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门主母操劳至死,重生后不伺候》 第1章 重生 “九娘,你也知道自己个儿的情况,自从你难产生下煜哥后,大夫就断言你极难再有孕,煜哥又是那么一个情况,我儿子为了你死活不肯纳妾,如今战事吃紧,九死一生,说句不好听的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对的起侯府列祖列宗,难不成,偌大侯府,以后要交给一个傻子……” 裴九娘刚醒来,就听到婆母刘氏熟悉又聒噪的声音。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重生了,重生到了她刚被婆母劝着收养顾西珏和顾玉脂的时候。 前世,婆婆刘氏也是这般恩威并济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收养顾西珏和顾玉脂,她碍于婆婆的施压,和对这对孩子的怜悯,以及察觉过后,觉得这对孩子也的确不错,本着为她的煜哥寻两个同伴煜哥也好长进的心思,就同意了。 可这俩孩子来了之后,却让原本心思就敏感的煜哥更加封闭自己,煜哥早产,后面又跟着她在战场遭了些罪,小小年纪就受到了战场的残酷,以至于不喜欢说话,给人的感觉有些阴郁。 起初她还耐着心教导煜哥,可后来婆母对煜哥愈加不满,加上顾西珏和顾玉脂来之后,煜哥跟他们有些冲突,煜哥还打了顾西珏,把顾玉脂推下河,大冬天,顾玉脂差点冻死在河里,后来还留下了些咳嗽的毛病。 出于愧疚和对煜哥的失望,裴九娘把这俩孩子记在了自己名下成了嫡子,后来更是延请名师教导。 顾西珏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更是在十六岁的年纪中了进士,成了天子门生,顾玉脂也成了京中人人称颂的才女,后来被秦王妃看重聘给了秦王世子。 而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因为推顾玉脂落水,被顾廷之罚了三十军棍,后又送去庄子上,后来瘸了一条腿,还因为感染天花,生了一脸的疮,自卑又敏感。 可就是这个被她遗忘的儿子,在她被养子养女当众数落她是如何苛待他们兄妹,逼她们兄妹成才气病困在偏院的时候,拖着病体以府中下人的身份伺候她走完了最后一程,后来又跪求来一棺木给她收敛尸骨,给她披麻戴孝下葬。 那会儿她已经死去,可魂魄却被困住,亲眼看着亲生儿子为了她自愿写下义绝书,把侯府爵位拱手让人,还亲自为她写墓志铭,看着那一手绝妙的文字,裴九娘才知道养子为何能十六岁成进士,还有顾玉脂那些被称颂的诗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写的。 有大才的是她的亲生儿子才是。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她死后,顾廷之竟然娶了养子养女的亲姨,这亲姨不是别人,就是府中负责照顾他们的姑姑,是顾廷之的义妹,原来养子养女压根就是顾廷之跟白月光的孩子。 只是当初她和顾廷之早有婚约,侯府不可能让医女做侯府主母,医女温婉明知有孕却嫁人,最后被以通奸罪钉门板而死,索幸孩子被心腹丫鬟救下,辗转送到了侯府。 养子养女笃定是裴九娘害的他们生母惨死,把所有的仇恨都转嫁裴九娘,隐忍多年,直到达成所愿才实施报复。 她死后不久,亲生子顾煜也被害死。 想起前世种种,裴九娘捂着心口,眼泪止不住的流。 见裴九娘一直不说话,太夫人刘氏语气又重了几分,“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煜哥也是我的孙儿,当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起来,煜哥这孩子也着实可怜,我也是为了你和煜哥打算,这两个孩子年纪跟煜哥差不多,来了,煜哥也好有个伴儿。 退一步说,煜哥要是不能袭爵,西珏……总之是你养大的,你用心着点,也跟亲生的没两样,难不成还便宜了旁支,我的话,你仔细朱嬷嬷一下。 你若是想通了,我就让人把西珏和玉脂带过来,都是好孩子,保准你见到就会喜欢上。” 刘氏言之凿凿,这番话显然是认真琢磨过的,裴九娘知道这件事是避不过去的。 何况,上辈子害她和她儿的人,她这辈子也不想放过。 总得放到眼皮底下。 于是在刘氏脸色越来越差的时候,裴九娘还是松了口。 “那就带过来我先瞧瞧,若是真有婆母说的那么好,我就留下。” “你这是同意了?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你放心,我给你打包票,都是好孩子,那个,既然答应了,你就赶紧让人收拾一下,你这院子可还有闲置的正屋,最好是朝阳的,空间要大一点的,还有把屋子里里里外外好好打扫一遍,一应物件都得换新的。 对了,我记得你嫁妆里有些好的家具物件……” 刘氏一边说着一边欣喜的看向裴九娘,等着她自己识趣接话,裴九娘却淡笑着转过脸,敷衍,“我这院里的屋子都堆了东西,再说,我跟孩子到底是不熟,乍一下子住到一起……” “就是因为不熟,才更应该住在一起,刚好多培养培养感情,好了,你也别推辞了,孩子用的,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刘氏说着,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若是换之前,裴九娘定然是小心揣摩,然后顺了她的意,拿私库的掩饰打开任她搬,可这次,刘氏脸色黑了好几个度,裴九娘都不曾松口。 一来二去,刘氏心里攒满了怨气,这个节骨眼上又不好发泄,最后撂下一句“到底是族中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投奔到咱们这里,既然答应收留,就不能让人挑出理来,你是侯府的主母,你做事,我放心。” 说着,起身黑着脸走了,临走,还有些不悦的瞪了裴九娘好几眼。 第2章 义女 刘氏一走,自小伺候裴九娘的乳娘赖妈妈就急忙走到裴九娘身边,“夫人,煜哥身体差,学东西也慢,看着的确不像是能挑起侯府重担的,老夫人还是向着你的,换了旁人,早逼着纳妾了,咱们侯爷心里只有夫人,老夫人也是为你好,才同意过继族中子嗣。 这两个是家里出事没了爹娘的,老奴说句不该说的,夫人的身子不能再有子嗣,去哪里挑更好的,夫人,你不该让老夫人生气的,别忘了咱们裴家还指望侯府提携呢。” 上辈子,裴九娘就是听了赖妈妈的劝说,婆母刘氏一提就答应下来,还主动提出让两个孩子跟她住在主院,把她屋子两侧的厢房收拾出来分别给两个孩子,一应物件也是打开她嫁妆私库拿的。 后来甚至为了照顾这两个孩子,把她亲生的顾煜都丢给了府里的嬷嬷们,原本想着府里的嬷嬷会照顾好煜哥,可后来却是大错特错。 赖妈妈见她始终不松口,脸色有些拉下来,还想继续搬出裴家来施压,却被裴九娘抬手打断,“赖妈妈,你年纪大了,我确实不该继续留你在身边,这样吧,我给你些银两,这就送你回裴家跟夫君孩子团聚。” 说完,也不再看赖妈妈脸色多差,就拉着伺候的丫鬟彩凤离开了。 看着欲言又止的彩凤,裴九娘想起上一世她听了赖妈妈的话,把精力都放在照顾顾西珏和顾玉脂上,忽视了顾煜,别人都没说过什么,只有彩凤跟她说过煜哥终究是亲生的。 后来煜哥被府里嬷嬷们薄待,也是彩凤多番照料,彩凤一直打着她的名号,煜哥才会对她这个所谓的娘多少有些母子之情。 这些都是她死后化作鬼魂的时候,听到顾玉脂跟顾煜说话,她才知道的。 顾玉脂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彩凤照顾他的事情,故意找到赖妈妈作证告诉顾煜,说一切都是彩凤自己故意说的,裴九娘一直嫌弃有顾煜这样的儿子,让原本还有生的希望的顾煜彻底寒了心断了气。 想到这里,裴九娘只觉得心里难受的紧,一直用手抵在心口靠在假山石上许久,才稍稍好了一些。 “夫人?您没事吧?不舒服?要不要请医女来看?”彩凤小心在一旁搀扶她,眼底都是焦急和担忧。 “不必。” 裴九娘摇头,随即抓住彩凤的手,“彩凤,以后你帮我照顾煜哥可好?” “夫人说的是真的?您不是……” 彩凤眼底的惊喜骗不了人,裴九娘知道府里不少人都说煜哥是傻子,就连她曾经都一度以为,要不是后来看到他亲手为她写墓志铭,她都不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煜哥是大才。 她虽是女子,却也读过书,也曾作文章让先生夸赞,她虽然恨顾廷之,却也不得不承认,顾廷之能文能武,各方面都是能拿的出手,极优秀的。 他们的骨血又怎么会差?! “煜哥是我亲生的,我自然是看重的,谁也不能伤害我的煜哥,彩凤,旁人我信不过,唯有你,我把煜哥交给你,以后煜哥的事情,你都直接跟我汇报。” “多谢夫人。”彩凤高兴的合不拢嘴,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 看的裴九娘有些心酸,彩凤不过是在煜哥出生的时候照顾了他一段日子,竟然比她这个亲娘都要待他好。 这样纯正美好的主仆之情,却被有心人利用,彩凤最后,竟然被以勾引主子的名义活活打死。 想起上一世是她下令活活打死彩凤,裴九娘眼眶都湿了,她看着彩凤重重发誓,这一世,她不仅药护好顾煜,也会护好彩凤。 …… 刘氏急匆匆离开裴九娘的小院,回到自己的院子,温蓉还在等着她回话。 “姑姑?怎样了?她答应了吗?若是她不肯,还是让两个孩子跟着我吧,毕竟我是他们的亲姨,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医女,可也会竭尽所能对两个孩子好的。” “她答应了。你放心,西珏和玉脂是我的亲孙子。她要是敢对他们不好,我饶不了她。” 刘氏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了温蓉一眼,温蓉是温婉的妹妹,他们的父亲是刘氏父亲在外面偷情所生的,前些年父亲才吐露这件事,让她好好的照拂一下温家姐妹,她原本是瞧不上他们的。 可小儿子顾晏之却对温婉一见钟情,她原本想着,纳了做个妾也无妨,没想到温婉却不同意,还说她爱慕的是顾廷之,气的她把温家姐妹赶了出去。 顾廷之顾晏之虽然都是她的儿子,可顾廷之自幼就被接到婆母身边教导,后来又去宫中做伴读,跟她比你不亲厚,见到她也是恭敬中透着疏离。 而小儿子顾晏之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最是得她心。 她心里疼爱小儿子多过大儿子很多,不管别人怎么说小儿子被惯坏,不学无术,她就觉得小儿子贴心。 温家姐妹不识抬举,她也懒得去照拂。 原本就是奸生子的后代,上不得台面的,给他们脸了。 可没想到温婉还是跟着顾廷之去了战场,还在一次大战中把差点死掉的顾廷之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因着这份救命之恩,顾廷之要娶她为妻,更是写信归来要退了跟裴家的亲事。 这封信不知怎么被顾晏之看到,顾晏之跟她闹了许久,后来她只能先假意答应顾廷之,让他带着温婉先回来,然后在欢迎宴上给温婉和顾廷之下药,把温婉送给了顾晏之,又把顾廷之和裴九娘放在一起。 可没想到她的傻儿子顾晏之竟然说他是真心喜欢温婉,面对伤心欲绝几乎要悬梁的温婉,小儿子顾晏之恼恨了她这个母亲,竟然一气之下就跑了,一出门就被马车撞了,小儿子醒来后就忘记了这件事。 事与成舟,她只能让顾廷之误以为是裴九娘爱慕他给他下药,促成了他和裴九娘的婚事,然后告诉她温婉一气之下离开了。 实际是她把害了他小儿子的温婉嫁给了远离京城的富商。 原本这件事已经过去也就过去了,可她做梦都没想到温蓉找到她,告诉她温婉地死讯,还有温婉生下了顾晏之的两个孩子。 她原本是怀疑的,可一见到顾西珏和顾玉脂,就觉得像她的晏之,后来又仔细调查了一翻,最终确认这就是她的孙子孙女。 她地孙子孙女自然不能亏待了,她先给他们在顾家族中安排了一个身份,然后就开始着手让他们回顾家。 不是没想过让他们很晏之相认。 可一来晏之已经失忆忘记了温婉,二来晏之正在议亲,这时候传出有私生子,只怕婚事就悬了。 而且晏之毕竟只是嫡次子,比不上顾廷之。 而且她也着实不喜欢裴九娘生的顾煜,五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是两三岁,话都说不好,见人也不叫,更不亲近人,不少人都说他是傻的。 傻子怎么能承袭爵位?! 裴九娘身子伤了,只怕再难有孕了,顾廷之整日醉心战事,也不回来,对女色也是不感兴趣,只怕大房也再难有子嗣。 思来想去,刘氏都觉得让顾西珏和顾玉脂过继到顾廷之名下是极好的。 而她给他们安排的族中身份的父亲原本是顾廷之的副将顾环,后来替顾廷之挡剑伤了心脉回到族中,顾环曾经受过温婉的恩情,也愿意报答在她的儿女身上,甚至为了让他们能更顺利过继给顾廷之,顾环还亲自写了一封信给顾廷之,后跳河自尽,对外说是不想病痛的身体拖累儿女。 “姑姑是婆母,说话她自然是要听的,只是她毕竟是有儿子的,我怕她只是表面功夫。” 温蓉眼神闪烁,话里话外提醒刘氏。 “那个傻子,不成气候,只要让她对傻子彻底失望,西珏和玉脂对她亲厚一些,她知道取舍的。”刘氏讥笑着,她看得出温蓉的心思。 也是,她那大儿子顾廷之的确优秀,当年温蓉还小,就喜欢粘着他,现在她也大了,到了婚假的年纪,温家不过是太医,门楣着实够不上太好的门第,她想为自己搏个锦绣未来也是可以的。 再说,温蓉再不济,也是她血缘上的亲侄女,到底是比裴九娘跟她亲,裴家原本在裴九娘祖父这一辈还是拿的出手的,裴太傅门生无数,振臂一呼,也是一股子势力,又做过帝师。 可前几年裴太傅就仙去了,裴九娘那个爹是个不中用的,现在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兄弟姊妹更是没一个争气嫁的好的,还巴巴的求着侯府,眼看裴家就是衰败,她都会当初摒弃温婉选了裴九娘后悔。 想到这里,她看着温蓉笑道,“你照顾顾家血脉有功,我不会忘记你的,你先在府里住着,近水楼台先得月,道理你是懂得的。” “谢谢姑姑。” 温蓉自然喜不自禁,“只是我要是留下,难免露馅,姑姑,我,我想求姑姑一个恩典。” “什么?” “我想让姑姑收我做义女,这样我也能光明正大的经常出入侯府,一来可以时常侍奉姑姑左右,二来也能经常看望孩子们,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第3章 煜哥 刘氏略微一琢磨,便明白了温蓉的意图。 她奸生子的身份不能曝光,跟孩子们的关系也不能被人知道,可她又担心孩子们会跟她疏远,想堂而皇之的出入侯府关心孩子们,没有比她的义女这个身份更稳妥的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想近水楼台,可顾廷之那个性子,可不是什么女人都让他近身的,尤其她还跟温婉有关系,按照顾廷之的性子,只怕只会敬而远之。 “姑姑知道的,我们温家人都是会医术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帮人调理身体,有我在身边,姑姑以后肯定越来越年轻。”温蓉捡刘氏爱听的说,她是现代人,以前就是做销售的,专门服务老年有钱贵妇,最明白这些人爱听什么。 “也罢,我对外说你救过我,我破例收为义女,留你在身边帮我调理身体,只是,你也得真的有点东西才是。” 温蓉微微一笑,随即走到刘氏身边,在取得刘氏允准之后,开始帮刘氏按压头部穴位,她以前做的就是老年人养生这一套,为了更好的卖保健品和服务,她也专门培训过,人体穴位,和话术,她都十分精通,也能上手帮人做,轻轻的按压这些穴位,保准人舒服的心情畅快,到时候让她心甘情愿的掏钱。 温蓉一边给刘氏按压,一边询问力度是不是合适,刘氏闭着眼享受着,嘴里轻轻“嗯”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温蓉搭话,“还不错,没想到你对医术倒是颇为精通。” “不敢欺瞒义母,我其实是知道义母有头疾,特地学的。” “你有心了。” 刘氏睁开眼轻轻瞟了温蓉一眼,眼中比之前已经柔和了许多。 温蓉见状勾唇一笑,更是卖力,一边给刘氏按压,她一边想着心事。 她只不过无聊看了一本不知名的小说,没想到再睁眼就穿进了书里,成了书中男主的表妹温婉,她一眼就看上了书中男主顾廷之,可惜顾廷之却是个迂腐的古人,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倒是那个男主的弟弟顾晏之觉得她生动有趣,还要娶她为妻,可惜她早就知道顾晏之是个不学无术的。 她拒绝了顾晏之,让刘氏气急败坏,把她和妹妹温蓉赶了出去,可她不会放弃,她去军营做医女,留在顾廷之身边,终于她的机会来了,顾廷之跟敌军大战受伤,她冒着生死把顾廷之从尸山里扒拉出来,又用她穿越带来的药把他救活,陪他养伤,还借故让他觉得她失了名节,让人议论纷纷。 顾廷之是个重情义的人,当即答应娶她为妻。 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朝着她预想的发展,可没想到,刘氏这个毒妇竟然为了成全小儿子给她下药,等她醒来,一切都晚了。 她不想嫁给顾晏之,只能离开,后来刘氏逼她嫁人,她索性答应,后主动坦白自己怀的是侯府子孙,让夫家配合她做戏钉门板,后又让妹妹温蓉收养她的孩子。 而她则以温蓉的名义回到了京城,让刘氏知道双生子的身份,又误以为温婉已死,然后借故回到侯府,以温蓉地名义光明正大回来。 还帮刘氏出谋划策给她的孩子安排了一个合理的身份。 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嫁给顾廷之,做这侯府真正的主母。 若她是温婉,那刘氏绝不可能答应,可她跟妹妹温蓉长的极像,而她虽然生育过孩子,可保养得宜,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她生养过。 她打听过了,那个裴九娘生的儿子是个蠢的,大概就是她那里说的自闭症,现在还小看不出来,可越大问题会越明显,刘氏素来疼爱顾晏之,知道两个孩子是顾晏之的,一定会替他们谋划,而她这个亲姨肯定比裴九娘更合适做孩子们的母亲。 而且想让一个人死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妹妹温蓉就是例子。 只要她进侯府,裴九娘的小命就牢牢抓在她手里。 只不过她不会轻易那么做,毕竟她可不擅长教导孩子。 她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女主的儿子被女配夺走,被女配教导成才,后来事情暴露,儿子却舍弃女配认女主为母,她觉得裴九娘这个太傅的孙女还是适合做她孩子的母亲的。 而且她打听过侯府财务状况并不好,尤其刘氏不擅长经营,侯府那些产业都已经败的差不多了,当年刘氏坚决让顾廷之娶裴氏,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裴氏极为擅长经营,这些年,裴氏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侯府也比以前刘氏当家的时候好了太多。 让裴氏替她把侯府经营出一番景象来,她再接手。 到时候她直接躺平。 想想,温蓉就开心的很。 而且她记得没错的话,顾廷之应该也快回来了,以后没了战事四海升平,他也会常住侯府,到时候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跟他在一起,好好培养感情。 …… 裴九娘还没等到亲生儿子顾煜回来,就先等到刘氏命人把顾西珏和顾玉脂送了过来。 “夫人,这是西珏少爷,这是玉脂小姐,老夫人命我把他们给夫人送来。” 刘氏身边的王妈妈满脸含笑,给裴九娘行过礼后,给裴九娘笑着一一介绍着,又推了推孩子,小声催促道,“还不给你们母亲请安。” “母,母亲……”顾西珏顾玉脂虽然不情愿,可想着来的时候刘氏吩咐他们,只好轻声开口,可还没说完,就看到裴九娘一脸欣喜的从他们身边掠过去。 “煜哥,我的好孩子,娘一直等你,你可回来了。” 第4章 煜哥2 裴九娘冲到瘦瘦小小的小人儿跟前,蹲下去,就要把人搂进怀里,却吓到了瘦瘦小小的人儿。 直到顾煜在她怀里拼命挣扎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却可能把孩子吓到。 毕竟煜哥自小就不是在她身边长大,跟她并不亲近。 她突然这般,对孩子来说,可能有些恐怖。 她急忙松开环着煜哥的手,却又担心一松手煜哥会趁机跑掉,于是,一边试着松手,一边克制哭腔尽量温柔的对他说,“煜哥,我是娘亲,你的娘亲,以前是我不好,忽视了煜哥,娘知错了,煜哥原谅娘可好?” 没得到回应,她一边继续松手,一边趁机拉住煜哥小小脏脏的手,捕捉到他的小脸,他的煜哥这会儿还没有感染天花,虽然看上去比同龄的孩子瘦小一些,可长的特别好看,五官跟顾廷之还有些像,不,鼻子嘴巴眉毛都像顾廷之,唯独眼睛像她。 这是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曾经亏欠,他却从不亏欠她的孩子。 她看着他,脑海里自动幻化出另外一张布满坑洼却又瘦削的脸,一时间心绪万千,下意识就想再次把人搂入怀里。 可煜哥却趁机从她胳膊弯下钻了出去,跑远了几步,又停下,怯生生又怪异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冷漠和不解。 裴九娘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去,还伴随着丝丝痛楚。 她的煜哥不认识她,看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夫人,小少爷都五岁了,竟然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识,难怪外面的人都说……” 意识到王妈妈会说出哪两个字,煜哥小脸一皱,似乎要哭。 裴九娘看在眼里,既痛又恨。 不等王妈妈继续开口,就眼神犀利的冲她吼道,“闭嘴,侯府养你这张嘴巴,是让你非议主子的吗?” 许是没见过她发火,王妈妈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晌,脸色都灰白一片。 裴九娘也懒得跟她解释,冷着脸撵人,“王妈妈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老夫人吩咐我把人送来…嗯,我这就走。”王妈妈边说,边小心的轻扫了裴九娘两眼,见她始终冷着脸,心里虽然诧异,却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临走,她又看了一眼顾西珏和顾玉脂,想嘱咐什么,却终究最后什么都没说。 裴九娘心思都在顾煜身上,眼神也没多分给顾西珏和顾玉脂,就径自去追顾煜。 眼下顾煜还没搬走,就住在她院子里,她几步就到了,可刚要敲门,手又垂了下去。 想让煜哥接纳她,绝非一朝一夕,而且在煜哥眼中,她变化太大,恐会吓人。 一点一点来。 裴九娘合计着转过身,就看到顾西珏顾玉脂两兄妹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怔愣盯着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一下子就想到上辈子,婆母刘氏把他们送来。她一见到他们,就被他们身上打着补丁地粗布衣服和怯生生局促的眼神给弄的心软,纵然心里也是不喜刘氏逼着她养他们,终究也是没说什么,还任由赖妈妈帮他们安顿好。后来两个孩子在她眼皮底下扮乖巧懂事,她觉得两个孩子拿她当母亲,也把母爱尽数投注在他们身上。 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她知道了真相,再看他们,才发现不对。 他们身上穿的虽破,可明显不合身,而且他们被养的白嫩的很,哪里像是受到磋磨过的不好的样子,想来是有高人再背地里指点他们,好让他们以这副样子出现,好让她心软。 而那原本让她觉得可怜巴巴的眼神,这会儿却更像是满含打量和算计。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蠢透了,才会被这么拙劣的伎俩给骗到。 “来人,带他们去芷兰苑。” “夫人,老夫人不是说?” “是老夫人给你发月例?” 一句话,便堵了所有人的口。 她也是蠢,明明手里掌握着府里的命脉,却被人拿捏,这一世,她要可运用好手里的一切,护好该护的人。 两个孩子似乎还想跟她说话,可她根本没给他们机会,带着丫鬟嬷嬷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走了。 边走,裴九娘边嘀咕,“煜哥最爱吃如意斋的果子来,趁着天还没黑,我得亲自去给煜哥买来。” 这是她欠煜哥的,上一世煜哥亲口在她坟前说过,羡慕她每天天不亮就让人去给顾西珏顾玉脂买如意斋的果子。 “母亲?我也想……”顾玉脂鼓起勇气冲她喊出来,却被裴九娘有些冷漠的眼神吓得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我不是你母亲。” “可祖母说你是……”顾玉脂声音怯生生的,依稀夹杂着一丝颤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她怎么着了。 “那你找她,我只有一个儿子,我得赶去给他买他爱吃的果子。 既然说到这里,我多嘴嘱咐你们几句,我虽然答应收养你们,可没答应过其他,府里每年都会收留不少人,事情又多,有什么事你们可不要打扰我。” 这话虽是说给他们的,可其实只是一个提醒。 有时候一个态度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并不需要她亲自做什么。 救自然有人揣度着替她去做了。 说完,裴九娘就走了。 其他原本还想抢着去伺候的人也态度悻悻的,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就散了。 甚至最后都没人出面要带他们去芷兰苑。 顾玉脂吵着要去找祖母,可侯府又大,没人带路,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去。 最后还是顾西珏拦住一个小厮,搬出裴九娘原话,带他们去了芷兰苑。 只是没想到走到芷兰苑就花了他们小半个时辰。 等看到微微有些破财的芷兰苑,顾玉脂是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吵闹着要去找祖母评理。 顾西珏始终没有说话,眼神里散发着奇异怪异的光,最后一句话没说,开始着手收拾起来。 …… 裴九娘带着丫鬟婆子出了府,径自赶去如意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如意斋已经临近打样,最后还是她搬出侯夫人的身份,又花了一些银两,才逼的做果子的师傅多做了一份。 她捧着热乎乎的果子,一刻都不敢耽搁,直接回侯府。 第5章 儿子还是孙子 可没等她捧着果子给煜哥送去,就被婆母刘氏的人拦住。 “夫人,老夫人有请。” “何事?” 裴九娘心里不快,她一路上都在催促车夫快些再快些,就是怕果子凉了,果子趁热吃是最好吃的,而且她的煜哥身子骨差些,也吃不得凉的。 越想,裴九娘心里越窝火,她想杀人。 来请的是刘氏身边的朱妈妈,跟王妈妈一样,都是刘氏的陪嫁丫鬟,跟在刘氏身边几十年了,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久了,也混的体面了,自己把自己当成了有身份地位的半个主子,平日里在侯府也算是横着走。 裴九娘之前对刘氏和刘氏身边的人无不恭敬,无不顺从,事事迁就依着。 哪里给过红脸。 稍稍差池,朱妈妈就觉察出来,脸色顺势就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生硬了不少。 “老夫人只吩咐我来喊夫人过去,至于什么事,夫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说着,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在前面带路。 “夫人什么事比侍奉老夫人还重要,老夫人这几日身体愈发不好,夫人还是不要惹老夫人生气了。” “原来是母亲病了,那我是不能耽搁的。” 裴九娘心里越气,脸上反而越无所谓,只把果子递给信任的人,交代了几句,便跟上了朱妈妈。 朱妈妈听到裴九娘交代说把果子趁热给煜哥送去,眉头锁了锁,还是忍不住对着裴九娘提醒,“夫人,不是当老奴的说你,你以前做事还算是公道,怎么如今愈发糊涂了。” “妈妈这话,我却是有些不明白了。” “老夫人费心给夫人盘算,两个孩子才刚到府里,夫人不说厚待些,怎么也该一视同仁,可夫人不仅把两个孩子安排在偏僻破败的院子,就连出去买个玩意果子都只给煜哥,你让两个孩子怎么想,让老夫人又怎么想?” 朱妈妈苦口婆心,一边说,一边甚审视裴九娘的神色。 “原来婆母急着把我喊去,是有人做了耳报神。”裴九娘轻笑一声,快步走到朱妈妈前面。 朱妈妈怔了一下,她还有好些话没跟裴九娘说来着,以往她跟裴九娘说话,裴九娘都拿她当半个长辈,有时候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还对她感激几句,偶尔还会打赏点什么。 怎么今个儿?! 朱妈妈看着裴九娘快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忙跟上,边走边摇头。 还真是跟变了个人似的,难怪王妈妈回去数落了她好一会儿,连老夫人听了都气的骂了好一会儿。 等裴九娘到了老夫人刘氏住的蘅芜苑,还没进门,就远远听到老夫人和王妈妈在那发气的声音,虽然没指名道姓,都是用她和那货来代替,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她裴九娘。 裴九娘没急着进去,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脸色没有以前听到的难受和委屈反而出奇的平静。 “夫人,看你把老夫人气的,你一向最是孝顺,怎么如今却糊涂了。” 朱妈妈趁机又对她提醒。 裴九娘却摇头笑了一声,抬步走了进去。 朱妈妈心里更觉诧异,见老夫人和王妈妈还在那骂,急忙冲着屋子里喊了一声,“老夫人,夫人来了。” 闻声,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待裴九娘有进去,刘氏和屋子里的人已经拉下脸,气氛更是严肃的尴尬。 “见过母亲,说是母亲病了?可有请过大夫?” 裴九娘行礼之后,就直接在刘氏下首坐了下去,微微打量着刘氏。 原本还揣着款儿,等裴九娘请罪的刘氏,脸色瞬间垮下来,瞪大一双混浊的眼睛扫着裴九娘,刚要开口,就听到裴九娘掩嘴轻笑。 “可我看母亲神色极好,刚才在外面就听到母亲声如洪钟,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朱妈妈,你怎么胡乱咒母亲呢?!” 说着,有些生气的扫了朱妈妈一眼。 朱妈妈愣了一下,刚要说她哪里,可想到她的确说过一句把老夫人气病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能求救的看向老夫人,拼命的使眼色。 老夫人刘氏虽然生气底下人乱说话诅咒她,可她不会当着外人给自己人下脸,转而抬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也不用在我这儿阴阳挑拨,我刚才骂的就是你,裴氏,你不明白我的一番苦心也就算了,可你明明答应我会待两个孩子如亲子,怎么一转眼就把两个孩子当叫花子打发,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不成,好在我的人去给孩子送东西才知道,不然传出去,让人知道你做的事情你让侯府怎么做人,让廷之怎么做人?!” 刘氏越说越气,为了彰显,还摔了一个茶盏。 随着茶盏落地,气氛也更加静谧。 若是以前裴九娘肯定小心赔着笑脸,给刘氏请罪,只要能依着的都依着。 可现在,裴九娘一动不动,只静静端着茶杯小口喝茶,好似刚才的事情跟她无关。 倒是把刘氏气的不轻。 还是朱妈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低声唤了一句“夫人”,她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也是布满了轻蔑的笑。 “你,你是要气死我,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觉得我可笑,还是觉得我做的事情可笑,还是觉得我们整个侯府都可笑?!” 刘氏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碰上两个孩子被冷待,就更是攒了一肚子的气,加上她本来就想给裴九娘一个下马威,一来二去,就格外的重了些,竟然有些收不住了。 她身体不好,平日里大夫嘱咐不可太动气,所以裴九娘一直小心对她,可放她不在意了,她也就什么都不管了。 顾晏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花瓶径自对着他飞来,要不是他躲闪的快,就差点被砸到。 就这,他也吓得不轻,冲进去就是一通发泄。 “哪个不开眼的狗奴才,差点砸到小爷。” “晏之,你怎么来了?!我的乖乖,没被砸到吧?!” 看到自己砸向裴九娘的花瓶,却差一点砸到小儿子,刘氏直接扑到小儿子跟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看了好几遍,确定小儿子没有被伤到,才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伤到。” “母亲,该不会是你又对着大嫂发脾气吧?!母亲,气大伤身,再说,大嫂这样的儿媳都不能让您满意,那谁还敢嫁给我?” 顾晏之一边说,一边对裴九娘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裴九娘没有回应,以前婆婆每次刁难,这个小叔子都会帮她,她心里感激,小叔子有些不学无术,喜欢喝酒逛花楼一掷千金,金钱方面,她也没有亏着。 可现在,她都怀疑这是小叔子顾晏之和刘氏故意做的圈套,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呵呵。 “你不知道她,好了,不说了,我的儿,你昨晚又去哪儿了?!你这马上议亲了,你可不能再胡闹了,传出去,谁家的闺女肯嫁给你。” “母亲,说你和大嫂,说我做什么?对了,母亲,我这刚回来,就听说你给大嫂塞了两个孩子,母亲,你不是老糊涂了吧?咱们府里又不缺孩子,再说大嫂都有煜哥了,你干嘛逼着大嫂养别人的孩子?!” “你,你胡说八道,赶紧给我呸呸呸,把话收回去。” 刘氏气的差点没撅倒。 对着顾晏之抬起手,可看着自己最疼的小儿子,又实在是下不去手,最后狠狠地瞪了裴九娘一眼,“你来愣着做什么,想气死我,还不去照我说的,让我知道你对他们不好,我饶不了你。” 裴九娘没说话,对着刘氏敷衍行礼,转身就要走。 “你,你以前的孝顺果然都是假的,晏之,看看你大嫂,给你大哥写信,告诉她我在家都被欺负成什么了?!” “母亲,我不写,我可没看到大嫂欺负你,就算大嫂对您不满,不也是因为您逼着大嫂收养两个野孩子,母亲,你跟我说实话。这两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什么,谁的,你,你胡说什么?!” 听到小儿子这么问,刘氏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说话都支支吾吾。 “母亲,我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你的反应却让我糊涂了,母亲,你要不凑过来,只跟我说……”说着,顾晏之把耳朵凑过去。 下一秒,却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母亲,就算我猜对了,你也不该谋杀亲子啊,母亲,您真的给我生了一对弟妹?!那也不能给大嫂,那不是差辈了。” “逆子,你这逆子,你,你气死我,你竟然……” “大哥一直在外带兵打仗,再说大哥做不出这样的事,不是我,那除了您,我想不出,还是您在外面的别的儿子生的?那倒是不差辈,母亲,您就跟我说实话……” “滚……” “滚就滚。” 顾晏之摸着被揪红的耳朵,边小声嘟囔什么,边往外走。 走到一半却又被刘氏喊住。 “等一下。” “母亲是打算跟我说实话了?” “你,你这不孝子,气,气,我是想告诉你,你大哥留言回来了,你不可再胡闹,等你大哥回来,我会让他给你想方设法谋个官职,你也好议亲。” 第6章 谁干的?! 西北边境某地。 刚刚打了一次大胜仗凯旋的顾廷之,得到朝廷发来的嘉奖,同时让他回京述职。 开送信的天使一走,营中的兄弟就围着他七嘴八舌的恭喜起来。 “将军,您这次凯旋而归,朝廷肯定给的赏赐不少,说不定还会给将军升官呢。” “去去去,咱们将军可还有侯爵在身,用得着升官。要说回京,将军,我记得您这次出来已经有三四年了吧?家中夫人可是每个月都寄书信和包裹来,您这次回去,可得好好陪陪夫人,莫要怠慢了佳人。” “就是,将军的夫人可真是疼将军,咱们都羡慕的紧呢。” “去去去,将军还要随天使一道回京,时间紧迫,你们别缠着咱们将军了。” 副将孙岭见众人威胁顾廷之喋喋不休,替他打发了。 等人一走,顾廷之才吩咐孙岭,“我走后,你们切不可懈怠,防备他们卷土重来。” “是,将军放心。”孙岭对着顾廷之抱拳,随即又凑近了小声道,“总觉得朝廷这个时候把将军调回去别有用心,虽然看似咱们胜了,可是其实……” 话没说完,就被顾廷之眼神示意打断。 孙岭也知道军营里各派人都有,难免隔墙有耳,只能咽了回去。 可他就是替顾廷之不服,明明顾廷之熬过最苦的几年,眼瞅着就要拿着大战了,却在这个时候调回去述职,说是述职,万一不把人放回来,再来人,也不知能不能尿到一个壶里。 不过顾将军向来不在意这些,他也不好再多说。 免得影响顾将军回家的好心情。 他一边帮顾将军收拾行囊,一边小心看着神情冷淡的顾将军,“将军,从没听您提起过家里?还有,我怎么觉得将军似乎并不太高兴的样子?!” 闻言,顾廷之正整理行囊的手怔了一下,随即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孙岭见状也就没再多说。 晚上,大家伙缠着顾廷之给他喝酒饯行,顾廷之有些喝醉了,躺在塞外地草地上,头顶是皎洁的明月,不远处是烧的热气腾腾的火把,他可能真的有些醉了,竟然想到了他跟裴家九娘刚成亲的时候。 他因为她给他下药的事情,让他对温婉有愧,却又不得不娶她,心里恼她的紧,新婚夜都没有掀盖头,让她苦等了一晚上,他以为她会对他发火,或者跟旁的女子一样对他闹,要和离,他都想好了怎么办。 可她却只是甜甜的对他笑着,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给母亲请安。 他一下子就心软了。 可他每次对她心软,都觉得对不起温婉。 虽然他对温婉也说不上什么男女之情,或许更多的还是责任和承诺,毕竟温婉为了救他,连名节都不顾,他不能对不起她。 可其实后来他才明白对早跟他有婚约的裴九娘来说,被退婚也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她并不知道温婉的存在,所以,她想保住跟他的婚约也没什么。 何况他已经冷落她够久了,温婉也已经嫁人了,他也该放下,好好对她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才刚要尝试改变,而有些事情却早就已经变了。 …… 裴九娘走到屋外的时候,刚好听到刘氏对顾晏之提及顾廷之要回来的消息,等她出了刘氏的蘅芜苑,身边的丫鬟嬷嬷就忙跟她道喜。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侯爷凯旋,要回来了,夫人等了这么久,可算是要跟侯爷团圆了。” 身边的人都说着恭喜类的吉祥话,脸上好似真的很高兴。 裴九娘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想起上一世,顾廷之回来,她那时是真的高兴,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侯府上下打扫修整,着实让她忙碌了一阵儿,就想着等顾廷之回来,看到一个崭新喜气的侯府,她本人更是在侯府门前盛装等了不知道多久,天都黑了,夜都凉了,别家门都紧锁,却只等来一句“侯爷进宫参加宴席,让夫人早些睡吧。” 她觉得他忙,丝毫不在意,又苦等一晚上,听说他回府去给老夫人请安,急忙妆扮,就是先让他劳烦最好的她,可等她匆匆赶去,只看到他匆匆离去地背影,一问才知道,他被京中好友请去叙旧。 这一去,就是半月未归。 她盼啊盼,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可她却病了。 她不想他看到她生病丑陋的样子,便让人告诉人她不想见人,恐过了病气,他就真的没有出现。 上一世,她安慰自己,他做的是对的。 可现在,她才真的明白,那些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这些,裴九娘心里没有一丝喜悦,面上更是冷淡无波,倒是让一众恭喜她的人碰了个钉子,觉得有些不解了。 裴九娘带人回到她住的芙蓉苑的时候,才知道刘氏已经派人把顾西珏和顾玉脂送了回来,而且让人把她屋子两侧的厢房收拾了出来,给顾西珏和顾玉脂住。 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看着刘氏人收拾,手里还捏着果子吃着。 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裴九娘回来,顾西珏没什么反应,顾玉脂却暗暗露出得意一笑,她知道祖母把裴九娘喊去替他们出气了,裴九娘肯定是来给他们道歉好好对他们的。 可她不打算轻易原谅。 她故意把头侧向一旁,打算晾一下裴九娘。 可没想到裴九娘一下子就打掉了她手里的果子。 “这是哪儿来的?!” 裴九娘因为太激动,声音有些刺耳,吓到了顾玉脂,可她根本顾不得。 因为她认出这果子就是她亲自去给煜哥买的。 她急忙呼喊她之前吩咐的人,诘问,“怎么回事,我让你给煜哥的?!”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煜哥心里是介意他们两个的,他觉得是他不够好,祖母和她才不要他,收养别人来取代他,所以她把他们赶走,又亲自给煜哥买果子,就是想告诉煜哥,没人能取代他,可现在,她不明白为什么她靠着前世的记忆努力改变,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变。 “夫人,不是我,我……”徐妈妈有些委屈,也有些无奈暗暗看了一眼刘氏派来的楚妈妈。 裴九娘这才留意到徐妈妈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心腾的就火大起来。 “都给我住手,说,这是谁干的!?” 第7章 立威 虽然是询问,可她的目光是直接扫向楚妈妈的。 正在指挥人收拾厢房的楚妈妈蓦地怔住,微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刘氏身边的二等妈妈,比不上王妈妈和朱妈妈,她之前就听说王妈妈和朱妈妈都被裴九娘给训了,也怪她多管闲事,顾玉脂想要,她就从徐妈妈那抢了来。 可她没想到一盒小小的果子,竟然会让侯夫人裴九娘当众呵斥她。 虽然只是二等妈妈,可她好歹是伺候刘氏的,平日里谁不敬着,想到这些,楚妈妈有些委屈,可更多的还是难堪。 可她还是压着性子,对着裴九娘赔笑脸,“夫人,是我见徐妈妈一直敲不开煜哥的门,寻思煜哥也是不爱吃的,小小姐刚来,我寻思你也是舍得下给的,都怪老奴自作主张,夫人要打要罚老奴都是该受着的可夫人切莫动怒,仔细伤身体。” 楚妈妈这话说的极漂亮,换作以前,裴九娘还真可能一笑置之,可她也不是傻子,她气的真的只是一盒果子吗? 楚妈妈真的不明白错在哪里吗? 不,她只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罢了。 刘氏身边的二等妈妈都能随意教训掌掴她这个侯夫人身边的一等妈妈,这是在给她下马威,让她知道这个家谁做主,谁尊谁卑。 不用说,都知道谁在后面撑腰。 裴九娘都忍不住气笑了。 倘若真的不计较,那以后她在这个家,煜哥在这个家,就真的再也没有地位了。 想到这些,裴九娘蓦地把笑容一敛,冷着脸,快步走到楚妈妈跟前,不等楚妈妈反应过来,手直接高高抬起,迎着楚妈妈错愕的目光,啪啪两声,她左右开弓,楚妈妈的脸瞬时红肿起来。 “这两巴掌,是让你记住,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再僭越,就不是吃巴掌,而是直接收拾包袱滚蛋,记住了吗?” 裴九娘不给楚妈妈反应的时间,直接厉声询问。 楚妈妈哪里见过这架势,整个人都是懵的,顾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耳边反复回荡着裴九娘要把她赶出侯府,那可不成,她一把年纪,半辈子靠着侯府,出去哪儿走活路,吓得她双腿一软,直接对着裴九娘就跪了下去。 “夫人,老奴知错了,夫人千万别赶我走。”说着,楚妈妈对着裴九娘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还不算太蠢,好了,起来,别碍着我的眼,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是……”楚妈妈刚答应,转过身却又怔住了,迟疑着回头,却不敢看裴九娘,只嗫嚅道,“夫人,这几个是老夫人派来伺候西珏少爷和玉脂小姐的。” 说着,指了指八个人。 裴九娘扫了一眼,轻蔑笑了。 刚进府,就安排八个人伺候,还真是重视。 她记得她只是跟刘氏提多给煜哥安排个人照顾,刘氏就气的摔了茶碗,骂她惯坏孩子,怎么,到了顾西珏和顾玉脂身上,就两样了?! 想着,裴九娘脸色倏地又冷了几分。 楚妈妈没等到裴九娘开口,双腿都有些发软,平日里和气的夫人,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恶,可她不蠢,这侯府掌管中馈的是侯夫人,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侯夫人说了算,她的家人都在外头田庄铺子里,得罪侯夫人,对她没好处的。 她也是刚才才想明白的。 所以,侯夫人不发话,她只能带着人等着。 裴九娘回过神,轻扫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回去回禀老夫人,当初她劝我只给煜哥一老一少两人时候说过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她既让我把两个孩子当亲生的,那就按照跟煜哥一样的标准,免得她又说我惯坏孩子,至于挑选什么人,那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该操心的。” “是。”有话回禀就成,楚妈妈虽然已经想到回去后免不了又是一顿指责,可还是带人离开了。 人一走,院子里倒显得空档了不少。 顾西珏和顾玉脂还傻傻站在原地,两人手里的果子都已经凉透,往嘴里塞也不是,不塞也不是。 看裴九娘要走,顾西珏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把夺过顾玉脂跟前还剩下几块的果子盒,追上裴九娘,犹豫开口,“母,夫人,还有不少,给你,给顾煜弟弟。” 裴九娘没说话,径自从他跟前绕过去,到了煜哥的屋子跟前。 顾西珏抓着果子盒,手指微微用力,小脸都涨红了,最后使劲把果子盒掼在地上。 “哥,你干嘛跟果子过不去,他又没惹你,都脏了,这下真不能吃了。” 顾玉脂气的狠狠地瞪了顾西珏两眼,然后想起什么来,又对着裴九娘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两口。 “哥,我听说她儿子是傻子,她才答应收养我们,祖母说她会对我们好,可我觉得她对我们一点都不好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想去找祖母,她对我们好,她还会给我们好吃的果子。” 顾西珏没有理会顾玉脂,因为有两老两少走了过来,老的一看就是干粗活的,少的八九岁的年纪,看着就不怎么机灵。 他反应过来这就是裴九娘安排照顾他们的人之后,脸色也垮下来。 他不明白裴九娘为什么不喜欢他,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第8章 都饿了 裴九娘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煜哥住的院子,就在她院子后面,是个很小的院子,原本两个院子中间有一道小门,可后来刘氏做主给砌上了。 想到煜哥才不足一岁,就搬出去自己住,裴九娘就心如刀绞。 她也不是没有抗争过,可刘氏总嫌弃她溺爱孩子,会毁了孩子。 她以前认为刘氏说的有些道理,加上她又操持侯府大小事务掌管中馈,侯府之前底子薄,她花了不少心力才维持到如今外人看来体面的样子,对煜哥就没那么上心了,就刘氏又以煜哥是她唯一的孙儿堵她,而她又是信任刘氏给煜哥安排的几个人的。 想到之前种种,裴九娘恨不得当场质问刘氏,为何这般待她的煜哥?! 可她又有何颜面?! 毕竟她才是煜哥的亲娘,若不是她失职,谁敢轻慢她的煜哥,让她的煜哥受委屈?! 一路跑一路想,裴九娘眼眶已经湿润,看着那堵墙,裴九娘当即下令,“推了。” “不,我要把煜哥接到我身边。” 不等对方接话,裴九娘又改了心意。 现在她只想说,去他的刘氏,去他的侯府。 什么都没有她的煜哥重要。 煜哥还是跟以前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跟他说了好久的话,他都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 她只能暂时放弃,先搞清楚怎么回事。 煜哥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关起来,何况她敲了这么久,他也没回应。 而且她依稀听到里面有小孩子啜泣的声音。 肯定是她的煜哥受了委屈。 “夫人,小的也不知道,煜哥少爷就是这么个脾气,要不,等煜哥少爷自己想通了,我再带过去给夫人请安。” 裴九娘眉头一皱,打量着刘氏给煜哥安排的伺候小厮,刘氏一共给煜哥安排了一个妈妈一个小厮,妈妈平日里做些粗活,小厮主要负责照顾煜哥,以前她觉得这小厮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 可如今瞧着,她之前怕是瞎了眼。 “夫人……” 这时,彩凤走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两声,裴九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气急败坏的揪住小厮的衣领子怒声质问,“你跟少爷说我马上就不要他了?” “我……” 不等小厮开口,裴九娘一脚踹在小厮的心窝子上,小厮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当即捂着心口哀嚎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些脏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骂裴九娘,可听着也甚是刺耳。 裴九娘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甚至忍不住冷笑。 这就是刘氏说的饱读诗书的小厮。 对了,他记得这小厮还是王妈妈还是朱妈妈的家里人。 “拖下去,别让我再看见。” 裴九娘随口吩咐。 发落小厮,粗使妈妈也不能留,一并打发了,又给换了几个新的留下。 她不想强迫煜哥,她冷待煜哥那么久,骤然表现的太过,怕会吓到煜哥。 只能缓缓图之。 她把人打发了,又一个人站在煜哥门前许久。 说的无非是她以前忙,也是刚知道下人没好好对煜哥,以及她只会有煜哥一个孩子的话。 “煜哥,娘会等你自己打开门,唉,你看我,说了这么多,我的煜哥也该饿了,娘记得你喜欢吃白糖糕,娘这就去小厨房给你做,煜哥,你还有没有想吃的,想吃的话,跟娘说,或者跟彩凤姐姐说,彩凤姐姐跟你说了吧,以后她转门负责照顾你,以后娘也会照顾煜哥。” 说着,裴九娘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她多想能听到煜哥吱嘎开门,可她一直走出煜哥的小院子,都没有听到。 而窝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膝盖里的小人儿,等了许久,确定没声音了,才迟疑着走到门边,不敢开门,只轻轻拉开一道细逢。 没看到人,他才又试着拉开门,往右往右看了几眼,没看到人,他的眼底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可想到什么,他硬是眨巴着眼,没敢让水雾凝聚落下来。 他记得她说不喜欢怯懦爱哭的孩子。 祖母也不喜欢,每次看到都说他不像侯府的子孙,倒像是个野种。 …… 顾玉脂在顾西珏的劝说下,开始跟嬷嬷丫鬟一起收拾屋子,等裴九娘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 顾玉脂记得顾西珏说他们嘴甜勤快,裴九娘就会喜欢他们,看到裴九娘回来,当即就要迎上去,结果,想好的话还没说出口,裴九娘就冷着脸快速从他们跟前掠过去。 顾玉脂碰了钉子,气的把手里的小箱子都丢在地上,赌气般踩了好几下,又对着顾西珏埋怨,“哥哥,都怪你,你要讨好她,你自己去,我才不要听你的。” 顾西珏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垂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一些。 …… 而裴九娘却没时间理会他们,她一头扎进了小厨房,开始着手制作白糖糕,她上一世经常做给顾玉脂吃,她都不知道她的煜哥夜喜欢。 煜哥身子底子不好,加上刘氏从小让他吃素,说信佛能让他得到佛祖庇佑,让他身子骨好起来。 屁话。 上一世她明知道不妥,却碍于婆母的威严,没有反驳,只嘱咐让煜哥身边的人偷偷给煜哥吃些肉。 可煜哥身边都是刘氏的人。 后来煜哥长的矮小,煜哥一直自卑,偏偏刘氏还骂他丢侯府的脸,就连她每每看到煜哥都失望,觉得他真不像她和顾廷之的孩子。 想起前世种种,裴九娘再次泪崩。 几乎和泪做好白糖糕。 等白糖糕熟的时候,她又做了几道孩子爱吃的开胃菜,有素有肉有蛋,还有汤,她曾经得到过一本食谱,里面虽然都是些很简单的菜,可是做法奇特,做出来特别的香。 上一辈子,她转门学来,是想做给顾廷之,可最后却也只做给顾西珏和顾玉脂。 等白糖糕好的时候,菜也基本上好了。 小厨房就在院子边儿上,味道早就顺着溜了出去。 原本还有些生闷气的顾玉脂,早就被勾的丢了魂儿,跑去告诉顾西珏。 “哥哥,好香,我都饿了。” 第9章 轻声诱哄 顾玉脂一边说,一边咂嘴,眼睛看着小厨房方向。 顾西珏没有说话,可他吞咽口水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等裴九娘吩咐人把菜端出来的时候,顾玉脂和顾西珏的眼睛几乎都黏在她和饭菜上。 尤其是那碟子白糖糕,顾玉脂追上裴九娘,手轻轻揪了一下裴九娘的衣摆,小脸挂满了渴望,就差直接开口索要。 若是上一世,她肯定会心软,现在,她也硬不起心来,可每每想起她的煜哥瘦骨嶙峋自卑的样子,想着煜哥被顾玉脂指着骂下贱胚子,她的心又一点点硬起来,稍微一用力,就把顾玉脂甩在了后面。 加快脚步走到煜哥的小院子,她刚要敲门,就发现原本紧闭的门开了一丝缝隙,她顿时觉得惊喜不已,问过煜哥身边的人,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可她就是觉得高兴。 她的煜哥还是在意她的,只是煜哥天性腼腆,什么都藏在心里。 想着,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抬手边轻轻敲打门,边柔声开口,“煜哥,是娘亲,娘亲做了你最爱吃的白糖糕,还有你爱吃的菜,娘亲听说你都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饿坏了吧?” 她边说,边观察屋内的动静,虽然没听到煜哥出声,可她总觉得煜哥是有反应的。 她不急,耐心的等着。 想起什么,又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糖出来,这是上午去给煜哥买如意斋的果子的时候,顺道买的。 店家说小孩子都喜欢。 想着,她唇边多了一丝笑意,对着屋门轻轻敲了几下,提声道,“煜哥要是要是打开门,娘就给你糖,如意斋新出的,可甜可甜了。” 说着,她还把两块放在门缝处,然后稍稍偏了一下身子。 不多时,门缝后多了个瘦弱的身影,迟疑着盯着地上的糖,犹豫了许久,还是把糖拿了起来。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裴九娘看在眼里,她抹了抹眼角,轻咳了一声,才回到门前。 不出所料,煜哥一看到她,就吓得往后躲,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煜哥反应有些大,一直死死的往外拉拽。 她怕伤到孩子,又急忙松力,却又怕煜哥有个好歹,只能轻声提醒着一点点松开。 看着煜哥伸出瘦弱的胳膊要关紧门,她还是有些后悔,是她太着急,吓到孩子了。 可煜哥最后落在她手里食盒停顿的眼神,还是让她看到了希望。 她索性靠在门前,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往外摆弄,嘴里啧啧,“我亲手做的,有白糖糕,香酥鸭,肉丸子,还有糯香糯香的米糕,对了,还有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似乎怕只是说不管用,裴九娘还各自捏了一些到嘴里咀嚼,边吃边吓唬,“原本想着煜哥最近很乖,特地奖励给煜哥,没想到煜哥一点都不喜欢,那我只能给新来的那两个……” 果不其然,她的话还没完全落地,门吱嘎一声开了,煜哥红着眼眶站在门后,虽然两只小手死死的抓着门,眼里都是眼泪的看着裴九娘,可裴九娘还是又高兴又心疼。 “煜哥出来了,那陪阿娘一起吃好不好?” 说着,不等煜哥开口,当然,煜哥多半也不会开口,她便牵着煜哥的手,推开了门,又吩咐人把食盒拿起来布菜。 小煜哥比凳子高不了多少,平日里都是妈妈抱着他吃,可今日,伺候的妈妈被裴九娘赶走了,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局促不安,眼眶都急红了。 裴九娘发现的时候,就见煜哥偷偷抹眼泪,她又懊恼又愧疚,不顾煜哥的别扭,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煜哥喜欢吃什么,跟我说,要是不愿意说,就用手指一下。” 煜哥没说话,只是含着泪有些呆愣的看着她,刚才他急哭了,鼻涕都淌了出来,他好害怕,怕阿娘会嫌弃他脏,所以挣扎着就要从她腿上跳下去。 下一秒,一块散发着好闻味道的帕子却出现在眼前,他怔愣的时候,裴九娘已经轻轻帮他擦干净化解了危机。 这下子,煜哥是彻底的愣住了。 “乖,张嘴。” 裴九娘不知道孩子心里的奇怪想法,她只想尽力对孩子好,煜哥下意识张嘴,嘴巴里就多了什么东西,本能的蠕动牙齿,接着便被这种从未尝过的奇怪又美好的味道征服了。 裴九娘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见他小脸先是皱巴巴,接着又倏地舒展开,漆黑的瞳仁里还透出一丝丝喜悦,悄悄的瞥了几眼面前的饭菜,便猜到是合他的胃口的,于是又多喂了几口,无需引导,饭菜到嘴旁,他就乖巧的张嘴,一口都不带浪费的。 她想起上一世她伺候顾玉脂,就算是她喜欢的,却也得她哄着才能吃,一桌子菜,一样几口,吃不完,还不许赏给别人,真是自私。 也是她瞎了眼,上一世把她当成了有性格。 越是跟煜哥相处下去,裴九娘就愈发觉得煜哥优秀。 怎么上一世就信了他们觉得他五岁不说话就是傻子了? 泪水不知不觉又涌出来,她怕吓到煜哥,急忙就要抬手去擦,却被一只小手抢了先。 脏乎乎的小手,似乎怕弄疼了她,一下一下的轻柔的给她擦拭,察觉她看过来,又像是受到惊吓,就要把手缩回去。 裴九娘刚要说什么,就听到脚步声临近,一抬头,才看到是顾西珏和顾玉脂,煜哥也看到了他们,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一下就拉了下去,嘴角微微下压,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看到他的反应,裴九娘心里低叹了一声,有恃无恐的人,兴许还会大方把母爱分出去,可他的煜哥从未得到过,却又要看着两个入侵者来争夺,难免会竖起倒刺,可她上一世怎么就觉得他们不懂事。 察觉煜哥要跑,裴九娘才冷着脸对顾西珏和顾玉脂开口,“你们来做什么?” 察觉她语气里的不悦,顾西珏面色有些奇怪,顾玉脂却直接拉下了脸,可还是犹豫着开口,“我和哥哥饿了。” “带他们去吃饭。”裴九娘冷冷交代,像是没看到他们的惊愕,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以后在自己屋子里等着,到了饭点,自然会给你们送去。” “我,我们不能一起吃吗?” 顾西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犹豫着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不能。” 裴九娘丝毫没有留余地,说完,拧眉扫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不着急离开,也没再多说,继续轻声诱哄煜哥。 顾西珏只是苍白着脸,手指甲死死的抠着手掌心,顾玉脂却觉得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狠狠的咬了咬嘴唇,拽着不知想什么的顾西珏就走了。 第10章 吃素能得庇佑 裴九娘留意到煜哥皱巴巴的小脸一下子就舒展开了,原本就漆黑的瞳仁也多了些神采,她才明白,这孩子虽然话少,可却懂得领地意识。 她含笑捏了捏煜哥挺翘的鼻尖儿,煜哥反抗,她才停手。 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观察自己个儿生的孩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煜哥是这么好看。 眼睛大大的,睫毛很卷,像是个女娃子,可眉毛又有着男娃子的锐利,小脸虽然有些奶乎乎,可看得出是个顾廷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若非自幼被逼着吃素,又被下人苛待,后来被打断腿,生了天花没好好治疗,她的煜哥该是多么的耀眼,得把京都那些女郎迷死才是。 许是她没让顾西珏兄妹留下,让煜哥很高兴,他吃的很好,没一会儿就吃的扁扁的肚子圆滚滚的,大概是有些不适,他用小手不停的揉着肚子,裴九娘有些懊恼。 只顾着孩子没吃好需要补充营养,却忘记吃撑了也不好。 想主动帮他揉肚子,可却被他给别开头避开,他小手按着凳子两边,悄悄用力,人就从高高的凳子上滑了下去。 跑出几步,似乎想起这里是他的屋子,他又急忙回过头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裴九娘明白过来,就急忙让人把东西撤出去,又打量了一眼有些简陋的屋子,思索再三还是开了口。 “煜哥,跟娘一起住好吗?娘晚上给你讲故事,还给你好吃的糖?” 刚开始煜哥没什么反应,甚至微微有些抗拒,可当听到有好吃的糖,瞳仁里的水波涌动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裴九娘,似乎是有话要说。 裴九娘静静的看着,她重生以来还没听到煜哥开口,她知道煜哥不是不会说,他只是害羞,只是怕说不好,怕她生气。 因为他以前跟伺候的嬷嬷小厮说话。他们似乎就不太愿意听的样子。 可最终煜哥还是没开口,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她跟前晃动,裴九娘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煜哥是不是想告诉娘,要两块?” 煜哥点点头。 裴九娘连忙笑着答应,“好,娘答应你。” 有了煜哥的首肯,裴九娘便开始大张旗鼓的让人把煜哥的东西都搬到主院,还告诉大家,煜哥以后跟她住在同一个屋子里。 