秀美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娇容绯红,手指轻绞璎珞束带,见他目光看来,小鹿般水汪汪的眼睛蓦地一惊,赶紧将粉面低垂,耳垂脖颈红光氤氲,别有一番清丽娇柔的美丽。 明翌眼前一亮,少女的柔美由心而发,带着不染世俗的出尘清气。他面颊飞红,不好意思的问:“姑娘……有什么事?” “那个……公子……你站在主道中央……远处正有一辆龙马车……朝这边驶来……”黄衣少女善意的提醒。 不过她说话轻柔缓慢,还总会羞涩的停顿,一句话说完,已过去不短时间,“远处”早已变成了“近处”,只听“得得得”马蹄声骤然响起,携着低沉如炸雷的地震,两匹奇骏龙马拉着一辆华丽辇车疾驰冲来。 明翌大吃一惊,那黄衣少女也是满脸讶色,似是没有想到龙马车来得如此迅疾。那龙马车完全不见减速,径直朝着二人横冲直撞而来,明翌惊怒交加,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少女皓腕,脚踏凤舞玄步,带起红光残影,有惊无险的躲过了无妄之灾。 明翌站稳脚步,蓦然回首向道路中央望去,那辆龙马车丝毫不见停顿,飞快的绝尘而去。明翌心头大怒,便要飞身过去理论,若在以前他或许会忍气吞声,此时却想要痛快的大闹一场,发泄一下忍无可忍的怒意。明翌冰蓝色的眼睛碎银光芒闪烁,透出一股与平日形象不符的杀伐之气。 黄衣少女蓦然大惊,瑟缩的退后一步,明翌的眼神令她畏惧,忍不住便想就此一走了之,但当她瞧见少年肃然转身,几乎本能的立即拉住了对方的衣袖,急切地娇声叫道:“公子不要去!那是青阳天家的龙马车……” 明翌怔怔站立半晌,眼中煞气渐渐的敛去,他缓慢地转过身来,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多谢姑娘提醒。”此时他不由得有些后怕,若非少女的好意提醒,以他方才魂不守舍的状态,只怕到那龙马车临近也未必察觉。如今看来,以龙马车横冲直撞的凌厉之势,他在一时间绝难躲开,后果令他不敢去想。 “不用……客气。”黄衣少女面颊发热,重又害羞的垂下脑袋。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明翌受对方影响,也有点羞赧的低头。 “我叫……慕纤柔……”黄衣少女扭捏的踌躇片刻,双臂不知该放在那里才好,纤纤玉指不知所措的动了动,开始绞弄起束发的鹅黄丝带,“哦……我是昊天慕纤柔……” “你是昊天元血?”明翌霍然抬头,又惊讶,又激动,这是他来皓庭以后,第一次遇到“同族”的修士,当即兴奋地说,“慕姑娘,我也是昊天元血啊……”忽然意识到还未自我介绍,他连忙补充,“我叫明翌,明是明天的明,翌是翌日的翌。” 慕纤柔讶然抬首,羞怯的瞟了明翌一眼,又蜻蜓点水似的慌忙移开目光,眼中婉约中带着一丝喜悦,欣然地说:“公子是昊天明氏子弟吗?怪不得眉心……会有明心印。”顿了顿,忽的想起什么,她掩嘴轻笑,“不过……公子的名字……当真有趣得紧……”言罢,她蓦地一惊,察觉到一时失言,慌忙紧张的摆手,“对不起……我并非故意……调侃……公子……”可惜话语不对,越描越黑,急得小姑娘都快哭了。 “没关系,一点小事而已,慕姑娘不用在意。”黄衣少女身上似乎拥有一种魔力,令明翌的晦暗的心情稍有好转,不过想起肆无忌惮的龙马车,他不由得轻蹙眉头,“慕姑娘,方才你说那辆马车是青阳天家的。这天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是皓庭二十四大家族之一吗?就算他们是什么名门望族,难道就敢在光天化日下肆意妄为吗?” “明公子……?”慕纤柔绞弄丝带的手指一顿,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的光芒,“你不知道青阳天家……?” 明翌点了点头:“我在红尘中长大,刚来皓庭不久。” 慕纤柔眼神一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紧张地朝两边瞥了瞥,踌躇了片刻,轻启朱唇,声若蚊呐:“青阳天家……天家……天……”就这样“天”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明翌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慕姑娘不用勉强……” 慕纤柔吐气如兰,轻舒了口气,如陶瓷般净白的脸蛋上隐见细微香汗。可当她回过神来,又隐觉些微愧疚不安,高挽的流云发髻朝向明翌,秀美的脸庞压得更加低了。与羞答答的少女比起来,明翌也好不到哪里去。明翌从来都不是善于交际的人,而与女生交流的经验更是少之又少。他心底百念丛生,却不知到底该如何表达出来,就只好不知所措的站着不动。 一时之间,一对少年男女面对着面,无一不是害羞的半垂脑袋,脸颊也是一个赛一个红光艳艳。少年男女容貌不俗,都是难得的上好皮囊,当真像是郎情妾意的一对璧人。 来往修士啧啧称奇,好多都在心里暗自羡慕了一把。正因如此,当身着火羽霓裳的少年寻来时,所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番你侬我侬的粉红景象。 第23章 水火转化 http://.biquxs.info/

唐景天笑嘻嘻的从远处走来,眼神暧昧的在少年男女身上徘徊不去,他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口无遮拦的笑道:“翌翌,没看出来啊,这才半天时间不到,你就找着个小女友哟。亏我还心中不安,担心你出事。嗯,老实交代,你昨晚夜不归宿,都做了什么好事。” 唐景天一番话暧昧不明,顿时引来无数惊疑的目光。不少修士向这边看来,目光在少年男女身上停驻许久,有些修士带着露骨的笑意;有些修士则皱起了平整的眉头;还有修士怀着心悦诚服的憧憬;更有些修士暗自摇头的感叹唏嘘。这些目光全被两人接受了去,两人不约而同的红透了脸颊,羞恼地向罪魁祸首瞪视过去。 明翌满面通红,狠狠地瞪了景天一眼后,垂头略避开些周遭的目光。不过他倒还稍好些,他与唐景天相处时间虽短,可对其品性已有了解,已有些适应了的“胡言乱语”,此时羞恼不忿自不必多言,可更多的却是见到熟人的喜悦。在经历过昨夜之事,感受过五幻梦蝶隔绝天地的惊天幻术,体会过整个世界离他而去的孤寂无助后,他是多么希望早点见着这个讨喜又讨厌的家伙。 而慕纤柔弱柳如风,又怎会经受过这种荒唐事。娇柔少女在短时间的失神后,刹那间仿佛陷入了绝望的十八层地狱。她毕竟是个阅历浅薄的少女,年纪既小,面皮又薄,虽不明白唐景天话中深意,但周遭行人的异样眼光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的。她含羞带怒的望了唐景天一眼,见到对方仿佛会发光的笑容后,又颇为不适的闪躲开了目光,脸红心跳羞愧欲死,这些都不足以表达少女此时的绝望心境。她惶恐畏缩的极力躲避着周围目光,若当真有九幽地狱,她此刻定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的。少女轻咬嘴唇,眼眶通红,像是冬日的梅花般簌簌发抖,犹自竭力忍耐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呜呜”大哭了起来。 明翌暗呼一声“糟糕”,方才一时心潮思涌,竟然把害羞的少女给忽略了。他慌忙想去规劝,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少女痛哭了一会儿,蓦地抬起头来,一张娇俏的脸蛋挂满泪痕,一张通红的眼眸幽怨哀婉,她犹豫的拿眼扫过明翌和唐景天,突然娇叱一声:“你们都是坏人!”言罢,她捂脸大哭,莲步如飞的向东跑去。少女是当真哭得凶了,悲戚戚地慌不择路,几次都差点与人撞上,但她身姿轻灵异常,每次都险之又险与其他修士交错过去。她分明没有在看路,却仿佛有双无形之眼注视前方一般,没多久她就曳着一溜烟的珠玉光影去得远了。 “好好好!好一个至情至性的奇女子!好一套炉火纯青的碎玉莲华步!”唐景天接连拍手赞好,望着少女远去消失的方向,似乎颇有些依依不舍。 “好个……”明翌大怒,按捺许久,他没有将最后一个“屁”字吐出。一来他是真得不擅长骂人,二来他忽然意识到景天是在夸赞少女。所以任他是多么羞恼,终究没有骂出来一句。他有些自责,却明知错不在己,但他又无法真个与唐景天生气,便不由得有些闷闷不乐。“封疆……”再次徒劳的呼唤,依旧得不到回应。明翌怅然的叹了口气,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脸色略微一变,默默按牢记的心诀运行元气,右手食指当空轻轻一划,一道亮红色的元气淡淡残留,令人惊艳的惊鸿一瞥,悄然消失在天地之间。 “翌翌!你什么时候修成火元转化的?!”唐景天双目圆睁,紧盯着明翌,惊讶的合不拢嘴。 明翌面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他行动滞涩的摇了摇头。 他从未真正修习过五行转元,怎会在一夜之间修成火元转元呢?其实……也不算毫无征兆。在昨日,他临时应变青胥的突然袭击时,便已经能够施展“火凤朝阳舞”了。只是当时他全身心在青胥身上,没有时间仔细考虑其中蹊跷。而昨夜发生的事情着实过于诡异,但记忆仅止于衍符居的上空。他依稀记得一些事:当时他望向衍符居时灵光一闪,忽然对修行有了一些感悟,然后体内隐约发生了什么变化,紧接着……浓郁至极的元气漩涡将他包围……再往后的事情……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在衍符居中苏醒过来。 不对!蓦地他灵光一闪,又想起一件不可思议之事:刚才他身在衍符居的那间陋室内时,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向中年修士致谢。但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有种莫名其妙的诧异感。当然,若是给他一点时间,先要想起昨夜发生的一系列事,然后再仔细琢磨前因后果,也不难推敲出对方相助于他的事实。但是在他初醒尚且恍惚之时,就本能的知悉对方对他有恩,这似乎有些过于理所当然了一些。难道是因为云小楼柔和的笑容?云小楼……本身不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小鬼吗?那小鬼有哪一点是值得他真正信任的?抑或是……因为中年修士是个神秘莫测的“高人”?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遇到此事会有何反应?大多数人在第二天醒来,突然发现身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时,不是首先应该感到恐慌质疑的吗? 明翌有太多的疑惑,但却无法得到解答。然而现在这一刻,最令他感到不安的一个疑惑是——封疆到底怎么了? 明翌默默思索许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底突然产生一个不容置疑的念头——一切都起因于他失去的那五年记忆。 明翌思忖良久,轻轻地摇了摇头,收起晶珠长身而起,朝舟首景天二人站立的方向走去。 “翌翌,你的艳福不浅哦。”唐景天笑嘻嘻的挤眉弄眼,“传授一下秘诀呗!你是如何在半天内,俘获两位美女芳心的啊?难道,这是你们明家的血统因素?” 明翌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他心念微动,立马就明白了缘由,脸皮不禁有点发烫,忽又想起梨花带雨的少女,按耐不住的埋怨道:“景天,我一直忍着没说,但你应该是明白的。我知道你是开玩笑,可慕姑娘不知道啊,人家女孩子脸皮薄,你把人气哭了,不道歉也就算了,这会儿还在背后说道,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好啦好啦,干嘛这么严肃嘛,我不和你开玩笑,这样总可以了吧。”唐景天慌忙摆手,两条剑眉塌成了八字,“翌翌,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说话随意惯了的,哪里晓得她脸那么嫩,一句玩笑话就给气哭了。” 明翌无奈叹了口气,心想你当时说的那是什么话,我要是女孩也得给气哭,不过他不愿再多计较,当下转开话题:“景天,我大略浏览了一下你给的资料,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请教?翌翌,看你说的多见外,有什么问题随便问,我保证知无不言。”唐景天讨好的笑笑,使劲的拍了拍胸膛。 “是这样的,现在我的火元转化已经修成,如果按照五行相生的原理,接下来是不是应该修行土元转元?”明翌若有所思的问。 “是这样没错。”唐景天颔首认可,“依照五行生克的原理,遵守五行循环的顺序来修行,这样的效果是最好的。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也许不用墨守成规。我的建议是,随心而行,就按你的喜好来,看你对什么感兴趣,便从哪个方向着手。当然,这也是一种测试,如果你以前修习过五行转元,无论怎么变化,都能很快掌握的。” 明翌眉头微皱,轻声说:“有一门‘弱水三千掌’,是水元的外练法门,我瞧着挺有意思,那么下一步,就修行水元转化好了。” “水火相克,事倍功半。”云小楼从旁插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明翌,你若是喜欢‘弱水三千掌’,这套掌法正好为我所长,或许可以对你有些帮助。” “好,有疑问的话,我会问你的。”明翌望了云小楼一眼,将男孩的异色瞧在了眼里,淡淡的苦笑,“不过,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 “明翌,你从没学过法术吗?”云小楼忽的问道。 “嗯,我只学过符法。”明翌沉吟道,“我想先修成五行转元,再去修习五行术法,那时只要体内本元转化,再掌握一些使用技巧,基本的术法当可水到渠成。但是风雷术法有些困难,即使是最简单的‘一指风’和‘掌心雷’,也必须在掌心吞元窍内凝结出元珠才行。我看资料上记载,就算是天赋极好的修士,也至少要修行三月方可小成。” “翌翌,你可不是天赋极好的修士哦。”唐景天含笑摇头。 “嗯,我有自知之明的。”明翌的神色有些黯然,“以我的资质,半年内能修成,就算不错了,所以一个月后的玄天试,术法这一科,怕是要危险。” 第24章 埋伏 http://.biquxs.info/

“哎呀,翌翌,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竟然能看出自己的根骨资质了?”唐景天故作惊讶的睁大眼睛,“你让当哥哥的该怎么自处?我四岁开始修行,至今已有十二载,至今未能修成‘望龙术’,不知你是何时修成的?可若不是练成‘望龙术’,莫非你身上有检测根骨元血的‘碧元血石’?那就更奇怪了,这东西虽然不稀罕,可偏有个极怪的毛病,那就是只要一出皓庭就失灵。红尘不该有这玩意儿啊?” 明翌脸颊飞红,怎会听不出意思,踌躇了一会儿,不太有把握的说:“我……是根据修练符法的进度判断的……我看资料上记载,天赋绝佳者修习符法,三年当可初窥门径,再结合封疆的说法,只有修成‘魂灵符’……才算是小有所成,而我已经修练四年,至今还未……凝就‘符魂’……” “咳咳。”云小楼捂嘴咳嗽两声,难掩眼角漾出的笑意,“明翌,我问你个问题,你能写成上皇金符吗?” “可以啊,不过不多。”明翌心头疑惑。莫非,我的理解有问题? “你能写就上皇金符,已经勉强称得上登堂入室了,又何止只是初窥门径而已?”云小楼笑着解释,“况且,你口中的小有所成,与资料上所记载的初窥门径,完全是两种概念,其间差别,判若云泥,怎可一概而论。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七年小成,是为天纵之姿。” “啊……原来是这样……”明翌俊面越发嫣红,没想到自己理解有误,竟然闹出如此乌龙。他颇觉奇怪,心中暗忖:“难道是我记错了?封疆分明说过,还未修成‘符魂’之前,都只算是修行的学徒,压根不算入门的。”他哪里知道,封疆的眼高于顶,看待修行境界的视角,根本与普通修士不同。 “哎呀,云小楼,你干嘛抢我话头,还说的这般平白无味。”唐景天的作弄计划落空,颇为懊恼地瞪了云小楼一眼。 “明翌,你不要误会,方才唐兄那句话,实际意思是这样的:你不是天赋极好的修士,而是天赋更加出众的修士。”云小楼笑语连珠,完全不理唐景天的怒视,反而将对方之前的挑破,“当然,你也无须自傲,他更准确的意思,特指你的天隐血继元玺,乃是修行元素术法的绝顶天赋。” “云小楼,我看出来了,你是纯想找茬吧。”唐景天撇了撇嘴,假意捋了捋衣袖,摆了个挥拳的姿势,然后十分自得朝明翌眨了眨眼。 明翌无视红衣少年的举动,面朝云小楼点了点头,和声说:“小楼,多谢你的解释。” “不用客气。”云小楼眸光闪亮,深深地望了明翌一眼,“咱们是一组的嘛。以后应该彼此照应,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小楼,这种小朋友加油令,可不像你说的话啊。”唐景天抿嘴轻笑,右手食指轻点太阳穴,“既然是伙伴,就该真诚一点嘛。不要花费太多心思,却只是动动嘴皮子。” “唐兄说哪里话,明翌是我的朋友。”云小楼淡淡地笑道。 唐景天眨了眨眼睛,单手调皮地指了指小楼,眉开眼笑地说:“是这样就很好嘛,我会看着你的哦。” “劳烦唐兄操心了。”云小楼眼瞳中霓光一闪,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依旧是一双黑亮的桃花眼,含着喜悦的笑意,格外的讨人喜欢。 明翌将一切看在眼里,微不可查的轻叹口气,踱步走至光幕边缘,向外眺望。 隔着一层蒙蒙清光,但见天宇苍茫,澄空湛蓝,极目俯瞰而下,视野豁然开阔,奇峰绝脉绵绵延延,宛若一条神龙盘踞蜿蜒,迂回所及之处,何止数百万里。隐约可见渺无尽头之极,接连浩然名山大川无数,嶙峋山岭间幽林繁茂,云雾缭绕,雄奇灵秀的恍如红尘传说中的万仙统御之所。 明翌深深地吸了口气,自然清新之气入体,霍然一阵心旷神怡,生出豪迈豁达之感。浩瀚山川秀丽,飘渺繁花似锦,浩然天地广阔丰饶无垠,隐匿无穷无尽的神奇奥秘。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丰富多彩,等待着懵懂的少年前去探索。 轻触腰间的弥芥囊,袖珍的阴阳鱼飞出,极为灵动的落在掌心,华光萦绕,玄妙圆转。明翌凝目端详,并无太多犹豫,便手捏古奥法诀,沉凝合气,声如龙吟:“太极玄象!” 太极阴阳鱼轻盈飞起,悬浮在明翌的头顶,弥漫开清气云烟,忽然飞舟内阳和如春,明神的清香泌人心脾,悠忽阴阳鱼化光飘落,光华明灭之间,整个空间内恢复如常,唯一不同的,只是居中一袭水蓝色道袍加身的少年。 这件法袍制式素雅,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道服风格,与“太和天成”一般的简约精致,除却领圈袖角处的祥云暗纹,便数束腰的黑白旋纹锦带最为惹眼,这却是有别于大多宽松的道家款式,别有一番活泼雅趣的青春风采。 明翌本就风骨秀挺,此时合体的法衣加身,映出了本身俊美清和的气质,不由叫人眼前一亮,心底暗叫一声好来。 在穿上法袍的瞬间,一股浩然正气随之临体,与之体内的洋溢清气一触,自然生就一股难以抑制的壮志豪情,明翌如海蓝眸中银光璀璨,忽然一反往日低调作风,仰首挺胸清喝一声,竟是一举纵身,径直跳出了飞天青舟,无遮无拦的迎风向下坠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完全出乎唐景天二人意料之外,当二人反应过来时,慌忙地极目俯瞰。只见飘渺云气之间,一个淡蓝色的人影张臂飞落,黑发蓝袍飘摇凌飞,迎向壮丽的山河的怀抱。 “翌翌!你疯了吗?!就算你要发疯,也先张开剑翅不是?!”唐景天惊疑不定,急忙手引咒诀,驾驭涤尘舟,改变了方向,以最高的速度,朝明翌跌落下去的方向疾飞。 旁观着唐景天急切救人,身旁的云小楼却好似无动于衷,反而漫不经心地后退了一步,右手一抹,腰间蓦地一亮,飞出一片棱形的墨晶。他的眼中闪过绝然无畏的光,嘴角掀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暗自运行法诀,墨晶如镜般印在他的眉心,待尚不熟练的心法转动,他赫然清啸一声:“玄镜!” 只听嗖的一声,一道人影掠过,瘦小的身子划空而落。因此,唐景天悲剧的发现,在还未赶得及追上明翌之前,另一个小鬼也玩起了伞兵的游戏,义无返顾的破空直坠,全没瞧出一点行法自救的打算。 “我去!早知道我干嘛飞这么高我!”唐景天愁眉苦脸,使劲催动涤尘舟,无奈这件法器虽可高飞,却并不以速度见长,原本就是他蒙尘已久的玩具,只是为了假扮摆渡者才翻找出来,这次也是为了引起敌人轻视,故意卖个穷酸,好叫埋伏者容易上钩,不想眼看目的地将至,拦路的倒霉蛋没见着半个,倒是出了这么大个乌龙事件。 激动、紧张、恐慌、焦躁、喜悦、憧憬……许多不同的感触纷至沓来,混杂一起伏在他的心头,脑袋嗡嗡作响,心脏怦怦乱跳,风压刮得明翌脸颊生疼,太极玄象袍散发出清莹宝光,减轻了急速下坠的冲击力。他稍一动念,护身宝光顿时蔓延至脸上,紧接着覆盖住全身各处,到了这个时候,即使连这点外在压迫感也已消失,所剩下的就只是直观上的感受。 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大,变得真切生动,山川林泽扩张开来,生机盎然的气息扑面,极富视觉上的震撼力。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比起第一次飞行都来的激荡人心。 突然间,在眼角的余光中,悄然映出一个冉冉飘动的鹅黄光影,恍如一只空谷黄雀飞掠而过,眨眼间便消失在苍茫林海之中。明翌顿生熟悉之感,重又将注意力关注过去,不费多大功夫,他就发现了对方的形迹,仔细凝目,蓦地脑中反馈出一个娇美少女的身影,并非是他当真看得清楚,而是自然便想到了的。这女子娇羞可爱,秀如芙蕖,可不正是今早有一面之缘的慕纤柔。 心念电转,不过瞬息,而真实的时间,并未过去许久,不过自然引力强大,也已降落半空,离地面的距离越发接近,一股甘甜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提醒着土地的召唤已然不远。一时的心血来潮可以纵容,但如果傻呵呵的英勇迎奔大地的怀抱,就真的是脑子出问题了。 明翌是个鲜少发疯的正常人,所以很快就付诸了合理的行动——水晶剑翅哗啦当空展开,挥动出耀眼绮丽的光彩。 如海水般明澈的淡蓝之上,水晶剑翅的光泽,越显通透明丽,掩映其中的少年炫目的令人揪心,牢牢地抓住了赶路少女的所有注意。 第25章 山海幻术 http://.biquxs.info/

慕纤柔不自觉地停驻脚步,仰头望向逆光飞落的少年,秀丽的脸颊飞起红晕,在心里说:“好漂亮的人儿啊,要是叫晶晶看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少女的心思小动,羞怯的红了脸,心头小鹿乱撞,慌忙躲在了道旁大树后边,她拿眼偷瞧,暗中踌躇片刻,紧张地取出一片水晶,决定为了姐妹开心,施展浮光掠影之术,将这幕景象给记录下来。 眼看明翌即将飞落,良机难得,不容耽搁,慕纤柔黛眉微蹙,贝齿紧扣,脸蛋红的好似熟透的苹果。她犹豫了一会儿,纤纤玉指轻点,浮影水晶悬飞高处,自个儿却躲得更加严实,只是在树后熟练的施展法术,却从始至终,都没敢细看少年的长相,仿佛对方乃是洪水猛兽,哪怕多瞧上一眼,都是一种极大的危险一般。 这厢的少女行为古怪,那边的少年颇觉惊奇,以为对方犹自记恨早上之事,不愿现身与他相见。他本就不是开朗之人,与女孩交际更非他的长项,便有点踌躇不决,身后剑翅轻盈扇动,带起犹如馨钟琴乐的含金碎玉之音,当即凭空悬停在了半空之上。 忽闻破空之声,明翌扭头去看,触目一张余悸未消的惶恐面孔,正是紧随着他纵身跳下的云小楼。此时小少年御风飞来,当然不可能是依靠本身实力,他还远不到那个修为,促使他飞空无阻的,却是一群恍若深海游鱼的奇妙法器。 只见云小楼手捏法诀,凌空而立,无数墨华你追我赶,互相追逐,循着一种玄妙的轨迹,交织成一张浑圆如球的大网。墨华运行速度疾快,根本无法看清本体,从而造成了如无实质的通透感,内外之人如隔水雾相望,朦胧而玄奇。 “明翌。”云小楼勉强扯出点笑意,手足发抖的打了个招呼。悬停之后,他才敢松开法诀,虽然面带笑容,仍可看出生疏之处,想来驾驭的有些吃力。只见他平视着明翌,额头泌出冷汗,小脸惨白如纸,却是不敢往下方看。 当真应了明翌的猜测,云小楼确实有恐高症。与危险系数极低,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的明翌不同,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高空飞行。明翌的行为启示了他,表面再怎么欢笑镇定,内心的紧张恐慌,绝非旁人能够理解。只这轻轻一跳,对别的修士或者无虞,对他却是一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大冒险。那种心跳如雷,仿佛跳进嗓子眼的要命感觉;那种浑身痉挛,彷徨无助的徒劳在内心哀嚎的体会……换做另一个同龄孩子,有如此果决坚强心性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能够完美的坚持成功的,简直是绝无仅有。如今甲御术初成,不得不归功于这挺身一跳,但他却没有勇气再来一次,只想早些踏屡实地。而现在,他只是在勉强克制而已,哪有心情说话聊天,就连小嘴都是白的。 “小楼,你没事吧?”明翌心细,看出小楼的紧张,便会心的向下飞落,眼睛却紧盯着对方,已保突发状况时,能够及时得以应付。 “我没事。”云小楼咬牙摇头,不由暗松了口气,紧随着明翌下落,直到离地丈许时,才敢低头下望,但他瞧见下方的林间小道,恍如解脱般长舒了口气,再也顾不得强装镇定,当下一鼓作气落于平地。 脚踏实地的感觉,简直令他喜极而泣。不过在此之前,他首先要面对的,却是双腿发软的窘境。 云小楼强提元气,单脚向前撑起一步,不料身子前倾,猛地一个踉跄,直惊得他满头大汗,慌里慌张地向前匍匐几步,若非紧跟其后的明翌及时扶了一把,估计少不了摔个狗啃地的下场。之前的每一步,都未脱出他的预料,即使危险重重,但还是近乎完美的成功完成,但是这最后一个踉跄,险些叫他气得吐血。当下他脸色怏怏,便似大病一场,哪里还有那种运筹帷幄的淡然。 “小楼,我看你有些不舒服,不如到树边休息一下。”明翌扶稳脱力的少年,朝两边望了眼,不放心地搀住云小楼的胳膊,向路边的林荫处走去。 “翌翌!小心!不要过去!”身后骤然传来唐景天的喝声,明翌惊讶的停步,旁边红光一闪,人已来到他的身边。 “怎么了?景天。”明翌疑惑的问。 “林子里,有埋伏。”唐景天面容严肃,目视前方,手握玉阳剑,横胸摆了个守势。 “埋伏?”明翌心念电转,忽的想到了慕纤柔,可不正是在那个方向,又觉得唐景天如此紧张,不可能是为了这位少女,心头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当下疾声叫道:“慕姑娘!林中危险!还请赶来这边。”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己方安危,而是柔弱的少女,却是怕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对方。 “他奶奶的,老子本来还想放过你们,可你们竟然自己撞上门来,这就怪不得老子了。”林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十丈远的古树后边黄光一闪,一个光头大汉率先转了出来,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瘦小男子。 这汉子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精壮结实,穿一身黑布衣裤,手持一把金色环刀,走起路来龙腾虎跃,极为凶悍凌厉;那瘦小汉子二十来岁,贼眉鼠眼,尖嘴猴腮,豆大的眼珠幽光闪闪,嘴角带着阴测测的笑,当真是从头到脚都透着叫人讨厌的劲儿。 “无耻鼠辈,莫要张狂。邪恶终将被正义所毁灭,你们必将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悔。而我,玉树临风的唐家三少唐景天,便是代表正义与和平的绝世美少年。吒,鼠辈何人,报上名来。”唐景天拿眼扫过两人,极为淡定的摇头晃脑,自主忽略掉对方的无理,念出了准备已久的台词。 一时间,全场寂静,四道目光,无论敌我,齐刷刷地望向趾高气昂的绝世美少年。明翌以手扶额,轻叹口气:没有不可能,只有更超越。无论多么胆大包天、荒唐可笑、啼笑皆非的事情,只要发生在景天的身上,都绝对称不上是怪事。心里想是一方面,做好准备是另一方面。吃一堑长一智,如今再有危险来临,他已能在第一时刻,先把保命的符箓取出,藏在袖中,以待有反应之机。 云小楼虽也觉得可笑,但他更加关心此刻的境况。他心头一动,急忙与小黑联系,让它去查探林中动静。林中既然有明翌担心之人,当然要确保对方的安全。刚才他全部心神放在驭器飞行上,不免惊慌失措,全没在意其他事,连小黑的示警都给忽视,此时不由得有些自责,便希望能够做些什么——不为别人,只为自己,与朋友二字。 “大师兄,这小子有点古怪,不过他确实是小师弟飞信提到的炽零唐家之人,也许真的有两把刷子。”那瘦小汉子瘪了瘪嘴,将双手抄进袖子里,鸡爪般的手中暗捏两把毒针,准备随时狠下杀手。 “管他奶奶的唐家朱家,撞到老子手里就都是输家。”那精壮汉子翻着白眼,颇为不屑地嚷道,“兀那小子,你个没脑子的棒槌,老子是劫道儿的,你小子是被劫的,老子若是把名字告诉你,岂不变成和你一样的棒槌了?”这通饶舌的道理说完,他颇为得意的咧咧嘴,似乎对自己的口才很是佩服。 “棒槌你个头哩!棒槌你记住喽,你要是个棒槌,简直是天下所有棒槌的奇耻大辱。”唐景天眉毛一扬,颇觉有趣地满口胡诌,“所以说啊,为了棒槌们不至于羞愤致死,棒槌你还是改行做个榔头算了。” 那大汉耷拉下蚕眉,满脸纠结,左思右想,蓦地虎躯一震,骂骂咧咧:“好你个棒槌!你竟敢骂我是榔头!” “哎呀呀,棒槌啊棒槌,榔头啊榔头,棒槌榔头一家亲,呆呆傻傻分不清。”唐景天眉飞色舞,兴奋莫名。这大块头真有意思,只说两句就动手的话,会令他感到十分遗憾的。不过天不遂人愿,双方转眼便剑刃相向,以至于无法过足话瘾,是以被他列为一件憾事。 出手的是那个瘦小汉子。他心机深沉,眼光毒辣,精修过望气之术,此前任由师兄与其胡搅蛮缠,只为找出唐景天的破绽。 一旦兴奋过了头,元气无法生生不息,连带法衣的周密防御,也会出现一丝空隙,而这一刻,就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他毫不犹豫,双手如毒蛇吐信般一甩,一蓬毒针如雨般飞射而出。 “不好!”明翌与云小楼惊叫一声,几乎同时出手,不过两人一个是以玄符反击,另一个则是用玄甲防御。 “毒化烟尘!”明翌面色一肃,从袖中划出一张金色符箓,轻飘飘的落在掌心,念咒火引,金符划出一道红艳艳的奇烟,甫一显形,不过三尺方圆,却是越卷越大,待飞过了百米时已成潮生之势,恍若大海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滚滚翻涌,须臾吞没了漫天闪亮的银针。 第26章 六合守阳符 http://.biquxs.info/