凡是告诉她不合规矩的,都被她白了一眼。 等到煜哥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才抱着煜哥一起回到主院。 刚进院子,就听到小厨房那边传出争吵和打砸以及哭喊声,她抱着煜哥循声过去,就看到地上一片狼藉,顾玉脂捂着脸在那哭,顾西珏在安慰她,还有小厨房的厨娘在那气的浑身发抖。 看到她,厨娘当即把手里的木头铲子一丢,对着她行礼道,“夫人,当初是老夫人下令给哥儿吃素菜,往日也都是这么安排,今个没人通知,我就做了素菜。” 说着,她气不顺的抬头扫了眼顾玉脂,“可没想到不知哪里来的小主子,非说我磋磨她,天地良心,我就是个下人,哪里来的胆子,还敢磋磨主人。 可我就纳了闷了,正儿八经的主子都没给我脸子看过,这又是哪儿来的主子?侯府玉蝶上有这号人物吗?!” 她是老夫人母家那边的人,即便是裴九娘,也是给几分面子的,哪里受过什么气,简直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直接就炸开了。 谁劝阻,还把劝阻的人骂了一顿。 顾玉脂只是想吃跟煜哥一样的东西,被裴九娘赶出来,她本就心里不快,到了小厨房询问,厨娘说话怪声怪气,等看到是一桌子素菜,一点肉星都没有,就认定是裴九娘故意的,她故意闹大,想让老夫人刘氏那边知道,可没想到这个厨娘竟然是老夫人那边的人,更没想到是老夫人让她做素菜。 她小姨说过,素菜没什么营养的,他们还长身体,就该吃素。 何况,煜哥吃的就有肉。 可她到底还是小孩子,见到眼下场面,还是生了几丝害怕,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怯怯的看着顾西珏。 顾西珏有些无奈,这个妹妹每每做了错事,都是巴巴的看着他,他也没办法,不帮,别人会说他不顾念兄妹之情,想了想,他只好对着裴九娘开口,“夫人,我替小妹给你赔不是,小妹还小,你原谅她这一次。” 裴九娘没说话,她想起上一世顾玉脂也是不喜欢素菜,只是没这么过继,只是跑到她跟前撒娇卖萌,说吃素菜吃不饱,还怕长不高一类的,她那会笃信老夫人说的吃素才会得到佛祖庇佑的话,可面对红着脸哭泣的小女孩,到底还是心软,就偷偷给他们做肉吃。 有一次还被老夫人刘氏撞见,可老夫人刘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她也就没多想。 如今想来,刘氏说的吃素会得庇佑的话都不是真的,而她那么疼顾西珏兄妹,若如此,她不担心他们得不到庇佑?! 还是说明知道是假的,却骗她,让她以为吃素真的会让体弱多病的煜哥好起来,其实一开始就是害煜哥,为这对私生子铺路? 想到这些,她就愤恨。 顾西珏没等到她回应,渐渐有些焦急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再次低声出口,“夫人,可否原谅玉脂这次?”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得知道,吃素会得到佛祖庇佑,这是对你们好,你们不该坏了你们祖母的一片苦心,倘若你们继续违逆她的意思,让她厌弃你们,那我也救不了你们。 还有,你们应该知道,你们能留下,并非我多慈善,而是老夫人信佛,看不得孤苦,信佛的人都虔诚,若是让她知道你们今日所作所为,后果如何你们自己想想。” 说着,裴九娘表情又严肃了一些。 厨娘见状,也配合的昂起头颅,不屑的看着顾西珏顾玉脂,“等着老夫人厌弃你们,把你们赶出去,看你们还装什么正经主子?” 闻言,顾西珏面色紧了紧。 顾玉脂也有些抖动起来。 最后还是顾西珏出面,“夫人,求你帮我们这一次,别让我们被赶出去?!” “只此一次。”裴九娘端着款儿,似乎犹豫了一下。 “感激夫人。”顾西珏说着,对裴九娘躬身行礼,又拉着顾玉脂行礼。 裴九娘忍着笑意,安抚了厨娘,又严令其他人泄露这件事。 顾玉脂如释重负,等到裴九娘带人离去,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想起刚才的惊险,忍不住道,“哥,我原本有些讨厌她,可现在又觉得她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顾西珏没说话,淡淡扫了顾玉脂一眼,教训她下次不许冲动做事,等顾玉脂冲他做鬼脸,他无奈转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裴九娘让人给了厨娘十两银子,又让身边的人请厨娘喝酒,说是安慰厨娘,可话里话外又忍不住劝厨娘,“咱们夫人看你辛苦,以后只让你给新来的那两个小主子做饭,至于咱们煜哥,你知道煜哥身体不好,挑食,不好伺候,你是老夫人母家的,累着你可不好交代。” “那怎么成,夫人对我这般好,今个儿又赏赐这么多……” 徐妈妈看得出厨娘就是装腔作势,她也不点破,继续道。 “你也放心,咱们都是嘴紧的,只是老夫人那,她一向是只听你的,你自己别露馅就成。” “那不会,那就多谢夫人体恤了。” 厨娘姓刘,叫慧巧,算起来事刘氏本家的远房侄媳妇,跟刘氏是亲戚,当初老家遭灾,活不下去,全家来投奔,因为做的一手好饭,她被留在了府里,家里其他人都在京郊的庄子上,虽然都是为侯府做事,可离的远,一年也见不了几趟,夫人管着府里的大小事务,她负责采买,偷溜出去好多次,若非夫人通融,她也是该罚的。 她知道虽然自己是老夫人的缘故进的侯府,可老夫人不管家,要想过的舒坦,还得依靠侯夫人。 所以她才不会蠢到跟侯夫人作对。 第11章 心机 下午,裴九娘抽空专门根据煜哥的身体状况拟订了一份饮食计划表,把适合煜哥吃煜哥又爱吃的都列在了上面。 她写字的时候,煜哥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说话,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眼底写满了渴望。 她这才想起煜哥虽然五岁,却仍未开蒙。 一般世家子三岁开蒙,五岁很多都认识很多字,有天赋的很多都能识文断句,个中翘楚甚至都能作诗了。 前世,她觉得煜哥话都说不好,觉得开蒙对他也是多余。 又在老夫人的催促下给顾西珏顾玉脂请了夫子入府教他们读书识字,顾西珏顾玉脂当时说他们从未读过书,所以当她见他们读书识字,就觉得是他们天赋异禀。 就算后来他们天赋再不显现,她也从未多想过。 后来还是煜哥在她病床说起,顾西珏顾玉脂早在入府前就已经开蒙,她才知道。 不仅她被骗,当时煜哥跟着顾西珏顾玉脂一起拜在夫子门下读书,煜哥当时是真的没读,可却被拿跟读了两年书的顾西珏顾玉脂一起比较,被夫子痛扁不说,还被老夫人刘氏怒斥难登大雅之堂,不配侯府之名,就连她当时都对他满满的失望,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生的孩子怎么就这般不如人。 再后来,她在老夫人反复的提醒为了侯府未来把更多的关注都放在顾西珏顾玉脂身上,她也逐渐的放弃了煜哥。 而她的煜哥却偷偷努力,不仅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文章更是一流,只可惜却被顾西珏顾玉脂拿去博取功名美名。 想到这里,她停笔看着煜哥,拿笔轻轻敲了一下煜哥的小额头,问道,“煜哥,你想跟阿娘学字吗?” 煜哥先是一怔,旋即眼底透出一丝喜悦来,可就在他在裴九娘的鼓励下,像点头的时候,顾西珏顾玉脂两兄妹碍眼闯了进来。 一瞬间,煜哥的脸肉眼可见的警惕提防不约起来。 裴九娘更有些没好气问道,“你们又来做什么?” “夫人,你是要教弟弟读书吗?我们也想读书识字。” 闻言,煜哥怔愣的同时,明显有些紧张起来,可他不说话,就是频频朝裴九娘看,眼神里光芒一闪一闪的。 “夫人,我们想读书识字,等我们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顾西珏腼腆没说话,顾玉脂小嘴叭叭的,把温蓉教她的话都记住,并且适时说了出来,然后昂着小脸,巴巴的看着裴九娘。 她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子,还是个漂亮乖巧的小女孩,只要她这样冲大人甜甜的笑,大人就抵抗不了心软,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别,我有儿子,我用不着别人家的孩子孝顺,而且,我可不教大字不识的人。” 闻言,煜哥脸色明显耷拉,裴九娘见到,暗暗攥住他的手,同时看向若有所思的兄妹二人。 顾玉脂似乎是想开口说话,结果被顾西珏死死拦住,两兄妹还有些争执起来,最后顾玉脂还是选择听顾西珏的。 他们虽然打哑迷,可裴九娘也算是印证了她们的确读书识字过这件事。 她不觉得两个小孩子会有这样的心机,多半是有人故意教唆。 是谁,不言而喻。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就离开……” 裴九娘刚要下逐客令,就突然被胸腔里的痒意刺激的剧烈咳嗽起来。 见状,煜哥急的小脸抖红了,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这时,顾玉脂突然反应过来,语气焦急里透着惊喜,“夫人,我给你捶背,我可会捶背了……” 她说着,就要跳到椅子上,她个子小,只有跳到椅子上,才能给裴九娘捶背。 见她这般,煜哥急了,小拳头捏的死死地,盯着顾玉脂和裴九娘,似乎很着急,可又有些不敢,可最后还是在看到裴九娘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后,鼓起勇气抬起小拳头,努力的试着爬起来 ,敲打在裴九娘的后背上。 裴九娘惊喜地老泪纵横,满眼慈爱的看着煜哥,她的煜哥果然是在意她的。 为了方便煜哥,她该努力把身子侧了一些过去,感受煜哥小拳头一下一下击打,她又高兴又心酸。 不知是不是煜哥捶地好,还是她太高兴,压制住咳意,总之,渐渐的,她的咳嗽停下了。 她对着煜哥摆手,趁机会抓住煜哥的手,把他抱在腿上,“煜哥真好,以后都给阿娘捶好不好?” 煜哥还是不说话,可小脸羞红低下去,贴在裴九娘的胸口,依稀还有暖意,也不知是她感动,还是他的煜哥哭了。 总之,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她已经很满意了。 只是她看不到的地方,顾西珏顾玉脂脸拉的很长,尤其是顾玉脂,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抢了她功劳的裴九娘,恨不得把煜哥从裴九娘怀里推出去,好让裴九娘更关注她和哥哥。 或者,煜哥要是没有了就好了。 这个想法在心里一闪过,她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到了。 等裴九娘跟煜哥嬉闹完,才发现顾西珏和顾玉脂不知何时离开了。 她也没多想。 晚上,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长相是大美女,可脸色很差,也很瘦,透着病态,上一世,她身体就不好,是生煜哥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她其实一直有些怪煜哥,觉得是他,她才一直病恹恹的,而且她后来再也没走过身孕。 可现在她知道,一切都是命,是她操劳过度,又没有好好调养。 所以,重来一世,她绝不会为了什么侯府,就把自己搭上,更别说是为了两个野种了。 她要养好身体,要教养好煜哥,她相信她的煜哥这一世一定会变得耀眼又夺目。 第12章 失灵了 想到这些,她想起上一世曾经有个御医给她开过一个调理的方子,只是有些麻烦,她没有用过,可却因为是御医开的,记地很清楚。 她当即找出纸笔默写出来,随即吩咐人去给她抓药,又吩咐烧洗澡水,等药抓来,把药放进滚烫的洗澡水里,等水温合适,她才褪去身上的衣服,踏了进去。 靠在浴桶内壁,她一边接受药熏,一边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等到水温不再热,她才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一开门,却看到煜哥抱着新得的小白狗玩的出了一头地疯汗,许是追狗追的急了,没看到人,一头扎进怀里。 意识到撞到人,煜哥立即后退了几步,瑟缩着抬起头。当看到是裴九娘,煜哥眼底明显的一慌,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捏的紧紧的,嘴巴嗫嚅,却像是要委屈的哭的样子。 下一秒却被裴九娘一把抱起拢在怀里,捏着他满是汗珠子的小鼻子,戏谑道,“后悔送你小白了,看你玩的。” “不,不打死。” 煜哥吓坏了,两只手死死地揪着裴九娘的衣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立即蓄满了泪水。 “不打,阿娘只是给你洗澡,出了一身的汗,不洗干净,可不许跟阿娘一起睡。” 裴九娘知道煜哥曾经有只心爱的小狗,因为不小心冲撞刘氏身边的人,就被吊起来活活打死了。 煜哥哭的撕心裂肺,当时她去巡视庄子的账目,等回来,煜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都没吃饭,人都瘦了好几圈,她那会忙着跟那些中饱私囊的庄头斗智斗勇,心疼煜哥,却也觉得为了一只畜牲,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愚蠢至极。 现在想来,实属不该。 因为在煜哥心里,小狗不只是狗,更是他的玩伴。 所以,她特地挑了一只跟他以前那只一模一样的。 也算是减少她内心的那点子愧疚。 “嗯。”煜哥破涕为笑,似乎是发现她并不嫌弃他,又大着胆子把手在她身上摩挲了一下。 裴九娘也不嫌弃,把煜哥抱到浴室,让人重新提了一桶热水,混了大半桶冷水,又把煜哥扒光,丢在水里。 煜哥有些怕水,刚到水里,就挣扎起来,溅起的水花,全都洒在裴九娘身上,可他似乎胆子越来越大,见裴九娘没生气还一直笑着,就玩的更凶了。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就忘记之前的害怕了。 裴九娘很庆幸自己重生回来的时候,煜哥还小,一切还来得及。 后面煜哥越玩越凶,裴九娘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不少,还累的她出了一身的汗,可总算是压着给他把头发和身上搓洗干净。 等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她把小小一团的煜哥抱在怀里,任由他身上的水渍把她身上弄湿,亲自给他擦干净,用厚厚的被子包着,一路抱回屋子。 有人想帮忙,她也没答应。 进屋子的时候,被顾西珏和顾玉脂看到,没一会就听到顾玉脂也吵着要沐浴,下人来询问她,她正忙着安抚睡的不太踏实的煜哥,手一下一下拍打在煜哥身上,声音差一点惊醒煜哥,她才有些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随他们,这么点小事,用得着问我吗?!” 她虽然没直接不许,可语气里的不悦,还是被厨房的人品味出丝味道。 最后,顾西珏和顾玉脂,也只得了一桶热水一桶冷水,两个人,显然的不够的。 顾玉脂又要去闹,被顾西珏拦住,他自愿放弃,顾玉脂才高兴,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负责伺候的一个嬷嬷太老,说提不动水,丫鬟又太小,气的顾玉脂在院子里哭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洗成,最后气的她一脚把水桶踢飞。 气的厨房负责烧水的指桑骂槐了好一会儿。 这些裴九娘都不知道,她现在只想照顾好煜哥。 煜哥宿在她身旁,并不安稳。 上半夜一直翻来覆去,下半夜呓语不断。 她被吵醒,就听到煜哥嘴里断断续续在嘟囔什么。 “阿娘,别不要我,我会乖,阿娘,你看看我,我想要阿娘给我做白糖糕,买好吃的果子………” “呜呜呜,你们不要打我,我,我不跟你们抢阿娘,呜呜呜……” “不,不是我推她下水,是她自己,阿娘,你相信我………” 不知梦到什么,煜哥反应特别大,整个喷都在瑟缩发抖,哭的也厉害,一直没醒,可泪水还是打湿了枕头。 裴九娘把小小一团的他搂在怀里,一边给他擦泪,一边告诉他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虽然不知道煜哥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可她知道原来上一世煜哥推顾玉脂下水也是顾玉脂设计的。 她的煜哥真的承受了太多,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水温别想害她的煜哥。 许是昨晚的梦抬真实吓人,煜哥起来之后许久都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盯着裴九娘。 裴九娘冷不丁醒来,就对上煜哥满是不解和害怕的眼神,刚要开口说话,煜哥直接一个转身,用后脑勺对着她,她哭笑不得,刚准备把小人儿身子掰过来,煜哥似乎察觉到,直接跑到她脚边重新躺好。 这孩子。 裴九娘笑着起身穿好衣服,又哄了煜哥好一会儿,才给他也穿好衣服。 等他们出门,顾西珏和顾玉脂也已经起来了。 顾西珏磕磕绊绊的在背诵什么,顾玉脂在一旁询问哥哥怎么会背,还说他们又没读过书。 顾西珏才停下,告诉顾玉脂,“咱们隔壁的哥哥读的时候我听到,很喜欢,就记住了。” “哥哥好厉害,哥哥,以后你要是有夫子了,肯定梦考上状元,我听人家说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 顾玉脂边说边作出向往的样子,末了,又天真无邪问道,“哥哥,祖母说母,夫人会为你请夫子……” “玉脂,不许胡说,夫人答应收留我们,于我们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咱们切不可再麻烦……” 上一世,顾西珏说这话的时候,裴九娘正好出来,看到出身贫微却如此上进,又志向高远的兄妹二人,立即答应为他们延庆名师。 可如今想来,她八成是背算计了。 小小年纪,心机就如此重,裴九娘冷眼看着满怀期待的兄妹二人,一句话没说,只是嘴角掠过一丝讥诮,然后径自拉着煜哥去前厅。 顾西珏和顾玉脂没等到想要的结果,兄妹俩忿忿跺了跺脚,不明白为什么姨妈教给他们的又一次对裴九娘失灵了。 第13章 能闻到墨香 吃过早饭,裴九娘便准备带着煜哥去外面买些衣服料子做衣服。 昨晚上,她就注意到煜哥的衣服都不太合身,外面的还看的过去,里面的都短了一大截,甚至料子都是那种发硬的,府里下人都不会用的,穿在身上又硬又硌。 不用想也知道是之前伺候煜哥的克扣了去。 府里人中饱私囊阳奉阴违不奇怪,她一直秉持水至清则无鱼的原则,掌管中馈以来,也是该紧的地方紧,该松的地方松,既有过杀鸡儆猴,也有过合理敲打,对于那些尽心尽力却又贪点小便宜的下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却决不允许任何人僭越,何况还是克扣,不,这已经不是克扣了。 每每看到煜哥身上被这糙布摩擦的肌肤发红,甚至有些地方还破了皮,她就气的浑身发抖。 昨晚上一发现,就已经下令严查。 吃完饭的时候,底下的人就来汇报说已经都招了,她把煜哥暂时交给彩凤,亲自去见了之前负责照顾煜哥的那个老妈妈。 刚见面那个老妈妈就开始咚咚咚磕头,没一会儿额头就鲜血直流,一口一个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甚至还想着重新回到煜哥身边伺候赎罪,气的裴九娘直接让人打了个半死,连带着夫家子女孙子被一起发卖了。 他们一家子都是家生的奴才,生死大权都在她手里捏着。 “以后谁敢再做这种事情,严惩不贷,这就是教训。” 裴九娘地话掷地有声,重重敲打在侯府每一个下人的心里,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谁也不能欺负她的煜哥。 处理完,她就让彩凤带上煜哥一起出府去。 煜哥很少出府,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自己个儿的小院子待着。 之前伺候他的妈妈和小厮怕他乱跑,会吓唬他“外面都是拐子,出去就会被拐子给卖掉。” 所以煜哥一直抵触的厉害。 彩凤跟他说了好一会儿,煜哥都不信。 最后裴九娘把吓得浑身发抖的煜哥抱在怀里,再三发誓“我是娘,娘发誓,就是带煜哥出去逛逛,给煜哥买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很多很多的好吃的。” 许是好吃的让煜哥松懈了一些,他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细细盯着裴九娘的眉眼,很久才迟疑点头。 裴九娘笑着刮了一下煜哥的鼻尖儿,主动牵起煜哥的手往外走。 不出所料,顾西珏和顾玉脂又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 像是看不到裴九娘脸上的厌恶,顾玉脂一边冲她甜甜的笑着,一边装作怯生生的开口。 “夫人,你们要去哪儿?是出府吗?我跟哥哥也想陪弟弟一起去,可以吗?” 顾玉脂说着,还主动走到煜哥跟前,作势就要去拉煜哥的手,结果下一秒,就被煜哥一把躲开。 顾玉脂毕竟还是小孩子,脸一下子就变了,眼底的厌恶根本来不及遮掩。 即便早有准备,可当她从顾玉脂眼里看到那般浓重的厌恶的时候,裴九娘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 她知道肯定是什么人跟他们说过什么。 这个人是谁,不必猜。 只是她有些好奇,按理说也该出现了。 “夫人,我们可以帮弟弟拿东西。” 被顾西珏拉拽了一下,顾玉脂又恢复成天真无邪的样子,继续维持甜甜的假笑。 “不用了,我们不缺下人。” 裴九娘也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喜,说完,就抱起煜哥,从他们跟前掠过。 煜哥趴在裴九娘的肩膀上,猝不及防的就跟顾西珏对视了一眼,正好瞧见顾西珏红着脸忿忿的样子,吓得煜哥急忙把头缩回去。 “煜哥?怎么了?” 察觉煜哥的怪异,裴九娘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顾西珏冲她们挥手。 “夫人,弟弟慢走,下次,我们再陪你们一起去。” 裴九娘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就连一旁的彩凤都有些看不下去,“夫人,这两个孩子心眼忒多,而且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是啊?想做什么呢?!” 裴九娘重复了一句,思绪却飘出去很远。 上一世,她一见面就被他们骗了,对他们掏心掏肺,却从未发现他们竟然这么百折不挠,如今想来,他们的目的简直不要再明显。 在他们的眼里,这侯府地一切原本就是他们的,是她还有她的煜哥挡了他们的路。 只是他们分明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赶尽杀绝? 把她蒙在鼓里一世,看她跟个傻子似的当牛做马,替仇人教养子女成才,亏待自己的儿子不说,还害的煜哥那么惨。 每每想到这些,裴九娘心里就只剩下恨意。 许是她表情太可怕,吓到了怀中的煜哥,她察觉后,急忙收拾心情,跟煜哥和声细语的介绍街上的东西。 煜哥不说话,可却听的很认真,她有时候怕说的太快,煜哥听不清,就会多说两遍,这时候煜哥就会皱起小眉头,她才知道她的煜哥真是顶顶聪明的孩子。 煜哥很少出来,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怎么出来过,就连之前别家宴请可以带孩子,刘氏也以煜哥不会说话恐被人以为侯府生养了个傻子为由拒绝,她不忍心让刘氏为难,所以每每独自前往。 可看着煜哥这般,她是真后悔。 而且她怀疑煜哥不说话,很有可能就跟教养的妈妈和小厮很少很煜哥说话有关。 看到稀奇的东西,煜哥会从她的怀里挣脱下去,两只手把在帘子上一直撩开,专注的往外看。 裴九娘好奇,顺着他的眼睛往外看,笑着告诉他斗士干什么的。 煜哥听了小脸红扑扑的,眼睛特别亮。 每每这个时候,裴九娘就恨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坊市。 裴九娘先带煜哥去买了布料,又带去成衣店给煜哥量尺寸,里面的衣服春夏秋冬各四身,又预备煜哥长身体,又在原尺寸上加了一些,还是春夏秋冬各四身,外面的也是如此。 因为煜哥现如今的衣服都有些不合身,裴九娘决定另外再挑选一些。 她看煜哥兴趣缺缺,就拉着他亲自询问,“煜哥,喜欢吗?” 煜哥还是不说话,可却点点头,只是眼睛却似乎根本不在里面这些东西上。 店家掌柜来询问,裴九娘有些走神,煜哥趁机会就从她手里挣脱跑了。 等裴九娘急匆匆追出去,才在一家文房四宝店前追上煜哥。 “煜哥?怎么乱跑?被撞到怎么办?!” 裴九娘有些后怕,之前就有认识官家的孩子在路上胡乱跑,被马车撞飞出去的。 她的煜哥,她还没有好好弥补呢。 煜哥看了她一眼,却也只是一眼,目光就继续盯着文房四宝店里的一方墨。 “煜哥?你?!” “好,好香。” 煜哥深深地吸了一口,小小的鼻子皱巴巴的,说出的话很小,小到裴九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又知道绝不会听错。 刚才就是她的煜哥开口说话,他说香。 “什么?什么香?!” 只顾着高兴,半晌裴九娘才想起来,左右四顾了好几眼,也没看到买糕点和其他吃食的铺子,再看煜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的还是那方墨。 等等。 难道说? “煜哥,你告诉阿娘,你是不是觉得那东西好香?”裴九娘拉着煜哥走进文房四宝店里,拿下那方墨给煜哥。 煜哥高兴的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睁开眼对着裴九娘重重点头。 裴九娘喜极而泣,一把把煜哥搂在怀里。 “原来是你,原来是我的煜哥。”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之所以能请的动那位大儒给顾西珏顾玉脂兄妹,就是因为顾玉脂在一次宴会上说顾西珏能闻到墨香,当时她还觉得顾玉脂扯谎,后来那位大儒慕名道侯府,亲自见了顾西珏,还考察了顾西珏的学问,就决定以后留在侯府。 她当时觉得顾西珏和顾玉脂兄妹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侯府的宝贝。 却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从她的煜哥身上窃取的。 原来他们一生都趴在他们母女身上吸血。 她绝不会允许这些再次发生。 谁也不能抢走她煜哥的东西。 想着,她再煜哥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对店家道。 “把这块墨包起来。” “真的?这块可不是什么好……” “我儿子说塌他能闻到这墨身上的香味,让你包就包起来。” 闻言,掌柜的怔了一下,随即颤抖着手,把那方已经落了灰尘的墨亲自取下,包起来,递给了裴九娘。 说着,他又打量了裴九娘个煜哥一眼,看到他们上了马车,马车上的徽章是宁远侯府的徽标,就急匆匆去了店铺后院。 第14章 要珍惜生命 马车路过女装店和首饰铺子店的时候,煜哥吵闹着要下车。 起初裴九娘还不明白,后来见煜哥一直盯着从铺子里走出的打扮光鲜亮丽的女子,盯着人家身上的衣服、头上等地方看,看的太出神,把人家看的都不自在了,才又转向她。 裴九娘琢磨了一下,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问道,“煜哥是不是想让阿娘也这么打扮?” 煜哥轻轻点头。 裴九娘欣喜的把煜哥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摸着煜哥软软的头发,情到激动时,泪水忍不住喷涌而出。 她的煜哥不是傻子,不仅不是傻子,能闻到墨香,是个聪明的孩子,还很孝顺。 上一世她带顾西珏顾玉脂逛街买衣服,他们就从未想过她这个养母。 到底是亲生的,血缘关系在,才会真心实地的替她着想。 她悄悄擦掉泪水,拉着煜哥进了店铺,大手一挥买了不少衣服首饰头面一类的,还特地换了一身询问煜哥,“阿娘这样好看吗?!” 煜哥局促的点头,虽然仍是不多话,可眼里透出的欣喜掩饰不掉。 “煜哥喜欢,阿娘以后都这么穿,好不好?” 煜哥似乎有些意外,许久还是轻轻点了几下头。 不仅煜哥,跟来的彩凤和翠屏,以及其他几个丫头婆子也都觉得她这么打扮好看。 铺子里有很大的铜镜,专门供人试衣服用,裴九娘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时候,也险些没认出自己来。 是的了,她虽然是侯府主母,可也不过才二十一岁,之前为了让刘氏放心,也为了镇住侯府那些人,她特地把自己往老里打扮,久而久之,心态也似乎老了不少。 现在,看着镜子里穿着桃色衣服戴着鲜丽首饰的自己,她才想起曾经自己也是个娇俏的女孩子。 她都不打算做什么劳什子侯府主母了,做甚打扮成老妪? 想着,她又多掏出一张银票,从里到外都添置了多套,春夏秋冬,都有。 看着一旁跟她一样老气横秋的丫头,她无奈摇头,遂又掏出一张来。 难得见到这么大手笔的客人,可把这几家店铺的掌柜伙计忙坏乐坏了,甚至亲自询问了地址要送货上门。 裴九娘见他们态度不错,遂吩咐以后凡是有新货都送去侯府。 得知是侯府主母和世子,店家更是殷勤了几分。 不等裴九娘先回府,东西就先送了过去。 总之,这次出行,可谓是主仆尽欢。 离开坊市,她带着煜哥特地去拜访了前太医院院正郁大人,本是为了给煜哥看看,没想到煜哥没太大问题,她倒是问题不小。 “看来我之前对你的提醒都被你当废话丢掉了,你若是这样,以后也不用再蹬我的门了,免得把我给气死了。” 郁大人跟裴家算是旧交,裴九娘从小跟在祖父祖母身边长大,祖父跟郁大人是好友,郁大人也算是看着裴九娘长大的。 裴九娘生煜哥难产大出血,城里稳婆太医束手无策,最后就是郁大人用金针救了她和煜哥一命,产后裴九娘气血两亏,郁大人就反复提醒让她好生养着,切不可累着,她嘴上答应着,可刚出月子就还是接手了侯府中馈。 本是刘氏硬塞给她的,可刘氏对外却说她是想端侯府主母的款儿好拿捏她这个婆母,气的裴九娘身边的丫鬟都替她不值。 裴九娘自幼接受的都是女子要辅佐丈夫尽孝道,即便是心里再不快身体再不适,也从未多说过什么。 何况,在得知她的身体可能再也无法孕育子嗣的时候,刘氏不仅没跟别家婆母一般对她撒气说风凉话,还反倒安慰她,也绝口不提纳妾的事情,甚至有人提议给顾廷之纳妾,都被她挡回来。 那会她是既感动又珍惜,觉得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婆婆让她遇到了,即便刘氏别处有挑剔不对之处,也都念着她这些好。 如今想来,未必不是刘氏喜闻乐见她不能生。 却是早知道外面还有两个,惦记着罢了。 “是我错了,烦请郁爷爷帮我想想办法。” 裴九娘回神,对着郁大人作大揖,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至少让她活到陪着煜哥长大,足够的时间陪着煜哥。 “咦?你这女子今日怎么开窍了?不是跟我说走危言耸听,还是你没时间的时候了?” “以前不懂事,总觉得年轻,今年才觉得身子确实不太好,孩子还小,我若是有事,孩子遭罪。” 裴九娘每说一句都看一眼煜哥,倒是让郁大人说不出难听的话了,深叹了一口气,才提笔写下一个药方。 “每日一副,你侯府吃的是,记住了,不可再操劳,不然,神仙也难救。” “是,记住了。”裴九娘拉着煜哥给郁大人行礼,见他闭目养神,才拉着煜哥离开。 路上,吩咐人抓了药,就回去了侯府。 在门口,指挥丫头小厮从马车卸东西的时候,正好碰上给刘氏请安顺带打秋风的侯府分支。 刚得了不少好东西,李氏嘴巴都合不拢了,一边指挥丫头妈妈小心着点,一边拉着小孙子往外走,刚出侯府,就看到停在门口的马车,还站在一旁指挥的裴九娘和煜哥。 “哎呦,咱们的孝顺儿媳回来了,这满车东西,又是孝敬你婆母的吧?你婆母可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么个能干的媳妇,不仅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我瞧着比以前好十倍不止,关键是孝顺啊。” 李氏一边说一边往前凑,眼睛直溜溜打量车上拿下的东西,眼花缭乱的根本看不过来,就喊住丫头小厮,还想仔细点。 她身边的小孙子比煜哥大个几岁,经常跟着来侯府,认识煜哥,可却从不把煜哥放在眼里,此时看到煜哥穿着新衣服新鞋子,还被裴九娘拉着,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而他因为祖母说要穿的破旧些才能从侯府要好处,穿的格外的差,两相一对比,他更是直接垮了脸。 指着煜哥身上的衣服就冲着裴九娘喊起来,“我要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他的鞋子,给我。” 说着,不等裴九娘出声,就要自己动手,吓得煜哥急忙往裴九娘身后躲。 第15章 顾廷之归来 而李氏全程旁观,没有丝毫想干预阻挠的意思,甚至眼里还划过一丝得意,好像司空见惯又盼着似的。 裴九娘气坏了,直接在小胖墩俯冲过来的瞬间就抬脚把人踹了出去。 小胖墩直接屁股着地,后仰,翻滚了个个儿,嘴里哀嚎着不干不净的话。 “她打我,打我,哎呦,好疼,祖母,打死她,打死她,不打死她,我就不活了。” 李氏也要疯了,一边焦急的去拉起自己的大宝贝金孙儿,一边跳着脚对着裴九娘吐唾沫星子。 “好你个裴九娘,亏的我在你婆母面前没少替你说好话,你却恩将仇报虐待我的大金孙儿,哎呦,我们家的独苗苗,我跟你没完。” 李氏嚷嚷了一通,拉起哀嚎着喊屁股疼的大胖金孙儿留扭头又回去了侯府。 不用猜,也知道是去找刘氏告状去了。 不同于裴九娘的冷静个无所谓,身边的彩凤翠屏都有些着急,甚至煜哥都悄悄拉了她的手。 “没事,阿娘不是答应过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 裴九娘抱起煜哥,径自往自己的主院去。 一旁翠屏和彩凤劝她要不要去刘氏那赔罪,她全当没听到。 之前看到李氏手里的东西,她就有所怀疑,等回到院子,看到伺候顾西珏和顾玉脂的婆婆小厮丫鬟托着她之前给煜哥和自己买的东西,直接就忍不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 许是她脸色太吓人,正往里屋搬东西的嬷嬷小厮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都不敢说话。 还是顾玉脂走过来,笑意盈盈的对她行礼,嘴巴甜甜开口,“不是夫人给我们买的吗?祖母说夫人给我们买是应该的,就让人给我们送回来了,多谢夫人,我很喜欢。” 顾玉脂全程都带着笑意,好像看不出裴九娘脸上的冷漠似的。 “谁说是给你们买的?” 裴九娘嘴角噙着冷笑,上一世的她面皮薄,遇到这样的情形夺宝会吃哑巴亏,可经历过一次生死的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有时候你的善意未必会被感激,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替别人的厚脸皮买单了。 “啊?夫,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顾玉脂毕竟还是小姑娘,被当众打脸,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的低着头,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 “什么意思?让你还回来。”裴九娘只当没看到她的委屈和抽泣,抬手对着彩凤和翠屏摆手,“把东西都给我拿回去。 顿了一下又道,“去,找送货的店家,询问到底把货送哪儿去了,让他们按照单子,都给我拿来。” 话音落地,彩凤和翠屏都有些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还是裴九娘冷着脸蹙眉催,他们才僵着脸开口。 “夫人,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花的钱,给自己挑的,怎么,我没收到,去询问难道不应该?尽管去问,出了事,我来担着。” 裴九娘掷地有声。 彩凤翠屏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也不敢再多说。 顾玉脂和顾西珏眼睁睁看着到手的东西被拿走,顾西珏脸色很差,不过也只是攥紧拳头站在那,而顾玉脂已经忍不住哭着去找刘氏了。 刘氏刚把李氏送走,刚准备歇下,没想到李氏就抱着大金孙哭哭啼啼的又回来了,一来就骂骂咧咧哭哭啼啼,让刘氏不堪其扰,可偏偏李氏手里又有她当年事情的把柄,因此这些年,她再不喜李氏,也只能敷衍着,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腆着脸上门打秋风。 “大嫂,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锴儿是我们的独苗苗,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不就是件衣服,我家锴儿就是看看,那裴九娘上来就打,一脚把我锴儿踹出这么,这么远。” 李氏本来用手比划了半间屋子,意识到不妥,又急忙改了,不过刘氏显然还是不信。 她甚至不信裴九娘会动手。 李氏见刘氏无动于衷,也是急了,就要让人给自己作证。 这时候,顾玉脂和顾西珏跑了进来,顾玉脂一进来就哭哭啼啼,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把刘氏心疼坏了。 李氏一见刘氏只顾着这两个小贱种,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她就不喜这两个孩子,甚至隐隐觉得这两个孩子的身世绝不可能是像刘氏说的那么简单。 刘氏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她会对两个族里的孩子这么掏心掏肺?! 可就在她绞尽脑汁要把刘氏的注意力拉回来的时候,却听到小贱种顾玉脂提到裴九娘。 “夫人不喜欢我们,见我们拿着祖母赏赐的东西,二话不说就夺了过去,还说我们不配……” “什么?她真的这么说的?” 刘氏一巴掌拍在案子上,气的浑身发抖,立即就要让人去把裴九娘喊来问清楚。 这个时候,身边的人却匆匆小跑进来禀报。 “老夫人,刚才来送东西的人又回来了,说送错了,要把东西都取回去。” “什么?!” 刘氏脸一白,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去,尤其,她看到李氏眼里竟然还有幸灾乐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说送错了就送错了,侯府的门是那么容易进的?给,给我……” “罢了,让人看笑话,让他们合计一下多少银子,去找裴九娘拿了银子,记下是哪些铺子,以后别再来往了。” 刘氏毕竟是做了几十年侯门主母的人,关键时候还是知道维护侯府的颜面的。 “对方不肯走,说这些东西是给侯府的不假,可是是给侯府主母的,第一次来,他们也不知道侯府主母的院子,糊里糊涂就送到老夫人您这里来了。” “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打发走了吧。” 闻言,刘氏松了口气,抬手让人把人送走。 可传话的却一脸为难的站着不动。 “怎么?” “老夫人……” “嗤……” 李氏都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刘氏还在那端着,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说大嫂,你咋还没看明白,人家就是要把东西拿走,送去侯府主母裴九娘的院子。” “是裴九娘吩咐来的?!” 刘氏脸一下子僵了,气的吭哧吭哧喘粗气,混浊的眼珠子恶狠狠的盯了李氏一眼,对着身边的人厉声斥责。 “去,把侯府主母给我请来?走倒是要问问她,她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刘氏越想越气,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府里谁不知道,但凡有好东西都得她来第一个挑,就算不是给她的,她也得过目,免得侯府被人败光了,她都不知道。 裴九娘这些年做的一直不错,她不觉得她有胆量跟自己这个婆婆过不去。 可想起上次裴九娘公然违逆,她又有些拿不准。 无论如何,她都觉得有必要把裴九娘喊来敲打一顿。 得让她知道,这个侯府是谁说了算。 说着,刘氏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人准备好了佛经一类的。 对不听话的儿媳,罚抄佛经跪祠堂都是最常见的惩罚。 李氏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裴九娘受罚,可知道刘氏磋磨人的手段,心里的那口气也出了,又在刘氏这得了些承诺,便带着大金孙锴儿走了。 边走,她止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裴九娘那个软饭还敢反抗刘氏,你是没看到,刘氏的脸都绿了,这么多年,每次来,都是我看她的脸色,可轮到我看她的笑话了。 我想多半是刘氏做主收养那两个孩子,还非要记在裴九娘名下,让裴九娘心生不满了。 不过裴九娘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竟然直接让人去问刘氏要东西,你是没看到,刘氏那脸色,哎呦呦,我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啊。” 李氏边走边笑,一抬头,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怔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身边的人提醒。 “是侯爷,侯爷回来了?!” “哎呦呦,还真是廷之,廷之,你活着回来了,哎呦……” 顾廷之一路驰骋昼夜赶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京城,去宫中回话之后,就直接回了侯府。 看着阔别数年的侯府,他心中感慨万千,刚才还在犹豫是先去给母亲请安,还是先去见多年未见的妻儿,没想到,却听到了婶娘李氏刚才的一番话。 裴氏她书信中总是会提到替他孝敬母亲?难道就是这么孝敬母亲的?! “婶娘,你刚才所说……” “我,我说什么了?哎呦,廷之,你,你可别多心,没什事……” 李氏不蠢,她素来讨好刘氏不假,可说到底现在侯府也是裴九娘说了算。 再说,裴九娘那个煜哥看着就是个傻子,听说裴九娘身子骨弱,八成不能再生。 只要她的锴儿过继过去,就是世子的人选,如今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对兄妹,看刘氏那样子,似乎还很看重,她倒是乐见裴九娘跟刘氏闹翻,到时候她就找机会把锴儿过继给裴九娘。 反正,眼下她还是不能把裴九娘得罪狠了。 “廷之,你离家多年,你衣媳妇一个人打理侯府不容易,你我知道你母亲那个人,好了,你就别多心了,眼下你回来了,他们都高兴着呢,什么不好的事也都不记得了。” 顾廷之没说话。 第16章 不一样了 李氏顿觉有些自讨没趣,又随意的敷衍寒暄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顾廷之在岔路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的先去了主院。 成亲没多久,他就领命离开,一晃已经六年了。 六年里,他不是没机会回来,可他还是没回来,他自己也拿不准是因为什么。 阔别六年,再次回来,他的心情是复杂又沉重的。 回来的时候,他想过跟她好好过,把他们的儿子扶养成人,可那是在她侍奉母亲尽心尽力地前提下。 倘若真如李氏所言,她对母亲不孝,他也不是不可以休妻。 想着,他的脚步又沉重了一些。 一闪身的功夫,差点跟人迎面撞上,看清楚对方的瞬间,他微微顿住。 同时,牵着煜哥的手正要往外走的裴九娘也微微怔住。 只不过两人怔愣的还是有着不同的, 顾廷之是讶异和尴尬,以及少许的不悦。 而裴九娘则是厌恶和更深的厌恶。 顾廷之很快察觉出她眼神里的厌恶,这让他不由得更怔愣了。 他跟裴九娘虽然不算相熟,可也绝对不是陌生,毕竟两人从小就有婚约,两家算是世交,都在京城住着,见面不经常却也不是没有。 他算是看着裴九娘从一个小豆芽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 也看着裴九娘对他的羞涩和情意。 他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她,但也绝不厌恶反感她,甚至也是想过娶她为妻生儿育女绵延后代这些事情的。 可后来温婉为了救他搭上了清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女子因为救他性命而耽误了终生,决定为温婉负责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对不起裴九娘,也想好要去裴家负荆请罪,甚至想认裴九娘为义妹,以后护着她,可没想到,裴九娘竟然给他下药跟他有了夫妻之实。 他最讨厌被人算计,虽然不得不娶她为她负责,却也从心里厌恶了她。 就算后来知道她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儿子,也没改变。 可他的心终究不是石头的。 这些年她每月一封家书,每月邮寄东西,他再铁石心肠也被捂暖。 而她地那些书信也陪着他熬过了一个个孤寂凄凉的塞外寒夜。 他想过无数种两人重逢的画面,却绝不是这样,相隔数米,冷冰冰站着,谁都不吭声。 他的目光从她冷淡的脸上,移到她身边矮小稚嫩的小人身上,看着这张跟她和他都有五六分相似地脸,心里莫名涌出一些复杂陌生又奇怪的东西,不由得心里某处就柔软了下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微微还有些局促,这是他很少会有的情绪。 “煜哥的小白狗不见了,我陪他去找找。” 裴九娘声音平淡却又疏离,说着,低头温柔的看着煜哥,摸了摸煜哥的头,“煜哥,先让彩凤和翠屏跟你去找小白,娘跟你父亲有话说。” 此时,彩凤和翠屏才恍然大悟,急忙给顾廷之行礼,顾廷之轻轻点头后,彩凤和翠屏就拉着煜哥离开了。 顾廷之看煜哥离开,眼神都不给自己一个,甚至也没喊他,有些不悦,可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而只是略带不满的看向裴九娘。 他在等着裴九娘解释。 可裴九娘却什么都没说,而只是平淡的给他行礼,然后询问,“侯爷回来待多久,可有先跟老夫人请安?” 顾廷之一一回答之后,两人仿佛就没有话说了。 最后还是裴九娘诧异地看着赖着还不走的顾廷之,“侯爷不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顾廷之心里的疑惑又浓了一些,蹙眉打量裴九娘良久,好几次要开口,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侯爷是还有事情要交代?” 裴九娘看出来,主动问道。 “你对我不满?” 顾廷之觉得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 好吧,他承认,作为夫君。他这些年不管不问,甚至一封正儿八经的家书都没写过,的确是有心不妥。 “不敢。” 裴九娘嗤笑,有些不解,这一幕,上一世可没有过。 搞不懂是哪里出了岔子。 上一世她总是盼着他回来,他好不容易回来,她却怎么都见不到,即便见了,他也总是很冷淡,她始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究竟怎么做,他才会在意她。 不过这都是上一世,很久之前。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就不在乎这些,她唯一想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的儿子煜哥。 尽自己最大可能保护煜哥。 “不敢?所以还是有?”顾廷之怔愣着出声,看着裴九娘始终寡淡的小脸,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刚要牵起她的手,结果她却突然狠狠用力抽了出去,接着后退几步,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始终跟他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脸上的笑容也始终寡淡又礼貌。 “侯爷,煜哥身体不好,我得照顾他,侯爷多年未归,想来跟老夫人有很多话要说,妾身就不去打扰了。” 说着,就要走,却被顾廷之伸手拦住。 “侯爷还有话要交代?” 裴九娘拧眉,显然有些不悦的。 “你不该喊老夫人,她也是你的母亲。” “是我失礼,侯爷教训的是。” “……”她分明已经知错,可顾廷之瘸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侯爷觉得不够?要罚?” 裴九娘微微挑眉,似乎就算是他说要罚,也会甘之如饴的接受,他微微蹙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诧异又浓了几分。 “不,不是,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裴九娘轻声问道,脸上又挂起那抹疏离又礼貌的笑,说完,笑容还会保持一瞬,只是,顾廷之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明明,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记忆中的裴九娘总是看他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上翘,一边一个很浅很浅的梨涡,只有离的很近才能看到,他以前总想用手戳一下,可又觉得没有成亲不合规矩的。 而且她都是喊他“廷之哥哥”,不,后来似乎该喊他“夫君”。 对,她给他写的那些信里,开头都是夫君亲启。 “侯爷没事,我先忙了,府里事多,如今我管着中馈,实在是抽不出多少时间来。” 裴九娘不想跟顾廷之现在这浪费时间。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愿意跟她站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可她觉得也不重要了。 没等到顾廷之回答,她便自行行礼之后离开。 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背影,顾廷之张了张嘴,手微微抬起,结果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身边侍卫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站在不远处,怯怯的眼神打量着他。 第17章 他不仅傻,还疯 他冲他们招了招手,两个孩子就迟疑着走了过来。 刘氏之前给他的书信里提到过收养两个孩子的事情,他也是同意了的,虽说顾环救他有水分,可毕竟是同族的好兄弟,还有军中的情意在,顾环不在了,他替他照顾遗孤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顾廷之突然怔了一瞬,想起裴九娘待他冷淡的样子,突然想到,该不会是他答应收养孩子,才让她心里不快,对他使性子吧? 若是如此,那她可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可不该啊,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识大体的,怎么会在这些小事上出岔子? “哭过了?怎么回事?” 顾廷之地思绪被顾玉脂抽泣的微动作和红肿的眼眶拉回来,不禁微微俯下身子,柔声询问。 “没,没什么。” 顾玉脂是想告状的,可是哥哥顾西珏跟她说顾廷之不会喜欢告状的孩子,她知道顾廷之是府里最大的人,她想和哥哥一直留下过好日子,就不能让他讨厌。 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所以虽然嘴上否认,可眼珠子还是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有什么话直说,我不喜欢吞吞吐吐。” 顾廷之莫名的有些烦躁,可还是极力压着,毕竟对方是个小女孩,而他如今算是小女孩的长辈。 “真,真的能说?” 顾玉脂没有察觉顾廷之语气里的烦躁,天真的昂起头,刚问开口,就被察觉顾廷之情绪变化的顾西珏拉了一把。 “真的没事,是我惹妹妹不高兴了,侯爷,祖母,不,老夫人还在等您,您去吧,别让她等着急了。” 说着,顾西珏就拉着顾玉脂离开了。 顾廷之看着一个想说一个却极力阻挠的兄妹俩,脸色倏地黑了下去,又想起兄妹俩离开时候的称谓,侯爷?老夫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着近在咫尺的院子,他终究还是让人把自己的东西拿去了他出征之前住的院子。 等重新换了一身衣服,他才去见刘氏。 刘氏已经得到消息,等的有些着急了,让人去院门口守着,问了好几遍。 左等右等等不来,刘氏气的把一切都埋怨在了裴九娘身上。 “问清楚了?回来去了主院?” “说是这样。” “离家数年,回来不先拜见母亲,倒是去见媳妇,定然是那个贱皮子把人给缠住了,守不住的东西,她再惦记男人,就不能多等几刻,我真后悔当初应了这门亲事。” 结果话音刚落,就有人匆匆进来回禀说来了,刘氏急忙住了嘴,端的一副慈祥老太君的样子,边急切起身相迎,边让人看茶。 顾廷之行礼之后就坐在刘氏下首的位置,请过安之后,母子间说着一些家常话。 都是场面话,看着亲昵,可其实客气中透着疏离。 把该说的说了之后,母子俩就有些没话说了。 刘氏看着阔别数年愈发挺拔健硕的大儿子,又想起一直守在身边尽孝却身子孱弱至今未娶妻也没有任何官职加身的小儿子,心里突然就有些不得劲。 好几次想开口让大儿子帮衬小儿子,却又看着大儿子这张冷漠疏离的脸,又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最后实在没话找话,“你去了主院?” “是,母亲之前跟我说让我对九娘好些,我这几年也在反思,觉得有些怠慢了他们母子,原本是想第一时间来见母亲的,可又想着,母亲肯定是想我先看望妻儿的,便先回了主院。” “那见过了?” 刘氏脸色怪怪的,本来是想挑错,可对方的话让她又只能生生忍住,毕竟之前她确实是盼着裴九娘和顾廷之好的。 “见过。” 顾廷之坦然,丝毫没觉察刘氏有什么不一样。 刘氏端着茶盏的手倏地发紧,嘴角勾起一抹子不满,“她没跟你一起来,是还生我的气?” “嗯?母亲跟九娘吵架了?” 这次饶是粗心大意如顾廷之,也察觉出刘氏的不对劲来。 “哪里敢?人家是侯府当家主母,掌管府中中馈,我不过是个无用的老婆子罢了,那里敢跟她吵架?!” 刘氏边说边看着有些迟钝的大儿子,盼着他能在某些方面聪慧一些,好替她去教训一下裴九娘。 “她做错了什么?” 顾廷之也察觉这次回来,刘氏提起裴九娘来很是跟以前不一样。 他还记得以前刘氏提起裴九娘都是眉开眼笑的。 不由得想起李氏提到过的裴九娘给刘氏难堪?可李氏又否认了。 “她能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儿,你可不能为了为娘,弄得家宅不宁,谁让人家劳苦功高,不仅操持侯府有当,还给侯府生下嫡长孙。” 刘氏故意阴阳怪气,边说边看着顾廷之打脸色变化。 “即便母亲有错处,她也不该让母亲不快母亲放心,我定会说她。” “你,你你?!” 刘氏捂着胸口,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都忘记了这个儿子除了带兵打仗,在别的方面都是榆木,她竟然还想着让他自己明白。 可难道让她直接说出裴九娘的错处。 都是她生的,怎么半点没小儿子的聪慧。 顾廷之看刘氏兴趣缺缺,以为她乏了,便离开了。 气的刘氏在他离开之后摔了好几个茶盏。 不孝子,气死她等话不绝于耳。 …… 煜哥跟着彩凤和翠屏去找小白,可始终都没有找到,就这么一路找到了候府后花园,后花园里有几处假山,彩凤和翠屏便分头去寻找,嘱咐煜哥待在原地不要动。 可煜哥在彩凤和翠屏走后没多久,就听到疑似小白的喊叫声,循着声音,他走到了侯府后花园的小门处的狗洞,顺着爬出去,就到了侯府后院临着的大街。 不少权贵都住在这条街上。 有几个小孩子就在对面的大门前,煜哥看他们似乎在逗弄着什么,救迟疑着走了过去,走近些,就认出他们逗弄的就是小白。 他刚要去把小白抱起来,就被几个小孩挡住。 “你是谁?凭什么抢我们的狗?” “就是,你是谁,看你的穿着,你也是官宦子弟,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几个小孩打量顾煜,问道。 顾煜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其中一个小孩指着顾煜身上的玉佩,“你是对面侯府的?我想起来了,我母亲提到侯府过继了个宗室子,是你吗?” 听到被当成顾西珏,顾煜浑身都开始不高兴起来,可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一直在逗狗的小胖子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鄙夷的笑了一声,指着顾煜道,“他才不是过继的,他是个弃子,还是个傻子。” “你是说他就是侯府的那个傻子?可他看上去不太像啊?” “那是因为他还没发病,不信,让我来试一下。” 小胖子名唤楚行舟,是刘氏嫡亲女儿嫁去楚家所生的嫡子,跟刘氏一样对顾煜满是鄙夷。 说着,楚行舟一把抓起地上的小白,高高举起,作出要把小白往地上摔的动作,吓得小白一阵乱叫,还咬了一口楚行舟,疼的楚行舟发怒,指挥小厮把小白又抓起来。 “小畜牲,敢咬我,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楚行舟说着,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对着小白就刺了下去,小白一阵哀嚎,最终停止了哭嚎。 顾煜受到刺激一般,拨开人群冲过去,抱起背随意丢在地上的小白,双眼赤红,满脸泪水。 “看到了吗?他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疯子,咱们以后可得离他远一点。” 第18章 杀人 楚行舟边说边对着顾煜指指点点,不断的告诉身边的小伙伴顾煜是傻子疯子的事实,可小伙伴都被楚行舟刺杀小狗的举动吓到了,一个个惨白着脸不说话。 楚行舟还以为大家是不信,为了让大家相信他的话,他决定再刺激顾煜一把。 看着顾煜抱着怀里还没彻底断气的小白狗一下一下轻抚,还要转身抱着小白狗离开,楚行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就对着顾煜怀里的小白狗刺了过去。 顾煜吓了一跳,急忙抱着小白狗躲避,可楚行舟是铁了心要刺激顾煜,见顾煜躲开,就又冲过去。 顾煜又怕又急,既要护着小白狗,又怕自己被刺到。 可他哪里是又高又壮的楚行舟的对手,眼瞅着就要被楚行舟刺到,情急之下,只能抱着小白狗微微低下身子避开,趁着楚行舟扑空,赶紧抱着小白狗往前跑,眼看楚行舟就要追上来,他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头冲楚行舟丢过去。 有一块石头砸在楚行舟的手上,他吃痛,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还有一块砸在楚行舟的膝盖上,疼的楚行舟跪倒在地上,正好倒地的时候,肚皮正对匕首,只听楚行舟一声惨叫,然后扑倒在地上,身下溢出鲜血来。 小伙伴都吓傻了,纷纷喊着,“傻子杀人了”,便拔腿往家里跑。 顾煜也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只是不想被楚行舟追上,随意的丢了两颗石头,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就看到楚行舟倒在血泊中,接着大家都说他杀人。 …… 裴九娘找到顾煜的时候,他缩着身子抱着小白狗冻的瑟瑟发抖。 怀里的小白狗满身是血,把顾煜身上新买的袍子都浸透了,两只手,甚至脸上,都是血。 跟他说话,也不答应。 裴九娘想接过小白狗查看,顾煜才有了一点反应,双手死死搂着小白狗不松开。 许是太过用力,还没断气的小白狗发出轻微的惨叫。 “煜哥,小白兴许还有救,你给阿娘,阿娘找大夫瞧瞧?” 裴九娘柔声劝慰煜哥。 煜哥黝黑的眸子怔愣了一瞬,才一点点松开手,裴九娘立即把小白抱过来递给彩凤,催促,“赶紧让人瞧瞧。” 煜哥似乎想一起,被裴九娘拉住,“煜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直觉告诉裴九娘,煜哥身上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刚才她大概查看了一下,小白身上的伤是被利器刺穿。 当着孩子的面用刀,让她知道,绝不会轻饶。 她检查煜哥身上没有伤,想来血都是小白的,才稍稍放下心来,看着孩子像是受了惊吓和刺激,她心疼的搂到怀里,一声声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有阿娘在,等你想开口,再跟阿娘说。” “阿,阿,杀,我没。” 许是裴九娘的话,让煜哥信任,煜哥竟然开口了,可没等裴九娘弄清楚,就有人急匆匆来报。 “夫人,不好了,你赶紧去老夫人的院子里一趟,姑奶奶回来了,还带了衙差,说是要抓世子,说世子杀人了……” “什么?怎么?” 裴九娘反应过来,快速看了一眼煜哥,只见煜哥匆忙摇头,嘴里说不出话来,可神情却委屈又害怕。 来的人是刘氏身边的,看煜哥这样,没忍住恶狠狠道,“现在知道怕了,小小的年纪,敢动刀子,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闭嘴。” 裴九娘拉住想跑的煜哥,呵斥来人,然后蹲下抱住煜哥浑身抖动的身子,“你别怕,我信你,你跟我去你祖母的院子,咱们说清楚,阿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好不好?” 煜哥不说话,低着头,浑身颤抖,作势还想要跑,最后是裴九娘用力抱住他,一声声呼喊,“阿娘发誓,不让任何人栽赃污蔑你,煜哥,咱们把话说清楚,你跟阿娘去说清楚,其余的交给阿娘,好不好?!” “我,没,我,不知道……” 煜哥很少说话,一开口,只能说出断断续续的字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明白。 他似乎也很着急,想说的清楚明白,可他太害怕了,原本就说不太明白,如此一来,更是艰难。 急的他心里委屈又难受,他觉得阿娘肯定是骗他,没人相信他,一向都没人相信的。 梦里阿娘从不信他。 “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裴九娘从他嘴巴里蹦出的几个字拼凑。 顾煜瞪大眼睛,含着泪珠,不敢置信的看着裴九娘,许久,才在裴九娘的希冀中,用力点了点头。 “很好,一会儿你配合阿娘,你不想说,阿娘帮你,你只管点头摇头好不好?” “嗯,阿,阿娘。” 裴九娘没想到煜哥会开口喊自己,激动的一把把煜哥搂入怀里。 等她抱着煜哥到刘氏的院子,顾兰芝已经哭闹了好一会儿,刘氏也大发雷霆,见到裴九娘抱着顾煜,急的顾兰芝直接抓起花瓶就对着母子俩丢了过去,裴九娘急急躲过去,花瓶砸在柱子上稀碎。 刘氏看着女儿把她最爱的花瓶砸的稀碎,又心疼又无奈,眼睛一斜,直接指着裴九娘和顾煜大骂。 “你养的好孩子,以前只以为是个傻的,没想到还是个祸胎,都敢动刀子杀人了,快,把这杀人犯祸胎给我抓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把小畜生抓起来,让他给我儿子抵命。” 