电光石火间,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无形的艳红奇烟竟然阻住了有形之毒针,其中发出吱吱哔哔的怪异声响。 祭出“毒化烟尘符”后,明翌并不十分放心,转又入手一张“风元如意符”。但凡元基如意符过了六品,就有了变化如意之神奇,随施法者本心而动,一道小型龙卷风飞卷而出,转瞬撞入毒化烟尘之中,毒烟借助风力翻涌滚滚,乘势龙卷风的旋力,终于将裹夹其中的毒针来势消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逆袭反冲向林中二人推涌而去。即便如此,明翌依然补充了一道风符,已保去势凶猛无虞。 “玄镜!”就在明翌反击的瞬间,云小楼的墨晶再次飞出,径直射入他的眉心,转瞬又反射出一枚同样的光影,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一直分裂出一百零八道墨光,急速旋转游弋,转瞬交织成一座弧形光壁,完全护住了三人的正前方。 “格老子的!抄家伙上啊!”精壮汉子本就是个狠人,比起动脑,更加擅长动手,当下胡啸一声,横刀划出一道金色刀芒,携着破空之声斩向红烟风卷。他战斗经验丰富,惯来以攻为守,虎步一错,施展身法,绕了个方向,转过玄甲守护范围,从侧翼进攻,只见他纵空跃起丈许,人刀合一,化作土黄金光,凶狠地朝唐景天当空斩下。 “嗨,大棒槌,你的修为不错嘛。”唐景天眼神明亮,不退反进,玉阳剑当空一挑,凌厉的剑芒璀璨如日光,笔直地朝敌袭电射而去。 “当”,火花迸射,炫目的金光映亮了半空,连太阳的光辉都被这绚灿的光芒所掩盖。唐景天抿嘴一笑,玉阳剑交叉纵横,无数耀目剑芒接连斩出,瞧这架势,哪里像是用剑,倒更似幼童挥刀胡砍,半天章法也无。然而有深厚修为打底,交叠出的剑华堆砌成浪潮,毫无间隙的朝半空大汉席卷。 那精壮大汉修为精湛,却只以刀法见长,旁的本事稀松平常,只好呼和连连,砍西瓜似的见招拆招,奈何一招被动,便是步步挨打的下场,他犹自把一把环刀舞的密不透风,土黄刀光裹成一轮金日,瞧那虎虎生风的生猛模样,即使再战三百回合也是无妨。不过他的战法简单粗暴,不知变通,简直不像个玄法修士,唐景天自是伤不了他,可他更难伤得着潇洒挥剑的少年。如此时间一久,此消彼长之间,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那瘦小汉子动作迅速,快如猿猴,轻易地躲过红烟范围,一双三角眼中幽光含毒,枯指弯曲如勾,红烟风卷中嘶嘶声动,十来根毫毛银针破出重围,当空一个回旋,再次朝明翌三人这边飞射。 云小楼并指横空一划,弧光玄甲蓦地横移七尺,“叮叮”连响,在间不容发之时,挡住了细如牛毛的银针。他暗自咬牙,面色不愉,初习新得的甲御术,总有许多磕绊之处,“玄镜”护他一人自是绰绰有余,可若妄想大面积的防御,却非是他如今修为可以办到。免不了顾此失彼,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如果,可以使用幻术…… 云小楼猛地一个激灵,耳后的血色印记忽闪,他的脑中嗡嗡作响,周身元气骤然一窒。他大惊失色,暗叫一声不好,却是已经迟了。 乘着云小楼控制失当,“嗤嗤”连声,七八根银针破光穿过,分别取三人要害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云小楼眸中霓彩显现,强忍撕心般的痛苦,终究使出了他真正擅长的法门——山海幻术。 云小楼浑身气势陡变,幻梦霓瞳凝望之处,那瘦小汉子的眼前一花,然而在视线分辨清楚的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蓦地转身往后飞奔而去。 在那瘦小汉子的感官内,身后赫然射来一把黑色仙剑,幽暗的浓郁墨华携着滔天之势,正是唐景天身负的另一把仙剑。这把神秘的仙剑,他早已注意了许久,却没想到这般凌厉非常,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提气纵身飞掠,希望来得及躲过这次庞然杀机。 可惜他错了,而且错的十分离谱,毫无一丝挽回余地。 真实的世界中,在前方迎接他的,绝不是一线生机,而是——死神的怀抱。 明翌惊骇的目瞪口呆,他目不转睛地直盯着道旁树林,见证了一幕极为恐怖的场景——瘦小汉子迅如闪电的射入红烟风卷之中,一瞬间便被自己所发的毒针给刺成了蜂窝,紧接着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化为一具皮包骷髅。瘦小的骷髅,彷如枯枝败叶般衰落,悠忽漫天红烟从口鼻渗入,不一会儿就全部进入干瘪的空腔,重新将骨瘦如柴的躯壳充满,再次恢复成生气长存的模样。 “七师弟!”光头男子蓦然悲啸一声,身化一道金黄刀光,径直落在了瘦小男子的身边。只见这七尺大汉满脸悲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虽然明知无幸,但仍抱着一线希夷,就要伸手去测探师弟的鼻息。 “哎呀呀!你个棒槌!尸体有毒!千万不要碰到啊!”却是唐景天惺惺相惜,好心的叫嚷提醒。 “是你们杀了老七!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光头汉子腾地跳起老高。只见他面容狰狞,目射凶光,通体煞气盈溢,如狼似虎的舞刀狂奔而来。毫无疑问的,这直脑筋的汉子,俨然将师弟之死,全盘归咎在了明翌三人的头上。 “他……为什么会死?”明翌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依旧沉浸在初次面对死亡的恐惧中无法自拔,“我写符时……只是用了一点‘醉红花汁’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明翌,不关你的事,是他飞针上的毒。”云小楼的神色阴晴不定,语气幽幽,“他伺机偷袭,针上染有剧毒,存的便是杀人灭口的恶毒心思。比起针毒,人心更毒。害人不成反害己,一切都是罪有应得、自食恶果、咎由自取。若因这种人而萌生愧疚,便是对那些为他所害之人的亵渎。” “小楼!”明翌悚然一惊,浑身寒毛乍起,瞬间百念横生,怔怔地凝望云小楼,“你、你……你明知会出人命,还让他撞进……毒化烟尘……” 云小楼的目光如冰,冷冷地注视着明翌,一字一句地说:“有,什,么,不,妥,吗?” “你!”明翌身子一震,恍若置身冰窖之中,只觉云小楼浑身笼罩在幽寒的阴影中,仿佛从九幽地狱中走出的魔子。他一时竟有些看不清身边的少年了。其实,他压根就不了解,这个小他两岁的孩子。与之相比,他才更像个小孩,而非是年长的哥哥。他并非迂腐之人,心中念头百转,已有些明白云小楼的意思,但这绝不代表他能够理解。 分明可以不见血光的解决,为何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呢?他自是狠毒如豺狼,而你为何要凌厉如鹰鸠?“得饶人处且饶人”,上古圣贤的精神传承,难道也是对受害者的亵渎吗?恕我无法苟同! 明翌的心里燃起熊熊大火,连冰蓝色的眼瞳中都映出了艳红火光。但是,他没有发泄出来,硬是将那燎原烈火强压在了心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有权利训斥你,但我有权力疏远你。 当那光头汉子灿如火海的刀光凌空杀至的刹那,明翌的面容覆上了一层默然的寒霜,他淡淡地望了云小楼一眼,便与刚才对方看他的目光一样冰冷:“云小楼,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同组了。” 璀璨夺目的玉阳剑光绝然飞空,与来袭的澎湃杀机激战在了一起。 唐景天的神情肃然专注,再不敢有丝毫懈怠,到了此时这般田地,再想其他,已然无用,既然出了人命,就已注定了双方不死不休的难解恩怨。 云小楼惊疑地瞥了明翌一眼,蓦地嘴角漾起一丝凄凉的笑意:“明翌,我敬你为亲友,你却弃我如糟粕。”他别过脑袋,瘦弱的肩膀微微一颤,毅然朝小道的另一边走去,五幻梦蝶翩翩飞来,落在少年的肩膀上,他犹豫的停顿了片刻,终究没有等到希望中的叫喊,不由得怅然叹了口气:“我只当你是一时气话,希望下次再见时,你能忘记它……”言罢,云小楼毫不犹豫地向前路走去,正午的阳光在少年身后打下清淡的影子,孤独而弱小。 明翌手指微微抽动,脸上带着一丝纠结,但他终究没有喊出咽在喉中的挽留之言。只待云小楼单薄的身子消失在视线外,他才恍若虚脱般松弛了身体,莫可言说的叹了口气。 “景天。”明翌听到脚步声,抬头向唐景天怅然一笑,“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事?”唐景天心头有事,一时不解其意。 “我对小楼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明翌皱着眉头,向那边望了一眼。此时地上的身体已经饱满,再无一丝生还的可能,他在接触到一道毒蛇般的目光的瞬间,骇然的转移了视线。那道目光阴冷无情,仿佛背阴海岸中永不见光的礁石,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寒,便是真正的魔鬼,至多也就是如此吧。 那是一个重情之人会有的眼神吗?从未经历过,只凭想象的亲情,会更深邃一点吗?一面是养他长大的敌人,一面是从未谋面的亲人,他真的只是为了给亲人报仇,而大义凛然灭杀同袍吗? 第27章 夕阳镇 http://.biquxs.info/

霎那间,明翌的心头念头频起,疑窦越重越深,直到被唐景天的言语打断。 “翌翌,你是想听实话还是好话?”唐景天淡淡一笑,眨了眨眼睛。 “自然是实话。”明翌皱了皱眉。 “依我看来,云小楼是个聪明过头的皓庭修士,而你则是个单纯过头的红尘旅客。”唐景天若有所思地说,“简单来说嘛,他是稍显杀伐果断的修士心理,而你则还残留一些红尘凡人的思想层面,还无法真正的走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江湖之中。对,就是江湖,红尘中这个词很好,对于修士的世界,正是最好的诠释。” 明翌神情复杂,若有所思,轻轻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纠结于此事。直到这时,他才平复心神,想起圣光临体时的神秘感觉,他暗叫一声惭愧,转头去看慕纤柔。 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眸,如同雪后初晴的大海般澄澈,白金碎钻似的银星光泽闪烁,为这恒古不变的深邃冰洁,镶嵌入更加动人的亲切灵动。她早已注意到水晶剑翅,天蓝法衣,当然晓得刚才偷摄影响之人,可不正是眼前这位明公子。即使她被那登徒子所困,也不愿提早求助,其中自有对方同样面临危险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难以彼此面对的羞愧。 “慕姑娘,还真是巧啊,这才过去半天,咱们就又见面了。不过啊,你一个娇滴滴的少女,放着宽敞的大路不走,却孤身走这山野小道,可是很危险的哦。咱们若是同路的话,两位哥哥可是会保护你的哦。”唐景天一见到美女,立马笑嘻嘻的贴过来。 “啊!”慕纤柔见着来人,彷如小红帽遇到了大灰狼,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跑。少女身姿轻盈,身法玄妙,带起一道鹅黄光芒,转眼便远在十丈开外。她似下了好大决心,才犹豫着停顿片刻,转身结巴的嗫喏道:“明……公子……再见……”言罢,轻盈一个闪身,就钻入林中不见。 “慕姑娘,再见。”明翌会心的微笑。 唐景天苦恼无边,百思不得其解,终于产生了一丝质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是我长得越来越帅气,魅力与日俱增,给小女生造成如此强大的负担吗?” “……”明翌讶异的目瞪口呆,如此毫无负担的自恋,当真是叫人无言以对。他默默地抬头望向天空,过了一会儿,颇为认真的提议:“景天,走山道容易迷路,说不定还有危险,不如咱们还是用涤尘舟飞过去吧。” “我无所谓,怎样都行。”唐景天耸了耸肩,右手食指上指环一亮,放出了涤尘舟。 明翌首次注意到这个细节,便好奇地问道:“景天,你的指环,是一件储物法器吗?” “是啊。”唐景天炫耀的伸出右手,如玉的手指上,幽蓝色的宝石点缀星光,异常漂亮神秘,“这是苍蓝戒,一件十分珍贵的上古法器。如今传世的储物法器,只有如你所用的弥芥囊,却是再也没有这种古老法门了。” “哦。”明翌点了点头,纵身跳上涤尘舟,忽的想起风月,却不知她用的是什么储物法器?不过,他并未问出口。 唐景天落在舟首,御使涤尘舟缓缓飞起。明翌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了什么,凝目细瞧,却是一枚银针,隐在草叶之间,他疑云顿起,树林中所有痕迹,都已随玄衣少年消失,何以唯独遗落一根银针? “景天,稍等一下。”明翌终于还是叫停,飞身跳落地面,走到银针之旁。他见识过针上剧毒,不敢稍有大意,从弥芥囊中取出一张空白符纸,隔着一层将银针捡起,仔细端详,针上似乎刻有图文,却无法看得清楚,当下也无暇细想,便顺势折叠进符纸中,收进弥芥囊,展翅飞上了涤尘舟。 “翌翌,发现什么宝贝?”唐景天引舟上飞,直贯苍穹高处,漫不经心地开玩笑。 “只是一根银针,没什么特别。”明翌如实回应。 “特别的不是针,而是针上的毒。”唐景天撇了撇嘴,看起来很是厌恶。 “是啊,那毒实在是太厉害了。”明翌余悸未消的感叹。那等诡异的死法,实在是叫人记忆犹新,难以忘记。 “翌翌,你那张‘毒化烟尘符’,倒是十分有趣,还有那个‘六合守阳符’,更是玄妙非常,回头我给你准备材料,帮我写上几道怎样?” “好啊。‘毒化烟尘符’,我还有几张,就先给你五张。”明翌取出几张符箓,伸手递给了唐景天,“不过,‘六合守阳符’我只有一张,如今用过一次,最多还能用两次,品阶太低,等我实力提升,再写给你吧。” 唐景天结果符箓,喜滋滋地说:“有这迷魂符就好。” “什么迷魂符?”明翌疑惑道。 “呃,没什么。”唐景天讪讪一笑,岔开了话题,“再过一刻钟,咱们就到夕阳镇了。” “嗯。”明翌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说,“那我先准备一下符箓,免得突发事故,一时无法应付。” “好啊,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唐景天笑呵呵的说。 明翌踱步走到角落,果然摊开一地符箓,各色光泽流转,仿佛摆了一地牌九,十分认真地考虑配合运用之道。随着经历增长,他已渐渐适应修士的身份,许多东西都开始逐步摸索。 唐景天见他如此认真,忍不住赞许的点头微笑。 偌大一座夕阳镇,画圆似铺叠开成片的橙红色房舍,便如同那果林子里一个个汁粒饱满的橙子,在这午后懒洋洋的阳光下,辉映出灿烂的金色光晕。 唐景天举止潇洒,意态从容,漫不经心地穿街过巷,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款款踱进一条幽静的狭巷。 蓦然,一股幽冷的气流扑面而来。一路沉浸于修行畅想中的明翌,不由自主地甩脱了庞杂思绪,定睛打量起眼下身处的特殊环境: ——只见这条古味浓郁的巷子极为狭长,青石铺就的道路似贯幽般无有尽头。巷口左侧,一片朱漆红瓦,通体鎏金镀铜,高耸起一座三层楼阁,看上去应是一栋华丽的酒楼。横展门口的那面揽客錦旗上,用金丝红线绣有计春楼三个大字,确确实实的印证了他心中想法;而在巷口的右侧,隐约传来一阵金铁铮铮,间杂着火腾水粹的刺刺声响,却只见一处破败的房舍,既无门匾也无客旗,就连门脸都是布满薰烟斑驳,压根不似有人久居之所,但听闻那丁丁当当锻锤声声,毫无疑问实是个有人常驻的地方;至于这条幽巷里头,墨色沁染了墙面砖瓦,即使余兴的阳光也照不通透,极为突兀的安然于金红夕阳的一角,教人难以忽略这处特别而独立的所在。 “这是‘贯幽巷’,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那便是鼎鼎有名的‘断肠居’——正是我此前提到的那位精通魂魄秘术的古怪老头——断肠居士的居所。”唐景天朝黑黢黢的深巷瞅了几眼,瞳中流转兴奋却又畏惧的异样光彩,“这条贯幽巷极为神秘,在上古时期只因它是直通‘裂狱’的‘界点’,而如今则全仗了定居在此的断肠居士。” “断肠居士?他真的会帮助我吗……?”明翌凝望着这条幽洞洞的古巷,巷中弥漫着神秘而悠远的气息,深邃幽深的像是连往另一个时空,令人潜意识里生出敬而远之、望而却步的念头。然而他在感到敬畏的同时,更经受着一种极其强烈的诱惑——若非他尚且理智律己,早就克制不住而迈步进去了。 “怎么?翌翌,你现在就想过去吗?”景天一眼便瞧出明翌的奇特状态,自然也留意到其话中意思,“我说,你本来不是挺担心的嘛,还对那老头的实力有所保留,这会好似只怕对方不愿帮你,却对他的能耐没有丝毫怀疑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虽然常言道,人的名树的影。断肠居士名声在外、成名已久,但他这人亦正亦邪,得名多半来自其古怪的个性与残忍的手段,却不一定真就是实力超凡了。” 明翌凛了凛神,轻巧后挨了一步,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有种感觉,住在这里的人拥有这样的实力,但是却不一定肯出手帮我。”顿了一下,苦涩的摇了摇头:“这感觉似乎不太好……可能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唐景天直爽乐观,看不得这种悲观见地,便忍不住嗤之以鼻:“切,这还没进去呢,就先打退堂鼓了,这般畏首畏尾,可不是我眼中的翌翌所为哦。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个性子乖戾的怪老头嘛。咱又不是没见识过,别人也许要对他退避三舍,我却是早就想拜访一下了。翌翌,你千万别先给自己下栓子,将自个的活性全给约束住了。他断肠居士就是再厉害,不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还真能残忍冷酷似魔鬼不成?就算他真是嗜血的裂狱渊魔,可他又不是吞魂儿的魔修,且传闻这几年杀性淡薄了许多,对待硬闯断肠居的个别修士,至多就是挖眼割舌卸胳膊去腿,再也没有抹杀性命魂魄了。所以你不用那么害怕啦……” “景天,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吓唬我啊。”明翌脸色有些苍白,尴尬地敷衍了一个并不擅长的玩笑。 第28章 天魂石 http://.biquxs.info/

“翌翌,你可不要冤枉好人哦,我这实在是在鼓励你呀。”唐景天调皮的眨了眨眼。 明翌深深地望了一眼巷内,又瞧了瞧一派恬静的计春楼,心忖不知暗算自己的计考是否得手,又想景天鼓励的话虽糙倒也有理,便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景天,不管结果如何,既然断肠居近在眼前,无论怎样都是要去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按你的意思,就近先去计春楼走一趟吧。” 唐景天却拧了拧眉,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嘿,翌翌,你这老好人都无缘无故遭受偷袭,连我这个帮忙的也被那不识好歹的家伙给摆了一道,咱们当然要去看看这‘空自欢喜一场’的好戏。” 明翌捕风捉影,辩出其话中似有深意,便揣摩道:“莫非,那什么天魂石,根本不在计春楼?” “天魂石本就不可能在计春楼,而是藏在计春楼附近的隐蔽处。”忽听身后传来温柔而清淡的声音,“要知,这计春楼是鱼龙混杂的酒楼,而不是淡薄世俗的隐地。但若计划得当,行事周密,这附近却是个鼎好的藏宝地——人流聚集的计春楼充当幌子,而名头甚大的断肠居实为威慑。若不是提前得知,绝少有人能想到这附近会藏有宝物。不得不说,柳浩阳的确是个聪明人,深知大隐于世、龙前藏珠的道理。”来人正是紧随而来的华广文。 唐景天淡淡瞥了华广文一眼,撇了撇嘴:“华兄这句‘龙前藏珠’,着实有些惹人误解。人尽皆知,龙族精湛于腾云驾雾、施风布雨,神通自是十分广大,可名声更广的却是其贪婪的天性。没有龙类是不爱金晶珠宝的,哪个若有勇气在‘龙前藏珠’,无论他潜藏的有多么隐蔽,到头来都难逃一个悔不当初的下场。” 华广文微微一笑:“在下所言之意,此龙非彼龙也。” 唐景天挑了挑眉梢,扭头朝向明翌挤眉弄眼,忍不住传音抱怨:“翌翌,看到没,和他说话好累的说。就不能直率点吗,每句话都是暗藏玄机。切,真够自恋的,哪个愿意管他话中深意,我都懒得再找他的茬了。” 明翌抬眼瞟了华广文一眼,深以为然地咧嘴附和一笑——就在他无奈准备出面周旋之际,对面街角突然传来一阵颇不寻常的动静。 “哎呀,那是计考的声音,夹杂拳劲破空之声。哟,他们终于动手喽。”唐景天眸光闪亮,兴奋地吆喝几声,便迫不及待地飞身而去。 华广文含笑不语,回身朝声动处淡淡睨了一眼,闲闲地回眸望向欲探究竟的明翌,意味深长地说:“明公子,凭心而论,你的立场是什么?对那计考,你是希望他得偿所愿,还是‘空欢喜一场’呢?” 明翌脚步一窒,心头赫然凝重,想起不久前突遭暗算——原本那张朴实的面容,在他印象中已显现狰狞。他可不是盲目死劲的老好人,相反深知人性善恶的无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难以免俗的是个以自我为中心自私的人。计考偷袭他是不争的事实,但不知为何,这样的人,他却生不起愤恨之心,还就真没想过是否盼望对方倒霉。如今由华广文一语点中,反而隐约生出坐看好戏的荒唐念头,攸然撩得他好生心血翻涌,自惭羞愧之余却又期待暗喜,真个是难以名状的青春少年情怀。 不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露出苦笑:“华先生不提还罢,一提我倒有些犹豫了。不过,那计考本性不坏,我虽不会真正怨他,但也绝不会再盲目信任。至于他能否得到天魂石,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我这旁人该操心的。”说罢,不再犹豫,径直朝斜对面的街角去了。 华广文点头自语:“心态确是不错的。”回首朝计春楼望了一眼,依稀对上两道皎皎如月的目光,甫一接触便闪没在二楼的边角,但那眼神中独特的懒散狡黠,却是有些熟悉之感。他会心的扬起微笑,脑海中掠过一个清隽的身影。 华广文一边徐徐向对面走去,一边暗自思忖:“这次传闻倒是靠谱,偏那本身不靠谱的符法系一年生,果真是一家酒楼的少掌柜。学府中盛传他深居简出,是那红尘常言道的资深‘老宅’。依我来到此地近半月从未见过他一次的情况,看来这小道消息倒也名副其实。况且,他的名字中有个龙字,可不就是一只贪婪慵懒的小龙嘛。” 而那“贪婪慵懒的小龙”,此时正舒舒服服的窝在计春楼二楼临窗一角。只见一张八仙桌上铺满了花红柳绿的绘本,竟是与这古香酒楼极不搭调的漫画书——大热的《龙珠》、《海贼王》、《火影忍者》之类,漫画王国日本的畅销长寿作品自不可少;美立坚个人英雄主义的《蝙蝠侠》、《蜘蛛侠》、《行尸走肉》等,风格虽然粗狂了许多,但也基本上凑了个齐全;而与皓庭联系更深的华夏之国,漫画产业比之前者自然远称不上鼎盛,却也收罗了当代名家的几部作品,像是《鬼吹灯》、《梅兰芳》、《长歌行》等几本,虽然有些尚在连载不是全本,但自有一股特别的东方韵味,却也颇值得闲暇时消磨时光的。 那头发蓬乱的青葱少年,搭眉眯眼趴在胳膊肘里,面前飞旋着一整套的《死神笔记》,将他严严实实地遮挡在“书海”里。惹得打扫卫生的伙计二球频频侧目,满脸艳羡嫉妒恨,也好想好命的淹没在稀罕的小人书里。 可这时的少年一脸烦闷,胳膊下边掖紧了宝贝的弥芥囊,不禁抽了抽鼻子嘟囔:“哎哟,叫‘华生医生’给瞧见了啦。看他一脸‘蛋定的小眼神’,准是猜到宝贝被我给‘挖走’了。真是的,这有钱人家的资优生就是讨厌,像其他闲着没事干的‘高富帅’那样,闲来无聊陪美女谈谈人生理想,享受玩乐一下美妙生活,不是很好的嘛。干嘛装得像个‘名侦探’一样,吃力不讨好的学人家玩推理。哎呀,不管了,待会要是来问,咬死不承认就是,大不了跑去淳于院长身边躲躲,反正这会他老人家准是在江邺城的衍符居,最多,最多不就是被勒令在他眼皮底下修炼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最好还是不要出此下策为好。又颇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是否乘对方还未来查之前先撤。不情不愿地墨迹了一会儿,一册故事都已经被他详细看完了,对面的动静越发明显了一些,可他则是越骨松疲软,却连那一星半点动弹的欲望也消磨干净,继续专注于情节跌宕的漫画故事中去了。 计春楼的掌柜、百里计春。这时浓眉紧蹙,虎目圆瞪,精心修剪过的山羊胡高高翘起,使足了劲发散开自身强大存在感的气场,可硬是没有引起儿子一丝一毫的注意。良久过后,他憋着满腔怒火,认命的回身踹步而去,心里却忍不住发牢骚:“好你个目无尊长的败家子,若不是你老妈太宠溺,若不是你爷爷太宝贝,若不是淳于贺太稀罕,若不是你天资真个不错——老子早一巴掌把你这不孝子扇出去了。” 明翌方才走出几步,忽见一道红光从对面街巷中直飞冲天,同时传来了计考情绪激动的破口大骂:“刘东!你这狼心狗肺的阴险小人!任你胡口狡辩,我都绝不会再信你一句。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定能找到你这叛徒,将本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的……你,你怎么来了——”突然间厉喝转为惊呼,紧接着骤然乍响拳劲凌风之声,随即凌然飞起一道土黄光芒,攸地朝先前红光的去向疾飞而去。 “唉,本公子确实很帅了啦,被惊为天人的情况倒时有发生,但还不至于达到惊天动地、帅绝人寰的妖孽之境吧。那小子的反映如此强烈,是不是有些过于夸张了。”唐景天轻指揉了揉俊美的脸颊,又不知从何处捏出一只小镜,十分认真的重新审视自己的相貌。如此仔细端详半晌,竟喜不自胜地满意点头,颇有些美人顾影自怜的绝世风华。景天兀自笑逐颜开的回眸眨眼,超强秋波电力震得明翌踉跄一步,险些上演一出自绊摔跤的乌龙戏码。 明翌才刚走到近前,便不由自主的挨步沓出,浑身鸡皮疙瘩起伏生落,好似真给电波给击着了,脑袋混混沌沌,心底冷冷嗖嗖,直到华广文疑惑从身边走过,然后又面色古怪的迭步退出,方才隐隐猜到那活宝“巧笑嫣然”、“媚态横生”的怪异举止背后的小门道--华广文,你敢调戏小爷,还使劲拽到不行,实在是叫人底气不顺。你不是有龙阳之好吗,小爷这就投你所好,可劲冲你“情意绵绵秋波送”,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要你有福消受得了,是赔是赚,咱们自有分晓。 明翌怔然苦笑,就连唐景天心底潜台词都活灵活现的浮过脑海,更惭愧的是,着实掩不住幸灾乐祸的不良心思。难道跟这家伙混得久了,难免会沾染他鬼马无厘头习性?景天人确实很有趣且重义气,不过这当真要格外注意才行。 第29章 规则 http://.biquxs.info/

明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轻缓挪动脚步,终究走进了隐蔽的街巷。 黯红色的墙壁有些破旧,乌黑石块铺就的地上脏乱不堪,巷中遥遥可见三五门庭,无一不是破败荒芜,显而易见此地荒废已经很久了。 唐景天玩笑过后,大觉畅快的挺立等候,见着明翌与华广文走近,笑嘻嘻地瞅了华广文一眼,将明翌拉扯到一边,喜滋滋的显摆:“翌翌,你刚才是没瞧见,他的脸色实在是好看,真想录下来给你瞧瞧……”明翌尴尬的不与回应,偷眼观察华广文的反映。这般肆无忌惮的作派,虽然玩笑意味居多,但是如此在人身边大加张罗,也有些太不给对方面子。若是个心性差的,翻脸动手乃是寻常,可华广文却处事不惊,完全不露丝毫着恼,十足气定神闲的高人神态。与之相比,一副小人得志的唐景天,就显得格外小家子气了。 明翌对华广文的养气功夫深感佩服,回头朝嬉笑畅想的景天使了个眼色。却不料,不知顽皮少年是不懂还是故意,竟然笑说:“翌翌,你的眼睛怎么了,干嘛一直眨巴个不停,是进了沙子吗?” 明翌顿时泄气,在两位高手对垒中无辜带累,一上场就败下阵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华广文面无表情,其实心里颇觉好笑,却根本懒得理会。他拿眼冷静的扫过四处,很快便发现了突兀的所在,这便不紧不慢地走到巷中第二户人家的门口,端详起左边那只威猛的护门石兽。 石兽似龙如虎,并非人间存在生灵,倒像是传说中的麒麟瑞兽,想来应是皓庭中的一种霸道灵兽。这对石兽通体黝黑发亮,大约六尺来高,体态十分奇骏健硕,精工雕塑的栩栩如生,极尽威武凶厉之能事。 明翌只瞧了一眼,便看出了其中不同。这条巷子废弃已久,积聚了厚重的灰土与枯叶,然而靠外的那尊石兽却明显干净得多,难怪华广文会立马注意到那处所在。待他走到近前,只见那石兽几乎与他等高,铜铃大的怒睛圆睁,一张大口嗤露獠牙,恍若血肉狰狞的生活之躯,通体掩不住震慑人心的凶横霸气。 华广文头也不回,平淡说道:“这尊石兽腹腔是中空的,内里有足够的空间存放物品。” 明翌恍然,仔细观察那石兽,果然发现兽口内黑不见底,便斟酌言辞说:“原来柳浩阳将东西藏在这里。要说此地隐蔽荒凉,确实不容易被外人发现。不过,刚才计考那么激动,难道是那东西被谁给先一步取走了?” 华广文默然伫立,并未接话。明翌略显尴尬,回头去看景天,却见这活跃少年背负双手,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不知在揣摩些什么,似对这边的发现毫不上心。他不禁好奇唤了一声:“景天。” “嗯?”唐景天回神,驻步侧首,朝明翌眨了眨眼,“翌翌,游戏至此,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就交给华兄自个琢磨吧,咱们也该去办正经事了。” 明翌微微一愣,奇道:“我看你一直挺上心,怎么突然就不想管了” 唐景天耸耸肩:“我一直都挺上心啊,现在反而更上心了呢。不过,我好奇的是背后主事那人,而不是什么兄长死后小弟们使计夺宝之类的琐事。“顿了顿,他渐渐收敛笑脸,凝望明翌的眼睛,“而且,本来我会去多管闲事,便是想让你将神经绷紧,以此血腥场面为过度,从而能够更谨慎、冷静的面对断肠居士。当然,早些见识血腥,虽然会感到恶心难受,但总比临危险时突然晕眩慌神要好得多。” 明翌微微一怔,随即心领神会,暗自惭愧惊奇,不禁望向对面的贯幽巷,嗫嚅道:“那断肠居……很难进的去吧……” “安啦安啦。”唐景天粲然一笑,走近揽住明翌的脖子,“有哥哥陪着你,就是刀山火海,也会如履平地啦。你只需做好准备,整好全副心神,应对那老头的刁难,终究是有些希望的。再说,就算按他的规矩行不通,咱不是还有自个的‘规则’嘛。” 明翌心怀揣踹,不由得好奇问道:“咱们有什么‘规则’?” 唐景天神秘一笑,不答反问:“翌翌,我且问你,你生长在红尘,可知这红尘里头的规矩、法则,是因何、由谁制定而成的。” 明翌眉头微皱,蓦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地说:“尘世间的法律,本是为了约束人类的思想行为,由国家部门经过严格审核制定而成,并在长久的施行中逐渐增补完善。但是,再怎么周全的法规,都会有漏洞可钻,而有些人以自身权利钱财之便,做了很多道德败坏的肮脏坏事,甚至依靠强大的手段,逃避了法律制裁……逍遥于体制之外,但许多无钱无权的普通人,却总有蒙冤替罪的惨事发生……然而,皓庭修士若在红尘,似乎拥有凌驾芸芸众生的……本事……” 唐景天点了点头:“对,无论是在红尘还是皓庭,只要是有人存在的地方,这社会关系的本质都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比起口头上崇尚民主自由的红尘,皓庭的修士更加信奉强者为尊、权钱通道、世家长盛……这些永恒不变的‘规则’。” 明翌疑惑道:“我大概能理解你的说法,但这与你之前所说的‘自个的规则’,又有什么关系。” 唐景天笑道:“套用一个挺有意思的说法,我可是你们常说的‘高富帅’哦,而且我还有一个长袖善舞的三爷爷。” “长袖善舞?是交际广源的意思吧。”明翌面色古怪的嘀咕,“不过,这‘高富帅’什么时候变成自称了……” “唐冶大师为人亲善豪爽,在炼器上的造诣更是炉火纯青,天下修士大多都慕名敬仰已久,只是多数无缘得见,而那少数幸运之士,与大师打交道后,无不是赞誉盛隆。大师广识天下名宿,地位自然是极为特殊的。”却是在旁沉思的华广文忽然开口,“在下虽只是黄金屋的临时管事,但断肠前辈贵为本商会的资深长老,有些事情依稀还是有所耳闻的。听说断肠前辈与唐冶大师渊源颇深,两人好像是年少时期的好友,前些年还曾因为一件大事有过合作。当然,在下只是道听途说,其中多少真伪,便不得而知了。” 唐景天笑意盎然,愉快地说:“华兄,实在抱歉,恕我眼拙,一时判断失误,不想原来你骨子里挺八卦的嘛。”他揽着明翌向华广文挥手,“华兄贵人事忙,我们有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搅了。”言毕,不等对方有何反应,就拽了浑身不自在的明翌离开,不几步走至胡同的入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朝对面计春楼望了一眼,嘴角扬起迷人的弧度,慢悠悠回头说道:“噢,对了,我说华兄,既然你心中已有答案,再本末倒置的去研究线索,似乎有点做戏的嫌疑哦。”说罢,他亲昵的搂紧脸色憋绿的少年,潇洒的向对角幽巷走去。 扑通扑通,吧哒吧哒…… 行走在寂静的“贯幽巷”里,明翌的颈后时有冷风幽灌,强自收紧了的心跳与脚步声,却犹如震天价的擂鼓轰鸣一般,在他的耳边、脑海、灵魂中隆隆响彻。 越是深入,越见幽暗。 从走进这条古巷的那一刻起,外界的光热与声响,便在悄无声息之间留驻于身后。随着二人的步步深入,古老而神秘的气息缓缓蔓延,行走在这逼仄晦暗的古巷里,便恍如置身于一条诡异的时空通道之中,仿佛再向前多走几步,就会不可逆转的迈入另一片森冷天地。 明翌犹自感到彷徨紧张,再联想到“贯幽巷”的名头,不禁暗怀揣测、浮想联翩。记得在国外“独自生活”的时候,平日里放学晚归,孤身一人行走在回家的路上,免不了要穿过一条黑漆漆的胡同,那是他记忆中难以磨灭的痕迹。有段时间,城市里接连发生残忍的肢解命案,受害人都是像他这样只身夜行的少年男女。虽然他不能算是寻常意义上的普通人,但毕竟年纪尚小,就连平时走过都是心跳加快、紧张急行,更何况是在那段满城风雨的特殊时期。那段时间邢大哥很是繁忙,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其实这是常态,他已有些习惯,但就在他提心吊胆的狂奔回家,脑海中胡思乱想、神经紧绷成弦的时候,他是多么希望邢大哥就在身边……兴许是他运道不错,并未遭遇到那个变态杀手,直到三个月后,他们再次搬家,中间他也只是碰到过一次寻常的勒索。对方是两个黑人小混混,收摸走了他身上的所有零钱,这没有什么,他身上的零花钱本就很少,不过自那以后,他身上一般只留够用的钱。他知道有些事无法避免,就如同无法避免种族歧视,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适应、刻意疏远…… 第30章 祈愿香 http://.biquxs.info/