顾兰芝也在一旁叫嚣。 听到抵命,裴九娘也是吓了一跳,“死了?” “你诅咒谁呢?裴九娘,该不会是你挑唆你儿子,害我家舟儿吧?” 顾兰芝原本就不喜欢裴九娘,此时更是恨不得指着裴九娘的鼻尖骂。 “那既然没死,怎么就成了杀人偿命了?” 裴九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反驳。 “怎么,你还盼着,裴九娘,我以前真没看出来……” “好了,看你还有力气在这吵,想来楚行舟也没什么大碍!” “那是我家舟儿命大,不过这也掩盖不了你儿子想害我家舟儿的事实,裴九娘,我劝你别袒护他,他小小年纪就知道杀人,长大了还不得连累全族。” “这就不用姑奶奶管了。”裴九娘握着煜哥抖动的手,走到一边的椅子上,抱起煜哥坐了下去。 这一幕刺激到了刘氏和顾兰芝。 “裴九娘,你难道就想这么揭过去?” “我没说,只是眼下都是你们一面之词,你们说我煜哥杀人,难道我煜哥就不能辩解了?” “辩解,大街上,大家伙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好辩驳的,你要想偏袒他,就直说,毕竟再傻,也是你亲生的。” “那我多谢姑奶奶了,既然如此,那容我辩解几句,你说我煜哥杀人,那总有缘由?还有凶器?以及人证物证?” 裴九娘说着看了一眼同来的衙差。 衙差接收裴九娘的眼色,急忙行礼,“见过侯夫人。” “不必多礼,你们带着公务,就说说,到底怎么断定是我煜哥行凶,要是说不出合理的借口,就来我侯府污蔑我侯府世子清誉,那我可是不依。” 闻言。两个衙差都有些为难。 一旁顾兰芝气急败坏,“你什么意思?我家舟儿受伤,亲口说是你儿子动手,怎么,难道他还会污蔑不成?” “那敢问凶器是什么?我儿为何对你家舟儿动手?” “这……” 顾兰芝支支吾吾,她刚回府就听说儿子受伤,是顾煜动手,请了大夫看过舟儿没大碍后,就急匆匆来侯府找说法了。 “既然说不上来,看来就连姑奶奶都没弄清,至于两位衙差,想来也是姑奶奶拿人心切直接去喊来的。” “是,可是我舟儿……” “笑话,一不过审,二不弄清楚,就直接给侯府世子定罪,要捉拿我侯府世子下大狱。顾兰芝。你是欺我侯府不成?!” 裴九娘突然变脸,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在桌案上。 第19章 谁是疯子 裴九娘一向都是小心谨慎的,很少这么疾言厉色,顾兰芝一时竟然被她唬住了。 待反应过来,又快速变了脸,抓起茶盏往地上丢,“裴九娘,你少端出侯府主母的架子吓唬我,还侯府世子,别忘了还没请旨册封,再说,侯府地爵位难道要交给个傻子?!” “啪?!” 裴九娘没想出手,可她看到顾兰芝喊出傻子的瞬间,她的煜哥委屈的样子,她到底还是没忍住。 “裴九娘,你是不是疯了,你敢对我动手,你信不信我让母亲和兄长现在就把你休了。” “好啊,你现在就让你大哥写休书,还有,得写清楚,我裴九娘到底犯了七出里的哪一条,让你们侯府迫不及待的要休了我。 还有,我得去顾家感谢一下,感谢他们的少夫人手伸的长,一个出嫁女,还能来管娘家的事情,替他兄长休弃长嫂,顾家可真是好大的门风,我今日可真是长见识了。” “你?!裴九娘,兰芝,她就是被你激的口不择言,谁让你动手的!” 刘氏原本气的浑身发抖,可听裴九娘要去顾家,又急了,毕竟顾兰芝在顾家的日子可不好过,顾家是清贵门第,读书人对规矩看的比天重。 “口不择言?哼,口不择言就能一口一个傻子的喊自己的侄儿,口不择言就能张口替兄长休妻,口不择言,就能没人你清楚之前,带着衙差上门拿人?! 这是不把我看在眼里,还是不拿侯府放在眼里。 还是说母亲一再的阻挠请封煜哥为世子,是另有安排?!” “你,你胡说什么,这儿还有外人在,这些话是能当着人说的吗?!” 刘氏急火攻心,险些没憋过气去。 以前,裴九娘都会第一时间冲过去帮刘氏顺气,今日,她却一动不动,始终,冷着个脸。 刘氏再迟钝也意识到裴九娘是真的生气了。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嫌弃裴九娘,可她心里明白,裴家再落寞,破船也有三斤钉,裴老太傅昔日门生无数,如今占据六部要职的不在少数,平日里这些不显,可关键时候兴许就能派上用场。 而且裴九娘嫁到侯府之后,她的日子的确比以前好过多了。 不用再头疼烦恼那些理不完的账目,也不用担心府里各项开支,操持四季的衣裳,还有人情往来的礼节等等。 早知道,刘氏以前管家的时候,虽然有着侯府主母的头衔,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愁的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却还是把侯府经营的入不敷出,她都觉得要是让她继续操持下去,侯府早晚吃不起饭。 还有跟那些京中权贵来往,也很是麻烦,得把对方送的礼品和自己送的都记得清清楚楚才成。 有一次她就误把对方送来的,又送回去,闹了好大的笑话。 她再不理事,也没少听人夸赞侯府这些年人情往来得当,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明白这都是裴九娘地功劳。 甚至她这个女儿顾兰芝也是随了她的性子,嫁去顾家后,没少在管家一事上闹笑话。 “看你把母亲给气的,母亲,你无碍吧?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顾兰芝等刘氏好的差不多了,才装模作样上前询问,说是关心刘氏,可眼睛却一直剜着裴九娘。 “好好好,就算是我气的,你这个孝顺女儿是不是要亲自伺候母亲左右?” “你,我自然是想,可我的舟儿……裴九娘,你少混淆,咱们说你儿子伤我煜儿的事情还没说完呢。” 顾兰芝眼神恍惚,她可不想留下,刘氏每次发病,都要求格外的多,她可不想受这个累。 “亏你还记得,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我已经让人去请当时跟煜哥和你家舟哥一起玩耍的几个孩子去了,都是一条街上的,应该也快到了。” 裴九娘话音刚落,就有人来禀报,说同住一条街上的其他几家大人的家眷带着孩子来了。 闻言,顾兰芝眼神有些躲闪,使眼色给刘氏,裴九娘却抢先一步让人把人请进来。 进来之后,裴九娘吩咐人给诸位看坐看茶,又让人拿出孩子喜欢的点心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吃的开心,裴九娘才笑着询问。 “我知道你们都是说实话的好孩子,肯定不会说谎,能不能告诉我,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几个孩子一边吃着果子糕点,一边回忆着,年龄都不大,记不全,可一人一句,还是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都听清楚了吗?这就是事实?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平日里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亏的顾家书香门第,对了,你家老夫人信佛吧,怎么养的孩子这么残忍,竟然能当街在这些孩子跟前刺杀,还要刺杀我的煜哥?煜哥再不济也是侯府未来的主人,是未来的武安侯,当街刺杀未来的武安侯,这可不是小事?!” “你?你别胡说,不……” “胡说,怎么,你是想说这些孩子也是胡说?!” “我不是,总之,我知道了,我舟儿就是意外,这件事,我看就这么算了,都是一家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着,顾兰芝就要离开。 却被裴九娘拦住。 “之前带人来喊打喊杀,不说一家人,现在事情明了,证明是你儿子辱骂我儿子,当街追杀我儿子,你就跟我说一家人……” “可你家煜哥不是好好的,我家舟儿可是浑身是血,肚子被刺了好大一个窟窿,我都没……” “所以啊,不能这么算了,我觉得你之前公事公办交给衙门,很公道,几位衙差也在,也听到了事情的前因,我觉得舟哥毕竟是个孩子,顾家书香门第,绝不会弑杀,这件事肯定还有内因,还望诸位回去跟大人禀明,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裴九娘,你到底想怎么样,算我错怪了,大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说到底一家人,娘,你说几句。” 顾兰芝没想到裴九娘这么坚持,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出手在前,她能胡搅蛮缠歪曲事实,可裴九娘把这么多大人家的孩子都喊来,她不能全都得罪,而且,她突然想起舟哥行凶多半是看到她…… 因此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能再继续。 “九娘,兰芝糊涂,你看?” 刘氏也急了,她还没见过女儿真焦急,心里对裴九娘地埋怨又多了一些。 “糊涂,不糊涂,什么都没弄清楚,就喊衙门拿人,要是我今日胆子小一些,只怕现在煜哥就被拿走了,即便最后证明我煜哥的清白,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煜哥以后还有什么名声?!” “可……” “今日这事,要么公事公办,要么顾家白纸黑字写清楚张贴,还我煜哥清白,不然,当街刺杀侯府嫡子,这件事休想轻易揭过去,即便是顾廷之,我就不信他嫡亲的儿子差点被人刺杀……对了,舟哥敢当街刺死白狗,刺杀侯府世子,你说,难保下一次有个言语冲撞,就直接对人动刀……” 闻言,原本只是来看戏的人家,顿时后怕起来,纷纷变了脸色,又想到都在一条街住着,孩子贪玩,难免跑出去,万一…… “顾家大娘子,其实我觉得侯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你家儿子差一点伤到人家侯府独苗,拿着刀追着跑,哪儿有这样玩耍的,现在想想,我都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顾家可是读书人家,我们原本想着孩子们多来往,还能沾染读书气,可……” “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说我儿子是杀?!” 顾兰芝大怒,本来裴九娘咄咄逼人就让她气不过,现在这些门第不如侯府和顾家的,还话里话外说她儿子是杀人犯。 可偏偏如果不承认,裴九娘救非要公事公办,说舟哥当街刺杀候府世子,闹着要张榜。 让公婆和夫君知道,不是得嫌她。 顾兰芝气的脸都红了,怒气直冲脑门,脾气一上来,又砸了刘氏几个贵重花瓶,气急败坏道,“公事公办就公事公办,我家舟哥受过刺激,天王老子也别想拿他怎么样……” “受过刺激,那不就是疯子?我就说哪儿能无缘无故拿到刀杀人,原来舟哥还有这样的隐疾……” 裴九娘看着气急败坏摔摔打打离开的顾兰芝。故意大声道。 造谣她的煜哥是傻子疯子,让她的儿子变成众人皆知地疯子。 第20章 要去学堂 其实从一开始,裴九娘就不是真的要对簿公堂,别说还连着姻亲,即便没有这层关系,同在京中住着,又在一条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也终是不好。 何况,顾家其实很不错,顾家老大人还和她爷爷有交情。 不过交情归交情,谁伤害她的煜哥都不成。 她回过神,才留意到煜哥眼底噙着的泪水,还有他微微张着嘴巴,低声喊出地一声声“阿娘。” 这是煜哥头一次主动喊她。 她知道她今日所为,终究还是让煜哥的心有了一丝丝暖意。 她拉着煜哥的手走到大家伙跟前,“我家孩子怕生,也怪我,身子不好,又忙着家里的杂事,把这孩子养成了这个性子。” “小孩子怕生算什么?总好过发疯……” 有那心直口快的,没忍住开了口,说到一半,才想起刘氏还在,又急忙捂住嘴巴,讪讪一笑,瞥见刘氏脸色始终阴沉着,便急忙寻了个借口要离开。 “那我也走吧。”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一起离开。 裴九娘见状,急忙带上煜哥一起去送,不忘对刘氏说了一声。 “母亲,我去送送。” 刘氏点头,也不作声。 裴九娘也没再说什么,跟几位牵着孩子的夫人一起往外走,出了刘氏的院子,裴九娘远远看到之前吩咐的人,便招手让他们过来,随即拦住几位夫人。 “今日的事情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家煜哥就要背罪名了,小小谢礼,不要嫌弃。” 说着,亲自从嬷嬷手里接过锦盒,又一一递到几位夫人手里。 最后,又把几盒食盒递给煜哥,在煜哥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煜哥还是有些羞怯,可明显还是鼓足了勇气,亲自把食盒递给几个帮他说话的小孩子,只是张着嘴巴半晌,也不知说什么,最后有些尴尬的回头看着裴九娘,似乎是很害怕看到裴九娘失望。 裴九娘笑着摇头,主动上前摸着煜哥的头,笑道,“适才煜哥跟我说,几个小公子都喜欢我做的糕点,让我给几个小公子准备点,之前伺候我家煜哥的嬷嬷小厮都不怎么说话,我家煜哥被养的沉默寡言了些,可他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更不是什么傻子,诸位要是不嫌弃,就让小公子经常来跟煜哥玩耍,对了,几位公子启蒙了吗?我打算延请……送煜哥去学堂呢?!” 裴九娘突然想到如果很上一世一样请人在家里,那顾廷之也会受益,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改了口,打算送煜哥去外面的学堂。 京中是有学堂的,不少人家都在那学习,不过启蒙大都还在家里,还有家里娇惯的,宁愿在家里请人教读书。 不过裴九娘仔细想了一下,煜哥的性子,其实出去读,反而会更好些。 煜哥听到裴九娘要送他去学堂,眼底闪过一抹亮光,随即又暗淡下去。 几个小公子倒是很高兴裴九娘送的点心,年纪大一些的胆子也大,还主动去牵煜哥的手,煜哥起初有些排斥,不过回头看了一眼裴九娘鼓励的眼神,就一点点松懈下来。 小孩子总是比大人单纯一些,很快就厮混起来了。 看着孩子们玩闹,大人脸上也洋溢着笑。 “侯夫人,真是客气了,送的礼物太贵重了,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罢了,其实,不瞒你说,我对你家那位姑姐早就看不惯,还有那个楚行舟,算了,不说了,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后怕…” “是啊,我也后怕着呢,才多大点孩子,就动刀,这要是被划伤,我已经嘱咐我家玉儿,让他以后少跟他来往。”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兴许是被教坏了。” 裴九娘适时提了一句。 “这话没假,多半就是被你那位姑姐挑唆的,对了,侯夫人……” “不介意的话,喊我九娘好了。”裴九娘笑着道。 对方脸上立即挂起笑容,笑道,“那我可就僭越了。” “无妨。”裴九娘继续笑。 众人边走,边聊,等裴九娘送他们到侯府大门口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跟煜哥打闹一处了,裴九娘看着煜哥稚嫩的小脸上挂起笑容,也跟着笑。 只是一回头,看到顾西珏和顾玉脂,她和煜哥地脸都倏地拉了下去。 不过两个孩子却像是没发现似的,顾玉脂还踮脚看向已经走远的马车,小声询问,“他们是谁?” “来府里做客的吗?” 裴九娘笑了笑,没说话。 两个孩子又跟着她和煜哥一起转身。 她有些恼,可又不好直接撵人,只好抱起煜哥加快脚步,可顾西珏跟顾玉脂也跟着跑起来。 裴九娘身体并不好,抱着煜哥没一会就气喘吁吁起来,没办法,只好慢下来,看到顾玉脂的眼睛一直盯着翠屏手里剩下的几只食盒,思索了一下才道,“给他们两只。” 闻言,顾西珏怔了一下,目光直直看向裴九娘,被裴九娘避开,顾玉脂却舔着嘴唇看向翠屏手里的食盒,等到食盒递过去,已经等不及接过去,小嘴巴甜甜的,“谢谢夫人,一看就很好吃。” 说着,更是当着裴九娘的面打开食盒,捏了一块放在嘴里,然后抬起头对着裴九娘露出甜甜的笑来。 裴九娘恍惚了一下,眼前突然跟前世的一个场景重合,也是她给顾玉脂做吃的,顾玉脂也是这么冲她笑,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孩子真贴心,当即许诺以后都给她做。 可后来顾玉脂却变了一副嘴脸,细数她当时吃她做的东西多害怕。 呵呵,怕她下毒。 想到这里,裴九娘当即冷下脸来,刚要开口,却看到煜哥小脸一瘪,从她身边匆匆跑了出去。 裴九娘心思都被煜哥牵绊着,也没有再理会顾西珏和顾玉脂,匆匆去追煜哥。 煜哥回到屋子里就把门给锁上,她敲了一会儿,都不见煜哥开门。 正好彩凤抱着被包扎的跟粽子似的小白过来,她才又敲了几下,对门里喊道,“你不想见阿娘,难道也不想见小白?” 一听到小白,煜哥眼睛倏地亮了,蹬蹬蹬就从榻上爬下来踮着脚开了门,看到小白还活着,煜哥一把把小白搂在怀里,又怕把小白弄疼,又放柔了动作。 裴九娘又适时告诉他,“煜哥,阿娘心里最疼你,也只疼你,阿娘做了好多,你一个人吃不完,才把吃剩下的给他们,阿娘要做更多更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煜哥抚摸小白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一双眼睛锃亮锃亮,冲着裴九娘轻轻点头,嘴角似乎还翘了一下,虽然只是一下就不见了,可裴九娘觉得她没看错。 第21章 比他们都要聪明 晚上,她照旧给煜哥沐浴洗澡,抱着他搂在怀里睡。 照顾煜哥的这几天,她发现煜哥晚上经常做噩梦,而且噩梦多半和她有关系,她半夜醒来经常能听到煜哥嘴里低声呢喃,“阿娘,不要他们不好,他们欺负阿娘……” “阿娘,我好笨,可我努力,一定不给阿娘丢脸……” 还有煜哥看她的目光里总是透着一股子哀怨和期盼。 她有种感觉,总觉得煜哥做的梦好像跟他们上辈子有关。 可她不想煜哥沉浸其中,特地找了郁大夫开了这些有助于睡眠的药,泡在水中,用它沐浴,不仅可以洗去疲劳,还能有助于睡眠。 煜哥每次泡着泡着就睡着了,都是她抱着熟睡的他回到屋子里。 彩凤和翠屏也想替她抱,都被她给拒绝了。 上辈子她就没怎么照顾煜哥,这辈子,她不想再失职了。 顾西珏和顾玉脂似乎是以为她喜欢爱干净的小孩,也学着每天都要沐浴,无形中加剧了厨房的劳动量,惹得厨房怨声载道。 别的还好,偏偏厨娘是个吃不了亏的,没少指桑骂槐,说他们,“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人家正经的主子可是有打赏下人的,你们呢?” 裴九娘每次都当没听到的。 刘氏没有提给两个孩子月例的事情,她也不会提。 总之。她是绝不会跟上辈子那么蠢,早早给他们月例,让他们做了正经主子。 这一世,她只当没想起来,没有正经的名分,可以说是客人,也可以说是下人,底下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不用她出手,就有他们的好日子。 她都是背着煜哥偷偷喝药,煜哥心思重的很,有一次被他看见她偷偷喝药,他一整天似乎都不开心,那之后,她就让人偷偷熬夜,她偷偷喝掉。 顾廷之除了刚回来的那天出现过,后来就没再出现,她也没特意打听过,不过也听人提起,好像说是他要去兵部任职了,最近正忙着接手新职位,大概率是宿在兵部了。 抛却顾廷之对她和煜哥的忽视,她其实觉得他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带兵方面。 不过这跟她已经没多大的关系了。 她为了煜哥和本属于煜哥的爵位,不会主动和离,可不代表她还对他有期望。 他不回来,其实于她而言,还是好事。 至少不用多个人分散她的精力。 只是有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雨伴随着大风,吹开窗户,灌了冷风进来,纵然她抱着煜哥缩在被子里,还是觉得一阵阵身上滚烫,人也晕乎乎的,似睡非睡间,她仿佛感觉有双熟悉的大手把她扣在怀里,她很不舒服,一直反抗,后来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外面冷风灌进来,她觉得很冷,最后也就贴在宽阔的胸膛睡着了。 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以至于她早上醒来还怔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大着胆子往旁边看,看到只有煜哥缩在角落里,才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看样子昨晚她是烧糊涂了,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不止她,煜哥也做梦了。 又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梦里的阿娘不喜欢他,甚至都不怎么理他,总是对顾西珏和顾玉脂特别的好,可他却不止一次听到他们在背地里说阿娘的坏话,他冲上去制止他们,可他们却嘲笑他是傻子,说他就算是告诉阿娘,阿娘也不会相信。 每次做这样的梦,他都特别难受,好像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可他睁开眼,就又看到阿娘冲他笑,阿娘会把他抱在怀里,会替他洗手洗脸,还会抱着他睡觉。 他觉得梦里都是骗人的,阿娘明明说过只喜欢他。 可没当塌放下心来,顾西珏和顾玉脂又会跟他抢阿娘,他们总会想各种办法引起阿娘的注意力,有时候是顾西珏背书,有时候是顾玉脂说讨巧的话,他每次都特别的害怕,好害怕阿娘被他们抢走,他忍不住会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非要抢他的阿娘,他们果然很梦里一样可恶。 在患得患失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阿娘对她他一直很好,会亲自给他做好吃的糕点,也会教他读书认字,鼓励他开口说话。 阿娘每天都会捏一捏他的小脸,每次发现他似乎胖了一些,阿娘都会特别高兴。 他害怕自己学不会写字,所以除了阿娘看着他读书,就会借口跟小白玩,然后偷偷一个人躲起来,总树枝子在地上写。 每次得到阿娘的夸赞,他都特别高兴,只是他不会跟顾西珏和顾玉脂那般笑,可阿娘说他有双亮晶晶的眼睛,说他长的像她。 只是,他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巴,还是只能说出很少的字,再多,就不成了。 他也很着急,他好怕阿娘会不喜欢他了。 有一次他偷着对着小白说话,他没说过那么多字,特别奇怪,被跟上来的顾玉脂取笑了。 “顾煜弟弟,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你刚才是跟小白说话吗?我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跟小狗说话,都不肯跟我和哥哥说话?” 顾玉脂脸上挂着笑,问了他很多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他不说话,顾玉脂就会笑着打趣,“是不想跟我说,还是不会,顾煜弟弟,他们都说你是小傻子,你是小傻子吗?” 顾煜眼中噙着泪水,站起来就抱着小白跑了,身后,顾玉脂还咯咯咯的笑。 她还故意在家宴上当笑话跟祖母说,祖母总会狠狠地剜他一眼,让母亲为了侯府未来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母亲一直都很听祖母的话,可那一次却发火了。 等他认识五十个字的时候,阿娘告诉他,“煜哥,送你去学堂好不好?我给你挑了一家学堂,离家不远,还有小伙伴陪你玩,就上次,你送他们果子吃的那些小伙伴?” 看着阿娘亮晶晶的眼睛,他点头。 他想让阿娘高兴,不想让阿娘不喜欢他。 可阿娘似乎还是很担心他,还特地带他去了隔壁朱夫人家里,朱夫人有个儿子跟他同岁,上次也为他做过证的,阿娘送了朱夫人和那个小伙伴好多东西,他知道阿娘是想让他在学堂有个玩伴。 只是他知道自己地性子,很难跟人玩到一起。 不过那个朱慈似乎跟他一样话很少,也喜欢埋头读书,打那之后,阿娘又带他去过朱家几次,后来朱夫人也带朱慈来过。 那时他已经认识五十六个字了,说话字也能说七八个,朱慈看他写字,夸他写的好看,他觉得朱慈也厉害,他不仅字写的好看,还会念好多首诗。 他不想输给朱慈,就管朱慈借了书,只是好多字他不认识,不过他让阿娘教他,既学了字,又读了诗。 时间一晃,就到了约定去学堂的日子。 他背着行囊,跟着阿娘一起去学堂。 对了,阿娘还给他找了个书童,是阿娘特地从外面买来的,说是读过书,比他大一些,可以帮他做着跑腿的活。 还没进学堂,他就听到有人说,“侯府那个五岁还不会说话的傻子要来?” 他顿时就不想去了。 可阿娘攥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告诉他,“煜哥,你更要去,告诉他们你不仅不傻,你比他们每一个都要聪明。” 第22章 初入学堂 裴九娘鼓励地眼神,让煜哥心里升起一股子勇气,他接过书囊,一步步朝夫子讲学的屋子走去,中间回头看了裴九娘好多次,裴九娘一直站在原地冲他招手。 她看得出煜哥眼里的担忧和畏惧,可她知道他必须要走出这一步。 她的煜哥是有才学,可他必须得学会跟人打交道。 他是未来的侯爷,就算不能子承父业从武带兵,做文官入翰林内阁也是要见人说话的。 上一世,煜哥照顾她的时候就曾说过,他可以写出很好的文章,可以把胸中的想法用文字写出,可是却无法当着人的面跟顾西珏一样滔滔不绝。 顾西珏和顾玉脂拿走他的文章和诗词,他虽然不甘,可其实心里也觉得与其自己的文章和诗作被蒙尘,能被看重也是好事。 只是看着他们拿他的东西获得赞誉,他心里又何尝不难过? 她不想上一辈子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即便担心煜哥,也只能咬牙忍着。 可她终究还是担心的,所以一直默默站着,等煜哥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悄悄走到学堂后面,隐着身子往里看。 新学生第一天去,夫子都是要让做自我介绍的,煜哥站在夫子身边,低着头,半晌没说出话来,夫子脸上已经显出不耐烦,裴九娘也暗暗屏住呼吸。 她分明已经找过学堂的管事,告知煜哥的特殊,让他们可以省去这一步的。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可看着煜哥站在那紧张无措的样子,她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揪的变了形。 就在她忍不住要冲进去把煜哥带出来的时候,朱慈主动站起来,“他是宁远侯府的顾煜,煜哥,你上次借我的书读到哪儿了?我可是已经读完了。” 听到熟悉小伙伴的声音,煜哥才缓缓抬起头,看到朱慈脸上的笑,他的心一下子就松懈下来,想着读到的地方,竟然情不自禁念了出来,“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声音虽然很小,中间还有停顿,可裴九娘却清楚的听到了。 一瞬间,她的眼泪都差点涌出来。 她的孩子,煜哥,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不错,原来是宁远侯府的小世子,对了,我记得你母家是姓裴,已故的裴老太傅可是大儒,想来他的后人也是错不了的,你既然跟朱家郎君相熟,就坐到他后面去吧。” 闻言,顾煜先是一喜,随即冲夫子行礼,便走了过去。 第一堂课,夫子只是教一些简单的字,让大家自己在纸上练习。 大多数都写的歪七扭八,有几个应该家里已经给启蒙,写的还算像模像样,到顾煜身边的时候,夫子原本不抱希望,可当看到他握笔姿势准确,又一笔一划的样子,还是有些意外,只是字并不好看,于是微微蹙眉。 顾煜落笔的时候一顿,墨迹洇出,夫子急忙提醒,“洇了。” 煜哥一急,差点打翻砚台,又是夫子给他扶了一把。 夫子似乎也知道孩子是因为他有些紧张,不由得想起曾听人提过宁远侯府世子似乎不太聪明的事情,不由得叹了一声,继续往前看下一个学生。 顾煜知道夫子肯定对他没有好印象,顿时心里有些委屈,眼泪湿了眼眶,差一点掉出来,落在纸上。 看着极好的宣纸,他想起这是阿娘亲自带他去买的,顿时抬起袖子擦干净,看着笔墨纸砚,想起阿娘跟他说,“如果不开心,就好好写字。” 顾煜抓着笔,又开始写,还是那几个字,还是很丑,可每一次,似乎都比之前要好一些。 等他写了满满好几张的时候,似乎已经很不一样了,只是比夫子的还是差的远。 他想起阿娘说的,“练字绝非一日之功,不能着重字的美观,而忘却学字的本意是能读懂书里的知识,达到明理解晦的目的。” 所以,等他觉得差不多了,便又开始练习之前阿娘教过的其他的字。 柳夫子又从他身边走过,随意一瞥,这次却是微微有些吃惊,“写字我还没教,是你家人给你启蒙了?” “回,回禀,夫子,阿娘前几天,刚教过我。” 煜哥说话还是有些不顺,每次都不能说太多的字,也有些慢吞吞,可却还是把该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奥,原来是侯夫人,她是裴家女,自是有些学问的。” “嗯。”许是听到夫子夸赞阿娘,顾煜心里很高兴,胆子也大了一些,微微抬起头,冲着夫子笑了。 柳夫子看着小小孩子明慧又讨好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他虽然是进士出身,可因为不谙官场,才在学堂做了夫子,学生都是京城官宦子弟巨贾子弟,哪个不是家里的小祖宗,面儿上喊他夫子,可又有几分尊师重教。 所以,他看到顾煜这副样子,既惊讶,心里也有些喜欢。 而且他也觉得传言未必正确,就拿顾煜来说,虽然的确比别家公子哥少了些灵动,可却更有毅力更用功,当然,也是有几分聪明的。 好夫子都是喜欢好学生的,别的孩子调皮捣蛋,他也管不了,索性,就多教顾煜几个字。 朱慈见夫子教顾煜,也凑过来,两人似乎暗暗较劲儿,倒是让柳夫子更加意外。 朱慈算是学堂里顶认真的学生,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喜欢跟别的混闹,可自从顾煜来了,他倒是坐的下来了。 顾廷之回府之后,便去兵部领了空缺,暂时负责京中附近的巡防守卫,恰好有一伙盗贼最近为祸猖獗,便带兵去剿匪,一去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不止一次想起回来那日跟裴九娘的见面场景,还有他唯一的儿子煜哥,以及刘氏和收养的那两个孩子。 他能察觉母亲对裴九娘和煜哥并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说对裴九娘很有怨言。 这让他很意外。 毕竟当初可是刘氏逼着他娶的裴九娘,当时提起裴九娘也是满口称赞。 而他也想过裴九娘的变化,似乎就是从刘氏去信说要收养顾环的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再也没收到过裴九娘的书信和东西。 他猜想,莫非是因为他答应收留两个孩子,让裴九娘不满? 只是他总是想不通为什么?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孩子? 直到他听到别人说谁谁养外室,还把外室的孩子接回家,对家里的正头娘子说是收养的孩子,他才恍然大悟,好不容易休沐,就急忙打算回侯府,找机会跟她解释。 以前的好友提醒他要给夫人和孩子带礼物,他才想起自己离开五年,竟然没给她和孩子带东西,他以为侯府什么都不缺,他又不懂孩子和女人的玩意儿,好友说他这样,嫂夫人肯定不会让他进房。 他想起她当日冷淡的何止不让他进屋,那是恨不得不认识他。 还有她做梦,都在骂他。 想到这些,他特地绕了趟坊市,给她个孩子买了些玩意儿,怕母亲刘氏刁难,又给刘氏带了一份。 第23章 疑惑 他想了很多他回来见到他们的场景,有暖的,也有冷的,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不在。 他把院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不见她和煜哥的身影,最后还是一个下人冲出来拦住他,“你是谁?谁让你擅闯侯夫人的寝院?还不快些出去。” 是生面孔,想来是他离开后才来侯府的,他也没恼,只是询问,“你们夫人去哪儿了?” “我们夫人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快些出去,不管你是谁的客人,擅闯侯府夫人寝院已是不该,还打听我们侯夫人的事情,再不走,我喊人把你撵出去,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 下人气势汹汹,作势就要动手,顾廷之也不禁变了脸。 还好有认识顾廷之的嬷嬷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阻拦,“侯爷,哎呦,侯爷你怎么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难不成我不能来?” 顾廷之本能的有些反感。 “是老婆子我说错话了,侯爷莫恼。” 嬷嬷是裴九娘身边的,见状,赔着笑脸,又骂了拦人的下人几句,最后押着下人给顾廷之行礼赔罪。 顾廷之眉宇之间有些不耐,不等俩人请罪完,就打断,“夫人和世子呢?” “夫人带着小世子去学堂了,今天是世子第一天去学堂,夫人不放心,亲自去送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侯爷要留下等夫人吗?” 嬷嬷问着,同时给丫鬟使眼色,一旦侯爷要留,就立即奉茶,还有让人去通知夫人。 虽然做了万全准备,可嬷嬷其实并未抱太大的期望,毕竟侯爷几乎从不宿在侯夫人的院子里,也难怪院子里的下人都对侯爷感到陌生。 其实嬷嬷是有些为裴九娘抱屈的,可她也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侯爷是侯府的正经主子,是侯府的天,侯爷生气了,侯夫人也不会好过。 “去了多久了?” 顾廷之顿了一下,问道。 “约莫一个时辰了。”嬷嬷有些意外,原以为侯爷要立即离开的,视线一斜落在侯爷身边小侍卫抱着的盒子上,有些意外,难道侯爷开窍了,还知道给夫人和世子带礼物了? 不过也兴许是带给老夫人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罢了,想到这里,嬷嬷嘴角一勾,轻蔑的笑了。 她是裴九娘的乳娘嬷嬷,原是裴家的人,跟着一起来的侯府,这几年她在侯府看的明白,一家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刘氏当初求娶他们姑娘的时候,扮地那叫一个慈眉善目,拉着姑娘的手,都说出花了,可姑娘生煜哥大出血难产,刘氏就在外面嘱咐稳婆一定要保住侯府血脉,姑娘生产伤了气血,大夫都说不能过度劳累,得好好养着,可刘氏没出月子就把侯府掌家对牌钥匙送了来,还美其名曰,“信得过九娘你。” 想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嬷嬷就心窝子不爽利。 见顾廷之端起茶悠闲自在,更是来气,寻了个理由便离开了,去厨房转了一圈,看到来不及倒掉的药渣子,故意大声吩咐,“来人,夫人这药渣子都攒了这么多了,怎么也不知道倒掉,一个个偷懒的东西,别以为妇人年轻就管不了你们,小心我揭了你们的皮。” 说着,故意让人端着几大筐药渣子从顾廷之跟前走过。 顾廷之听到喧哗抬起头,他虽然是个武将,可素来心细如发,尤其对敌人的敌对气息更是熟悉,他刚才就觉得那嬷嬷对他有很深的敌意。 而且他这个侯爷在,下人哪里有大声喧哗的道理。 看样子是故意给他看的。 他拧眉扫了一眼那些药渣子,放下茶杯,“都是你家夫人一个人吃的?她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他记得裴九娘身体不错的,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问题,不过他突然想起昨天似乎的确看她比以前瘦了不少,脸色也白的过分。 不仅仅她,煜哥,他和她的孩子,也是瘦的很,个头也不高。 他想起来了,那个孩子还没足月就生了,她生产的时候似乎出了一些波折。 可这不是已经过去很多年? 难道没有养回来? “夫人的事情,侯爷还是自己问吧,我们做下人的,不敢置喙。” 嬷嬷嘴上说着,却还是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侯爷一走五年,奋战拼杀,劳苦功高,自然觉得女人在家里享清福,算了,我不说了,夫人既然不愿意说,老奴也就不多嘴多舌了。” 说着,轻扫了顾廷之一眼,就要加快脚步往外走。 却还是被顾廷之喊住。 “你等等,听你刚才话里有话,你是在替你们夫人不平?那你倒是说说,让本侯爷也听听。” 很少被人僭越,顾廷之心里是有些气的,这会儿也是压着三分火气。 “这可是侯爷旁老奴说的,老奴我不怕得罪侯爷,当初侯府下聘求娶我们小姐,虽说跟我们小姐有婚约,可我们小姐闺中有名,青睐想求娶的人也不少。 小姐她是看重侯爷,重视诺言才答应出嫁,婚前就被你们算计,换了别的闺中女子,早想不开了,可我们小姐只当侯爷是醉酒,从没放在心上。 可侯爷自那之后对我们小姐就冷的跟病一样,后来更是一去不回,这些年小姐苦苦支撑侯府,早就累垮了身体,可却没赚来别的,倒是被指责没教好孩子,如今您倒是回来了,却收了一对养子女,你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们夫人寒了心。” 嬷嬷也是攒了多年的心里话,仗着一口气,都倒了出来。 可说实话,说的时候心里多爽,说完就有多后怕。 尤其顾廷之多年带兵,身上有着一股子天然的戾气,这会儿拧眉不苟言笑的看人,嬷嬷的腿都有些抖了。 好在他最后也只是摆摆手,她才急忙一口气的跑开了。 顾廷之却在人走后陷入了深思。 刚才老嬷嬷的话让他意外又有些诧异。 最诧异之处莫过她说,“婚前被算计,只当是醉酒?” 难道不是她攀附要嫁故意下药? 他当时虽然中药情不自禁,可却并不是全无意识,那药猛地很,不然不至于他都抵挡不住沦陷。 这也是他恨她的地方。 让素来自持没什么畏惧的他,头一次觉得控制不住自己。 并非单单被算计,让他对温婉失信。 第24章 交出管家权 顾廷之低垂着眸子,摩挲着茶杯,许久都没回神,茶杯里的水都凉了,都没发现。 “叔,叔叔,水凉了,我重新给您沏。” 直到一个稚嫩又带着讨好的女童声音,唤醒他,抬头,就对上一张稚嫩的脸。 是顾环的那个孩子。 他把茶杯放在案几上,顾玉脂双手捧着去把凉透的茶水倒掉,顾又费力的提着茶壶给他重新倒上新的。 他沉默不语的看着,孩子动作生疏,却带着讨好,这让他心里微微觉的不是滋味。 尤其,似乎察觉他看过来,顾玉脂紧张的对着他讨好的笑,却一时失神,把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 小孩子皮肤娇嫩,立时便红肿起来。 他也惊的急忙站起来,忙呼喊,“人呢?” “叔叔,我没事,不疼的,一点都不疼,叔叔,我真的没事,他们都很忙的,都怪我,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可真是没用。” 顾玉脂说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滚烫的眼眶滑落,却又像是害怕什么,急忙不停的来回用手背去擦,“不,不能哭。” “来,我看看。” 顾廷之心里已经知道裴九娘介意这两个孩子,上次见这两个孩子也莫名的有些不喜,可看着一个孩子为了讨好他弄伤自己,却倔强的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能哭,心还是控制不住的软了下去。 “真的没事,吹吹就好了。” 顾玉脂努力抬起头,冲着顾廷之笑,用嘴对着手背吹冷气。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烫伤药。”顾廷之说着,又看了一眼,他记得刚才是有下人留着服侍的,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眉头顿时拧紧,有些被敷衍冷落的恼火。 裴氏持家,可真是好样的,下人都惯的没边儿了。 骤然想起她上次对他的冷淡和疏离,又忍不住想主子地态度决定底下人的态度。 好样的。 “你哥哥呢?怎么就…”话刚出口,顾廷之就后悔了,想起裴九娘应该是带那个孩子跟煜哥一起去学堂了。 岂料,小姑娘竟然指了指院子角落里正捧着书本的顾西珏,“哥哥在那里,哥哥读书,不让我打扰。” 说着,又转过头,怯生生,却有些犹豫的对着顾廷之开口,“叔叔,我,我想求你,能不能让哥哥也去学堂,哥哥想读书……” “她没安排?” 顾廷之地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茶杯盖都被震落,吓得顾玉脂也提了一口气,可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这位叔叔的脾气跟别的不一样。 上次没讨好叔叔,让叔叔讨要,她回去想了好久。 “她?是侯夫人吗?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们。” 顾玉脂低着头,用手使劲儿绞着衣服,都把衣服扯皱了。 “我会问她的。” 顾廷之后知后觉这小姑娘应该是特地来告诉自己这些的,虽然他还是有心不喜,可他也同样对裴九娘的行为不喜。 即便是族里的人想进学,他们都不能拒绝,何况这两个孩子如今已经被接到侯府,若是不好好对待,让外人怎么想? 即便她心里不悦,也不该如此! 就在他忍不住去找裴九娘的时候,裴九娘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入口。 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大的顾廷之,还有顾廷之身边的顾玉脂。 心里顿时一紧,旋即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哪阵风把侯府吹我院子里来了?” 她边讥笑边往里走。 她今天心情很好,她的煜哥在学堂不错,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她开心了。 对了,如果不用再管侯府那些繁琐的事情的话,那她应该会更开心些。 想着,她眉头一拧,眼睛朝脸色明显有些不悦的顾廷之扫了一眼,抬脚走了过去。 “侯爷是找我兴师问罪的?” 她嗤笑,挑眉,看了一眼顾廷之和顾玉脂,一副看透了的样子。 “九娘,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对天发誓,这两个孩子跟我……” “他们是谁,我不在乎,就算他们是侯爷的孩子,或者侯爷想让他们入族谱,我都不介意。” 裴九娘不等顾廷之说完,就打断了他。 顾廷之面色一紧,一旁的顾玉脂却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不用装出这副样子来,我顾廷之从不撒谎,这两个孩子的确跟我没关系。” 顾廷之紧紧攥着拳,似乎只要裴九娘需要,他随时可以发誓。 裴九娘却笑了,笑着阻止他。 “侯爷,我都说了我不在乎,你真的不用的。” 说着,当着顾廷之震惊的目光缓缓将一本册子和一把钥匙拿了出来,放到顾廷之面前。 顾廷之瞟了一眼,脸色就不自然起来,嘴唇抖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仔细听,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侯爷,我身体不好,之前为了撑起侯府,我强撑着,熬出一身的病,还怠慢了煜哥,现在你回来了,我也能安心的把侯府交到你手上了。” 说着,她把账册和钥匙往他跟前推了推。 顾廷之却不接,径自盯着裴九娘,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家娘子可是把管家权看的很重的。 以退为进?! 他眼底流露出不喜来。 “我是真心实意的,我也知道侯爷一个大男人分身乏力,不过不是还有婆母,或者侯爷可以纳妾,娶平妻,以及,就算是请姑姐或者管家暂时帮衬,我问你话,还有这本账册,是府里这几年的收支,之前我管家,我的嫁妆和府里的是在一起的,最近我已经分开了,如果侯爷有拿不准的,咱们可以找管家和低下的人对账。” 言外之意,她裴九娘没用私拿的意思。 “你?!你认真的?!” 这下,顾廷之也不得不相信她是认真的了。 第25章 打了顾廷之 “嗯。”裴九娘笃定的点头,不明白她难道不够认真,为何对方一再追问。 “好,如你所愿。” 顾廷之一把拿起账册和对牌钥匙,收了起来,动作有些粗鲁,似乎有些赌气,脸色也不太好。 就连顾玉脂都觉得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畏首畏尾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对了,侯爷如今是打算长留京中,那以后是要宿在府里?” 裴九娘想起来,打算问清楚。 “你想说什么?” 顾廷之拧眉,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 “是这样,我现在住的院子是侯爷以前的,可我知道侯爷肯定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住在一起,而且这院子住的人也够多了,侯爷再进来也挤的慌,侯爷可以挑一下,我让人,侯爷让人收拾,当然,侯爷如果想继续,我也可以搬出去。” 裴九娘笑着道,说完,满怀期待的看向顾廷之。 对方也笑了,只是有些奇怪,还反问,“夫人打算搬去哪儿?” “侯爷若是觉得我们在侯府碍眼,我们也可以……” 搬出去三个字还没有出口,顾廷之已经变脸,倏地站起来,茶杯都被散落在地。 吓得顾玉脂小脸都煞白。 裴九娘脸上的笑意也倏地收了。 顾廷之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有些咬牙切齿,对裴九娘,“我搬,夫人尽可放心,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今日,趁着我心情好,你都可以一并说了。” “别的?”裴九娘低头,像是看不出他话里的讥讽和威胁,沉吟了一下,又抬起头,“侯爷今日若是时间充裕,是否可以跟我去看望一下煜哥?” 煜哥今日第一天去学堂,她想让顾廷之一起去,有父亲撑腰的孩子,总归是被人高看的。 何况外面很多关于顾廷之不喜煜哥,所以一直没有正式请旨册封世子的传言。 其实她倒是不在乎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煜哥有才,将来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能登高望远。 用不着倚仗侯府。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煜哥的情况,想来婆母也跟你说过了,你若是觉得煜哥不堪大任,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可以带煜哥离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同我和离?!” 顾廷之没想到他打算跟她好好的时候,她却已经要离开,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眼前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变了? 那过去五年的书信和问候又是什么?! “侯爷若是觉得有必要,也不是不可。” 裴九娘低头,似乎琢磨了一下。 顾廷之心口突然就窜出一股邪火,烧的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扳住那个女人的肩膀,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表达不满? 作闹? 还是都不是。 他气冲冲的甩袖离开了。 浑身愤懑堵的他难受,最后去以前练武的地方痛痛快快拼杀了一把。 裴九娘也没闲着,她记得煜哥以前说过学堂的饭不好吃,所以她打算做几道煜哥喜欢的,给煜哥送去,还有那个朱慈,他今日帮煜哥解围,她记得朱夫人说过朱慈喜欢吃什么,就一起做了,打算正午的时候带过去。 原本她是打算央请顾廷之一起去的,可看样子他是不能了。 她拎着食盒递给彩凤,刚要坐上马车,就看到一身黑色劲装的顾廷之急急追了出来,原本以为他要出去,她轻轻点头,却没想到他冷着个脸,最后竟然掀开帘子上了马车,惊的她微微张嘴,都忘了喊出发了,最后还是顾廷之对着马车拍了几下,提醒车夫可以出发。 学堂并不远,两人到的时候,学堂刚散,家里有条件的都让人用食盒送了饭菜,还有附近的农户学子,和商户学子,走的交了钱,在学堂吃,走的订了酒楼的菜,每到时间,酒楼就会来送菜。 裴九娘忘记跟煜哥和书童阿四说,煜哥还好,他专注度很好,一直在练习上午学的新字,书童阿四却急了。 裴九娘嘱咐他不能让煜哥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守着煜哥,可又担心饿到世子,因此四处张望。 裴九娘和顾廷之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把食盒交给阿四。 裴九娘悄悄走到煜哥身边,见煜哥面前的宣纸都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煜哥正写她从未教过的新字,很认真,认真到她坐下了好一会儿煜哥都没发现。 最后还是她打开食盒,把煜哥爱吃的鸡腿放在他面前,他才突然惊喜抬头,看到是裴九娘,小脸一喜,嘴巴微张,喊她,“阿娘?” “乖,饿了吧,阿娘做了你喜欢的,快来吃。” 她把饭菜拿出来,又嘱咐阿四把给朱慈的送走,然后就看着煜哥吃饭。 “煜哥,在学堂怎么样?夫子待你好吗?” 煜哥嘴里塞的满满的,对她点头。 她怕他噎着,就嘱咐他,“喝水。” 母子二人倒是把顾廷之给忘了。 顾廷之好不容易送走来跟他行礼恭维的山长夫子,等寻到母子俩,就看到母子俩一个说一个吃,不知怎么,看着这一幕,他心里好像某个地方软了。 他观察了一会儿,煜哥似乎很少说话,跟别的嘴巴闲不住的孩子很不一样,加上刚才夫子山长也跟他提过煜哥用功聪明,可似乎就是不太开口说话。 他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他小时候似乎话就不多,跟比他小几岁的弟弟比,他大概一年说不了对方一天的。 喜欢说话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刘氏就更喜欢顾晏之。 所以,他觉得裴九娘没有因为煜哥不爱说话就不喜欢煜哥,这一点,他觉得她做的很好。 他走过去,站在裴九娘身后,正要开口,母子二人却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他看在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看着他瞬间耷拉下去的脸,他顿了一下,还是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写的铺满纸的字,低沉出口,“你喜欢写字?” “……” 裴九娘和顾煜都有些懵,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俩人都没说话。 顾廷之脸上闪过一抹子尴尬,一向面对敌人都不畏惧的将军,突然竟然生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他,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的儿子媳妇相处? 尤其儿子? 他想起在塞外,他见过那里牧民驮着孩子,孩子骑在父亲肩膀特别高兴,他低头看了一眼瘦小的他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顾煜,大手一捞就把孩子提溜起来,正要往脖子上放,却传来顾煜吓哭的声音。 裴九娘也急了,见煜哥吓得小脸皱巴巴眼睛都红了,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直接抬手就给了顾廷之一巴掌。 然后,一把把顾煜抢下来抱在怀里。 顾廷之懵了,猩红着眼看着裴九娘。 裴九娘轻哄顾煜,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也懵了。 她,她竟然打了顾,顾廷之?! 第26章 卖掉铺子 “侯爷,我…” 话到嘴边,哽住,她该怎么解释,不是故意的,关心则切? “裴九娘,你以为我是谁?以为我要做什么?!虐打自己的儿子吗?” 顾廷之压着心头火,可还是看得出有些生气。 他知道裴九娘是关心煜哥,怕煜哥受委屈,可他是孩子的父亲,孩子没犯错,她怕什么?! 把他当坏人?! 还是外人?! 看着裴九娘把孩子牢牢护在怀里,孩子抓着她的衣服,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那个外人。 这一发现让他心里有些怅然若失,最后一句话不说,径自往外走去。 裴九娘安抚好煜哥,才又追出去,还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眼睁睁看他越走越远。 事后,她回忆起来,才明白,他应该是想跟煜哥亲近,只是吓到了孩子,她当时要是反应过来就好了。 不过哪儿有他那样逗孩子的。 别说场合不对,就说他跟煜哥虽说是父子,可好像也是第一次见面,冷不丁就抓起孩子,孩子不害怕才怪。 不过顾廷之愿意亲近煜哥是好事,她打算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聊。 她可以照顾煜哥的吃喝,可以把他送学堂让他读书明理,可煜哥身子骨的确较别的孩子要弱不少。 她听人说起过,顾廷之幼时似乎也不如现在魁梧高大,是老侯爷带他习武,他才强壮起来的。 若是顾廷之不返京,她兴许还要费心给他仔细挑选武术教头,现在现成的武术教头,她我不想浪费。 想着,裴九娘心情都好了起来。 路过嫁妆铺子。 她想起之前就有人来报,说大姑奶奶顾兰芝经常带着京中官眷去铺子里拿东西,却从不拿钱,但凡有哪个看不过去的提一句,顾兰芝就当场翻脸骂人,以前因着铺子是挂在侯府的名下,里面的掌柜伙计敢怒不敢言。 可近一两年顾兰芝更是格外的过分,一个月竟然要拿上千两的东西,早知道这种规模的首饰铺子,一个月能赚五百两都是在极好的情况下,为了平账,裴九娘之前是自己掏钱。 眼下她的嫁妆已经和侯府那边分割清楚,也没道理让顾兰芝继续占便宜。 想着,裴九娘便径自去了铺子对面的银楼。 对方铺子掌柜一看到裴九娘,脸上迎客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可因着裴九娘侯府夫人的身份,还是俯身行礼,“侯夫人今个儿怎么到小店儿来了?” “曲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的铺子要兑出去,你通知你家东家,若是想要,就找我…”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走出来,“侯夫人怎么突然想通了?” “不瞒东家,我那铺子仗着侯府名下,虽说也能赚些钱,可我毕竟不是正经生意人,我又忙着侯府的事情,实在分身乏术,当然最主要,我那铺子每个月都要被人白拿,我也不能每次都亏钱。”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夫人大度,不会在乎呢。” “东家,咱们还是说说正事,我那铺子,还有铺子里的工匠,伙计,可都是攒了几辈子的经验,他们做首饰的水平可一点都不比您这里的人差,最主要的,你把我的铺子收了,你就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了。” “所以,侯夫人打算要多少?” “一口价,十万两,如果东家觉得尚可,咱们今日去去衙门办手续,那今天铺子就归你。” “夫人痛快,只不过夫人的账册可不能带走。” 裴九娘思索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补充,“账册可以给你我只要一本额外的,楚家大娘子顾兰芝这五年从铺子拿东西的那本,我要留下。” “可以。” “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裴九娘带着银楼东家去衙门办理了相关的文书手续,东家便把十万两银票给了她。 这铺子是裴家给的嫁妆里,最值钱的了,当初原指着这铺子给她赚银子,可没成想后来对街就开了家更大的银楼,银楼东家虽然是商贾,可极擅经营,不出一年,便把自己的铺子挤的毫无空间,加上顾兰芝一次次索取无度,裴九娘思索再三,倒也觉得还不如卖了干净。 十万两银票,省着点花,也够她和煜哥总很久的了。 她揣着十万两银票养侯府走。 顾兰芝则和一众京中官眷乘坐楚家的马车抵达了铺子。 这些官眷都是知道顾家低下有家首饰铺子,顾兰芝又素来爱装大头撑面子,所以故意说顾兰芝最近穿的素净了些。 顾兰芝是侯府嫡母,只可惜她出嫁那会,顾老侯爷因为贪功冒进而打了败仗回来,侯府遭到圣上的训斥,虽然未曾夺爵,可侯府当时已经式微,她原本定亲的是镇国公府家的二郎,镇国公府便做了个由头退了亲。 后来还是刘氏腆着脸去楚家谈了这门亲,楚家虽说是书香门第,可都是文臣,手里并无实权,如今官位最大的是顾兰芝的公爹楚凉,也不过正五品御史,更别说楚家原本就崇尚节俭,府里更是没什么置业,基本是靠着微薄俸禄维系。 顾兰芝的嫁妆也不多,刘氏不擅长经营,却又喜欢奢靡,又喜欢贴补娘家,她主持中馈的那些年,侯府早就被掏空的差不多了。 当时顾兰芝出嫁,刘氏为了撑面子,弄了十里红妆的排面,可其实一多半的箱子里都是石头。 石头在箱子里沉甸甸的,那天天气又热,抬嫁妆的人后来累的摔倒,竟然打翻了箱子,人们眼睁睁看着箱子里滚落出石头。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可这件事还是有不少人记着。 因此顾兰芝格外的怕人瞧不起,越是在意什么,越是想彰显。 当即就说是自己操持家事太忙,忽略了,要让众人陪着一起去挑选些首饰。 其他人听了急忙推辞。 顾兰芝便愈加阴沉的招呼大家一起去,甚至夸下海口,“去吧,有喜欢的。我一起送给你们,反正是自家的铺子。” “自家的?可我怎么听说那铺子是侯夫人的嫁妆?” 有人故意提到,目光却直直盯着顾兰芝的脸。 果然,顾兰芝脸上当即有些挂不住,可却更要张罗大家一起去,“她的就是侯府的,我是侯府姑奶奶,拿点破首饰,是抬举他们,走,今日都多挑挑。” 众人见状,自然不会拒绝,有蠢货送他们东西,不要才怪。 第27章 砸铺子 跟以前一样,顾兰芝一入铺子,就摆出主子的款儿,吆五喝六,先没事找事的随意揪着一个小厮训斥了一顿,才又让人把最近铺子里的紧俏货都拿出来。 回过头,又换了一副颜色,招呼其他的官眷来一起看。 如果有官眷说哪个好,她就直接让跟来的丫头给收起来,一直到丫鬟手里再也塞不下,她才又给同来的也送上一些。 只是以往,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很没眼力劲儿,看她挑选,跟割他们肉似的,让她很是厌烦。 不过今个儿,似乎都懂事了些,不仅没有摆脸子,还都很殷勤的给她介绍,甚至还夸她戴着好看。 她自然也不会错过机会,又多拿了一些。 一直到铺子里入眼的都插在头上,小丫鬟也再也拿不下,同来的也都得了,她才作罢。 “好了,今个儿就到这儿吧,你们今天懂事,这几个就赏给你们。” “多谢姑奶奶,对了,姑奶奶,以后铺子里有新货,是不是去给府里报个信儿?” “自然。” 顾兰芝诧异了一下,觉得这里面的人今日儿懂事的让她有些毛骨悚然,刚巧,眼皮又跳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下人,八成是被她训怕了,才老实了。 今个儿,她赚足了面子,扶了扶满头的珠翠,沉甸甸的,还真有些头重,帕子捂着嘴,就要离开。 却被掌柜的急忙拦住。 “姑奶奶,等一下。” “何事?” 顾兰芝有些不悦,脸色立时拉了下去。 “姑奶奶,咱们这小本买卖,这账单是不是结一下?” 掌柜的拿着账单,毕恭毕敬的给顾兰芝行礼,声音却故意拔高,以往,他们不得不看在对方是主子姑姐的身份,再不甘,也只能忍着,如今,他们换了东家,东家说了,必须结账,尤其是这一位。 “瞎眼地东西,睁开你的狗眼,这是侯府的铺子……” 顾兰芝脸色一紧,登时骂出来。 “哎呦,怪我怪我,我忙着给楚夫人拿首饰,都忘了提醒你,这铺子如今不是侯府的了。” “什么?!你说什么?你……”顾兰芝脸色有些懵。 “小的不干欺瞒,就在几位贵人进来之前,我们小店已经换了东家,所以,夫人,您看,这账单?”掌柜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说出的话,却让顾兰芝脸色骤变。 “你,你休…” “夫人不信,咱们可以报官,还是说,夫人大白天要白拿?” 掌柜的脸上笑意渐渐收紧,以前他们背后主子是侯府,倒是也没怕过谁,眼前这位,也不过仗着姻亲关系予取予求,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罢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伙计也暗暗把出铺的门给堵住了。 大有不付账,不让走的架势。 “你们做什么,青天白日,还要强留官眷不成?!” 同来的官眷立时有变了脸的嚷嚷起来。 “这位贵人,您这就抬举小人了,您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我不敢,只是,我们东家说了,看过以前的账册,这几年小店倒像是专门为这位楚夫人开的了,就算是东家都没有这样白拿的,也难怪前头的东家经营不下去,只能便宜转让,东家还说了,别的人,小店可以赊账,唯独楚夫人这位有前科的不成。” “竟,竟然敢如此欺我,你家东家是谁,给我喊出来,欺负官眷,当我侯府没人不成?!” 顾兰芝气坏了,扯着嗓子,就嚷嚷起来。 “咱们东家姓陈,不过他老人家忙的很,他老人家还说了,楚夫人如果不给钱,也无妨,到时候就把单子递到楚家,也是一样的。” “你你敢。” 顾兰芝急了,婆家从来不喜她奢靡,让他们知道了,不又得训斥她,上次舟哥的事情闹大,婆家都对她很不满,夫君更是直接把舟哥接走让婆母教养,若是让他们知道,不,反正不成。 “罢了,你,你把账单给侯府。” 顾兰芝看着身侧同来的官眷已经面露鄙夷,忍不住了,只能小声乞求。 “是,是送去给侯府老夫人吗?” 掌柜的早就知道对方会这样,不禁多嘴问了一句。 “母亲年事已高,早就不管家,你们送去给侯府主母裴九娘。”顾兰芝特地加重了侯府主母四个字,不是她多尊敬裴九娘,而是提醒,裴九娘既然做了侯府主母,就必须得做好才成。 反正,母亲说过了,侯府永远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那不成,前东家也来说过了,她如今已经卸下侯府管家的重担,姑奶奶的事情,似乎不该……” “你,你说什么?裴九娘?!她,她怎么敢?!” 顾兰芝这下真的急了,她虽然瞧不上裴九娘,却也知道她掌管侯府中馈的诸多好处,侯府在母亲手里,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就算后来弟弟顾廷之立了功,侯府又开始恢复往日的荣耀显赫,可圣上赏赐的那些东西,支撑侯府庞大花销,根本不够,母亲偷偷跟她说过,侯府这些年都是靠裴九娘带来的嫁妆撑着。 她不管了,那以后母亲如何生活? 她如何生活? 裴九娘,她是想让侯府丢脸吗? 顾兰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可又碍于不长眼的奴才拦着,她本来想充大,把钱先给了,可没想到,这么点东西,竟然就要二千两,气的她当即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丢到了他们面前。 “什么破烂东西,我才看不上呢。” 她的丫鬟也是一个脾性,把早就拿不了的都丢在地上,还故意踩了几脚。 气的掌柜小厮都红了脸。 “糟践东西,你们今日必须赔。 “谁看到了?怎么。你们还想强买强卖,来人啊…” 其他的官眷眼看顾兰芝要闹大,鄙夷又瞧不上,不愿趟浑水,只能自认倒霉,自己掏了钱,临走,还不忘揶揄顾兰芝,“楚家妹妹,以后拿不出钱莫要充大,害的咱们差点一起丢人现眼。” 闻言,顾兰芝更火大,见掌柜伙计还阻拦不让走,气的直接命令丫鬟婆子一起动手。 “不让走,来人,给我砸了。” 第28章 被苛待 与此同时。 侯府。 刘氏知道顾廷之回了侯府,就一直等着他,可等的屁股坐累了,打了瞌睡,都没有等到他来给自己请安,一问才知道,顾廷之原来早就跟着裴九娘离开了。 气的刘氏发了好大的火,一口一个狐媚子骂裴九娘,又骂顾廷之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忤逆不孝,后还是觉得不解气,就又抓起茶杯茶盏茶壶砸了个稀巴烂。 砸完又口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再重新给我沏壶茶。” 服侍的嬷嬷嘴上答应着,却又忍不住提醒,“夫人,咱们这里上好的茶壶茶具都被你砸没了,您要不先将就着用次等的。” “没了就去库房取,裴九娘陪嫁里这东西几十套,再不济去她那些铺子里拿。” 刘氏不以为意随口道。 “夫人,昨个儿就去取了,可负责看守库房的说,说夫人已经把她的嫁妆从库房里搬出去了,铺子里也换了人,说是已经兑出去了,以后就不是咱们侯府的产业了,咱们侯府想用什么东西,得拿钱买。” “什么?裴九娘,她,她竟然敢私自动我们侯府的东西,来人,扶着我,我倒是要去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刘氏气的当即就直奔主院,要找裴九娘问个清楚。 她最近眼皮子一直跳,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没想到竟然是裴九娘。 忤逆不孝的东西。 平日里总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疼的刘氏,一路小跑风风火火的就到了主院儿,她身边的嬷嬷都只能远远的在身后跟着。 她到主院儿,还没进去,就咳嗽了两声,开骂,“裴九娘,你给我出来,霸占着我儿子不让我儿子去看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是想活活气死我不成?” 刘氏骂的难听,院子里的嬷嬷都迎了出来,见是刘氏见怪不怪。 以前没随自家小姐入侯府前,他们也见过刘氏几次,刘氏不太说话,在一众贵夫人之间很是不起眼,偶尔还会被其他人揶揄嘲讽,当初他们夫人就觉得小姐嫁进来应该不会跟别的一样被婆母磋磨。 那会刘氏见到小姐也是格外的亲热。 唉。 谁会想到后来刘氏竟然让他们大开眼界。 偏心自私低俗。 后来才知道刘氏出身不高,还是家里的庶女,还是卖来侯府的,幸运爬上了老侯爷的床,怀了侯爷,后来正室去世之后,母凭子贵被扶正的。 可即便心里再瞧不上,几个嬷嬷还是规规矩矩的给刘氏行礼,又把刘氏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刘氏没看到顾廷之和裴九娘,就拿几个嬷嬷撒气,“他们呢?!躲去哪儿了?” “老夫人是问夫人和侯爷?” “难不成还问你们几个奴才?” 刘氏边说话,边拍的案几咚咚响,看到案几上的茶壶是上好的瓷器,心里更是没好气。 她那里都没用这么好的东西。 气的抬手就把茶壶扫在地上,却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疼的刘氏当即就跳了起来,“该死的奴才,是要烫死我?!来人,给我掌嘴。” 顾西珏和顾玉脂听到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到刘氏正命令人掌掴裴九娘身边的老嬷嬷。 顾西珏眼中掠过一道喜色,不过却很快就不见了。 顾玉脂却直接兴奋的拉着他往前走,“哥哥,是祖母,祖母一定是来给咱们撑腰的。” 说着,就扬着小脸,笑着跟刘氏招呼,“祖母,您可算来了,玉脂都想您了。” 说着,就一头扎在刘氏的怀里。 刘氏看着顾西珏和顾玉脂,心头的火气才稍小了一些,正好底下人也已经掌掴完,就抬手让碍眼的东西都下去,看到顾玉脂和顾西珏身上脏兮兮的,皱着眉有些不悦道。 “身上这是怎么弄的?” “祖母,老嬷嬷太老,干不动活,小厮丫鬟又太小,总是慢吞吞的,我们得帮忙。” 顾玉脂一边说,一边把比以前粗糙不少的手亮出来。 “什么?!你们还要动手做活?我不是给你们安排个七八个伺候的,他们难道不干活?” 刘氏皱眉,那几个可是她亲自挑选的,毕竟是疼爱的小儿子的骨血。 “祖母,侯夫人说您给煜哥就安排一个老嬷嬷一个小厮,您说让她对我们一视同仁,所以她就把您给我们安排的人给换了。” “什么?”刘氏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为了养废顾廷之的孩子,做的安排,竟然被裴九娘用到了她亲生的孙子孙女身上。 “我可怜的乖乖,裴九娘,顾煜和你们能一样吗?他从小生在侯府锦衣玉食,而你们从小没爹没娘,吃了多少苦,你们放心,我一定给你们讨要喝说法。” 刘氏越说越气,恨不得立即见到裴九娘,指着她骂一顿才解气。 见裴九娘一直不回来,便忍不住问两个孩子。 “知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 顾西珏抬头看了刘氏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刘氏急忙问道,“西珏,你是不是知道?” 顾西珏却摇了摇头,不太想说的样子。 刘氏见状低叹一声,只好又问顾玉脂,“你呢?你知不知道?别怕,跟我说。” “祖母,她,她最近一直在教煜哥读书认字,我们想学,尤其哥哥,哥哥求过她好几次,她都不理……” “什么?!你说她在教那个傻子读书识字?!她……” 刘氏像是突然听到什么见不得的大事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意识到反应过大,才又急忙坐下。 “她,她竟然…我都跟她说了,要把心思放在你们两个身上,那个傻子,有什么好管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好一个裴九娘…” “她,她今天还送顾煜去学堂了,我听说那家学堂里的夫子都是进士,都是很有学问的人,祖母,你能不能求求她,让哥哥也去读书,哥哥读书,回来还能教我认字。” 顾玉脂记得顾西珏自从知道顾煜能去读书就一直唉声叹气,她也想认字,因为只有认字,才能嫁的好,她我不想以后随便配个人。 “放心,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刘氏记在心里,临走,又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的住处,尤其伺候两个孩子的人,见那嬷嬷一个个老的都要半只脚进棺材,小的又细胳膊细腿不能抬不能扛的。 要说裴九娘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好一个裴九娘。 竟然阳奉阴违。 一想到她的两个心尖尖被她苛待了这么久,都不敢说,要不是她心血来潮过来,指不定还要继续辈亏待,刘氏心底就火大。 为了弥补两个孩子,她还亲自带着两个孩子去外面逛铺子。 第29章 杜夫子 与此同时。 裴九娘路过学堂,估摸着也到了煜哥下学的时候,便提前在学堂外等着,等了大概一刻钟,就见学子们从学堂里陆续走出来,可里面并没有煜哥。 她又等了一会儿,学堂门都关了,还是不见煜哥,她慌了,急忙从马车下去,敲开学堂的门。 门房听说是接学生,便称学生们都放学了。 “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见我家煜哥出来,能否打开门,让我去寻一下?” 裴九娘言辞恳切,对方见她穿衣富贵,又是官眷,便提出可以陪她一起进去。 裴九娘欣然答应,正要往里走,就见一个身长玉立气度不凡的夫子打扮的男子领着一个男孩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背着书囊的书童。 裴九娘立即喊出来,“煜哥,怎么才出来,阿娘还以为你被欺负了。” 说着,裴九娘便快步走到煜哥和夫子跟前,对着夫子盈盈一拜,便低头俯身看着煜哥。 “您是顾煜的母亲?” 男子对裴九娘颔首,声音清冽动听。 “不知夫子怎么称呼?” 裴九娘点头,随即笑着询问。 “我姓杜。” “原来是杜夫子不知我家煜哥在学堂表现如何?” 裴九娘借势询问起来。 “煜哥很好,很聪明,也很努力,刚才是我教煜哥练字,耽误了时辰,旁夫人担心了,是我的错。” 杜夫子说着,后退了一步,对着裴九娘重新行礼。 “夫子客气了,夫子看重我家煜哥,愿意教我家煜哥,我很欢喜,是我感激夫子才是。” 裴九娘说着,也对着杜夫子又行了礼。 杜夫子有些惶恐,他已经知道顾煜的身份,自然猜到裴九娘的身份,他一介白衣,如今并无官职在身,却让侯府夫人对他行礼,他可不敢接。 二人几乎同时行礼,互相感激彼此。 原本只是巧合,可当两人抬起头,看到对方,却突然傻住,这一幕,怎么那么像?! 两人同时一怔,随即都有些不自在的笑了。 回侯府的路上,裴九娘询问煜哥在学堂学了什么,煜哥还是不说话,不过却从书囊里拿出下午新学的字和诗,以及他练习的字。 裴九娘赫然发现煜哥又练了不少,效果也很显着,才短短一天,煜哥地字就好了很多,还学会了几个新字,诗叶学了两首。 “煜哥,累不累,要是累,咱们就休息。” 裴九娘抱着煜哥,不顾他的抗拒把他搂在怀里,煜哥最需要母亲的时候她已经错过,导致煜哥这会既渴望跟母亲亲昵,心里又有些别扭,可她却必须主动藏煜哥克服。 煜哥对他摇头,半晌又补充,“我,喜欢,读书。” “喜欢就好,只是别太累着,写字累了,就玩一会。” 别人家都是督促孩子不可懈怠,而她却担心孩子累了。 …… 与此同时。 带着顾西珏和顾玉脂上街采买的刘氏,给两个孩子买了衣服鞋子布匹,还买了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最后实在拗不过顾玉脂,在顾玉脂瘪嘴抗议下,带着他们又到了首饰铺子,打算给顾玉脂挑些像样的首饰。 只是刚下马车就看到门口吵成一团,甚至还惊动了官兵。 刘氏当即让人去询问怎么回事,这可是自家的铺子,吵闹成这样,还怎么做生意? 去询问的人很快拉着脸回来,跟她一五一十汇报,当听到里面被羁扣的是自己的大女儿顾兰芝,刘氏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听,就急急扑了过去。 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到一地狼藉,顾兰芝和她带去的丫鬟婆子正在摔打铺子里的东西,刘氏当即就有些生气,出声呵斥,“兰芝,你这是做什么?这都是你砸的?!” 闻言,顾兰芝立即抬起头,当看到是自己的母亲刘氏,又委屈又生气,“母亲,你可来了?都是裴九娘那个贱人,她害我!” 顾兰芝突然一改之前的蛮横和不讲理,就要委屈的哭,还想扑到刘氏面前,只是却被铺子里的人和官兵给拦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 刘氏看到女儿受委屈,又见有人阻拦,也是变了脸,心里觉得似乎其中有事,便忙询问顾兰芝,“你说跟裴九娘有关系?她做什么惹恼你了?” “母亲,她把铺子兑出去了,这些人也不跟我说,等我带人挑选完,他们才说,还要我拿钱,我说我出门没带那么多……母亲,他们还说裴九娘已经不管府里的中馈了,这是不是真的?” 顾兰芝想起来,急忙问刘氏。 “谁造谣,她是侯府主母,她不管,难不成让我管,好了,你的委屈我知道了,可你也不该把这里弄成这样。” 说着,刘氏抬头,扫了一圈,看到掌柜模样的人,有些高傲的问,“你是这里管事的?” “见过老夫人,小人正是。” “哼,你好大的胆子,私自扣押官眷,你该当何罪?” “老夫人,这话从何说起?这位夫人来小店挑首饰,我们笑脸迎着,可对方却想白拿,我们说如果没带钱,可以跟着去府上取,可对方就是不肯,后来急眼,还把我们小店毁坏一通,大家可都是看着的,我们可没动手,都是这位夫人和她的人动的手,我们没办法,才请来衙差大哥。” 掌柜的话音刚落,就有人附和。 “我可以作证,这位夫人拿不出钱,还出言不逊,人家可没有半分不敬。” “对,我也可以作证。” …… 不少人都指责顾兰芝,刘氏脸面也有些无光。 她不好当年训斥顾兰芝,只好不满的看向掌柜的,“不就是挑了些首饰,大户人家看不上这点小钱,每次出门忘记带银票也是常有的,你们原可以记账,等攒足了,去结账便是,非要闹的人尽皆知,也罢,我今个儿替她出了,你报个数吧。” 顾兰芝听刘氏要出钱,还想说什么,最后被刘氏瞪了一眼。 “老夫人体谅,那咱们也不客气了,这位夫人原本只挑了两千两的首饰…… “什么?两,两千两?!” 原本以为也就是几百两的事,没想到竟然两千,这让刘氏顿时有些后悔,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还不止呢,老夫人也看到了,这夫人可不仅把我们的铺子砸了,还打了人,关键这不少首饰都被她弄坏了,还有一些是京中贵眷特地定制的,比如这红宝石簪子,是镇国公府嫡二小姐定制的,还有这龙凤攒珠玉簪是……” 随着掌柜的每报一个身份,刘氏和顾兰芝的脸越来越难看。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也知道自己这次祸闯的不轻的顾兰芝,又怕又怒。 “夫人,我们一直在说,这些都是贵人定做的……” “你说贵人贵人,谁知道,反正,是你们自己,跟我没关系,你别想讹我,母亲,快给他们两千两,咱们好回家。” 顾兰芝说着,急忙给刘氏使眼色。 第30章 给她点颜色瞧瞧 刘氏却磨磨蹭蹭起来,这下顾兰芝是真急了。 “母亲,难道你连两千两都不舍得为女儿出?亏你还说疼女儿?” “我…” 刘氏有口难言,被逼的急了,狠狠地剜了顾兰芝一眼,留下一句,“你如今已经是楚家妇,做错事哪儿有让娘家丢脸的道理。” 说完,就要走。 “母亲,你知道的,要是让楚家知道了,一定会休了我的,母亲?!” 见刘氏生气,顾兰芝也知道话说的过分了,于是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主意来,“反正都是那裴九娘害的,她不管我可以,不管您可不成,母亲,这钱您先替女儿出了,等女儿有钱了,一定还给您就是了,难不成您还真要看着女儿被楚家休了?!” 不得不说,顾兰芝是懂刘氏的,刘氏就算再舍不下钱,也不会看着出嫁的女儿被休,一番忖度,刘氏最终还是松口。 “也罢,那就派个人跟我回侯府取。” 岂料话音刚落,就传来一声奚落。 “老夫人,您是瞧不起谁呢?但凡了解行情的都知道世家贵女打个簪子钗子都至少百两,何况我这一地的好东西,还是说,你们是仗着侯爵的身份,不打算赔付?!” “你什么意思?” 刘氏眼睛一眯,不高兴,同时心里也意识到不好。 “两千两是楚夫人拿走的东西的价值,还有我这一地的东西呢?还有被砸坏的桌子椅子,还有人?以及毁坏的金银玉石,金银也就罢了,这玉石碎成这样,可是全毁了,区区两千两,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 此话一出,周围的吃瓜群众和衙差都看不下去,纷纷指着顾兰芝和刘氏指指点点不满起来。 “人家都说了打了人,毁坏了东西,他们还只说给两千两,这就是欺负人。” “堂堂侯爵之家,这位楚夫人夫家还是书香门第,竟然欺人至此,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王法从来都是给普通老百姓定制的,他们什时候管过王法。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楚夫人以前仗着这铺子是侯府那位主母的私产,自己白拿不说,还摆谱儿,今日栽了跟头,就不依不饶,我就奇了怪了,这人家的私产是娘家给的嫁妆,她一个姑姐,还是嫁出去的,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 “她自己给的,她老子娘惯出的毛病,你没看到这老夫人一点不觉得惊讶,没有侯府这位老夫人包庇,她能这么干?” … “够了。” 刘氏听不下去了,呵斥一声,才又质问铺子里的人,“那你们说多少,我女儿做错,我来管。” “早就已经算明白了…” 掌柜说着,拿账本递给刘氏,刘氏没好气的一把夺下,只扫了一眼,就脸色大变,浑身颤抖指着掌柜,“三万两?你。你们竟然要三万两?你们这是讹钱?” “老夫人,上面一笔一笔列的清楚,如果你们怀疑,咱们可以让衙门公差来查,或者,你们也可以找人来重新算,不瞒二位,就是这样,都没有跟你们多要,很多我们都是收的成本价。” 掌柜不卑不亢,一副不怕查的架势,轻扫了一眼刘氏,又补充。 “我们就是普通生意人,生意人命贱,哪里敢跟侯爵之家对着干,除非不想要命了。” 刘氏重重哼了一声,倨傲的甩袖子,“给你们胆子。” “老夫人英明,对了,老夫人,这些订单都是诸位大臣家的亲眷,延误工期,按理要赔偿,但我知道老夫人肯定有办法让这些亲眷消气,所以这些我都没算在里面。” 掌柜的说着,又双手呈上一张写满了名单的纸。 刘氏只一扫,就忍不住踉跄了一步。 这是要让她亲自去给他们解释?! “老夫人,您看,是现银,还是银票,您要是没带也无妨,我们亲自跟您回府取就是。” “回府,当然回府,堂堂侯府,难不成还差个几…” 顾兰芝话没说完,就被刘氏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闭上嘴,可她又实在担心刘氏会不管她,于是悄悄走到刘氏跟前,附在她耳边轻声哄她,“母亲,你可不能不救我,楚家就是清水衙门,把宅子卖了,也凑不出三万两,咱们侯府财大气粗,就让他们跟着回去,反正那裴九娘不是把铺子兑出去了,她身上肯定有钱,对了,母亲,我就砸了这么点东西。他们就要三万两,裴九娘肯定得了不止这个,母亲,您得把钱要回来,晏之可年纪不小了,没功名没官职,爵位又跟他没关系,亲事也没着落,您不能不为他考虑。” 顾兰芝知道,顾晏之是刘氏的软肋,只要打着为顾晏之考虑的旗号,刘氏每次都会动摇。屡试不爽。 是啊,晏之那孩子可怜啊。 刘氏抬头看了一眼顾兰芝,重重点头,对铺子的人道,“那就带着你那些账单,同我回侯府取银子。” “谨遵老夫人。” 店铺掌柜高兴的拱手作揖,见衙差要走,又急忙拦住,“几位衙差大哥,还得麻烦几位陪我走一遭,这侯府可是高门显贵,我怕…” 衙差怔了一下,只好同意。 顾兰芝跟刘氏上了侯府马车,掌柜和衙差跟在后面,刘氏攒了一肚子气,自从裴氏进门,顾廷之又在外面挣了军功,侯府重新恢复荣耀,她就再也没在外面受过气。 看到刘氏铁青着脸,顾兰芝也有些心有余悸,唯恐刘氏把火发到自己身上,可着劲儿的夸赞顾西珏和顾玉脂,她虽然不知道刘氏为什么喜欢这两个孩子,可只要刘氏不喜欢裴九娘生的那个傻子,她就高兴。 见快到侯府,顾兰芝又提醒了刘氏一番,“母亲,您可一定不能饶了那裴氏,今日要不是她,咱们也不会丢这么大的人,这笔银子必须她出,小贱人,不给她颜色瞧瞧,她不知道侯府到底谁做主。” 刘氏一言不发。 恰在这个时候,裴九娘抱着顾煜下了马车,顾兰芝一边扶着刘氏下车,一边又把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裴九娘抱着顾煜的手顿时一紧,顾煜都抓了她的衣服。 刘氏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前站着的人正是裴九娘,还有她怀里的顾煜。 顾兰芝也看到了,只是她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话被听到,反而得意的冲着裴九娘笑,见顾煜看自己,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第31章 先发制人 顾煜吓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抓紧裴九娘,裴九娘轻拍了顾煜几下,等他放松下来,才又挑眉笑着给刘氏请安,“母亲出去了?” “你还有脸问!” 刘氏攒了一路的气,这会儿可算是找到了发泄口,要不是怕在大门口就直接指着裴九娘,会让人看笑话,她绝对不会忍,见裴九娘还笑,她更来气,留下一句,“跟我来。” 便气冲冲往院子里走,等到了正厅,又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随手抓起茶杯就冲着门口丢。 “母亲,您看清楚再砸。” 顾兰芝险险躲开,急忙冲上首的刘氏道,转过头又恶狠狠的盯了裴九娘一眼,觉得都是裴九娘走太慢,她才差点替裴九娘挡灾,见裴九娘要走进来,又故意横了半个身子挡着,她本来就高大,嫁去楚家这几年不仅没瘦下来倒是更丰腴了,这么一挡,再瘦弱的人也进不来,她就这么得意的挑眉瞪着裴九娘,大有故意刁难的架势。 换作以前,裴九娘兴许会急,说些讨好的话,甚至破财讨好这位大姑姐。 可今天,反正她也不想进。 不是刘氏放下话,她才不会跟来。 “原来姑姐跟母亲有悄悄话,是我唐突了,天也不早了,我就不带着煜哥讨嫌了。” 说着,裴九娘就要走。 顾兰芝这下才急了,追出去就骂,“裴氏,母亲让你来,你敢忤逆不孝。” “大姑姐这话从何说起,不是你拦着我,不让我进的吗?” 说着,她挑眉,还看向一旁的掌柜和衙差,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巴不得赶紧走。 “裴氏,你还不赶紧进来,是想气死我?!我儿子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 刘氏不知道自己的好女儿差点把人撵走,见裴九娘一直不进来,觉得对对方就是存心的,没找到茶壶茶碗,气的连连拍桌子,手都拍疼了。 “母亲,你这就误会儿媳了,不是我不想进去聆听母亲教诲,实在是大姑姐拦着不让我进啊。” 裴九娘一边对顾兰芝挑眉,一边故意大声对着屋子里的刘氏喊道。 “小贱人,你…” 顾兰芝气的脸上的肉都抖了,脏话更是张口就来。 “兰芝,你今日惹得事还不够大,你是要气死我?!” 刘氏怒声,打断了顾兰芝,气的顾兰芝狠狠跺脚,扭身进屋,走到刘氏身边。 刘氏恨恨瞪着这个惹是生非的女儿,顾兰芝还想解释,刘氏小三不想听,径自看向已经走进正厅的裴九娘,眼珠子一转,又是狠狠地拍了几下桌子。 “好你个裴氏,你私自把侯府产业出兑,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母亲何出此言?!我几时把侯府产业出兑了?” 裴九娘心知肚明刘氏说的是什么,却故意装出懵懂的样子,讶异的样子,看的刘氏更火大了,顾兰芝也帮腔。 “你还不承认,你敢说,你没有把牛栏街那银首饰铺子转让出去?!” 顾兰芝也想学刘氏拍桌子。却震的手疼,差点没喊出声来。 “是有这么回事不假,可母亲是不是记错了,那铺子是我的嫁妆,也就是我的私产,可不是侯府产业,怎么,这些年母亲和大姑姐没少从我那铺子里予取予求,就把我的产业当成了侯府的产业了?” 裴九娘脸色平静,像是在陈述很平常的事情,可说出的话,却把刘氏和顾兰芝噎的不轻。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你的私产,那是侯府的,你既然嫁入侯府,你就是侯府的人,你的东西也就是侯府的,裴氏,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顾兰芝故意轻蔑的笑。 “我是不懂,据我所知,本朝律例,嫁妆是女子私产,即便女子死亡被休,嫁妆可交给子女也可由娘家收回,就是没有嫁给谁,就归谁的道理,敢问姑姐和母亲,这是圣上专门为二位修改了律法?!” “嗤。” “哈哈。” 就连店铺掌柜和一同来的衙差都没忍住。 甚至不少下人都面露鄙夷。 “谁敢笑?!” 刘氏和顾兰芝脸上挂不住,顾兰芝忍不住呵斥一声。 “那个,两位夫人,看什么时候把小店的钱给了,我们也好早点回去交差。” 掌柜收住笑,忍不住道。 “钱钱钱,你们商人贱民,满脑子铜臭味,就知道钱,当侯府差你们三瓜俩枣。” 顾兰芝呵斥。 “既然不差,那就赶紧给了,也免得让我这一身铜臭气玷污你们侯府。” 掌柜的话中带刺,显然有些不悦。 “你催什么催,当谁不知道你是谁指使的,故意给侯府抹黑。” 顾兰芝说着,特有所指的看向裴九娘。 “原来是你,裴氏,我说好端端怎么闹成这样,你不满兰芝去拿你几件不值钱的首饰,你可以跟我说,我说她,可你竟然挑唆这些贱民一同霍霍你姑姐,激的她失了理智,罢了,罢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只要痛快把钱交了,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刘氏一边说一边摆手,好像给了裴九娘多大恩惠似的。 饶是衙差和掌柜见多识广都惊愕瞪大眼睛。 裴九娘也气笑了。 “我算是搞清楚怎么回事了,母亲先是一上来就指责我,姑姐我不给我好脸,弄的我心里惶恐又担心,拼命的想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惹到二位了,原来是想先给我下马威,再一副施恩与我的样子,打的却是让我掏银子平事的主意。” “你…” 被戳穿心事的刘氏一时间懵了。 顾兰芝也说不出话来。 只能装样去搀扶刘氏,焦急,“母亲,母亲你没事吧?” “我,我是有些…” “裴氏…” “我猜母亲是被姑姐气到了?” “你胡说…” “我胡说,难道不是姑姐又惹了乱子,让母亲帮着收拾?!” “我…” “裴氏,外人还在,你姑姐的事,是咱们家里人……” “母亲写话就不对了,姑姐现在是楚家的当家娘子,跟咱们顾家可没关系,母亲心疼女儿,我不管,可不能拖累侯府。” “这…” 看得出,刘氏似乎有些动摇了。 顾兰芝急了。 “裴氏,明明就是你害我,你还挑唆母亲,你就说,这三万两,你出还是不出?!” “三万两?” 裴九娘也是吃了一惊,原以为顾兰芝最多又拿了千八百的首饰没钱,没想到… 那她更不能管了。 “怎么?!你瞒着我们把铺子兑出去,所得可不止三万两,难道你想昧下?!” 顾兰芝故意重提这件事,想让刘氏警觉,果然,刘氏瞬间眼前一亮。 “什么三万两?!” 这时,顾廷之听到吵闹声有了过来。 第32章 能不能付了 听到顾廷之的声音,刘氏和顾兰芝双双眼前一亮。 顾兰芝等不及就带着哭腔喊出来,“廷之,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和母亲就要被人给逼死了。” 说着,恶狠狠的扫了一眼裴九娘,以及店铺掌柜和衙差。 同时,顾廷之也看到了有外人在,尤其是衙差,有些意外。 店铺掌柜,和衙差齐齐冲着他行礼,“侯爷。” 顾廷之抬了抬手,便径自往前,路过抱着孩子的裴九娘眼神停顿了一下,见裴九娘移开目光,顾煜始终不带温度,心里怅然了一下,才坐在刘氏下首的位置。 “究竟怎么回事,大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顾廷之知道顾兰芝这个大姐的性子被刘氏从小纵的无法无天,只是毕竟已经出嫁,还回娘家,让母亲烦心,实属不该。 “还不是你的好媳妇,她私自卖了侯府的产业,不跟我说,让我丢了好大的脸,还有他们,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还追上门嫌麻烦,廷之,块帮我撵出去,以为侯府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顾兰芝仗着顾廷之这几年立了功有军功傍身,腰杆子硬的很,现在有权势的弟弟回来了,她也不把小小店铺掌柜和衙差放在眼里了。 “楚夫人,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侯爷…”掌柜的都急了,活到这把年纪,又是在京城脚下做生意,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别说侯府了,公主王爷家的主子也不是没见过,也没见哪个仗势欺人到睁眼说瞎话的。 “究竟怎么回事?!” 顾廷之看到掌柜的和衙差的脸色,就知道顾兰芝撒谎了。 顾兰芝一看弟弟不帮自己,就有些急了,“母亲?” “廷之,你大姐…” “母亲莫要替她遮掩,这些年我虽然不在京中,可她什么性子,我十分清楚,倘若我不问青红皂白就一味偏帮,那让别人怎么看我顾廷之,怎么看我侯府?!” 顾廷之都变了脸,长年在军中浸润,身上染了一股肃杀和不怒自威。 就连刘氏这个亲娘看了,都有些发怵,更别说外人了。 “侯爷,小的只是区区贱民,原本没有在侯爷跟前话舌的道理,可我也是今日的苦主,还望侯爷容许我解释。” “随意。” 顾廷之抬手颔首。 “我是牛栏街首饰铺子的掌柜,这家铺子原是裴家的产业,后来给侯夫人做了嫁妆,侯夫人体恤侯府前些年库房不足,不计较,一直把自己的产业充当侯府的产业,这位楚夫人便隔三差五大摇大摆去铺子里又拿又赠,我们铺子原先还是盈利的,可久而久之一直亏空,侯夫人每次都自己贴钱平账。 侯夫人大概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事,便把铺子兑出去了,许是还没来得及跟楚夫人说,楚夫人就带着人又去了,又拿又赠,我们也一直小心赔着笑脸,就怕哪个招待不周,惹恼了楚夫人,可没想到楚夫人一听要拿钱就急眼了,把东西砸了,还把人打了,我们小店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好在老夫人逛街撞见,老夫人起初通情达理,答应赔给我们三万两,让我们一起回侯府取银子,衙差大哥还跟着来做见证。 可我们这来了也有一会儿了,两位夫人却没提银子的事,只是为难侯夫人,我听这意思是要侯夫人拿银子?!” “她是当家主母,府里的库房都她管着,让她拿银子有什么错?” 顾兰芝等不及。 “很不凑巧,我已经把库房钥匙交给了侯爷,侯爷已经允诺我身体不好,不需要管理侯府中馈了。” 裴九娘不慌不忙把事情说了 “什么?” 这下不仅顾兰芝急了,刘氏和其他人也是吃了一惊。 “这,这不可能,你,你一个侯府主母,你不管理中馈,你舍得?” 顾兰芝不信,毕竟掌管中馈是当家主母的身份象征,反正她不信。 “别家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舍得,过去这些年,我把嫁妆搭进去多少,才让侯府账目好看,我想姑姐和母亲应该知道,再说。我管中馈这么多年,不是也没让你们二位满意,所以,现在我交出来,你们二位找能让你们满意的人去管理,不是两全其美?” 裴九娘笑意盈盈,她管的时候没落下个好。现在,还想让她做冤大头,做梦去吧。 “你?!” 顾兰芝这下是真急了,她见裴九娘油盐不进,就焦急的给顾廷之眨眼,“廷之,你也让她这样胡闹?!母亲年纪大了,我又是外嫁女,她不管,难道你管?” “这就不需要大姐操心,倒是大姐,今天的三万两,我听明白了,似乎跟侯府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是一家人?” 顾兰芝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害怕来,怕顾廷之真的不管自己,这三万两还要自己掏,她了解自己的斤两,别说她了,就是楚家,也拿不出来。 “一家人?大姐,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楚家妇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不管我?顾廷之,你是我兄弟,是我娘家亲兄弟,是我的倚仗,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楚家休了?” “你也知道我是你兄弟,那你可做过一件对侯府对我,对你侄子对你弟媳好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是如何对九娘和煜哥的,不知道你儿子当街持刀杀我煜哥?你还倒打一耙?你家儿子一口一个煜哥是傻子,你管过吗?” “我?我,他本来…” “顾兰芝,别说我不顾及姐弟之情,当年你出嫁的时候,侯府式微,可还是凑了一大半的银子给你做嫁妆,是你嫌少,和母亲充大头装石头漏了馅被人嗤笑,可你却把这些怪在侯府身上,怪在我身上。 我这些年虽然心里清楚却从没跟你计较过,就因为你是我姐,可九娘和煜哥欠你什么,他们又欠侯府什么? 这些年我在外争军功稳固侯府,不让人瞧不起侯府,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做错,现在我却知道,原来擎着侯府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你,母亲?” “儿,你说这话是什么…” “母亲,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廷之转向刘氏,脸上的盛怒,让刘氏也有些心有余悸。 “以前的事情算是我错了,我给她裴九娘致歉,不然,我跪下…” “我受不起,道歉就算了,只是,你在我铺子里拿了五年的首饰,如果我没记错,你每次都说会让府里送银钱,那能不能烦请姑姐,把银钱付了?” 第33章 活宝 “你?” 顾兰芝怎么都没想到,裴九娘,这个一向被她视为软柿子,拿捏了五年的人,竟然敢当众打她的脸,让她下不来台。 “你少胡说八道,我,我什么时候?都是你送给我的,你想巴结我,嫁到我们侯府享福,现在坐稳了侯府主母,就不认账了?裴九娘,你可真不要脸?” 顾兰芝是真的气坏了,前面被顾廷之指着骂,这会又被裴九娘追着讨债,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觉得肯定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还有这个地方,她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有种预感,这次这三万两大概侯府真不会替她出,她现在为悔恨自己当时没压住脾气,白让自己被看尽笑话。 “姑姐没有把话说明白,急着走什么?还是说,是想让我改日亲自去楚家算这笔账?!” 裴九娘知道刘氏和顾兰芝现在撕了她的心都有了,可都已经把话说开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敢?!” 顾兰芝急了,急急冲到裴九娘跟前,抬手就要打裴九娘,却被顾廷之一个茶盏砸下,吓得住了手。 “我看大姐这些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母亲,大姐变成这样,也有你的功劳,怎么,母亲是觉得侯府可以一直替大姐托底?今日是三万,明日就是五万,后日可能十万,再或者,以后或许还有别的事,我算是明白了九娘为何说这些年疲于侯府事务,死活都要把别家主母巴不得控在手里的管家权拱手让人。 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若是我。也宁愿不管。” 顾廷之声声控诉,饶是刘氏也有些迟疑了。 “母亲?” 顾兰芝满脸担忧的看向刘氏。 “母亲,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大姐都不是咱家人了,还整日回来惹祸,再这么下去,侯府都被她折腾光了,还有我什么事,怎么别人家姐姐都是给自家兄弟争光,偏偏我家…” 顾晏之不知何时进来,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发言。 “晏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最疼你,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大姐,你说管大嫂铺子拿首饰是为了我?还是你把人家铺子砸了赔钱为了我?你可别睁眼说瞎话,拿我说事了,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顾晏之说着,又去拉刘氏,让她别糊涂。 刘氏平日最疼爱的就是顾晏之,之前答应出这三万,也是为了能把裴九娘身上的都要出来给顾晏之。 现在被一语点醒,也是有些后悔了。 “你们,你们都看不得我好,都要逼死我,好,好好,我今日,我今日就死…” 顾兰芝说着,做出随时准备撞柱的准备。 却被顾廷之命人直接把她绑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 顾兰芝没打算真撞,就是虚张声势吓唬,可顾廷之却是让人真捆,用的是军里捆敌人的捆法,顾兰芝觉得浑身动弹不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我,我求,母亲,我错了,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 “好,最后一次,不过这件事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楚家人,倘若楚家觉得你不堪为妇,要休妻,我还会让你回来,只是京城侯府你是不能待了。” 顾廷之说着,让人把顾兰芝送回去,顺便交代管家把事情解释清楚。 而他之前已经翻看过侯府账册,知道账上还有七万银子,当即取出给了掌柜。 刘氏还想阻止,却被他一个眼风刀了回去。 同时,他有些无奈的看向裴九娘,“我知道你贴补不少,你放心,等我理清楚,会把钱补给你,还有我大姐给你造成的损失,等楚家那边有了交代,我也会一并补给你。” “多谢侯爷。” 裴九娘怔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径自看向脸色不佳的刘氏。 “母亲,中馈的事情等我理清楚,会挑选合适的人管,不必母亲担忧,只是母亲,你也是女人,你让一个难产的女子没出月子就理事熬坏身体,母亲,你不应该。” “我?!裴,九娘?是你?!你跟廷之都说了些什么?” 刘氏再也忍不住了。 “就是,这件事我可以作证,母亲当时确实不应该,母亲,你也不用瞪我,我知道,你也没法子,谁让你没钱,又看着大嫂那么多的嫁妆,你当然绞尽脑汁的占为己有…” 顾晏之看着母亲刘氏要发火,急忙打圆场。 “你?!你胡说!” “我可没胡说,母亲,你跟嬷嬷们亲自说的,我亲耳听到的,我又不是母亲,老眼昏花耳背,我耳力好的很呢。不信,大哥,你可以问这两个嬷嬷?” 顾晏之随手指着刘氏的两个陪嫁嬷嬷。 “我,我造了什么孽?!” 刘氏抚着头,不敢去看顾晏之,怕自己忍不住想掐死这个好大儿。 “母亲,你既然知道自己造孽,就得收敛,不然。以后你还惦记我媳妇的嫁妆,谁还敢把女儿嫁给我?” 顾晏之一边说,一边怕刘氏掐他,躲到顾廷之身后。 一场剑拔弩张的战斗,最后在顾晏之的插科打诨下消散下来。 裴九娘原本打算抱着煜哥离开,却被顾晏之喊住,“母亲,你不是跟我说,大哥回来,要办家宴,才把我喊回来?你又骗我?!” “你?!”刘氏觉得自己哪一天突然死了,一定是被顾晏之这个大孝子气死的。 不过要不是顾晏之提醒,她还就真忘记了。 咳嗽了一声,对着顾廷之和裴九娘,“去祠堂给祖宗烧香,一会儿回来开宴。” “得嘞,大哥,你多年不回来,还记得祠堂怎么走吗?我来带路?” 顾晏之话格外的多,看缩在裴九娘怀里的小煜哥,还故意逗他,“煜哥,舍得出来了?” 煜哥把头一扭,不理他。 顾晏之气的对煜哥做鬼脸,一转头,看到身后跟着的两只小尾巴,有些不悦的拧眉,“谁让你们跟来的?!” 第34章 就是傻子 被刘氏催着跟来的顾西珏和顾玉脂立时涨红了脸。 顾西珏低下头,顾玉脂却似乎有些气愤,努力昂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指了指刘氏,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刘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大哥大嫂,咱们走。” 顾晏之不惯着他们,他其实一直不明白母亲刘氏为何会把这两个孩子接府里来,还对他们这般好,他不止一次听到刘氏夸他们,他隐隐有股子危机感,觉得自己不是刘氏心里最疼爱的宝儿了,所以,他得为自己寻求靠山。 母亲再疼他,可也终会老去,何况他看清楚了,这个家终究还是大哥大嫂说了算。 他要是仗着母亲疼爱,跟大哥大嫂作对,早晚会和那些被母亲宠坏的糊涂虫一样,母亲死后,被长兄赶出去。 他可不会那么糊涂。 顾晏之讨好的在前面带路,看了不苟言笑的长兄顾廷之一眼,心里有些怕怕的,于是又把目光转向长嫂裴九娘,笑着讨好道,“大嫂,以后母亲再欺负你,你跟我说。” “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顾晏之虽然被刘氏宠坏,却也从未为难过他,所以,裴九娘对这个小叔子还是存有善念的。 顾晏之的故意讨好,被顾廷之看在眼里,他眼里多了一抹子诧异,目光再顾晏之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顾晏之被他盯的心里有些毛毛的,“大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欺负过大嫂和小侄子,都是母亲和大姐干的,我,我就是以前年纪小,犯了些事,母亲让大嫂帮我…” “什么事?” 顾廷之听他这般说,顺势问了起来。 “这,都是以前了,那个,大哥,你不会吧…”顾晏之果然紧张起来,支支吾吾,脸色都变了。 “好了,祠堂到了,莫要让祖宗看了笑话。” 裴九娘看出顾晏之很怕顾廷之这位长兄,顾晏之也算是前后帮了她两次,她也顺手帮他一次,算礼尚往来。 听她这么说,顾晏之松了一口气,同时对裴九娘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等几人从祠堂回去前厅。 刘氏已经跟顾西珏和顾玉脂坐在饭桌前等着了。 顾家的规矩,人都到齐之后才会开饭。 裴九娘远远就看到刘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走过来,似乎还要张口,手都抬了起来,结果倒是顾晏之先开了口。 “母亲,怎么他们也在?还有,母亲,你平日里都大鱼大肉燕窝鲍鱼不缺,怎么家宴就摆了这么几个青菜?” “你…” 绪了半天情绪的刘氏一瞬间破功,脸色一会白,一会儿红,嘴巴嗫嚅,不敢去看顾廷之。 她总不能说他就是故意的? 最后还是身边的嬷嬷反应快,替她解围,“二公子,这桌子菜可是老夫人亲手做的,知道侯爷远在边关什么都吃腻了,特地张罗了这桌子素菜。” “对,对对,我就是这…”刘氏强撑着笑脸,还忍不住去看了一直板着脸的大儿子一眼。 这次大儿子回来,让她有些拿不准。 她也不敢把大儿子得罪狠了,毕竟侯府还要指着他。 “睁眼说瞎话,母亲什么时候会做饭了?你糊弄鬼呢?!” 顾晏之白了嬷嬷一眼,还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刘氏,“母亲,我就说这些老货嘴里没句实话,我前几天还听到他们议论煜哥,说煜哥是傻子,还说母亲要让他给大嫂大哥做儿子,以后承袭爵位,这怎么可能?母亲又没老糊涂…” “…” 瞬间,饭桌上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顾晏之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夹了一根大鸡腿到自己碗里,想了一下,又把另外一根夹给了煜哥,冲小侄子道,“煜哥,吃,你太瘦了,多吃肉才能长高,免得被人觊觎咱们侯府的东西。” “你?!”刘氏觉得自己要疯了,自己这是宠出个什么东西。 “哎呦,母亲,你干什么掐我?!” 顾晏之叽哇乱叫,气的刘氏又是狠狠一把,顺势把他碗里的鸡腿塞进他嘴巴里。 “吃,堵上你的嘴。” “好,多谢母亲疼我。” 顾晏之一边吃鸡腿,还一边冲顾西珏挑眉。 顾西珏把头埋的更低了,顾玉脂小脸上甚至挂了一串泪珠子 可把刘氏心疼坏了。 “哎呦,我的玉脂乖乖,怎么哭了?” 刘氏把顾玉脂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看顾玉脂目光看向顾煜碗里的鸡腿,顺势变脸,看向裴九娘,“没眼力劲儿的,一根鸡腿争什么,别让外人觉得咱们侯府苛待恩人的孩子。” 说着,又对顾廷之道,“他们的父亲救过你,这可是天大的恩情,咱们要是苛待他们的孩子,传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说着,看向一旁伺候的老嬷嬷,“煜哥从小挑食不爱吃肉,也别浪费了。” 顾煜看着鸡腿被拿走,脸瞬间就阴沉了,可他只是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裴九娘看着身边的孩子,再也忍不下去了。 “慢着。” 正要端碗的老嬷嬷吓了一跳,手立即缩回去。 “你这是做什么?!” 刘氏有些不满的看着裴九娘。 “母亲,你的心可真偏,若你只是偏心外人也罢,可你偏心,却又冠着报恩的名号,来苛待我的儿子,我就不太乐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父亲救了廷之,我让煜哥把鸡腿让出来,有错了?” 刘氏红着脸,像是被气的不轻,目光看向一直沉着脸的顾廷之。 “他父亲上战杀敌,谁敢说谁没救过谁,母亲硬是说着这些,逼我同意他们入府,逼我把院子腾出来接纳他们,我都同意了,可母亲肯定觉得这些还不够吧?是不是要我把他们记在名下,最好把爵位一同让出去,母亲才高兴?!” “你?!” 刘氏又气又怒,同时还有些震惊,毕竟这的确是她的盘算。 可现在裴九娘就这么说出来,她倒是不好说了。 可她知道错过机会再难找机会,于是硬着头皮道。 “我倒是你为什么最近一直跟我摆脸子,原来是心里存着这些,怎么,我让两个孩子入府让你不满了,可你也不想想,你的身子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你要是还能生,我会为侯府如此盘算吗? 你若是同意给廷之纳妾,我也不会这么谋划,可你看看煜哥,五岁了,开口说话都难外面都说咱们侯府生了个傻子,都等着看咱们侯府的笑话,若是把侯府…” “哇…”一直不作声的顾煜忍不住了,哭了起来。 “哭什么…”刘氏看着顾煜就来气,厉声呵斥。 “煜哥,不哭。” 裴九娘脸色已经是十分难看,用力把顾煜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最后看了刘氏一眼,再也没心思留下吃饭。 “裴氏,我让你走了吗?廷之,你看看你的好媳妇!” 刘氏气的拍桌子对着顾廷之道。 第35章 谁的孩子 “够了!” 顾廷之脸色阴沉,终于在刘氏开口后,出声。 刘氏立即得意起来,“廷之,当年你就不愿意娶她,是我看走了眼,以为太傅的孙女,怎么也该知书达礼,可谁能想到…” 刘氏边说边叹气,好像这些年裴九娘当真做了什么似的。 顾煜也被这气氛吓得又缩在裴九娘的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裴九娘搂住顾煜,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被人指着骂苛待养子养女的时候。 她本不想争辩,毕竟上辈子争辩了多少次,结果大家根本不信。 可看着刘氏在那里颠倒黑白,顾廷之又无动于衷偏帮,煜哥被吓得瑟瑟发抖,她还是没有忍住。 “那母亲倒是说说,我这五年做了什么让母亲对我不满,牵累我祖父在坟里都不得安宁。” 裴九娘眼神直直射向刘氏。 倒是让刘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虚张声势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还需要我说出来提醒你,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我丢侯府的脸,丢我儿子的脸。” “我不嫌丢人,只盼母亲明示。” 裴九娘不依不饶。 “是啊,母亲,大嫂做什么了?” 顾晏之也被吓到,缩着脖子。 “你闭嘴。”刘氏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气的浑身发抖,目光看向顾廷之,她知道顾廷之始终是孝顺他的,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一副被气的不轻的样子。 可顾廷之却没任何表示,只是目光阴沉的盯着裴九娘。 刘氏知道这是大儿子发火的征兆,于是又虚张声势道。 “裴氏,我看在看太傅的…” “不必给我祖父留面子,你且说,还是母亲根本就说不就来,那我来替母亲说可好?” 裴九娘气到极致,反倒是笑了。 “我不孝不娣不敬婆母,善妒成性…” “大嫂对母亲还不够孝敬?”顾晏之有些听不下去,小声嘀咕,“上次母亲生病,大嫂衣不解带伺候了母亲半个月,母亲口里有痰,大嫂来不及让人拿痰盂,大嫂都是用手…” 顾廷之眸子顿了一下。 “谁让你说话的,闭嘴。”刘氏恶狠狠瞪着顾晏之,顾晏之也有些被刘氏吓到了,鹌鹑一般缩了缩脖子,“还不是…” 后面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裴氏,我真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这般,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 “那真是让母亲失望了,所以母亲,你可以休了我,不必看我祖父的面子,我祖父也没救过侯府,母亲不必顾及。” 裴九娘等不及。 “什么?!” 刘氏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 “母亲,曾经的我或许真的想过做个好媳妇好儿媳好主母,所以这五年,母亲对我不满,可我问心无愧,没想到到头来,母亲却如此说我,我祖父死去多年,还要被我波及,我愧对祖父,也愧对母亲,所以我请母亲给我一纸休书。” “你?你也倒是不必,你改了,我还…” “我不想改。”裴九娘冷笑着,把刘氏的话堵回去。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兢兢业业拖垮自己,被指着鼻子说一无是处,我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亲祖母指着骂傻子,母亲重情重义,是我挡了母亲,母亲想把侯府都给恩人的孩子,我也做不到。” “我,我没…” “母亲,你是疯了吗?!你当真要把侯府给他们,他们算个什么东西,煜哥也没那么傻,我之前看煜哥学字,挺聪明,而且你不是说大哥小时候…再说大哥也正当壮年…再不济,不是还有我,我又不是不举,你何愁侯府没人,大哥大嫂要是想,我生个十个八个过继…” “啪?!” 顾晏之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氏打了一巴掌。 顾晏之红着眼都懵了。 刘氏也懵了。 “母亲,你为了他们,你打我,难道他们真是你的?!” “孽子,滚,你给我滚。” “滚就滚。” 顾晏之气坏了,长这么大,母亲还没打过他。 竟然为了他们。 气急败坏的顾晏之临走还狠狠瞪了顾西珏一眼。 气的刘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喊冤孽。 等人一走,刘氏花了一些时间才恢复,看着被吓得不轻的顾西珏顾玉脂,忍不住对这裴九娘怒吼,“你把好好的家宴闹成这样,裴氏,你是想气死我?!” “所以母亲还是给我休书,免得被我早晚气死。” 本来裴九娘震的很气,可看着刘氏被最宠的儿子气成这样,又忍不住没那么气了。 报应。 这就是刘氏的报应。 “你以为我不敢,要不是…” “要不是为了侵吞我的嫁妆,为了把侯府的中馈丢给我,母亲早一纸休书把我逐出府了。” “我…你…” 刘氏这下真的气坏了,眼睛一翻就要晕,换作以前,两个贴身嬷嬷肯定早早上来搀扶。 可裴九娘早早让身边嬷嬷去阻拦,刘氏没人配合,竟然生生晕到一半又站稳。 “廷之,既然她的心…” “母亲,够了!儿时,你就不喜欢我,我语迟,你说我可能是傻子,撺掇父亲把爵位给晏之,现在你又故技重施,只是我很好奇,母亲,你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你为何对他们如此不同?”顾廷之思索了半天,都没想明白,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顾西珏跟顾晏之有些像。 可顾晏之的态度又让它不解。 “你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你,顾环…” “母亲,九娘都能想明白的事,你当真想不明白,顾环诚然替我挡过箭,可我也未尝没给他挡过,算下来,似乎我救他的次数还要更多些,所以什么救命之恩,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怎么不存在,咱们侯府可是有恩必报,再说,他可是你同族的兄弟…” “母亲,你让我愈发糊涂了,他们当真是顾环的孩子?” “你,你胡说什么?”刘氏肉眼可见的慌了。 裴九娘也惊愕的张大嘴。 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顾西珏和顾玉脂就是顾廷之的孩子,可顾廷之竟然不知道? 顾西珏和顾玉脂也有些懵。 他们的父亲怎么又变了? 顾廷之仔细观摩刘氏的表情,心里更加笃定这两个孩子身世有问题,“母亲不说,我也不再多问,只是,母亲,我如今才知道为什么九娘执意不理中馈,母亲当年贴补刘家,害的侯府差点被夺爵,母亲当年跪在祖父母和父亲面前立誓,难道母亲忘记了?!” 第36章 永不纳妾 顾廷之的话勾起了刘氏记忆深处的一段痛。 她出身微寒,加上是家中庶女,起初并不得宠,可她福气好,一次老侯爷醉酒,她瞅准机会,便有了孩子,后来又一举得男,加上先正室病故,她便被扶正。 昔日看不上她的爹娘兄弟姐妹一个个捧着巴结着,她也是无不答应,可她怎么知道,他们是骗她? 更没想到看着体面风光的侯府就是个绣花枕头。 可她当时都已经答应给家里兄长兄弟捐给官儿,给侄女外甥女置办嫁妆助她们高嫁,要是不兑现,不是打自己的脸,打侯府的脸?! 可看着空空的库房,她又实在没法子,家里催的又急,这时她看到老侯爷身上掉出一张银票。 她不识字,让伺候的嬷嬷看的,说是十万两,好大一张。她觉得肯定是侯府故意藏起来,说不定是偷拿给外面哪个小狐狸精花的。 反正侯爷不知道,她偷拿走,神不知鬼不觉,还能让外面的小狐狸精没银钱花。 那天她把银票拿回娘家,娘家小门小户的哪儿见过这么大一张银票,都吓傻了,她心里却乐了。 当时说好,一万两给娘家,剩下的九万两,她得攒着,还委托兄弟去钱庄取钱, 可没想到她跟家里嫂子吃了几杯水酒,就睡着了,等醒来就听说兄弟被人打劫,打了个半死,银票也被偷了。 娘家人当即翻脸说是她带回的灾,害了她兄弟,还把她赶出去了,害的她难受了好久。 可回到侯府,公婆和老侯爷就厉声质问她有没有见过银票,她说没有,结果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当着她的面被活活打死,她才吓得说了实话。 后来她才知道那银票是老侯爷刚领的什么军需费,现在被她拿走了,十万大军过冬的冬衣都没了着落。 还责令她必须把钱寻回,不然就休了她,她哪里见过那场景,吓坏了,拼命的磕头求情,又说明银票被偷,娘家兄弟还被打,求他们饶了她这一次,也别牵累娘家,可她把头磕破,腿跪麻,都没人管她。 后来,还是她晕倒,大夫诊出她又有了身孕,老侯爷才让人把她扶回去。 后来她才知道那银票压根没有被偷,那是娘家人跟她耍心眼,故意想诓她。 可即便如此,他们侯府也不该联合大理寺把娘家判了个流放,让她这些年无娘家可依靠。 她最恨的就是顾廷之,老侯爷跟她娘家没血缘,可顾廷之身上流淌着顾廷之的血,她等顾廷之承袭爵位又立了战功,几次跟他开口,让他想办法把娘家接回来,可他一次也没答应。 想到这些,刘氏看顾廷之眼底更是满满的厌恶。 “你少跟我提当年的事情,当年我有什么错,满府的人都巴不得我死,你当时已经五岁,就跟你这个傻儿子一般大,你看着我被罚,丝毫不顾及母子亲情,更是从未替我说过一句!” 顾廷之陡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刘氏,“所以母亲,你一直都苦觉得自己没错?!你还在怪父亲和祖父母?” “我,我没…” 刘氏虽然心里有气,可她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当时就算是找回了银票,可因为晚了半个月付钱给布庄,导致布匹没有及时运到,导致过冬棉衣晚了半个月,加上那年格外的冷,一场大雪,让边关战士死了数千。 敌国更是瞅准机会一举进攻,连着攻下几座城池,她公爹也在那场战役丧生,她夫婿老侯爷更是少了一条手臂。 她也因此发下重誓,此后吃斋念佛,来偿还罪孽。 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吃了这么多年的素,也该还完了。 如此想着,她又有了底气。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今日说的是这两个孩子的事情,顾廷之,你难道要做冷情冷心的人,我只是让你看在跟顾环的昔日同袍情意上,让两个孩子记在裴九娘名下,你就跟我扯这么多?!” “你如果没有异议,我就挑个黄道吉日,把族里的长辈请来做个见证…” 刘氏知道裴九娘和顾廷之是铁了心不松口,便打算直接越过去。 “我觉得晏之有句话说得很对,母亲其实还不如把两个孩子记在自己的名下,我想煜哥多个小叔和小姑,也多点长辈疼爱。” 裴九娘说着,不再理会刘氏,抱起煜哥就要走。 顾廷之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对刘氏作揖,“母亲,这顿饭看来是吃不下去了,儿就不打扰母亲了。” “你?你们?!你们是想气死我?我都是为你们好,裴九娘,孩子记在你名下,你还是侯府主母,难不成你是想等侯府多出几个妾生子…” “母亲,儿说过,此生永不纳妾。” 顾廷之地声音幽幽传来,说完,继续上前追上裴九娘和顾煜。 人一走,饭桌上就剩下顾西珏和顾玉脂,以及攒了一肚子气的刘氏 顾西珏和顾玉脂也不敢继续吃,可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他们看得出祖母为了他们的事情跟裴氏和顾侯爷闹的很凶,后者显然很不待见他们。 顾西珏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顾玉脂却掩饰不住好奇,悄悄问刘氏,“祖母,为什么侯爷说我们不是爹爹的孩子?我们是野种吗?” 一句话,把刘氏的眼泪都勾了起来,看着孙子孙女,尤其是懂事聪慧的孙子顾西珏,这张脸跟晏之小时候七八分相似,也难怪顾廷之会怀疑。 想着宝贝儿子的骨血这些年没少在外面吃苦,可她却不能说。 “你们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的,不过孩子们,你们还得回去,只要坐实了,谁也不能说你们的身份。” 刘氏有着自己的盘算。 两个孩子根本没有吃几口饭,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可还是听从刘氏的离开了。 刘氏的院子距离主院,要穿过一个小花园,这条路,裴氏并不陌生,可今夜似乎特别的黑,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又有风,油灯被反复吹灭。 她还要抱着煜哥,煜哥哭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头枕在她的肩膀头,睡着了,泪水还往外涌。 她每每想起刘氏指着煜哥说他是傻子,她就会浑身颤抖。 一不留神,就抱着煜哥往前栽倒,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她瞬间调整,做好了垫在底下给煜哥做肉盾的准备 却突然腰上一紧,接着落入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时隔五年。 她又闻到了那股子好闻的松木香味道。 她知道是顾廷之。 她一动不敢动,怕会勾起什么来。 “还是跟以前一样。” 头顶传来他的压低嗓子的笑。 她有些羞恼,同时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下一秒,怀里一空,她顿时心里一紧,就要去夺,却听到他疑惑的声音幽幽传来,“煜哥也是我的儿子。” 是啊,煜哥不仅是她的孩子,还是他的儿子。 不仅仅她一个人亏欠煜哥的。 第37章 煜哥的敌意 一路无言,到了主院。 裴九娘刚要伸手把煜哥从他怀里接下来,就被他避开,她微微蹙眉,他才解释,“我帮你抱进去。” 说完,不等裴九娘再说什么,就从她身边大步迈了过去。 等裴九娘追过去,顾廷之已经把煜哥交给了彩凤照顾,他自己个儿却一屁股坐在了厅里的太师椅里,翠屏还张罗着给他沏茶。 裴九娘微微拧眉,总觉得顾廷之像是故意的。 “侯爷公务繁忙…” “今日倒是也不算忙。” 顾廷之不等她说完,就开了口。 裴九娘微微一怔,琢磨该怎么处理,就听到哪里呼噜作响。 她循声就落在了顾廷之的肚子上。 顾廷之也窘迫的整张脸都涨红起来,急忙用手摁着肚子,支支吾吾,眼睛都不知道往何处放。 “那个,今天有些忙,还未曾用过饭。” “都。”裴九娘想起在刘氏那,的确没看到他动筷子,后来吵起来,他更是未曾用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样子,她竟然有些想笑,却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一直压制着,反倒是被顾廷之看出端倪。 “想笑就笑。” 顾廷之看她那副样子,不知怎么,突然心里涌出一些暖意。 让他想起以前,她每看他一眼就会偷偷笑,却又刻意压着。 刚才那一幕像是回到了以前。 他心里的大石头和紧绷感,一下子就没了。 这次回来,她总是拒他千里之外,像是一只浑身长刺的动物,他越是靠近,越是扎他,话里话外行事作风都透出一股子想跟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的架势,让他很是苦恼。 没想到一次出糗,倒是让他又仿佛看到了过去那个她。 裴九娘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和轻轻勾起的嘴角,却瞬间冷静下来,急急起身,就要去屋子里照看煜哥。 留下一句,“天色不早了,就不留侯爷了。” “夫人?” 原本盼着侯爷和夫人早日重归于好的下人,见夫人这般,却急了。 “是啊,夫人,您日思夜盼侯爷归来跟您夫妻团聚,怎么侯爷如今回来了,您却害羞起来了。” 裴九娘又气又恼,刚要当场反驳,却又想起,她重生以前,好像的确如此。 “知道夫人去老夫人那里,定然吃不好,已经让小厨房备着酒菜,夫人就留侯爷吃了饭?” 老嬷嬷也跟着劝,毕竟夫人和小世子以后还要继续留在侯府生活,处处都得倚仗侯爷。 而且今天在老夫人那发生的事情已经都传了回来。 他们觉得侯爷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们得帮夫人抓住机会才是。 说着,已经有腿脚快的把酒菜一一端上了桌。 裴九娘这边还在犹豫,屋子里的煜哥已经闻到饭香味幽幽醒来。 小家伙赤着脚就揉搓着眼睛从里间走了出来。 彩凤听到声音,一转身就看到只穿里衣的煜哥,急忙小跑过去,“哎呦,我的世子,您怎么自己个儿出来了。” “吃,吃饭,阿娘。” 煜哥嘴巴里嘟囔着,眼睛寻找裴九娘,鼻子一皱一皱的,循着香味。 “是煜哥起来了?快把他抱出来,煜哥的吃食备着了吗?” 裴九娘满眼都是煜哥,等不及撩开帘子自己去看,煜哥看到她,一头扎进她怀里。 “煜哥?怎么了?” 裴九娘知道煜哥心思重,她好不容易才让煜哥重拾信心,可刘氏今晚上饭桌上指着煜哥骂的那些话,再次让她的努力都白费了,她想起来,就恨刘氏,可她是长辈,一个孝字压下来,好像晚辈杯欺负成什么样子,都是应该的。 想着这些,裴九娘突然就觉得以孝治天下的国策是有偏见和瑕疵的。 倘若父母不仁,子女又当如何? 想起今天顾廷之反常为他们母子反抗刘氏,裴九娘心里意外又有些感动。 想起这些,她一边给煜哥穿好衣服抱他出去,一边做了决定。 可等她看到顾廷之已经拿起筷子自顾吃了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了。 她抱着煜哥坐在她对面,本来该担心煜哥情绪每恢复,想亲自喂煜哥,结果煜哥自己挣扎从她身上滑到了她身边的椅子上,抓起筷子来,只是人还是太小,努力绷直身子,也只能勉强够到眼前的菜,再远点就够不到了。 裴九娘见他眼睛一直往顾廷之跟前的鸡腿瞟,想起来什么,鼻子有些酸,刚要夹起鸡腿,结果顾廷之就把鸡腿夹给了煜哥。 “两根都,一根给煜哥,一根给煜哥阿娘。” 顾廷之说着,分别给煜哥和裴九娘碗里各夹了一根。 裴九娘没说话,煜哥也只是轻扫了顾廷之一眼,然后就再也不理会碗里的鸡腿,反倒是轻轻拉了一下裴九娘的袖子,看向鸡身上的其他部位。 “煜哥想吃鸡翅膀吗?” 煜哥轻点头,裴九娘刚抬起胳膊,顾廷之就夹过来,正要放到煜哥的碗里,结果煜哥把碗一拉,鸡翅膀就掉在了桌子上。 这一幕,成功让伺候的人屏住了呼吸。 