此时他并非孤身一人,唐景天就在他的身边,不时朝他调皮的眨眼,冲淡了许多浓郁深沉的气流。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缓步慎行在这仿佛没有尽头的“贯幽巷”,少年俊秀的面容还是在悄然间蒙上了一层灰雾。 也不知走了多久,唐景天忽地止步,轻“咦”一声:“她怎么会在这里。“ 明翌骤然停步,忙问:“谁?你说谁在这里?“分明是青天白日的,可这巷子里却黯如幽夜,虽然尚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若想要看清前路,却实在有些困难。 唐景天侧首看向明翌,抿嘴轻笑:“翌翌,你且来猜猜,看能猜到不。先给你个提示,是咱们方才见过的熟人哦。“明翌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是云小楼吗?” 唐景天摇头笑道:“我就知道,虽然你嘴上不说,但心里已将小楼当作朋友了。不过,有些遗憾呢,不是这小家伙啦。这次不对,再来猜猜。” 明翌无心玩闹,正身目眺前方,只见他眉心法印莹莹生辉,瞳底的细碎白金光芒闪亮,依稀间映入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姿窈窕,衣色鹅黄,那是一片青灰中的一抹亮色,极为突兀的跳进了明翌的视野中。“慕姑娘,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翌翌,你的眼力不错嘛。”唐景天暧昧一笑,“这一天里头就能遇到三次,你说是不是和慕姑娘特别有缘啊。” “咱们过去看看。”明翌神色郑重,径直朝深沉的巷子深处走去。唐景天的调侃得不到回应,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待到明翌走至近前,却见着一副十分诡异的景象——那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形单影只,此时正虔诚的跪在青石小路上,身前点了一只细长的青香,香头一缕白烟袅袅升起,连绵悠长,不向上飞,却转向前,蜿蜒如渠,朝着前面的古老门庭冉冉飘去。在她身前丈许远处,赫然可见一对幽蓝色的大门,古老大门孤零零的屹立在巷子深处,关阖了内外世界的一切联系,然而那缕奇异的奶白色烟丝,竟能够顺着严丝合缝的门扉中间,缓缓地钻入无法得见的内里洞天,却不知终会飘荡向往何处。 “啊,这好像是‘祈愿香’。”唐景天讶然轻叫。 明翌面色惊疑,想上前招呼少女,却又怕妨碍对方施法,一时有些踌躇不前,这时突听景天之言,禁不住问:“景天,这‘祈愿香‘是什么东西,慕姑娘到底在干什么?” 唐景天解释道:“‘祈愿香’是一种十分珍贵的奇香,其传承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创世之初,传说乃是先人沟通八神的‘祈愿之香’。这事太过匪夷所思,至于其中真假,毕竟时光荏苒,已不可考,然而时至今日,因‘祈愿香’的特异功用,常被应用在‘传讯示警’之途。” “‘祈愿香‘有什么特异功用?”明翌追问。 “祈愿,即祈祷、愿望。你的心愿越纯粹虔诚,祈愿之香所能传达到的地界便越长远,而你求愿的心若能净若琉璃,无论是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即使是彼此间相隔亿万里之遥,也能将自己的心念传达给对方。”唐景天说,“喔,还有一个极为神异的传说,据说极少数的天赋异禀之人,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凭借此香将心念贯通两界。”顿了一下,讪笑两声,“这却有点异想天开了,若当真有哪个修士有这样的能耐,岂不是单凭一只‘祈愿香’,就可以沟通三界之外的‘太虚’神界了?” 明翌心惊不已,如听天方夜谭,却无太多实感,忽然他心中一动,暗道:“若这‘祈愿香’真有这般神异,那是不是也可以借助它的力量,联系到不知身在何处的亲人……”想到这里,便忍不住问:“景天,这‘祈愿香‘所能沟通的另一个人,可有什么特殊限制?比如说,是不是必须彼此认识,或者彼此间要有何联系。” 唐景天点点头:“翌翌,你能想到这点,倒是很有长进。这限制肯定有啦,不过除此之外,也足够逆天的了。当然,彼此相识是一个方面,但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只要是彼此有元血联系,或是拿有对方的某种信物,甚至是对某人怀有极为虔诚的敬慕,将对方当作神灵一般信奉,都是可能借由‘祈愿香’联系到对方的。但对方是否回应,就不太好说了。” 明翌似喜似忧,低声喃喃:“虔诚的祈祷?好像是宗教信仰,借由外力与信奉的神灵沟通……不过,有元血联系的意思,是说血脉相连吗?这样说的话,我应该可以用‘祈愿香‘联系到他们吧……还有邢大哥,如果是他的话,只要相距不是太远,应该也能联系上的吧……也不知道邢大哥到底在哪……” “哎呀,那门好像有动静。”唐景天突然一声惊呼,顿时将明翌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赶忙朝前面观望,适时听闻“吱呀”一声,十分轻微,但在静谧的巷子里却很明显,紧接着前方不远出的古怪大门,极为缓慢地朝两边悠然开启。 听到前边传来的响动,跪在地上的少女喜出望外,却不敢随意起身,连头也依旧低垂,只是勉强提足气息:“小女子是昊天慕纤柔,奉了……清香姑姑的嘱咐,前来拜见……断肠居士前辈……完成试炼……” 两扇古门开到一半,便缓缓停止了动作。门内黯黑无光,恍如森罗鬼域,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踏足。但是,这是对寻常修士而言,而对向喜寻幽探秘的唐景天来说,这地方毫无疑问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唐景天目光炯炯,兴趣盎然,紧盯着洞开的古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过,他虽然有时候莽撞随意,但却绝非鲁莽肆意,他强自按捺激动,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拱手一礼:“晚辈炽零唐景天,以前常听家中长辈提及,仰慕断肠前辈已久,今次朋友有事,特来求见解厄。” 静默片刻,门内忽然传来一声冷哼,随即传出一道冷若冰刀的声音:“好一个‘求见解厄’,你倒是坦然得很。” 唐景天微微一笑:“在断肠前辈这样的高人面前,我们这些个后生晚辈,自然就应该有话直说,哪里敢有一丁点欺瞒暗揣。” 这次等了许久,门内却一直无声无息。唐景天倒是极难得的沉得住气,然而事关己身的明翌,却不免有些紧张不安,兀自屏住呼吸,密切关注着门内的一切动静。至于并未得到回应的慕纤柔,这会儿心底惶惶不安,就连被她视作洪水猛兽的“坏人”近在眼前,也顾不得害怕提防了--比起自身的小小恐惧,关系到清香姑姑的此次试炼,才是她真正重要的大事。 良久过后,至少要有顿饭光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点燃‘祈愿香’的小姑娘,我不喜欢别人向我下跪,这一点清香没有告诉你吗?” 慕纤柔愕然抬首,惊慌起身,赶紧收起珍贵的、只剩下半只的“祈愿香”,支支吾吾地说:“对,对不起,姑姑……不,是我……不记得了……” 只听那声音淡淡道:“到底是没听说过,还是不记得了,我希望你能弄清楚。在此之前,你就先在外面想个明白吧。” 慕纤柔大惊失色,秀目通红,再不敢有所回护,轻咬贝齿,嗫嚅道:“是,是姑姑……一时忘记了……” 又是一阵静默,过了好大一会儿,那声音却道:“那个唐家小子的朋友,一直没说话的小伙子,是你有事求我,却为何不主动相求,反而让别人代问。” 明翌心神一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时被问的张口结舌,吭哧了半天,期期艾艾地说:“我,我是昊天……明翌,自幼在……红尘中长大,对许多规矩不太明白,我本是想景天家的长辈……与前辈相熟,由他出面会好一些……我,晚辈没有丝毫轻慢之意,希望前辈能帮我……恢复记忆……” “哦。”门内之人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究竟是何态度。 半刻钟后,忽然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步伐均匀,快慢有度,似乎踩着某种曲调柔和的韵律,紧紧抓住了门外门外三位少年的全部心神。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不知不觉间,门内之人的步调节奏,竟然完全与明翌的心跳趋于同步,扑通扑通,应和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一呼一吸,一收一紧,就在紧张的气氛即将上升至最高点的时候,众所关注的门内之人才姗姗而出--出人意料之外的是,那却是个身着藏青长衫、手捧厚重古卷的青年书生。 书生一词,很自然的便浮现在明翌的脑海,当真是奇怪得很,对于前面缓步走来的周正青年,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贴切的称谓。之所以说是书生,而不是其他名头,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手中厚得惊人的书典,也不全是因为他聚精会神阅读的态度,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儒雅书卷之气。 第31章 断肠前辈 http://.biquxs.info/

那青年书生目不斜视,真是很认真的在看书,完全不看路的踱出门槛,顿步静立阅览了半晌,直到他津津有味的看完一个章节后,才意犹未尽的抬了抬眼,“明翌、慕纤柔,你们请随我来。” 明翌微微一怔,随即心头一喜:“嗯,你好,这位大哥,断肠前辈同意见我们了吗?”慕纤柔也是十分欢喜,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多谢这位……大哥,噢,多谢……断肠前辈……给我这个机会……” 只有唐景天垮着张脸,嘟嘴埋怨:“呃,这位大哥,为什么你只叫了翌翌和慕姑娘,却没念到我的名字呀,我看你读书这么投入,不会是一时给忘了吧,哎呀,我叫唐景天啦,炽零唐家小一辈最玉树临风的唐家三少便是在下,你可千万别忘了啊……” 那青年书生不禁皱了皱眉,似乎颇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却摇了摇头:“师尊只叫两人进入断肠居,确实是明翌和慕纤柔这两个名字没错,至于这位玉树临风的唐公子,实在有些抱歉,没有师尊授意允许,只有请你移步离开了,当然,你若是不觉得烦闷,想在外等候,也请随意便是,师尊倒是没有吩咐在下将你赶出‘贯幽巷’。” “你有没有搞错,他们都能进去,却唯独让我静候在外,这也太没道理可讲,你们不会是见我生的聪明伶俐,对我有什么成见吧。唉,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啊,你们千万不要被外表迷惑,其实我是个十分老实本分的老好人。”唐景天连声叫屈,不忘顺带自我夸耀。 明翌直听得哭笑不得,同情的看了唐景天一眼,在旁帮腔:“那个,这位大哥,我与他是一起的,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那青年书生又摇摇头:“不行,没有师尊的吩咐,我不能放他进去。这位弟弟,你有所不知,平日师尊极少见客,即使接见,最多也是一人,还要通过考验才行。今日这般轻易便让你和这位姑娘进去,却是在下在师尊身边十年来头回见到。要知你们的机会不易,最好不要再多提要求了。再说,确实有事相求的,本就只是你们二位,这位唐公子不过是陪你过来,这会儿想要进断肠居,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其实进与不进本无所谓,所以就先让他在外等你便是。若是觉得这巷子里冷清,巷口处有大……一家‘计春楼’,在那里休息一下,喝喝茶读读书,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说到读书,他贪婪的看了一眼手中书典,便如同望向心爱女子的眼神,一脸陶醉的模样。 唐景天不甘心地谄媚:“真得不能让我进去吗?我很乖的,绝不喧哗。” 明翌忍不住偷笑:还装可爱,说得好听,你以为自己真是乖小孩啊。不过,没有唐景天在身边,多少有些不太踏实,但他想起先前“断肠居士“之言,蓦然意识到这种思想十分不妥,觉得自己的事本就应该自己去面对。 定了定心神,他转身对唐景天说:“不好意思,景天,断肠前辈自有他的规矩,咱们若是再多要求,似乎不太合适。而且,我都能看出来,你就更不用说,这次我能这么顺利就能去见断肠前辈,多少是拖了慕姑娘虔诚相求的福。再说,这位大哥也说了的,断肠前辈同意听我相求已是破例,不大可能再有例外,那个,要不你就先到计春楼等我一会儿……”最后面颊透红,颇觉羞愧难当。 唐景天撇了撇嘴,低声嘟囔:“知道啦,知道啦。事情能这么容易,已经是大出意料,咱们还能多说什么。安啦安啦,你不用管我啦,我就是发发牢骚而已。谁还稀罕他的断肠居,他们不让本少爷进去,那是他们没眼光。要不是为了陪你,我才不会来这冷不伶仃的地方,喏,翌翌,你自去忙你的事,我这就饮茶去了。”他摇头晃脑,一脸不在意地神情,眼底却是浓浓的不甘与幽怨。 明翌惭愧道:“无论事情是否顺利,我都会尽快去找你的。” 唐景天不禁莞尔:“好啦好啦,逗你玩的,我哪有那么小气。还有,你那语气太也暧昧,弄得我浑身鸡皮疙瘩。你现在应该想的可不是尽快来找我,而是要尽力让断肠居士帮到你。”顿了顿,朝不远处的慕纤柔笑笑:“慕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今次多谢你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可不是洪水猛兽,而是温文君子哦。”言罢,冲面色惨白的美人眨了眨眼,又向明翌和那青年书生摆了摆手,然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那青年书生见唐景天走远,便道:“好了,莫在耽搁,你们这便随我进去吧。“明翌与慕纤柔点了点头,不约而同朝对方望去,少年男女的目光在半空交接,少女慌忙羞怯的垂首,明翌却已能投以微笑:“慕姑娘,虽然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要说声感谢。”慕纤柔嗫嚅道:“小女子……愧不敢当……嗯……刚才知道你们也在……”明翌却坚持道:“无论如何,多谢你了。” 终于跨进了神秘的古门,在感到心潮澎湃的同时,明翌禁不住有些疑惑不解--展现在眼前的依旧是一条幽暗的石道,仿佛是门外幽巷小路的延伸,笔直向前,好似会一直蔓延铺展下去,无边无际。 那青年书生不急不徐,每一步都同样距离,起步落脚快慢有制,似丈量过一般,谱写出一曲协调柔和的旋律。过没多久,明翌蓦然一惊,驻足,低头,紧盯着自己的双脚,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前他一个身位的慕纤柔觉察后,犹豫了一下,停步询问:“明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明翌身子一震,轻轻摇头:“没事……”继续前行。 慕纤柔问那一句已是极限,就算心存疑虑,也自不可能再多关心。她羞赧的望了明翌一眼,也不知忽然想到什么,攸尔面若桃花,飞红落霞,慌忙紧走了几步,与明翌的距离又拉长了一些。 明翌暗怀心事,并未注意到少女的动作,回想起方才的特殊状态,可又觉得玄秒的难以捕捉,他眉头微蹙,一边琢磨一边迈步前行,百步开外之后,他的步调竟然再次和上了青年书生的奇异节奏,这次的情况不尽相同,却是在他意识清晰的情况下发生的,因此那种玄秒的感觉更加明显。这次他不敢随意停顿,怕会再次打断那种节奏,似这般逐渐同调了心跳与呼吸的频率,整个身心都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忘我之境。 “到了。” 带路的青年书生突然停步,恰似奏到紧要处骤然中止的琴曲,蓦地打乱了明翌渐趋完善的玄秒步调。 明翌体内的元气攸然一滞,本已红润的脸色再次变白,他惊愕地抬头,触目所及却是一片墨绿色的小树林——郁郁葱葱,茂密妖娆,宛若碧绿波浪般蔓延开来的苍秀树海,好像是一片枝繁叶茂的扶风弱柳,却又从内而外透出些挺拔的倔强。只见树上垂曳的枝条粗壮强韧,枝条上的树叶也多呈椭圆形,每一片都如同婴儿手掌大小,在浓郁的墨绿色中反射出清浅的淡紫,在这幽暗的环境中闪耀着瑰丽的光彩。 “哇,真的……好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片……婉曲树林。”慕纤柔少女心性,即使身处陌生的奇异之地,见着漂亮的事物,仍不免会发出赞叹。 “弯曲树?”明翌刚刚回神,不禁讶然,遂疑惑地望向立在身前的少女。 “不是啦,不是弯曲树……”慕纤柔微微一怔,意识过来,不由得捂嘴轻笑,“是婉曲,婉转的婉,曲调的曲,树如其名,这种树木非常的神奇呢,可以跟随婉转的曲子摇曳起舞哦。”许是她心情愉悦,竟然一句话囫囵说完而毫无卡窍,这却是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有的稀罕情形。 明翌尴尬一笑:“嗯,哈,是我给听错了……原来它们是叫婉曲树,这名字可真好听,这能随歌起舞的习性也好神奇……” 慕纤柔轻摆皓腕,红着小脸解释:“唉,那个,明公子……也不能说是随歌起舞啦,婉曲树……只对婉转美妙的乐器奏曲……才有反应……” “喔,唉,是这样啊……”明翌俊面飞霞,讪笑着挠了挠头,“嗯,多谢慕姑娘……为我解惑……” “明公子,慕姑娘,在下只能引领你们到此,剩下的路便需要你们自己来走了。”那青年书生转过身来,开口宣布,“正如二位所知,前面是一片蛮大的婉曲树林,林中布设有一些简单的机关法阵,你们只有安然通过这片树林,才能见到师尊。” “啊”,两人忽然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明翌与慕纤柔均是面色大变,两对明亮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青年书生。那青年书生面薄,垂目注视手中书,过了会儿,他不自在地耸耸肩,“唉,其实,只要摸着了窍门,想要通过婉曲树林是很简单的啦。你们不知道,在我小时候,只被师兄带过两次路,后来就要独自走过去……嗯,不是,这都完全算不上是考验,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条不好通过的路”而已。” 第32章 婉曲树 http://.biquxs.info/

明翌眉头微蹙,望了眼前方那片荧荧发光的森茂树林,定了定心神,转向那青年书生,谦声道:“多谢这位大哥带路,我是昊天明翌,大哥已经知道,不知大哥……该怎么称呼?”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人,而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间接的让他体会到了那奇妙的呼吸步调,即使他并不深知其中奥妙,却也知道这是一次极为难得的经历。这样的经历大多可遇而不可求,自是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是以对方确然为一个值得结交之人。 那青年书生会心而笑:“在下复姓宇文,名海洋,字春秋,传承自苍龙元血,自幼便跟随师尊在此地修行读书,至今正好整整二十载光阴。”说着,他眼神一动,似乎略有犹豫,随后轻声提醒,“嗯,方才听到慕姑娘所言,对婉曲树的特性见解确实不差,不过这天下间的乐曲种类繁多,并非全然是依靠乐器外力所奏,殊不知我们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其实都自蕴藏着顺应自然的韵律之曲。” 明翌心底一荡,忽然意识到什么,不自觉地张了张口,却被宇文海洋用眼神制止:“每个人,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机缘巧合、意外收获,我只是奉命将你们引导至此罢了,其他的任何多余之事都未去做,你们自身若是有什么奇怪事情发生,与我是没有任何直接关联的。” 明翌大受感动,不禁郑重地再次道谢:“多谢。”这次只有两字,却字字凝心。 宇文海洋点点头,轻轻笑,未多絮言,转身离开。见到宇文海洋没走出几步,就忍不住沉浸入阅读中去的专注神情,明翌颇感亲切,忽然展眉笑了起来,霎时间整个人都感到一阵神清气爽——这般发自内心的开怀舒畅,却是比明心印的作用都更神奇呢。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明翌与慕纤柔真正踏入婉曲林中的时候,还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弄得猝不及防。 沙沙沙,草叶婆娑之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林子里,但见无数条如同长蛇般的繁密藤枝,曲曲绕绕从四面八方伸展而来,转瞬间便将二人团团包围了起来。这对少年男女,均是经验浅薄,突然遭遇这样的诡异事件,不免都有些慌手慌脚,所幸这些有违常理的婉曲枝条虽然越聚越多,却极为人性化的环伺绕圈不止,而没有进行野蛮的群攻而动。 “明公子……咱们,咱们该怎么办……?”慕纤柔双手紧握着嫩黄伞,战战兢兢地朝中间空处退步,急切之间,一不留神退得过了,蓦然撞上了少年温软的身体,不由得发出一声仓促惊叫。慕纤柔像是一只受惊的白兔般,粉面通红的向外猛窜而出。 “慕姑娘,小心!”明翌大惊,赶忙伸手去抓,却终究晚了一步,早已方寸大乱的慕纤柔,竟然发懵不辩东西,一举跳进了环围的婉曲枝条之中。 一开始未曾主动攻击,绝不是因为没有危险,少女这般主动的自投罗网,全然破坏了神圣美妙的节奏——这样的举动实在恶劣得很,因此结果是极为严重的,猛然间整个树林都似要怒而群起,只见成千上万条繁密枝条电射而来,就近的疯狂枝条早已将少女包裹成了一团。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两人还未做出反应之前,慕纤柔便已被紧紧的缠住了身子,骤然爆发出一串惊恐的尖叫。少女直觉浑身都被勒紧,蓦然又是一阵剧烈失重,眼前的景象飞速变换,束腰的枝条拖拽着她向林中迅速飞掠。 “慕姑娘!”明翌惊得心胆俱裂,急忙施展身法紧追上去。明翌自是动用全力在追,而林中的枝条也在向他谨慎围剿,但不知为何,这些婉曲树上垂下的枝条,虽然聚集在他的身侧虎视眈眈,却一直保持在百米开外的距离,并未贸然对他进行雷霆席卷。 明翌施展开“火凤朝阳舞”的玄奥身法,拖曳起一条明红色的浮影,快如闪电一般向林中深入。此时在他的眼中,只有慕纤柔的鹅黄衣影,初时尚且能看清容貌,时间一长,妖异的枝条占着地利转绕,腾挪摇摆之间,双方距离渐渐拉大,便只能依稀见着森冷墨绿中的一抹明黄。 电光石火之间,前方犹如游蛇蜿蜒的枝条攸忽停住,被甩的七荤八素的慕纤柔娇躯顿止,求助的叫声已近衰微,她浑身无力,面无血色,如同一具颓败的芭比娃娃般挂垂半空,不过堪称奇迹的是,即使少女现在是如此之凄惨,可一双雪白玉手中却一直紧握着嫩黄伞,始终未被甩脱。 明翌飞身赶到,紧盯着前上方的慕纤柔,面上神色喜忧参半,担忧自不必说,喜得却是少女终究是停在了他的眼前,而且一双乌黑眼瞳依旧饱含神采,即使会说话的眸子里满是恐惧惶急,但至少透漏了其主人暂时安然无恙。 明翌手捏符箓,不禁头皮发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被成千上万条绿枝包围,虽不明白为何在地我差距巨大的情况下不被攻击,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无奈抬头望向慕纤柔,问了一句好没必要的废话:“慕姑娘,你还好吗?” 毫无疑问,慕纤柔现在很不好,从外到内都透着不好,但就是这句明知故问的废话,却忽然唤醒了少女慌乱的心神。试问一个天赋甚高且又刻苦修行的少女,如此轻易就被几条——当然实际上是无数条——不算强大的枝条所困,有多少是惊慌失措的因素,又有多少是实力不济的缘由。 待慕纤柔猛然回过神来,自幼锻炼出的修行反应,方才有了用武之地,因此她只花了半注香的时间,便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之处。她羞臊得满脸通红,为自己竟然花这么长时间才镇定下来而感到自责,仔细想来,随即发现自己虽然手段匮乏,可仍有好几种方法来脱离困境,不由得又感到深深的自惭。当即她满怀愧疚,怯生生的对明翌说:“明公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言毕,她默念法咒,将手中的嫩黄伞缓缓撑开,攸然万千荧光从张开的伞内垂坠下来,宛如萤火虫般莹莹飞落在缠住她的枝条上。明翌感受到一股浓郁的生命气息迎面扑来,紧接着便见着了一幕极神奇的场景——原本恶形恶状的虎狼之枝,突然间都变成了柔顺的乖巧之枝,不仅次序分明的从慕纤柔的身上撤走,而且原本缠在她腰间的那只绿枝,还将她轻缓地放下地来,如同摆放瓷器一般珍重。 甫一落地,刚获自由,慕纤柔便急不可耐地纵身而起,一个箭步就跳到了明翌的身边。瞧她神色慌张,明翌大惑不解,而她身后本已乖巧了的繁密枝条,突然间全都变脸似的再次暴躁起来,反而比起方才来更加剧烈的甩腾,恍如骤然疯狂的群蛇乱舞一般,密密麻麻的树枝朝二人推压袭来,电光石火之间四周已森森然如同修罗地狱。 “啊”,慕纤柔脸色刷白,慌忙祭出了手中的嫩黄伞。嫩黄伞旋转着飞上半空,飞甩泥点一般散出了无数晶莹光星,霎时幽暗的空中下起了美丽的光雨,绵绵柔柔的打在了周围肆虐的婉曲枝海之中。漫天纷飞的晶莹光雨,很快便发挥了其镇定安抚的神效,四周犹自保持昂扬攻势的枝条们,突然间都从英勇无畏的战士变作了楞头楞脑的呆子,一个赛一个的傻里傻气、可爱笨拙,当即迎空轻摇起毫无章法、尚带滞涩的古怪舞姿。 明翌看得目瞪口呆,忽听慕纤柔在旁轻唤:“明公子,明公子……” “嗯?”明翌侧首张目,却见慕纤柔手捏法印,秀额泌汗,一张娇美的小脸白里透青,哪里有一丝控制住局面的从容。他心中一动,似有所解,忙急切地问:“慕姑娘,你这法术是不是太过费神,不能持久啊……” 慕纤柔轻摇臻首:“不,不是的……并非小女子的法力不济,而是……无法长久的期瞒下去……我天资愚钝,不大精通音律,此番以‘嫩黄光雨‘暂且抵挡,只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出它们本性的善,想来这……也是一种万法自然的生命……之曲,但这般治标之法……至多这只算是……以纸包火,终究无法……长久的掩盖住它们本性中的恶……” 明翌眉头紧蹙,他对少女独特的表达虽不全解,却是明析了此刻二人的困境未消,颓然环视周围轻盈舞动的葱绿枝条,顿生“风雨欲来空满楼”之感。 “音律,音律……” “这天下间的乐曲种类繁多,并非全然是依靠乐器外力所奏,殊不知我们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其实都自蕴藏着顺应自然的韵律之曲……”忽然宇文海洋临走前的话再次掠过脑海,蓦然间明翌心生一丝难言的命悟,不由自主地在原地绕起了圈子。开始尚无特殊感受,片刻之后,便已渐渐进入了呼吸、心跳、步伐趋 第33章 遇险 http://.biquxs.info/