也让裴九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下意识看了一眼顾廷之,顾廷之脸上也写满了尴尬,可似乎并未太生气,最后还扯了下嘴角,有些无奈的笑了。 “阿爹知道了,煜哥是对阿爹有气,不想吃阿爹给夹的,是不是?” 煜哥没说话,小脸却故意瞥向跟顾廷之相反的方向。 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顾廷之苦笑了一声,对似乎有些着急想解释的裴九娘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然后把筷子放下。 “阿爹知道这些年让你们母子受了不少的苦,阿爹发誓,以后一定不会让人再欺负了你们。” 说着,他又特地看向裴九娘,“顾兰芝让你贴补的那些钱,等楚家有了信,剩下的我会补给你,还有你贴补府里的,我也会算出来给你,不过大概府里没有这么多银子,不过我立了军功应该会走不少赏赐,一次不够我多立几次,总会补足的。 还有那两个孩子,你如果不喜欢,可以让他们搬出去。” 话音落地,门外正要进来给两人请安的顾西珏和顾玉脂都愣住了,顾西珏小脸煞白,一句话不说,顾玉脂却忍不住哭出声问顾廷之,“叔叔,你不管我们了吗?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顾廷之还未说话,结果意外扫到顾煜小脸一扁,他明白,顾煜不喜欢这两个孩子。 若是没看到刘氏为了维护这两个孩子讥讽顾煜,他兴许会觉得顾煜不能容人,可现在他明白,是刘氏的偏袒让顾煜心里扎了一根刺。 诚如他之前所言,他从不觉得亏欠顾环,所以无需弥补在他的孩子身上。 何况这两个孩子的身世,他始终存疑。 在弄清楚之前,他绝不会让他们入族谱。 第38章 父子之情 没等到顾廷之开口安慰,顾玉脂哭的更凶了,哭哭啼啼,跟死了亲爹娘似的,没的让人讨厌。 裴九娘不想让他们影响煜哥食欲,只好喊来伺候的老嬷嬷和小厮,这才得知刘氏已经把伺候他们的人给换了,眼下的都是刘氏身边得力的人。 就是不一样。 这些人都是得了刘氏嘱咐的,自然是拿顾西珏顾玉脂当真正的主子,见裴九娘顾煜顾廷之一家三口坐着用膳,顾西珏顾玉脂两个小主子孤零零眼巴巴站在门框旁,一个低头不说话,一看就是受了委屈,一个哭天抹泪好像死了爹娘,当即就要辩驳几句。 结果没等开口,就听到顾廷之一巴掌落在桌子上,“哭个什么劲儿,要是觉得留下受了委屈,收拾搬出去。” 一句话,吓得顾西珏抬头,顾玉脂也止住了哭腔。 几个妈妈丫鬟更是不敢再说什么,急忙拉起两个孩子就走了。 搬走是不可能。 顾西珏回到屋子里发呆想了好久,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和上一世不一样。 分明上一世,裴氏很喜欢他们的,反倒是对那个顾煜很是看不上。 为什么这一世都变了? 还有顾廷之,上一世他回来,听了祖母说的裴氏苛待他们的话,就去训斥了裴氏,裴氏从此对他们更加用心,甚至到了小心谨慎的地步。 而且这个时候,裴氏已经打算帮他延请名师。 越想,顾西珏越想不通。 顾玉脂却叫嚷着要去祖母那,她不明白祖母为什么非要让她留在这院子里,裴氏也是个瞎眼的,守着傻子当宝,她好想姨妈,为什么姨妈还不来看她? 她想起姨妈说的,等他们的名字正式上了族谱,记在侯府正室名下,她就可以以他们姨妈的身份入府来照顾他们,可是现在裴氏和顾廷之否不答应,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姨妈? 好在之前的厨娘已经被祖母训斥过,也知道给他们准备几道肉菜。 他们虽然白天跟着祖母买了很多东西,也吃了很多好东西,可晚上基本上没吃。 这会儿都饿了。 都怪那个裴氏,她痛快答应让他们记在她名下就是了,还惹祖母生气。 哼。 就算她想通了,她也不会把她当亲娘的。 看着厨娘端来的饭食,顾玉脂舔了舔嘴,饿坏了的她正打算吃,却突然想起顾煜吃的那一桌,顿时小脸一扁,气的把筷子丢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 见状,小丫鬟赶紧俯下身子捡起来,又在身上擦干净,递到顾玉脂面前。 “…”顾玉脂还要继续闹,却被顾西珏瞪了一眼,“你不吃就别吃了。” 说完,顾西珏抓起筷子吃了起来。 看着哥哥严肃的样子,主要她是真的饿了,吸了吸鼻子,压下心头的委屈,顾玉脂还是吃了起来。 顾西珏一边吃一边琢磨事,两世所有的事情都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还真被他想通了一些事情。 … 小插曲不仅没影响一家三口进食的食欲,反倒是让顾煜对顾廷之的戒心和敌意小了不少。 看着儿子把他夹的鸡腿拿起来吃了,顾廷之心里被一股子喜悦填满,忙不迭就又给顾煜多夹了一些。 有的顾煜不喜欢,就不吃,用筷子拨到一边,喜欢的,就吃个没完。 顾廷之见状,便讨好的直接把顾煜喜欢吃都是够不到的直接都换到他跟前。 终于换来顾煜长久的凝视,和一个浅浅的笑意。 顾廷之心一下子就暖了。 整个晚膳,他吃的很少,一直忙着给顾煜夹菜,或者盯着顾煜吃饭。 越看越觉得是自己的种。 真是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想起今日顾煜被刘氏指着骂傻子,也勾起了他儿时被刘氏骂没良心不娣不孝的话。 他从小就不能跟顾兰芝顾晏之那样会说话讨母亲欢心,母亲也从小不喜欢他。 可他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做到。 他想母亲大概喜欢他说好话多过默默做事,所以母亲说他不孝,不喜欢他也是应该的。 毕竟是他没做到让母亲满意。 可是看着他的儿子又被母亲骂,不知怎么,他突然心里就很生气。 尤其看到裴九娘从未嫌弃顾煜,甚至在刘氏骂顾煜的时候维护顾煜,他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一些事。 他的母亲为何不能跟裴氏对煜哥这样对他? 为何裴氏都从不嫌弃煜哥,刘氏却要嫌弃他,现在还要嫌弃煜哥。 为何他为了让刘氏继续荣光,不足十三就上战场厮杀,为侯府争荣光,为刘氏争诰命,却永远无法从她口里获得一句吾儿好,却总是听到她的各种抱怨。 抱怨他无法时常在她身边尽孝,抱怨他娘子裴氏不孝不娣,现在又抱怨他的儿子?! 顾廷之怎么都想不通。 直到裴九娘去而复返,身上还多了一股子药味。 他想起曾有人提过她身体弱,每日都要用药。 这次回来也察觉她时而眉宇之间流露疲惫。 从刘氏院子回来的路上,他就看到她抱着瘦弱的如同小雏鸡的煜哥都有些气力不稳,好几次,他都想接过来,可看她护煜哥护的紧,又只好作罢。 直到她差一点跌倒,他才找到机会。 想起他搂着她的细腰时的感觉,他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时隔五年,他竟然还是能想起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 他,竟然有些想念。 他不是个贪图女色的人,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给他的帐篷里塞人,他都撵了出去。 可他竟然对自己的发妻有了些念头。 “煜哥,不可多食。” 裴九娘厉声呵斥煜哥的声音,把顾廷之心里地绮想都吓跑了。 抬起头,就对上裴九娘满是愤怒的脸,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廷之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尤其裴九娘把目光转到他脸上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让你看着他,你就惯着他?” “我…” 顾廷之一时搞不清状况,竟然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涨红的脸上满是疑惑。 裴九娘又扫了他一眼,许是想起他头一次带煜哥,不了解煜哥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她刚才确实有些着急过头了,才压了一下火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煜哥体弱,容易积食,我每次都控制他,不许他多食…今天比平日吃的多了一倍还多,一会儿该肚子疼,又睡不着了。” 说着,她走过去,掀开煜哥的衣服,把手轻轻放在煜哥的肚子上,按了几下,立即皱起眉头。 “我不知道…那怎么办?” 顾廷之也着急起来,想起刚才他不停给孩子夹菜,孩子都吃了,他还高兴,没想到却是把孩子给害了。 他想起裴九娘离开似乎的确说了句什么,可他当时沉浸在孩子肯接纳他的喜悦中,根本没留心。 “阿娘,不怪,不怪,他,是我贪食。” 煜哥看不可一世的顾廷之被阿娘训斥,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好笑,这一幕是梦里没有过的。 梦里的爹爹总是板着脸,很少笑,他甚至很少见到,偶尔见到,也都是在祖母刘氏那里,刘氏骂他和母亲,他从不反抗,他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跟梦里的不一样,可他喜欢现在的爹爹。 而且,他觉得爹爹有些可怜。 他还有些怕,怕爹爹生阿娘的气,怕他一气之下,再也不护着阿娘了。 阿娘身体不好,护着他已经很累了,夫子说,做人子女,必须要孝顺,所以,他将来是要孝敬爹娘的,可如果爹爹不护着他和阿娘,他就不想孝敬爹爹。 可那样别人会说他不孝。 他思索良久,觉得不能让爹爹被气走。 “你还知道是自己的错,罚…” “跟孩子没关系,小孩子总是贪食,要不,我带着煜哥练武,这样消了食,就没那么容易积食。” 第39章 注定要把他踩在脚下 裴九娘注意到顾廷之说完,煜哥眼底瞬间亮了一下,可很快又黯淡下去,低下头。 她站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他一点侧脸,小小稚嫩的脸庞上,又希冀又担忧。 她想起上一世煜哥曾提起顾廷之教顾西珏武艺时候羡慕的样子,还有,别人说他矮小倒不如顾西珏更像是顾廷之的亲生孩子时候的落寞。 想了想,裴九娘还是走到顾煜面前,俯下身子,微微扶正他的身子,“煜哥,你想跟你阿爹学武艺吗?想跟阿爹一样强壮威武吗?” 顾煜犹豫了,倔强的小脸微微抬起,看着面前满是鼓励他的阿娘,先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微不可察的摇头。 “阿娘相信煜哥,煜哥只是从小吃素,营养没跟上,以后跟着阿爹练武,肯定会越来越强壮,还是说煜哥怕吃苦,怕忍不住偷懒,被你阿爹责罚?” “不…”听到阿娘说他偷懒怕吃苦,顾煜急忙否认,眼神也比之前坚定了很多,“我不怕,我,我想跟阿爹一样,做,做将军,保,保护阿娘,多,多吃饭,保护阿娘,长高高,保护阿娘。” 顾煜哭了,像是怕被人看到,急忙低下头。 “阿娘也相信煜哥,煜哥只是嘴上不说,心里都明白,煜哥,是个好孩子。”裴九娘把煜哥揽在怀里,她知道煜哥不想被顾廷之看到落泪,忙把煜哥小脸贴在自己肩膀头,让他偷偷擦干,转过头又对着顾廷之暗暗使了个眼色。 顾廷之却想着裴九娘那句“煜哥从小吃素”,眼底闪过一抹厚重。 她究竟为什么?! 以前逼着他吃素,说是吃素有福报,让他儿时格外瘦弱,总被人取笑,有一次他没忍住,偷吃鸡腿,被她又打又罚,后来还是祖母知道了,才把他接过去抚养,他才逐渐长高。 现在又这么对他的儿子。 想起儿时自己的遭遇,再看眼前的煜哥,顾廷之心里更沉重了几分。 他不能让煜哥被毁了。 走过去,把手重重按在煜哥肩膀,他语气有些严肃,想了想,又放缓了一些,“煜哥,你是我的儿子,为父也相信你,为父以前比你还要瘦弱,也是不喜欢说话,可后来你祖父教我习武,渐渐的就长高了,煜哥,你做好跟着为父吃苦的准备了吗?” 煜哥重重点头,心里反复咀嚼顾廷之的话,他以前真的跟自己一样吗?自己真的能跟他一样高大吗? 煜哥努力抬起头,看着比他不知道高多少的顾廷之,暗暗在心里发誓,他不会怕吃苦,也会多吃饭,他要变的比他高,比他强大,以后他要是敢欺负阿娘,他就打他?! 绝不会让阿娘跟梦里一样被他欺负。 顾廷之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心里筹划什么,见他小小的脸上满是志气很是高兴,找了一块空地,就从最基本的开始教煜哥。 “扎马步,看似简单,其实最是艰难,为父就先从最基本的教你,今日你就先练习一个时辰,后面逐日增加。” 裴九娘看着父子俩,眼底闪过一抹子担忧,扎马步能把积食给解决了? 而且一个时辰,会不会有些久了? 可看着煜哥在顾廷之的调教下越来越有模有样,她还是把所有的担忧都藏了起来。 只是偷偷命人备好热汤,等煜哥扎完马步,就让他痛快洗个热水澡,还有梅子,万一扎马步没什么用,就多吃一些酸的。 看着顾廷之跟顾煜一样也扎马步,她想了想,又让人多备了一份热汤,想着,让他洗了就走。 顾煜咬牙坚持着,腿都已经麻了,好几次都想放弃,可看着身边顾廷之高大的身影轻轻松松扎马步,还能随时指出他的问题,让他稳住,他就继续咬牙。 有时候实在坚持不住了,他就想想梦里别人对他的取笑,还有阿娘受过的那些苦。 渐渐的,似乎顾廷之训斥他越来越少。 到最后,有下人高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到了,小,小世子…” “不错,不愧是我顾廷之的儿子。”顾廷走到顾煜跟前,抬手刚要摸顾煜的头,想起上次想摸顾煜躲闪,又怔住,结果却看到顾煜对他笑了,心一下子又松了,手还是落了下去,这次,顾煜没有躲开。 “煜哥,累坏了吧?肚子还难受吗?” 裴九娘已经调好了热汤,正要把顾煜抱过去,顾煜却收到顾廷之的延伸,顾煜立马又保持扎马步的姿势,裴九娘竟然没抱动。 “你们爷俩是欺负我?” 裴九娘明白过来,故作生气,顾煜急了,急忙去抓裴九娘,裴九娘才破功,“逗你呢,走,洗澡去。” 又看向顾廷之,“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顾廷之怔了一下,脸上接着爬上红云,显然,想多了。 裴九娘急忙解释,“出了一身臭汗,洗洗再走。” 顾廷之无奈扯了一下嘴角,看着抱煜哥的裴九娘,把煜哥直接抢过去,“我给他洗,你歇歇。” 裴九娘看向煜哥,见他没有抗拒,才点头,心里却有些复杂,孩子不排斥顾廷之了,她竟然有些失落。 而院子里发生的一幕,全都入了顾西珏的眼睛。 他趴在窗户上死死的盯着,直到顾廷之把顾煜驮在脖子上进了汤室,才收回来,眼底的怨毒在没有人的时候,彻底暴露。 小小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同于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阴狠。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应该在院子里的是他? 为什么是那个傻子残废? 不。 一定哪里错了。 那个傻子,他生来就该是他的踏脚石,他的文章注定被他所用,成就他的才名,他注定要把他踩在脚下。 他绝不会让他翻身。 第40章 父子之间的秘密 顾廷之嘴上答应给煜哥洗澡,可真的抱着孩子进了汤室,他才想起该从未给人洗过澡,尤其还是这么小点的一个孩子 他犹豫了一下,先把煜哥身上地衣服扒了,接着把煜哥往水里一丢。 他和军营里地兄弟就是这么洗的,他以前刚进军中的那几年,带过刚从军的孩牙子,比煜哥略大几岁的也有,有些还是旱地来的旱鸭子,见到水怕的很。 被一脚踹下去,不出几次就学会了浮水。 直到煜哥扑腾了几下沉了底,他喊了好几声,“煜哥”,都没反应,才彻底慌了。 赶紧大手探进去,把煜哥捞起来,见煜哥脸都白了,显然呛水,赶紧把煜哥平放在地上,轻轻按压了几下,直到水咳出来,煜哥煞白的小脸也恢复了神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这么一顿折腾下来,他竟然急的眼尾都红了。 刚才煜哥那副样子,是真的吓到了他,他根本不敢想煜哥要是醒不过来,外面那个女人大概杀他的心都有。 他怎么这般粗心,孩子生下来到五岁,他头一次见,就差点把孩子给淹死了。 看着煜哥呼吸越来越顺畅,他激动的一把把煜哥揽进怀里。 煜哥惊魂甫定,就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他有些怕,微微挣扎起来。 顾廷之觉察自己又吓到孩子,才松快了一些,手轻轻搭在煜哥柔嫩的肩膀上,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孩子,你还好吧?” “你,哭?”煜哥看着他依旧泛红的眼尾,怯怯指了指。 “没有,爹爹是男子汉,男子汉才不会哭。” 顾廷之脸上爬上羞赧,面对煜哥纯洁地眼睛,有些不敢对视。 “你就,哭。”煜哥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似的,原来不止他会偷偷抹鼻子,高大的侯爷爹也会哭。 “住嘴。”顾廷之越羞恼越严厉,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面前的是自己的儿子。 被吓到,煜哥眼底立即噙起泪花,可又倔强的瞪大眼睛不让泪花流下来,好像流下来,自己就不是男子汉,就会认输一样。 顾廷之恍然间回神,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孩子才刚刚对他稍微好些,他就把孩子吓哭了。 难怪曾有军中兄弟开玩笑,说他能吓小儿啼哭。 可他看着对他明显比刚才疏离的煜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抬手给他擦眼泪,煜哥撅着嘴躲开,然后偷偷背过身去,再转过身,眼眶虽然红,却没有了泪花花。 他想起孩子刚才地样子,忍不住哑然失笑,“你还小,哭不丢人,大点就不能哭了。” “我没哭。” 煜哥倔强的鼓着脸,气鼓鼓的,这个人果然跟梦里一样讨厌,还想淹死他,又吓他。 “好,你没哭,是我哭了,那,刚才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别对你阿娘说?”顾廷之语气里竟然带了点讨好的意味。 “你,怕阿娘?” 顾煜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怕? 顾廷之想笑,他面对凶残地敌人都没怕过,可话刚要出口,看着面儿上带点奚落嘲笑意味的孩子,还有他想起曾经有个百夫长兄弟说起他娘子追他打骄傲的样子,还说,“怕媳妇不丢人咧,”又生生止了口。 他的沉默落在顾煜眼里是另外一种解读。 顾廷之轻扫了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一眼,抬手拍在他后脑上,“你不怕你阿娘打你屁股?” “阿娘,对我,好,不打。” 顾煜不满的冲他瞪了一眼,又笑着炫耀,想起什么,又道,“阿娘每,天晚上拍,打我,搂着我,还,亲,我。” 他想着,小眼都亮晶晶的。 “哟,小兔崽子,你这是冲我炫耀?” 顾廷之气的抓起顾煜,对着他屁股就要拍,吓得顾煜大喊大叫,叫嚣要告诉阿娘,他才收了力,最后只是轻轻两下。 而顾煜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的把柄似的,稍有不满就要告阿娘,起初他还真有些气,可想起军中兄弟说起家里的兔崽子,也时长提及兔崽子狐假虎威整日告家中母老虎,大概,当兔崽子的,都喜欢狐假虎威。 不过顾廷之有自己的惩罚办法,每次他都故意把顾煜丢下去,等顾煜害怕,就赶紧捞起来,看着顾煜吓得小脸煞白,又劫后余生,他就想,哼,兔崽子,看你还敢拿阿娘出来狐假虎威。 只是渐渐的,他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兔崽子眼里的害怕越来越少,反而多了兴奋和期盼,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兔崽子耍了。 可不知不觉间,他还真有点喜欢顾煜这小子了。 可他真不会给孩子洗澡,最后也只是胡乱的把他摁到水里,又提溜起来,看着他身上都滚了水,应该差不多了吧? 小家伙好像对他也比之前好了些,被他提溜起来的时候,两只瘦胳膊一直搂着他的脖子,把他身上都弄湿了。 最后他才胡乱把自己脱光,简单洗了洗。 等他准备抱着穿好衣服的顾煜往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来,警惕的看了一眼顾煜,“小子,刚才,能不能别告诉你阿娘?” “不。”顾煜说着,却下意识看了一眼他刚别在腰上的佩剑,他瞬间秒懂,胡乱揉乱小子的头发,倨傲道,“这可不能给你,这是我打了胜仗,陛下赏赐的,你想要,自己去挣。” 顾煜眼底闪过一抹失落,随即又变的坚定。 这时顾廷之又开口,“不过如果你不说,我可以给你做一把木头的,跟这个一样,等你学会了我的剑术,我再送给你。” 顾煜却似乎兴趣缺缺。 顾廷之闷笑了一声,又伸手捏了捏顾煜瘦削的手臂,“小子,就你现在这弱鸡崽子的样子,我就算给你了,你也拿不起来。” 说着,还刷一下,把佩剑抽出来,递给顾煜,顾煜想学他单手抓,结果小脸都通红,都没抓起来,才气馁低下头,不过很快攥拳昂头发誓,“我会大。” “好,我等你长大。” 顾廷之笑着按在他肩膀上,抱起他往外走。 汤室外,裴九娘已经等的有些着急了。 已经一个半时辰了,这两个人到底再里面做了什么? 她就差直接冲进去了。 才看到顾廷之抱着孩子缓缓出来。 她忍不住有些责备,“沐浴而已,我还以为你把我孩子呛死了。” 裴九娘随口一句旁顾廷之和顾煜变了脸,顾廷之不敢去看裴九娘,又悄悄看了一眼顾煜,看到顾煜冲他点头,才放下心来。 “阿娘,困。” 看到顾煜伸出胳膊,裴九娘赶紧接到自己怀里,就往寝室走。 回头看到顾廷之零散跟上,又立即变脸,“天不早了,不留侯爷了。” “好,好吧。” 顾廷之眼底难掩失落,他,他竟然被嫌弃了。 唉。 果然跟那些军篓子说的一样,得罪家里的母老虎… 呸。 裴九娘可不是母老虎,其实她不凶的时候挺好的,他还记得新婚夜… 算了。 再想,这个夜就更难熬了。 可她刚才是不是也沐浴过,她之前穿的分明不是这一身。 还有,他依稀间能闻到她身上有股子清淡的香味,却又说不说不出来是什么,要是能再问问就好了。 第41章 顾兰芝盘算 另外一边。 顾兰芝被顾廷之的人扭送回楚家后,楚家老太爷当即暴怒。 差一点就命儿子楚淮安当即休妻,后又翻看了顾廷之送的账本,更是怒不可遏。 他们楚家是书香门第,虽然他如今职位不过区区五品,可仗着一身铁骨铮铮的傲骨,敢于纳谏,谁也不敢小觑。 可没成想儿媳竟然在外面惹下这样的祸事,还让人追讨上门。 有外人在,老太爷忍着,没有当场发火,只留下账册,并且许诺,“一定会把银子凑齐。” 可话虽漂亮,他们楚家哪里拿的出这些钱。 他一向自诩高洁,不肯沾染商贾铜臭气,族里有人想从事商贾之道,更是被他骂了,可家里人多,来往应酬,靠着他那些微末的俸禄,早就捉襟见肘。 等人一走,他气的狠狠敲打儿子,“这烂账是你们夫妻俩惹出来的,限你们三日内凑齐银子,还有,侯府来人说的意思你们也明白,去给京中贵人赔罪也得你们去,记住了,如果让我听到别人提及我楚家有一句不是,别怪我替儿休妻。” “可父亲…” 顾兰芝听着公爹一口一个休妻,心里又委屈又难受,这些年她一次次去娘家还不是为了楚家,楚家看着风光,可其实早就连体面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她夫婿又没个官职傍身,她还不是想巴结那些显贵家的女眷,给夫婿谋个职位,却又囊中羞涩,才带去挑首饰的。 而且她得来的那些首饰,一大半都被还未出阁的小姑子楚云染拿了去,剩下的,这都被楚淮安典当吃了花酒,凭什么现在就紧着她一个人骂。 顾兰芝越想越气,还想争辩,却被楚淮安堵住了嘴,等老太爷走远,才把她放开。 “你糊涂了,你对父亲说什么?他的话你都敢反驳,你当真想被休不成?” “休我?你敢休我吗?楚淮安,我算是看清楚了,你们楚家就可着我一个人欺负,好处你们占了,好名声你们占了,吃亏被骂都全甩给我了,我今天还就要说清楚,这些年,我从侯府拿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便宜了你们楚家…” “哎呦,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不怕被人听到,快些住嘴吧。” 楚淮安吓的赶紧又堵住顾兰芝的嘴,等顾兰芝哭了,才松开。 见她哭的难过,又忍不住讨好,“好了,娘子,我也舍不得你,只是父亲的脾气你也知道,要我说也是,都是一家人,你弟弟怎么就这么对你?” 楚淮安边说边看向顾兰芝,果然看到她擦干地猩红眼底闪过一抹子怨恨,才又继续道,“你们是亲姐弟,谁家弟弟这么对姐姐,还有咱们舟儿,他伤的这么重,还不是拜那个傻子所赐,你上门讨要说法,那裴九娘还反过来把你说了一顿,你跑回来哭了一场。 唉,娘子,我看侯府的天是要变了,你以后还是少回去,免得你伤心。” “对,你说的对,都怪那个裴九娘,我还真是小瞧了她,以前在我面前做小伏低,大气都不敢出,眼下我弟弟顾廷之一回来她就给我蹬鼻子上脸,她以为她生个傻子就坐稳侯府主母了,我得让她知道侯府到底谁说了算。” 见顾兰芝动气,楚淮安一边安抚她,一边思索了一下又道,“话虽如此,可你毕竟是岳母唯一的女儿,你若是不跟侯府往来,岳母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岳母要是被欺负可怎么办?” “娘她不会的…” 虽然恼恨裴九娘和顾廷之,可顾兰芝也知道母亲的性子不是个会被欺负的。 可又一想,母亲从小偏心顾晏之,对顾廷之可以说是严厉,甚至在她看来是有些刻薄的,这些年也没少刻薄那个傻子顾煜,她为了讨好母亲,也是按着母亲的心意。 以前,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可今日,她见那裴九娘为了傻子顾煜拼命,顾廷之也是维护他们母子… 顾兰芝心里突然有些后怕。 侯府如今在内当家的是裴九娘,外面是顾廷之说了算,若是他们记恨了她,那她以后真的没倚仗了。 靠着楚家这清水衙门,以后怕是她和舟哥要吃苦了。 没了银钱贴补楚淮安,那她在他那还有几分情分? 不,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她得想个法子才是。 眼珠子一转,顾兰芝还真的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想通之后的顾兰芝立即收拾了一下,等不及,连夜就出了府。 马车在京城绕了一圈,最后到了一家府门前,轻轻叩门。 门房的人一看是顾兰芝,本来正要说主子早交代的借口撵人,就听顾兰芝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家老夫人?” “谁?你不是来找我们家夫人的吗?” 门房认识顾兰芝,也知道顾兰芝经常来找他们家少夫人,可今日少夫人交代如果以后顾兰芝来找,就说不在,可顾兰芝没有见少夫人,反而找老夫人,那他又该如何应对? 门房有些急了。 顾兰芝毕竟是官眷,他怠慢不得,又被顾兰芝冷脸催促,最后只得去回禀了老夫人,可没想到少夫人也在老夫人处,听到是顾兰芝,当即训斥他没按照交代的把人撵走。 “可她没说找您,只说来求见老夫人。” “见我?她为何见我?” 老夫人正在训诫少夫人,也不是别的事情,正是今日顾兰芝闹出乱子,有人说经常见到他们王家的少夫人经常跟顾兰芝一起去人家铺子白拿。 他们王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是却也算的上书香门第,家里男子大都是国子监和其他书院的夫子,传出这等名声还成,她当即把这位三儿媳妇喊来听训。 从正午就开始,已经有五个时辰了,汤米未进,眼下,三少夫人刘氏已经又饿又累,双腿膝盖更是刺痛难忍,这一切,都是拜顾兰芝所赐。 她争恨着,听到顾兰芝来了,当即就要起身去撵人。 “母亲,我去把人撵走,别让她碍了母亲。” 可一起身才察觉双腿早已经酥麻,根本站不起来,更是刺痛得很。 “慢着,你给我回来。” 老夫人抱着怀里的猫儿,斜了刘氏一眼,吓得刘氏瑟瑟缩缩,跟鹌鹑似的,急忙让丫鬟扶着退了几步。 “她好歹也是侯府嫡女,又是楚家少夫人,说起来,咱们家跟楚家也算是有些交情,她又大晚上来了,还是请进来,我也想听听她来找我做什么?” 说着,王老夫人对门房点头,门房便去请人,王老夫人看了一眼站着都让人扶着的刘氏,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且坐下。” “是,多谢母亲。” 刘氏面上一喜,赶紧由丫鬟搀扶着坐好,可双腿磨破了皮,即便坐着也让她忍不住倒抽气,她暗狠狠地磨牙。 第42章 出大事 顾兰芝一路被门房领着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心里盘算着,把路上想了无数遍的话又暗暗过了一遍。 王家是书香门第,门第却不低于楚家,楚家现如今撑门面的是她那已经年过六十的公爹,也不过是五品。 王家虽然没有个像她公爹那般撑门面的,可一门子读书人,且大都在京城各大书院任职。 王家老太爷如今更是国子监祭酒的老师,桃李满天下,据说京中一多半的文臣就出自王家门下。 这等门第看着不显,却不容小觑。 她当初讨好刘氏也是想为舟哥多铺条路,没想到这条路还没搭实,就被裴九娘那个污糟给截断。 想着,顾兰芝更是恨的牙根痒,暗道,裴九娘,这都是你逼我的。 不多时,门房便提醒她到了,亲自把她送到,又对着里面喊了一声,“楚少夫人来了。” 接着里面传来一声咳嗽声,接着是个略微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把楚少夫人请进来吧。” 然后便有丫鬟快步走出,打开帘子对着她行礼做了个请的姿势,她才抬步走进去。 还没等站好,刘氏就很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讥讽,“听说你砸了人家的铺子,最后却还要赔人家,怎么,别不是赔不起,想着来赖咱们?” 顾兰芝脸上有些挂不住,按照她以前的脾气,肯定不会忍,可如今她快没娘家撑腰,而且相比之下她更恨裴九娘,咬着牙,还是挤出笑来,“妹妹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当初是你硬拉着我们去挑选首饰,拍着胸脯说是你娘家给你的嫁妆铺子,我们抹不开面子才跟去,可最后竟然被人撵出去,害的名声都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都是打秋风的破落户,自己买不起好首饰,死皮赖脸去硬讨,这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又腆着脸来做什么?” 想起今天被王老夫人又骂又罚,她几时受过这样的憋屈,刘氏便把所有积压的火气都对着顾兰芝发了出来。 她倒也不是随便撒泼,一来她要让王老夫人知道她不是故意去跟顾兰芝攀附,二来也是看王老夫人始终没干涉,便知道王老夫人也想把这件事甩锅。 虽然这样一来可能会得罪侯府和楚家,可跟保住他们王家的名声相比,显然不值一提。 顾兰芝就算是泥人,也被骂的心里起了三分火气,见刘氏还要继续,脸上已经有些薄怒,手里的帕子几乎要扯破。 这时,王老夫人才出声呵斥刘氏,“原是你自己不知分寸做错了事,你倒是全都推了个一干二净。” 说着,又像是刚注意到顾兰芝还没落座似的,训斥手下人,“还不给楚少夫人看坐。” 随即又作出几分和颜悦色来,对顾兰芝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今日被我罚的狠了些,心里生气,这是不拿你当外人才都冲你去了。” 说着又冲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不情愿,却也只能接着,“是啊,姐姐别跟我一般见识,我…” 刘氏知道自己这婆婆惯是个把人当枪使的,却想不通她怎么突然对顾兰芝又变了脸,可她是个心直口快的,突然又要对顾兰芝示好,一时间还真转不过弯儿来。 不过顾兰芝倒也接的快,“我知道刘妹妹素来心直口快,冲我发出来也好,以后还是好姐妹,终究还是要来往的。” “你这话说的不错。” 王老夫人点头,苍老的脸上都是笑意,似乎对顾兰芝这话极为满意。 顾兰芝也堆着笑,只是心里却觉得污糟烂透了,以前她羡慕那些书香门第,觉得空气里都是书卷气,嫁去楚家才知道是什么货色,今日来王家,更觉得王家也是一路货色。 不过这不防着她在外以书香门第清贵自居。 “楚少夫人今日来肯定不是为了看我老太婆的,有话还是直说吧。” 客套完,王老夫人还是主动开了口。 “王老夫人,我的确是有事来相商,这一当然是给老夫人和刘妹妹道歉,今日的事情虽非我本意,可却也是因我而起,唉,我是真的没想到那裴氏会倒打一耙,那铺子分明就是侯府的,是我母亲替我置办的嫁妆,可你们也知道楚家不许从商,我又实在是不擅长此道,加上当初那裴氏主动请缨要替我打理,后来索性就挂在她名下,可谁能想到她会这样做。” “什,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可外面的人都说那铺子是裴氏的嫁妆?而且里面的掌柜伙计可都能作证?” 刘氏都惊呆住了。 “为了掩耳耳目当然要这么说,至于伙计和掌柜,既然裴氏管着,换成她裴家的人有什么难的,只怪我心太粗,又信任她,从未想过她会打别的歪主意…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她是早就盯上我这铺子了,而且还不止呢…” 顾兰芝故意欲言又止,把刘氏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她果然急不可耐起来,“你倒是说,别吞吞吐吐,到底还有什么?” “事关我母家,我也不方便说,总之,真是其心可诛。” 顾兰芝低着头,一副又恨又恼的样子,还故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作出伤心哭泣的样子来。 可把好事的刘氏当真是急坏了。 王老夫人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刘氏,暗暗咳嗽了一声,刘氏才又坐好,低下头,可心里却还是耐不住好奇。 要说之前她并不十分相信顾兰芝的话,可被她勾的也只想巴结她赶紧往下说。 “好姐姐,快快说来,其实不瞒你,我也好奇,那裴氏嫁去你顾家也五六年,一直都小心巴结你,突然跟你翻脸,这可实在是没道理。” “连你都觉察不对?唉,要说还是我母亲太信任她,我那兄弟又一直在外面,竟然让她生了二心…” 顾兰芝故意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似乎是突然说漏嘴,想起来,又急又恼,“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兄弟要是知道了,可不得了,哎呦,谦我也倒了,妹妹不生气,我就放心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回过头冲王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听说您家有小辈在桃蹊学堂任职,我那小侄子就在那里,大人之过,跟孩子没关系,我那侄子又有些…总之还望多加照拂。” 说着,给老夫人行礼过后便匆匆离开。 老夫人没说话,刘氏却急忙站起来,“母亲我去送一下,天黑,院子距离府门又远,我把人送上马车才放心。” 老夫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氏急忙推搡着顾兰芝出去。 送人是假,借机打听消息才是真的。 不多时,她就志得意满的回来,还没进门就冲屋子里的王老夫人喊道,“母亲,可当真是出大事了,那顾兰芝起初还不肯说,后来耐不住我追问,才跟我透了底儿,你才怎么着?” 第43章 一箭双雕 刘氏咋咋呼呼直接闯进来,直到对上王老夫人满是嗔怒的眸子,才冷静下来。 克制了一下心底里的悸动,规规矩矩行了礼。 等着王老夫人开口让她坐下,说话,才又忍不住把刚打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王老夫人听。 可王老夫人不出声,又是让她着急,“母亲,您怎么不说话?侯府主母提出要和离,这是多大的事情,母亲,您说那裴氏究竟是为了什么?真像那顾兰芝说的,有外心了?” 显然,刘氏不是全没脑子,并没有对顾兰芝的话尽信。 “你觉得呢?你以后也是要管理一整个院子的人,你怎么看?” 王老夫人没急着搭话,反而问刘氏的看法。 “我觉得和离应该是真的,顾兰芝再信口开河也不敢拿这么大的事情玩笑,不过我倒是觉得她暗示咱们是裴氏有外心,倒也未必是真的。 那裴氏我见过几次,虽然不喜欢,可也不是那种不守规矩的,倒是不如说顾兰芝有外心,我反而更信一些。” “还算不蠢。” 难得王老夫人开口夸赞,刘氏心里一喜,又忍不住说下去。 “可我想不出裴氏究竟为何要和离?” “你也是女人,心都扑在男人身上,你说什么样地大事,会让女人要和离?” 王老夫人不急不躁,一句话,就点破了蹊跷。 “母亲,我想起来了,白天顾兰芝提到过侯府老夫人看上了顾家族里的两个孩子,听说是一儿一女,说顾老夫人觉得跟那俩孩子很是投缘,要把他们记在裴氏名下,坐侯府嫡子,对了,那男孩似乎比裴氏那个傻儿子要大一些,你说?” “这两个孩子身世有问题。” 王老夫人淡淡开口。 “还是母亲看问题透彻,所以,其实并非裴氏有外心,而是那顾廷之早就在外面养了外室…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要越过裴氏的孩子做侯府的世子?我的天,这侯府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裴氏虽然落魄,可裴老太傅毕竟曾经是帝师,他们就不怕哪天圣上想起裴看太傅的教导之恩来?” 刘氏捂着嘴,似乎是怕自己说错话被王老夫人挑错,可很意外,平日里对她十分严厉,甚至锱铢必较的老夫人竟然没有说她。 这让她的心稍稍放松,同时又好奇起来。 “侯府不过是泥瓦匠出身,第一任侯爷当年还给咱们王家修建过房子,后来赶上国战,他从戎立了战功,封了将军,后来又救驾有功才封了侯,到如今顾廷之这一辈已经是第四代了,谁能想到如今咱们王家落魄,倒是让他们顾家踩了一头。” “母亲,咱们很侯府还有这段过往?” 就是不明白王老夫人为什么提起这么一段陈年旧事,可还是毕恭毕敬的附和着。 “算得上什么陈年旧事,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罢了,我也是随口一提,你也就随口一听,不过我提醒你,别以为裴氏要和离,你刘家那个庶兄就有机会了,别说裴氏是不是真心要和离,就算和离成了,侯府也未必能让裴氏改嫁。” “母亲?我…” 刘氏本来想说她没有这个意思,可转念一想,却又一喜。 是啊,自己怎么差点忘记这茬。 他们刘家有个庶兄,从多年以前跟随看太傅读书,见过裴九娘,自那之后就害了相思病,曾经发下宏愿,不娶到裴九娘,这辈子不罢休,后来裴九娘按婚约嫁去侯府,那庶兄一气之下竟然断发出家。 上次她回娘家还见过那位姨娘,眼睛都哭瞎了,好不可怜。 要是裴氏真和离了,庶兄… 裴氏毕竟是看太傅的嫡孙女,要是能嫁给他们刘家庶子,他们刘家怎么也不吃亏。 “唉,你有空管别人家的事情,倒是不如操心一下你瑾妹妹,她如今也二十二了,不小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 王老夫人见刘氏用手托腮不知想些什么,低叹一声,状似无意提醒。 “瑾妹妹,母亲是说姨母家的表妹,母亲说的极是,瑾妹妹也该出嫁了…母亲,瑾妹妹一直要高嫁…母亲,裴氏要是跟顾廷之和离了,那顾廷之肯定是要另娶,瑾妹妹…” “你胡说什么?咱们是书香门第,岂可给人做继室?” 王老夫人佯装大怒。 “母亲,我就是…可我觉得瑾妹妹应该是喜欢顾廷之的,母亲,瑾妹妹说起来也不是咱们家的人,可是有这么一桩姻亲,对咱们家是有好处的…” 刘氏壮着胆子说下去,小心翼翼揣摩王老夫人的神色,见王老夫人并没有明显动怒,才又忐忑不安的说下去。 “唉,我老了,你们,你们看着办吧,有一点,弄出乱子来,摸黑王家,让人看了笑话,我可不依。” 说着,王老夫人露出疲乏来,打发刘氏走了。 刘氏离开之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瑾娘留在府里就是个祸害,惹得府里的几个爷们,包括她夫君都整日抓心挠肺,不把她嫁出去始终是她心里的刺,倘若真把她嫁去侯府做主母,以后有这么一门亲戚,她脸上有光不说。 可话说回来,这和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说她可听说那裴氏最近一改之前对那个傻子儿子的态度,突然把他当宝贝,还亲自寻了书院,送礼让人好好对他。 想起顾兰芝提到族里有人在桃蹊书院,她突然有了个主意。 … 与此同时,温蓉也获悉了裴九娘和顾廷之拒绝让两个孩子上族谱的事情。 这怎么成? 她还等着等两个孩子上了族谱,记在裴九娘名下,一切尘埃落定,她就以侯府老夫人刘氏义女的身份入侯府,加上她是两个孩子的亲姨母的这层身份,代死去的“姐姐”看顾两个孩子,就能顺理成章的留下,以后跟顾廷之有不少机会接触,日久生情,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眼下,上族谱不成,那她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她最近一直在侯府附近小巷子的一所小民居内住着,不管是吃的还是住的,都比不上侯府,重要的是,她见不到两个孩子,也见不到顾廷之。 而且她为了掩藏身份,只能偷偷研究那些小玩意,也只能把小玩意卖给货郎,才赚几个钱。 可如果她能搭上侯府这艘大船,让擅长经营的裴九娘帮她,那她就能早日把香烟蜡烛白砂糖这些东西变成银钱。 可这些都是要在裴九娘接纳孩子的前提下,毕竟她那些好东西不能便宜外人。 要不是她不擅长经营,更对古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是烦心,又已经经营失败滚很多铺子,欠了不少的钱,她才不会想到假手于裴九娘。 毕竟当年要不是裴九娘,她早就做侯府正室大娘子享清福,两个孩子也不用这么委曲求全。 她就是想报复裴九娘,让她一辈子替别人做嫁衣,等她亲自养大情敌的孩子,把情敌当姐妹替情敌赚钱,最后却被亲儿子埋怨,把亲儿子养成废物,到那时,她把一切再告诉裴九娘,想想,她都觉得痛快。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坐稳刘氏,“裴氏我能理解,可侯爷为什么也不乐意?您不是说顾环救过他的性命?他不像是个不报恩的人儿?” “还不是那裴氏放狠话,要是接纳两个孩子就和离,廷之也不知中了哪门子邪,竟然也依着她,还说他也救过顾环,所以不欠顾环什么,还说混话让两个孩子记在我名下。” 刘氏说起来仍气的不轻。 温蓉微微错愕,眼睛闪了闪,道,“既然如此,不如我还是把两个孩子带走吧,总不好让他们影响他们,而且您放心,我如今做些小生意,也能把两个孩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们是我儿的血脉,是侯府嫡出,如何跟着你在外面飘摇受苦,还有你,让你直接来侯府,你不答应,自己做的什么,你姐姐毕竟给我侯府生了两个孩子,你对他们也教养这么多年,侯府不会不管你。” 说着,刘氏让人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温蓉,“你先用着,你放心,我一定让裴氏亲自把两个孩子记在名下。” “是。” 温蓉眨眼睛,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不过她也得想个办法,这问题关键还是顾廷之,她对顾廷之也算是了解,这个人一向心软。 想着,温蓉有了主意,偷偷去见了两个孩子。 第44章 变了 翌日。 裴九娘跟顾煜起床之前,顾廷之就到了。 等裴九娘跟顾煜净手漱口穿好衣服走出去,就看到顾廷之正坐在桌子上,听到动静抬起头,冲他们点头含笑。 见裴九娘似乎有些意外,还主动解释,“我昨晚上宿在隔壁院子,勉强和衣将就一宿,可早饭总不能去母亲那,我不是答应教煜哥习武,早上可不能错过。” 说着,拿了个包子递给煜哥,自己又塞嘴里一个,边吃边对煜哥道,“距离你上学堂还有一个时辰,一会儿再扎会马步,然后我陪你走路去学堂。” “不成,侯府距离学堂,坐马车都要半个时辰,会来不及的。” 裴九娘急忙道,又补充一句,“煜哥身子骨差,不可揠苗助长。” “恩,你说的我也想过,你放心,我让人牵着马,要是煜哥累了,我抱他骑马,至于书童,让他坐马车,下午我忙完早,我会去顺道接上煜哥,只是我也不敢保证。” 裴九娘听了,没着急答应,而是看向煜哥,“你觉得呢??” 煜哥怔了一下,过会儿才支支吾吾抬头看着她,“阿娘,我想骑马,我还从未骑过。” “那好吧,只是骑马可比不上坐马车,小心把你那本就没几两肉的屁股磨破了。” 裴九娘故意吓唬顾煜,说成想小家伙只顾着高兴了,压根没把她的提醒放在心上。 送父子俩出门的时候,顾西珏和顾玉脂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俩人今日格外的安静,看到她看过去,就急忙缩回屋子里去。 顾廷之没有留意到小插曲,只是盯着裴九娘格外苍白的脸,忍不住提醒,“如今我不管家了,没事回屋子里多歇歇。” 裴九娘点头,只当他是没话找话。 却不知道顾廷之是真的记在心里,去了衙门,忙完份内的事情,还特地找到顶头上司,询问他家一个在太医院任职的亲戚,说是帮妇人调理身体很有一套 顾廷之不常求人,加上初来就解决了他们的一个大麻烦,又没贪功,因此这位姓郑的上属很是记在心里,听他询问,就忙打包票帮着引荐,说等到亲戚休沐,亲自带去侯府。 顾廷之也是又感激了一番。 一天忙忙碌碌就这么过去了,顾廷之询问没别的事情,就下值跟同僚打了声招呼,骑上马,准备去接煜哥 早上煜哥骑在马背上靠在他怀里,小家伙第一次骑马,才到马肚子,可一点都不怕,兴奋的恍惚紫茉莉他好像听到喊他爹爹了,没听太真切,他全当他叫了,一声爹爹,叫的他心头烫了一天。 他突然觉得还真有些想那个小家伙了。 他决定改天给小家伙挑一匹小马驹,教他骑马射箭,不过小家伙身子骨差,他想家里那个女人多半是要唠叨的。 很奇怪,他竟然会在做公事的时候想起他们母子。 今天帮刑部抓一个逃犯,逃犯挟持了小孩,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射杀逃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箭术,可今天,他看到那个小女孩害怕的样子,还是犹豫了一下,特地绕到逃犯背后射箭,到最后被解救,小女孩都不知道逃犯已经死了。 别人说他变了。 他当时没觉得,可回忆一下,他那会又为什么犹豫呢? 都说有了牵挂,就再也无法心无旁骛上阵把生死置之度外,以前他也觉得女人孩子牵绊,现在,他却觉得似乎也不赖。 他到学堂的时候学堂还没下课,他就拴好马等了着,直到被一伙儿小儿打闹和啼哭声吸引。 原本小孩打架是常事,他也不屑于去管,可它恍惚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有隐约听到了侯府的字眼。 “打,打死…” 第45章 没有期待就没有难受 顾廷之没按捺好奇心,循声走过去,就看到顾西珏被几个小孩围在中心。 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好几道口子,脸上也被打的红肿出血,最关键,顾西珏抱着腿坐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是被踢伤了。 可他一张小脸写满了倔强,眼眶里疼出泪水,却咬着牙丝毫不溢出哭腔。 几个小孩还不依不饶互相怂恿着继续上前揍人… 直到顾廷之把一个小孩提溜丢到一边,吓得小孩哇的大哭起来,其他人也发现顾廷之,吓得一哄而散。 顾廷之走到顾西珏跟前,蹲下去,把他扶起来,却听到他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又要栽下去,被顾廷之一把抱住。 “顾,叔叔,我没事。” 顾西珏尽管极力克制,可还是染上一丝哭腔。 “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跟他们打架?” 顾廷之脱下他的鞋袜检查,看到顾西珏的小腿被踢的不轻,眼底这才染上一丝担忧,语气也放缓了一些。 他其实并不讨厌这个孩子,可又觉得煜哥是他的儿子,煜哥不喜欢他,所以他也应该不喜欢。 何况刘氏又格外的偏疼他,而他长的一点都不像顾环,反倒是跟他的弟弟顾晏之有些像,好像跟他也有些像。 想起裴九娘怀疑这个孩子跟他有关系,他的心又硬了几分。 “我,我没有,我,我只是想来这里看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骂我是野种。” 顾西珏看出顾廷之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想着姨母(母亲)说得顾廷之最是心软的话,心里更加付笃定几分,一直克制的眼泪,这会儿恰如其分的落下来,却又故意低下头,似乎是不想让人看到。 “他们骂你?为什么?” 顾廷之拧起眉峰,有些想不通。 “我,我不知道,我刚到这里没多久,他们就从里面冲出来,打我,骂我,说我是野种,说我母亲不要脸勾引…” “什么?”顾廷之看着顾西珏,察觉他还有所隐瞒,声音陡然大了一些。 “我,我不能说。”顾西珏故意低下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作势还要离开,可跑出去没几步,就受不了疼,摔倒在地上。 顾廷之拧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追过去把顾西珏抱了起来,“我先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我没事的,我以前也经常被打,过几天就好了。” 顾西珏的话让顾廷之又是拧紧眉峰,可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抱起顾西珏救放到了马背上,作势自己就要蹬上马背。 可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子被人盯着的奇怪感觉。 他安抚了顾西珏一句,然后快速俯冲过去,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就把人的脖子给扣住了。 “说,谁让你来的?” 顾廷之从后面掐着女人的脖子,根本没有看清楚女人的脸。 温蓉(温婉)惊愕的张大嘴,一动不敢动,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偷着看他一眼,顺便看看顾西珏有没有成事,就走了一会儿神,就被男人发现,还被当成了奸细。 “咳,咳咳。” 温蓉被掐的有些呼吸不畅,拼命的咳嗽起来,顾廷之也察觉手里的女人似乎没有功夫,微微诧异,手也松了一下,可还是忍不住疑惑。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他的感觉不会错。 这个女人刚才就一直跟着他。 他最近连着帮刑部抓了好几伙人,对方放话不会让他好过,同时他知道敌国奸细一直有在京都盘踞,他也在他们的必除名单上,所以他一直都有所提防。 而他又习惯不带护卫和暗卫。 这也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侯,侯爷,是我,我是温蓉。” 怕希冀会被掐死,温蓉只好自报家门。 “谁?” 顾廷之怔了一下,手一松。 温蓉揉着被掐红地脖子已经转身面对他,对他盈盈一笑,“侯爷,我是温蓉,温婉的妹妹,你还记得我吗?” “温婉?” 看到面前熟悉的脸,顾廷之整个人都有些懵。 “我不是温婉,我是温蓉,不过大家都说我跟姐姐长的很像。”温蓉笑着,心里跟抹了蜜似的,这个男人,果然记得自己,难怪都说只有死和不告而别才会让一个男人刻骨铭心。 即便如顾廷之这样的顽石也不例外。 “你是温蓉,那你姐姐?” 顾廷之看到温蓉就会想起温婉,想起自己还欠温婉一个承诺。 本来他已经答应娶她,他做事言出必行,答应了就要兑现,可没想到却糊里糊涂跟裴九娘有了肌肤之亲,温婉知道后留书离开,他也让人找过,可去的人说温婉心灰意冷嫁人了,他只当她找到托付终身的人,也不再打扰。 “我姐姐她…” 温蓉故意用帕子掩面,似乎被勾起了伤心事。 “温婉怎么了?你倒是说话!” 顾廷之果然急了。 “侯爷,你都已经娶亲生子,何必还追问我姐姐,我姐姐也不会想打扰侯爷的。” 温蓉知道越是不知道,顾廷之心里越是扎着一根刺,时长刺痛他,他才会对她愧疚,而这些愧疚会转嫁给跟温婉有着几乎同一张脸的她身上。 “把话说清楚,温婉到底怎么了?你是来找我的?” 顾廷之不让温蓉离开。 这一幕,成功落在牵着煜哥从学堂走出来,正要上马车的裴九娘的视线里。 心有一瞬间的刺痛,不过很快救被她压了下去。 到底还是因为他最近的反常有了些许期待。 不过好在她及时悔悟。 想起早上出门前还贴心叮嘱她注意休息,拍着胸脯说接煜哥下学… 她原也没指望他,他是个什么性子,她十分清楚,再说衙门事多,忙起来,她也不指望她记得答应煜哥的事情。 她早就知道温蓉应该快要出现,上一世,就是两个孩子记在她名下没多久,她出现,坦承了两个孩子姨母的身份,只求在侯府有处安居之地,而且她对她表现的很友好,他们还一起做生意。 温蓉总是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做出跟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她把那些东西加以包装,献给宫里,掀起一阵狂潮,他们的商号开了一家又一家,甚至开去了邻国和敌国。 那时候她真真是把温蓉当好姐妹,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温蓉背着她早就跟顾廷之勾搭,后来她一死,俩人就迫不及待成亲。 于是她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引起了煜哥的警觉,煜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早上答应来接他去骑马的顾廷之,此时正跟一个女人当街拉拉扯扯。 煜哥的小脸立时就耷拉下去,眼神里的冷漠和恨意,全都落在了一脸担忧的裴九娘的眼里。 看着煜哥这副样子,裴九娘心有些难受,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早就对这些没了期待,可孩子不是。 这一刻她是有些恨顾廷之的。 为什么给了孩子希望?又让他失望。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让顾廷之接近煜哥。 这时顾西珏还骑在马背上像是故意喊了顾廷之一声,“顾叔叔,煜哥和夫人?” 顾廷之怔愣着抬头,就看到裴九娘拉着煜哥上了马车,帘子被放下,马车在他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一瞬间,他再也没心思询问关于温婉的事情,只匆匆看着马车… 第46章 取笑她蠢 温蓉也看到了裴九娘。 见顾廷之一直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发呆,她心里生出一丝不快,却佯装不在意,“刚才那是夫人?” 顾廷之收回视线,看着她,却没接,而是继续问,“你还没告诉我温婉怎么了?” 要不是出了事,温婉不会让温蓉找来,虽然他对温婉没男女之情,可温婉救过他的性命。 当年他身陷囹圄,装死把自己埋在尸堆里,想等敌军撤了再出来。 没想到温婉先一步找来,把他从尸堆里扒拉出来。 别人都说是温婉救了他,虽然他知道自己就算没有温婉也能活下来。 可想着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找来拼尽全力救他,而且还给他吃了据说很宝贵的神药,他也就没有说破,认下了这桩救命之恩。 有一次无意听到别人议论他跟温婉孤男寡女在荒无人烟的荒漠待了一天一宿,温婉委屈的直哭,又扑向他怀里说爱慕他愿意做个侍妾照顾左右。 那时他想自己有责任为温婉负责。 而且他一个莽汉,刀剑无眼,说不定哪天就马革裹尸,也实在不该耽误裴老太傅的嫡亲孙女。 “我姐已经不在了…” 温蓉看顾廷之还是更在意姐姐(自己),心里才稍稍好过,故意作出忧伤的样子来。 “怎么回事?”顾廷之眉头一拧,神情有些吓人,可却并没有什么忧伤。 温蓉仔细琢磨他的神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可还是回答,“当年姐姐知道你和…伤心嫁人,后来生子难产…我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把孩子送来侯府…” 温蓉想着,反正顾廷之已经怀疑两个孩子的身份,倒是不如索性承认,兴许顾廷之看在温婉的份儿上,还能早些把两个孩子记在名下上族谱。 温蓉说的时候,眼睛是看向顾西珏的, 顾廷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难怪,他们是温婉的孩子…” 温婉是刘氏母亲的血脉,难怪刘氏会偏心。 温蓉听他这么说,还以为如自己所想,顾廷之知道两个孩子跟温婉的关系,爱屋及乌,心里一喜就要继续,却听到顾廷之面色焦急留下一句,“既然如此,你带他去看大夫。” 说着,把顾西珏抱下马背,就骑上马,匆匆而去。 温蓉彻底怔住。 怎么会这样? 他骤然知道温婉的死讯,不该伤心欲绝? 不该愧疚? 不该迁怒裴九娘? 毕竟当初要不是裴九娘,闻言就是他顾廷之的夫人,也不会难产而亡? 可她不仅没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悲伤难过,他反而吧受伤的顾西珏丢下?! 顾廷之什么时候这么不负责任了? 顾西珏被顾廷之胡乱抱下马背,腿虽然没有之前装的那般疼,却也让他暗暗倒抽一口冷气,当然更多的还是愤怒不甘和迁怒。 所以当温蓉过来的时候搀扶他的时候,他很没好气的抬手把温蓉给甩开。 “顾西珏,你做什么?!” 温蓉吃了一惊,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相比从小就乖巧懂事的顾玉脂,顾西珏性子可以说古怪。 她虽然是他的亲姨(亲娘),可有时候都看不透他。 本来就是她出的馊主意,让他故意惹怒那些学堂的孩子,激他们动手打他,让顾廷之看他弱小被欺凌心生怜悯,再歪曲给顾廷之说是有人散播谣言说他是野种,好嫁祸给裴氏。 现在他腿疼的要死,顾廷之却把他丢到一边,她还质问自己。 顾西珏越想越委屈,眼里都是泪水,却又倔强不肯滑落,就隔着眼前迷雾看着温蓉。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她就是他们的亲娘,以为他会跟顾玉脂那个傻子一样感激她这个亲姨这些年不离不弃抚养他们。 可他知道她这么做不过是想有朝一日能以全新的身份嫁给顾廷之做正室罢了。 这些年,她说是抚养他和顾玉脂,可其实不过是把他们丢给别人,她自己整日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想着靠那些卖钱,可每次把钱折腾没了,就抱怨连连摔摔打打,有时候还会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酒醒了,又抱着他们说一切都是裴九娘害了他们的母亲。 以前他和顾玉脂深信不疑,可他已经重生归来。 他亲耳听到她承认自己就是温婉,他们的母亲,也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被他和顾玉脂拖累。 如果他们有母亲,他们就不能入侯府,她也不能有机会接近顾廷之。 上一世,他一直不知道她就是温婉,跟顾玉脂一样觉得裴氏害了他们的母亲,把这个从小照看他们的姨母当成大恩人,对她所有的话都非常相信。 后来甚至再功成名就后公然指责裴氏,把裴氏气病,还把裴氏赶去柴房,看她孤苦重病惨死… 可后来,他却亲耳听到她说她事他们的母亲,说感激裴氏替她把一双儿女养大,替她挣下万贯家财… 不知怎么的,顾西珏突然恍惚像是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 “西珏,你到底怎么了?你哭?” 温蓉也吓了一跳,她很少见到顾西珏哭,上一次他哭还是他告诉他他们的母亲是被裴九娘害死,他郑重发誓一定报仇。 “乖,别哭,姨母带你去看大夫,不会有事的。” 温蓉说着,就要抱起顾西珏,却被他使劲甩开,温蓉被弄的手有些疼,也来了气,指着顾西珏,“你究竟想怎么样?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算的一清二楚,算了,以后再找机会,可你这腿要是废了,以后…” “不用你管。” 顾西珏突然冲她大吼一声,跑开。 他明白了,裴氏肯定是重生了。 不知怎么,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竟然从心里生出害怕。 他想起上一世裴氏待他的场景,裴氏亲自教他习字,亲自给他绾发,他生病裴氏亲自煎药… 可那时,他却偷偷和顾玉脂在背地里取笑裴氏蠢。 不。 第47章 县主封号 他都想起来了。 裴氏待他的所有,还有别人羡慕他有个好母亲,他也曾感动过。 可每次温蓉(温婉)都会跟他提起他们母亲是因为裴氏才会早逝,那些话和仇恨被一次次刻在他骨子里。 久而久之,他就习惯了裴氏对他的好,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她是因为害死母亲愧疚。 她对他越好,他就觉得越厌恶,越恨她。 可其实他是有把她当做母亲的,他那些年对她地依赖是真的,也曾想过她要是他的亲生母亲多好。 可每当这时候,他又总会想起温蓉(温婉)说的那些话,他地内心被炙烤被拉扯。 他有在她弥留之际偷偷去看过她,可他不敢露面,后来他就匆匆跑掉了。 知道她已经离开,他也痛苦难过偷偷落泪过。 甚至心里有个地方痛的撕心裂肺。 可他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直到他无意中听到温蓉(温婉)自言自语,他才知道一切都是温蓉(温婉)的谎言。 想到这些,顾西珏很想质问温蓉温婉(温婉)为什么要骗他们。 可当他跑回去追上她,站在她背后,却听到温蓉(温婉)边走边愤恨的嘀咕,“真是个怪胎。” 怪胎? 是说他吗? 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顾西珏冷笑着看着温蓉越走越远,都没有再喊她,最后一瘸一拐朝侯府跑去。 … 而马车上,裴九娘看着极力掩饰却还是红了眼眶的煜哥,心里着实不落忍。 本来想了好多话要跟他说,可每次到嘴边,又咽回去。 小孩子并没有大人想的那么天真,他们有时候甚至要比大人还明白,所谓的相信大人的话,也不过是不想大人担心罢了。 所以,她最终也没给顾廷之找理由,也没宽慰煜哥她会代替顾廷之行使父责。 外面街上传来货郎的叫卖声,裴九娘掀开帘子往外看,心里顿时生出一计。 急忙让车夫停车,抱起煜哥,走向街边让人眼花缭乱的小摊。 果不其然,一向很少上街的煜哥很快就被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了,也就把之前心头的那点事都忘了。 还吵着让她过来看。 碰到喜欢的,他不说话,光瞪大一双眼睛期待的看着裴九娘。 谁能抵挡亲生儿子火辣辣的渴望,裴九娘最终买了一堆东西。 “阿娘,这个东西,还是,第一次见,这叫?” 许是太开心,煜哥今日话责格外的多,即便面对的是陌生的摊主,也在好奇的驱使下主动开口。 “小公子,这叫牙刷…” 摊主见终于有人询问,忙不迭吐掉嘴里的杂草,跟煜哥搭话。 见煜哥穿戴不凡,猜测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很是殷勤。 “牙刷,是,什么?” 煜哥许是第一次见,满眼都是好奇,见对方不在意他说话慢,心里高兴,胆子也大了,磕磕绊绊询问起来。 “就是刷牙的东西,配合这个叫牙膏的,一点点,就能把牙齿刷的又白又亮又香。” 摊主一边想一边跟煜哥和裴九娘解释,他知道的也不多。 这是一个经常在他那赊账的女子抵账给他的,他原本不想要,可那女子说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还吹嘘这东西要是遇到识货的,以后能赚大钱,他没办法才拿的。 摆在摊上已经很长时间了,也不是没人问,可问完都摇头。 他都想丢掉,可又有些舍不得。 “阿娘,我想要。” 煜哥把玩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裴九娘。 “多少银子?” 裴九娘并不陌生这东西,上一世,她就已经见过了,还专门制作了一批送给宫里的贵人,后来才在京城流传开来。 