于一致的玄秒之境。这次他意识清醒,体悟尤深,悄然间体内的元气与周围渐趋融合,竟然感应到了一股苍郁旺盛的生命气息,渐渐地跟随着他的脚步而勃勃舞动…… “明公子——”慕纤柔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四周摇曳起舞的婉曲翠枝,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明翌的身上。只见此刻的少年专心致志,沉浸在顺和自然的忘我之境,通体散发出碧莹莹的奇异宝光,脚踏玄步,手推奇掌,完全投入在韵律奥妙的修行之中。 “弱水三千掌——”慕纤柔心生疑窦,“为什么是弱水三千掌,而不是木元的枯木逢春拳……啊,现在确实是枯木逢春拳了……”诚然,浑然忘我的明翌,顺理成章的变掌为拳,极自然的从水元之弱水三千掌过渡成了木元之枯木逢春拳。 “难道……他是在修炼……?”慕纤柔不敢置信,此时二人身处险境,明翌竟能不受干扰的修行。慕纤柔又敬佩,又疑惑,不过周围的枝条一边节奏明快的舞动,一边极有规律的退却,不多久这群魔乱舞的景象渐渐消失,整个婉曲林都在温柔的摇动枝叶,大团墨绿中的那点紫色明艳照人。就是映着这般如梦如幻的美丽,少女发现了隐没在林中的蜿蜒小路。 良久过后,一双明亮的蓝眸攸睁,明翌从忘我的修行状态脱出,感到周身上下舒爽的直欲呻吟,不过少年克于律己,断然不会真个感叹出声,不仅是因为身边关注自己的少女,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长久以来的习惯使然。 “明公子,此间阵法已被你所破,我见那边有条林间小道,咱们应该可以顺着小路走出……”不愧是琢磨了许久的话,一见明翌看向自己,慕纤柔便不经思索的脱口而出,十分顺溜。 “哦。”明翌虽是沉浸于修行,但他对于周围的奇妙变化,却恍若明镜一般了然于胸,“那,咱们,这便走吧。”话多不当,难以解释,便尽量简短吧。 “嗯。”慕纤柔轻轻颔首,也没要问的意思。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必去打探窥觊。 明翌脚步轻挪,略一踌躇,凝望着慕纤柔说:“慕姑娘,这次我来来找断肠前辈,就是为了弄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 慕纤柔愕然一怔,眨动了两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宛如羽翅扇动,攸然一对黑亮如夜明珠的眼眸,对上了那双湛蓝如海的瞳子,虽然她难免会双颊绯红,却并未躲闪,而是柔声低语:“明公子,你本没必要告诉我的。”明翌错开视线,默然片刻,缓缓道:“我不知道,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是我可以坦诚相待的人,而且这本就不是什么隐私。” “哦。”慕纤柔眉目微垂,“我此来求见断肠前辈,是尊奉了姑姑的嘱咐,她只说让我来完成试练,具体的情况……却是连她也不清楚的。” “完成试练?是要通过什么考验吗?”明翌关切地问,遂向左右看了看,“是不是像咱们身处的这片树林一样,度过各种特定条件的难关。” “大概是吧。”慕纤柔黛眉微蹙,“不过,依姑姑临行前的交代,我应是要去落日山中寻到一件东西,将其交给断肠前辈才行。当然,具体要找什么东西,还是要等见着断肠前辈,才能知晓。” “落日山?”明翌眼神一动,心血来潮,脱口提议,“我与景天也要去落日山的。慕姑娘孤身一人,多有不便,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与我们一起同行。”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嗯,那个,我就是一个提议,若是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也就算了……啊,那个,景天,景天他只是心直口快,今天上午对姑娘多有冒犯,本心绝对没有丝毫恶意的,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慕纤柔眼神飘忽,手指绞弄着衣角,嗫嗫的应和:“嗯……” 明翌轻叹口气:“那,咱们走吧。”言罢,怔立半晌,径直朝那条掩映在林间的小路走去。慕纤柔讶然抬首,喃喃:“我知他不是坏人,本就没有真正生气……谢谢你……愿意帮我……”明翌身子一震,停顿一会儿,缓缓回身,绽开笑脸:“走吧,别让断肠前辈等得久了,待咱们从这里出去,就一起去落日山吧。噢,对了,咱们算是结伴同行、彼此互助……”皱了皱眉,“呃,我也说不上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可能有些不方便,不过,咱们都是行走天下的修行之士……应该也不用太过拘于俗礼……怎么说呢,我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那里边的江湖儿女都是畅意恩仇……”邀请一个女孩子同行,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实在是为难他了。但这样的建议,若他不主动去说,慕纤柔即使有心,也断然不会开口的。既然双方都是腼腆之人,总归他是个男孩子,当然要硬着头皮主动些才行。说起来,这就像是恋爱中的关系,男女双方本是你情我愿,却总有一层窗户纸隔开,终究要其中一方主动方成。 慕纤柔微微一笑:“明公子,我明白的……” 明翌大觉尴尬,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率先迈入小路,慕纤柔目光转柔,手指放松,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一刻钟后,两人终于走出了婉曲林,又跨过一座灰白的木桥,进入了一块占地极广的药田。药田分成了四大块,栽种了四种颜色的药草,分别是碧绿、金红、雪白、深紫,色泽鲜亮,芬芳四溢,但它们的形状似都一样,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这些药草,是‘练霓丹’。”见明翌目带疑惑,慕纤柔软语解释,“别看它们此时颜色不同,其实都是一模一样的药草……练霓丹药用价值丰富,但在形色外在方面,并不算多么特殊……它们只能变幻出这四种颜色,还有一种叫做‘虹霞草’的植物,虽然药用价值远及不上练霓丹,但是却可以变迭出九种颜色呢。嗯,这里的四块练霓丹药田,之所以能够同时展现四种颜色,只不过是因为……种植的土壤环境不同、水分肥料有别,在一日里的十二个时间段,所呈现出的颜色不尽相同罢了……” “慕姑娘解释的这般详细,教我又长了好些见识。”明翌笑了笑,“等这几天过去,我一定得多花些功夫,研读一下这方面的知识。”顿了一下,望向前方,“你瞧前边那几间房子,应该就是断肠居了吧。” 只见这块药田的尽头,还有一大片菜园,而在菜园的后边,可见四五间茅舍,极为简朴,无甚特色,实在不像是传说中的断肠居。慕纤柔瞧了半晌,摇了摇头:“不管是不是断肠居,咱们都要先过去才行。”明翌点点头:“我以前看书,描述的高人行径大多迥异常人,也许断肠前辈崇尚朴素,就是喜欢这样的田园生活吧。” 当真奇妙得很,无论远看近瞧,那分明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子,无非是从中流淌过一条碧汪汪的水沟子。然而,流水潺潺,顺曲蜿蜒,打着圈子绕进了菜地中心,便勾勒出了层次渐近的鲜明轨迹,就像是绚丽绽开了一棵硕大而鲜美的卷菜,与这菜地里的每一棵都似是而非,活灵活现的呈现了在明翌与慕纤柔面前。 “这些是什么菜,看上去真好看。”明翌面带疑惑,“可是有些奇怪啊,刚才从远处看来,这边只不过是一片普通菜地的样子,怎么走到近处,却又不一样了呢。” 慕纤柔轻摇臻首:“这些是翡卷菜,很寻常的时蔬,倒是这碧水环圈……颇有些不同寻常。” “确实挺古怪的很,这样看得稍久,整个脑袋……似都要跟着那水流打旋,好像……连神魂都会被吸进去似的。”明翌神色茫懵,目不斜视地紧盯着菜地,明知怪异,却难以移开视线。 慕纤柔心中一动,黛眉微蹙,转开目光,去看明翌:“明公子,这可能是……惑人心魂的阵式……”却见明翌的额头光洁,白金色的法印闪亮,璀璨耀目。“明心印……好漂亮的玄印,明公子的明心印,品阶似乎挺高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看得目眩神迷,不由得霞飞双颊,羞赧地垂下眼帘。 明翌顿觉心神清爽,却不禁皱了皱眉:“真是诡异。惑人心魂?好像不是……”眉头紧蹙,“难道……”摇头苦笑,“也许是我太紧张了,可能只是无意识的运转了体内元气……” 慕纤柔听得迷惑,忍不住问:“明公子,出什么事了?” 明翌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就是在刚才,我看着那菜地里的水流,开始时脑袋有点晕晕的,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体内的元气……突然就,就顺着水流的轨迹运行了起来……”顿了顿,“可能是我弄错了,要是真如慕姑娘所说,那是什么迷惑人心的法阵,方才我的意识可能本就不太清醒,出现一点幻觉,应该也是正常。” 慕纤柔若有所思,默然片刻,瞥了一眼翡卷菜地,道:“这毕竟是断肠前辈所居之所,我们所见到的一草一木,即使看上去普通,但也不能稍有轻忽,既然弄不明白……就不要多想了……” 明翌点头同意:“也是,这里处处透着古怪,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明翌与慕纤柔继续前行,许是各怀心事,一路无话,只是各自凝神目视着前方,然而由远及近,仿佛缓缓揭开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渐渐呈现在二人面前的,并非什么玄楼精舍,而是极为普通的茅屋数间,很难让人将其与传说中的断肠居联系在一起。这几间茅屋,主要是用干草木料简易的搭建而成,外边还围了一圈低矮的木栅栏,若是再加上些鸡鸣狗吠的野趣,袅袅炊烟的尘味,看上去就是不折不扣的山野农家了。 第34章 幻境 http://.biquxs.info/

明翌注目打量,随口说道:“方才从远处看,我还当是只有五间房,原来里面还藏着一间呢。”不料慕纤柔听后大惊:“怎么会有六间房?我只看到五间啊。” 明翌一怔,不禁揉了揉眼睛:“怎么会,明明就是六间啊。”他伸出右手,指向前方,“从左边数,这是第一间,旁边这是第二间,然后对面有两间。这左右四间不大对称,但也差不多算是相应,至于中间这间大一点的,应该就是主房了,在它后边冒点头的,那不就是第六间吗。”他伸出手指一一指点,不时看向旁边的少女。慕纤柔黛眉紧蹙,嫣红的嘴唇微启,几次都似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了口气:“明公子,从我们眼中看到的茅屋,格局应该是不一样的,可能连外观细节都有差别不仅如此,它们像是根本不在这里” 明翌大感疑惑:“不在这里?什么意思?” “明公子,你且闭上眼睛,用心感应一下前方”慕纤柔催眠似的低语。 明翌虽有不解,却依言而行,他阖目片刻,遂霍然睁开:“怎么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在我的灵觉感应中,前边似乎是空的。” 慕纤柔眼神凝重,低声重复一句:“它们像是根本不在这里。” 明翌深有同感:“看起来很真实,但没什么实感。”他心思一动,“不会是幻术吧?” 慕纤柔摇摇头:“我虽看不出究竟,但这不像是寻常的障眼法。” “不是寻常障眼法的话,那可能是很高明的幻术。”刚刚见识过五幻梦蝶的弥天幻术,明翌倒是坚持己见。 慕纤柔不置可否,而是咬了咬牙,提气柔声叫道:“断肠前辈,晚辈慕纤柔奉命到此,希望能够完成约定的试炼。”明翌凛了凛神,紧接着朗声喊道:“断肠前辈,晚辈明翌,有要事相求。” 短暂却令人心焦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大门初开时所听到的声音悠悠传来:“明翌,慕纤柔,你们既然来了,为何止步不前。” 明翌与慕纤柔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很显然,前边的茅屋绝对有古怪,但考虑到这一路所见,这也不能算是异常,说不定便是另一个考验。明知前头山有虎,却又不得不向虎山行。慕纤柔本是娇柔女子,平素看上去更是胆小害羞,此时却转性似的坚毅果断,当下向前踱出几步,轻轻地推开木闸门,缓步走了进去。明翌面皮一红,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了进去。 明翌方踏进去一步,前方蓦地荡起透明的涟漪,眼看慕纤柔的身影在身前缓缓消失,他立马惊惶地伸手去抓,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抓着。他紧跑几步,急声大叫:“慕姑娘!”连续叫了几声,转了好几个圈,周围一片万籁俱寂,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多亏了连日来的特殊遭遇,让他能够尽快的镇定下来。然而,当他勉强静下心来,打量起所出的环境,终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啊。” 头顶是湛蓝的天,脚下是澄碧的水,天与水无边无际的铺展开来,在肉眼难辨的尽头趋于一线。明翌凌波而立,如履平地,在广袤无边的天水之间,渺小的宛如沧海一粟。 “除了水,什么都没有,还真够单调的。”明翌蹲下身子,伸手去摸,却轻若无物的触不到水流的存在,“果然,这不是真的水,这水下,咦?那是什么东西?”水深处依稀可见一点荧光闪烁,可惜太过深远,任是他如何运目细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过没多久,不但那点荧光忽然不见踪迹,就连他的眼睛,都针扎似的疼痛了起来。 明翌眉头紧蹙,眼眶盈泪,一副大受委屈的样子。过了好半天,他才恢复视力,可再望向水下,却再无任何发现。他拍了一下腰间,从弥芥囊中取出一枚一元硬币,这是早先放在里边临时备用的,离开红尘后,短时间自是无用,这时倒正好派上了用场。他用大拇指将硬币弹了出去,银色的硬币在空中转了几圈,弧度优美的向下落去。 “啊!怎么会这样?”明翌一怔,一脸不敢置信,只见那枚硬币在水面上转了个圈,滚到他的脚边翻倒,反面的花纹朝上,刺得他眼睛生疼。良久之后,他捡起那枚硬币,苦笑着调侃自个:“这哪里是什么水面,分明就是地面的效果嘛。”一面说着,一面试图伸长胳膊向水下探究,但哪里能够轻易如愿,一股粘稠的强大阻力将他档格在外,连手腕都掩不进去。经过多次试验,明翌终于得出了结论:二十厘米之内,他的手掌可以自由穿行,再深的水下就徒然奈何了。 “既然向下不得,就向上试试吧。”明翌起身,抬头望天,攸然展开水晶剑翅,冲天而起。随着飞行次数的增多,一些飞行技巧自然得到掌握,一般的飞行对他再无难度,然而有这“一般”的定义限制,他绝无可能无休止的向上猛飞。 湛蓝如洗的天空中,晶莹剔透的剑翅下,明翌的身影单薄赢弱,宛如一只孤飞天际的鸿雁。就在他将要力竭的时候,因气闷心慌而模糊的视线,却极为奇妙的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痕迹。 “那似乎是一抹碧绿。”明翌精疲力尽的飞落水面,气喘吁吁的跌坐调息,脑中依旧萦绕着那点碧绿,藏匿在漫无边际的蓝与碧之中,极易被忽略的一点绿意。“好像在那边。”他辨别好方向,面朝一边坐好,运功调息一个周天,顿觉浑身一畅,原来此地的元气极为丰富纯净,对他修行极有增益。“在这修行一天,比起原来要快上两倍,要是一时无法出去”想到这里,他颓然摇了摇头,“不行,景天还在外边等我,再说一个月后就是玄天试武无论如何,都要早些出去才行。” 明翌眼神硬朗许多,又垂目调息一会儿,猛地长身而起,当即瞅准一个方向,展翅向绿意显现的地方飞去。虽然四面八方都是一片苍茫,但那点生机盎然的绿意,早已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迷失方位的。 这一次的飞行,一直维持在恒定的高度,持续的时间要比上次长久得多。然而,元气消耗殆尽的抽离感,并未比先前好受许多。再一次打坐调息,然后再一次起身飞行,却并没有前次维持的时间距离,只因这次他面临的不仅是元气不济的难过,还有饥肠辘辘的肠胃反击。其实,这次飞行之前,他已有了饥饿之感,只是那时心思全在脑海中的那点绿意之上,自然不管不顾的全力前进。 这会儿,明翌是实在扛不住了,他整整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在这里又不知耽搁了多久。要说他修行已有不少时日,平日两三天不吃不喝也无大碍,然而现在这种胃中绞痛的难过,甚至有掩盖住耗元脱力的趋势,但显然这两种负面情绪是组团合力来袭,对明翌的折磨绝对大于一加一的效果。 明翌面容痛苦,毫无形象的跌坐水面,他用双手捂着肚子,叫苦不迭:“好饿,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竟然饿的胃都痉挛了,要是能吃上一顿饭,哪怕是那些没营养的快餐食品,也是好的。”要说往日他一人生活久了,面包汉堡什么的真没少吃,有段时间是见着这些东西就反胃,才不得不想办法自个尝试做饭,就是如今这点见不得光的手艺,也是在比对食谱失败多次后方有的成就。然而眼下即使想要啃个硬馒头,也只是个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 “啊,对了。”明翌即将折成虾米的身子蓦然一挺,脸上愁容舒展,低头从弥芥囊中取出一只玲珑玉瓶,“辟谷丹,差点就给忘了,多亏景天好心,给我塞了一大堆丹药。也不知这传说中的东西,到底效果如何。”真是饿得狠了,哪里还有心思研究。明翌迅速拔开殷红瓶塞,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开,他脸红的倒出一粒丹药,翠绿莹莹的十分喜人,看着就叫人食欲振奋。辟谷丹入口即化,什么芳香萦心、清气醒神的奥妙,他压根来不及体会,唯有入腹那种充实感,着实让他身心愉悦,就连身处莫测的境地,似也没有方才那般彷徨了。俗话说,吃饱了不想家,对明翌现在的情况,倒也有几分贴切。 天依旧是那片蔚蓝的天,水依旧是那片凝碧的水,但那点翠绿的晶莹已消失无踪。不管是在视线内,还是在脑海里,都无法寻到它真实存在过的痕迹。明翌第五次敛翅落地,孤独无依的伫立在水面上,双瞳中沾染了天水的空茫凝重。看着莹白掌心的绿色丹药,恍惚中渐渐与记忆中遥望天边的那点绿意融为一体,嘴角不由自主地扯开一抹苦涩笑意,他用左手拇、食二指捏起辟谷丹,送入口中。但这一次,什么特殊的感觉都没有,他只是不再感到饥饿而已。 怀揣着一丝希冀,明翌吐出一口清气,夹在指尖的金红符纸缓缓飘起,在空中摇曳了一会儿,犹如枯黄的树叶一般凋落而下。明翌伸手接住未起效用的符纸,长叹了口气:“就连‘指引符‘都没用,难道,我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吗?”无怪他如此忧心忡忡,此时他是上天无门、入水无路,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尝试了几遍,就连先前助他化险为夷的“玄妙步法”,对当前的境遇亦无丝毫帮助。 第35章 镜花水月 http://.biquxs.info/

明翌照准原先的方位行进,即使明知方向早已发生偏差,但他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便会被彻底打回原位,绝望的情绪携着天水的无边威压乘机来袭,将他仅剩的那点希望吞噬个干净。在天上飞过一段时间,亦会施展身法在水面上纵掠,接连将火凤朝阳舞和“无名步法”使得熟极而流。实在累得昏昏沉沉时,就会祭出一张“临危示警符”,凝神沉心运转心法,不但能够增长修行,往往七八个周天过去,疲惫的感觉总会烟消云散。 就这样飞飞走走停停,修行之余练习一下五行转元,已经修成的火、水、木三元自不必说,就连剩余的金土二属,也在服用第五枚辟谷丹之前练成,自此五行转元全部修成,进度顺利的匪夷所思,让他更加坚定了曾经修炼过的猜测。虽然连那“无名步法”都不顶事,但他总觉得在进入这种状态时,这个空间与他之间似有一丝联系,至今尚未清晰明觉,却是他如今唯一的指望了。 因害怕时间耽搁太久,在玄天试武前功夫荒废,在五行转元修成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展开了五行术法的修行,也许是此地环境的特殊性使然,水元术法最易得心应手,其次是与之相生的木元素,至于其他三种元素术法,虽然比起前两种远称不上顺遂,但也在稳扎稳打的前行之中。如今,唯一原封不动的,只怕仅有他所处的环境了。无论走到哪里都一样,好像一只蚂蚁在冰洋上兜圈子,所有的感官被神秘的力量所屏蔽,想要在这种绝望的条件下找到出路,简直难如登天。 第十三次,明翌从玉瓶中倒出辟谷丹,身心俱疲的他已不知是第几次叹气。突然,他手拖丹药的胳膊抖了一下,掌心的辟谷丹从指缝间坠落。翠绿的丹药落在了苍碧的水面上,竟然笔直的坠入其中,荡漾起一圈圈宛如花瓣绽开般的涟漪,就在明翌目瞪口呆的当口,绿色药丸重新浮出了水面,安稳的停留在水面上,甚至映下了一抹朦胧的倒影。 明翌怔立原地,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方才映在眼中的微小涟漪尚且停驻不去,与眼下静宁的情形大相径庭,短暂的仿佛不真实的幻想。但明翌的直觉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他不但不去捡起那枚丹药,反而又倾倒出十几粒翠绿药丸。不过,这些故意洒落的辟谷丹,在坠落水面后却如珍珠般滚散了开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不但没有大失所望,反而突然间眼神一亮,情绪莫名激动了起来。待朝向各方滚动的药丸逐个静止,十数点晶莹的翠绿缀在苍碧水面上,仿佛一小片冒出点头的水草,为这单调死寂的环境嵌入了一丝生气。 “对,就是这样,犹如涟漪荡漾般的绕向中心,就像那片奇异的翡卷菜地。”明翌紧盯着先前掉落的那枚辟谷丹,孤零零的停留在四散开来的同类中间,格外翠绿扎眼。良久之后,他缓缓蹲下,不紧不慢地逐一捡起辟谷丹,冰蓝色的眼眸莹亮非常,完全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明翌眉心的明心印耀耀闪亮,与他瞳中的希望之光交相辉映,“从远处看过去的时候,那是一大片绿意盎然的菜地,很吸引人,但绿茫茫的叫人看不真切,毫无特色。嗯,是不是?有点像我如今所处的环境。难道,我现在的所看到的蓝天碧水,就和当时远观的情形一样,只是雾里看花一般,如今所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情况?” 明翌捡起最后一粒辟谷丹,自然而然地送入了口中,全副心神沉浸在了凝思之中:“说起来,这样的环境,毫无疑问是幻象,可不正是镜花水月相似。早前看过一些鬼打墙的故事,说不定我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在我的意识里走了不知多远多久,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原地打圈子。” “小主人,恭喜你,你的想法已然接近真相。”突然之间,明翌的灵魂中响起一个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震,霎时一股兴奋电流通体流过,好似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片刻之后,他才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振奋,一字一顿地道:“封疆。” “是我。”封疆的声音似从天边传来,飘渺淡漠,熟悉之中带着一丝陌生。 明翌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方才问出那个萦绕他心头许久的疑问:“封疆,那天晚上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多天过去,我一直无法联系到你。” “这么多天?”封疆的语气飘忽,仿佛转瞬就会散去。 明翌一怔,不自觉拧起眉梢:“我虽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但依照服食辟谷丹的数量来算,我刚才已经吃下了第十三颗辟谷丹,而且每次都是在饿得实在难受时才吃。若是按照一颗辟谷丹,可抵一日不饥的效用来算,我至少每次都撑足了两天左右,这样算来,我在这里少说也待了有二十来天。” “既然你已说它是镜花水月,为何还要按照常理来计算。” 明翌心思灵活,略一回味,顿时目光炯炯,心中大喜:“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时间流速,与现实中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这一句话,即使在心中吐出,亦如他的呼吸一般粗重,且连续停顿了好几次。 “对。”封疆的语气凝重了几分,多了些令他心安的真实感,“若非如此,我哪里安心任你自我摸索,直到现在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即使独自面对困境,对你的成长再有利,但若是因此错过了玄天试武,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话中的意思,令明翌越来越郁闷,但封疆的声音,却令他越听越亲切。因此,他虽然多少有些疑惑抱怨,但在极短的时间内随又释然。毕竟如今最重要的是--封疆回来了。 “封疆,你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好好的?”明翌不禁皱起眉头,心底百念杂陈,比之欣慰欢喜,更多的则是委屈愤怒。这“连日来”的辛苦,他咬牙埋首在无休止的寻路与修行之中,不敢稍有空隙去胡思乱想,害怕只要一停歇下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脆弱如泡沫的勇气,便会一点点在空寂的苍茫中消磨坍塌。 直到此刻,他才深刻的意识到,比起短时间内无法出去的恐慌,他打心眼里感到畏惧的,始终是这永无止境蔓延开来的天与水--宛如末日降世后颠覆人间的寂灭光景。 明翌牢牢的攥紧拳头,多日未修剪的指甲掐进了皮肉,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只因所有的感触都聚拢在他心头,恍若疯狂挤压进入气球中的氢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饱和点,随时都面临着轰然爆炸的危险。良久之后,他的脸色已是苍白如雪,身子不经意间轻轻一抖,却是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手。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太过依赖于你的帮助,对我的成长没有好处。可是,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有人在身边吗?我不需要什么确实的帮助,我只是希望身边有个可以说话的人而已。就算外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天,但我在这里确实经历了这么多天”明翌在心底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本就寄居在我的灵魂中,我的所思所想都瞒不过你,就连我所追寻的有关失忆的秘密,以你的立场也不可能毫无所知。不过,若是你不想,你可以保留所有的秘密,只要,你不要再突然消失就好。” 片刻之后,封疆才说:“你是我的主人,只要是你的意愿,我都不会违背的。”此时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已恢复了往日的亲近。 明翌眉头一皱,忍不住抱怨:“你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我行我素,哪里是真的把我当作主人”说着,忽然间语气转柔,“你知道,我是现代社会熏陶长大的知识少年,可不会去搞封建思想那一套,你只要将我看作是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朋友就好。” “小主人,你这是在撒娇吗?”封疆语带笑意。 “你胡说,我这是实话实说。”明翌俊脸一红,转开话题,“那个,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不说实际时间过去多久,景天一直在外边等着我,以他的脾气,要是长时间等不到我,谁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 “你还挺了解他的嘛。”封疆说。 “那是当然,我们是朋友嘛。再说他那样的人,什么事情都是义气为先,是很容易理解的。”明翌笑了笑。 “唐景天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但他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真正毫无心机的人,是无法在世家中脱颖而出的,更何况是在天才云集的玄天书院。”封疆说,“等你以后进入玄天书院就知道,彼此之间的竞争到底有多激烈。” “你的说法是没错。”明翌两眼冒光,“不过,你就那么有信心,我真能顺利进入玄天书院?” “信心不是我给你的,而是要你自己树立起来的。你只要不妄听唐家小子的乐观猜测,将希望寄托在什么副院长分组上,从现在就开始逐步筹划,终究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我本就没有寄希望在那种事情上。”明翌讪讪一笑,有点言不由衷。他确实不提倡作弊分组这种做法,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夏侯副院长更无信心,但若真有这种好事临头,他当然不会傻到去拒绝,反而在景天多次提及的时候,不自觉地便萌生了些微念想。 第36章 宇文海洋 http://.biquxs.info/

不知不觉间,彼此间的隔阂消淡,气氛渐渐融洽了许多。 “你想什么,难道我会不知。”封疆淡淡地说,“你应该十分清楚,若能运用好这次玄天试武的机会,方是你进入玄天书院的最好契机。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这五年一届的最难入学试,对你则是恰好相反,反而是最容易一届。错过这次机会,就算你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但真正的玄天九试,涵盖的知识面太广,有很多东西是潜移默化成就的,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学习有成。” 明翌轻叹口气:“这次考试的几门科目,除了未知的问天路之外,简直是量身为我而设,我怎会不知这次机会的重要。不过,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是否能够成功,就只好听天由命了。” “你自个努力是必须的,但其他努力也是必须的。” “其他努力?” “这一届的玄天试安全通过后,参加玄天试武的分组是考生自由组合。” “这我当然知道”明翌眼神一动,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要我从现在开始,就着手准备分组的事情。”顿了一下,遗憾地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云小楼,但我把他给气跑了,哪能再找他与我同组,况且,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至于其他的考生,以我如今的条件,就算勉强通过了玄天试,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与我同组的。” “你很清楚,云小楼那边没问题,关键是你这边有问题。”封疆说,“你对他所为尚有芥蒂,而且你落不下面子去找他,心里怀揣‘好马不吃回头草‘的自我约束。” 明翌一怔,撇了撇嘴:“你就是我肚里的蛔虫,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蔚蓝明洁,已不似先前的死气沉沉,“封疆,暂时先不说这些了,赶紧出去才是正事。” “你不是已有眉目了吗,那就大胆的去实施吧。”再次与明翌获得联系后,封疆第一次表现出了热血的情绪。 “嗯。”明翌展颜一笑,心情激动,“果然如此,沿路所见到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像断肠前辈这样的高人,考验我们这些来访后辈,肯定会留下一些提示的。”封疆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同意还是表达不忿。 努力回忆着当时的特殊意境,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片菜田,清澈的水流一圈圈绕进中心,正是先前所见的那片奇特的翡卷菜地。玄妙难言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只差一点契机便能抓住苗头。关键时刻,灵魂中蓦然传来一丝悸动,明翌还未来得及惊讶,紧接着便沉浸在了当时那种状态之中。先是脑宫中转起打旋的水流,随之而来的是体内元气不安分的躁动,须臾之间,元气已经完成了模拟旋转的过程,玄之又玄的契合了水流运行的轨迹。 他轻轻地迈出了一步,脚下的碧水漾起涟漪,一点浓墨重彩的绿色无声渗出,宛如月老的红线般蔓延向前,不过片刻光景,就在他身前十步外的苍碧水面上绽开出一朵凝翠的花。花似牡丹,又似雪莲,花瓣繁复,美丽非凡。然而,这盆大的繁花虽然栩栩如生,却只不过是勾勒在水面上的图案。明翌几乎是出于本能,闪身掠到了翠绿花图之前,他如痴如醉的俯身观赏,那种恍若绽放在心间的幸福,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满足。 “这是什么花?”明翌忘我的凝视着翠绿繁花,顿时将所有的念头都抛之脑后,唯留一个念头在灵宫中独占鳌头--天下间的一切都可以舍弃,只要生命中有这花的存在,就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了。他从未见过这花,却觉得熟悉之极,仿佛它早已存在与他的灵魂里。 “这是‘玺‘。”封疆似乎情绪复杂,并未着意去唤醒明翌。 “‘玺‘。”明翌目光迷离,喃喃,“原来是‘玺‘啊,与我的天隐血继元玺,拥有一样的名字啊。” “是啊,花中之魁名‘玺‘,元玺的名字正是由它而来,意指元血之魁。” “元血之魁,那岂不是最强血统的意思吗?”明翌大惊,眉心明心印顺势闪亮,骤然精神一清,眼瞳清澈许多。他心有余悸,不敢再看水面一眼,却又心潮难耐,竟以双手遮在眉前,“封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对它毫无抵抗力。” “因为,你们是在彼此吸引啊。”封疆缓缓道。 “啊?”明翌惊叫出声,“它只是一副图画而已,不,不对,你说的彼此吸引是什么意思?” “它是图,你是人,但你们都是‘玺‘。”封疆语气低缓,似在宣讲禅理。 “别说的这么晦涩,请你说的简单点。”明翌仔细研究掌纹,心思躁动地难以抑制。 “这是最简单的说法了。”封疆随意地说。 “所以呢?”明翌气得咬牙切齿。 “不要管它,你只要踩上去就行。”封疆语气忽然凝重。 “什么,你让我踩上去。”明翌腾地跳起身来,怒不可竭地抗议道,“封疆,你疯了吗,你让我踩上去?!” “有什么不妥吗?”封疆冷冷地说,“莫说它只是一副画,就算是一朵真的玺花,只要阻拦了你前行的道路,你都要毫不犹豫的碾压而过。” 明翌身子一震,目瞪口呆,过了片刻,嗫嚅道:“封疆,我真搞不懂你,要说性格莫测,就非你莫属了。” “你莫忘了,我是元始天兵,可不是人,你何以要拿人的标准来衡量我。”封疆理所当然地说,“不过,你这么一示弱,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别想那么多了,赶紧向前一步,干脆地踩上去就是,就像平常走路一样,很简单的,再过一会儿,这个图案消失不见,你再想找到它的位置,可就十分困难了。” “听你的意思,我好像欺软怕硬似的。”明翌嘟囔了一句,心知封疆所言是善,不过就让他这样踩下去,比让他扇自己巴掌还要难过,不免有些踌躇。 “你哪里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你只是害怕得罪朋友而已。”封疆一语定论。 明翌笑着挠了挠头,眼角扫过身前的玺花图,不由得骇然一惊,原来此时构成花瓣的绿线已然浅淡了几分,仿佛晕染开的墨迹一般,正在悄无声息地向水中消散。 明翌兀自怔立出神,突然心底传来封疆的低喝:“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走上去。”他浑身打了一个战栗,仿佛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腿肚子抽动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跳上了翠绿花图之上。 电光石火之间,明翌周身闪耀起璀璨的水晶光芒,脚下翠绿的繁美花图攸然旋转起来。 下一个瞬间,刺目的光芒骤然散去,明翌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天依旧是湛蓝的天,水依旧是苍碧的水,而人却并非先前那人。 手捧古书的宇文海洋衣诀飘飞,恍若主宰这片天地的神灵一般,突然之间现身而出,转瞬间又消失无踪。从始至终,他都未从书本中回神,倒像是完任务似的敷衍了事。 “明公子?” 眼前蓦然一黯,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恍惚之中,明翌听到了一声极耳熟的轻唤,柔美好听,正是慕纤柔饱含关切的声音。 “慕姑娘!”明翌欢喜地叫道。他努力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幽暗,寻着声音朝慕纤柔的方向摸索。 “嗯,是我。”慕纤柔柔声应和,随后又说,“明公子,你突然来到此地,只怕眼睛一时难以适应,还是……还是暂且别动,等我过去……找你吧。” “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明翌直觉眼前彩光闪动,他知道这是骤然空间转换后,视线出现色补幻觉的后遗症。虽然很快就会恢复,但现在最好不要乱跑的好。 “明公子,这一天时间,你去了哪里,可有遇到什么危险。”慕纤柔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让明翌感到一阵心安。 “噢,我都不知道,原来已经过去一天了。我被困在了一个很大的幻境里,那里只能看到苍茫的天和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明翌言简意赅地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是在找到一朵花的图案后,方才踩到了上边,就突然来到这里了。”顿了顿,关心道,“慕姑娘,你怎么样?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我,我一直都待在这里啊。”一股淡淡的幽香拂面,少女特有的气息近在咫尺,霎时明翌的面颊绯红,不由干笑了两声:“哦,这样啊,那个,断肠前辈一直没露面吗?有没有像先前那样传来什么话?” “没有。”慕纤柔忧心忡忡,“不过,中间倒是有个挺奇怪的人来过,自称是断肠前辈的小弟子,名字叫祁连本生,他年纪大约与我们相仿,好像腿脚不大方便似的,是驾驭一头傀儡兽来的。他说,若是……明公子……你无法走及时走出‘天水境’,一天之内到不了这里的话,就去请他师尊将……咱们一起赶出断肠居。” “什么?将咱们赶出去?”明翌悚然一惊,急忙问道:“嗯,他说的一天时间,现在过去多久了?” 慕纤柔轻舒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明公子,你莫要太过担心,尚有半个多时辰,方满一日光景呢。”明翌骇然后怕,不由心惊胆战:“好险好险,再过半个时辰,只剩下这点时间了……哦,难道那个什么‘天水境‘的时间流速,一天的时间,相当于现实中的一个小时?”摇了摇头,心思转回,赶忙道歉,“对不起,慕姑娘,差一点就连累你了。”慕纤柔急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的,再说那……祁连公子只是说,要向……断肠前辈提议,而且断肠前辈他,不一定就会真个答应……” 第37章 祁连本生 http://.biquxs.info/

“那个叫祁连本生的,不但名字古里古怪,人更是古里古怪的。”明翌手扶胸口,忍不住抱怨道。多难听的话,他说不出来,但在心里已经把对方拉进了黑名单。 突然之间,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紧接着响起一阵“咔咔”的怪异声响。 “什么人?”明翌心头一紧,沉声喝道。此时,他的视力已逐渐适应了陌生环境,身边少女的轮廓依稀可见,黑暗中她亭亭玉立的身姿,仿佛罩了一层朦胧柔和的雾。但是再远处的景象,全都收拢在了未知的幽暗中,却实在叫他无能为力了。 面对这未知的黑暗寂静,自刚才突然来到此地开始,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宛如遮天蔽日的乌云一般,积压向明翌的心头,并以风驰电挚的速度,消磨着他那紧绷的可怜意志。若非有慕纤柔在身边陪伴,他时的状况只怕更加不堪。 思及慕纤柔的遭遇,已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天的事实,明翌不由得感到既同情,又庆幸。同情是为了害羞娇柔的少女,庆幸自然是令人羞愧汗颜的,为了自己。虽然,对大多数修士来说,无疑是他所面对的‘天水境’更加困难,但若给他再选择一次的机会,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挑选前者。当然,这种自虐似的选择题,只存在于二选一的如果。 诚然,眼前的黑暗环境,是如此的似曾相识,与徘徊在他无数个梦境里的境遇,悄然发生了重叠。深邃凝重的黑暗,自有其莫大恐怖,对人神经的压迫力毋庸置疑,但对明翌来说,面对这寂灭似的幽黯,源自心底的深重畏惧,远比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因胡思乱想而造成的恐慌,来得更加深刻…… 不知不觉,身着灰白长裙的女孩,轻盈的浮现在他脑海里,然而她那张苍白的小脸,却始终隐在不散的阴影之中。“小翌,别怕哦,我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的……”稚嫩却坚韧的话语,如佛唱梵音一般萦绕在他的心头,令他感到既羞愧,又哀伤。小兰,不管你在哪里,所谓保护的话,不是应该……由我这个男生说出来的吗?怎能由你,那般柔弱的一个小女孩提出来呢。梦境中的我,不,我知道的,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只是,只是不愿承认而已,所以,应该是那个时期的我……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吧。 “小兰……”明翌眼神忧伤,不自觉地轻呼出声。 “小兰?”慕纤柔心思单纯,疑惑地问,“明公子,你在叫谁的名字吗?” 明翌浑身一颤,猛然从沉郁的氛围中抽离而出,一时却难以按捺心情的激荡。良久之后,才嗫嚅着说:“这里太暗了啊。”是啊,太暗了,让人心闷气短、浮想联翩。他随手取出一张符箓,准备驱咒使用,忽听慕纤柔紧张地说:“不要!这里有鬼眼蝙蝠,一旦感应到光源,就会……进入嗜血状态,疯狂袭击我们的。”初来时的恐怖景象记忆犹新,令此时娇柔的少女,尚且心有余悸。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明翌吓了一跳,暗叫一声好险,讪讪地收起符纸,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明公子,刚才听到的声音,想来是那……祁连公子来了。”慕纤柔压低声音说,“你最好不要说他的不是,他看起来,是那种会计较的人呢。” 远处又传来一声冷哼,明翌颇有些哭笑不得,暗忖:慕姑娘心思单纯,有时不免有些不谙世事,不过有时候有也挺莽撞的,以后要多加注意才好。当下咽了口唾沫,向暗处朗声说道:“祁连先生既然来了,希望能够现身一见。”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咔咔”声,随后一个磨铁般的声音传来:“嘿,就凭你们两个,想要见我真容,简直是痴心妄想。哼,就凭你们两个,还是等下辈子吧。”这话好生桀骜不驯,与他刺耳的声音一样让人难受,如同钢刷挠头皮一般叫人心烦意乱。 “哼,你以为你是西施,还是貂蝉?谁稀罕见你那张丑脸。”明翌无名火气,暗自腹诽,随后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地说:“既然祁连先生不肯露面,我们自然不好勉强,只请你带我们向断肠前辈通报一声便可。” “就凭你们两个,想让我帮你们传信,还是等下辈子吧。”祁连本生照旧冷嘲热讽,宛如磁场干扰的广播声音,刺耳依旧。 “老兄,你是复读机啊。”明翌气得笑了,再也不想搭理祁连本生。他想了想,侧头对慕纤柔说:“慕姑娘,你在这里待了一天,可有什么特殊发现?”慕纤柔沉吟道:“嗯,让我想想,哦,对了,我一直奇怪来着,这黑暗中的鬼眼蝙蝠,大约每过三个时辰,就会……莫名其妙的骚动一次。不过,每次持续的时间都不太长,大约……有一炷香的工夫。” 明翌微觉诧异,喃喃自语:“皓庭的计时,应是沿用古制,一个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那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六个小时,有什么特殊寓意呢,难道是到了饭点,该去吃饭了不成。”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蝙蝠的生活习性,怎会与人相仿呢。就算这里的特殊蝙蝠进化超前,但生物本质上的东西,估计是不会彻底改变。 明翌苦笑一下,追问道:“每次间隔三个时辰的话,距离下次骚动还有多久。”慕纤柔略一计算,惊讶开口:“啊,只剩下,不到一刻了呢。”明翌亦是一惊,紧张地向四周张望,像是害怕会有一大群蝙蝠突然袭来:“啊,咱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吗?它们会不会突然集体发狂。”慕纤柔摇头道:“没关系的,咱们只要不弄出光亮、不主动去招惹它们,鬼眼蝙蝠都灵智极高,若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轻易攻击我们的。”明翌扯了下嘴角:“哈,果真是智能生物啊。” “小主人,鬼眼蝙蝠除了对光敏感之外,对另外一种东西也十分敏感。”忽然封疆在明翌的意识中提醒道。明翌问:“是什么?”封疆回答:“风。”明翌讶然:“怎么说?”心中一动,试探着说:“既然有风,就会有空气对流,难道,风吹进来的方向,就是出口。不过,若是事情就这样简单,慕姑娘不可能会想不到。” “你说的对。”封疆赞许道,“所以,这可能不是普通的风,也许你压根就感觉不到。” “特殊的风?”明翌沉吟道,“那到底是什么风?” “反正时间快到了,你且细细体会吧。”封疆不愿多说。明翌虽不高兴,但也不好多问。正好这时,身边的少女忽地说道:“明公子,时间马上就到了。” “啊!”明翌身子一震,心跳骤然加速,他不自觉地向慕纤柔身边靠近了一些,屏住呼吸,等待着异动的来临。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片吱吱声,开始时尚且震频低微,简直肉耳难辨,不过须臾之间,叫声便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暴风雨中翻腾四起的波涛,席卷起骇人心魄的猩气,风驰电挚一般穿透明翌的耳膜,宛如密密麻麻的细碎刀片,划过心头,掠过脑宫,刺击灵魂。 “啊--”明翌蓦地捂耳跪地,他实在难耐这非人的折磨,痛苦地嘶叫出声。不过片刻光景,他已是七窍流血、面容扭曲,犹如一只煮熟的虾米般蜷缩在地。 “唉,糟糕,我忘了……提醒明公子……”慕纤柔吓得掩口惊呼,面色惨白的怔立许久,才忽然意识过来,当即是百般自责,慌忙撑起了嫩黄伞,遮挡在了明翌的头顶。“对不起……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 霎时间,只见万千荧光闪耀,嫩黄伞内下起了灵雨,将明翌整个包裹了起来,仿佛结了一层彩丝织就的茧。 旁边撑伞的少女,周身散发出圣洁的光,恍若女神。 吱吱吱吱,恐怖至极的蝠鸣已然消失,却依然持续了长时间的幻听。明心印闪亮,嫩黄伞结光,封疆的声音萦绕在心,隐带急切:“小主人,机不可失,趁着现在有人帮你抵御鬼眼蝙蝠的音波,赶紧寻找风源。”令人痛不欲生的感觉稍减,明翌勉强提力坐起身来,狼狈的像是刚从地狱爬出的鬼魂。 “寻找风源,寻找风源,怎么寻找风源……”明翌犹自脑袋发蒙,一时竟转不过劲来。封疆听后冷笑一声,沉吟片刻,大声咆哮:“赶紧寻找风源!”这一声恍如暮鼓晨钟,响彻在他的灵魂中,轰轰隆隆,直有惊天地泣鬼神之神威,震得他外焦里嫩,霍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明翌腾地绷直腰杆,直骇得目瞪口呆,回味了半晌,忍不住抱怨:“寻找风源嘛,我知道了啦。有必要叫得那么大声吗,我都差点被震得魂不附体……”在心里发了几句牢骚,他知道此时正事要紧,当即凝神调运体内的元气旋转,有了上次成功的经验,这次只失败了两次,就抓住了其中窍门,很快便能运元成旋了。 第38章 寻找风源 http://.biquxs.info/

明翌惊咦一声,分明已经成功,且运转了几圈,为何不见丝毫成效。他茫然地抬头,朝黑暗中望去,想来是一切声音都被嫩黄伞屏蔽,万籁俱寂的黑暗,仿佛怪兽的巨口。 有些潮湿,有些冰寒,但却没有冷风。若仔细分辨,倒是能依稀感觉到些微躁动--遥远且细微的空气搅动,但很明显的没有一丝风。 就在此时,身边的慕纤柔忽然说:“明公子,鬼眼蝙蝠的骚动,马上就要过去了。” 也许是彼此相识久了,少女说话不再磕磕绊绊,隐含羞怯的柔软却没变。不知为何,她明明是这样一个讨喜的美少女,可实际上的存在感却并不强烈。若明翌不是时常去留意,不经意间就会将她忽略。一刹那,明翌想到了这些,还未来得及细想,蓦然意识到了时间临近的紧迫感,赶忙在心底说道:“封疆,时间马上就过去了,你若是有什么建议,就赶紧提出来吧。”事出紧急,封疆倒也没卖关子,当下沉声说了两个字:“反转。” “反转?”明翌一怔,心念忽动,当下依言而行,倒转元气旋圈,先结圆心,一圈圈向外环绕,攸尔成就了一个“水流循环”。元气循环一成,一道微风骤至,转瞬又攸忽远去。 明翌心中大喜,嗖地跳起身来,倒骇了慕纤柔一跳,少女惊疑地说:“明公子?”明翌脑中突兀显现出青丝线条,短短时间内已是有模有样,曲曲折折,密密麻麻,仿佛在勾画一座巨大的迷宫图。然而,就在这幅迷宫图即将完成之际,迅疾如飞的天青色丝线突然中止,紧接着整个构成青色迷宫的线条,电光石火间尽数浅淡了几分。 有在“天水境”中的前车之鉴,他知道这是奇风即将消失的前兆,不由得惊叫一声:“不好,就快消失了!慕姑娘,你快跟我走。”话未说完,人已提步窜了出去。 慕纤柔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明翌语气焦躁,从前头传来:“我应该找到出路了。” 慕纤柔身子一颤,随即喜出望外:“真的吗?”明翌的声音更远:“是真的,慕姑娘,你怎么……还不走?”他一副心急火燎,却不得不停步等候,只因前边快到拐弯之处,果然是个迷宫的结构。明翌心中思忖: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是空间最大的地方来了。印在脑海中的迷宫图形越来越淡,如此复杂的地形,根本不可能一鼓作气冲出去了。 明翌心念一动,摸出一张雪白符纸,轻念一声:“心念成空。” 符纸缓缓飘飞而起,上面的符文闪烁了几下,攸然化作一抹淡金光束,径直朝明翌的眉心射入。 这时慕纤柔刚好走近,颇为不解的看向明翌,暗自思忖:“刚才明公子叫的是‘心念成空’,所用的应是‘内景成象符’了。这道奇特的符箓,我却是从未见过,不过听姑姑说很稀罕呢。内景成象符拥有暂构’灵台心象’的奇效,也不知是否属实。若无独特的天赋异禀,要想修成’内景灵台’,起码要渡过火元法劫方可,且必须有高明的心法辅助。就算只是暂时的’灵台心象’,对日后修行亦是大有帮助吧。”她全心以修行为主,只当明翌亦是如此。 刹那间,青色丝线溃然瓦解,迷宫图形分崩离析。明翌不由心头一紧,脑海中骤然一片澄空通明,患得患失的情绪缓解了许多。恍若创世之初的空寂,突然一点青莹孕育而生。青莹浅淡如水,却又灵动如风,宛如一个快乐的精灵,曵起一道明艳的光尾,韵律自然的勾勒出玄妙线条,很快就重新组成一副迷宫图。就连原本不连贯的折点、尚未走完的断线,都一点点遵循轨迹补全完整了。 不过片刻工夫,明翌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无力,几欲虚脱。内景成象符自是玄妙,暂成“灵台心象”的功用,简直可称是绝无仅有,但已明翌此刻的修为,连越两大境界,勉强构筑心象,无异于幼儿舞大刀,完全超过了他的极限。过程中但凡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的危险。不过,他既然毫不犹豫去做,自是并不深知其中危险。封疆当然知道,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压根不觉得如何。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明翌的运气都算不错,也可能是他隐藏的潜能极深、抗力极强。无论如何,他虽然心力交瘁,但在这摹印心象的过程中,至始至终并未出现心智崩溃的危机。而且,这次迷宫图像成型,便是铭刻在了心中,再无遗忘之虞。 当青莹终于完成了使命,完整勾勒出迷宫路线之后,蓦地光芒大盛,随即又是一暗。他暗叫不妙,本能的不愿这青莹消失,这念头一起,他体内所剩无几的元气霍然运转而起,转瞬凝聚成了一颗浑圆的晶珠。他周身的气机猛地一变,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元气的漩涡逐渐形成。 明翌大惊失色,突然心中一动,想起这般奇异的情形,竟与那晚在衍符居外时的状况如出一辙,然而这元气漩涡,只不过维持了一瞬,电光石火间已消弭无形。 吱吱吱吱,蝠叫声骤然大响,却似都饱含畏惧之意,并无穿耳震魂之魔力,且转瞬便逐一平息,四周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明翌沉心凝神,发现那点青莹却已不见,只留下了一副青色迷宫图,深刻隐在了他的脑海里。 “它已融入你灵魂之中,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便能够为你所用。”封疆忽然说,“说起来,竟真能得到一点‘风根’,你这次真是撞大运了。” “风根?风怎么会有根?”明翌疑惑道,“是那点青莹吗?那到底是什么?” “寻常的风,自然无根。”封疆淡淡地说,“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有根之风真就奇怪吗。其实,比起自然之风,你可以叫它‘风之灵’。” 明翌惊声问:“是风之妖精吗?”封疆嗤之以鼻:“什么妖精,你有没有常识啊。妖是妖,精是精,灵是灵,乃是三种不同的生灵。”明翌面皮一红,嘟囔道:“说什么常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至多算是半路出家,对这些当然是一知半解了。” 封疆又说:“天地万物,都有其灵。这些暂且不说,你只需了解一点便可。你这次运气不错,等你的五行转元大成之后,最容易成就的就是风元了。”明翌半知半懂,顺着意思说道:“能修成风元,那真是太好了。”封疆显然不满意他的语气,故意泼冷水:“我说的是容易,只是一个可能,你若一直是这种态度,还是趁早放弃得好。” 明翌无所谓地说:“听你说的这么艰难,那便先不去想它了。当务之急,是赶紧从这里出去。”对于修行,他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并不奢求能越强越好。只这几日所见,他已深知天下修行之法万千,多如过江之鲫,若是好高骛远,只怕什么都学不好。反不如按部就班,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修行。至少在现在,对他最重要的,依旧是符法上的修行,随着越深入的修行,他便越能体会符法的博大精深,令他欲罢不能。 封疆冷哼了一声,懒得再多费口舌。 方才那元气漩涡,持续的时间虽短,却已令他元气充盈。明翌微微一笑,转向慕纤柔:“慕姑娘,这里好像是一座迷宫。” 慕纤柔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她很想相信明翌,但从小到大培养出的习惯,让她能诚实顺应本心的质疑。无论从哪方面看,明翌的修为都不算高,而她已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却从未能够走出这空旷的空间。 “哼,就凭你们两个,就算察觉到这一点,也肯定是乱猜出来的。”很久没有动静的祁连本生,这时似有些不甘寂寞,出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 明翌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慕姑娘,请相信我,原因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我确实获得了出去的路线图。”慕纤柔心中一动,恍然若悟:“喔,难道,你刚才使用的‘内景成象符’,便是为了查探此地的环境吗?”明翌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听后松了口气:“是啊,可惜我修为太低,几乎耗尽了所有心力和元气。” 慕纤柔关切道:“明公子,你修为不够,勉强去掌控‘内景心象’,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但凡此类符箓,自是有利于修行,但副作用也很大,以后还是少用为秒。” 明翌点点头:“有了这次经历,若无特殊情况,我也不想再用了。”慕纤柔温柔一笑:“如此甚好,就算有什么特殊情况,也应慎用才好。”言毕,忽觉此话有些逾距,不由羞赧的涨红了脸,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会说这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待在明翌身边的时候,她远比平时自若得多。 也许是为了表达被忽略的不忿,黑暗中再次传来奇异的咔咔声。明翌若有所思,忽然提高声音,向那边说道:“祁连先生,断肠前辈所安排的考验,应该不包括你的出手吧。”祁连本生又是一声冷笑:“就凭你们两个,也值得我出手?先前塔塔插手,那是怕她出去后,很快就会迷失其中。”明翌若有所思,看了慕纤柔一眼:“原来如此。” 慕纤柔“啊”了一声,支吾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如果是迷宫的话……”话音一转,提足勇气:“祁连公子,多谢你了。” 第39章 同为孤儿 http://.biquxs.info/

祁连本生冷哼一声:“一点都不好玩。”言罢,咔咔声再次响起,转瞬间渐渐飘远,就在明翌暗舒口气,觉得这声音即将消失之际,突然又有一阵塔塔声传来,却忽左忽右的难以琢磨,仿佛一只奔行迅速的异兽在窜动。 明翌心头狂跳,好在这突如其来的塔塔声,转瞬又攸忽远去,没多久就消失了。他长出了口气,对慕纤柔说道:“慕姑娘,祁连先生应该走了,咱们也赶紧出去吧。”慕纤柔应道:“好的,那就有劳明公子带路了。” 明翌笑了笑:“这迷宫非常大,可能要走好久。”言罢,凝神在脑中过了一下路线,然后迈步向黑暗中走去。慕纤柔双手握紧嫩黄伞,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果然,没走几步,只见前边竖起了一面墙壁,明翌特意走到近前,试探着伸手摸了一下,表面十分光滑,乃是冰凉坚硬的石质。不过,有了这面墙壁做参照,脑中的线路图自动修正,出口的位置更加清晰。而纵观整个迷宫图,他们并不在中心点,不过距离那里很近,只要转过七个小点的空间,便能到达,比起九曲十八弯,相距极远的出口,简直近的如在咫尺。 明翌思索片刻,向左边走去,走了十三步,又面朝右边转过,慕纤柔跟了过来,轻声叫道:“啊,前面可以通行了。” 明翌虽然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得到前路无碍。不过他并无兴奋之意,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慕姑娘,这边并不是出口,而是通向迷宫中心的方向。”顿了顿,试探着问,“那地方离这里很近,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欺骗不了自己,尽管明知迷宫中心绝不简单,但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去吧,去吧,不去的话,你会后悔的。你很清楚,这里是断肠居士的地盘,绝不会有真正致命的危险。 慕纤柔心中一动,似已猜中了明翌的心思,遂故作轻松地说:“既然很近,咱们就去看看吧。” “你想去吗?”明翌语带欢喜,“你若是不想去,咱们就走左边。” 慕纤柔抿嘴轻笑:“是,我想去。” 明翌开心地笑了,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还是算了吧,那里很可能有危险,我不能为了一时好奇,让咱们陷入危险之地。” 慕纤柔轻摇臻首:“明公子,其实仔细想想,为何会是迷宫这样的环境。断肠前辈的考验,应该不只是让我们寻到出路这么简单,也许那迷宫中心有什么东西,是前辈希望我们过去探知的。” 明翌默然片刻,思及之前在“天水境”的遭遇,那朵摄入心魄的玺花图案历历在目,不禁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为何会是迷宫,又为何会离迷宫中心这么近,断肠前辈之所以这样安排,确有可能是别有深意的。”言罢,他回头凝望向慕纤柔。深邃的黑暗中,少女的面容如玉,泛出清莹的柔光,让他不由得心里一暖。 明翌忽地想起一事,一面稳步前行,一面柔声说道:“慕姑娘,刚才多谢你了。不过,你将法器用在我身上,你自己没有关系吗?那些蝙蝠的叫声,实在是诡异得很,就像传说中的穿脑魔音一样。”顿了顿,“哦,关于穿脑魔音,你可能没听过呢,那是我小时候听到的一个鬼故事,很恐怖血腥的,在孤儿院流传好多年了。” 慕纤柔款款而行,闻言皱了皱眉:“你说‘鬼蝠魔音’吗?我没听说过什么穿脑魔音,不过应亦是恐怖的魔音一流吧。不过,我修过一门秘术,稍可屏蔽一些外扰,这种程度的鬼蝠魔音,倒是不怕的。”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明公子,听你刚才提到孤儿院,你……也是孤儿吗?” 明翌转了一个方向,闻言脚步一窒,随后继续前行:“嗯,我在红尘中长大,从小生活在孤儿院,后来就跟了邢大哥,但是中间大约有五六年时间,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这次我来找断肠前辈,便是为了此事,希望他能帮我恢复记忆。”他尽量说的言简意赅,不想表露太多的情绪。思索了一下,又谨慎地问:“慕姑娘,你,你也是孤儿吗?” “嗯。”慕纤柔轻描淡写地应道,“我从有记忆以来,一直都待在姑姑身边。我,还有几个姐妹,我们都是一样,一起生活在索灵山的千千重楼。”说着,抿嘴一笑,“琴姐落落大方,晶晶最是爱美,芳芳贪睡得很,青姐爱讲大道理,还有精擅女红的灵姐姐,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每一天过得都很快乐。” 又转了一个弯,方才找到出口,明翌走了进去,笑了笑:“你有这么多好姐妹,日子过得应该很有趣吧。”慕纤柔笑道:“是啊,不过她们嫌我性子内向,有时候夜晚溜出去玩,都不愿意带我一起呢。”明翌笑说:“不只是你,就连你那爱讲大道理的青姐姐,估计也没人敢邀她一起吧。”慕纤柔兴奋地说:“你怎么知道。青姐姐为人正派,她们怕她还来不及,哪里敢去请她一起犯戒。” 见少女天真烂漫,明翌不禁莞尔,忍不住开玩笑说:“慕姑娘,你这般的好脾气,少不了被求去缠住你青姐姐,以便她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溜成功吧。”慕纤柔微微一惊:“这你也知道。”明翌笑容更大:“这不过是寻常的伎俩,又有什么难猜。”忽地他想起幼年的时光,受人欺负才是家常便饭,哪里有这等其乐融融,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脚步顿时快了几分。 慕纤柔人虽单纯,但天生十分敏感,明翌的情绪转折,全被她看在了眼里,心想:不知明公子以前的生活如何,不过看他现在的神情哀伤,只怕过得并不快乐。姑姑说过人心最是奇妙,我还是不要多说开心之事,以免他想起更多伤心的往事。 明翌这边一不说话,慕纤柔那边亦是无言,两人都不善言辞,对于活跃气氛全无丝毫经验。方才尚是一片其乐融融,现在却是彼此尴尬,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直闻踏踏脚步声声,在静谧的黑暗迷宫中分外响亮。 明翌在前边带路,慕纤柔在后边亦步亦趋,通常都是左走几步,突然又转向右,前行还没几步,突然又转了回来,根本毫无章法可循。慕纤柔越走越是心惊,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妄动,独自离开先前的地方,要不然她若迷失在这迷宫里,无法与明翌会合,想要独自完成这个考验,根本没有可能。到那时,就算她被祁连本生带出此地,见着了断肠居士,估计此行的目的也没什么指望了。 想到这里,慕纤柔抬头向前面的少年望去,秀目中酝酿着一丝奇异的情绪。突然她心头一突,只见明翌似有所觉,蓦地停下了脚步。 慕纤柔面红耳赤,支吾道:“明、明公子,怎么……” 明翌神情严肃,一字一字地说:“前头就是迷宫中心了。” “这么快,就到了吗?”慕纤柔暗松了口气,忽又紧张了起来,“明公子,前面不知有何危险,还是由我……”不待她说完,明翌打断道:“慕姑娘,我虽然修为低微,但手中还有几种防御符箓,就由我来开道吧。”言罢,他取出“六合守阳符”,并指一挥而出,符纸悬飞头顶,防御光幕转瞬结成。几乎同一时间,叮当啷锵,伴随着金玉交集之音,水晶剑翅攸忽显现,霍霍展开。 慕纤柔的心子怦怦乱跳,紧盯着蒙蒙清光中的少年,直觉此时的明翌俊逸非凡,恍若一位划破浓郁黑暗的光明神祗。 黑暗之中,明翌冰蓝色的瞳子盈光,宛如沉在深海中的夜明珠。 蓦地,他毅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然而,一步地狱,一步天堂。 就在明翌踏过界限的瞬间,仿佛从地狱中走入了天堂。 刹那间,温暖的阳光包裹了他,像是浸泡在了温泉之中,一股股热流冲刷着他的身体,在经脉血液中娟绕成漩,荡漾起一波波饱含生命气息的涟漪,悄无声息地渗透入他的心田。 白色,全都是白色,圣洁的白色充斥了整个世界。 明翌怔立在原地,凝望着前方高耸罗列的洁白宫殿群,恍若午夜梦回时留在幻想中的天庭仙境。美轮美奂的琼楼玉宇,祥瑞呈祥的仙云圣雾,盘旋天际的白鹤雪凰……一切都美得令人窒息,他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这不正是他心目中的天界吗?对,这才是预想中那个神圣的天界。 “啊!这是苍浮城?!”突然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呼,方才将明翌处于当机状态的意识唤醒。 一时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许久明翌才动作僵硬地回,睁得浑圆的眼珠却难以转动。慕纤柔亦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的“缥缈仙境”。 良久之后,明翌方能够正常思考,酝酿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问:“慕姑娘,这,这是……真的吗……” 第40章 苍浮城 http://.biquxs.info/

比起在红尘长大的明翌,慕纤柔毕竟算是见多识广。不过,只在图像中见过的场景,突然之间出现在眼前,也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默默看了明翌许久,黑亮的眸子方凝聚焦点:“我不知道,这不可能……”见明翌满脸疑惑不解,慕纤柔慌乱的思绪稍正,等她回过神来,不由羞愧难当,顿时面颊绯红:“明公子,苍浮城当然是真实存在的,但这个苍浮城可能是假的。啊……这里的景象,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这世间确实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慕纤柔说得甚是绕口,明翌又暂时脑袋不灵,因此好半天才回味过来:“你说这里像是苍浮城,但这里不一定真的是那里。”什么这里那里,乱七八糟的。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感觉舌头都是麻的,心情却是激动难耐,“先不管这里是真是假,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世间真有这样的仙境?” 慕纤柔点点头:“对。天山之北,苍浮天城;北溟之南,昆仑空岛。所有的修士都知道,在天山的北边有苍浮城,在北溟的南边是昆仑岛。这两处所在意义非凡,代表的正是当今正邪最强的势力。” “啊,北溟昆仑我听说过,那不是魔修的圣地吗?”明翌紧张地说,“不过,苍浮城真是这个模样吗?唉,怎样才能去往那个地方?”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的环境虽然看上去真实,但八成是幻象,苍浮城既然被称为最强势力,怎么可能轻易的出现在他们眼前。况且,他虽不知天山在哪里,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在这附近。如果苍浮城在江邺城附近的话,以唐景天的性子,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了。 “明公子,你想去苍浮城?”慕纤柔惊讶道,“苍浮城极为隐蔽,这恐怕有些困难。虽然人人都知道,苍浮城在天山之北,但这座上古天城其实是飞在天上的,而且有极强大的通玄神力护持,若非有城中的修士引领,寻常修士是根本找不到的。” “飞在天上的城市?”明翌双目炯炯,一脸神往,回头去看“幻象的苍浮城”,不免有些遗憾:“如果这个苍浮城是真的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幻象。”忽地封疆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不是幻象?”明翌惊得合不拢嘴,“难道这是真的苍浮城!” “不。”封疆淡淡地说,“这里不是幻象,也不是苍浮城。” 明翌眉头纠结,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封疆,难不成这里是仿照苍浮城建造而成的,对吗?”封疆说:“可以这么说。不只是这个地方,先前你所经历的两个环境,都是真正存在的地方。”明翌大惊:“什么?那个天水境,还有那个黑暗迷宫,都真的存在这世界上?”封疆淡然应和:“嗯。” 明翌再次去看身前仙景,已不如先前的盲目崇拜,反而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霎时心神转过无数念头,过了一会儿,在心中说:“封疆,断肠前辈所设的这些考验,好像都一环套着一环,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找到了相应窍门,似乎都能得到些好处。就连那似乎毫无所获的‘天水境‘,现在我再回想起来,其实在我踩上玺花图案的时候,便有一丝冰凉的水劲力,从我的脚底钻进了体内。但这感觉一闪便逝,而且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突然进入了黑暗迷宫,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回味。” 明翌沉吟片刻,继续说:“可以这样说,有些像是在玩游戏,需要一层层往下通关,然后触动机关,得到隐藏宝藏。不知我这个比喻是否正确,但我实在猜不出来,断肠前辈如此安排到底有什么目的。” 封疆缓缓道:“其实,我早就有所怀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是因为我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坏事。既然你现在问起,我就将我的猜测告诉你好了。” 明翌问道:“为什么?”封疆曼声道:“也许,他想收你为徒。” “什么?”明翌惊疑不定,“怎么会?断肠前辈根本就不认识我。而且,听景天说他脾气古怪,一共收下了四位弟子,却没有一个行走天下的。”顿了顿,“为我们引路的宇文海洋,还有那个只闻其声的祁连本生,他们自然都是断肠前辈的弟子。那祁连本生行事莫测,肯定不好相处。不过宇文大哥为人善良,古道热肠,但很显然的痴于读书。嗯,我的意思你明白,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封疆语带笑意,“你想说你这样一个正常人,断肠居士不应会看上你才对。”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明翌连忙赞同,“况且,断肠前辈定然眼光极高,我怎会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小主人,并不是看上去正常,就真个是所谓的正常人了。”封疆笑意更浓。明翌听得不是味,有些圭怒:“封疆,你什么意思?”封疆淡淡道:“就是话中的意思呗。” 明翌忍不住冷哼出声,倒令慕纤柔十分诧异:“明公子?” 明翌恍过神来,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去看少女,嗫嚅道:“哦,慕,慕姑娘,咱们要向前走吗?”慕纤柔亦觉烦恼,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不过,咱们似乎并无退路。” 明翌颇觉疲惫,想到唐景天尚在外等候,还有不久之后的玄天试武,即使面对令人心动的美景,一时竟也有些意兴阑珊,不由叹了口气:“对啊,无论如何,咱们都是要向前走啊。”封疆忽地插口:“这却不一定。”明翌精神一震:“怎么说?”封疆随意地说:“如果你不愿意,就大声说出来啊。” 明翌大感不信:“我不愿意继续走,说出来就可以吗?那为何先前在‘天水境‘时,我的喉咙都叫得哑了,断肠前辈都不放我出去。”封疆嗤了一声:“你只是叫他,当然没有用。你就是再把喉咙叫哑,也是白搭。”明翌不忿道:“那你说,我要叫什么。”封疆说:“我且问你,你愿意做断肠居士的徒弟吗?” 明翌神思一凛,诚实地说:“我还要去考玄天书院,怎么能拜入断肠前辈门下。而且,按照景天的说法,前辈的几位弟子,好像在一定时间内都不能离开这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绝不能长久的留在此地。” “对啊,你不能待在这里。”封疆凝声说,“所以,你要大声说出来。你要大声告诉他,你不愿意做他的弟子。既然你不愿做他的弟子,那这复杂之极的弟子考核,自然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明翌心头狂跳,好久才平复下来,看了慕纤柔一眼,在心底问:“我要怎么叫比较好?是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还是‘我不想当你的徒弟‘?还有,我若是真这样做了,断肠前辈会不会生气啊。他不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吧。嗯,还有,慕姑娘好像是来这里参加什么试炼,不会就是现在的这些考核吧……” 明翌还待喋喋不休,封疆已忍不住咆哮道:“小主人,我真服了你了,如此瞻前顾后,哪里是做大事的样子。” 明翌骇得一愣,不禁羞愤难当:“我个人事小,可怎能因此连累了慕姑娘。”他之所以如此优柔寡断,一来自然是天性使然,但更重要的还是顾及慕纤柔的缘故。 封疆一阵沉默,再出声时,语气柔和下来:“小主人,她与你不同,有长辈蒙荫,她所求应可如愿。所以,你不用担心,大胆去做便是。” 明翌眉梢一动,忽然觉得很委屈,却故作镇定地说:“封疆,我这样的主人,是不是很少见,比起你以往的主人,你一定感到挺费心吧。”封疆默然片刻,语气转柔:“我是天兵,哪里有心,你也不必妄自菲薄。”顿了一下,“你不知道,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你实在是太叫人省心了。” 明翌气得笑了,却没再与封疆辩驳。他侧头看向慕纤柔,略一犹豫,有些直白地说:“慕姑娘,我不想向前走了。” 慕纤柔疑惑道:“明公子,你有办法离开?” 明翌点了点头:“虽然不确定,但可以试试。” 慕纤柔颔首道:“那就有劳明公子了。”毫无疑问,她亦不愿再待下去了。 明翌走出了几步,瞥了一眼慕纤柔,他俊面红了一红,捂嘴轻咳了两声,梗起脖子,面对着面前洁白无暇的仙台楼阁,突然心底一股热血激荡而起,攸地吐气开声:“断肠前辈,我不想做你的徒弟!” “断肠前辈,我不想做你的徒弟!” 这句不知是伟大,还是怪诞的宣言,简直耗尽了明翌全身的力气。叫完之后,他好似脱水一般,佝偻下身子,猛喘了几口粗气,心子突突狂跳不已。 慕纤柔秀目圆睁,怔楞在了当场。她再也没有想到,明翌所谓可能奏效的方法,竟是如此的荒诞不经,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第41章 玉麒麟 http://.biquxs.info/