除了这个,还有香皂、按理、蜡烛、白砂糖,甚至还有火药。 想起这些,裴九娘倒是不得不佩服温蓉。 她也算是个奇女子。 所以上一世,她才会信任她,跟她一起做生意。 还把赚的一半的钱给温蓉。 那时候她满心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温蓉想的,就算是没有她,温蓉也能找其他人合作,是她沾了温蓉的光。 可仔细想来,温蓉当初拿给她的东西,根本不堪用,后来她找了工匠在温蓉给的基础上又重新琢磨了许久才真的投入坊市。 就比如眼前这牙刷,制作粗糙,还有牙膏,虽然有薄荷味,看似有除臭功能,可其实效果很少。 “十文钱。” 摊主没想到真的有人愿意出钱买,壮着胆子喊出十文。 见裴九娘不说话,他有些后悔,刚要说可以便宜,就看到裴九娘跟身边的丫鬟点头,丫鬟点了十文给他。 “多谢夫人,多谢公子,二位可真是识货,对了,咱们摊上好东西不少,二位要不要挑…” 摊主说着,还要介绍,裴九娘却已经拉着顾煜走了。 摊主悻悻闭上嘴,掂了掂手里的十文钱,眉开眼笑,要扔掉的东西,简直跟白赚了一样。 回到马车,裴九娘陷入犹豫。 重生以来,他所思所想都是弥补煜哥,从未想过别的。 今日却突然想起上一世她开铺做生意,积累万贯家财。 虽然世道都说士农工商,商最下贱,可她知道,有钱才是王道。 即便帝王,国库空虚也能愁白头发,还有开国皇帝也曾倚仗江南豪族钱财才有底气起兵。 所谓商人最末,不过是掌权者为了控制人心扯出的幌子罢了。 在她看来,一个兵一个名一个利,都是缺一不可。 兵乃军权,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名乃利器,读书识字明理,自然重要,可利,却是根本,没有利,何以养兵,何以养名。 所以,她之前所想,也确实有些狭隘了。 竟然就只想着给煜哥吃饱穿暖,读书识字,习武养体,却没想过,让煜哥不为钱财烦忧。 再说,上一世,温蓉蒙骗她,让她一生为她和两个白眼狼做嫁衣。 这一世,她用温蓉那些好点子,替她的煜哥赚钱,有何不可。 上一世,温蓉只不过跟她描述了个点子,连具体的用料和比例都说不准,其余事情更是不参与,就拿了她一半的银钱,后来圣上询问,温蓉却主动承认是她所想,还得了个县主的封号。 想到这些,裴九娘… 第48章 犹豫不决 “阿娘?这东西,是这么用的吗?” 煜哥见裴九娘歪着头不说话,以为她睡着了,没事做的煜哥就研究起来新得的宝贝。 想着摊主说的,挑了一点在毛刷上,张开嘴,对着牙开始摩擦起来,舌尖刚触碰到翠绿色浓稠膏状的东西,就呛的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 裴九娘急忙抱起煜哥给他拍背,“把东西吐出来。” 她以为煜哥第一次刷,不适应。 可煜哥吐在她手里的帕子上,她就被熏的眼睛一阵刺痛,急忙别开,才好了一些。 仔细一闻,竟然有一股子刺鼻的呛味,是芥末。 急忙倒了一杯清茶给煜哥,“漱口吐了。” 煜哥按照她说的做了,才好了一些,可嘴角却被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虽然不大,却也流了些血。 裴九娘顿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一味想让煜哥高兴买下这些劣质的东西了。 气的裴九娘就要把牙刷和牙膏给丢了,煜哥却又舍不得。 “阿娘给你做新的,比这个好。” 裴九娘只能耐下性子哄煜哥,煜哥才点头。 其实她回来之后,就已经让人偷偷去做了,方子她都记得,找了上辈子用的趁手的工匠交代下去,不止牙刷,还有其他的东西。 毕竟上辈子她都已经用熟了。 这牙刷牙膏对护理口腔也是顶顶好的,她犯不着跟温蓉呕气,就把她点子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用。 不过温蓉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喜欢爱作弄人,每每捉弄人,看人家气的要死,她就乐开花,别人跟她生气理论,她还反过来说别人小气开不起玩笑。 上一世她觉得温蓉性子跳脱,比她沉闷又喜欢谨小慎微的性子不知道好多钱,可今个儿是她的煜哥被捉弄,她才知道被捉弄的人心里多窝火。 上一世她帮温蓉给人赔钱道歉一味袒护她,着实不该。 不过仔细想来,上辈子温蓉捉弄的人不知为何最后似乎都对她这个打圆场的有意见,说来也是奇怪。 巧的是,他们前脚刚到侯府,就有人把做好的牙刷牙膏等送了来。 煜哥简直高兴坏了。 她以为阿娘跟别人的阿娘一样敷衍孩子,才会说给买新的。 看着新牙刷牙膏,牙刷比之前那一只毛跟柔软,牙膏也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不过他之前吃了亏,不太敢再蘸。 裴九娘便拿起一只小小的递给煜哥,又给他那一只抹了一点牙膏,鼓励他,“你再试试。” 可煜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管她怎么劝,都不肯。 没办法,她只好亲自试验,给他展示如何用。 煜哥看着阿娘,也跟着有样学样,阿娘摩擦,他也摩擦,阿娘漱口,他也漱口。 第一次刷牙的小家伙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激动的眼睛都亮了。 尤其牙齿和嘴里还有一股子清香味道。 他该很臭屁的让裴九娘闻,“阿娘,你闻闻。” “好,阿娘闻闻。”裴九娘凑到顾煜跟前,作势闻了一下,笑着摸了摸煜哥已经长出一个肉的小脸。 自己个儿的亲生儿子,真是越看越喜欢,没忍住在煜哥脸颊亲了一口。 煜哥起初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眼里含笑,偷了乐起来,还趁着裴九娘没注意,凑过来,偷偷闻了闻裴九娘。 “阿娘也香。” “你怎么知道阿娘也香?你亲阿娘了?” 裴九娘说着,把脸颊凑过去,指了指顾煜的小嘴。 顾煜起初有些扭捏,可耐不住他还好奇这次送来的其他东西,只好飞快的在裴九娘脸上啄了一下。 裴九娘顺势把顾煜搂在怀里,亲吻他有些干枯的头发。 顾煜在裴九娘的怀里笑的咯咯的。 顾廷之赶来的时候,就恰好看到母子俩欢笑闹成一团的样子,准备了一路的话,一下子就跑不见了,眼里脑子里都是这样一副画面。 起初他觉得有些不适,可很快他心里就砰砰起来。 这正是他从小渴望,却又得不到的。 他曾经看到过母亲刘氏搂着顾晏之如此亲昵,他也想母亲何时这么对他,甚至还学过顾晏之去亲昵母亲,可母亲却总是对他很严肃,他以为因为他是长子,需要担负的东西更多,所以母亲对他要求才格外严格,他一直偷偷把少年时候的期盼藏在心里。 可看着自己的妻儿,他又想起来了,只是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奢望母亲疼爱的少年,他是一个夫君,一个父亲,他竟然隐隐生出期待,想也能加入。 他冰冷的心,似乎隐隐有了暖意。 习惯了跟冰冷弧度为伍的铁血将军,突然想跟以前的那些糙汉战友一样,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不知是不是他眼底的光太耀眼灼人,煜哥和裴氏几乎同时看到了他,母子俩的表情一致的冷下来,让他才刚刚才被注入暖意的心,瞬间又冷却下来。 他的腿,突然就变的沉重起来。 心也变的沉重起来,隐隐还有一种罪恶感,是他打扰了他们母子俩,弄坏了这么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九娘,煜哥…” 他刚出声,煜哥就把头一扭,走了。 他看着煜哥冰冷的样子,顿时有些失落,嘴巴微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甘心的他,抬头看向裴九娘,裴九娘把头跟煜哥一样,也不想理会他。 他被晾在那,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九娘,煜哥是不是生气了?” 他努力了半天,才找到一句适合开口的话。 “你觉得呢?” 裴九娘冷漠反问,其实她是有些意外的,她认识的顾廷之可不会为任何事解释,更别说是她和煜哥。 他们母子在他心里大概还不如他的一个兵卒子。 “他不喜欢顾西珏,可…” 顾廷之被裴九娘冰冷的话刺到,心头微微不适,可还是耐着性子。 “你不需要跟我们解释,那是你的事情,我说过,你想纳妾,娶平妻,认养子,甚至赶我们离开…”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顾廷之突然有些生气,他不明白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从他这次回来,裴九娘就跟他说纳妾和离的事情。 可想到传言,他还是又冷静下来,耐下性子,“顾西珏顾玉脂真的不是我的,他们是顾环和温婉的孩子,我也是刚知道…” “这跟我没关系,你说完了吗?我还有事…” “你为什么?”顾廷之被裴九娘一再的拒人千里之外给刺痛了,他不是个能拉下脸来的人,可他不明白,分明之前他能感觉到他已经跟他们母子的关系缓和了,怎么… 他突然想起来,是温蓉,还有顾西珏…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有些心烦,甚至有些生气,为什么非要出现,为什么刚好让裴九娘和顾煜看到… 可他又知道这怪不到人家。 温蓉应该是没办法才把两个孩子送来,不管是看在顾环还是看在温婉,他都不能对两个孩子袖手旁观。 可他也不想裴九娘和顾煜难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顾廷之突然就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第49章 他也回来了 裴九娘看到他面上竟然浮现痛苦,一时有些恍惚。 她记忆里顾廷之最多的就是冷漠,不管什么事,似乎都无法让他动容。 他竟然还会痛苦。 不过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这跟她和煜哥有关系。 想来是因为温婉的事情。 心还是往下坠了一下。 根深蒂固的期盼,并没有因为重生就彻底抹除。 不过她不急,她总会将他彻底从心里抹掉。 看她要走,顾廷之才仓促回神,拧紧的眉峰彰显他内心的纠结,触及她脸上的讥讽,想要继续解释的话,还是被压了下去。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托人请了擅长女子疾病的御医,想给你看看。” 闻言,裴九娘身子一顿。 是何御医? 何御医是整个太医院唯一擅长女子疾病的,可他常年在宫中伺候贵人们,她虽然是侯府夫人,想进宫一趟也不容易。 郁爷爷也曾跟她提起过这位何御医,说如果请他,裴九娘的身子还是有好的希望。 只是何御医的父亲跟郁爷爷曾经有旧怨,所以郁爷爷也没办法。 重生回来之后,裴九娘也想过请这位何御医,可时至今日她还没想出门路来。 没想到顾廷之竟然能跟他搭上关系。 这可真是有点惊喜。 这让裴九娘面上的冷漠有些维持不下去了,可又对顾廷之说不出感谢的话来。 “何御医不仅擅长女子病症,对孩子病听说也很擅长,宫里几位皇子公主的身体都是他负责的,煜哥语迟,虽然不是病,可咱们熏父母的总归是该多操些心,还有煜哥之前被逼吃素多年,底子弱,我也想请何御医一起给看看。” “当然可以,煜哥也是我的孩子。” 见裴九娘神色缓和,还提到煜哥,顾廷之悬着的心稍稍松快了一些。 裴九娘见状,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起身对他行礼,表示感谢 可才刚起身,眼前就蓦地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关键时候,一只大手,拉了她一把。 等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北顾廷之抱在怀里,他的手臂横在她的腰上,一抬头,正对上他满是关切担忧的眼神。 “你还好?” 见裴九娘悠悠睁眼,顾廷之忙不迭询问,刚才他着实吓了一跳,好端端的人,突然就在眼前晕倒,不过他心里也莫名的有些惊喜。 “我没事,多谢。” 裴九娘一边感谢,一边挣脱。 顾廷之被她冷漠又客气的样子刺痛,嘴角一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顺手把她扶起来。 裴九娘刚站稳,就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顾西珏满头大汗一瘸一拐的跑了进来。 似乎是摔过,身上不少地方还挂着伤,不,似乎是打架,衣服都被撕烂了。 尤其是腿,走进来的时候几乎跌倒,连滚带爬,看着也是触目惊心。 总之,裴九娘看着心里有些复杂。 她去接顾煜的时候已经听到顾西珏来学堂挑衅,惹闹了几个纨绔,被打的不轻。 她可不会觉得顾西珏事闲着没事故意挑衅纨绔找打。 她印象里顾西珏似乎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这会儿他又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她忍不住猜他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他的样子,让她觉的很奇怪,他眼里有泪,痛的?还有委屈? 不对。 她印象里,顾西珏跟顾煜一样,都是骨子里很倔强的,再大的事也不会哭,酒泉要哭,也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 总之,她觉得顾西珏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你怎么回事?” 顾廷之蹙眉看着惨兮兮的顾西珏,不明白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不是已经交代温蓉? “你姨没带你去看大夫?” “我不需要她。”顾西珏说着,目光径自看向裴九娘,嘴唇微张,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最后却哽咽着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微的喊了一声,“母亲?” 虽然很轻微,可裴九娘还是听到了。 母亲? 这样子,让她瞬间想起上一世。 顾西珏在学堂被骂野种,也偷偷躲起来哭,她知道,找到他抱着他安慰他,他在她怀里哭着,那是顾西珏第一次喊她母亲。 她听着那声母亲,突然就觉得顾西珏是她的孩子,那会煜哥不会说话,见到她就躲,她认定煜哥是傻子,把所有母爱投注在顾西珏和顾玉脂身上。 想起上一世自己被猪油蒙了眼,裴九娘就恨自己。 她清醒过来,直接拒绝,“我说过我只有一个儿子。” “母亲,我错了,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廷之看着裴九娘的眼神,就知道他猜的没错,母亲跟他一样,也回来了,只是,母亲应该比她回来的早。 而他也才刚全部想起来。 裴九娘眼底的冷陌让他心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动作太大,扯到伤口,血顺着小腿往下淌。 裴九娘看到,直接把头转到一边。 接着又骇然转回,不敢置信看着他,嘴唇嗫嚅,“你,你回来了?” “嗯。”顾西珏点头如捣蒜,眼底泪水决堤一般,趴在地上,朝她爬去,作势抱住她的腿,奢望她能跟以前一样抱着他,喊他儿子。 可裴九娘却吓到一般,指着他,“你,你做什么?你是想让人觉得你心如蛇蝎,虐待你?!” 说着,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顾廷之。 已经完全呆住的顾廷之这才如梦初醒,眉头拧紧,上前把顾廷之抓起来,“你做什么?!” “你松开我,我跟母亲请罪,母亲,我真的知道错了,母亲,你别不要我,母亲…” 顾西珏声嘶力竭,几乎在顾廷之手里哭晕。 眼看有人看到,怕惹火烧身,她急忙躲出去,临走不忘提醒顾廷之,“你赶紧给他瞧瞧,别耽误了,让人觉得苛待了孩子。” 顾廷之轻点头,不顾顾西珏的哀求,抓着他就出了屋子,等到了他成亲前住的小院儿才把他松开,又命人拿了药箱。 他在军中,受伤是常事,久而久之,久病成医,简单的,自己还是能看的。 顾西珏身上看着骇人,其实都是皮外伤,最重的当属小腿。 本来也不是多严重,可被他这顿折腾,确实有些棘手。 他还是旁人喊了府医过来。 顾西珏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人有些沉默,问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反复嘟囔,“错了,母亲。” 顾廷之拧眉看着他,神情有些不悦。 他也不明白这个孩子到底要做什么,可他显然把裴氏吓到了。 想着,他还是觉得需要郑重跟他说清楚,可还没开口,顾西珏就睡着了。 他无奈,只好嘱咐认照顾好他,一个人离开。 第50章 煜哥反常 离开小院儿,顾廷之在府里溜达了一圈,又回到裴九娘和顾煜住的院子。 怕惊动院子里的人,他翻墙进去,一路避着人,到了屋外。 此时天已经黑了,屋内掌起了灯,裴九娘和顾煜的身形映在纸窗户上。 看着娘俩依偎在一起,顾廷之心头热热的。 只可惜听不到屋内人说的话。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顾廷之飞身上了房顶,身形高大的他在屋顶上如履平地,很快就找到了一块瓦片,轻轻拿开,就看到屋内那对母子正坐在书案前。 裴九娘写了几个字,顾煜高兴的直拍巴掌,裴九娘满眼慈爱的看着顾煜,顾煜写字的时候,裴九娘时不时抓一块糕点塞给顾煜,顾煜手下不停,嘴巴微张,有一次,还差点咬到裴九娘的手指。 看着母子俩静谧又甜蜜的互动,顾廷之竟然生出了渴望,他多想也能加入其中。 可他知道母子俩对他有芥蒂。 本来已经有好转,可因为今天的事情,母子俩似乎又把他拒之门外了。 想着,顾廷之轻轻把瓦片放好,飞身离开。 谁能想到面对上百敌蔻都面不改色地铁血将军,竟然还要偷偷躲起来看妻儿一解相思。 接下来的日子,裴九娘照旧每天陪着煜哥上学,接他放学,有空的时候,会去她的嫁妆铺子走走,顺便寻找上一世相熟的工匠和掌柜,把之前的铺子再开起来。 同时她也把心思投入到之前温蓉说的火药上,上一世,温蓉描述之后,她就拒绝了,总觉得那东西是灾祸,可这一世,她想试试,如果她把火药配方研究出来,会不会有所改变。 让她最意外的是顾西珏。 自从知道他也是重生的,裴九娘就对他避而远之。 如果只是顾西珏,她或许还会少一些憎恨。 可他是回来的,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最后被辜负的白眼狼,她再也无法把他当个普通的惹人嫌的小孩。 每次见到他,她都会抑制不住的恨他。 可她无法对这一世还未对她做那些背叛事情的顾西珏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敬而远之。 跟之前忽视他们不同,这一次,裴九娘很强硬的把他们从院子里赶了出去。 刘氏又来闹了好大一通。 都被顾廷之挡回去了。 最后,刘氏让他们住在了之前顾煜住的小院子,跟主院一墙之隔。 也好,之前煜哥遭遇的种种,也该让他们体会一下。 可顾西珏一反常态跟狗皮膏药似的总是黏上她,不管她如何动怒,总是端着笑脸在她必经之路上等着,风雨无阻。 开始顾煜还有些惴惴不安,后来见裴九娘眼底只有对顾西珏的厌恶,才放下心来。 裴九娘我不再理会顾西珏,全当他是阿猫阿狗。 她大概能明白他怎么回事,他既重生归来,也知道她重生,自然是想乞求她的原谅,好让她继续当牛做马。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没毒死他,都是怕给他的煜哥抹黑。 … 近来,她却发现煜哥有些反常。 自从去学堂以来,煜哥无不用心,每天早上都是开开心心的去,高高兴兴的回来,虽然不能跟别的小孩子一样,会跟父母说在学堂发生的趣事,可每次都会把新学的字和诗写给裴九娘看。 回来后也会反复的温习夫子教地东西。 可最近她发现煜哥不仅每次早上磨磨蹭蹭不起,回来也总是耷拉小脸,更不会跟之前一样写字和诗给她。 她在煜哥这问不出来,就去问小书童。 小书童却说一切正常。 开始她还以为是顾西珏的纠缠,让煜哥心里不快,才会如此,只能反复暗示煜哥,“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后也是,阿娘只会对你好。” 煜哥每次都扑到她怀里,不说话,两只小手臂搂的她紧紧的。 她以为时间久了,煜哥真的放下心来,渐渐就好了。 可这日她竟然在接煜哥的时候,发现煜哥眼眶都红了。 还有朱慈,以前每次碰见,朱慈都会跟她问安,可最近朱慈见到她远远的就把头低下去,到她跟前的时候又快步走过去。 不仅朱慈,其他人也是一样。 一来二去,裴九娘心里也起了疑心。 可书童还是一口咬定没有任何的事情。 裴九娘面儿上没说什么,私下里却想着找杜夫子问清楚,才知道杜夫子竟然回乡了,说是得了个空缺,被人举荐,虽然只是七品小官,但也算是父母官,总比在学堂当个没实权的夫子强。 可她却好奇是谁举荐的杜夫子。 毕竟杜夫子等缺已经很多年了。 而且杜夫子一走,煜哥就不对劲,这总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可书童那问不出所以然来,她又无法直接进书院。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她借捐赠的名义,给书院捐了一批书桌,又说想看看未来朝廷栋梁之才,对方得了实惠自然乐的答应。 她按照记忆里的找去煜哥所在的初级班学堂。 此时正是夫子教授学问的时候,她站在窗外听了一会儿,起初还一切如常。 夫子教了一首诗经,讲述其中的含义,然后让每个人背熟写熟。 后夫子便拿着戒尺开始在学子里兜转,其他学子,甚至几个不学无术只知道玩耍的,夫子都未曾说什么,独独到煜哥身边的时候,夫子脸色大变,一戒尺敲打在书案上,吓得正埋头写字的煜哥浑身一抖,小脸立时发白,眼里噙着泪珠子看着夫子,也不说话,可态度还是恭敬的。 “笨,又不努力,就你这样,如何堪当大任。” 夫子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看煜哥地样子,好像真是恨铁不成钢,见煜哥红着眼要哭,夫子更是重重敲了几下戒尺。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只是训诫,你就这般,我记得你还是侯府嫡子,你的父亲可是战场上搏杀的将军,你这般,可真不像是他的儿子。” 此话一出,原本就看好戏地半大学子,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罢了,朽木不可雕也,天资如此,即便努力,都未必成功,何况你如此懈怠。” 说完,夫子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裴九娘已然气的浑身发抖。 不顾同行人的脸色,立即充了进去,一把抓住那什么狗屁夫子,夺过他的戒尺… 第51章 五十岁再科举 本来裴九娘是要用戒尺好好教训这个什么狗屁夫子的,可看着无数道稚嫩的眼光落过来,顾及到这里是书院,是学子读书明理的地方,倘若真用武力解决了,赢了也会被人诟病。 煜哥终究还是要读书的,她不能不顾及煜哥的未来和名声。 想到种种,裴九娘只能把心里的火气压下来,把戒尺重重往旁边一扔,双手往腰上一叉,指着满脸警惕和疑惑的夫子,质问道,“你凭什么训斥他笨,凭什么说他是朽木,倘若他真笨也罢,可他明明是班里最用功的,你放着那些插科打诨玩闹厮混的不管,却揪着一门心思读书的斥责,你是何居心?” 一连串的问题,把年轻夫子给骂懵了,身边学子提醒,他才知道对方是顾煜的亲娘,也是侯府夫人。 可书院不是一般不许女眷进来,她是怎么进来的? 掩饰住被质问的心慌,他反问,“你怎么进来的?书院不许女眷进来?你还不赶紧出去,慈母多败儿,你护着自家孩子我理解,可我们书院教书育人,也有自己的一套,你不了解情况,我不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言外之意,他做一切都是为了顾煜好。 是裴九娘自己不明白,不识好人心,多管闲事。 外面陪着的书院管事,也赶紧进来相劝,“夫人,夫子说得对,他严厉些也是为了孩子好,说明重视咱家孩子。” 说着又给年轻夫子使了个眼色,冲他道,“以后也别太严厉,都是些小孩子,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养着的。” “是,学生记住了。” 年轻夫子见书院管事也向着他,原本因为心虚惶恐不安的心才逐渐镇定下来。 裴九娘没说话,扫着在场的人,最后落在煜哥皱巴巴委屈的满是眼泪的小脸,心瞬时一疼。 “什么意思?你们的意思是我家煜哥矫情,容不得夫子严厉,还是说我这个侯府夫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裴九娘脸上怒气更盛,少有的发火,也成功吓住了管事和年轻夫子。 管事有些头大,他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宋夫子为什么要跟侯府嫡子过不去,巧不巧的,还被侯夫人撞上。 这位侯夫人最近可是他们书院的财神爷,自从把小公子送来,每次都不空着手,他都得了不少实惠。 “你说话?!你不说,我帮你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刚才说我家煜哥不像是侯爷的儿子,还说我家煜哥不堪大用,我没记错吧?齐管事?” 裴九娘说着,眼神扫了一眼齐管事,最后锋利的视线落在宋夫子身上。 宋夫子脸上有些不自然起来,嘴上却支支吾吾不肯承认。 “怎么敢说不敢认,读书人,夫子,教书育人,这样的品德可不成?!” 嘴上讥讽,裴九娘转过头看向齐管事,“齐管事,你刚才可就站在我旁边,可别说你也没听见。” “夫人,宋夫子还年轻,话赶话,他不是那个意思,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非议侯府嫡子?” “没胆子?我倒是觉得他胆子大的很,宋夫子,你或许不知道,我姓裴,母家也是读书人,夫家虽然是武将,可也不是随意被人欺负的。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今日你要么把谁指使你非议候府世子的那个人说出来?要么你自己掂量一下?” 闻言,齐管事脸上一慌,急忙给宋夫子使眼色,“你还愣着做什么?你能来书院可不容易,你还想不想参加明年开春的春闱?” “我,我真的不是…” “看来宋夫子是已经抉择了,那我也不为难宋夫子,只是我看宋夫子还是不用白忙活了,以宋夫子的人品,即便参加春闱高中,也不适合做官。” 裴九娘说着,主动拉起煜哥的手,回头看了一眼羞愧的无地自容的宋夫子,“煜哥是你的学生,为师者当珍爱每一个学子,才不愧一日为师这句话,可我觉得宋夫子还是不适合继续做夫子。” “你?你为何咄咄逼人,我不是故意的,你休要用权势压我?我知道你们侯府,惯是会…” “怎么?生气了?觉得我所说侮辱了你?可我只不过是鞭策你罢了?难道我说你几句,你就真的不配了?你这样给谁看?” 裴九娘把他顺煜哥的话通通还了回去,煜哥昂起头,看着替他说话的母亲,突然就不再怕了。 “我,我努力练字,杜夫子夸我,他骂我,说我狗屁,不是。” 煜哥的小奶音一响起,学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齐管事也有些头疼,他是负责书院杂务的,平日里不管教学的事情,可他也隐约想起杜夫子似乎的确很喜欢侯府这位嫡子。 其余学子也纷纷低下头。 尤其朱慈。 他,他就是不喜欢杜夫子整日夸煜哥,后来来了这位宋夫子,他说煜哥不好,说他笨,他心里觉得不是这样,可大家伙都觉得宋夫子说得对,他也就跟大家一起不理会煜哥了。 他赤红着眼看着煜哥,想起他和煜哥一起缠着杜夫子,比赛谁写的好,他以前觉得自己很聪明,可自从煜哥来了,煜哥不仅比他聪明,还要比他努力。 他,他只是不想处处被煜哥压一头。 “是这样吗?” 裴九娘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煜哥,把他抱在怀里,厉声质问宋夫子。 “我,我只是不想跟杜夫子一样,顾煜,我其实很看重他,我真的… “那我多谢宋夫子,是我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不理解宋夫子的良苦用心,是我家孩子心眼小,被夫子鞭策几句就哭哭啼啼,是我不懂礼数,这么点小事就闹不休,影响大家读书…” “你知道就好。”宋夫子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妄为读书人,你还有脸打着为师地幌子,好,那好,我也觉得宋夫子该年轻,科举的事情也不必太着急,我会让我家侯爷上书,嗓宋夫子五十岁以后再科举。” “我…侯夫人,我…是王,王夫子,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你身为大儒之后,却痴迷商贾,说煜哥已经五岁,却仍口吃,说煜哥是个痴傻,说我有这样痴傻的学生,会败坏运气,我,我只是不想让他继续留在我的班里…” “什么?宋夫子,你,你还真的…” 第52章 王举 齐管事没想到真的是宋夫子有意针对顾煜。 一时间也是涨红了脸。 裴九娘不理会宋夫子的赔罪和齐管事的打圆场,继续把事情闹大。 “我家煜哥贵人语迟,宫里的御医都只说过几年就会好了,你们书院的人却给我家煜哥冠上一顶傻子的帽子,还有,宋夫子刚才说我家煜哥留在班上,会影响你的运气,怎么?我俩煜哥难道是什么腌臜东西,你要是不跟我说明白,今日这事闹到御前也得要个说法。” “…” 宋夫子涨红脸,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齐管事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怕惹祸上身,眼珠子一转,急忙旁人去喊山长和那位王夫子。 “谁不知道名声是顶顶重要的东西,你随口一句,我家煜哥以后相看做官,都受影响,你负担的了吗?” “我,我都说了,是王夫子让我这么说的,侯夫人,煜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给你们赔罪,原谅我这次,放过我吧?” 宋夫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得罪侯府夫人和嫡子,可不是轻轻就能揭过去的事情。 他这会儿都玩恨死王举了。 很快,齐管事就跟着一位有些圆滚滚的夫子走了过来,看到这位夫子的瞬间,裴九娘才明白过来其中缘由。 这位夫子姓王,名举,虽名举,可本人不举,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名字的牵累。 这位王举,出身王家,王家也是京中数的上号的书香门第,世代读书,近几代,王家没有入朝为官的,可却在教书育人一道上,有一些名声。 王家子弟大都在太学以及京中各大大小小的书院任职。 所以,王举虽然只是秀才,却能在这启蒙书院里任职做夫子。 王家似乎跟顾家有些不和,她也说不上来,总之,上辈子少有的几次跟王家人打交道,裴九娘都觉得对方隐隐瞧不起顾家。 可王家那位表小姐,据说是王家老夫人的外甥女,她似乎对顾廷之有些别样的好感。 所以,今天这事也就不难理解了。 齐管事一边推搡王举到跟前,一边对着裴九娘行礼作揖,“山长有事,不在书院,侯夫人,这位是王家人,王夫子,你快解释一下。” 齐管事特地提起王家,是想让裴九娘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息事宁人,别把事情闹大。 可王举听了却觉得书院都要考虑王家,虽然顾家走权势在手,可本朝重文轻武,而且他听府里老太君说过,顾家以前连给王家提鞋都不配。 想着,他有些不悦的扫了裴九娘一眼,神情有些倨傲道,“侯夫人仗势欺人也得分场合,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官宦子弟,侯府权势再大,难不成还想只手遮天。 是我跟宋夫子说的你家孩子的事情,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谁家正常孩子五岁说不好话,话都说不好,还来书院,不是耽误别人?我也是观察就他一阵才说的。我还听说他敢当街持匕首伤人,这样的人留在书院,对其他人就是威胁。” 一晃到了下学的时辰,不少来接家里小少爷的管家仆人,也有有功夫的爹娘亲自来的,等了一会儿,见不出来,就纷纷找了进来,正好听见王举这番话。 原本还觉得孩子有幸很侯府嫡子同窗与有荣焉的人们,纷纷脸色大变。 若是不仅痴傻,还疯,他们可不敢把孩子送来了。 已经在裴九娘怀里缓和情绪的煜哥,听到大家伙对他指指点点,小身子都颤抖起来,一张脸更是涨红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才这么一会儿,大家又变了。 为什么都说他是傻子,阿爹不是说爹爹小时候话也不多? 他已经很努力了,杜夫子以前涌夸他写字好,聪明,为什么杜夫子一走,大家伙又跟以前一样了? 他不是傻子,他现在已经会写好多字了,还能把字写的很漂亮。 还会好多首诗。 他说话也比以前好了。 只有阿娘的时候,他能说好多话,可… 想起人多,他还是说不出来他攥紧拳头,他想证明自己不是傻子,可他不确定。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梦里的阿娘总是不喜欢他,也很嫌弃他。 他突然就害怕了。 阿娘会不会跟梦里阿娘一样,也嫌弃他 他偷偷抬起头去靠阿娘,看到阿娘脸上有愤怒,却没有嫌弃,意识到他的目光阿娘冲他微笑点头,还把他抱起来,看向那个讨人厌的身上有臭味的夫子,“王家的,好了不起,说我仗势欺人?我要真是仗势欺人,就不会让人们这么说我儿子,就不会在明知你们故意贬低我儿子刺激我儿子的时候,还这么冷静的跟你们讲道理! 你口口声声说我儿子傻子,说我儿子发疯,敢问你跟我儿子接触过吗?亲眼看到我儿子行凶?还是说只是道听途说!” 说着,裴九娘深吸一口气,看向挤在门口的人,提了口气,“我知道京城跟多关于我儿子是傻子的传言。我以前觉得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别人怎么说,可今个儿我要辩个明白,到底谁造谣抹黑侯府世子。 王夫子,就从你开始,你既然一口咬定我儿子是傻子,还当街伤过人,肯定不是大街上随便听来的,想来是很有权威的人嘴里说的,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倒是要看看谁在背后中枪我儿子,中伤侯府?” 裴九娘一字一句,愤怒,却又很有条例,把王夫子和周围的人都问懵了。 大家伙都或多或少听说过顾煜是傻子,可都没想过到底谁说的? 见裴九娘看过来,大家伙忙撇清,“侯夫人,我可没说过。” “我也没有。” … 裴九娘目光还是紧紧盯着王夫子,见王夫子面色有些尴尬,又逼问道,“王夫子,总不能是你杜撰来的吧?” “当然不是,可我也不能告诉你,总之,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不清楚,他如果不是傻子,为什么总是不说话?你生气自己生了个傻子我能理解,可侯夫人,这也不是我的错,你说是不是?” 王举这话颇有隐晦意味,他说完,还暗暗扫了裴九娘两眼,别说,这位侯夫人生气起来该真别有一番韵味。 有人已经反应过来,女子羞红了脸,男子则暗暗看着裴九娘笑了笑,也上下打量了裴九娘两眼。 裴九娘气的浑身哆嗦,她怀里的煜哥也绷紧了身子。 第53章 敢不敢比 王举看着裴九娘怒气上涌,脸红了几分,更加娇俏,还本能的吞了口唾沫。 他已经年近二十五,却仍旧没娶妻。 倒也不是没有媒人上门,实在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出身王家,虽然并非嫡系,可仗着家里母亲巴结讨好王家老太君,日子也过的惬意,在外,他自视出身王家,乃天下学子之师之家,也是自视甚高。 自然是要娶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做正头娘子,可谁家正头娘子看得上他一个旁支,何况他已经二十五,却还只是个秀才。 也就是之前他堂兄王成之妻刘氏找到他,答应帮他做媒娶她一个堂妹,他才答应帮忙。 他不是个全没心眼子的,知道刘氏不会闲着没事跟侯府主母过不去,便让人悄悄打听了一下,他娘花了十两银子,才从刘氏一个贴身女使口里打探到,刘氏是想离间侯府主母裴氏和侯爷顾廷之。 据说顾廷之跟裴氏成亲之后,就去了边塞,五年才回,回来已经月余,却也大多在衙门,外面传言他们夫妻感情不和,加上要走传言裴氏所出的孩子先天不足,是个痴傻,顾廷之更是把外面养着的孩子带回去。 如今裴氏和顾廷之别着劲儿,她非要证明顾煜不是痴傻,就是想让顾廷之回心转意。 王举答应刘氏,心里原本只是想讨好刘氏,可看到虽生育却仍旧娇俏动人的裴九娘,却觉得与其便宜了刘家那个庶子,倒是不如便宜了他。 虽然传言裴氏生产伤了身子恐难再生,可也没多大关系,到时候他可以多纳几房妾室,生的孩子记在她名下便是。 裴氏属再嫁,又不能生,肯定愧疚,他娘不许他纳的那些青楼花魁娘子,他就可以接回家里了。 他还听说裴氏有不少的嫁妆铺子庄子,养了偌大一个侯府,倘若裴氏嫁给他,一切都是他的,他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王举越想越美,表情也越来越猥琐,甚至胆大到忘了还在书院,就想去拉裴九娘。 却被裴九娘一巴掌挥开。 王举这才如梦初醒,虽然懊恼,却更有些愤懑。 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把裴九娘代入勾栏瓦院的花魁,心里已经先入为主,把裴九娘当成他的人。 被裴九娘当众打脸下面子,他忍不了。 “你做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侯府夫人,怎么跟个市井泼妇似的?” 王举一边怒斥,一边抬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刚才还觉得疼,这会儿却又仿佛能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香气。 他知道肯定是裴九娘身上的,没想到她嫁过人,还有一股子处子香气。 想着,王举心里更痒了。 裴九娘没想到一巴掌没打醒他,反而让他更张狂了,一边用手帕擦掉刚触碰到他地手,一边嫌弃把帕子丢掉。 “来人,帮我去请侯爷,还有,把大理寺管事叫来。” 裴九娘定了定心,沉声出口。 所有人都有些懵,王举刚要张嘴,就被裴九娘厉声打断,转头怒斥小厮,“还愣着做什么?!有人中伤侯府世子清誉,又污蔑本夫人清白,还敢当众对本夫人动手,难道侯爷会不管?去,今天这事必须辨个清楚?!” 裴九娘每说一个字,眼神就沉下几分,脸上也全无玩笑之意。 饶是王举胆大包天,这会儿听到侯爷和大理寺要来,也是有些腿软。 可他把自己摆再高位,一时拉不下脸来,只好使眼色给齐管事,齐管事这会儿头都大了,垮着脸给裴九娘作揖,小心赔笑,“夫人,本是小事,我让王夫子给夫人赔礼道歉,何故弄大,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王家面子…” “齐管事,你左一个王家右一个王家,怎么,王家人就可以欺负我侯府了?且不说王家一门子教书先生,说他教书育人,也是给他点面子,抬举他,还真当我们侯府是好欺负的?!” 裴九娘使眼色,小厮知道事情严重,不敢再懈怠。 齐管事眼见裴九娘是真的动了怒,又急又气,狠狠扫了王举几眼,拉着他道裴九娘面前,让他服个软。 王举却还想拿讨好勾栏院那套,气的齐管事都火大,“王夫子,你清醒一点,事情闹大了,王家也保不住你。” 看着齐管事铁青的脸,王举才缓缓清醒过来,暗暗咬了咬牙才给裴九娘作揖,赔笑,“夫人,是我嘴臭,说错话,夫人别介意。” “嘴臭?” 裴九娘各退一步,用袖子捂着鼻子,讥讽,“知道自己嘴臭,就不要往前凑?” “你,小贱…” “王夫子,慎言。” 齐管事都吓懵了,这王夫子今天吃错药了,竟然… “我又食言了,夫人,我先前多吃了几杯酒,夫人切莫在意。”王举看着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已经满是鄙夷,暗道不好,又怕事情真的闹大,急忙抬手对着自己虚拍了一下。 “得罪侯夫人,掌嘴,夫人,你看,不如这样,你家煜哥的事,我跟山长商量一下,还是让他继续留下。” “看来是山长让你对我家煜哥出言不逊的,那好,来人,把山长一起喊来…” 裴九娘大有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架势。 王举眼皮一跳,看着裴九娘端的一脸严肃,知道今天昏了头撞上了铁板,只好压着继续赔笑,“不跟山长的事,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到煜哥竟然是个极聪慧的孩子…” “王夫子一张嘴,一会儿说我家煜哥蠢笨疯魔,非议我家煜哥非侯爷亲生,这会儿又突然开口大夸我家煜哥,想来刑部最厉害的大人也无法让人这么轻易翻供…” “你,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被一再下面子,王举的脸也难看起来。 “我又没说王夫子肥胖如猪出蠢笨如牛,王夫子何故动怒?怎么?王夫子也是知道自己,才生气?那怪的着我?那得怪你娘和你爹?” “你?你骂我,我认着,可你骂我高堂双手做什么?!我王家世世代代舍弃朝堂宁愿屈居教书育人,岂能?” “我骂的是你爹娘没教好你?跟王家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令堂似乎曾因舞弊被抹除功名,令堂逼的母家嫂子难产,这样的人,也配称王家人?”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污蔑…” 王举都要气疯了,抬起手就对准裴九娘,却被齐管事及时拉住。 王举却不依不饶,“她侮辱家父家母,我如何能忍?” “我王家人岂能让她这般羞辱?” 众人闻言,未觉得裴九娘有不妥之处。 “侯夫人,纵然王夫子言行有失,得罪了你,来罪了贵公子,那你的确不该论及父母…” “就是,王家乃天下学子之师,不管太学还是京城以及地方书院都有王家人…” “可不是,得罪了王家,就是得罪了全天下读书人…”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替他说话,王举心里的火气才消了些,满是得意的看着裴九娘。 裴九娘也没想到这些人零散如此是非不分,先前王举公然调戏她,他们不说话,后来要对她动手,他们不说话,现在,她不过是说事实,他们就开始说她过了。 她笑看这些说教的人,突然明白了,王家子弟占据半壁西席,以后求学都离不开王家。 他们就算知道王举有错,也会因为利益,而公然偏颇。 想着,裴九娘笑了。 “好,好一个王家,只是他王家难道就公道了?不说别的,就说眼前这位王夫子,你可敢说你的功名是自己得来的?” 闻言,王举一怔,本能的一慌,旋即大声呵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不才,年逾二十还只是秀才,可也是我寒窗苦读,我只是不想做官,喜欢教书育人,等我…” “那你可敢跟我儿一比?” 裴九娘握住煜哥的手,大声道。 “你不是说我儿是傻子,如果他能赢了你,是不是就证明痴傻的另有其人?” 第54章 比试 闻言,所有人都惊愕住。 王举更是感觉到自己被羞辱。 它堂堂秀才公,出身王家,还是桃蹊书院的夫子,裴九娘竟然让他和一个才上了一个月学堂的傻子比。 胜了又有何用,难道说他赢了傻子? 王举压根不觉得煜哥会赢过他,只觉得裴九娘就是故意拿和傻子比较来羞辱他。 身旁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跟傻子比,不是,他就是个蒙童,还在启蒙阶段,怎么跟夫子比?” “侯夫人,你们莫不是跟咱们开玩笑,戏耍王夫子吧?” “是啊,虽然王夫子言语有不当的地方,可他已经道过歉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您何必这么揪着不放。” 见大家都站在他那边,王举更是嚣张又得意,甚至暗暗冲裴九娘挑衅一笑。 裴九娘却不慌不忙开口,“夫子考教学子学问,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说,王夫子对自己的学问这么没信心? 还是大家觉得王夫子必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裴九娘这话刁钻,他们一时间难以接话。 裴九娘轻轻一笑,又道,“大家有时间正好做个见证。 王夫子,你也别觉得我是故意羞辱你,这样,咱们立个赌注,倘若我儿子输了,我再也不为难你,还会自请离开学堂,如何?” 王举一听,神色有些动容。 裴九娘看在眼里,不等他开口,又道,“可倘若我儿侥幸赢了,王夫子,你要给我儿道歉,还要张贴榜文,言明你污蔑我儿,你可能做到?” 裴九娘倨傲的样子,让王举十分好笑,他的秀才身份虽然的确有些水分,可他难不成真的比不上一个蒙童。 几乎不假思索答应下来,“就依侯夫人所言,只是,若是你儿子输给我,那侯夫人也得亲自给我登门道歉。” “好,我答应。”裴九娘十分痛快,随即补充,“我儿开蒙不足一月,所学比不过夫子万分之一,所以,题目我来出,一共三局,比书法,背诗和算数,王夫子和诸位觉得如何?” “就算如此,蒙童也不会赢的。” 有人忍不住摇头,觉得煜哥根本毫无胜算,十分不懂裴九娘为何执意要比。 难道是想找机会炫耀她儿子,好借机会证明她儿子不是傻子? 可又为何立赌注,难道不怕输了,折了面子? 听着大家伙的话,裴九娘没说话,王举却倨傲的挺了挺肥胖的身子,大声道,“你出题就你出题,几时开始?” 他都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想着,王举还暗暗扫了一眼一脸疑惑惧怕的煜哥,冲他挑衅一笑。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煜哥,看着王举又用那种眼神看着它阿娘,小脸顿时一绷,暗暗攥紧拳头。 “阿娘,我会努力的。” “噗嗤。” 王举没忍住笑出来,有些轻蔑又有些好笑的看着煜哥,冲他道,“有些事可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 说着,王举又看向其他学子,“都听好了,今日夫子给你们露一手。” 说着,王举还给服侍的小厮使眼色,让他喊人搬来他最喜欢的太师椅,还沏了壶清茶,手里摇着折扇,端的是一派气定神闲。 众人见状,更是觉得毫无悬念。 有的人甚至该暗暗提醒裴九娘,“我看还是算了,打击孩子,会毁了孩子的。” “是啊,本来就是误会,互相退让一步就是了。” 裴九娘却始终没说话。 这些人见状,还有些气恼裴九娘不识好歹。 王举见状,等不及催促,“莫不是后悔了?” “既然如此,那我出题了,第一局比算数,王夫子左边站了五个人,右边站了五个人,请问,一共站了多少人?” “十个。” 王举几乎不假思索。 说完,得意的看着煜哥,见煜哥始终不回答,忍不住轻蔑一笑,“这很简单,初级班随便一个都能答的上来。” “顾煜,你说呢?” 煜哥却支支吾吾,半晌才在裴九娘鼓励的目光下开口,“是十一个。” “什么十一个?十个。” 有自诩聪明的摇头。 王举也摇晃折扇无奈,还颇为好心替顾煜说话,“顾煜学生,毕竟才来不久,可以理解,不会也不丢人。” “不,就是十一个。” 顾煜低下头仔细想了想,眼神又坚定了几分,语气也十分笃定。 “都说你错了。” 有初级班同窗忍不住讥讽,“错了不丢人,明知道错了,还不承认才丢人。” “可,可王夫子不是人吗?” 一直不说话的朱慈,突然开了口。 “朱慈,你什意思?你怎么能骂人?” 王举当即气急败坏,却陡然反应过来,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刚起到一半的身子也又重重跌下去。 “是啊,王夫子当然是人,所以左边五个,右边五个,一共十一个,有问题吗?” 裴九娘轻笑着扫着众人,随即解释。 闻言,所有人都懵了。 有反应快的一巴掌拍在头上,“好像的确是十一个。” “是啊,是十一个。” “所以,王夫子输了,他竟然输了?” 王举脸色很差,他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裴九娘,最后在大家质疑的目光中,只好给自己找补,“是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挖坑,罢了,这一局,姑且算我让一下顾煜。” 可真是大气啊。 裴九娘忍不住冷笑。 众人闻言,却纷纷点头。 “是啊,的确是被挖坑了,说不定这题侯夫人早就跟顾煜私下里出过。” 可即便如此,做夫子的,也不该想不到。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已经输了一局,王举急需赢一场,把面子找回来,于是主动催促裴九娘。 “快下一局,别耽误大家散学。” 裴九娘微微一笑,随即让人铺开宣纸,摆好砚台和狼毫笔。 “第二局,比书法,我家煜哥很喜欢杜如风夫子念的那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不如,王夫子和煜哥分别写下来,让大家瞻仰。” 王夫子轻蔑一笑,已经等不及走到书案前,抬手抓起狼毫笔,蘸了墨汁,就在宣纸上,一蹴而就,写完,把狼毫笔一丢,看向行拿起狼毫笔,正要下笔的顾煜,没忍住嗤笑一声。 之前是他大意,可书法,可不是一日之功。 他猜到裴九娘肯定是故意出题偏袒顾煜,可他根本不在意。 他的书法虽然不是绝佳,但绝不会输给一个学生。 第55章 第三局 王举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时候,煜哥不慌不忙执笔,他才五岁,又看上去略小。 小手要努力撑大才能把狼毫笔握住。 可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小脸绷的紧紧的,蘸了一点墨汁,刚要下笔,袖子落下,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拢了拢袖子。 才挪到书案前,落笔的时候先顿了一下,把杜夫子教他的字体想了想,心中有了决定,正要下笔,就听到王举的讥笑,“别是字都记不全,不过你还小,不丢人。” “只可惜,某些做人父母的,对孩子有期待是好事,可明知是输,却逼着孩子赶鸭子上架,你落了面子是小,害了孩子自尊心,到时候悔之晚矣。” 王举的话让周围的人很是赞同,纷纷劝说裴九娘还是算了。 一听要算了,王举又急了,“别呀,说不定人家觉得孩子是个神童,还等着一战扬名呢。” 说的时候,他还故意嘲谑的扫了顾煜一眼,见顾煜面色不变,心里有些意外,却又觉得自己竟然指望傻子懂事。 裴九娘抿唇没说话,打破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事实说话。 可其实她心里也不全然不慌。 她之所以敢提出让煜哥和王举比试,是因为上一世王举出过事,科举舞弊,被巡场的监考官当场抓住,后来调查,发现王举虽然不是大字不识文墨不通,可却大有水分,后来又查出王举考中秀才的那届院试考题泄露,后查出泄露考题的正是王举。 王举出身王家,当时负责出题的是王家人,他偷偷潜入偷取考题,又让人做了文章背熟,才考过秀才。 而他不仅自己作弊,还把考题泄露给其他考生,获取钱财。 王举后来被免了功名,并且勒令不许再考,他郁郁不得志,便开始挥霍家财留连秦楼楚馆勾栏瓦舍,作了跟多自以为才华斐然却被人当成笑柄的诗词。 那些诗词后来流出,裴九娘巧合之下见到,字不说难看,却也并不好看。 煜哥虽然才开蒙不久,却痴迷练字,她见过煜哥的字,这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写的着实不错,尤其是用行书。 想着,她沉了一口气,对朝她看过来的煜哥点了点头。 煜哥像是受到巨大鼓舞一般,一笔一划,虽有些紧张,下笔抖了一下,可后面却愈发沉稳。 让原本也不看好他的人,都暗暗惊叹不已。 “唉,是行书,写的还真不错,虽比不上王大家,可他这个年龄,才开蒙一月,能写成这样真的已经算不错了。” “何止不错,简直从未见过。” 顷刻之间,大家看煜哥的眼神,也从看不起痴傻,到有些意外和敬佩。 煜哥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一收,对大家拱手作揖,尤其对王举也恭敬有加。 更让大家觉得行为有度,不下君子之风。 最后才冲裴九娘微微一笑。 裴九娘看到煜哥不骄不躁,心里却有些激动。 不过她还是极力压制着。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王举屁股陷入太师椅里,把折扇一收,让人搀扶起身,快速走到煜哥书案前,随意一瞥,本想贬,却嘴角一抽,最后脸上涨红起来,可他不肯认输,只能咬着牙狡辩,“他写的是还不错,可说比过我的?” 他边说边看向其他人,似乎是想获得支持,可他失望了,大家纷纷避让,就连最初看他王家人巴结他的也没说话。 不过他还是继续狡辩,“他这种我以前学字才会写,不然让他也写几个草书…” “我儿的确写不出,所以,这一局算王夫子赢。” 所有人都有些鄙夷王举为了赢臭不要脸跟学生狡辩的时候,裴九娘却一反常态。 “你?你说的很对,所以,是不是可以马上开第三局?” 王举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裴九娘为何一反常态,可他也开始认真起来。 三局,两胜。 第一局他输了。 第二局,大家的态度明显已经开始变了。 倘若… 不,没有倘若,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蒙童。 背书,他怎么都不可能输的。 王举想着,又催促裴九娘。 “快些,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跟三五好友一起吃酒。” “那好,接下来是第三局,背诵,就今日夫子讲的千字文,这样,未免不公,也未免耽误时间,由王夫子和我家煜哥一起写下来。” 裴九娘说完,就有书童分别又给二人铺好宣纸。 却被王举摆手拒绝,“得耽搁什么时候,这样,我们一人背诵一段,我先来,他接,依次轮,如果他能全部接上,算他赢。” 王举故意大方,是想捡回之前在书法一局中丢掉的面子。 说完,不等其他人说话,就率先开始背诵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克念作圣。” 王举一口气背诵下来,中间几乎没有停顿,他很是得意,背完,就对着顾煜微微摆手。 顾煜却稍微顿了一下,才继续背,他虽然背的没有王举语速那么快,却更清晰。 大家赫然发现,原本说话有些口吃的煜哥,背诵千字文的时候,不仅语速流畅,而且很是清晰。 看煜哥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煜哥也从开始有些胆怯,声音小小的,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自信。 裴九娘看到煜哥,眼底都有些湿润了。 最后煜哥停在了“禅主云亭。”抬起头,看向王举。 王举脸上有些微滞,他是没想到平日里话都不太会说的小傻子,还会背诵。 不过他并不觉得煜哥会赢。 千字文他儿时不知道背了多少次,虽然已经时间久远。可他在书院做夫子也有年头了,书院每次有新学子开蒙,都会学,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会输,笑话。 可渐渐的,他就得意不起来了。 他背诵的时候,都是脑子比嘴巴快,当背到“庶几中庸”,他脑子里已经想到了“鉴貌辨色”,可鉴貌辨色后面是什么,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他的语速也不由得慢下来,为了掩饰,他故意提高声音,语气也格外的倨傲,好似根本不屑似的,最后不耐烦的道,“你继续。” 煜哥正要继续,却被裴九娘打断。 “王夫子,你这接了也没几句,这样对我家煜哥可不公平。” “你什么意思?”王举有些慌,对上裴九娘的眼神尤甚,他总觉得裴九娘好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没什么,只是想让王夫子再多背…” “你不会怀疑我不会,笑话,千字文,我倒着都能背下来,我只是觉得这样太慢了,才让你家孩儿先背,后面我一起喝成。” 王举掩饰慌张,态度更加傲慢,还狠狠瞪了一眼顾煜,让他别不识抬举。 顾煜却看向裴九娘,见母亲冲他摇头,便没有开口。 “王夫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大可不必,王夫子还是按照之前咱们说好的。” 裴九娘说着,微微一笑,还对王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举却气的脸上肥肉都颤抖起来,额头更是急出汗珠子,他攥着拳头使劲想,却怎么都想不起,只好给身边小厮使眼色,小厮却以为他热,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折扇,要给他扇风,气的他一把敲打在小厮头上,作势训斥小厮,实则想偷偷让人… “王夫子莫不是不会?” 裴九娘满是讥讽笑问。 “怎么可能,我只是被我这小厮气到,咱们继续…” 王璐刚才一急,还真的想起来,好像是“什么嘉什么”,不过这难不倒他,千字文,那么多,少一句应该没什么,何况他语速快点,应该也没人听到。 于是他继续从“勉其祗植”开始,一口气背到“索居闲处”,才稍稍停顿,也松了一口气,心中洋洋自得,还好他聪明,看样子是没人听出,正要继续,却被裴九娘打断。 “王夫子,我怎么觉得你漏了一句,鉴貌辨色后面,似乎还有一句,王夫子肯定不是不会,大概就是太快了,我没听清,还望夫子你慢一些,让我能听清楚一点。” 第56章 赢了 本来已经自以为逃过一劫的王举,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可偏偏裴九娘咄咄逼人,非要让他重新背。 他脸色难看又紧张,肥胖的身上都急出了汗水。 小厮还以为之前被打是因为动作慢了,急忙捡起折扇对他猛扇。 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你让我背我就背,侯夫人莫不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了?还要不要比,不比早些认输,我忙得很,我也是昏了头,答应你比这劳什子,传出去,还道我欺负人家孩子。” 王举想蛮横无赖,混过去。 他以为他发火,会吓住裴九娘。 却不知他这番,却惊住了在场学子和其家长。 一个随随便便就殴打小厮的夫子,谁家孩子敢交到他手上。 偏偏王举却不以为意,还洋洋自得,一副不耐烦的催促,“我刚才背到哪里了?算了,你接着背,不管背到哪儿,剩下的我来。” 裴九娘脸色难看,却还是对着煜哥点头,开口道,“煜哥,你从既集坟典开始…” 煜哥当即点头,略微沉吟了一瞬,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既集坟典,亦聚群英…” 相比之前还略微有些紧张,煜哥已经愈发顺畅,人也自信洒脱。 在场有闻讯赶来的其他夫子,见煜哥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可态度恭谨有儒师之风,纷纷打听出自哪家。 当得知竟是那个传言五岁不会说话的痴儿的时候,纷纷忍不住来一句,“贵人语迟。” 原本还觉得书院夫子不可能无缘无故针对学子的人,这会儿也是纷纷开始琢磨起来。 他们不认识煜哥,道听途说,怀疑煜哥也罢,怎么书院夫子,每日见人家孩子,还质疑人家? 议论声中,煜哥背到了“聆音察理”。 裴九娘暗暗对煜哥投了个赞许的眼神。 煜哥对王夫子拱手作揖,示意“请”。 王夫子起初不在意,只随口淡淡问了一句,“哪里了?” 被身边小厮提醒“聆音察理”,他轻点了一下头,随即稍顿了一下,正要开口,却突然神色大变,对着小厮又是一脚,“放肆,明明…” “明明什么?王夫子,大家可都听着,刚才我家煜哥已经背到聆音察理,王夫子亲口夸下海口,说不管我家煜哥背到哪儿,剩下的由你续上。” “我是说过,可我明明…你故意的?!” 王夫子神情鄙夷愤怒,对裴九娘毫无礼貌可言。 在场不少人纷纷愕然。 毕竟王夫子不过一介白衣,裴九娘可是有诰命在身的侯爵夫人,王夫子此举,已经是大不敬,僭越。 王夫子也意识到自己不妥,急忙压下火气,尽量平和语气开口,“侯夫人,刚才分明已经背过了,咱们还是莫浪费时间了。” “背过了?那王夫子为何一早不说?” 裴九娘掩嘴轻笑挑眉,随即又道,“即便如此,夫子多背些,想来也不会介意的?夫子不是着急跟好友相聚,既如此,夫子还是莫要耽误时间,大家也着急回家。” 说着,裴九娘又道,“恐夫子贵人多忘事,我帮夫子起个头,免得小厮说错,又无辜遭殃,夫子就从鉴貌辨色开始,夫子,请吧?!” 王举嗫嚅着嘴唇,支支吾吾… “夫子,你大点声,我听不清,莫不是记不清楚,想蒙混过关?” 裴九娘故意讥讽。 其他人也觉得王举奇奇怪怪的。 有书院里的老夫子,也是王家长辈见状蹙眉看着王举,“你莫要丢了王家和书院的脸。” 闻言,王举又是一慌,面对无数双投射过来的眼睛,额头冷汗直冒,努力的想,却怎么都想不起究竟是哪几个字,以至于火气噌噌直冒。 “贻,厥,嘉猷…” 裴九娘见状,好心提醒。 王举脸色一缓,急忙道,“对,就是贻厥嘉猷…” 反应过来,才发觉周围人都看着他。 意识到什么,王举有些恼羞成怒,声音支支吾吾,最后拔高,“我,我知道是…” “知道什么?贻厥嘉猷?” 裴九娘轻笑,随即不顾王璐的脸色,对煜哥示意,“煜哥,后面的你可会背?” 煜哥点头,随即清脆出声,一字不差背完。 半晌,鸦雀无声。 王举脸色难看,五官因为愤怒扭曲,还想继续狡辩,却被人打断。 “王夫子,你输了。” “我怎么…” 王举始终不肯承认,他以为他不承认,就保留了颜面,却不知道他这番更让人不耻。 “够了,王举,你真不配为王家子弟。” 王老夫子摇头叹息,转身就走。 王举落了面子,恶狠狠盯着他,“老匹夫,你不过远支,有何颜面…” 话音未落,王举想起什么,看着无数双鄙夷的眼神,突然一阵五雷轰顶,最后恶狠狠的盯着裴九娘,大声斥责,“你耍赖,你?!就算他千字文背的好,又如何?继续,比别的?!我不信…” “怎么?王夫子是输不起吗?”裴九娘鄙夷道。 “若是王夫子输不起,那之前的赌注作罢,只是一个输不起言而无信的人,还有何颜面做书院的夫子,有何颜面继续 科举,即便高中,又如何效忠陛下,为百姓请命?” “你?你休要胡说,我,好,姑且算我输了,虽然我输了,可输给自己的学生…” “呸,王夫子,你就莫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家煜哥可学不会王夫子那套。” 说着,裴九娘特意提声告知煜哥,“煜哥,你记住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孩儿明白。” 煜哥轻轻点头。 众人也纷纷夸赞裴九娘说得对,看王夫子更鄙夷了。 王举怎么都保不住颜面,只想赶紧遁走。 “王夫子,那赌注?” 裴九娘轻笑提醒。 “你不是说玩笑?” 王举气的浑身肥肉都在颤抖,身上的汗水不断往下淌。 “我是说如果王夫子承认自己是言而无信不配为师之人的话。” “侯夫人,你弄出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证明你儿子不是傻子,好,我承认自己眼拙,中了侯夫人你的圈套,他,姑且算是个聪明人,以后就让他继续留下吧。” 王举一副“我已经退让,你别不识好歹”的架势,大手一挥,好像赢的是他,书院也是他说了算。 裴九娘当真忍不下去,嗤笑起来,“王夫子好大的脸,怎么,事到如今,难不成我儿子还要你来开金口证明?若我儿子是痴傻,那输给我儿子的你又是什么? 我也无需王夫子兑现什么赌约,我信不过夫子的人品,只是我没想到夫子的才学也跟夫子的人品一样不可靠。 本来我以为赫赫有名的桃蹊书院,定能把我儿培养成才,没想到,罢了罢了…” 裴九娘边说边叹气摇头,牵起煜哥的手,边往外走,边疑惑道,“只是,我实在不知王夫子这样的竟然是秀才公,那我煜哥不也是秀才公?”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对齐管事道,“本来以为书院教导我儿成才,我也不吝惜些银钱,可没想到,以前的算我眼拙,以后还是莫要…对了,束修费还是退给我吧,我还得为我儿另择书院。” 此话一出,不少人也惊醒过来。 书院夫子输给入学一月的蒙童,还当众打人,输了还死不承认,如此,仿真还要把孩儿继续放在书院? 