“小主人,不错,不错,真不错,你这声反抗的宣言,叫得真是气宇轩昂,颇有龙吟九天之神采。哈哈,当真是大快人心啊。”封疆却是喜孜孜的,似乎颇为主人而自豪。 提心吊胆地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什么动静,明翌自然是又惊又急:“封疆,为什么断肠前辈他,到现在还不做回应,会不会,会不会是你猜错了啊。”他越说越是心惊,俊脸殷红如血,“我不会,不会是在……自作多情了吧……”想到这个可能,不禁羞愧欲死。 “怎么会,绝不可能。”封疆矢口否认,信誓旦旦,“他肯定是看中了你,想要收你为徒,才会设置这些意义特殊的考验。你现在很难明白,你所经历的这几个地方,以及从中所能获得的好处,对你的人生到底有多重要。断肠居士可不是傻子,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让人进出这些地方的。” “你这样一说,确实是有点不同寻常。”明翌半信半疑。 便在这是,突听慕纤柔发出一声惊叫。他循声望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远处群宫环绕的中心,最大的一座宫殿上空,突然飞起了一只雪白的庞然大物,只见它龙首狮身,金睛银须,头生双角,便体晶鳞,口吐瑞气,足踏祥云,当真是神骏威武之极。而在那灵兽的背上,淡然坐着一个男子,他一身白衣如雪,黑发如墨,面如冷玉,眉如利剑,任谁见了这人,都绝无可能视而不见。然而,如此俊逸不凡的人物,却生了一双苍灰色眸子,使他原本儒雅的气质,陡生一层诡谲的锐利锋芒,不仅丝毫不损他的丰仪,反而更显出一种妖异的美。 明翌心潮澎湃,先是为那神异灵兽所惊,继而又为那妖异男子所慑。对于那天地灵兽,他知之甚少,自然叫不出名目,但那骑坐灵兽的男子,却是他目前所见过的人中,除了风月之外,最为俊美出众的一个了。若非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男子。 此刻,想到那风华绝代的少女,明翌无来由得心中一颤,回忆起两人相处的时光,嘴角不禁浮起了一丝笑意。然而,这笑容里不仅有甜蜜,还盈满了酸辛与苦涩。 明翌不自觉摇了摇头,忽又想起了风月对明家子弟的评价:“美人如玉剑如虹。”他虽亦是明家子弟,却自知与嫡系子弟相去甚远,当然,他丝毫不感到遗憾。从孤儿远长大的他,切身体会过被独立排挤的痛,这令他不敢想象,若是他天生如雪白发、绝世容颜,当年的遭遇究竟会是怎样。 “小主人,人家正主儿都出来了,你还有心思在那里胡思乱想,到底是要怎样?”忽然封疆的声音响起,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枉我刚才还对你赞誉有加,以为你突然长进了许多呢。” 明翌心神一凛,此时回过神来,却见那一人一兽,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两人身前丈许之外。 明翌悚然一惊,侧头去看慕纤柔,却见少女一张秀面红光颇盛,眼含羞怯,朱唇微启,似乎很努力想要上前质询的样子,看到这里,他不由得羞愧难当,心想慕姑娘天性害羞,这种时候怎能让她出面。当即朝向来人望去,冲口而出:“你是谁?”不过,他说完就后悔了,自觉十分无理,忙又补充道:“请问,阁下是断肠前辈的弟子吗?” 那白衣人隐隐皱了下眉头,声音淡然,说得却是:“明翌,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明翌一愣,对方答非所问、没头没尾,倒叫人一时摸不着头脑,这时封疆出声提醒:“小主人,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就是此地的主人,断肠居士啊。” 明翌大惊,再次望向白衣人时,脸上已无一丝血色,支支吾吾:“你,你就是,断肠居士?” 这次,那白衣人确实皱了下眉头,苍灰眼瞳透出琥珀色的光,周身的气息陡然冰冷了许多。 明翌骇了一跳,心知对方十有八九,就是那断肠居士了,看他似乎已有不耐,想起景天对他性子古怪的评语,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敢有丝毫怠慢:“我是昊天明翌,见过断肠前辈。” “啊。”这时慕纤柔反应过来,不免有些惶惶不安,嗫嚅道:“昊天,慕,慕纤柔,奉姑姑之命,特来,拜见……断肠前辈……” 那白衣人瞥了慕纤柔一眼,随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望向了明翌这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明翌冷汗淋漓,如坠冰窖。他感觉对方的两道目光,宛如两把冰寒的利剑一般,直直的将自己钉在了原地,封在了万载不化的寒冰里。 “小主人,你犯傻了吗?他问你问题,你为何不答?”封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轰响起,足见此时有多么焦躁,“你是想考验他的耐心吗?你莫是忘了,你所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以性格琢磨不定、反复无常而闻名的断肠居士。他若看得起你,你的命便金贵,他若看不上你,那你的命就是糟粕。在他还看得起你时,你可以义正言辞的反对他,但绝不能唯唯诺诺的逃避他。一旦让他觉得你窝囊无用,你的小命在他的眼中,可就不如现在这般金贵了。” 明翌面色刷得惨白,他深知封疆所言不虚,此行虽然颇多坎坷,但并无真正的危险,这才让他掉以轻心,失了本该具有的紧迫感。其实,仔细回想,先前的两重考验,无论是空寂茫茫的“天水境”,还是黑暗幽幽的巨大迷宫,哪个不是困难之极,若非有封疆的指点,他哪会如此轻易通过。甚至,他忽然想到,若是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选择了走进迷宫的中心,而是费劲心力去走出迷宫,此时又会身在何处? 明翌心念电转,越想越惊,不敢再稍作耽搁,赶紧定了定心神,再看向那白衣人时,尽量坚定了目光,不再闪烁游移:“断肠前辈,我要去考玄天书院,所以不能留在这里的。” 那白衣人默默凝视了他许久,忽然垂下了目光,去瞧坐下的那头神骏灵兽。那灵兽轻轻晃了晃脑袋,一双铜铃大小的明亮金睛,至始至终都投注在明翌的身上。 不知为何,明翌在那灵兽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一股如沐阳光的温暖。直到这时,他从白衣人冰冷的目光中解脱,方才意识到了这两道温暖的目光,竟是一直都落在自己身上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从它现身的那一刹那,也许是从他走进断肠居那一刻起。这是一种极为熟悉的亲切感,但他知道自己从未见过它。 “原来,竟是它看中了你。”封疆恍然。 “它是什么灵兽?”明翌问。 “玉麒麟。”封疆详细解释道,“麒麟是上古灵兽,主要分为玉麒麟、墨麒麟和火麒麟三种,其中尤以玉麒麟最为珍贵,墨麒麟相差无几,火麒麟数量最多。这只玉麒麟毫无杂色,如此纯正的血统,现在已经很少见了。麒麟的寿元很长,大约有两千年左右,若是有特殊的际遇,或是修炼有成,就更要长些。这头好像还未成年呢,不过灵智已经颇为不凡了。玉麒麟有一项天生神通,可以辨别出福源深厚之人,也就是所谓的投其明主了。” “福源深厚,投其明主?”明翌品味着这两个词,实在难以将它们与自己联系在一起。封疆忽又语味深长地说:“其实,这样的能力,我们天兵亦是具备的。不过,我们终究不同,天生灵性之物,若有一丝可能自由的生活,就绝不会屈于人下,而我们却必须有所依附。老实说,你并非命定顺遂之人。因为难以测度,所以潜力无限。这下你该明白了吧,它为什么会看中你。” 明翌心中一突:“是因为你选择了我,而它则能感知到你的存在?我即是你选定之人,就算并非福源深厚之人,也是会被玉麒麟看在眼里的。而被玉麒麟看在眼里的我,自然也被他的主人看在眼里了。”封疆淡淡地应了一声:“正式如此。” 明翌深吸了口气,见那白衣人依旧垂目不语,他不禁在心中叹道:“封疆,我已经表明了立场,为何断肠前辈他还不为所动。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既然拒绝了他,再去求他已无可能,这次只怕是白来一趟了。” “人心最是复杂,接触越多,就越弄不清。”封疆无奈地说,“他这样的人,心思飘忽不定,想到什么,便是什么,有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能拿捏得准。不过,只要你表现得不卑不亢,既不刻意奉承,又不硬气顶撞,应该没什么危险才对。别说他先就高看了你一眼,再说还有唐家的那层关系在呢,他不会肆意妄为的。” 明翌心神稍宽,会意道:“我会谨慎行事的。” 就在这时,那白衣人蓦然抬眼,目光凌冽,一字一顿地说:“商量好了吗?” 第42章 三年之约 http://.biquxs.info/

明翌闻言大惊,心子狂跳,他怔怔地注视着那白衣人,过了良久,才大大的喘了一口粗气,神情十分狼狈,仿佛一尾从冻湖冰口处向外冒泡的鱼。 这一刻,明翌当真是惊畏交加、羞愧难当,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在对方的苍灰色眼瞳中,就像被扒光了衣服似的一目了然,从里到外都毫无秘密可言。 他的脸犹如一张变色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最后终是灰白了下来,涩声道:“断肠前辈,既然你能看透我的心思,那我这次来的目的,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不愿意帮我,我无话可说,但恳请你放我离开。毕竟从我进来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不想让景天在外边太过担心。”说完后,他不由心神一松,反而镇定了许多。 “你得了点好处就想离开,天下间怎有这样的好事。”那白衣人冷漠地说,“明翌,你若不是天真到无知,就该明白这世间之事,凡有所得,必有所失。” “来了,就知道会这样。”最坏的念头,还是得到了应实。 明翌明知无用,但心里憋着一股气,让他忍不住争辩道:“我什么东西都没想要,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在先前那样的处境下,我只是设法脱身而已。” “所以呢?”那白衣人不置可否地说。 明翌一怔,不禁想到:“所以呢?他可是神通广大的断肠居士,不能以常理渡之的前辈高人。你还妄想和他讲什么道理吗?”思及此处,他顿时有些心灰意冷,有气无力地说:“断肠前辈,你想要什么,就直说了吧。” “我想要你,这你知道。”那白衣人面无表情,所言倒是直白得很。 明翌的眉尾抽搐了一下,苦笑道:“对不起,断肠前辈,我真的不能做你的徒弟。你别误会,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有太多的羁绊,有太多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我实在是没办法长时间的留在这里。” “三年。”那白衣人看了玉麒麟一眼,苍冷灰瞳似乎柔和了一瞬。 “什么?”明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待上三年?” 那白衣人微微颔首。 明翌情绪激荡,倒没觉得这要求过分,但当他蓦然忆起了不知去向的邢大哥,回想起了在红尘时与风月所作的约定,遂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和一个人有过约定,因此在三年之内我都必须保证自由之身。” 那白衣人凝视着他,久久不语,就在明翌心里一阵发毛时,对方忽地呵呵笑了起来,笑容十分好看,却也格外冰冷,宛如昙花一现。蓦地,他笑意攸敛,一字字地说:“你不会以为,我是再和你打商量吧。” 明翌直觉心跳漏了半拍,短暂的失神之后,顿有一股悲愤之气上涌,霎时涨红了脸:“我是一个身心自由的人,而不是任你拿捏的蝼蚁,事到如今,你要怎么样都随你便,但我绝不会乖乖顺你的意。” “怎么?”那白衣人饶有趣味地说,“难道你想反抗不成,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这些可都是愚者之举,你这样的聪明人,就该行那明白人的举动才对。” 听过对方的一番言语,明翌的一腔豪勇忽然奄奄胎死在了腹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不过既然开了个头,怎么都得反抗到底才行。 就在这时,封疆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幽幽响起:“小主人,没有办法了,你答应他吧。” 明翌身子一震,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置信地问:“什么?你让我答应他?”这一声又惊又急,却已是冲口而出。 慕纤柔不明真相,早已是惊疑不定,此时忍不住插口:“断肠前辈,明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白衣人嘴角轻抿,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三年,只要三年,修习那门术法,应已足够。”他的话音极轻,似在自言自语。 “小主人,我们都猜错了。”封疆低声叹道,“至始至终,看中你的都是断肠居士本人,而并非是那玉麒麟。我早该想到,玉麒麟之所以会对你心生亲近,只是因为他的主人对你另眼相看啊。原来,我最初的担心,终究还是成了现实。” “最初的担心?”明翌忽地灵光一闪,心头陡然疑云翻滚,“你担心什么?对,如今看来,你早就料到了他要收我为徒,你肯定知道他会看中我的原因。是了,刚开始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玉麒麟的存在,所以当时你定然是猜到了什么,所以在天水境的困境中你才会忍不住出面指点我。但是,在见到玉麒麟后,你以为是它看中了我,便放心的鼓励我坚持反对意见。而在最初的原因,你建议我大声反对,很可能只是为了引断肠前辈现身罢了。” 他眉头紧蹙,“当时我本就十分犹豫,后来突然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推波助澜似的促使我大叫出声。当时我以为是自己心血来潮,后来才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因为我会冲动的时候不多,但每次都是在情绪激荡时发生的。封疆,我很想信任你,但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封疆落寞地说,“你是我的主人,无论如何我都会绝对忠诚与你。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你还能信任谁呢?我明白,那天晚上我突然与你失去联系,当时你便联想到了可能与失去的记忆有关。你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你的灵魂深处,而我却正好寄居其中。所以,在你的角度来看,我不可能对你的秘密毫无所知。” 明翌咬了咬牙:“是。” “你应该知道,这几天你身体所发生的变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天隐血继--元玺骤然启动了元气漩涡的缘故。”封疆又说,“只是拥有元玺血继这一点,就足以入得断肠居士的法眼了。当我意识到,他对你的考验异乎寻常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很可能看出了你的天隐血继。当然,拥有这种眼力的人不多,而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断肠居士会在此列。但是,现在看他的态度,他对你的了解,只怕比你自己都要多。” “你们对我的了解,不是都要比我多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明明深埋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反而是你们能够窥探得知。”明翌摇头苦笑,“算了,你不愿多说,我不会强求,至于断肠前辈那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求他了。他神通广大,想留我简直易如反掌,我就是抵死不从,想来也是无济于事。你说得对,事到如今,我主动答应他,双方不至于撕破了脸,兴许还有点回旋的余地。” “小主人,有时候你是糊涂的可爱,可有时候却又聪明的可怕啊。”封疆感叹道,“你们明氏子弟,天生心思通透,更有明心印时时警醒,对世间事看得最是明白。”顿了顿,“小主人,我就与你直说了吧,他执意想要将你留下,可能并非是真个想要收你为徒。” 明翌抬头望去,只见那白衣人的面容古井无波,似在静候他的答复,一点没有不耐烦的情绪。 “那他为了什么?”明翌怅然一笑,直觉身心俱疲。他实在无力去猜测,只想早些从此地离开。直到此刻,他才深刻的意识到,有个像唐景天那样有话直说的朋友,到底是有多么珍贵。就在这时,他暗暗下定决心,若能尽快见着这活宝,他会在最大的程度上附和景天的所有行动。即使是那些荒诞、无厘头的搞怪玩闹。 “我不知道。”封疆说,“我说过,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心,尤其是断肠居士这种人的心思。你现在所能做的只是拖延,在答应对方要求的前提下延期。” “你的意思是?”明翌惊异地问。 “答应做他的徒弟,但要在三年之后。”封疆严肃地说,“他虽说得不留余地,但他实际上却对你耐心十足。足可看出他对你有多重视。断肠居士这人,我多少有些了解,他为人十分古怪,对‘三’之一字,有着极为独特的痴迷。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在他眼中,三并不只是三,而是从之衍生出的万物。你可还记得,当时在那木栅栏外,你看到的茅屋分明是六间,而慕姑娘看到的却是五间。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真正对你刮目相看的。” 明翌大惊,沉吟片刻,问:“你让我先答应他,然后再延期三年?那他会同意吗?” “断肠居士共有四名弟子。”封疆没有回答,而是曼声长谈,“原本我只知道两个,到如今又知道了两个。而我近期得知的两位,亦是你所仅知的两位。他们就是宇文海洋和祁连本生,分别是师兄弟中的老三和老四。祁连本生始终没有露面,我且暂时保留意见,宇文海洋却是个挺和善的人,只不过看上去痴迷读书罢了。” 封疆话音一转:“当然,正如你所料,断肠居所收的弟子均非常人,如今看来他们至少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有一痴。老大百里计春痴于美食,所以在贯幽巷口右边起了间酒楼;老二慕容斩铁痴于炼器,因此在贯幽巷左边盖了间铁铺。酒楼建于十六年前,那时百里计春入门足满三十六年;铁铺造于十年前,当时慕容斩铁入门足满二十四年;而今宇文海洋入门已满二十年,若我所料不差,明年他的书店便能开张了。” 第43章 离阳傀儡术 http://.biquxs.info/

明翌越听越惊,最后忍不住说:“原来计春楼的主人,还有那打铁声的主人,他们都是断肠前辈的弟子。但是,我的名字,或说姓氏,还有个性,都与断肠居士的四位弟子不同啊。这不符合他一贯的秉性习惯。还有,听你说他的那几个弟子,想要出师竟是如此艰难,而与三十六年、二十八年和二十一年相比,仅仅三年的时限才是最大的差别啊。”忽又想到了一点蹊跷,“对了,你说断肠前辈执着于‘三’,那他现在为何会有四位弟子?而且,四位弟子的名字都是四个字?若说他在小事上不拘小节,这从我沿途所见那四块药田,还有一些别的布置都可以看出。但是,收徒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大事,这从那漫长且规律的出师时间,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恰在这时,明翌不经意地抬头,正好看到那白衣人的嘴角轻扬,带出一丝似嘲似讽的淡淡笑意。 明翌心神一震,定睛凝视着那白衣人许久,忽觉自己妄图猜测对方心思的行为着实可笑,不由灰心丧气地开口:“断肠前辈,从头到尾,你只不过是随口说上几句话,我却始终都在被你牵着鼻子走。你应该会‘读心术‘之类的能力,能探知到我的所有心思吧。包括封疆的存在、我的天隐血继,甚至是我想要知道的秘密。而且,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你终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我陷入了敏感过度的‘猜疑漩涡’之中。” “猜疑漩涡?这个词妙。”那白衣人微微颔首,“中了我的‘离阳傀儡术’,却只是陷入轻微的猜疑漩涡,你和你的天兵当可引以为豪了。” “离阳傀儡术?” “离阳傀儡术!” 就在明翌骇然出声之时,封疆惊讶至极的声音,亦几乎同时在他的脑宫中响起。 “你?”明翌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说,“你身为前辈高人,竟然暗中对我下手?”尽管他已经想得足够深远,却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行这般霄小之举。 这时封疆忽然沉声说:“小主人,他不是断肠居士。” “什么?”明翌身子一震,瞬间惊讶得合不拢嘴,紧盯着那白衣人的目光复杂之极,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惊疑地问:“你,你不是断肠居士?” 就在这时,那白衣人一直古井无波的冷俊面容,突然像是笼罩上了一层灿烂明媚的冬日阳光,绽开了一个比冬日阳光更加灿烂明媚的笑容。他本就是丰仪绝代的美男子,这一笑隐有倾城倾国之神采,连他身后那仙气缭绕的圣白天城,在这一刻都显得黯然失色起来。 就连明翌同样身为男子,也不由看得脸红心热,慌忙羞惭的别过头去,方才升腾起的愤懑委屈,霎时消散了个七零八落。至于身为女子的慕纤柔,此刻一张小脸如同红透的樱桃,一颗芳心宛如雀跃的麋鹿,早已经屏住了呼吸看得痴了。 “我这般大好青春年华,怎会是那糟老头子呢。”那白衣人看似极为开怀,笑容不减,话音却是陡然一变,瞬时清朗了许多,最奇妙的是他的眼睛,竟忽然由苍灰色变成了瑰理的玫红色,“虽是得了你的天兵提醒,但终归是在规定时间内被你给识破了的,所以这次打赌还是我赢。” “打赌?”明翌大吃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感到一阵羞愤难当,连声质问,“你到底是谁?你在和谁打赌?断肠前辈吗?你们是在拿我打赌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越说越是激动,强烈的委屈与不甘,让他憋屈的几欲发狂,但他始终都把持着一点隐忍的理智。 那白衣人凝视着他,沉默片刻,淡淡地说:“你很聪明,因为你懂得隐忍,但你还是不够聪明,因为你尚不够隐忍。” 明翌一怔,长吁了一口气,勉强压住了激荡的情绪,咬着牙说:“既然,你们已经打完赌,我这个‘骰子‘应该也没用了吧。”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请你们放我离开这里。” “好啊。”全没想到,那白衣人竟是答得十分爽快。 明翌心中一喜,不过随即念头一转,又忍不住皱了皱眉,狐疑地说:“真的?没有什么要求?”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白衣人微微一笑,“我说过,天下之事有得就必有失,你这次在这里得了许多好处,总也得失去点什么才好吧。” “你要什么?”明翌怅然叹道。就知道是这样,就知道是这样。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境地。管你想不想要,既然吃了,就是吃了,就算你能吐出来,该付的餐费照样一分都别想少。 “三年。”那白衣人眉梢一动,伸出了三根白皙好看的手指。 “什么?”明翌又是一惊,冲口叫道:“你不是答应放我走了吗?为何还要我留在这里三年?” 那白衣人轻轻摇头:“不是三年,而是三年后的三年。既然你和别人有过约定,我总不能让你做那背信弃义之人。因此,你的天兵所提意见可行,所以我就直接给采纳了。我这人向来心软,可不像断肠师兄那样不通事理。” 明翌楞了一下,原来对方真能窥知他的心思,而且连封疆与他的对话都一清二楚。这就是传说中的“读心术”吗?他紧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知道再无通融的可能,当即无奈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放我离开,待三年后的今日,我会守诺到此,遵守这为期三年的约定。”顿了一下,眼神一厉,“但我想要知道,和我约定的人到底是谁?” 那白衣人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料,我师兄那人是个偏执狂,你从名字到个性没一样合他要求,所以他当然不会收你我徒。至于什么‘三是不是三‘的高深问题,实在是你们想太多了,反正我是没看出来。”说着,笑了笑,“最后,隆重向你介绍,你未来的师尊。”伸手指了指自己,“也就是我,尘缘居士司徒白。” “尘缘居士司徒白。”明翌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不禁生出一股奇妙难言的感觉,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师傅吗?他本想反驳彼此只是三年的约定而不牵扯师徒关系,但他深知这只不是徒劳无功而已。连最珍贵的三年时间都已答应,还去反对对方一个老师的虚名又有何意义。 事到如今,既成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要烦恼也等两年后再说。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付出了这么大的承诺,不就是为了早些离开吗?他正视向司徒白说:“现在你可以送我离开了吧。” 司徒白笑道:“你急什么,你即将成为我门下的开山大弟子,咱们师徒二人自当多聊几句才是。” 明翌闷哼一声,不满地说:“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徒弟。” “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的徒弟了。”司徒白眸中盈满了吐蕊玫瑰般的明艳光泽。 明翌苦笑一下:“若你说的很快是三年,那的确是挺快的,但并非真心实意拜你为师的弟子,你收来又有什么用?这世上的天才那么多,你大可去找个诚心敬你的乖徒弟。” 司徒白神秘一笑:“我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 明翌摇头苦笑:“你说很快就很快吧,不过我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思聊天,我只想‘很快‘的从这里出去。” 司徒白拿眼瞧了一眼文静的少女,向明翌说:“你不等慕姑娘一起吗?” 明翌不禁皱了皱眉,回头去看慕纤柔,只见少女满面红光,不待他说话,便抢先说道:“明公子,没关系的,你先走吧” 经慕纤柔这样一说,明翌顿时有些羞愧,反而改变了主意:“这怎么行,先前咱们不是说过,要一起去落日山的吗。我还是等你一块离开吧。” 慕纤柔一怔,一双大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心底自是十分欢喜开怀,却还是轻轻摇头:“不,我知道,你现在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你不用因为我而有所勉强。” 司徒白忽然说:“慕姑娘,我师兄就不出来见你了。” “啊!”慕纤柔大惊,面色瞬间惨白,支支吾吾地说:“怎,怎么会姑姑她,曾经与断肠前辈有过约定” 明翌颇感不忿,重重冷哼一声:“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断肠居士,竟是一个不守约定的伪君子。”他自己的事都可忍得,但他就是看不得一个女孩为此黯然神伤。 司徒白不以为然地说:“我师兄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也没什么伪不伪的。不过,若说不遵守约定,可就有些误会他了。”说着,他转头看向慕纤柔,莹白的右手向上一拖,隐约可见一抹光华一闪而逝。 “啊!”慕纤柔又是一声惊呼,明翌赶紧转目望去,只见她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青石,大约鹅蛋大小,通体莹光闪耀,石内隐隐可见七彩烟丝缭绕,竟似有生命一般,汇成各种奇异的形象,在青石内幻生幻灭。 “这是七品的天魂石!”慕纤柔秀目圆睁,低声喃喃。 “对,正是七品的天魂石。”司徒白微微颔首,“这块天魂石交给你,它就是你的试炼任务。” “什么?”慕纤柔情绪未复,一时反应不过来。 司徒白耸耸肩:“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刚才我说那句,正是师兄的原话,我可是一句不落的转达给了你。”笑了笑,“我师兄向来这样语焉不详,美其名曰可称为高深莫测,说难听点就是故弄玄虚。不过,在我看来,他的用意其实并不难猜,许是让你再找一块相同品级的天魂石给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几块更高品级的天魂石,不管怎样,总归与寻找天魂石是脱不了干系。你只需多找几块品级高点的天魂石,总是有备无患的。” 第44章 懵懂情意 http://.biquxs.info/

慕纤柔面色大变,怔怔地注视着身前的天魂石,心头却似压上了沉重如山的巨石。她直觉一阵心灰意冷,这般珍贵稀罕的上品天魂石,即使翻遍整个千千重楼,也找不出来与之媲美的一块。由于清香姑姑的照顾,她已逐渐走进了千千重楼的管理核心,门中的一些让她心惊肉跳的秘密多少有些涉及,因此她远比别人深知上品天魂石的重要。而如今,这门中长辈们千辛万苦,花费多少年都找不到的东西,却让她上哪里去找。 天魂石的意义极为特殊,其中最为广泛认知的一个作用,是因为它乃修炼“心影”和“天地法象”的极佳辅助材料,所以在诚心修行、天赋上乘的修士来说乃是修行必需品。即使是最普通的天魂石,都是寻常修士难得的宝贝,更何况是七品以上的绝世珍品。像慕纤柔眼前这块品质如此之好的七品天魂石,若是放到各大商家,至少也能卖到五千元晶之上,且是有价无市,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够到手,若是在拍卖会上过一下程序,就是被竞拍到万金之上亦是寻常。 明翌始终留意慕纤柔,这时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来次之前在散花坊市上的经历,不禁大声说:“慕姑娘,你无需担心,落日山内就有天魂石,而且我认识一个人,他知道那地方具体的位置。” “真的?”慕纤柔大惊。 明翌点了点头:“是真的,不只是我,整个夕阳镇的修士全都知道。嗯,到现在,消息应该早已传出去了,也不知道外边会乱成什么样子。”想起当时整个散花市内群情激昂的乱象,他不由摇了摇头,“我刚到夕阳镇的时候,正好目睹了消息传开的整个过程。”当下将当日的情况,尽量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着重将华广文的观点又说了一遍:“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也许是有人故意想要落日山蕴藏天昏石的秘密公诸与众。” 慕纤柔屏住呼吸认真听完后,灰白的面色恢复了一点血色:“不管这背后有什么秘密,落日山有天魂石的事应该属实。”顿了一下,轻咬贝齿,“照明公子所说,这事只怕已经传遍了天下,参与其中的修士绝不会少,甚至各大门派、商会、世家都会牵扯进去” 明翌安慰道:“就算参与的人再多,他们只要找不多计考,就很难寻到正确的位置,而且就连计考,也是迷迷糊糊到那里的,若是再让他走上一遍,估计也找不到原来的路线了。”忽地灵光一闪,立马补充说,“就像太和山那边的情况,虽然参与进去的修士那么多,但全都找不到天罡秘府的下落。” 慕纤柔目光一亮,随即又是一黯,轻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似这般天地钟灵荟萃之地,若无大机缘绝难得窥一丝痕迹。” 明翌还待再安慰几句,慕纤柔却是苦涩一笑:“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比起全无指望的茫无头绪,我若用尽全力深入落日山去寻找,终归是有一点希望的。” 明翌鼓励的点点头:“是啊,只要努力去找,总归是有希望的。”他只思想斗争了一瞬,遂坚定地望向慕纤柔,“慕姑娘,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不只是我,还有景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依着景天的性子,遇着这样的大事,且又发生在落日山,断然没有视若无睹的可能。况且,当时计考之所以会迷路,就是因为见到了一头景天所要收服的那种火翼龙狮,等他出去后景天定然会在第一时间去寻那片铁棘林。至少在那之前,慕纤柔与他们都是“顺路”的,等景天得尝所愿收服一头火翼龙狮后,顺之继续探索天魂石的所在便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明翌心思电转,又郑重点了点头:“不错,景天一定会帮你的。” 慕纤柔心中一暖,抬眼向明翌看去,不聊正好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她直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明亮得灼人,忽有一股奇妙的温热遍体而过,径直灼烧进了少女的心房,霎时心子怦怦狂跳了起来,当即慌忙垂下了眼睑,小脸刷的红到了耳根。 刹那间,娇羞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晃得明翌不敢再多看一眼。他俊面微红,疑惑地问:“慕姑娘,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从对面传来,明翌回头望去,只见司徒白正饶有趣味的拿眼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狭长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般迷人的弧度,玫瑰红的眸子却透出暧昧的光泽。 很显然,这是个比女人更好看的男人,所以明翌再次红着脸别过了头。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司徒白笑意更浓,意味深长地说:“你身为明氏子弟,有什么立场说我。” 明翌心里一突,忽然意识到对方会“读心术”,当下闷闷地说:“我只是想了想,有没有说出口,嗯,刚才你笑什么?” 司徒白含笑望了一眼慕纤柔,不答反问:“你说我笑什么?” 明翌不高兴地说:“我若知道干嘛问你?” 司徒白眯缝着眼,嘴角依旧带笑,眼中的笑意却攸忽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淡漠冰冷:“现在你似乎不怎么把我放在眼里了啊。” 明翌心神一凛,骤然意识到自己还未真正的脱离危险,怎能因为对方笑脸相对就忘乎所以的任性而为呢。这时,忽地司徒白眸中的刺骨锋芒一敛,重又恢复了春风得意的迷人笑意,似不经意地说:“有些事说破了就没意思了。”顿了一下,暧昧一笑,“我说的是少年男女的懵懂情意。” 明翌惊疑不定地望着司徒白,一时竟不知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他。他喃喃自语:“有些事说破了就没意思了。”他的心一点点冰冷了下来,再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忽。 慕纤柔的娇躯轻轻一颤,与明翌所注重的焦点不同,少女脑中回荡的只有那一句:“我说的是少年男女懵懂的情意。” 明翌肃正面容,尽量恭敬地说:“司徒前辈,既然慕姑娘的事已说完,就请你送我们离开吧。” 慕纤柔猛然一惊,立即从纷乱的思绪中性过神来,连忙触手收起身前的天魂石,嗫嚅道:“是啊,司徒前辈,断肠前辈的试炼晚辈已经明白请前辈送我们离开此地” 司徒白眸光一亮,点了点头:“好啊。你们现在转身向后走,大约走上百步开外就能出去了。” 闻言明翌二人均是大喜,同时转身望去,又都是大吃了一惊,只见眼前出现一片白茫茫的缥缈云海。明翌心中一动,慌忙回头去瞧,却哪里还有什么圣白天城,就连司徒白与其所乘的玉麒麟也不见了踪迹,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已经身处在了朦胧云雾之中。 就算这样的经历连续出现几次,明翌还是无法做到泰然自若的去面对,但比起以前他已能尽快的冷静下来。他思索了一下,侧头看向慕纤柔,只见她虽是面带惊色,却也不见多么慌张,看来亦是渐渐镇定了下来。 明翌四下环顾,发现周围全是云气蒸腾,一米方圆外便已是万物难辨,无奈地说:“慕姑娘,现在这种情况,咱们只按他说的走了。”顿了下,不确定地说,“他应该没有必要欺骗我们。”对于让自己失去三年自由的元凶,心思叫人捉摸不透不透的司徒白,他实在是缺乏信任。 慕纤柔面皮微红,垂首低语,细如蚊呐:“好” 明翌不解:“慕姑娘,你没事吧?” 慕纤柔秀面更红,一双纤纤玉手搅弄起鹅黄裙带,就是不愿抬头与明翌的目光对视,支吾道:“我没事” 明翌虽然疑惑,但最初认识慕纤柔时,对方亦是现在这般羞怯,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了些,此时少女却又故态萌生,再想多做交流已不能够,当下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不过,当前的情况不容他多做感慨,便也没有深思下去,只是点点头:“好,那咱们走吧。”说完,凝神定气,迈步走了出去。 待明翌走远几步,慕纤柔紧绷的身体稍松,微不可察的轻舒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少年挺秀的背影,再次脸红的错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向前缓缓行去。 等再次看到计春楼的时候,午后温暖的阳光打在明翌的身上,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翌翌!” 熟悉的欢快叫声从头顶传来,明翌循着声音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从计春楼二楼窗边探出了一个脑袋,可不正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唐景天。 明翌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景天。” 唐景天一声豪爽大笑,纵身从窗户口跳了出来,宛如一朵火云般向明翌这边掠来。 眨眼间,唐景天的笑脸已然近在眼前:“翌翌,你怎么一进去就是一天一夜,是不是那怪老头故意刁难你啊。哼,管他什么狗屁断肠居,竟然不让本少爷进去。嘿,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准备硬闯了,到那时少不得要好好‘参观’一下呢。” 第45章 同行 http://.biquxs.info/