闻言,本来想一走了之,出去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回来的王举也是彻底傻眼了。 如果可以重来,他定不会跟裴九娘过不去。 第57章 书童被发卖 裴九娘带着煜哥刚出书院,迎面碰上匆匆回来的小厮,同行的还有穿大理寺官服的人。 从小厮口里,裴九娘知道顾廷之因公务外出,不在兵部衙门,不过跟顾廷之同僚的官员听了事情后,帮忙请了大理寺的人来。 来人自称大理寺司直,是个从六品小官,对裴九娘这个侯夫人倒是恭敬有加,打听清楚事情之后,虽说事情跟大理寺没关系,可当即跟裴九娘变态。 “小的认识御史和礼部的人,一定让人好好替夫人出口气。” 裴九娘略怔,有些不解,不过她跟快想起最近顾廷之帮刑部和大理寺抓过犯人,兴许是看在顾廷之的面子上,她没说什么,只是客套的道了一声谢。 回府的路上,书童一直默默跟在马车后,只是却较往常,显得心事重重。 裴九娘在马车上仔细询问了煜哥,书童究竟知不知道煜哥被夫子特殊对待的事情,煜哥点了点头。 这书童原本是裴九娘精心挑选的,为的就是照顾好煜哥。 上一世她曾经偶然见过这书童,当时他是被买去伺候楚行舟,楚行舟不爱学习,不学无术,课业都是书童帮着做的,后来东窗事发,被顾兰芝命人打板子活活打死,她当时记忆犹新,又偶然看过书童的字,觉得还不赖。 这一世想起来,就让人寻了这书童,想着,也算是帮衬一把。 只是没想到对方却还是让她失望了。 下马车的时候,书童冲过来跪在了裴九娘跟前,痛哭流涕的把原委说了。 “夫人,实在是小的哥哥染上赌博的恶习…” 不等书童说完,就被裴九娘打断,“你几时有个哥哥?” 闻言,书童阿四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裴九娘,不敢想,堂堂侯夫人,竟然连他这么个小人物的背景都调查了。 “我给你机会,你说实话,我还会留情。” 裴九娘说着,眼神微微眯起,神情已经有些不耐烦。 “小的,小的没有撒谎,是表兄…” 阿四还想狡辩,被裴九娘狠狠一瞪,才哆哆嗦嗦改口,“是夫子说,我聪颖,只是没投对地方,说,可以让我在书院就读…” “所以你就卖主求荣,眼睁睁看着你主子背欺负默不作声?!” 裴九娘越想越气,她本以为自己发善心能救人,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满足。 “我,我没有,再说夫子也没做什么…” 阿四不敢去看裴九娘的眼睛,低着头,哆哆嗦嗦,语气却显然根本不知错。 裴九娘低叹一声,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是我专门挑的,原以为你能照顾好煜哥,没想到,罢了,我原想着,你在煜哥身边,若是也能沾染几分,也…” “你,你说什么?你别糊弄我?” 阿四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糊弄你?” 裴九娘冷笑一声,还未说话,一旁的彩凤忍不住道,“你以为你是谁?夫人用得着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肯定骗我,你若真心,为什么要买下我,让我以贱奴身份?” 阿四抬起头来。 “不买下你,难道要你爹娘和狠心的兄嫂留你在家磋磨?你不是你爹娘和兄嫂亲生的?如果不买你,他们会永远趴在你身上?” 知道这件事的彩凤愤愤不平道。 买个识文断字的小厮最多也就几十两银子,可当初阿四的兄嫂狮子大开口,硬是要了一百两。 彩凤和翠屏都劝夫人,夫人却还是掏了,当时夫人说,“遇到了就当日行一善,也算是给煜哥积德。” 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领情,还怨恨对方把他买下来,却不知道对方根本就是为他好。 “我,我不知道,夫人,我错了,能不能再…” “不能。”裴九娘斩钉截铁道,随即后退,甩开。 阿四在她说完之后,眼底的光彻底灭了,可他仍旧不死心,拼命的爬向煜哥,“公子,求你替我跟夫人求求情…” 闻言,裴九娘顿了一下,看向煜哥,她知道煜哥是个心善的孩子… “母亲,把他卖到好人家去吧。” 煜哥没有心软,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阿四在背地里恶狠狠的咒骂他傻子,怨天尤人说他为什么不是侯夫人生的? 那时候他就知道阿四留不得,可阿四是母亲为他挑的,他不想母亲伤心。 闻言,阿四眼底划过一道绝望,可随即又迸射出希望来。 后来裴九娘听说阿四苦苦哀求负责发卖他的婆子,去问宋夫子,可宋夫子自身难保,而且他本身家贫,哪里来的钱给阿四赎身,他之前说可以给阿四赎身,让他做书院正经学子,不过是哄骗阿四。 阿四得知真相后,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被发卖了。 至于以后如何,裴九娘不想知道,也不想理会。 只是经此一事,她觉得自己确实该长记性,不该随便发善心了。 她重新给煜哥在家生子里挑了个书童,看着粗笨,可会照顾人。 对煜哥来说,这就够了。 听说后来宋夫子没颜面留在书院,自己请辞了,至于王夫子,王举,他输给开蒙不足一月的蒙童传开,他自己躲在家里没脸见人,就连王家都倍受质疑。 还有人真的去查了一下王举,发现他在书院读书就是不学无术,不止一次被骂文墨不通,可他考童生和秀才却都很顺当,只是考举人接连败北。 后来发生一件事,跟王举同期考中秀才的人吃醉了酒说胡话,说出当时他花一千两买考题,后来被有心人捅了出去,事情闹大,学政就派人查了,这才发现确有其事,罪魁祸首就是王举。 王举功名被撸不说,以后都不能再科举。 而且还因为泄露考题,被下了大狱。 当年负责出题的王家那位,据说也被弹劾了。 原本他还要主持开春春闱,经此一事,也怕悬了。 第58章 刘氏上门 而原本人人吹捧的桃蹊书院,一时间也是声名扫地。 夫子比不过蒙童,功名还是舞弊来的。 关键书院竟然明目张胆包庇贬低学子的人,尤其对方还是侯府嫡子。 侯府嫡子待遇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 原本人们挤破头都要把孩子送进去的桃蹊书院,经此一事,竟然门可罗雀。 就连平日那些巴结地商贾,也不愿意再把自家子弟送去。 后来,更是爆出有原本被誉为神童的学子,在进入桃蹊书院后,却道心崩碎,甚至患上恶疾。 再后来,有人查出很多普通人家的学子,在进入桃蹊书院后,竟然泯然众人矣,还发出“非王家子,读书也无用”的胡话。 起初大家只当是这些普通人家的学子,初时显,后来被从小精心培养学术氛围浓厚之家的子弟比下去,才会发出发自肺腑的羡慕之言。 可联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有人惊愕发现,桃蹊书院,乃至京城其其他大大小小的书院,似乎有名有姓的学子,要么是出自王家,要么是出自跟王家世交或者有关系的其他人家。 尤其普通人家,能读出来的很少。 一时间,关于王家和书院垄断教育和科举,包庇自家子弟,却阻拦普通人家子弟成才的言论甚嚣尘上。 后来逐渐发展到,有人张贴告示,把自家子弟在王家人任职的书院读书,却被王家子弟为首的纨绔学子欺凌迫 死的事情贴了出来。 甚至有人带着或神情呆滞或断腿或被掰断手指的狼狈学子敲登闻鼓求公道。 大殿之上,更是有博取名声的御史,一反常态替武将出身的侯府说话。 “臣有本请奏,数日前,臣听闻,王家书院,竟然有夫子欺辱抹黑侯府嫡子,顾侯爷在外领兵多年,力克敌寇,五年未能跟妻儿团聚,回京之后也是不敢懈怠,剿匪配合刑部大理寺捉拿人犯,屡建奇功,可他的嫡子竟然被书院的人联合排挤污蔑,此等事简直骇人听闻,倘若不能严查遏制,岂非让有功之臣寒心,再不敢报效朝廷?” “臣也有本启奏,最近京中关于王家的传言甚多,虽未必全然属实,可臣查明,近年来,确实有不少阻碍非本族子弟,尤其寒门子弟读书成才的事情,这简直就是公然违抗陛下科举取士要广招天下人才的宗旨,更是动摇社稷根本,其心可诛。” 当今陛下登基之前,朝廷深受世族掌权之害,因而陛下登基之后,为了削弱世族,广开学堂,放宽寒门学子入仕之路。 王家原本是世族里根基最深的,为了杜绝出现前朝世族控权削弱皇权,因而陛下特地把王家边缘化,给王家足够的体面,却不让王家涉足权势中心。 更是数次夸赞王家乃儒师之首,推崇王家在传道授业一途上的功绩,给他们足够的体面,让他们继续在传道授业解惑一途上精进。 他一直以为王家这些年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为朝廷培育人才,这几年,他也逐渐放松了防备之心,还生了想让王家这一辈里的家主王启主持春闱的心思,也已经暗示王启可以早作准备。 甚至已经写好了传召旨意。 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王家竟然出了事。 亏的他信任王家,没想到王家竟然… 难怪这几年他不管如何吩咐鼓励在地方开设乡学,却不见寒门子弟登科及第,倒是说王家好话的越来越多。 他以为是王家尽心尽力,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陛下脸色越来越差。 诸位臣工都捏了一把冷汗。 尤其跟王家往来甚密的大臣,更是大气不敢出,更遑论替王家说好话。 本来他们已经答应王启,替他求情,保住主持春闱,这是王家重入朝堂的敲门砖。 可谁能想到? 听说起因只是王家旁支的一个秀才刁难了侯府的嫡子?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王家… 王启额头冷汗涔涔,头都不敢抬,更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 奏折被呈上,陛下只扫了一眼,就擦着王启丢下。 王启双腿一抖,直接跪倒在地上。 直到朝堂散尽,他都没敢爬起来。 陛下始终不肯见他,最后还是传令太监让人把他架着丢出宫门。 一辈子受人敬仰,门生遍天下,几时受过这种屈辱。 等到被人抬回王家,刚进门,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王家乱套了。 王老夫人也不礼佛了,亲自去照看王启,王启醒来就要让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闹到这一步? 他没想过王家是不是真的做过那些垄断辱人的事情,只想知道到底得罪了谁,才这么害王家。 一屋子的王家子弟,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屋外传来王举娘的哭嚎声。 “家主,我儿是被害的,家主救救我儿…” 闻言,刘氏有些慌乱,急忙就要让人把王举娘撵走,可王举娘却先一步闯了进来。 更是当着家主王启地面直接揭露,“是刘氏,是刘氏诓骗我儿跟侯府嫡子过不去,天杀的刘氏,她害了我儿,还望家主为我儿做主。” 刘氏吓了一跳,哆哆嗦嗦,正要解释,老夫人却一巴掌呼在她脸上。 “刘氏,你还不如实招来。” 迎着老夫人盛怒阴鸷的眸子,刘氏心里一阵寒凉,最后只能瞒下老夫人暗示她,只承认是自己想为堂兄筹谋。 王家家主王启是刘氏的公爹,听完,当即就要让儿子王锦休妻,最后老夫人求情,“老爷,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看在她主动坦白的份儿,暂且饶恕她这一次。 如今朝堂之所以一边倒,肯定另有原因,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帮王家度过此次危难。” 闻言,王启不予做声。 老夫人见状,赶紧让人把刘氏丢了出去,让她去想办法。 刘氏清楚,王老夫人之所以帮她,不过是怕她多话。 可她有什么办法。 可她又不能眼睁睁被休。 无计可施的刘氏只能暂且回到娘家刘家,把事情跟刘家父母说了,知道王家如今境地竟然跟女儿有关系,刘家父母又惊又气,可总不能眼睁睁看女儿被休。 “你说说你,你庶兄成不成亲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出谋划策? 罢了,他…算了,别把刘家也搭上,对了,现如今,外面都说是王家得罪侯府顾家,顾家才纠结朝堂的人针对王家,不如你去给侯夫人道歉,对了,你不是说你跟侯府那位姑奶奶…” 刘氏眼前一亮,她突然想起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顾兰芝那次深夜来访。 想清楚之后,刘氏也连夜敲开楚家的门。 顾兰芝这些天都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在楚家,不过她也没少听说外面沸沸扬扬都在说王家要倒霉了。 她公爹甚至该为此忧心地饭都吃不下,唯恐朝廷风向有变,以后文臣不受待见。 她怎么都没想到刘氏会来找她,想起昔日她为了舟哥还得巴结刘氏,心里就憋火,还想趁机会奚落刘氏一番。 没想到却直接被刘氏骂了。 听完刘氏的话,她却懵了。 “顾兰芝,要不是你暗示我去找顾煜地麻烦,王家也不会被牵累?你要是不帮忙?那我就把你四处散播侯府嫡子是傻子,又怂恿我去找他麻烦的事情说了?” “你?” 顾兰芝又气又怒,可她不敢拒绝,她不敢赌,可让她去给裴九娘做小伏低,她又不甘心。 “你若答应,我可以说服家翁,让你家舟哥进王家族学,你该知道王家族学里的书可不是平常人能看的…” 闻言,顾兰芝眼前一亮,她还是偶然听她那公爹提起过王家族学,公爹说起曾经年幼地时候去王家族学待了一年也是那时候他突然开窍,在学业上有所长进。 所以顾兰芝到那时候起就一直巴结刘氏,可刘氏始终不松口,还说即便他们王家子弟也不是都能进王家族学,更何况外姓子弟。 权衡利益,顾兰芝还是觉得陪刘氏去侯府一趟。 她在路上给刘氏出主意,裴九娘突然格外在意顾煜,只要她松口让顾煜也一起去族学,想来裴九娘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刘氏一听,也觉得可行。 第59章 白眼狼 外面的事情,跟裴九娘没关系。 煜哥不去学堂,她就自己先教煜哥。 许是在学堂待过,煜哥比她之前教导的时候,还要专注。 虽然是在家,可一点都不懈怠,每天早早的就起了,净面漱口,扎马步,吃饭,给裴九娘请安。 裴九娘问过他书院夫子教的进度,仍旧按照之前教授,每天认十个字,一篇文章,随时抽查之前学的东西。 如果煜哥有背不熟懈怠的,她也会严厉的打他手掌心。 彩凤和翠屏都说她太严厉了。 煜哥却反驳说,“阿娘是为我好。” 裴九娘能看出,煜哥是真心这么觉得。 上一世,她也曾对顾西珏严厉,顾西珏嘴上说着,“多谢母亲教导”,可大概是恨上她,有时候别人在他跟前挑拨几句,“到底不是亲生的,才舍得打”,顾西珏也从未反驳过。 裴九娘有时候想,顾西珏上一世对她那么狠心,或许也有这些原因。 可她又搞不懂这一世,带着前世记忆的他,为什么又惺惺作态,眼巴巴的过来她跟前卖可怜? 上一世那些痛斥她逼他读书成才,对他好,都是为了让人觉得她是个好主母,让人夸赞她的话,好像不是他亲口说的似的。 正想着,彩凤气冲冲进来,“又来了?!我真搞不懂了,他为什么每天雷打不动的来,明明老夫人都已经放弃让夫人养育他们,顾玉脂都跟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他偏偏不肯。 做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没的给夫人和煜哥添堵?” 彩凤气的不轻,还故意提声,说给外面的顾西珏听。 顾西珏却像是听不见似的,仍可怜巴巴的站在裴九娘院子外面。 打不得撵不走,生生成了满院子人眼底的一根刺。 裴九娘笑着劝慰彩凤,“他愿意待就让他待,你把他当尊石像,不就好了。” “夫人,您还笑,您都不知道府里怎么说的…说夫人您心太狠了…” “谁可怜,把她带走当儿子,我又不是没儿子,我自己的儿子我都照顾不过来,为什么要管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儿子终究是养不熟的。” 裴九娘看着煜哥伏案练字,幽幽的说。 起初,她也担心煜哥会介意,可煜哥似乎比她想的要沉得住气,她也就随他去了。 她一心扑在煜哥身上,对别的事情都不怎么关注,可挨不住几个丫头和嬷嬷是爱打听事的。 自从她不理中馈,担子就落在了老夫人头上。 因着她之前理家的几年托了个好低,眼下,老夫人倒是也得心应手。 甚至还放话,“有什么难的,她裴九娘当真以为侯府离了她就不成。” 彩凤听到这话的时候气的半死,裴九娘却不慌不忙。 库房的银子也有用完的时候,她估摸着也差多了。 等老夫人刘氏要自己贴补的时候,她倒是想知道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听说眼下刘氏还教导顾玉脂学着掌家,说是将来嫁到高门总能用得上。 顾玉脂还特地跑来几趟,话里话外炫耀在刘氏那吃得好住的好,大概是在刘氏那沾染刘氏说话的粗鄙,半点没有上辈子的世家女样子。 想嫁去高门? 哼。 裴九娘冷笑。 上一世她特地请了宫中的老嬷嬷教导顾玉脂,老嬷嬷很严厉,顾玉脂着实吃了些苦,每每都跑到刘氏跟前哭诉,刘氏就骂她苛待顾玉脂。 可只有她知道顾玉脂真的想嫁给秦王做秦王妃,这些苦都是必须要吃的。 她本就是养女,即便记在主母名下,可稍微一打听就知道。 京城看着大,可其实没有什么事是能完全瞒得住的。 何况嫁去皇室,哪儿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上一世,顾玉脂能入了秦王妃的眼,就是因为她足够规矩,一举一动都有世家女风范。 加上顾廷之军功傍身,秦王有所倚仗。 当然,也离不开她跟秦王妃有旧交。 顾玉脂几次怂恿顾西珏赶紧跟她一同去。 可不管她怎么说,顾西珏都不肯。 听说刘氏为此发了好大的火,还亲自来拉顾西珏,可顾西珏铁了心不走,刘氏气的半死,又对着裴九娘的院子骂了半天。 后来刘氏不来,就让顾玉脂来,顾玉脂来是来了,可裴九娘总觉得她更像是炫耀,甚至隐隐觉得她好似并不怎么希望顾西珏去。 不然又怎么会故意当着顾西珏的面说,“哥,祖母生了好大的气,说你就是白眼狼,你愿意做她裴氏的儿子,可人家就是铁了心不要你,你还巴巴的。” “哥,你真的想好不去祖母那?祖母真的生气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我还不希望你去呢。” … 许是顾玉脂说的难听了,有一次顾西珏还冲她发火了,顾玉脂是哭着跑的。 裴九娘留在刘氏的眼线说,“小姐一回去就哭着跟老夫人说,我哥看不上老夫人,说裴氏出自裴家,知书达礼…” 眼线又说老夫人刘氏当即大骂顾西珏,说以后也不管他。 讨论这些的时候,裴九娘也没避着,她就是想让顾西珏知道他的好妹妹是什么样子的,想让他早点滚。 毕竟上一世,她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兄妹情深,互为助力。 可惜,顾西珏比他想的要执拗的多。 … 不过她倒是不会觉得刘氏真的不管顾西珏,就是骨子里还是要很在乎顾西珏的。 倒是顾玉脂。 等刘氏自己都焦头烂额,又能对她有几分和颜悦色?! … 这天,裴九娘带着煜哥出去采买了些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以及糕点。 刚回府,准备下马车,同行的彩凤就眼尖儿看到楚家的马车,猜想多半是已经有段日子没上门的顾兰芝,裴九娘正要拉着煜哥回院儿,就听到有道熟稔的声音喊她,“弟妹,还真是你?” 裴九娘不想理会,加快脚步,身后的人就冲她嚷嚷起来,“弟妹,是我,你躲我做什么?” 身边的彩凤和翠屏都有些不可思议,说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眼高于顶地姑奶奶竟然还有如此和蔼的一面。 不过裴九娘却看到了顾兰芝身侧同行的刘氏,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既然人家找上门,她也正好有件事想问她。 回头看了眼因为走的急,发髻都有些松散的顾兰芝,裴九娘直接开口,“姑奶奶许久未曾上门,今个儿突然登门,想来是已经凑足银子归还了?” 一句话,便让顾兰芝脸上的笑意都僵住。 第60章 好大一盆脏水 讪讪开口,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弟妹,上次气还没消呢?看你这气性?好了,咱们还是先去见母亲,我有好些日子没来给母亲请安了?母亲近来可好?” 说着,就拉着裴九娘往里推搡。 却被裴九娘狠狠往外一推,冷着脸,“楚夫人这意思,你白拿了我铺子的东西五年,还倒打一耙,说我的错,还是我小气了?” 侯府门前,人来人往,正是人最密集的时候。 刚才已经闹出不少的动静。 不少人都驻足观望起来。 顾兰芝心里虽气,可到底还记着今日来是求人,只能努力压着,强颜欢笑,“我不是这意思,好,就算是我的错,我一会儿给你奉茶,赔罪,这样总行了吧?还真的生我这个姐姐的气?” 言外之意,我是长,你别不识好歹。 “那大可不必,我已经因着骨肉血亲吃了五年的亏,也不想顾及什么血脉亲情,侯府永远都是姑姐的娘家,姑姐探望母亲,我无话可说,可想让我继续做冤大头,那我也是不愿的。” “你?!”顾兰芝这下子也是真的忍不下去了,眼看就要当场发作。 好在被刘氏从后面狠狠掐了一把。 她才想起来,拼命扯着手里的锦帕压着性子,才又开口,“你不顾及血脉亲情,我却不能不管我的亲侄子。” 说着,顾兰芝还低下头,装作和颜悦色的摸了摸煜哥地小脸,只是却吓得煜哥急忙往裴九娘身后躲。 裴九娘也下意识的把煜哥护好,抬起头逼视顾兰芝,像极了随时准备护着小崽子的母兽。 看到这一幕,顾兰芝银牙都要咬碎了,却只能继续维持僵硬的笑,“煜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就是太莽撞了,好歹是侯府主母,诰命在身,怎么能作出那样自轻自贱的事情? 我已经跟我这位好姐妹说过了,你该认识她的,她婆家是王家,就是那个王家,王家族学,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也就是我好话说尽,我这姐妹才答应帮我多争取一个名额,到时候煜哥和舟哥都进族学,也能互相倚仗,你放心,我已经跟舟哥说过了。 我家舟哥已经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说完,顾兰芝就昂着头,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好似做了一件什么天大的好事。 周围还真有人忍不住惊叹,“王家族学?真的?听说王家是百年世家,族学里的藏书可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闻言,刘氏和顾兰芝脸上都露出一抹得意。 顾兰芝更是一瞬不瞬盯着裴九娘,等她感激涕零,做小伏低。 可她终究还是没等到。 裴九娘不仅没感激,反而讥笑了一声。 这让顾兰芝和刘氏都不悦皱眉。 顾兰芝更是直接不悦质问,“你笑什么?” “笑你们猪鼻子插大葱还真拿自己当盘菜。” 裴九娘捂着嘴,好像眼前是什么腌臜东西。 这下,顾兰芝和刘氏彻底挂不住了。 顾兰芝尖着嗓子冲她喊起来,“裴九娘,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家族学,你以为什么傻子都能进?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求来的?你,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要耽误煜哥的前途?” 刘氏没说话,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周围也有觉得裴九娘此举不妥的。 裴九娘又轻笑了两声,才开口,“以前我或许还真觉得高不可攀,可自从王家族学出来的秀才输给我儿子,我就不那么觉得了,对了,不是什么秀才公,而是舞弊之辈,王家族学,或许,藏书是真,学问是真,可是王家子弟尚且舞弊才能得功名,又怎么能要求他们对外族子弟一视同仁。 对了,我听说王家想垄断教育,还不止一次打击外族有才学子,大姑姐,你家舟哥也出身书香门第,当真要送去王家族学?不怕被王家子弟欺负?” “你?” 顾兰芝被裴九娘驳斥的面红耳赤,她竟然不知道裴九娘如此牙尖嘴利。 不,上次她就已经领教过了。 可话说回来,她怎么反倒觉得裴九娘的话不是全无道理。 王家子弟欺负外族子弟,让外族才子泯然众人的事情,她也听说过。 她家舟哥? 她突然后退了两步,心里生出些悔意。 楚家也是书香门第。 要不是公爹和夫君嫌弃舟哥太过顽劣,不肯亲自教导,她也不用如此费心。 可不管如何,她就舟哥一个儿子,可是万万不敢赌的。 刘氏眼见顾兰芝生了退意,又恨又急,只能自己站出来,对裴九娘道,“顾侯夫人,今日是我央求顾家姐姐来找你的,之前的事情,或许我王家人确实有错,可谁家能难保出现一两个有辱门风的,即便如此,顾侯夫人就逮着王家不放,不把王家曾经做的那些惠及学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却也不该这么抹黑我王家。 我王家愿意不计前嫌,主动退让,不是怕了你们侯府,不过是不想同在京城住着,又同朝为官,两败俱伤,途伤和气。 顾侯夫人何不也退让一步,息事宁人,岂不皆大欢喜?” 刘氏不愧是王家出来的,耳濡目染,倒是把王家的那套处世哲学和惯用说辞学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她亲口说出,她自己都信了几分。 要是这裴九娘再不依不饶,可就是真的不识抬举。 且看京城百姓怎么看她? 此话一出,周围人还真咂摸出点味来。 “我就说最近王家接连出事?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位刘娘子不都说了,是侯夫人故意让人散播的?” “我觉得刘娘子说的有道理,那王举虽然是王家子,可谁家也难保出个上不得台面的,侯府夫人这么针对王家,是不是有些过了?” 闻言,刘氏脸色稍缓,眼神闪过一道精光。 顾兰芝也回过神来,暗暗瞪了裴九娘一眼,差一点就上了裴九娘的当了。 裴九娘眼神直逼刘氏,她对刘氏印象并不多,倒是没想到是个惯会颠倒黑白的。 “侯夫人不说话,就是…” “好大一顶帽子,好大一盆脏水,刘娘子,你说话得讲证据,拿不出证据,当街污蔑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衙门对峙的。 对了,你说同朝为官,我不认同,据我所知,你们王家已经数代没有官职了,何谈同朝为官? 不过我确实也清楚你们王家底蕴丰厚,却又不能入朝做官,难免心中怨怼,可这跟我和侯府有什么关系? 我家侯爷那是战场上拿命搏杀出来的功劳?你们怎么能因为嫉妒我家侯爷得陛下厚待,就处处针对,泼脏水? 我不过一介妇人,见自己儿子被欺负,忍不住争了争,那么大的事情,是我能担得起的吗? 我家侯爷不在?你们就这么欺负人吗?” 闻言,刘氏急了。 顾兰芝也急了。 “裴氏,你胡说什么?” “还有你,顾兰芝,你是顾家的姑奶奶。顾家这些年怜悯你嫁去清水衙门,没少帮衬你,你不说为顾家说好话,怎么反倒跟别人一起往顾家泼脏水? 你知不知道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侯爷要承受什么?顾家又要承受什么? 我知道?你向来是非不分,不然也干不出在外说自己亲侄子是傻子的混话,可你也不该为了你家舟哥去王家族学,就带人来抹黑编排自己娘家,顾家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 顾兰芝被问住了,下意识看向刘氏,刘氏也慌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裴九娘这么难对付,竟然反将一计一局,把她逼到死路。 “刘氏,你说话?你害我?” 偏偏这个时候,顾兰芝又对她发疯。 “够了!你们要吵架,去旁处,我顾家清清白白,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 闻言,人群后,马背上的人眸子一亮。 来人正是外出数天刚回来的顾廷之。 第61章 被如此对待 除了顾廷之,另外还有个身着青白色长袍的男子,看到他的瞬间,顾兰芝脸都绿了。 哆哆嗦嗦,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反被楚淮安怒吼,“顾兰芝,你在做什么?” “夫君,我…” 顾兰芝不知道怎么作答,上次事情之后,楚家就不许她随意出门走动,想来是知道她的性子,怕她在外面惹事,可今日… 想到这里,顾兰芝似乎觉得也能当个说辞,推了一把身旁的刘氏,又开口解释道,“夫君,不是我,是她,她说可以让咱们舟儿进王家族学,你知道的,就连公爹都很推崇,我也是为了舟儿…” 言外之意,她这次可全都是为了他们楚家,就算做错了,也是被诬陷,可怪不得她。 “你还有理了。”楚淮安有些恨铁不成钢。 想当初能娶到侯府嫡女,虽然那时候侯府整个都在落败,可也算是他高攀了。 他成亲前见过顾兰芝几次,见她规规矩矩,虽说不能比那些世家女,可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倒也不算什么大毛病。 加上她长相也不俗。 他那时候对这桩亲事大抵还是满意的。 可没想到成亲当天就出了岔子,他们楚家门风清廉,顾兰芝却抬着十里红妆,又被人发现,十里红妆都是幌子,可真是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他一个月都没敢出门,母亲更是直言后悔。 可后来顾廷之在外立了军功,侯府也兴盛起来,加之又有了舟哥,她们也算相安无事的过下去。 父亲年近花甲,官职已经多年不曾变动,又是清水衙门,他有功名在身,可能力有限,无人提拔,根本入不了朝堂,做不了官。 之前顾廷之一直在外面带兵打仗,他有心攀附也够不到,眼下,顾廷之在兵部已经站稳,加上最近陛下对顾廷之似乎多有倚仗,听说顾廷之帮刑部和大理寺抓了逃逆多年的犯人,还帮金吾卫剿匪,总之,顾廷之如今在朝堂各部也能递上话。 他思索多日,才终于下定决心找到他,想跟他开口让人留意,若是有了缺,推荐他,他有了官职,也不至于再被人瞧不起。 可没想到一见面,顾廷之就询问他钱凑的怎么样了? 他愕然了一瞬,顿时羞愧难当,他记得问过顾兰芝,顾兰芝当时眉眼透着轻快,“我们顾家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他也就没再管,如今被顾廷之当着外人直接问,他才知道顾兰芝压根没有解决。 为了面子,他当场应下,“尽快。” 见顾廷之脸色不太好,还借口去给岳母请安,一同回来,想让岳母再帮着好好说说。 印象里,这个舅兄似乎还是听岳母的话的。 却没想到,刚到侯府,就看到顾兰芝和刘氏。 刘氏他认识,以前顾兰芝经常提起,是王家的人。 如今王家声名有损,又跟侯府关系微妙,他顿时有些不安 等凑近,才知道今日顾兰芝是同刘氏一起来的,恰巧听到刘氏质问裴九娘那番话? 他都知道不管裴九娘还是顾廷之,以及侯府,都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力,造谣诋毁一个百年世家。 分明是王家自己内部被蛀烂,这才让人抓了把柄,被陛下敲打。 顾兰芝真是疯了,才会在这个节骨眼该跟刘氏一起。 还口口声声为了舟哥。 他们楚家自己不会教,用着如此? 楚淮安越长越气,恨意几乎从眼底溢出,化成刀子。 顾兰芝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今日同刘氏来就是错,可她真的没想到… 顾兰芝又气又恨,看着一旁的刘氏,直接气不过,就质问她,“你说,你为什么害我?” 刘氏本来就在生气,听到顾兰芝的逼问,所有怒气都冲她,“顾兰芝,你疯了?谁害你了?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整日大言不惭裴九娘就是个蠢蛋,说她的都是侯府的,侯府的就是你的,拉着我做幌子,去白拿,我也不会被你连累? 还有那天晚上,你跑我们王家,说裴九娘要跟顾侯和离,要我们好好照顾煜哥,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如今王家声名受损,我被迁怒,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还有脸反过来说我害了你? 分明是你害了我们王家?” 顾兰芝大惊,反应过来就要去堵刘氏的嘴,却被人死死拉住。 她以为是刘氏的人,气恼了,就对着刘氏破口大骂。 “休要胡说,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撕烂…”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裴九娘,顾侯,顾兰芝不止一次在我们跟前说顾煜就是个傻子,说他不仅傻,还疯,咱们没见过做姑母的这么编排自己的侄子,自然当真。”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顾兰芝急死了,吩咐人挡着的人拉开,可手下的人却站着不动。 她无计可施,只能咆哮。 落在楚淮安眼里几乎震惊。 她后知后觉,又急忙住嘴。 可她… “你说了多少次,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可不止我一个人听到。其实我很纳闷,你们侯府日子似乎是从裴九娘嫁过去好过的,就连你顾兰芝也是靠着人家的嫁妆抖起来的,怎么端碗吃饭,放碗骂娘,其实我倒是有些心疼裴九娘,养了这么一家子白眼狼,尽心尽力伺候一家子,却从未被感激。” 刘氏索性我不藏着掖着了。 “裴九娘,你还记得我庶兄刘荣?他至今未娶…” 闻言,顾兰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指着裴九娘,对顾廷之道,“廷之,你听到了,这个贱人偷人…” “闭嘴。” 岂料下一秒,顾廷之黑着脸怒喝。 “你…” 顾兰芝被吓了一跳,有些委屈,可她不敢去看顾廷之的脸,可转念,又有些窃喜,她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发起火来的后果。 “顾兰芝,我承认,我轻信你的话,想让裴九娘跟侯爷和离,所以我收买王举想压一压顾煜,可我真的没想到王举会…总之是我的错,裴九娘,看在我庶兄的份儿上,你…” 刘氏故意跟顾兰芝撕破脸,她早看出裴九娘跟顾兰芝不和,故意说出顾兰芝的所作所为,可裴九娘虽然痛恨顾兰芝,却对她没有丝毫的动容,她就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不过她很快发现,顾侯似乎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不在意裴九娘母子俩,至少听她喊出庶兄的名字,顾侯眼神瞬间变了。 她瞬间意识到可以利用。 顾兰芝这个蠢货也没让她失望。 想着,刘氏心里一乐。 “王夫人,你先污蔑侯府造谣,又当街污蔑我夫人清白,你究竟想做什么?是王家让你来中伤我侯府的?!” 一直不出声的顾廷之,一出声,就把所有人都愣住了。 刘氏脸色瞬间垮下来,不敢置信,却在顾廷之眼神迫使下,咬牙狡辩,“我,我没有,我只是为侯夫人不平,侯爷,你在外五年…” “我知道,我这些年亏待了九娘,也没约束好侯府的人,让九娘受了不少的委屈,可和离之事纯属谣言,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人再说第二次,王夫人,我是粗人,可也敬重饱学之士,王家百年底蕴,我也曾向往,莫要因为你一人,而让王顾两家生怨,今日的事情,我看在王家份上不追究,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顾廷之径自收回目光,看向顾兰芝,“长姐,我竟不知上次之后,你仍没改正,我记得我上次就说过,如果长姐再针对九娘和煜哥,作出不利于侯府的事情,那我跟长姐也就不必姐弟相称了。” 闻言,顾兰芝大骇,不敢置信看向顾廷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此顾家大门不再对长姐敞开…” 顾廷之沉着脸,他从未想过九娘母子竟然会被如此对待。 第62章 受委屈了? “不,你凭什么这么做,顾廷之,这也是我家。” 顾兰芝害怕了,哆哆嗦嗦冲到顾廷之跟前,抓着他的袖子。 她神情少有的哀求,眼里甚至急出了眼泪。 可顾廷之却没有丝毫动容,冷硬的把袖子抽回来,又后退了两步,眉目清冷的看着顾兰芝,最后又看向楚淮安,“麻烦照顾好贵夫人。 “什么?你喊我?顾廷之?你,你为什么?我是你长姐,你忘记曾经在父亲灵柩前亲口许诺会争功名,让我在婆家有倚仗…” 说着,她想起什么,突然歇斯底里的冲向裴九娘,“是你,是你这个贱人离间我们姐弟之情…” “冥顽不灵。”顾廷之眉宇之间最后一丝温情也消磨殆尽,抬手示意把她拦住,才冷冷的吩咐府里人,“以后不许楚夫人随意登门。” 说完,不再多看顾兰芝一眼。 楚淮安也懵了,他踉跄着看向顾廷之,又看向顾兰芝,心里渐紧,犹豫着要开口,可终究在处理顾廷之阴冷的眸子,闭上嘴巴。 眼看顾廷之还要继续发疯,他再也忍不住,上前让人制住顾兰芝,拉着她离开。 “松开我,我凭什么离开,这是我的家,顾廷之,你凭什么,你以为你争点军功了不起,我告诉你,你从来都不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 楚淮安都要气疯了,都这个时候了,这个蠢妇还说这些,别说攀附沾光,他甚至担心顾廷之会为妻儿和自己出气,他让人堵住顾兰芝的嘴巴,唯恐她再说出什么浑话出来。 顾兰芝却失心疯一般,一口把嬷嬷的手咬下一块血肉。 所有人都傻了。 不敢置信一个侯府出身的嫡出大小姐,当街发疯,状如泼妇,还撕咬… 刘氏瑟缩着远离,趁人不备,赶紧离开。 楚淮安更是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不顾还有人,当街打了顾兰芝一巴掌,最后让人把顾兰芝硬是拖走。 他留在最后,看着脸色冰冷的顾廷之,和裴九娘,想着缓和,可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楚公子,别忘了你家夫人欠我夫人的银钱,如果三日之内还不上,别怪我…” 不等顾廷之把话说死,楚淮安皱着眉出声,“廷之,这件事我实属不知,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凑齐。” 说完,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马车上,顾兰芝还在发疯,直到被他恶狠狠剜了一眼,才稍稍收敛。 他冷着脸看着这个蠢妇,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你以为你发疯就能让他顾及你们是姐弟,你以为他还是过去那个被你欺辱,被生母薄待毫不怨言的顾廷之,你真是…” “呜呜…” 顾兰芝嘴巴被堵着,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杂音。 楚淮安见她已经冷静,才让人把她松开,就听到顾兰芝痛哭流涕,“夫君,怎么办?顾廷之他…”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上次你就该知道他跟过去不同了,他如今护着裴九娘和煜哥,你过去对他们做的那些事,就成了顾廷之心头的刺。” “我,我也不想,还不是母亲,她不喜欢顾廷之,也不喜欢裴九娘,那个煜哥更是惹母亲憎恶,我是为了讨好母亲,对,母亲尚在,她不会不管我的…” “她要是管你,你今日就不会连门都进不去了,如今侯府顾廷之有军功,裴九娘是侯府主母,岳母…” 楚淮安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 “那可如何是好…” “姐弟亲情岂是那么好断的,不过是气话罢了,这段时间你可千万别再上门了,等他气消了,你再去裴九娘跟前…” “我才不要。” 听到要让她给裴九娘做小伏低,顾兰芝脸色立时变了。 “蠢货,刘氏有句话说的没错,你这些年吃人家用人家,还四处抹黑人家,我就不明白了,你…” “我,我去,你莫要生气。” 看楚淮安真的动怒,顾兰芝赶紧开口。 可她心里还是不大情愿的。 她素来不喜欢裴九娘。 同是京都贵女,她还是侯府嫡女,可每次,大家都只看到裴九娘,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心仪过的人,也喜欢爱慕裴九娘。 凭什么? 她哪里比裴九娘差? 想着过去的事情,顾兰芝眼底的怨毒都要溢出来。 … 等人散的差了,裴九娘才拉着煜哥往府里走。 全程没看顾廷之。 见她这般,顾廷之心里发紧,快步拉住她的手,语气带着一丝祈求和愧疚,“九娘,我才知道,抱歉,这些年,我,侯府,让你受委屈了。” 第63章 孔嬷嬷 裴九娘怔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冷笑。 当街乞求,他是要做什么? 不过她面儿上还是要装一下的,忍着不适,抬头看着他,轻轻一笑,“都过去了。”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现在她不需要了,他再来,也没什么用了。 顾廷之没放过她脸上的变化,奇怪,她明明说过去了,他该开心的,可是心里却堵的慌。 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护卫提醒,“侯爷,衙门那边…” “嗯。”顾廷之快速让自己抽离,点头目光已然沉了许多,对着裴九娘和煜哥,“杂务缠身,等我忙完,放心…过几天何御医休沐,我带你们过去。” 裴九娘没有拒绝,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她不怨顾廷之。 无爱无怨无恨。 毕竟她上一世做的也不比他好多少。 只是凉了的心再也不会起波澜。 她不会自恋的觉得顾廷之是突然发现她的好。 兴许是因为如今她对他冷了,他不适应了,或者是碍于那些传言。 越想下去,裴九娘越觉得他惺惺作态。 不过他的好意,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她不会拒绝。 三天后,楚淮安亲自登门,把钱给了裴九娘,还说了很多顾兰芝悔恨的话,她没接话,楚淮安也有些悻悻的,没多久就告辞离开了。 她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顾兰芝对她从来没有满意,她一直不懂,直到上一世她死,顾兰芝对着她的牌位吐唾沫,她才知道顾兰芝竟然是因为少年慕艾喜欢的人在宴会上夸赞了她几句。 何其可笑。 她知道楚家的家底,一下子拿出这么多,多半是仓促发卖了些什么才凑出来的。 不过这跟她没多大关系。 她数了数银钱,三千两。 加上她之前出兑铺子的十万两,还有她之前攒的,也算是不少的一笔了。 这笔钱,该做点什么好呢? … 近几日,顾玉脂来的更为频繁了,每次都拿着不同的糕点到顾西珏跟前晃荡,话里话外也透出炫耀来。 “哥哥,祖母对我可好了,不仅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寝屋,还有嬷嬷,丫鬟,好几个人,就伺候我一个,对了,我的屋子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你看看,我新裁的衣服,好不好看?” 顾玉脂说着,特地到顾西珏跟前转了一圈。 可顾西珏头都没抬一下。 气的顾玉脂两颊鼓鼓的,可她很快就释然了,又凑到顾西珏跟前,笑着道。 “哥哥,祖母还为我请了一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说教我宫里的规矩,祖母说学了宫里地规矩,别人会高看的,以后我才能嫁的好。” 闻言,顾西珏这次倒是有了些反应,微微蹙着眉,顿了一会才问道。 “什么嬷嬷,姓什么?” “姓孔。” “什么?” 闻言,顾西珏脸色微变,一把握住顾玉脂的手,急切道,“玉脂,不要跟她学,跟祖母说撵走她…” “为何?哥哥,你?” “她不是好的。” 顾西珏有些着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他记得很清楚,有个姓孔的嬷嬷,因为教授丞相千金宫里争宠的那些伎俩,后来东窗事发,被活活打死。 丞相千金也被休弃,母家不容,后来被送去庙里,却被土匪杀害。 他记得上一世在顾玉脂的教育问题上,祖母刘氏也曾跟裴九娘起过争执,刘氏也曾把孔嬷嬷请来府里,后来被裴九娘发现,裴九娘不顾刘氏的阻拦,把孔嬷嬷赶了出去。 后来又请了一位女夫子专门教顾玉脂。 可因为撵走孔嬷嬷,刘氏对裴氏怀恨在心,没少在他和顾玉脂跟前说裴氏的坏话,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裴氏是要毁了顾玉脂。 他一度也这么觉得,可后来听说孔嬷嬷的下场,也吓出一身冷汗。 还有那位秦姓女夫子,记得秦王府最后不介意顾玉脂养女的身份,同意亲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顾玉脂是那位女夫子的徒弟。 想到这里,顾西珏更是苦口婆心劝说,“玉脂,你听我的,跟祖母说,让孔嬷嬷走,你让祖母给你…” 说到一半,顾西珏突然顿住。 那位秦女夫子是多少王亲贵胄都请不来的,上一世裴氏能请动,好像也费了很多心思。 具体的他并不清楚。 祖母刘氏一向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又怎么肯? 何况刘氏跟那位孔嬷嬷感情可不一般,上一世孔嬷嬷罪行败露,被打死,刘氏都觉得孔嬷嬷死的冤枉,还要去给她收尸,是裴氏拦住了她,为此刘氏赏了裴氏一记耳光,当众打的。 那时候,他竟然觉得裴氏心好狠,明知道祖母刘氏跟孔嬷嬷有旧交,祖母年纪大了,顾念情分,还阻拦。 如今他才知道上一世它和顾玉脂能成才高嫁,少不了裴氏。 “哥哥莫不是嫉妒我?哼,是你自己非赖在这里给人家做儿子,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哥哥自己走错了路,得罪了祖母,就莫要拉我一起下水,李然哥哥不识好歹,以后我也不来给哥哥宋糕点了,哥哥好自为之吧。” 顾玉脂拉下脸,一把甩开顾西珏,恶狠狠的瞪着他。 要不是雨幕让她来劝他,她才不会来。 她压根不希望他去祖母那。 他没去,祖母就整天念叨,去了,祖母肯定只对他好。 想着,顾玉脂嘴角扯出一抹怨毒的笑。 反正她来劝过了,是哥哥自己不识好歹。 顾西珏看着顾玉脂越走越远,手紧紧攥在一起。 不该这样的。 他发疯一般跑去找裴九娘,却看到她抱着煜哥在那练字,她满眼满心都只有顾煜,看到他,眼里只有冷漠,他踉跄后退一步,还是鼓足勇气开口。 “母亲,祖母给玉脂请了孔嬷嬷,母亲,你当真不管我们了吗?母亲,我们也是你的孩子? 孩子错了,母亲打骂,我们受着,可求母亲莫要不管我们?” “滚。” 裴九娘不等他说完,已经忍不住冷声出口。 顾西珏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攥拳看着裴九娘,“你,你好狠的心…” “你们做尽恩将仇报之事,还想让我原谅你们?!顾西珏,你脸真够大的!”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既然重来,不能过去吗?” “过去?” 裴九娘把煜哥放下,一步步朝顾西珏走去,“如果你养了一条狗,每天好肉伺候着,有一天,他却把你给吃了,你会原谅吗?” “我…”顾西珏双眸猩红,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裴氏在故意羞辱他,她不愿看到他。 可他,他… “所以,你不会原谅…” 他最后一次试探着问。 “不会,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我的眼。” 裴氏绝情的话,宛若凌迟,割的顾西珏心一阵阵刺疼。 这一刻他明白,他终究无法求得。 “好,既然如此我不强求,母亲,我最后喊你一声母亲,儿在这给你磕头,纵然你不认我,我仍认你为母,以后…” “滚。” 不等顾西珏说完,裴九娘厌恶出口。 纵使心里有准备,顾西珏还是觉得难堪,他攥着拳,一步三回头靠着裴九娘,心里暗暗发誓,这一世,就算没有裴九娘,他和顾玉脂也一定会出人头地。 他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可以的。 第64章 自乱阵脚 裴九娘原以为顾西珏会搬去刘氏的院子,跟顾玉脂一起。 可没想到他竟然只是答应每天到了用膳时间去刘氏那吃,平日里还是宿在主院边儿上的小院子。 他对刘氏说,他要用功读书,刘氏看他如此上进用功自然是高兴的紧。 顾西珏趁机让刘氏撵走孔嬷嬷。 刘氏还以为顾西珏是看不得她对顾玉脂用心,好一番劝说,“西珏,你是男孩子,祖母自然是更看重你的,可你妹妹若是长进了,以后高嫁,对你来说只会有好处。” 顾西珏跪在刘氏面前,仍旧坚持让刘氏撵走孔嬷嬷,又力劝她想办法给顾玉脂请女夫子。 刘氏当即大怒,“你知道什么?我让孔嬷嬷教你妹妹,自然是有我的用处,孔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多少豪门望族巴巴的想把她请进府里调教子女,都请不到,要不是我以前就跟她认识,她压根不会答应来咱们侯府。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以后莫要管你妹妹的事情。” 头一次,刘氏对顾西珏发脾气。 直到这一刻,顾西珏才算明白上一世,裴九娘坚持把孔嬷嬷送走,又把秦女夫子请来,是顶住了什么压力,暗自里承受了多少。 他见刘氏不为所动,也急了,竟然拿自己以后不读书威胁刘氏,被气急的刘氏直接抽了一巴掌。 虽然刘氏立马就后悔了,抱住顾西珏抹眼泪,“乖乖,都怪祖母,祖母不是故意打你的,唉,祖母真的是为了你们兄妹好,别怪祖母,好了,你想读书,祖母一万个支持,祖母已经让人去帮你打听进书院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刘氏脸色有些晦暗。 她原本以为凭借她侯府老夫人的身份,把顾西珏塞进书院不是什么难事,却忘了她不过妾室扶正,那些真正的高门大户,尤其是那些自诩读书的人家,压根就瞧不上她。 她竟然屡次碰壁。 她一没人脉二没关系,手下那些婆子也是些不顶用的,她让他们去帮着打听,竟然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裴九娘最近对她也尽是敷衍,她跟她提了好几次,她都不接话茬,气的她暗暗赌气,就算不用她裴九娘,她也一定把顾西珏送去好的书院读书。 好不容易打听到一家,却又在外地。 她是舍不得顾西珏出京的。 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可顾西珏又催促她,就在她焦头烂额的时候,还是孔嬷嬷告诉她认识一家书院的管事,可以从中斡旋。 多好的孔嬷嬷。 真不知道顾西珏为什么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想当初,要不是孔嬷嬷提点,她压根不可能母凭子贵坐上这侯府主母的位置。 这些旧事,她从不对外说,也难怪这些孩子,总把孔嬷嬷当成是仗着宫里老人身份骗人的。 想着,她对顾西珏又和颜悦色了几分,“哥儿,你只要知道我是万万不会害你的,还有,你以后只管专心读书,来祖母这也不用那么勤,以后我会让人把饭给你送去。” 闻言,顾西珏脸色一紧,不敢置信看着对他和颜悦色,却又暗暗疏离的祖母刘氏。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分明记得上一世刘氏虽然也不愿送走孔嬷嬷,可最后还是依了裴氏。 而且祖母对他一向很好,从未如此疾言厉色,更别说动手打他。 在他印象里,祖母虽然有些顽固,也没什么文化,说话有时候有些糙,可是个顶顶好的人。 他头一次发现祖母是如此的陌生。 见劝不住刘氏,他又想从顾玉脂那里入手。 可顾玉脂一听,就把他狠狠往外一推。 “哥,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你不就是觉得祖母重视我多过你,所以你不愿孔嬷嬷教导我?我告诉你,我不会听你的,祖母说了,只要我跟着孔嬷嬷好好学规矩,将来就能嫁去高门大户,你休要阻碍我的前途。” 顾玉脂说着,再也不愿意多看顾西珏一眼,气冲冲走了。 顾西珏被刘氏的人送回到小院儿。 不知是不是刘氏的授意,还是底下人惯会自己揣度,对他也不尽心起来。 好几天,顾西珏都窝在小院儿没出门。 裴九娘听到翠屏提起顾西珏的时候,也是微微有些惊诧。 没想到它还是半点没长进。 竟然想着靠一张嘴就劝说刘氏。 她也想起上一世她为了阻止刘氏留下孔嬷嬷那个祸害,费了多少心力。 他以为刘氏看重他,他就能动摇刘氏。 却不知刘氏就算再重视他,却也终究更爱她自己。 何况那孔嬷嬷手里握着刘氏的把柄。 上一世她把孔嬷嬷送走,却反被孔嬷嬷威胁,要把刘氏做的那些事都说出去。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她的婆母刘氏竟然还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看在顾廷之的面子上,也为了侯府,她选择买通孔嬷嬷把事情压下来。 可孔嬷嬷却欲壑难填,那些年,她为了捂住刘氏做的那些烂事,搭进去几千两银子。 这一世没了她兜底,她看刘氏怎么办? 她重生以来,不是没想过报复回去。 可她终究不是那般狠心的人。 可她没想到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他们自己就乱了阵脚。 仔细想想,她上辈子可真是做的太多。 做的多,被人恨的多,下场才惨。 这辈子,她什么都不做,倒是要看看,他们会自己落得什么下场。 … 几天后,到了顾廷之说好休沐带他们母子去拜见何御医的日子。 一大早,她就早早把煜哥喊起来。 等她准备好何御医的礼品的时候,却怎么都寻不见煜哥。 这时跟着煜哥的小厮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小公子跟隔壁的西珏公子打起来了。” 闻言,裴九娘愣了一下,旋即在小厮的引导下匆匆过去。 到了顾西珏住的院子,就看到煜哥正跟顾西珏扭打在一起。 煜哥比顾西珏矮不少,可他最近一直在扎马步练体能,还跟着顾廷之练习了些巧劲儿,竟然也能跟顾西珏勉强打个平手了。 第65章 小偷 “小偷,你是个小偷…” 裴九娘愣神的功夫,煜哥竟然把顾西珏压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揪着他的衣服,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眼睛红红的,里面全是愤恨。 顾西珏本来似乎能反抗,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卸了力,原本倔强的脸,也突然变的委屈起来,豆大的眼珠子滚落出来,声音沙哑又委屈。 “我没有,没有…” “你有,你是小偷,还是骗子…” 煜哥见他反抗不了,一拳打在顾西珏的脸上,只不过被顾西珏避开。 裴九娘看到顾西珏刚才只要用力,就能把顾煜甩开,可他却只是避开他的拳头,恍惚,还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有委屈,还有埋怨。 这一幕突然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裴九娘心一凉,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是在示好,也是在示弱,更是想让人觉得跟顾煜比,他才是那个弱者,那个被欺负的,需要被人同情的。 何其熟悉的一幕。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一点点占据她的心,让她以为煜哥是个暴力又无药可救的孩子。 只是重来一世,他怎么就以为她还是个糊涂虫。 “煜哥,松开。” 裴九娘递了个眼神给彩凤和翠屏,她俩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裴九娘知道他们该得意小主子占上风,大概还觉得解气呢。 没好气的她只能亲自上前,可手刚搭在煜哥身上,就被他红着眼甩开。 她仿佛被煜哥眼底的痛刺痛到,身子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煜哥…” “我说了他是小偷…他…” 煜哥哽咽,他恨自己说话不利索,恨自己的阿娘不信任他。 他昨晚上做了个梦,梦里,他为了让阿娘喜欢他,很努力的学习练字,作诗写文章,终于,他写了几首自认为好的诗,还做了一篇他自己很满意的文章。 他兴冲冲的打算等阿娘寿辰给阿娘,阿娘肯定不会觉得他笨,或许就能跟喜欢顾西珏顾玉脂一样喜欢他。 可他还没等到阿娘寿辰,就听到府里下人都在议论,“听说了吗?西珏少爷做的文章连国子监忌酒都夸赞,还有玉脂小姐作的诗让她一跃成为京城第一才女呢,老夫人和夫人高兴坏了,要大摆筵席,还要给京都大户下请帖呢。” 他心里一沉,手不自觉的攥紧,正要离开,却听到丫鬟随口念了几句,还说那是顾西珏顾玉脂的。 不,那分明是他的,是他呕心沥血,为了阿娘寿诞作的。 他气冲冲跑去找阿娘,阿娘正跟祖母刘氏在一起,看到他,他们都很不喜。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磕磕绊绊告诉他们,那是他的,是他写的。 祖母刘氏却嗤笑,“你是说西珏和玉脂剽窃你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配吗?好了,来人,把他带下去,看到他,我就来气,我看煜哥这疯病是愈发严重了,再过几天就是宴席的日子了,别让他搅了大家兴致,让人无端嗤笑咱们侯府。” 他浑身哆嗦,红着眼看向阿娘,可阿娘裴氏却只是对着祖母刘氏轻点头,然后有些不悦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最后失望的让人把他带走,还不许他最近出来。 他被关在府里最偏僻的院子,府里下人狗眼看人低,给他吃最差的,有时候甚至是馊的。 顾西珏顾玉脂还带着小厮去嘲笑他… 虽然是梦,可不知怎么回事,他却觉得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早上醒来,他不自觉的摸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可他看着对他又宠爱又好的阿娘,还是没有说,觉得肯定只是个梦。 可他醒来之后怎么都找不见小白,他顿时慌了,有小厮告诉他,看到小白跑去顾西珏的院子。 他急忙去找,可顾西珏不承认,还跟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嗡的一声,煜哥突然想起来,这句话梦里的顾西珏也说过。 还有梦里的顾西珏,曾经诬陷他弄死了祖母刘氏养的白猫。 他说自己没有,可刘氏还是让人打了他,他祈求看向阿娘,阿娘只是红着眼,却没有给他求情,更没有信任他。 想到这些,煜哥心里就一阵阵难受,更认准了肯定是顾西珏把小白藏起来,还有可能对小白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想到小白或许会遭受跟梦里的白猫一样的对待,煜哥就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他认定小白肯定是被顾西珏害了,就像他害祖母刘氏的白猫一样。 他控制不住想从顾西珏口里逼问出小白的下落,却不知怎么就跟顾西珏打在了一起。 依稀间,他好像听到顾西珏挑衅说了一句,“就是我把你地小白害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才失去理智… 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阿娘裴氏站在那。 他一下子慌了。 脑海里眼前跟梦里的场景重合…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阿娘肯定觉得他是个坏的,不仅打人,还发疯…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煜哥猩红着眼,疯狂摇头,他想解释,可他嘴笨… 视线里,阿娘裴氏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跟梦里的一样。 耳边,顾西珏还在讥讽挑衅,“你知不知道你那只蠢狗死的时候,在我手里叫的多惨,可我死死的把它的嘴捂住,它就那样一点一点没了动静…” 顾煜头疼欲裂,什么都看不清,只记得顾西珏挑衅的话,眼前仿佛看到小白是如何被顾西珏一点点掐断生机。 被污蔑的无助和失去小白的痛交织在一起。 他一瞬间,仿佛成了小白。 顾西珏就是杀掉他的刽子手。 裴九娘回过神,就看到煜哥失去理智,死死抠住顾西珏的脖子,顾西珏脸都泛紫,哀求又无助的看着她,冲她张口,“母亲,救我?” 裴九娘怔愣着,看着这一幕,一瞬间的恍惚,可还是抬手把煜哥从顾西珏身上拽下来。 她,她不能让煜哥犯错。 可煜哥显然误解了她,他红着眼瞪着她,那眼神陌生又绝望。 她怔了一下,想上前搂住煜哥,安抚他,煜哥却狠狠把她推开,“你,走开,你不是我阿娘…” “煜哥,不是…” 裴九娘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突然冲过来抱住她大腿的顾西珏惊住。 “母亲,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母亲…” 裴九娘怔愣,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把顾西珏推开,却还是看到她的煜哥伤心难受的浑身颤抖的样子,心疼的她心都在抽。 “煜哥,不许哭,哭,解决不了任何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煜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她记得煜哥说过,很多事都是顾西珏顾玉脂故意刺激。 她看向煜哥,眼角扫向顾西珏,果然看到顾西珏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怎么? 他以为他刺激煜哥,她就会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就会重新接纳他这个白眼狼? 第66章 白马书院 她抱住煜哥,静静等他冷静下来,视线更是一瞬不瞬死死盯着顾西珏。 这让原本以为可以借机会做些什么挽回的顾西珏,心里有些慌乱。 他,他有些后悔了。 或许不该激怒顾煜。 嗫嚅嘴唇,他试图开口,“我,真不是我,我没有杀…” “是你,你说,小白,是你杀,他杀了小白,小白…” 原本情绪已经有所缓解的煜哥,听到顾西珏的话,再次情绪失控起来。 “小白?” 裴氏皱眉,看着失控又伤心的煜哥,又看眼神明显躲闪心虚的顾西珏,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 “说,小白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她冲顾西珏怒吼。 顾西珏摇头,“我不会那么蠢。” 顾煜异常激动,在裴氏怀里挣扎,企图挣脱开,“就是,就是,他承认…” “煜哥,阿娘会弄清楚,相信阿娘。”她死死抱着煜哥,几步走到顾西珏面前,把煜哥交给彩凤,居高临下瞪着顾西珏。 “你的确不会这么蠢,可你骗煜哥,让他失控,你以为你演这一出苦肉计,我就会改变心意,顾西珏,你知不知道这会让我更厌恶你…” “不,不…” 顾西珏有些害怕了,他当然知道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不是侯府记在族谱上的养子,更不是裴九娘心爱的养子,就连祖母刘氏都对他很不满。 要是裴九娘铁了心把他赶出去,或者做什么… 他无力改变。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他赌错了。 他忘记裴九娘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偏心他的人了。 “我错了,你不要…” 心越来越慌,他腿一软,跪了下去。 “你给我滚,顾西珏,最后一次,别逼我…” 裴九娘后面地话没说出口,顾西珏却还是感受到了她话里的威胁和恨。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明知道她重生,知道他做的一切,却选择无视,不过是因着知道裴九娘心软,看她虽然厌恶他,却从未想过报复。 可他突然明白他错了。 在他触及顾煜的时候,他错了。 “不,不是我,是,应该是玉脂…” 他害怕了,为了自保,不得不把顾玉脂供出来。 