明翌的鼻子一酸,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上前张开手臂,给了好友一个结实的熊抱。 唐景天一怔,本能的伸手拍了拍明翌的后背,很是纳闷地嘟囔:“翌翌怎么突然间转性了?以前都是竭力躲避我的亲近,这次怎么变得这么主动。”忽地他心中一动,蓦地笑脸一正,当下退开一步,抓住明翌的肩膀,沉声道:“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是那断肠老儿难为你了吗?翌翌,要是有什么委屈,你尽管说给我听,就算豁出去我也会为你出头的。哼,大不了把家中长辈引出来罢了,说什么咱也不能在他们面前忍气吞声。” 明翌心中一暖,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没受什么委屈。” 说完,明翌回头看了一眼,慕纤柔仍自垂首,默然不语,在两人从白茫茫的云气中步入黑洞洞的贯幽巷之后,他曾特意向慕纤柔交代过,希望她不要说出他与司徒白的三年之约。尽管这约定是在强制的环境下达成的,但他既已做下了承诺,若非是对方愿意解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毁约的。而以景天的性子,若然知道此事的详细经过,定然会去断肠居大闹一场。先不去说能不能进去断肠居,就算能够进去,又不知会被其内部的神秘力量转移到什么地方,就算能进去且找对了地方,在双方实力差距巨大的情况下,任何的出格举动都只是不智之举罢了。 只不过是三年的师徒之约而已。 明翌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三年之后他还不满十八岁,就当是在成年之前进了少管所,关个三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那个时候的青春正是当时,所有未完成的心愿,都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 没关系的,不用太急,一口气吃不了个胖子,短时间完不成所有的心愿。只不过是三年的师徒之约而已。三年内做不完的事,六年后再去做也不迟。 他虽然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但一种迫在眉睫的紧迫感积压在心,令他很难潇洒的按部就班去慢慢前行。 他想飞,若迅雷闪电一般的疾飞,飞过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到他魂牵梦绕的每一个人。但,他不能飞,即使他拥有高飞的能力,他也不能盲目的一飞冲天,因为他怕错过沿路行走才能经历的美丽风景。 唐景天半信半疑,凝视了明翌一会儿,虽能隐隐感到有点什么不妥,但却只能看到少年的诚恳笑脸,无奈又转向了他身后的少女,笑了笑:“慕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呢,我可不是坏人哦,所以不要对我有偏见啦。”亲和展现,旁敲侧击,“慕姑娘此行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其实,明翌的担心嘱咐,完全是多此一举。先不说慕纤柔本就是个腼腆害羞的少女,说三道四这样的八卦精神实在欠奉,更何况是在面对唐景天这个“坏人”的时候。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对唐景天的印象极差,所以对方越是嬉皮笑脸,在她眼中就越显得猥琐,这样打心眼里产生排斥的反面观感,要是让唐景天知道定会报屈不已。不过有明翌的这层关系在,慕纤柔就算再怎么反感,还是强忍着没有过多的表露出来,墨迹半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真的吗?”唐景天继续追问。 这次慕纤柔干脆别过了脸,来了个佯装未听不予回应。 “瞧慕姑娘这样坦然,想来是真的没什么了。”唐景天讪讪一笑,转瞬就乐呵呵的不见一丝尴尬,“接下来,慕姑娘准备去哪里啊,这次咱们不会偏巧又是顺路吧。” 慕纤柔秀面飞霞,樱桃小口微微一启,侧首朝明翌喵了一眼。 明翌干咳一声,回首望了一眼慕纤柔,又转回看向了唐景天,笑着打破尴尬:“景天,是这样的,慕姑娘正好要去落日山,因此我便提议让她与咱们一块同行了。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十分危险,反不如咱们三个一起,不只这路上热闹了许多,彼此照应着实力也更强嘛。” 唐景天哈哈大笑:“翌翌,你可真会开玩笑,有慕姑娘在的确是能增强实力不假,但若说更热闹些可就有点言不由衷了。” 明翌略带埋怨地瞪了唐景天一眼,赶紧回头去看慕纤柔的脸色,见少女好似没什么反应,他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三人同行的关系算是达成了。剩下的就只是在适当的时机,随口说上两句推波助澜一下,帮衬慕纤柔寻找天魂石的事情便可成行了。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啦。”唐景天耸了耸肩,笑嘻嘻地朝慕纤柔说:“慕姑娘,欢迎你的加入。” 慕纤柔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算是应和。 唐景天不以为意地笑笑,随即眉开眼笑地对明翌说:“翌翌,我刚认识个很有趣的朋友哦,待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和你商量个事。” 说到这里,他眼中泛出一丝狡黠的光,“嗯,是这样的啦,你不是也知道嘛,既然落日山中藏有天魂石,咱们就顺道去弄几块回来呗。你是不知道,天魂石可是十分珍贵的啦,即使在我们唐家,超过七品的上品天魂石也挺稀罕的,再说兴许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就该渡火元法劫了,待渡过火元法劫后,‘心影’的修行就必须提上日程了。若是在此之前,我自个弄到一块超过七品的珍品天魂石,到‘锻魂分影’的时候就会更加凝练纯粹。而现在,这天赐良机就摆在眼前,想来你一定不会想要错过吧。” 唐景天一番长篇大论,无非是想说动明翌同意,却不知明翌早有这番心思,倒先放下了一点心结,因此一等唐景天说完,明翌就立马点头同意:“好啊,就算你不说我也想和你提的,慕姑娘的试炼任务就是寻找天魂石。”他挠了挠头,“啊,不完全是因为你和慕姑娘,其实我也挺想去见识一下,既然你说的天魂石那么珍贵,又是修行必须用到的东西,虽然对我来说,火元法劫和‘心影’的修炼为时尚远,但是提前准备好总不会有差。” “哦。”唐景天目光暧昧的瞄了眼慕纤柔,一对黑亮的眼珠子又骨碌碌转向明翌,“哈,原来慕姑娘也要去落日山,同样是为了寻觅天魂石啊,这下咱们倒是名符其实的同行了。”说着,他眨了眨眼,“翌翌,咱们四个大老爷们一块走确实没意思,这下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同行,可真是对亏了你的功劳啊。”言罢,他俯身贴近明翌的耳朵,细声细气的悄悄说道,“哟,如今咱们的翌翌,果然魅力非凡哦。” 明翌面皮一红,慌忙错开了身子,干咳了一声说:“景天,你胡说什么。啊,对了,刚才你说‘四个大老爷们一块’是什么意思,咱们不是两个人吗?呃,加上慕姑娘是三个人。不是只有两个男生吗?难道,还有人与咱们一起去落日山?” 唐景天撇了撇嘴:“可不是吗,就是有那样的人,死皮赖脸的硬要和咱们同行。”顿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过,他找得一个帮手倒是十分得力有趣,所以姑且就让他跟着来吧。” 明翌不解道:“是谁啊?” 唐景天一脸嫌弃,朝计春楼的方向努了努嘴:“还能是谁,不就是‘华生先生’喽。” “‘华生先生’?”明翌大感疑惑,抬眼向计春楼看去,这时二楼窗口有人冲他点了点头,那男子相貌堂堂、笑容和熙,可不正是黄金散花坊的临时主管华广文。 明翌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华先生啊。”随即又有些疑惑,“他也要和我一起吗?那另一个人又是谁?”以华广文的身份和性格,会参与这场这次的天魂石事件,对明翌来说一点都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对方为何会与他们同行。 “另一个人啊,就是方才我和你说的那个有趣朋友喽。”唐景天的两眼放光,“他叫百里飞龙,可是这家计春楼的小老板呢,我跟你说哦,他收藏有一整屋的漫画书,不过我磨了半天,他就只肯借给我看看,却不愿意将那套《海贼王》送给我。” 明翌越听越惊,最后忍不住说:“你也不想想,一套《海贼王》有多少本,哪个漫画迷会舍得将它们送给你。”说完一怔,嘀咕一句:“我不是又回到红尘了吧。”摇了摇头,认同地说:“他叫百里飞龙?还真像是漫画中的名字。嗯,你说的这位朋友,不但名字起得霸气,兴趣喜好也挺有趣的。” 唐景天笑道:“我就说他很有趣吧,待会你就见着他了。”顿了顿,他冲慕纤柔眯眼一笑,“慕姑娘,你别急哦,咱们先上楼吃点饭,马上就可以出发了。”说完,拉住明翌的胳膊就走。 第46章 百里飞龙 http://.biquxs.info/

明翌半推半就的前行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回头,朝慕纤柔歉然一笑:“慕姑娘,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嗯。”慕纤柔轻轻应了一声,依旧低着头红着脸,缓步跟在两人的身后,却始终保持十步远的距离。 要与四个男生同行吗?这一路上我该如何应对才好?若一直不与他们交流恐怕不太好吧…… 慕纤柔的心中十分烦恼,然而烦恼中却夹杂着甜蜜的欣喜:姑姑曾说,朋友亦是本身实力的一种,向来鼓励我广交朋友来着,但她同时也再三叮嘱过我,交友一定要万分谨慎才好,若是误交了一个面善心恶的小人,却是比交恶一位强大的敌人更要糟糕之事。不过,明公子他……嗯,他一定是个好人,有他和他的朋友们的帮助,这次兴许真能完成试练吧…… 计春楼一楼大厅十分亮堂,却空荡荡的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算账。明翌都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被唐景天拽着迅速穿过,到楼梯口便“噔噔噔”上了二楼。 二楼倒是雅致得多,用屏风隔开几小块,算作独立的小雅间,在临窗的位置摆了四五张八仙桌,原本摆着的两幅巨大的山水屏风,不过早早就被人给撤在了一边。因此待明翌上楼之后,一眼就看见了窗边对坐的二人。 其中一个儒衣纶巾的清雅公子,自然就是黄金散花坊的临时总管华广文;而另一个懒洋洋的趴在坐上,在眼前支了一本漫画书的清秀少年,想来便是那位“十分有趣”的百里飞龙了。 “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华广文翩然起身,向二人微笑点头。 “嗯,又见面了。”明翌略显尴尬的点头。不知为何,在这位华氏贵公子面前,他很难做到处之泰然。 埋首在漫画书中的少年,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抬头,迷瞪着眼睛随意地招呼:“景天,还有红尘来的朋友,午安。” “你好。”明翌再次礼貌的点头回礼。他常听到的是早安和晚安,对于午安这个问候,很有点不适应。不过,对“红尘来的朋友”这样的称呼,以及那沉迷于漫画的同龄少年,他倒是颇感亲切,油然而生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奇妙感觉。 “飞龙,提起点精神,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嘛。”唐景天大声吆喝了两句,三步并作两步,纵身跳到了那懒散少年的身边,直接伸手将对方从椅子上捞了起来,“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还不赶紧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你那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 那懒散少年迷茫地揉了揉眼睛,没有骨头一般的瘫在景天身上,嘴里有气无力地嘟嘟囔囔:“哎呦,我已经三天三夜没睡了,我的脑子真快成浆糊了啦。不行,我得回去补个觉,要不然肯定要在路上晕倒。哎呦,景天,我腰酸背痛退抽筋,贫血怕光骨头软,实在不能陪你们去那深山老林里边呀。” 唐景天讥笑一声,轻轻拍了拍百里飞龙的脑袋:“百里飞龙,你就装吧,可劲的装,要是能装得连华大少爷也相信了,就算你这百里小子真有本事。” 没想到这话十分奏效,百里飞龙哼唧了几声,十分缓慢地从唐景天的肩上提正了脑袋,又稍微墨迹了一会儿,才如幽怨的贵妇般懒懒地站直了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半阖半开的眼睛,匆匆朝华广文那边睨了一眼,然后捂嘴打了个哈欠,向前踢踏了一小步,又张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吧唧吧唧小嘴,低声哀叹吟喔: “啊,我苦难的人生,将从现在开始,从这一秒钟起始,我走出的每一步,都将凝聚着令人心酸的苦与泪,直至耗尽我的所有心力那一刻,也将无法终止。啊,前路布满荆棘,妖魔环伺左右,难道无人知道,这就是个阴谋?啊,爸爸妈妈和弟弟,还有亲爱的师父,我将经受风吹日晒与雨淋,每日里风餐露宿挨霜冻。若是有一日我精疲力尽的回来,我想我会长久的卧床不起,到了那时,就请你们在漫画书堆砌成的床铺前,默默地守护着我吧。” 这一番自怨自艾,自带奇特的韵律,却莫名其妙的有趣,明翌听得实在好玩,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就连默默停在楼梯口,存在感微弱的慕纤柔,亦是掩嘴轻笑了一下,不过她真正在意的是:“这就是个阴谋”。因此,在昙花一现的微笑过后,她的眉宇间又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她的心思虽然单纯,却自有少女特有的敏感,她隐隐感到此行绝不寻常--这不寻常并非是指天魂石所藏神秘、竞争激烈,落日山妖兽凶猛、地形复杂,这些表面上所能看到的种种艰难险阻,而是某种更加深沉惊怖的隐藏杀机。 黑暗的阴影遮在了前方,让她无法看清前行的路。 同样觉得前路黑暗浓重的,无疑就是颓然无力的百里飞龙了。当然,这不难理解,想他昨日还是个享乐至上的快乐闲人,今天就要痛苦悲催的即将劳碌奔波了。对于一个立志做“天下第一闲人”的“宅男”来说,再也没有比颠沛劳顿的跋山涉水,去与一海票的修士们去竞争交锋,以及提防各种明枪暗箭,面对神秘莫测的未知力量,更令他感到愁苦烦恼的事情了。 但是,这又怪得了谁呢?谁让他一时手痒,将伸手可得的一袋天魂石收入囊中了呢。可是,他懒归懒,但若是连藏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宝贝,都能够无动于衷的话,岂不是真成痴傻了吗?可若是真正痴之人,又指着什么去修行,从而拥有足以引以为傲的能力,去换取自己真正无拘无束的生活的本钱呢? 所以,若是可以选择,他仍然会毫不犹豫的下手去“拿”。因为,此次所得之物的珍贵程度,即使连他这种看淡外物的人,也狠狠地心惊肉跳了一把。为了不将已到手的宝贝吐出来,以及可能得到更多宝贝的强烈诱惑,他就算使劲卖力一次亦是值得的。不过,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他只希望从没见过华广文,这个笑里藏刀威胁他的“华生先生”。 而被人惦记的“华生先生”,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眼睛始终泛着柔柔的光,叫人无论如何也讨厌不起来,可若说真个亲近,却又隐约隔了层薄薄的云膜,软软的无法触及。 只有唐景天看上去鲜活明媚,宛如一团温暖照人的火,孜孜不倦的为了活跃气氛而努力。他最先做的事,当然是介绍明翌与百里飞龙认识,因此便有了三位少年唠家常的谈话。 唐景天:“翌翌,他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有趣朋友,与风月同属娲皇元血的百里飞龙。”转身,“飞龙,这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有趣朋友,昊天元血的明氏子弟明翌。” 明翌:“你好,我叫明翌,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百里飞龙:“嗯,我叫百里飞龙,叫我飞龙就可以哦。嗨,听景天说你是在红尘中长大的,真帅,真是太羡慕你了,我要能一直待在红尘就好了。可惜啊,我只去过两次而已,得亏我明智,提前准备了三个弥芥囊过去,将所有看中的东西都通通买下了。我跟你说啊,我还去了一趟日本哦,在那里收集了好多套珍品漫画与手办,临走之前还参加了一次规模盛大的cosy动漫展”接近十分钟的滔滔不绝后,口舌生津的精神亢奋了起来,最后眼含期盼地问了一句:“对了,明翌,你最喜欢的动漫和游戏是什么?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个?最喜欢的cospler是谁?” 明翌:“嗯不好意思,我很少接触这些。哦,让我想想,我最喜欢的动漫应该是《火影忍者》,最喜欢的游戏是《仙剑奇侠传》,第四代挺好玩的,不过第五代就没前作有趣了,对了,还有一套《古剑奇谭》也不错,因为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我都有从网上订购过来。至于cosy,这个我真不太懂” 百里飞龙:“哦,原来你不是漫迷啊,不过肯定是个宅男喽。哎,其实,我很了解你呢,咱们当真是同病相怜啊,你身在那样的世界,就像我身在这样的世界一样,从内到外都感觉到不适应吧。所以你才会一直关注仙侠神幻方面的东西,将自己沉浸在幻想的另一片天地中去吧。” 明翌:“可能吧。不过那个世界是很黑暗现实的,可能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他光鲜的一面而已。哦,我的意思是说,无论是在哪里,只要是能跟你珍重的人在一起,那个地方就是应该生活下去的世界。” 百里飞龙:“也许,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显得珍贵吧。” 明翌:“” 百里飞龙:“明翌,说实话,刚开始知道你来自红尘时,我就隐隐期待你是个志同道合之人。可惜” 明翌:“抱歉,我不是你希望的那种人” 百里飞龙:“哈哈,你很有意思呢。不是我希望的喜好那种事,有什么好值得道歉的呢。我倒是觉得现在挺好,像你这样品性善良,同时拥有超凡见识的同龄人,反而才是更值得结交的朋友啊。嗯,对了,听景天说,你是个符修?” 明翌:“嗯,我在红尘的时候,就只修习过符箓。” 百里飞龙:“只修符箓的话,那你当然就是符修喽。看吧,在修行上,咱们倒是同道中人呢。” 明翌:“你也主修符法?” 百里飞龙:“是啊。对了,看你修为不怎么高,应是还没渡劫的缘故,你可以独立画出上皇金符吗?” 明翌:“可以,但会的不多。” 百里飞龙:“那也不错啦。我会的上皇金符倒不少,但是守真玉符才刚学会了第三道,制作出的品质那真叫个惨不忍睹。” 明翌:“啊!你都学会守真玉符了啊好厉害。” 百里飞龙:“一般一般。” 百里飞龙颇为自得的扬扬头,明翌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声:“世界第三。”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相视而笑,一时其乐融融。 第47章 情愫暗生 http://.biquxs.info/

“哈,明翌,这么卡哇伊的小美女,怎么不给兄弟介绍一下?” 同明翌一见如故的寒暄了几句,尤其是在看清了慕纤柔的模样之后,百里飞龙像是突然间回过了魂儿,原本倦怠惫懒的面容,霎时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啊,慕姑娘……怎么都算是我邀过来的,自然应该我来介绍才对,怎么一时就给忘记了呢。明翌暗自羞愧了一把,赶忙走到慕纤柔身边,轻声建议道:“慕姑娘,嗯,他们都是咱们同行的伙伴,要不你就过去认识一下吧。” 慕纤柔面皮一红,陡然间呼吸急促:“嗯……好。” 明翌紧绷的身子一松,略踌躇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而后回身介绍道:“慕姑娘,在窗边坐着的那位,是华广文华先生,是黄金散花坊的总管,哦,他是禹商华家的子弟,也是华胤学府的学生。那个,景天你认识,我就不多说了。”顿了顿,望了百里飞龙一眼,“他叫百里飞龙,我们刚刚认识,这个你也知道。” 唐景天扑哧笑了出来:“翌翌,你不先将慕姑娘介绍给大家,却先将我们逐个说了一遍,天下哪有这般引见主客的道理。” 华广文不禁莞尔一笑,百里飞龙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既然有个娇滴滴的小女生在此,当然是要优先照顾女生的心思啊。” 明翌挠了挠头,讪讪一笑:“不好意思,我太懂这些规矩。”顿了一下,“她是……与我相同元血的一个朋友,名叫慕纤柔,这次,将与我们一起去往落日山。” “她也要去落日山?”百里飞龙的目光登时一亮,心想有这样一位娇俏的小萝莉随行,这趟“艰苦万分的征程”似乎也一丝动力了。 另一边的华广文,眼中似有光芒一闪,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明翌点头道:“是啊。慕姑娘有个试炼任务,与咱们的目的地正好相同。”慕纤柔娇羞敏感,他不好说的太直白,大家心里明白就好。 “哦,天魂石嘛,我明白的。”百里飞龙可没有这么多顾忌,倒是说得挺直白,“天材地宝,哪个修士不想得到,这本是人之常情嘛。对了,慕姑娘,你主修什么?喔,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天愈术吗?” 慕纤柔微微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声音可真好听。百里飞龙心里美美,嘴上却是一本正经:“直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我总觉得吧,像你这样氧气一般清新的少女,就应该修习天愈术和光元一系的术法,才与你超凡脱俗的气质相得益彰。” “光元”慕纤柔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这个,这个你都能得看出来?” 百里飞龙莫测高深地笑笑:“直觉,直觉而已。” “狗屁的直觉哩。”一旁的唐景天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笑骂,“慕姑娘,你别听他胡侃,他之所以对你修习的法门如此了解,只因我先前已将落日镇外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真是多嘴。”慕纤柔委屈的鼓起小嘴,狠狠瞪了一眼唐景天,“难道,难道,你不知道要保守别人的秘密吗?”咬牙切齿的说完,她已是泫然欲泣。事关清香姑姑千叮万嘱不可泄露的“秘密”,竟然就被这十分讨厌的“坏人”给随口说了出去,这让她回去后怎么和姑姑交代。 其实,无怪清香姑姑会万般叮嘱慕纤柔切记要保守秘密,要知光元可是除了混沌属性之外最难修成的转元心法。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一生中能够熟练掌握五行转元已是极限,更别提《九曲转轮经》中苛刻至极的“上四元”了。而在慕纤柔这般年纪,竟能修成光元之神力,不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绝对称得上是世所罕见的惊世奇才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套之在未成长起来、却身坏绝学的少年身上同样合适。 因为,那少数惊才绝艳的天才本身,便是珍稀贵重的旷世之宝啊。如果无法得到,那么就将之摧毁,让其他人也休想得到。这天下间,心怀这样阴郁心思的修士,究竟有多少呢? 这样的道理,不仅唐景天应该知道,就连明翌也隐约明白,这就像他身怀“元玺”这样名头响亮的天隐血继一样,轻易是不能透露给陌生人知晓的。在实力尚未强大到足以保护之前,所有可能将自己置之于危险境地的能力,无论如何都应该隐藏在黑暗中才是。 所以,明翌能够理解慕纤柔的担心,感同身受的对唐景天的鲁莽行为感到生气,况且少女之所以暴露了压箱底的手段,本就是因他而起。明翌转念到此,皱起了眉头:“就是啊,景天,就算再好的朋友,事关别人的隐私,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说出去呢?” 随知唐景天眼神闪躲,罕见的面带愧疚之色,支支吾吾:“我,我也不知道”他偷瞄了慕纤柔一眼,见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子狂跳了起来,象牙白的健康脸膛上晕出两团粉红,一向机灵的脑瓜子也攸然迟钝非常,就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翌翌,我真的不知,我本来只是在给飞龙说你的事来着,可不知怎么,当我提到慕姑娘的名字之后,我就忽然像是犯了魔障一般,越说越是起劲,根本就停不下来,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将有关她的一切全说了出来” “报告,我可以作证。”百里飞龙兴冲冲地举手,“当时我漫画看得正到紧要处,说实话真不想听他在旁边滔滔不绝,但我看他说得那般陶醉的神情,就忍不住好奇,全给听了进去。” 百里飞龙这一插话,倒令唐景天回过了神儿,当即便将一腔莫名的火气全撒在了对方身上:“飞龙,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说说看,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可今天又是怎么做的。哼,我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你那种老土的泡妞方法,早该跟你那堆废纸一块淘汰掉了。诶,都怨你啦,看你都把我气糊涂了,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苦恼的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唉,飞龙,我说你啊,你怎么就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你才老土,你全家都老土。”百里飞龙扁扁嘴,小声嘀咕,“竟敢说我的宝贝是废纸,我看你的脑袋八成是秀逗了,要不然当时是谁死皮赖脸的求我,将全部的漫画都给你‘复印’一份的。再说,我当时答应你什么了,从始至终都是你在自说自话罢了。你的心思,像我这种资深宅男一眼就看个准儿,你放心吧,我不会和你争的。当然咯,你的敌人不是我,而且足够强大,因为只要他愿意,他已经拥有了胜利。”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胡说些什么?”唐景天装模作样的舞了下拳头,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就像他对百里飞龙后边的絮叨完全不知所云,因此就只当对方是在发什么毫无意义的牢骚。 “怎么,我在吐槽不行吗?言论自由你不懂啊。”百里飞龙翻了翻白眼,“你说我容易吗我?我都吐槽的这么明白了,可就是有人弄不清我在说神马。苍天啊,大地啊,求你赐给我一种力量,让我不要这么慧眼如炬好不好。我情愿我只是个真正的呆子,懵懵懂懂的以为混吃等死是理所应当的事,这才是我梦想中的人生啊。唉,人太聪明,有时是很累的啊,也许这就是天妒英才吧。” “卧槽,你真是朵奇葩,天妒英才是这样理解的吗?”唐景天在某方面的学习能力超强,只一日光景,就将百里飞龙的“宅男宝典”学了三五层,现在活学活用,着实绘声绘色,“求那苍天啊、大地啊多麻烦,你要是真想变成呆子傻子,真个弄明白什么叫做天妒英才,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梦想成真。” “嘿,懒得和你瞎扯。”百里飞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咱们的高度不同,我可得悠着点,不能叫你给传染了。”说着,朝明翌使了个眼色,“明翌,有木有啊,有木有。” 所谓旁观者清。明翌虽然对自己的情感朦胧不清,但却依稀能猜到了唐景天潜意识的行为意义。当然,刚开始他为这样的认知感到惊奇,但在外国校园长大的他却能很快适应。见惯了一对对少年情侣,分分合合看过了不少,才不会傻傻的去思考什么叫“早恋”。景天有可能喜欢慕姑娘,但慕姑娘似乎很讨厌景天,所以他们两个很难在一起。这就是明翌现实主义的想法。 当然,连明翌都能看出来的事,心思细腻的华广文自不必说,而俨然一副现代新宅男自居的百里飞龙,话里话外都表现得亦足够明显,因此在对方示意之后,明翌就会意的点点头,笑而不语。他常年呆在国外,百里飞龙这样的人自然接触极少,不过话说他本来认识的人就不多,经过近来这许多事的磨砺,他不知不觉已经改变了许多,所以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远超从前甚多。 第48章 推论 http://.biquxs.info/

“好啊,翌翌,飞龙,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 最后,在唐景天像孩子般叫嚣过后,就趁着玩笑似的耍赖功夫遁走,因此这场闹剧便虎头蛇尾的落下了帷幕。 一想到马上就要出发,百里飞龙瞬时腌了精神,含幽带怨的尽了地主之谊,叫了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放海了肚子去吃这顿“壮行席”。 唐景天有点心不在焉,极罕见的消停了半天,临近大家酒足饭饱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豪情升腾,拍桌而起:“哈,我有一个提议,大家想不想听。” 没想到桌边人兴趣缺缺,只有明翌仗义的抬起头,其余三人或吃或看着桌上一半未动的食物,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明翌好人做到底,就问:“什么提议?” 唐景天要求不高,只有有人回应,他便大感欣慰:“嗯,是这样啦,咱们一共五个人,有剑修、符修、玉修,以及我这样的全能人才,如此强大完整的实力,咱们是不是可以组成一个团体。” 吃饱喝足,百里飞龙心满意足的揉了揉肚皮,放下了筷子,随口调侃:“什么团体,偶像团体吗?花美男团体吗?有一位少女假扮男生的偶像花美男团体吗?” 唐景天嗤之以鼻:“我呸,谁看少女漫画啊,我说的是少年漫画中那种热血的佣兵团好不好。就像妖精的尾巴之类的,大家都来提提意见,看叫什么名字最合适。”拿眼巡视一周,在垂首观察食物的少女发髻上一闪而过,遂落在了最保险的明翌身上,“翌翌,你先说。” “啊?”明翌一愣,沉吟片刻,摇头苦笑:“起名字什么的,实在不是我的专长。” 唐景天大失所望,转向华广文:“华兄才华横溢,想来已有计较。” 华广文淡淡地说:“你们商量,我都可以。” 唐景天无奈看向百里飞龙:“飞龙,你呢?” 百里飞龙微笑道:“要说团名,我有一大堆,你想要哪个?” 唐景天眼睛一亮:“你说说看。” 百里飞龙说:“五天使、五恶魔、五修士、五天人、五男女” "停!"唐景天厉喝打断,“飞龙,你存心捣蛋是不是?” 百里飞龙无辜地摊摊手:“冤枉啊,我很认真的在说啊。” “屁哩,一边去。”唐景天嫌弃地摆摆手,最后情绪复杂地望向慕纤柔,“慕姑娘呢?你有什么提议?” 慕纤柔瞥了明翌一眼,柔声道出了心中想法:“啊,飞天慕明华”她忽地脸颊绯红,“我,我临时想的,可能不太好,不过,包含了咱们五个人的名字” “飞天慕明华?”在场四人异口同声地默念了一遍,可脸上的表情却是迥然有异: 华广文依旧淡然无谓的微笑,百里飞龙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明翌与唐景天却同时莫名的一怔。 “飞天慕明华。”唐景天又念了一遍,颇为遗憾地摇摇头,“慕姑娘,首先很感谢你的建议,至少只有你是认真在想,不像他们那样不负责任、敷衍了事。这点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不过,虽然这个名字挺好听,而且包含了咱们几个名字的用意也很好啦,但是若以此作为队名的话,好像就有点不太合适了。怎么说呢?飞天慕明华,听着有点像是,像是一个名叫飞天的女子,在倾心思慕一位叫做明华的男子。似乎,太过风花雪月了一点。” 这时百里飞龙乐呵呵地说:“风花雪月怎么了,春情旖旎怎么了,我就觉得‘飞天慕明华‘这名字挺好的,不仅念着好听,关键是寓意深远啊。” 好你个百里飞龙,又跟你哥哥唱反调。你给我等着,等到了落日山,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唐景天心里恨得牙痒痒,但碍于这名字乃慕纤柔所起,不好出言不逊,当下照章办事的动员道:“这样吧,咱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的意见。大家举手表决如何?”他自觉是在照顾女生的面子,却不想要是放在以前,不管是面对同组的风月与白芷,还是自家的姐姐妹妹,他若不喜欢,早就一句话给反驳了回去,就算口气不硬,意思总也到了,哪里有这么多的顾忌与犹豫。 然而这一次,就连明翌也若有所思的没做回应。 就算唐景天脸皮厚实,此时也不免有些尴尬,不过马上就自我鼓励道:“看来大家都比较腼腆,那就由我先来投票好了。”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慕纤柔,抱歉地说,“对不起,慕姑娘,我不同意。” 尽管是“坏人”的意见,亦令慕纤柔神色一黯,情绪低落地垂首低语:“没关系,我也觉得不适合。”言毕,她隐在桌下的纤纤玉手轻轻一颤,十根剥葱似的长指紧紧锁在了一起。她患得患失地想:这算是自我否决吗?方才怎会想到这样的名字呢?被否决掉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为何心里会隐隐的痛? 少女情怀总是诗,意境美妙却难懂。大多少女的心事是旁人难懂,可终是有连自己也不懂的极少数。 紧跟着,明翌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怪怪的。” 百里飞龙哈哈一笑,伸展开双臂:“我举双手赞成。” 华广文笑道:“我无所谓。” 唐景天松了口气:“两票反对,一票赞成,一人中立,提议无效。” “喂、喂!”百里飞龙挑了挑眉毛,舞动双臂表示抗议,“你看清楚啦,我这是两票。” 唐景天冷哼一声,自动忽略了百里飞龙的胡闹,然后态度强硬地说:“好,下一轮提议现在开始,这次除慕姑娘外,其余人都必须至少提议一次,要不然,我很难对他的团队忠诚度表示信任,未免后患,所以只能早早剔除出去。”说完,他目光灼灼的环视一圈,落在了华广文的脸上,“华兄若是不愿与我们同行,大可对我的提议不屑一顾。以你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此行团队合作的重要意义。我只需要值得信任的队友,绝不要漠不关心的随行者。” 华广文缓缓收起笑脸,面色严肃了一些,郑重地颔首道:“在下确实不在乎什么团名,但深知这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无论是你们玄天书院,还是我们华胤学府,教学理念上兴许是千差万别,但在磨砺弟子结队修行的历练上却是大同小异,最后走得都是殊途同归之道。”顿了一下,右手食指轻扣桌面,“不过,我有一个疑惑,听唐兄弟的口气,俨然以一团之长自居的口吻,却不知是否有些太想当然了。” “怎么?”唐景天皱了皱眉,理所当然地说,“是你硬要跟我们一起的,难道不该由我来当领头人?莫非,还要奉你的命令行事不成?”说完,嘿嘿冷笑了两声。 “我有说过要同你一起吗?”华广文漠然一笑,转向明翌那边说,“我原话是要与明公子一路同行,可从未提到过要与唐兄弟一起。” “我?”明翌一怔,莫名其妙地问,“我本事低微,华先生为何要与我同行?” 华广文尚未答话,唐景天抢先一步,冷笑道:“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因为翌翌的元血不凡,定然能引来那”他的话突然顿住,随后不自然的笑笑,“引来一些神异灵兽的觊觎。” “神异灵兽的觊觎?”明翌大惊,忽然想到在断肠居时那只玉麒麟看向自己的古怪目光,如今回想起来,若说“觊觎”的话,在那两道亲昵柔和的目光中,确然混杂一丝难言的贪婪。当时他全力应对品性难测的红尘居士,根本无暇顾及其坐下灵兽的细微反应。 明翌忽又想到什么,当即在心中沉声道:“封疆,你是故意的吧,故意引导我向错误的方向思考。” 短时间的静默后,封疆淡淡地说:“小主人,你忘记了吗?咱们可都中了司徒白的‘离阳傀儡术’,所以当时我们的所思所想,皆受他的意志影响严重。若非是他的‘离阳傀儡术‘练得还不到家,我又怎能猜到他不是真的断肠居士呢?” 就在这时,明翌的脑中忽然想起一把熟悉好听的声音:“乖徒弟,可能你很不屑,但我当定了你的师尊,所以你就认命做我的乖徒弟吧。好了,废话不多说,咱们言归正传。当你对你的宝贝天兵真正起疑的时候,我留在你灵宫中的一段话便会自然解封。首先,我想对你说声抱歉,为了这次赌约不输,我向你说了一句谎话,当然我真正想骗的是我那心眼賊亮的师兄。无论如何,身为长辈,我不该骗你,其实我没有对你施展‘离阳傀儡术’。” 话音到这里停止,明翌绷紧神经等了一会儿,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动静时,那声音蓦然又在脑宫中想起:“哦,忘了告诉你,你此行的目的我当然知道。我并非无法替你解开封印的记忆,但其中牵涉北溟魔修在红尘的许多隐秘,以你现在的情况,回复记忆绝非好事。 “最后提醒你两点:其一,这段话因你对自己的天兵生疑而解封,我却不想这芥蒂持续的太久太深,即使他隐瞒了你再多的秘密,为你考虑的宗旨是不会变的,毕竟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就是不可分割的灵魂共享关系;其二,这只是我留在你脑中的其中一段而已,以后当你触动准确的契机后,剩下的两段留言便会适时响起。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很巧妙、很刺激,有没有一种心神激荡的兴奋感。当然,你不会有,你只会觉得我诡计多端、手段莫测而已。最后,顺便提一句,我是第一次听到天兵称呼寄主为小主人。郑重声明,我只是纯粹觉得有趣罢了,一点都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哦。” 第49章 玄空七心诀 http://.biquxs.info/

这次红尘居士司徒白的留言,是真正的告一段落,但明翌的脑袋却比刚才更加千头万绪、紊乱纷杂。在这个当口,为何红尘居士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脑中留言,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两段不知究竟的留话,他更是漠不关心,他真正在意的是,这段话所传达出的或直白或隐晦的各项信息。 不像封疆可以对他有所隐瞒,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元始天兵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他干脆直接说道:“封疆,比起红尘居士,我更愿意相信你。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好。”封疆肃声说,“不能说的我会提前告知你,但我不会再骗你哪怕一句。” “再?”明翌眉头一动,“他有没有对我使用离阳傀儡术?” “没有。” “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怀疑,确实如你所说,从你忽然失去联系的时候就开始了吧。那么,既然无关离阳傀儡术,自然就没有强大与否的衡量,那你是如何得知他不是断肠居士的?” “我虽从未见过断肠居士,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说谎。” “为什么?” “前主人。” “是风嶷前辈告诉你的?”明翌的蓝眸中漾起一抹复杂的光芒,“那你为什么叫我小主人?” “我不能说。” “那我大胆的猜测一下。”明翌蓦地咬紧牙关,身子骤然蹦的笔直,在心中一字一句地问:“难道,我是你前几任主人中一位的后代?” 这次封疆沉默良久,幽幽地说:“不,不是。”话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忧伤。 听到了出乎意料的答案,明翌却说不上是喜是悲。好不容易显出的一丝线索,竟然只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已。但他实则应该暗自庆幸的,因为如果他的亲人真是封疆的前主人,岂不是意味着彼此早已生死两隔?想通了这一点,明翌叹了口气,松弛了全身的肌肉,最后问了一句:“封疆,上次你为何会忽然与我失去联系?” “因为,当时突如其来的浩瀚元气漩涡,触发了你灵魂中的一个强大封印,一股力量将我卷入了封印的边缘之处,一时之间无法脱身,也无法与你联系得上。” 封疆表述的轻描淡写,明翌却听的心惊肉跳。他直觉当时的情况定然凶险万分,也不知封疆经历了多少磨难方能安然脱身。他忽然有些羞愧:“对不起,封疆”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觉得有点苍白无力。 封疆缓声道:“我只想说,那个封印十分强大,不只是我,就连司徒白也无法探知到你被封印的记忆。” “那他为何知道,我失去的记忆与北溟魔修有关?”明翌惊讶地问。 “我想,那段封印记忆关系到北溟魔修的想法,是他根据你已有的记忆推论得来的。”封疆说,“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枝节,只是自己不愿深究而已。” 明翌心头一突,脑中忽然掠过一个苍白小女孩的身影,不禁苦涩地说:“是因为在红尘那几年,一直缠绕我的梦境吗?” “还有那次寂颜女的埋伏。”封疆简练地说。 “我当时就知道是小兰帮了我们,却从不愿深思下去。”明翌怅然若失,直觉羞愧至极,“小兰定是为了帮助我逃出去,才独自留在了我梦中见过的那个黑暗世界。” 封疆安慰道:“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在当时的种种迹象表明,小兰的实力绝不在寂颜女之下。而寂颜女身为寂心阴魔使,修为在北溟昆仑是拍得上号的。只在‘七心阴阳魔使’这一代,可名列前五,由此可知小兰的地位,应是比寂颜女只高不低。” “无论多么厉害,可终究还是修炼邪法的魔修啊。” “谁说北溟魔修所炼的就都是邪法?” “他们吞食修士的魂魄修行,这当然是天理不容的邪法。”明翌义愤填膺地说。 “《玄空七心诀》秘不可测、源深似海,乃是传承自道祖的第五弟子凰无羽。凰无羽乃天纵奇才,在某种层度上来说,甚至超越了他的四位师兄--四御天尊。他在北溟昆仑苦修百年,创下了无上玄法《玄空诀》,本是存了超越四位师兄联合所著的《四御天书》的心思。”封疆侃侃而谈,“不过,《四御天书》博大精深、包罗万象,隐含天地至理,融合了四御尊者四人的心血合力,自非凰无羽独自所创的《玄空诀》可以媲美。但七卷《四御天书》早在上古时期便已分散四方三界,到如今除了玄天书院与风氏一族各藏了一卷之外,其他五卷早已不知所踪。而与《四御天书》恰恰相反的是,《玄空诀》则为后世天才增补成为了如今的《玄空七心诀》。如果不分漫长岁月中衍生出的吞混儿魔行之法,只论最初完整的《玄空诀》,当可称为当世第一真法。” 明翌只听得心潮澎湃,不可置信地说:“封疆,你说北溟昆仑的《玄空七心诀》是当世第一真法?若当真如此,那魔修岂不是远比正道修士厉害得多?”他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虽接触的不多,但也知道现在的皓庭,肯定是正道实力强盛一些,这从我连日所见当可看出。” “我再次重复一遍:只有完整的《玄空诀》可称为天下第一真法。”封疆纠正道,“如今的《玄空七心诀》,‘七心‘就有七种修行方法,一人之力最多能够研习一种,而且终其一生亦难大成。《玄空七心诀》中除了玄、空二心,是为原汁原味的《玄空诀》分化而成,其他七心都是在其基础上衍生而出。只有修行玄、空二心的北溟修士,为了保持本心的纯净无垢,是不能通过吞食别人魂魄修行的。当然,修行玄、空二心的只有六个人,那就是玄、空二位魔尊与他们的阴阳魔使。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翌心念一转,惊喜道:“你的意思是小兰她修行的很可能就是玄、空二心之一?” “这只是我的猜测。”封疆说,“不过,你想想,按照玄、空、寂、灭、色、欲、杀的七心排列,能够令寂颜女都心生忌惮的魔门少女,大概只有修行玄、空二心的阴魔使了。” “对啊。”明翌忍不住欢呼出声,这次过分出格的行为,终于引来早已暗自测目的在座四人诧异地看了过去。 唐景天知道明翌拥有天兵的秘密,自然晓得他连番怪异举动的原因,因此不等明翌反应过来,就率先打着哈哈作掩护:“哈哈,翌翌在红尘一个人生活久了,习惯独自思考问题,在他们学校时上课开小差的情况屡屡发生,竟然到现在还改不了这种恶习。” 明翌正不知如何收场,闻言顺着台阶就下:“是啊,真是抱歉,刚才我忽然回想起一些往事,忍不住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尴尬地挠了挠头,“实在不好意思。” 百里飞龙无所谓地说:“其实不只是你,要是再讨论下去,连我都快神游天外了。” 华广文眼神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笑了笑:“明翌,咱们马上就是一路同行的伙伴了,再公子先生这样的称呼,倒显得有些见外,要不我就也随景天叫你翌翌如何。” “好啊。”明翌心情忽然大好,笑着说,“那我叫你华大哥吧。” 华广文目光一亮,难得的开怀大笑:“叫大哥不敢当,你就叫我广文吧。” “好,广文。”明翌点点头,忽又想到什么,转向慕纤柔说,“慕姑娘,我们能不能就叫你纤柔,这样亲切点,嗯,你若是不习惯,我们叫喊你的全名如何?” 慕纤柔秀面微红,微微颔首:“好,大家叫我纤柔就好。”顿了顿,害羞地望了明翌一眼,“那我也叫翌翌吧。” 明翌楞了一下,笑道:“好啊。” 百里飞龙抢着说:“还有我,还有我,纤柔就叫我龙龙好了。” 慕纤柔踌躇了半天,艰难地叫了一声:“龙龙。” 百里飞龙喜不自胜,连连点头:“好好好。” “好个屁。”唐景天心里满不是味儿,遍故作强横的命令道:“不行,你得叫我天天。” 顿时引来四人纷纷测目,唐景天红着脸默了半晌,蓦然横冲冲地喝道:“本公子愿意,你们不服吗?” “服服服。”百里飞龙连连摇头,“谁敢不服你。” 慕纤柔双目盈泪,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可恶的“坏人”叫得这般亲切。 明翌将一切瞧在眼里,脱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嗯,刚才怪我没听,咱们的团名有着落了吗?” 唐景天立马来了精神,嘻嘻笑道:“有个好的,叫你听听。” 明翌暗松口气,问:“什么名儿?” 唐景天大声宣布:“天华五飞。我给你解释一下,天代表玄天书院,华代表华胤学府,五飞代表咱们五个。” 百里飞龙在旁插口:“天是代表唐景天,华是代表华广文,飞自然就是我百里飞龙。”顿了顿,摇摇头,“我们三个是华胤学府和玄天书院的学生,只有一个五字才将翌翌和纤柔包含了进去。我是觉得还不错啦,就是有点不够完美。” 明翌笑道:“我觉得这名字寓意深刻,真挺好的。”想了想,不好意思的轻声说,“再说我马上就要去考玄天书院了,希望这是个好兆头。” “我也是,我也要去考玄天书院。”慕纤柔欢喜的抬头,双眸亮晶晶的宛若繁星。 明翌一惊,开心地说:“真的吗?慕纤柔,到时咱们可以一起去八景天都。”他想到封疆让他早些寻找队友的事,当下便顺势征询着说,“嗯,纤柔,如果我能顺利通过玄天九试,你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倒是可以结成一组参加玄天试武。” 慕纤柔本有此意,自然点头同意:“好。” “怎么都去考玄天书院啊?”百里飞龙嘟囔了一句,不过也没怎么纠结,在这方面他看得很开。华广文却隐隐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灰暗的光。 这时唐景天震臂高呼:“‘天华五飞’小队成立!立刻向落日山进发!” 第50章 再起风波 http://.biquxs.info/

唐景天振臂高呼的余音未消,华广文霍然立身而起,竟是神色严肃的朝楼梯口走去。 唐景天面色一变,沉声喝道:“华广文,你干什么?” 任谁在豪情壮志的当口,遭遇“队友”的漠然离席,都绝不会有什么好脾气。即使唐景天这样乐观的人,亦在一瞬间心情烦躁了起来。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此时为何会如此的敏感。直到他下意识地朝幕纤柔望了一眼,才忽然察觉到一点异样——相较于以前面对此类经历的事不过心,现在的他反应似乎过于激动了一些。 华广文头也不回,只低声说了一句:“又出事了。”就快步向楼下走去。 “又出事了?”明翌喃喃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说“又”,难道是又出现了……蓦地,他的脑海中闪现过一片诡异的血光,那浓郁的如有实质的血腥气,似乎再一次在他的身边弥散开来。 “华先生……广文……”明翌忍不住站起身来,三两步就跨到了楼梯口。他伸头朝下望去,这时华广文已经下了楼梯,径直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走,翌翌,咱们下去瞧瞧,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唐景天似也反应了过来,默默来到明翌的身边,伸手拉他一起踏上了木质的楼梯。 待明翌两人先后步下最后一个台阶,华广文却在大堂门口停住了脚步。明翌心中一动,朝计春楼外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而来,转瞬间便已来到了计春楼的门口处。 那道淡金色的光影骤然敛去,一名金色劲装的大汉现出身形,一照面便在华广文的身前躬身一礼,拱手说道:“华总管,属下有要事禀告。”他谨慎的环顾左右,眼神紧张的向华广文示意,显然是认为这酒楼门口位置开阔,并非适宜传话的良好场所。 华广文不置可否,只问:“是谁让你来的?” 劲装大汉恭声答道:“是步堂主。” “哦。”华广文淡淡地说,“没关系,你说吧。” 劲装大汉一怔,犹豫道:“可是……” “没关系,你说吧。”华广文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遍。 劲装大汉只好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们在镇里发现了四处血泊,而且非常奇怪,血腥味一直凝而不散。”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便与昨日在招摇坊发现的情形完全一样,而且……这次其中一处,竟依旧发生在了招摇坊。” 即使华广文定力足够,且已早有预料,也不由感到几分惊讶,他沉吟片刻,连声问道:“招摇坊再次发生了血案?血泊发现的地点在哪里?这四处血迹都是在中午才发现的吗?” 劲装大汉经验老道,当即明晰了华广文真正关切的重心所在,随后有条不紊地答道:“确实,招摇坊再次发生了血案,这次出事的地点是在水仙的闺房。水仙姑娘是招摇坊的头牌,进入招摇坊的时间不久,却极得老鸨芸娘的信任,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听说她性子寡淡素静,除了已出事的巧眉姑娘与另一位芍药姑娘,平日里她极少在姐妹中间走动,因此直到今日近午,才给寻过去的芍药姑娘给发现了房中的血迹。” “水仙?水仙!”华广文紧蹙眉头,惊疑不定,“怎么可能会是她?” 不远处的唐景天与明翌,这时也都是一连惊讶表情。尤其是经历过浮光掠影壁上美人目光相随之事,与这位红粉佳人有过交流的明翌,初闻噩耗的感觉并非伤心怜惜,而是满心满脑的不敢相信。 那劲装大汉不由想道:“果然,不管你是多么正派儒雅的贵公子,终究还是难过这千娇百媚的美人关。看来华少爷心有所挂的,正是这位公认的大美人了。唉,这般姿容绝世的丽人,就这样一夜之间香消玉损,当真是天妒红颜啊。” 劲装大汉心中感叹,嘴上却一点不含糊,好整以暇地继续禀告:“另外三处血泊发现的时间大致相仿,其中一处是在卢管事的书房之中。” 华广文打断道:“卢管事?是那位修炼金虹刀的卢炔管事吗?” “正是。”劲装大汉点头,似颇悲痛伤心,“卢炔与我私交不错,岂知今日竟然……唉,他的那把珍爱宝刀,就断在了卧室窗边那惊心动魄的血泊旁边,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华广文追问。 “是章护法。”劲装大汉说,“章护法修炼的同是金虹刀法,因此平时常与卢炔交流切磋。但是,今日午后章护法去找卢炔,正是请示过步堂主后,特意准许卢炔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岂知,毕竟还是晚了一步。” “章护法倒是深谋远虑。”华广文若有所思,随口问道,“你是巡查组的尚世允?” 劲装大汉目光一亮,喜道:“属下与华总管只说过一次话,华总管竟还记得属下的名字。” 华广文淡淡一笑:“尚世允,请继续。” 尚世允诚惶诚恐地垂首:“属下以为,比起卢管事出事更严重的,是另外两处血泊存在的位置。因为,它们一处在入镇必经之地,另一处则在入山必经之处。而且这两处血泊的占地面积极广,均是在有人目睹的情况下突然显现出来的。” “哦?”华广文大感诧异,“你是说这两处血泊是在青天白日里,在有人在侧的时候,突然间出现的?” “是。”尚世允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因落日山蕴藏大量天魂石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这两日赶来夕阳镇的修士一直络绎不绝,而其中十之八九,都未在镇上稍作停留,而是直接朝落日山而去。所以见到这诡异情景的人很多,不少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得不轻,更有一些修士大吼大叫,慌里慌张地离开了镇子。” 华广文怔怔出神,心中暗忖:“为什么?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既然那日借刘东之口,故意散播出了这重磅消息,当然是为了吸引天下修士进入落日山,可今日却又行这十足威慑意味的举措,岂不是反令前来修士望而却步了吗?” 华广文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凝眉望向尚世允:“这些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尚世允回道:“还有一事,步堂主着属下相寻,华管事是否与邢公子同行。” 华广文眼神一动,轻轻摇头:“步堂主此行有步师弟相随即可,我就不同堂中的兄弟们一起了。” 尚世允会意道:“属下明白,若无其他事,就先行告退了。”言罢,干净利索的转身离去。 “邢公子?邢师弟……邢大哥……玄冥姓氏……” 明翌的心子腾腾乱跳,这时一个大大的“邢”字在脑海中漂浮,驱使着他中魔般快步走至华广文的身边,一字一字地问:“你那个邢师弟是玄冥刑家的子弟吗?” 华广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真的,原来是真的。”明翌心头狂喜,激动地抓住了华广文的肩膀,“华先,哦不,广文,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华广文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肩膀,少年白皙纤长的手背上隐现青筋,他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地说:“我这邢师弟名叫邢匡,口头上以师兄弟相称,只因为我们是相同院系的前后辈,并且都是凌院长亲授的学生。” 说到这里,他抬目望向明翌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只见环绕着蓝瞳白金碎光因兴奋而熠熠生辉,“不过,他终日沉心于剑道,不喜与陌生人接触。翌翌,希望你能够明白,虽然我是名义上的师兄,但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我是不能带你去见他的。况且,以他素来独来独往的作风,此时该已只身进入落日山,要不然我早已有言在先,步堂主岂会再多此一问。” “你说他已经去了落日山?”明翌怅然若失,缓缓地垂落下一双手臂,喃喃自语:“原来他叫邢匡,不知是邢大哥的兄弟还是小辈?” “邢大哥?”华广文耳目聪慧,明翌虽是低声喃喃,却也一字不漏的听得一清二楚,他既已心生疑惑,便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你那位邢大哥叫什么名字,兴许我可以为你解惑一二。” 明翌大喜过望,想也不想便说:“我邢大哥全名叫邢孟,以前曾经是玄天书院的学生,后来不知为寻找什么东西,在红尘中奔波了好几年,现在又因同样的目的,不知去了哪里。你若是知道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会非常感激你的。” “邢孟?”华广文大惊,“你见过邢孟?” “是啊,你真的认识他。”明翌登时睁大了眼睛,惊讶的情绪只比华广文更甚。 “不,我没见过邢孟,但我听说过他……”华广文恍若梦呓一般低语。 而就在明翌心潮澎湃,凝神细心聆听的当口,突然外来一股大力将他给拽了个踉跄。待他愤怒犹疑地回头望去,却见唐景天正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目光森寒的紧盯着华广文,一字一顿地说:“华广文,你真的知道有关邢孟的往事吗?” 第51章 邢孟往事 http://.biquxs.info/

华广文略微一怔,凝目与唐景天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展颜笑了起来:“景天,我明白你的担心,只是你以为我们不告诉他,就真的是在为他好吗?”他的眉目温顺和煦,“就像打小自有主张的你我一样,翌翌早已不是表面上的青稚,我相信他拥有自我决断的能力。而且你这样昭然若揭的喝止我,我若再配合着违心的推脱不知,他又怎么可能不埋怨我们?” 听过华广文立场坚定的和言细语,明翌的头脑反倒出人意料的冷静,几乎是立即就明晰了唐景天的用意:这位好友定是知晓邢大哥的去向,不过想来那个地方可能不同寻常,甚至是危机重重,要不然以景天积极乐观的性子,是绝不会如此几近威胁的阻止华广文的。 明翌当然明白景天这样做是出于好意,但心底涌起的激荡情绪却难以抑制,当下脱口大喝一声:“景天,今天我一定要知道真相。” 唐景天避开明翌灼热的目光,嘴角漾出一丝淡淡的苦笑:“翌翌,你就只会对我大吼大叫,可若是今日站在这里的是大哥或风月,你还会这么硬梆梆的拒不妥协吗?我大哥与邢孟那么好的朋友,他都不愿意叫你的得知的事,我作为他的亲兄弟、你的好兄弟,明知现在绝不是合适的时机,难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出言阻止吗?” 明翌顿觉胸口一窒,满腔热血无处发泄的积压一处,憋得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地声明:“对,我承认,不管是唐大哥,还是……风月,可能我都没有勇气追问到底,但……你不是我要好的朋友吗?朋友不就是应该有话直说的吗?你不知道吗?邢大哥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如果换做是你,若是唐大哥突然从你身边消失,难道你能克制自己不紧张他的下落吗?” “当然应该紧张。”却是百里飞龙不知何时来到了酒楼门口,他转向唐景天时勾起了嘴角,“真是叫小弟长了见识,原来景天兄还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面。若是旁人不知究竟,说不得还要以为你与翌翌不是兄弟,而是什么超友谊的非一般关系呢。”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唐景天正有些下不了台,此时不由坏脾气的粗声粗气,“嘿,我与翌翌的关系当然不一般,这还要你多嘴,我看比起对我们胡言乱语,你更应该去担心你的好学长,他可是早就亲口承认自己有断袖之癖,而且最喜欢性子活泼的小子。”他眯起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嘿嘿,依我看啊,你这样的,就格外投他所好。” 百里飞龙狐疑地瞄了华广文一眼,见这位抓着自己把柄的学长笑而不语,眼眸含光,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觉得比起污蔑学长,你更应该去磨练一下自己的演技。” “我污蔑他?”唐景天冷笑,转向明翌道,“翌翌,你说说看,华广文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明翌哪有心思陪景天胡闹,只是紧盯着华广文,诚恳地说:“请你告诉我邢大哥的事情。” 华广文却垂目敛神,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你确实有权利得知,但绝不应该是从我这里。” 明翌愕然,连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已经准备要说了吗?为什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如果你都不愿意说,我又该找谁去问?” 华广文负手仰望天空,目光空茫,“景天的兄长与他乃是至交好友,邢师弟与他更是一房同宗的兄弟。他们比我们更适合,告诉你有关邢孟的事。” “是啊是啊。”唐景天赶紧接住话头,“翌翌,等你考上了玄天书院,就算你不主动去问,我哥也定会告知你当年的事。” “真的?”闻言明翌萎靡的精神一震,“只要我考上玄天书院,唐大哥就会告诉我?” 唐景天点头如捣蒜,打包票的一拍胸膛:“会的会的,肯定会的,只要进了玄天书院,我就绝对会告诉你。”心里却暗笑:“嘿嘿,抱歉,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你也不想想,像我大哥那么死劲的人,不到他认为合适的时机,怎么可能会告诉你那件事。不过翌翌你放心吧,等你真进了玄天书院,嘿嘿,恐怕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胡思乱想了。” 明翌虽无法释怀,但自知只能如此,沉默片刻,郑重地说:“我会努力考上玄天书院的。” 见明翌清亮的眼眸中异彩涟涟,唐景天罕有的感到羞愧不安,掩饰地调侃道:“喂,什么叫‘我会努力考上’,应该说‘我一定会考上’才有激情嘛。” 明翌一怔,面皮泛红,沉吟应道:“我一定会考上玄天书院的。” “这还像点样子。”唐景天满意的点点头,毕竟心中有鬼,没有乘机发挥,而是转了话题:“嗯,这镇子里又闹出这许多事,咱们是否应该过去查探一番,不管对方是出于示威还是什么目的,其他三处地方咱们都可以置之不理,但招摇坊的水仙姑娘毕竟与我们相识一场,道义上讲是该过去看看的。” 他有意无意地瞄了华广文一眼,“不管这隐在暗处的‘变态嗜血魔’是何方神圣,就目前所发生的血案看来,他的心智修为端是诡异莫测,应是我们此次落日山之行最大的障碍。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接触短暂,但我直觉水仙姑娘殊不简单,不像是那种会轻易着道的人。” 明翌讶然道:“啊,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啊。”此时他忽然意识过来,之所以初听招摇坊再出噩耗却并不十分伤心,实是因为他直觉水仙绝不会轻易遇难。说不上什么通灵的第六感,只是自然生发的一种感觉。 显然有这样感觉的还有华广文:“既然大家都不相信水仙姑娘遇难,当下最直接有效的验证方法,自然是再往招摇坊走上一遭。” 唐景天笑道:“我赞同。” 明翌点头道:“我同意。” 百里飞龙兴奋莫名,嘴上却咕哝道:“咱们可都是未成年呢,现在去那种场合不太合适吧。最最重要的是,要是让我妈知道了,非得揪掉我的耳朵不可。” 唐景天嗤笑道:“可爱的乖宝宝,既然你有这么多顾忌,那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你就留下等我们好了。” “这怎么可以。”百里飞龙忙摆手道,“咱们是一个团队嘛,自然要共进退才行。再说咱们是为断案而去,就是事后被我妈知道,也没有立场滥用私刑不是。” 唐景天嘿嘿冷笑几声,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朝向慕纤柔,摆正面容:“慕姑娘……”未等他说完,幕纤柔忙道:“我,我同意。” 再次来到招摇坊门前,萧索的气氛更甚前日。 一位年约三十的美妇人从门内款步踱出,脸上犹自带着精致的妆容与职业的笑容,却掩不住由内溢出的凄美哀婉,举手投足间的成熟韵味,全无一丝矫揉造作之意,渗入骨髓的温软柔媚风情,足以引动任何男人的目光。 “奴家芸娘,见过华总管与几位公子。”芸娘盈盈施了一礼,一对秋水明眸逐一在五人脸上扫过,最后自然而然的与华广文温润的目光相会。 华广文坦然相对,微笑道:“现刻在下只是华广文,而不是黄金屋的挂名总管。” 芸娘微微一惊,转瞬恢复自然:“华公子。” 华广文凝望芸娘一眼,转而含笑逐一介绍:“这几位是我的团队伙伴……” 唐景天既以队长自居,怎能叫旁人抢了风头,当即打断道:“嗯,广文,我们自我介绍好了。”礼貌的向芸娘点点头,“我是炽零唐家的唐景天,不才暂代‘天华五飞’的队长。” 芸娘眸光一亮,深深地望了唐景天一眼:“原来是唐三公子。” “你认识我。”唐景天喜不自胜,“原来我是这么有名的。” 百里飞龙扑哧一笑:“殊不知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素有美名远播与臭名远扬之分,你大哥唐景御自然是属于前者,至于景天你嘛,就不得而知了。” 唐景天嘴角笑容一窒,看似漫不经心地转到百里飞龙耳边,咬牙切齿地一字字道:“我看你是皮痒了。” 百里飞龙笑嘻嘻溜到明翌身侧,面向芸娘道:“我叫百里飞龙,计春楼是我家开的。” “你是百里计春的大儿子?”芸娘首次失态的惊呼出声,尽管马上意识过来收敛举止,但美眸中复杂的情绪却难以抑制,“哦,听说你兄弟二人自幼就得拜名师,未出师之前不得踏足夕阳镇一步。因此,初次见面,略有失态,还请见谅。” 百里飞龙颇感疑惑:“阿姨,你晓得我拜师离家这事我不奇怪,但你怎会这么肯定我有个弟弟?就连我都不敢肯定有没有兄弟哩。” “你从没见过你弟弟吗?”芸娘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