他虽然是猜测,可也不是全无依据。 上一世,他就发现顾玉脂喜欢虐待小动物,经常会把小猫小狗抱回来,总针扎他们,甚至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用脚死死踩着他们的头,更或者把它们高高举起往地上摔。 上一世,祖母刘氏养的白猫就是被顾玉脂活活摔死的。 为了脱罪,他不得不帮她一起指认顾煜。 他知道,就算他不说,重生归来的裴九娘也早晚会想到,倒是不如让他做个顺水人情。 反正,这一世,这个妹妹,也已经废了。 “煜哥,阿娘带你去给小白讨回公道。” 裴九娘轻扫了一眼顾西珏,又把顾煜接到怀里,用帕子给他轻轻擦掉眼泪。 煜哥巴掌大的脸上还有泪痕,可情绪明显比之前稳定了很多,对她也重新依赖,只是死死抓着她的手,期盼又害怕,“小白?” “小白,会没事的。” 裴九娘知道小白对煜哥的重要性,煜哥平日里不管再忙,都会每日抽出时间跟小白玩耍,尤其上次小白被楚行舟弄伤,小白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 煜哥一直很愧疚,没有保护好唯一的小伙伴。 她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小白真的出了意外,她不会轻易放过顾玉脂。 “嗯。” 煜哥在她怀里轻轻点头,头搁在裴九娘肩膀上,看到顾西珏,又把头埋在她怀里。 裴九娘轻扫了一眼顾西珏,“你一起跟上。” 说完,也不管顾西珏有没有听到,就抱着煜哥往外走。 在院门口,碰到久等不到人,匆匆来寻的顾廷之。 顾廷之几乎一眼看到裴九娘怀里红着眼的煜哥,裴九娘的状态也不对。 低头又看到顾西珏也红着眼睛。 他有些恍惚,下意识的询问,“怎么回事?” 裴九娘心里有气,没理会,抱着煜哥往前。 身后彩凤给顾廷之行礼,把发生的事情简单跟顾廷之说了,顾廷之拧着眉,扫了一眼顾西珏,加快脚步,追上裴九娘母子。 见她不停,又抢先几步拦住她。 “会不会是贪玩跑丢了?” “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和煜哥冤枉了人?” 闻言,裴九娘突然忍不住,黑着脸,冲他质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就是什么,觉得只不过一条狗,无足轻重,顾廷之,如果是你母亲刘氏的狗呢?你也会真觉得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裴九娘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身上多了两道目光,一道是顾西珏,还有一道是顾煜。 她也突然想起上一世顾西珏和顾玉脂指认顾煜虐杀刘氏的白猫,同时还在他住的院子里挖出很多小动物的尸体,坐实了顾煜疯子的名头。 上一世她从未怀疑过,只觉得自己这是生了个什么怪物?! 如今想来,她的煜哥应该是替人背了黑锅。 他的煜哥何其无辜。 陷害他的人何其可恶。 最可恶的当属她和顾廷之。 身为爹娘,不信任他,才是对煜哥最大的残忍。 显然顾西珏也是想起来,才会突然如此警觉。 可煜哥? 裴九娘突然想起煜哥发现小白不见,就来质问顾西珏? 还有煜哥经常做梦,梦里总是反复念叨…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里涌现。 见顾廷之久不说话,她脸色又黑了几分,径自掠过他往前走去。 半晌,顾廷之才回过神,急急追上去,见她抱着煜哥似乎有些吃力,就想搭把手,可才提出来煜哥就死死的抱住裴九娘的脖子。 他一瞬间仿佛被定住。 待再回神,他们母子已经走远。 依稀觉察有什么东西在轻拽,他低下头,就看到顾西珏红着眼,一双小手轻轻揪着他的袍子。 “你做什么?” 他语气自然有些不好。 可顾西珏像是没听到似的,红着眼眶,豆大地泪珠滚落,“不要,不要赶我出去。”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顾西珏松了一口气。 顾廷之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可当唠叨前头裴九娘抱着煜哥失望的看过来,才突然惊慌失措的松开手,快步朝他们追去。 顾西珏看着把他丢下的顾廷之,稚嫩地小脸上满是怨毒。 裴九娘自己可以不在意,可看着煜哥眼底透出的失望,还是忍不住对着顾廷之发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没有做,是煜哥误会他,是不是? 可你想过没有,他不刺激煜哥,煜哥为什么对他动手? 对,我没有证据,不能轻信煜哥一面之词,可他何尝不是一面之词? 顾廷之,过去五年,你不在我们很好,所以,如果你不能做到偏爱,就别出现在我们母子面前。” 说着,裴九娘不顾顾廷之已经难看的脸色又道。 “我已经在为煜哥重新挑选书院,我觉得白马书院就不错!” “白马书院?不在京都?” 顾廷之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裴九娘地手,逼近几分,语气森然,“你什么意思?” 第67章 我回来晚了 “我考虑跟煜哥一起去白马书院…过去五年,我亏欠煜哥,我不想再对不起孩子…至于侯府,中馈已经交出去…上次我跟你说过的,你纳妾,娶平妻,或者,跟我和离,我都无话说,亦或者,你想直接娶温蓉,也不是不可,只一点,煜哥,我要带走。” 说到这儿,裴九娘语气放缓了几分,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我这辈子只会有煜哥一个孩子,纵使他跟我,也跟侯府斩不断血缘,何况,婆母一向瞧不上煜哥,而你以后也会有别的孩子…” “裴九娘,你就是这么想的?” 顾廷之一瞬不瞬看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吼出来。 倒是把裴九娘吓了一跳。 两世,她都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意识到他生气了,裴九娘也有些慌。 她想再说些什么,可刚要张嘴,又突然怔住。 她其实并不十分明白他生气的点儿。 难道是怕她走了,侯府无以为继。 还是怕骤然和离,传出去,于他和侯府名声有损? 想着,裴九娘冷笑一声,又道,“如果你是担心婆母主持中馈艰难,我可以把我嫁妆一半留下。 或者,也可以对外说是我裴九娘不孝不娣,不敬婆母…” 一半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若不是为了能带走煜哥,她不会如此。 无论如何她不会舍弃煜哥。 可煜哥乃侯府嫡子,想带走何其艰难。 她有些后悔当初给煜哥开蒙,让人看到煜哥的好。 早知道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她就该先带煜哥离开了。 顾廷之怎么都没想到裴九娘竟然是这么想他的? 好,很好。 原来在裴九娘眼中,他顾廷之就是那种贪慕妻子嫁妆的男人,是为了自己的声名,不惜往结发妻子身上泼脏水的男人。 好,很好。 顾廷之一贯面无表情地脸上,多了一抹子自嘲,忍不住轻笑出声。 裴九娘愣住,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够? 难不成还不满足? 还是说,他不想和离? 想休妻?! 裴九娘脸色发白发紧,抱着煜哥的手也微微用力。 煜哥从她肩膀上支起头,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顾廷之。 好像顾廷之是欺负他阿娘地坏人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顾廷之才一字一句,“裴九娘,你给我听好了,我从未想过同你和离,煜哥是我侯府嫡子,是我顾廷之唯一的儿子,将来还要承袭爵位,谁也带不走。” 说着,他气喘吁吁喘了几下,似乎生气极了,待稍稍克制,冷静几分,又道,“我不管你信不信,我对母亲和顾兰芝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我纵使知道侯府日子艰难,可也想的是努力争军功,拿赏赐,撑起侯府,我以为侯府近些年是…这些不说也罢,终究是我负了你,是侯府负了你,你心里有气… 我承认当年娶你非所愿,可我从未想过同你和离,我顾廷之这一世一会有一个妻,也不会纳妾…不管你信不信,我跟温蓉并不熟…” 顾廷之一贯是个做事多说话少的,今日说这么多,主动解释,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裴九娘更是完全懵了。 可她显然并不信。 或者说即便他现在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未来变数,谁又知道呢? 毕竟上一世真实发生的事情摆在那里。 她尸骨未寒,他迎娶温蓉,这可是她亲耳听到的。 顾廷之见她神情,便知道她压根不信,无力感顿时布满全身。 他脸色极差,狠狠一甩袖子,不由分说从她怀里抢过煜哥,便大踏步朝前走去。 煜哥吓得哇哇大叫,裴九娘急忙追上去,可却怎么都追不上他。 顾西珏看着俩人争吵,看着顾廷之被裴九娘气的跳脚,目光晦暗不明。 他知道裴九娘肯定是因为前一世的事情,误会了顾廷之。 其实他也一度以为顾廷之对裴九娘和顾煜无情。 顾廷之可是曾经亲自命人把顾煜腿打断。 可是谁能想到后来有一天,顾廷之突然发疯的冲去裴九娘和顾煜的坟头,枯坐一整宿,嘴里反复念叨着,“他回来晚了,回来晚了。” 后来甚至自刎在裴九娘祭日那天。 想起上一世的事情,顾煜心有余悸,许久才跟上顾廷之和裴九娘等人。 他曾经想过要不要把顾廷之的事情,跟裴九娘说,可在逐步确定裴九娘压根不会原谅他之后,他犹豫了。 或许只有他们两个有矛盾,他才能夹缝求生。 而且裴九娘如果真的能和离离开侯府,对他而言也不是全无不好。 第68章 顶撞 一行人到了刘氏住的院子。 孔嬷嬷正在教顾玉脂顶茶碗站规矩,走宫步。 说是宫里走路都有要求,得走路的时候,头顶的茶盏不掉下来才成。 顾玉脂已经练了有一段时间了,刘氏的茶碗都不知道摔了多少,却还是练不好。 刘氏发了狠,让孔嬷嬷不必顾及,练不好,就上规矩。 这些天,顾玉脂苦不堪言,手心都被打肿了,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握不住。 可成效也是显着的。 今天,顾玉脂终于能头顶茶碗站小半个时辰了。 刘氏也很满意,正夸赞顾玉脂,就有人通报,“侯爷、夫人来了。” 闻言,刘氏面色一紧,随即走到上首位置坐下,冷着脸,等着人走进来,才忍不住开口。 “还知道来给我这个母亲请安,我还以为都当我死了呢。” 说着,狠狠地扫了一眼来的四个人。 以前她至少看顾西珏还是顺眼的。 毕竟是她钟爱的小儿子的种,又跟小儿子顾晏之小时候,七八分相似。 可自从顾西珏三番两次顶撞她,她的心也逐渐凉下来。 何况到底是些私生子。 晏之以后会娶正头娘子,生名正言顺的孩子。 可即便如此,她看顾西珏也终究比顾煜要顺眼些。 看到顾煜,她就想起最近上京闹得沸沸扬扬都是因为顾煜,说是顾煜把王家出来的夫子都比下去。 她出去的时候,好几次都被人拦下行礼,说她生了个好儿孙。 可她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巴不得顾煜是真傻子。 他若不傻,爵位就只能由顾廷之一脉承袭。 还有她最近忙着给顾西珏找书院,接连碰壁,她觉得肯定是因为裴九娘和顾煜把王家人得罪了。 听说顾煜最近也一直在家赋闲,无书院可去。 报应。 活该。 想着,刘氏心里才稍稍压住火气。 可还是忍不住对裴九娘训斥,“眼皮子浅的东西,你以为王家是那么好得罪的,现在好了,你自己亲生的没书读也就罢了,还连累顾家人都没书读,当初就跟你说把心别放在一个傻子身上,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 刘氏越说越气,完全忘记裴九娘和顾廷之已经数次提醒她不许再说顾煜傻子的事情。 原本情绪已经缓和地顾煜,这会儿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裴九娘怀里浑身发抖,委屈的不行。 他不明白祖母为何总骂他是傻子。 明明他已经很努力了。 越想越委屈,他整个人都无声抽泣,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裴九娘一边轻拍他后背安抚他,一边冷着脸看向还喋喋不休一味埋怨她和顾煜的刘氏,正要出声质问。 就听到顾廷之冷着脸开口,“母亲,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这么说煜哥,我不明白母亲为何连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一味责怪九娘和煜哥?” 被顾廷之当众斥责,刘氏脸上挂不住,嗓门都大了不少,“他是我的亲孙子,他要是个堪当大任的,我会这么说,我还不是恨铁不成钢…什么事情没弄清楚,满上京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咱们顾家以权势压人,廷之,我记得你父亲曾说过,咱们要循规蹈矩小心做人,要是被抓住把柄… 还有,我记得咱们顾家祖上还是靠着王家吃饭的,这么做,不是被人戳脊梁骨,说咱们王家忘恩负义…” “够了。”不等顾廷之出声,裴九娘已经听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刘氏凡是用她自己的歪理把她贬的一无是处。 好像不管她怎么做,到刘氏那都是错。 以前她做小伏低,心再不服气,也会看在她是长辈的份儿上,给她留颜面。 可随着她一次次的贬低煜哥,她再也不想看什么长辈面子。 她只想把她也贬一顿,给煜哥和她自己出气。 “你,你什么态度?我是你婆母,还不能说你…” “我敬重你,你才是,刘氏,你口口声声煜哥是你亲孙子,可你曾说过煜哥一声好吗? 没有吧? 你只一味说他傻,不堪大任,不配侯府子孙。 到底事煜哥不入你眼,还是因为他是我生的?你才一再贬低他? 以前你说煜哥天姿不好,要吃素,才能得佛祖庇佑,我信你,结果煜哥五岁了,还跟三岁稚童一样。 可他们,我按照你说的让他们吃素,你为什么又说吃肉好? 昔日你打着为煜哥好,只给他安排一个老嬷嬷一个尚未长成地小厮,煜哥根本不能得到敢照顾,我每次说,你都责怪我惯坏孩子,可为何同样的安排,你却立即怒了,给他们重新安排几个小厮嬷嬷? 还有前些日子的事情,京都谁不知道是王家欺人在前,我不过是护着煜哥,你从不过问煜哥有没有受伤害? 就连一条街住着的,都知道来问一句,你是亲祖母,同在府里住着,只当不知。 今个儿又无端斥责,难不成煜哥被打压,不会害着侯府颜面,还是说你不在乎煜哥,所以他被欺负,你觉得无所谓?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端出祖母的架子,母慈子孝,你为祖母不慈,就别让我和煜哥敬重你半分…” 裴九娘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 全然不顾刘氏被气成什么样子。 刘氏吭哧吭哧喘着粗气,把手边的茶盏都散落在地,浑身颤抖,好几次想出声打断裴九娘,都无果。 一贯维护她的顾廷之,不仅丝毫没有责备裴九娘的意思,还阴沉着脸频频看向她,好像责怪她似的。 “反了,都反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巴里只一味念叨着。 “廷之,你还是我儿子吗?你就这么看着她,这么跟我顶嘴? 我,我一片苦心,你们…” “什么苦心?故意打压煜哥,却说为煜哥好?我就说顾兰芝为何满京都散播煜哥是傻子,原来是得了母亲的真传,那我能不能也学母亲,以后逢人便说母亲你命不久矣状若疯癫…” “你?!裴九娘,你究竟要做什么?!” 刘氏捂着胸口,一副被气到的样子,又频频看向顾廷之,可顾廷之脸色虽差,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她心里堵的难受,身边的嬷嬷丫头一味给她顺气,替她出声。 “夫人,侯爷,老夫人身体不好,她,她是真心为煜哥…” 说到一半,对上顾廷之地眼神,声音也渐渐小了。 刘氏见状,狠狠瞪了几个嬷嬷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母亲身体不适,还是请府医过来,免得一会儿又要晕倒。” 裴九娘把一切看在眼里,也不接,只冷冷道。 刘氏白做了一场戏,气的脸都绿了,见嬷嬷还想说她真病了,气的把嬷嬷撵走,也不装了,坐直了,怒瞪着裴九娘,“看样子,你们不是来给我请安的,是来专门气我的?!” “不敢,只是也确实有些事,要找顾玉脂。” 第69章 故意的 “玉脂?你找她做什么?!” 刘氏有些意外,下意识看向顾玉脂,这才发现她小脸煞白,心中一紧,却又觉得肯定是裴九娘欺负了玉脂。 顾玉脂虽是女娃,可也是她晏之的种,本来她也不是太看重。 可近来顾西珏屡次顶撞她。 反而玉脂乖巧听话,孔嬷嬷也说玉脂是可造之材,将来必能嫁入豪门,给她这个祖母争光。 如此想着,她袒护之心更盛。 那边裴九娘也看出刘氏的心思,冷笑一声,直接问道,“母亲,你可还记得当初劝我收留他们的时候说过的话?” “什么?” 刘氏有些懵,她当时为了把两个孩子找个正当由头接入府里确实费了一番心思,先把他们送去顾环那,又让人给裴九娘吹耳边风,让她觉得煜哥痴傻,不堪重用,最后做出为裴九娘着想地样子,让她觉得她这个婆母真心为她好,宁愿过继都不许纳妾。 原本裴九娘也对她很感激的,可是不知道最近她是中了哪门子的邪,不仅屡次顶撞跟她对着干,还突然就重视起顾煜来。 想到这里,刘氏目光狠狠掠向顾煜。 看到顾煜小脸通红,可眉眼之间和顾廷之七八分相似,心里就不喜。 顾煜被刘氏盯的有些害怕,换作以前,肯定缩着脖子躲起来,可他想着阿娘,又竖起脖子,扬了扬小脸。 随即眼神清明回瞪刘氏。 刘氏吃了一惊。 不敢置信看向顾煜,突然发现他似乎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个头也长了一些。 该死的。 “母亲不记得,那我就不说了。” 裴九娘冷冷一笑,也懒得去喊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直接开口。 “煜哥养了一只小白狗,是我送给他的,他一直很喜欢,不管多忙,都会抽时间跟小白狗玩耍,今天突然不见了,有人看到顾玉脂把小白狗抱走了。” “我想顾玉脂肯定是看小白狗可爱,所以才抱来逗弄一番,可母亲不喜欢养狗,她或许不知道,所以我知道之后就赶紧来提醒母亲,顺便把小白接回去。” 裴九娘知道如果直接质问顾玉脂,以刘氏的性子,肯定会替顾玉脂遮掩。 索性不如站在刘氏那边。 刘氏酷爱养猫,猫狗一见面就打架,因而刘氏这里从不许养狗。 果然,刘氏一听,脸色就浮现不悦,回头狠狠瞪了顾玉脂一眼,“谁让你把狗抱来的?还不赶紧丢了。” 被刘氏一吼,顾玉脂吓了一跳,半晌,才哆哆嗦嗦开口,“总,我没有…” “难不成是顾西珏撒谎了?他可是亲眼看到你把小白抱走的。” 裴九娘早就料到她不会承认,索性直接把顾西珏拉出来。 如果是别人,刘氏或许还不会相信。 可是她看重的顾西珏。 站在就看,她到底是更偏爱乖巧懂事的孙女顾玉脂,还是相信原本更疼爱的孙子顾西珏了。 顾西珏也没想到裴氏竟然直接把他的名字说出来一时竟有些恍惚。 以前的裴氏绝不会这么做的。 上一世,他跟顾玉脂也不是没有过矛盾,可每次裴氏都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顾西珏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 果然,顾玉脂正用满是愤恨的眼神瞪着他,拼命对刘氏摇头,“我没有,祖母,我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哥哥撒谎故意诬陷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九娘冷笑着,目光最后看向刘氏。 上一世,刘氏的确更偏爱顾西珏,可对顾玉脂也不算差,就算有时候顾玉脂不满,她也会说是她裴氏做的决定,好像重男轻女的是裴氏似的。 最后,刘氏依旧是他们心目中的慈爱的祖母,而她裴氏却被人暗暗记恨。 她永远都忘不了顾玉脂拿针往她身上戳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有满是憎恨的眼神。 她倒是要看看这一世,没了她这个冤大头,刘氏还是不是顾玉脂心目中慈爱公允的好祖母。 “我…” 顾玉脂果然慌了,她在刘氏这待了有一段日子了,她当然知道刘氏更偏爱顾西珏。 要不是顾西珏吃错药,死活要赖在裴氏那,祖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重视她。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她地努力,她可没少在祖母刘氏面前,说顾西珏看不起她,跟着裴氏很有前途,裴氏高门贵女出身,祖母刘氏不过是妾转正,妾以前就是府里的奴才。 她也是偷听祖母和孔嬷嬷说话才知道的,她觉得祖母不喜欢裴氏,其中就有裴氏出身比她高,外人提起裴氏总是满口称赞,提起她反倒是鄙夷不已。 她故意说裴氏坏话,讨好祖母刘氏,祖母刘氏才对她稍好了些。 可她知道那也是因为孔嬷嬷说她规矩学的好,有望嫁入豪门,给祖母刘氏争光。 她在孔嬷嬷手里没少吃苦,偏偏她只能忍着,还得讨好孔嬷嬷。 有一次,他意外捡到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落在草丛里的小鸟,小鸟看到她,扑腾翅膀,先让她救它,她用力把小鸟的翅膀剪掉,又扔给祖母刘氏养的那只白猫,看着小鸟被白猫咬死,她竟然莫名的觉得心里高兴。 打那之后她每次在孔嬷嬷和祖母刘氏那受了气吃了瘪,就会找一些小动物。 这次,孔嬷嬷让她学站,她吃了好大的苦头,她都快忍不住了,后来就看到顾煜抱着小白狗在花园里玩。 她看着顾煜玩的那么高兴,裴氏还给顾煜擦汗,她就恨。 就不舒服。 要是裴氏肯收养她,她用不着吃这么多苦。 她还听到孔嬷嬷和祖母刘氏说,要是裴氏收养她,让她记在名下,她就是侯府嫡女,身份会更高贵。 哪像现在,名字至今都没记在族谱,在府里客人不客人,主子不主子的。 还有顾煜,他就是傻子,凭什么裴氏要看重他。 外面还说顾煜不是傻子,是神童,不,分明就是傻子。 她越想越气,看顾煜那么在意那小白狗,就心生一计,让人偷偷用肉把小白狗引了出来。 想到这里,顾玉脂突然眼睛一亮,哑着嗓子道,“我没有,不是我,我今天没有出去过,祖母,祖母你是知道的啊…” 她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哭嚎。 才五岁的小姑娘,小脸皱巴巴的,两只眼睛红彤彤水汪汪的,像是委屈极了。 裴九娘看着,总会想起,上一世,每次顾玉脂真哭,她就心疼。 就算她犯了再大的错,也舍不得责备。 可现在,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假。 还有,恶心!! “对,玉脂今早上起来就一直在我跟前,根本没出去过。” 刘氏皱着眉,点头,语气有些不好,眼睛狠狠的剜着裴氏。 好像裴氏故意冤枉她的小心肝儿似的。 若是上一世,裴氏肯定会把责任揽在身上。 这一世,她可没那么傻。 “婆母作证,我自然不会不信,可若是如此,顾西珏,你为什么要撒谎,故意诬陷你妹妹?” 裴九娘说着,狠狠眯眼看向顾西珏。 其他人也一样不解的看向顾西珏。 “你们是亲兄妹,你为何要冤枉她?” “我…” 顾西珏怔愣,不敢相信,他竟然被逼到这个份上,要是顾玉脂不承认自己做过,那他就是故意撒谎污蔑。 一旦名声坏了,那他永远都要背着撒谎污蔑亲生妹妹的头衔。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裴氏早就知道是顾玉脂,她是故意的。 裴氏也是重生归来的,怎么可能猜不到是顾玉脂做的。 她就是故意?! 第70章 白眼狼养不熟 想着,顾西珏也焦急起来。 他知道关键在刘氏那。 只要她肯向着他,让顾玉脂承认,那他的名声就保得住。 可他之前的行为已经得罪了刘氏。 顾西珏眼巴巴的望向刘氏,见刘氏把顾玉脂护在怀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祖母,我没有撒谎…” “哥…” 顾玉脂也急了。 她不明白顾西珏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他真的看到了? 可就算如此… 她知道了,他肯定是为了留在裴氏那,故意出卖她。 想着,她愤恨的看着顾西珏,冲刘氏哭嚎起来,“祖母,我真的没做过,是哥哥为了讨好夫人…” “西珏…” 闻言,刘氏忍不住狠狠瞪着顾西珏,眼底流露出失望来。 “祖母,我真的没撒谎,妹妹,妹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之前就看到她把后花园的小鸟抓起来,剪掉翅膀,喂给您养的那只大白猫…” 顾西珏看着凉薄的妹妹,心一点点凉下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该为了自己。 什么? 刘氏脸色骤变,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只白猫最近确实凶狠暴戾了不少,而且饭量骤减,她还以为白猫偷偷自己拿耗子吃了,命令府里的人四处撒灭鼠药,就怕白猫又拿耗子。 可白猫还是食欲不振,每次都吃不了多少,甚至不吃,而且白猫最近已经挠伤了好几个下人,就是她,也差点被它弄伤。 对了,她之前就发现白猫身上有被撕咬的痕迹,可白猫一向是被娇养的,也没往深处想。 想到这里,她抱着顾玉脂的手有些发紧,不顾哭嚎的顾玉脂,把她往外一推,拉远一些距离,冷着脸,质问道,“说,究竟怎么回事?” 顾玉脂吓了一跳,白着脸不说话,有些慌乱。 “祖母,你不相信我,祖母对我那么好,我知道祖母喜欢白猫…是哥,是哥哥他嫉妒祖母疼爱我,他…” 顾玉脂不知道顾西珏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她只盼着手下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了,死无对证,她大不了以后小心些。 她知道刘氏的软肋,正要继续挑拨… 就听到裴九娘冰冷的声音传来,“双生子,感情不是最好了吗?夜怎么站在为了互相甩锅,闹成这样? 这,婆母不是说他们都是好孩子,最讲良心了,咱们把他们养大培养成人,他们肯定感念咱们?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就是白眼狼? 一起长大的都死命踩,更别说我们这些外人了? 俗话说,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还好我明白的早…” 闻言,顾玉脂表情一僵,不由自主的朝裴氏看去,却对上她发寒的目光。 年纪再小,也知道裴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她不要离开侯府。 虽然裴氏不待见她,虽然祖母总是让她学好多东西,学不会还要受罚,可她也不想离开。 至少在侯府,她是人人羡慕的主子小姐,不用跟以前一样跟着姨妈,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被人追债。 姨妈还整天沉迷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家里的钱都被用光了。 她想吃肉,姨妈就说,让他们把窝窝头想成是肉。 不,她不要再过那种日子。 同时惊慌的还有顾西珏和刘氏。 顾西珏简直都懵了。 他以为裴氏是想挑起他和顾玉脂内讧,可没想到,她压根就没想放过他们。 可有一点他跟顾玉脂想的一样。 他也不想离开。 温蓉,或者说温婉,那个生他们的女人,压根就不算称职的母亲,甚至都没想承认他们是她的孩子。 跟着她,他们只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泪眼婆娑的看向刘氏,希望刘氏能想到办法。 刘氏也没想到裴氏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更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闹成这样。 她看着顾西珏向她投来求助地目光,那小眼可怜巴巴的,就心疼了。 “哪儿,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西珏是兄长,俗话说长兄如父,他就是不想玉脂犯错误,才指认她。” 说着,她看向顾玉脂,“说,你知不知道错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孝顺,知道祖母喜欢白猫,看它最近不吃饭…” 闻言,顾玉脂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就看到顾廷之黑着脸朝她走来,下意识腿就有些软。 “小白在哪里?” 顾廷之声音并不大,可常年在军中,身上带着股子让人不怒自威的气势,顾玉脂竟然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不等刘氏袒护,顾廷之拧眉又问,“我再问你一遍,小白在哪里?” 顾廷之之前可能还真有些不解,裴九娘为什么对这两个孩子这么大的敌意,原以为她是怀疑这两个孩子跟他有关系,可他已经再三解释。 可她仍旧不依不饶。 有时候他也怀疑她是不是当真容不下这两个孩子。 可今天亲眼看着他们撒谎,互相甩锅,他才明白裴九娘那句,“不是亲生的,养不熟”是什么意思。 更加不解刘氏为何非要袒护他们? 心中之前那个压下去地念头又冒了出来? 这两个孩子到底跟顾晏之有没有关系? “顾,顾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事煜哥,他那天故意让小白吓唬我,还差点咬到我,小白还欺负祖母的白猫,我才…” 闻言,裴九娘忍不住嗤笑。 笑声让气氛更透着诡异。 顾玉脂还要说下去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顾廷之眼神又暗了一分,看着哭哭啼啼好不烦人的顾玉脂,再次拧眉问道,“你说不说,不说,我站在就让人掘地三尺…” 闻言,顾玉脂浑身一抖。 她是真的有些吓坏了。 身边伺候地丫鬟嬷嬷也是面色发紧,再也扛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幸运的是,他们也担心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并没有完全按照顾玉脂说的,把小白打伤之后,丢给白猫。 一行人按照丫鬟地指引,找到了被关在白猫笼子里的小白。 小白瑟缩着缩在角落里,白猫应该是昨夜吃多了,正在呼呼大睡。 裴九娘赶紧让人打开笼子,把小白救了出来。 小白看到煜哥就叫着扑了过去。 煜哥把它紧紧搂在怀里。 可他很快发现小白有些不对劲。 第71章 刺激 煜哥猩红着眼死死的盯着顾玉脂。 顾玉脂瑟缩着往祖母刘氏身后躲,微微探出地眸子却满是挑衅的盯着煜哥,和他怀里奄奄一息的小白。 好像在说,她不会放过小白和煜哥。 她听人说,煜哥这种不爱说话的小孩,一旦失去了依赖的东西,就更不爱说话。 她想弄死小白,也是想激怒煜哥。 可刚才,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好办法。 只不过她得吃点苦头。 想着,她更加阴狠的盯着煜哥和他怀里的小白。 煜哥怒了,他把小白紧紧搂在怀里,似乎还不放心,又托付给身旁的彩凤,然后朝着顾玉脂就冲了过去,撕扯,狠掐,眼看就要碰到顾玉脂,却被裴九娘一把拦住。 “煜哥,不能动手,不要…” 裴九娘若不是亲眼看到,压根想不到顾玉脂不过才五岁,竟然会有如此重的心机。 虽然顾玉脂很小心,特意躲在刘氏身后,还避开了别人的视线,只让煜哥能看到。 可她了解煜哥,也把煜哥刚才所有的变化看在眼里。 刚才煜哥虽然察觉小白伤势严重,却一直隐忍克制。 是朝顾玉脂看了几眼后,才突然发狂。 虽然她没有看清顾玉脂究竟做了什么,可她知道十有八九还是跟前世那般挑衅。 多半是拿小白威胁。 煜哥最在意小白,一来小白是她送的,二来,他没有别的朋友,唯有小白。 何况上次小白被楚行舟伤害,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当时煜哥受着小白,好几天都睡不安稳。 想到这些,她恨不得亲手宰了顾玉脂,可她知道无论如何都得先让煜哥冷静下来。 “煜哥,相信阿娘,阿娘一定会为你和小白做主的。” “阿娘,小白,她伤害小白…” 煜哥几乎哭晕在她怀里,她用力抱紧煜哥,试图让煜哥冷静下来,可顾玉脂的话,却让煜哥险些再次发狂。 “他,他好可怕,他要杀了我,祖母,救我,我知道错了,不要杀我…” 顾玉脂似乎真的怕急了,死死拽着刘氏的手臂,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她当然害怕,不过更害怕自己会被赶出去,所以,她必须要让祖母和别人相信,顾煜是个疯子,如果顾煜对她造成伤害,那她就能继续留下。 说不定祖母就会原谅她之前的小小错误。 可看着顾煜猩红心眼似乎真的要过来杀了她,她也怂了。 还好裴氏拦住了她。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必须利用好这次机会。 刘氏被她的话惊的出了一身冷汗,刚才顾煜那副样子,可不妥妥的小疯子。 加上她一直都觉得顾煜不正常,这会儿几乎深信不疑。 “拦住他,这个疯子,我就说他不正常,不过是一条狗,何至于要杀人…” 刘氏一边护着“被吓坏”的顾玉脂,一边冷眼瞪着顾煜。 裴九娘忍不住挡在胡须跟前回瞪她,“一条狗,如果是你把白猫被人打伤,你还会这么冷静吗?只怕你比煜哥还想杀人?我知道母亲一向不讲道理偏心,却不知母亲竟然是非不分,我站在真怀疑到底谁是你的亲孙子?!” “你?!” 刘氏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九娘却仍死死的护着顾煜,狠狠瞪着她。 刘氏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一会儿看着裴九娘,一会儿看着同样狠狠瞪着她的顾煜,偶尔还瞥一眼脸色同样不善的顾廷之。 突然想起顾廷之小时候就如顾煜这般,四五岁话都说不好,对她这个母亲也不亲昵,偶尔她做错惹怒婆母,顾廷之还板着脸,好像她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地脏东西。 而她的小儿子顾晏之,从小她亲自教养长大,跟她关系亲厚。 所以她从小就更偏爱顾晏之,甚至想让顾晏之袭爵,可老侯爷不肯,后来顾廷之去边塞得了军功,所有人都说顾廷之重振侯府,可她觉得她小儿子肯定会比他强。 她给小儿子请夫子,让他读书,希望他能走文臣的路子,压过顾廷之一头,可小儿子却文不成,那就武,却又不成。 她为他操碎了心。 好不容易裴氏生的顾煜,自小蠢笨,让她觉得顾廷之再厉害,也只能有个傻儿子,比不过她的晏之,一次意外,就得了一对儿女,还都是极聪慧的好孩子。 她知道温婉给晏之生了两个孩子的时候,当真高兴坏了。 几乎连夜就想出让他们接替侯府的打算,苦心积虑想把他们塞给裴氏和顾廷之。 可没想到裴氏中了邪,顾廷之也突然从边塞回来。 就连顾煜似乎也不是那么痴傻。 看着顾煜,想起顾廷之小时候,难不成顾煜真的肖似顾廷之只是贵人语迟,以后也会越来越厉害?! 想着这种可能,刘氏脸色更差。 不,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顾廷之已经压了她的晏之一头,决不能让顾廷之的儿子再压晏之的孩子一头。 这侯府原本就是晏之的,必须物归原主,交给晏之的孩子才成。 刘氏脸色越来越差,还没想出个稳妥的办法,就听到门口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谁?谁害了我的鹦鹉?母亲?你养的那只蠢猫呢?它敢咬死我的鹦鹉,那可是我花一百两买的,被我调教了一个月,都会念诗了,我今天非把那臭猫摔死不可…” 第72章 解气,活该 伴随着一声声发狠的怒骂声,顾晏之气势汹汹走了进来。 手里还有从猫笼那捡到的鹦鹉羽毛,他认定了是刘氏养的白猫吃了他的鹦鹉,纵然刘氏再喜欢那只白猫,他也一定要给自己的鹦鹉讨回公道。 白猫平日里就被顾晏之嫌弃,这会儿看他眼神凶狠的朝它瞪来,“喵”“喵”叫着,就从刘氏身边嬷嬷怀里跳下去,龇牙咧嘴,随时准备朝顾晏之扑过去。 顾晏之早有准备,直接从神超随从手里接过棍子,就对着白猫抡了下去。 白猫躲闪几下,还是被顾晏之一棍子撂倒在地,吃了几棍子,就趴在地上弱弱叫着,再也爬不起来,只能虚弱的朝着刘氏投去求救的目光。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扑了上去,挡在白猫跟前,皱眉无奈看着顾晏之,连声道,“孽障,你做什么?谁让你动它?你是要我的命啊?!” “母亲,你今个儿休要护着它,我今个儿非得给我的宝贝鹦鹉报仇,一百两,足足一百两,我每天喂它最好的酒,它才学会念诗,我都跟永安伯府的霍勇说好了,跟他赌一千两,让我的宝贝鹦鹉念诗给他听,可这只死猫竟然把鹦鹉咬死了,毛都没剩几根…” 顾晏之越想越气,作势绕开刘氏,继续责打白猫,刘氏吓怕了,怕顾晏之犯浑真把白猫打出个好歹,急忙让人拦着。 “我看谁敢拦我,今天谁拦我别怪我刀棍无眼。” 顾晏之是真的动了怒。 钱是次要,一想到朝夕相处一个多月,他好不容易教诲会鹦鹉学舌,每次他从外面回来,鹦鹉都说着吉祥话欢迎他,他就不忍心。 在他心里,它已经不仅仅是一只鹦鹉,更是他的伙伴,甚至兄弟。 那白猫,仗着刘氏宠爱,作威作福,明明是只猫,却不抓老鼠,每天大鱼大肉,吃的跟只猪似的。 刘氏还专门派了好几个丫鬟嬷嬷伺候。 一只畜牲,竟然过的比他还体面。 他好几次给刘氏请安,那白猫都朝他瞪眼伸爪子,他忍它不是一天两天了。 顾晏之,越想越气,又见刘氏的人死死护着白猫,没由更气了,一把揪开一个,踹走一个,就要抓起白猫,重重摔在地上。 白猫大概也吓坏了,瑟缩着呜咽呜咽的叫喊着。 眼看白猫就要被摔,刘氏在一边急火攻心,刘氏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二公子,不是白猫,是她,是她故意激怒白猫,她把小鸟小鸡剪掉翅膀跟白猫放在一个笼子里,把白猫的兽性激发出来,昨天,我看到她偷偷把您的鹦鹉抓走,剪掉翅膀,丢给了白猫…白猫被饿了一天,这才…” 随着下人把话头对准顾玉脂,顾晏之阴沉的目光我落在了顾玉脂身上。 顾玉脂被盯的浑身一哆嗦,下意识揪着刘氏的衣摆子,“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祖母…” 平日里,顾晏之在刘氏这里遇见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几次她听到顾晏之要刘氏把他们送走。 她这才对他生了报复之心,不敢对他怎么样,就把主意打到了他每天挂在嘴边的那只心爱鹦鹉身上。 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馅儿。 她还想刘氏能跟之前一样庇护她… “原来是你,小孽种,我早就说不是亲生的养不熟,母亲非要把你留下,你敢对我的心爱鹦鹉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顾晏之说着,就直接把顾玉脂从刘氏身后揪了出来,手里的棍子对着顾玉脂高高举起… “孽障,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孽障,你还不赶紧住手。” 刘氏也气顾玉脂竟然胆子这么大,竟然连晏之喜欢的那只鸟儿都动了,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被打,急忙去拦顾晏之。 顾晏之气坏了,看着刘氏把顾玉脂护在怀里,气的跳脚,指着刘氏,“母亲,到这时候你还护着她,还说她不是你的私生女,母亲,你说,你对得起父亲吗?对得起侯府吗?” 顾晏之一边说着,一边狠狠瞪着顾玉脂,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真的哭的顾玉脂跟刘氏有些相像。 顿时气的更加火冒三丈,“刘氏,你说清楚,这两个孽障究竟是你什么人,你再不说清楚,别怪我请我们顾家族长过来。” “孽障,你要气死我,你这孽障…” 刘氏是真的要被气死了,她怎么都没想到顾晏之竟然会这么想,亏的她一直在为她着想。 刘氏越想越气,竟然真的有些眩晕。 她踉跄了几步,抚着胸口,在几个贴身嬷嬷的伺候搀扶下,坐到太师椅上歇息。 “母亲,每到这种时候,你就晕,每次都是这么及时,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非要袒护他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不喜欢大哥,连煜哥都不喜欢,你还说你最喜欢的是我,那也不赶紧想办法给我娶亲,让我后继有人,想办法把爵位给我的子嗣,却非给他们,如果不是你的私生子,我是真的想不通。” 顾晏之一直觉得自己是刘氏最疼爱的小儿子,可他现在愈发觉得自己这个亲儿子都比不上顾玉脂和顾西珏。 他还听说刘氏四处找人托关系,给顾西珏介绍入书院。 一个私生子也配! 他我不想把刘氏往歪处想,可他实在是想不通啊。 “你?你?!孽子,我都是为了…” 刘氏险些把实情说出来,可她不能,只能生生忍着,该死的,孽子,被她惯坏了。 可真是气死她了。 刘氏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又说为了我,别骗我了,为了我,你就该把他们赶出去。 口口声声为了我,现在走了私生子,我又算个什么? 哼,我跟你说刘氏,这爵位是我顾家的,我不管他们到底是谁,不是我的种,呸,不是我大哥的种,谁也别想。 何况咱们煜哥一点都不傻,聪明着咧,用得着你过继两个野种来充门面。” 说着,顾晏之收敛了一下戾气,挤出一丝笑看向顾煜。 “煜哥,小叔叔都听说了,咱们煜哥真聪明,跟你爹小时候一样聪明,真给咱们侯府挣脸面。” 说着,他又看向裴九娘,“我就说煜哥随随便便遗传我大哥大嫂一点,就够用的了,对了,大嫂,我记得你祖上就是书香门第,你祖父还曾经中过三甲,后来又做过太傅,煜哥一半血统是裴家,怎么会差?” 说着,他又看向顾玉脂顾西珏,露出鄙夷来,“也不知哪儿来的野种,还妄想抢夺我们侯府正统…” 刘氏气的又堵了一口老血… “说起来,母亲,我觉得你可以从裴家给我相看一下,就照着大嫂找,跟她一样贤惠会赚钱,也得有学识,关键,一样漂亮才成…唉,同样是你生的,大哥儿时虽然只读了几年书,可师父却夸赞不已,去从军也是屡立战功,不像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我有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是你在在面偷人…呸,我才不是…” 裴九娘看着顾晏之凭借一己之力,让气氛诡异又好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尤其听他一口一个野种的喊顾西珏顾玉脂,还一再怀疑他们是刘氏的私生子,可真真是在心里暗暗佩服,又觉得解气。 刘氏,还是得顾晏之来治。 被疼在心尖儿上的背刺,有苦难言,刘氏,也算是咎由自取。 想着,她没忍住,又偷看了几眼刘氏的黝黑的脸色,暗暗啧啧,解气,活该。 第73章 去要回来 顾晏之见裴九娘难得对他展露笑颜,心里一喜,急忙讨好,“大嫂,母亲老糊涂了,俗话说长嫂如母,大嫂,我在心里可是极敬重你的,你放心,什么阿猫阿狗的,还想鸠占鹊巢,我第一个不答应,这侯府是大哥的,以后是煜哥的,我不争,我只求大嫂你疼我,赏我一口饭吃,还望大嫂能疼疼我,别忘了回娘家的时候,要是有好姑娘,别忘了我。” 顾晏之虽混账,心里却十分清楚,母亲就是个跟他一般撑不起来的,再说,母亲年纪大了,还能活几年,他只有讨好了长嫂长兄才能保住好日子。 若是以后娶的正头娘子是裴家的,自然跟长嫂关系又近一些,长嫂肯定不会亏待他。 而他也是真的看重长嫂裴氏的能力,他再混账,也清楚,侯府日子真正好过起来,是裴氏嫁过来之后。 他还听说长嫂跟长姐撕破脸,硬是逼着长姐把花的银子还了,他花的拿的可不比长姐少,他可没银钱还,他更得小心谨慎巴结裴氏。 他觉得长嫂不是个小气的,肯定是长姐顾兰芝吃人家拿人+还说难听的话,他可不是顾兰芝那个蠢货,他自小就靠着嘴甜让刘氏放在心尖儿上。 甚至长兄顾廷之也对他很不错。 嗯,他是个会抱大腿的。 以前他抱的是刘氏的大腿,现在刘氏老了不中用了,主要还是糊涂了,他也得给自己另找一条更可靠的大腿。 想着,他又冲裴氏堆满讨好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氏也不愿意跟顾晏之交恶,见他频频示好,也点头回笑。 顾晏之心喜,知道自己一番卖力,终究没有白费,想着,转了转眼睛,又道。 “母亲,儿劝你一句,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如今已经不是侯府主母了,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就安分守己,也好颐养天年。 你整日嫌弃大嫂和煜哥,对大哥也看不顺眼,没事就琢磨磋磨大嫂和煜哥,给大哥换妻,你也不想想,咱们侯府如今地好日子还不是靠着大哥大嫂。 以前你整日想着大哥要是不能活着回来,就让我袭爵,我都跟你说了,我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见我不听,你就又找了两个外人,外人再听话,能有亲生的,你总说大哥冷心冷情跟你不亲,可我觉得大哥还是敬重您的,你就别再胡闹了。” “孽障,你胡说八道,我没有…” 刘氏只觉五雷轰顶,这些话,这些话,她,是能当着裴九娘和顾廷之说的吗? 她怎么生出这么个孽障? 恨不得掐死算了?! 她不敢去看顾廷之,可还是瞥见顾廷之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像极了他那侯爷亲爹。 “你怎么没说,你从小就跟我说大哥从小是被祖母带大,跟你不亲,不如我跟你亲,还总跟你那几个嬷嬷合计让我袭爵,我以前还真动过心思,可后来我就明白了,你哪儿是为我好,你是害我。” “我,我害你?” 刘氏不敢置信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你不知道我什么德行?几斤几两?我能撑起偌大一个侯府? 你不是害我是什么?” 顾晏之说的是真心的,他看着顾廷之成亲五年才回来,还听说顾廷之在塞外九死一生,身上大伤小伤无数,他可不敢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还有他未来娘子,他可不想未来娘子像裴氏一样,九死一生生完孩子,还被逼打理家事,再小心努力,都被人不满意。 他只想娶个好女子一起逍遥度日。 “我…” 刘氏捂着胸口,又恨又气又无力。 她这么筹谋都是为了他,可他却把她老底揭了,还说她害他,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作孽。 顾晏之却像是没看到她的难过一样,又转头去讨好裴九娘和顾煜,他看出来了,大哥顾廷之现在是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的。 “对了,大嫂,我听说,王家的想请煜哥去王家族学,顾兰芝还想着蹭个名额把舟哥送去?却被大嫂赶跑了?太解气了?大嫂你不知道,那王家人明明无权无势,却眼高于顶,我上学那会儿,他们就没少拜高踩低话里话外讥讽咱们是泥腿子出身,我呸,咱们侯府爵位是祖宗真刀真枪干出来的,咱们煜哥把他们王家人都比下去了,还用得着他们教? 如今圣上都疑心王家结党营私,他们这是急了,才想着跟咱们侯府缓和关系,咱们才不背他们当枪使。” 顾晏之虽然是个纨绔二世祖,可平日结交的都是显贵家的子嗣,耳濡目染,也多少知道一些事情。 只是,裴九娘还是头一次听他分析,还真是有些惊讶。 “大嫂,我记得你学问就不错,你可是你祖父亲自教出来的,你祖父可是做过太傅,太子太傅,事当今陛下的恩师,这么说起来,你跟陛下还是师出同门,我看不如你自己教煜哥,用不着他们劳什子王家。 大嫂,你不如开个书院,到时候我去给你做夫子如何? 我听说外面已经有人主张收女学子,大嫂,你也收女学子,最好男女可以一同学习…如此就宰好不过了。” 顾晏之说着,语气里都是向往。 他是听好友宁阳侯府的小公子说起的,这些天,他一闭上眼就琢磨,要是每天能看到女学生在眼前,那日子岂不美哉。 可王家那些老顽固一直主张女子无才便是德,觉得女子如果也读书应试,那世道就要乱了。 内宅谁管? 呸。 些老迂腐。 原本气恼怒其不争蠢笨的刘氏,一听顾晏之胆大包天竟然敢论时政,又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捂住顾晏之的嘴巴。 “逆子,你是真的觉得我命长,想要气死我,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之前长公主被弹劾离京是因为什么,你忘了…” “母亲,这都已经是老黄历了,我跟你说,如今…” “啪!” 刘氏见他还要顺,吓坏了,见捂不住他的嘴,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顾晏之也被打懵了,虽然恼火,却也知道自己的确仗着酒劲儿,说了不该说的,悻悻的,也就闭上了嘴巴。 刘氏见状,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细琢磨刚才顾晏之的话,又是一惊,继而怒不可遏。 颤抖着手指指向裴九娘,“你拒绝了入王家族学?裴九娘?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那可是王家族学?” 说着,又想到什么,陡然撑大眼睛,似乎更怒了几分,“我就说为什么我给西珏安排入学,处处碰壁,原来是你得罪了人,裴九娘,你好,好的很,你自己不识抬举,却连累顾家全族。 你给我去把名额要回来,你煜哥不去,你瞧不上,那就让给西珏,我跟你说,西珏有出息,以后也会孝敬你。” 刘氏越想越气,她最近为了帮顾西珏入学,可没少低三下四求人,她一个候府老太君,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这么求过人了,可人家都说她侯府庙大,他们装不下,她一直没想通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原来,竟然是裴氏做了错事惹怒人家,才让她白白吃瘪受气。 这也就罢了。 王家族学,那可是几百年传承,入了族学,出来都是大儒。 这么好的机会,裴九娘竟然瞒着她,竟然不让她知道。 还拒绝了。 这侯府什么时候轮到她做主了。 想着,她语气又严肃,声调拔高,“裴氏,限你三天之内去把名额要回来给西珏,我还能既往不咎,不计较…” “不计较什么?”裴九娘轻笑,堵住她的话,迎着她盛怒的眸子,笑道,“母亲,二弟说你糊涂了,我还觉得他说错了,如今看当真是糊涂。” “你,你敢…” “有何不敢?母亲不就是拿要把我们母子扫地出门吓唬,还是等侯爷回来要我们好看?可侯爷在这儿,母亲有什么直说…” “我…” 刘氏有些懵,她过去五年的确拿这些要挟裴氏。可她以前分明怕,怎么? 对了,她想起来了,因为顾廷之现在被她迷住了,根本不听她这个母亲的话 不仅顾廷之,就连心爱的小儿子顾晏之,也中了这个裴九娘的邪,竟然跟他母亲作对。 想着,刘氏往地上一滑,双手一摊,哭嚎起来,“侯爷,你睁开眼,不孝子孙要把我给气死了,我一心为侯府,如今竟然里外不是人… 我看我还是去找您…” 说着,刘氏眼睛一扫,看着顾廷之身边的柱子,琢磨了一下,就要冲过去。 第74章 去跪死 可她分明看到顾廷之侧过身,一副不想管的架势,她又迟疑了。 她可不是真想死。 而且就算减了力道,撞上去也很疼。 该死的顾廷之,可真是白养了,竟然眼睁睁看她撞柱。 可她架势摆上了,好几双眼睛盯着,她要是不做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她看了看小儿子顾晏之,他虽然离柱子有些远,可她慢点应该来得及。 小儿子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的,素来嘴甜孝顺。 想着,刘氏打定主意,瞅准,正要发力,结果却眼睁睁看着小儿子顾晏之跳了好几脚,远离柱子… 还一副唯恐不及的样子。 她心里一紧,急忙刹住车,可多年养尊处优,身子肥胖,早就不受控制,终于还是一头栽倒在裴九娘脚下。 “哎呦,哎呦,疼,疼死我了,快来人,还不扶我一把…” 刘氏觉得自己的腰都仿佛要断了,也不管身边站着的是谁,抓着对方的手,就想爬起来,却疼的根本使不上力气。 一疼,她脾气就有些不好,说话也尖酸刻薄起来,“没眼力劲儿的,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裴九娘刚准备躬身,听到刘氏的骂声,脸色顿时一黑,不知想到什么,惶恐的边后退边急忙道。 “母亲折煞我了,怎好给我行如此大礼。” 说罢,身子已经退到三步外。 完全依附的刘氏直接又滑跪在地上,哎呦哎呦喊个不停,头还重重砸地,看上去,可不像是行大礼。 伺候刘氏的嬷嬷们想起刘氏以前每次被婆母问责,就喜欢下跪磕头,尤其当着外人,刘氏说过,让人看看,侯府老太君是怎么磋磨她的。 可已经多年不用这招儿了,难道为了逼侯爷训斥裴氏,老夫人又使上了? 这么想着,几个老嬷嬷倒也不敢去扶人。 几个年轻的丫头不知深意,想去,还被几个年老的嬷嬷拦住。 为了配合,年老的嬷嬷还拉着脸对裴氏道,“侯夫人,咱们老夫人平日也没求过你什么,如今都行这么大的礼了,你还拿乔,不怕传出去?与你名声不好?” 老夫人刘氏脸色一紧,有些不好的感觉。 “我…也不是我让母亲跪的,母亲这是故意的吧?是想让侯爷觉得我逼母亲下跪?母亲?你不喜欢我直说,甚至休了我,也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怎能这么待我?传出去,我让母亲下跪? 罢了,母亲不过是想逼我送母亲看重的顾西珏去王家族学,可母亲,王家如今跟咱们交恶,就算把西珏送去,西珏真的能学到…” 裴九娘看刘氏为了逼她把名额要回来,可真是豁的出去。 她要是不照办,倒显得有些不孝。 何况王家跟侯府关系僵,上面也一直忧心。 这时候,侯府先低头,总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她又故意作出为难的样子,“可我当时已经把话说死了,我可拉不下脸来。” 闻言,刘氏瞪大眼睛,急忙道,“不用你亲自出面,你只要写个拜帖,言明情况,别的我替你做。” “如此,那我就遂了母亲的心愿,只是丑话说在前头,就算能进王家族学,可若是对方不真心教,到时候。母亲可别又说我的不是。” 听到这话,刘氏总觉得心里不安,可她很快又打消疑虑,觉得肯定是裴九娘故意这么说的。 看她最终还是拿捏裴九娘让她心软,刘氏又得意起来。 想着,西珏的事情解决了,可玉脂… 虽说玉脂的行为让她也很不耻,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而且看她那哭的伤心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知错了。 本来她是觉得玉脂有孔嬷嬷教导,错不了。 所以之前西珏跟她唱反调,她很生气,还责怪他。 如今看来,还是得是西珏。 孔嬷嬷虽好,可毕竟只是嬷嬷,会的都是宫里的那些蝇营狗苟,虽然有用,却总归不能代替正统教育。 裴九娘,虽然她瞧不上,可晏之说的也对。裴家出来的,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与其另外花心银子从外面请女夫子,倒是不如让裴九娘教。 想着,刘氏板着脸开口,“九娘,玉脂这孩子虽说犯了错,可终究还是个孩子,我也不包庇她,免得你们说我是非不分,既然都说我教不好,那九娘你接回去,要打要骂随你。” 说着,她不顾顾玉脂哭哭啼啼,把她往裴九娘跟前推。 “去,给你母亲认错,去跪下,求你母亲原谅,你母亲要是不原谅。你就跪死。” 第75章 沦为女使 裴氏怎么都没想到,刘氏能得寸进尺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 饶是她已经把火气一压再压,都没忍住。 不顾被推倒在她跟前哭哭啼啼下跪磕头的顾玉脂,她冷脸后退,“母亲自己想养白眼狼,可别拉上我一起,我有亲生的煜哥,身体不好母亲也是知道的,我可没精力管外人。” “玉脂怎么是外人,等你把她和西珏记在名下,他们就是你嫡亲的孩子。小孩子哪儿有不犯错的,我都说了,随你九娘管教,我相信九娘你肯定能把他们教养成才。” 刘氏像是看不到裴九娘脸上的怒气和嫌弃似的,一味地把两个孩子往裴九娘身上推。 “母亲这话可真是好笑,我裴九娘就算再也生不出孩子,可侯爷和小叔又不是不能生,就算他们也不能生,偌大顾家,还挑不出两个好孩子,用得着…这些话,我都已经跟母亲说过很多次了,母亲一而再再而三逼我… 之前跟我说他们是多好的孩子可现在,他们是什么品行,母亲也看在眼里了,难道母亲年纪大了,当真看不见?还是说母亲分明知道,却只装做不知。 以前我只觉得母亲菩萨心肠,才收留他们,可现在我却愈发不解母亲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明知他们是白眼狼,人品堪忧,甚至将来可能是祸端,却非要把他们留下?” “就是,母亲,他们究竟是你什么人?莫非…” 顾晏之也在一旁帮腔。 顾廷之虽一声不发,可沉着的眉眼,显然也开始怀疑起来。 刘氏没忍住啐了一口,“不愿意就不愿意,用得着倒打一耙,还有你,顾晏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污蔑你老母亲清白,我看你是皮痒了?!” 刘氏怕继续坚持,会引人怀疑。 倘若让裴九娘和顾廷之知道顾西珏和顾玉脂是晏之的孩子,那可就不妙了。 晏之尚未娶妻,就传出有私生子,哪家的大家闺秀肯嫁给他?! 再说,两个孩子,她更看重的当然是西珏。 玉脂是孙女,她也疼爱,可终究比不上西珏。 “明明是母亲自己做的事不公匀,惹人生疑。” 顾晏之小声嘟囔。 刘氏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又对裴九娘道,“玉脂的事情,我退一步,那西珏的事情,你可得给我办好了,还有,我年纪大了,照顾玉脂已经吃力,西珏懂事,你反正要教煜哥,不妨让西珏责跟着听听,等西珏去了王家族学,也能给顾家争光。” 到头来,还是摆脱不掉。 裴九娘无奈。 她扫了一眼顾西珏,看他满怀期待的看过来,心里一紧。 上一世她给顾西珏请了最好的夫子可他却还是要靠煜哥的文章才能引人瞩目。 难不成这一世就成了? 也好。 让他亲眼看着煜哥优秀,他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想清楚之后,裴九娘却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仍旧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倒也不是不成,只是有言在先,旁听,至于学的如何,可跟我没关系,还有,我不想有人打扰。” 说话的同时,她忍不住扫了一眼顾玉脂。 顾玉脂已经爬起来站到刘氏身旁。 被她一扫,下意识颤抖揪住刘氏的衣摆。 刘氏叹了一口气,她知道顾玉脂做的事情是让裴九娘彻底厌弃,也罢。 “你只管让西珏跟着旁听,学的如何跟你没关系…”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却觉得顾西珏天分肯定比顾煜强的多,顾煜不过是有裴九娘教导,西珏一直自学,都已经那么优秀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顾西珏骑在高头大马中状元,把顾煜踩在脚下的日子。 “至于玉脂,你放心,她以后只会留在我这里,我不会让她出去打扰。” “母亲还是把话说的清楚点,顾玉脂毕竟犯了这么大的错,她以后若是还在母亲这做大小姐,我觉得也不合适?” 裴九娘知道刘氏不会轻易处置顾玉脂,可她必须要让她得到惩罚。 “那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做个洒扫女使,这样总成了吧?” “母亲一言九鼎,大家可都听到了,从此之后,顾玉脂再也不是侯府的小姐,而是最下等的女使。” 裴九娘故意提高声音,最后看向刘氏,“母亲可记住,莫要主仆不分,叫这府里的人都没了规矩。” 刘氏点头,可不知怎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可这府里如今她做主,玉脂又是留在她身边,女使不过是个名头,有她护着,谁能给她气受。 这么想着,她才没有计较。 顾西珏不是刘氏,他知道侯府如今看似是刘氏在管,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裴氏管理侯府多年,心腹无数。 即便是刘氏身边的心腹,也是吃饭拿银子,刘氏生性贪婪,对下人,哪怕身边的都不大方,偶尔大方也是拿别人的大方。 如今她刚接手侯府中馈,弊端还没暴露出来。 等再过一段,刘氏只怕也束手无策。 到时候大家就会记起裴氏的好。 而且侯府里的精明人多着呢。 不少还是听裴氏的话。 所以,刘氏以为女使不过是名头,可他却知道这个妹妹是彻底的沦为了下人。 即便享受着主子待遇,可一旦名分定了,还能有什么前途? 难道王府还会要一个做过女使下人的人做世子妃? 想着,顾西珏给刘氏辞行,看着顾玉脂,几次欲言又止,可触及顾玉脂嫌弃怨毒的眼神,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说了,她也未必肯信。 何苦呢。 好在顾玉脂这一番折腾,他不仅得到了进王氏族学的机会,还能跟着裴氏读书。 虽然是旁听,可他依旧倍加珍惜。 上一世,他虽然也在裴氏安排下,跟着大儒读书,可都是读死书,不得其法。 甚至比不上那个整日自己啃书的顾煜。 最后还是靠顾煜的文章才让大儒垂青高看。 这一世,他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 等人都走了,顾玉脂才哭着走到刘氏跟前。 “祖母,你真的要让我做个洒扫女使?” 虽然顾玉脂心里明白刘氏只是骗裴九娘,可她还是想听刘氏亲口说,主要还是想让刘氏亲口告诉其他人听,她依旧是侯府的大小姐,什么女使,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刘氏看顾玉脂哭的凄惨,心里难受,正要宽慰可看到被打的奄奄一息的白猫心里也有些生气,对顾玉脂也没那么好耐心,“哭哭哭,你说说你,我待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说着,抱着白猫,赶紧旁人去喊大夫。 顾玉脂还想追上去,却被顾晏之拦住。 顾晏之居高临下瞪着顾玉脂,吓得顾玉脂本能想躲,却被顾晏之一把揪住,抓了回来。 “躲什么躲,来人,去给她补奴籍证明,还有,把她身上衣服扒下来,给她女使的衣服,要是让小爷知道,她不干活,还做着大小姐的梦,别怪我不客气。” 顾玉脂心里突然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睁眼呼喊刘氏,却被堵住嘴拖走了。 顾晏之特地敲打了刘氏身边的人,“让我知道谁在我母亲耳边乱嚼舌根,别怪我不客气。” 【因为双开,这本先日更两千】 第76章 身世 温蓉照旧到了约定的时间,来府里看望孩子,主要是看顾玉脂,之前顾西珏当众吼她,让她对他也有些待见不起来。 可今天她左等右等都没等到玉脂,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了刘氏这里。 这才知道玉脂竟然从府里人人敬着的小姐,沦落成了女使,还是最低等的那种。 温蓉当即气的浑身发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氏,“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可是你的…” 亲孙女三个字,差一点脱口而出。 好在她想起跟刘氏的约定。 为了两个孩子的前途,也也为了不影响顾晏之的亲事,两个孩子是顾晏之所出这件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可她还是愤愤不平。 明明之前刘氏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会好好对待两个孩子的。 她突然想到什么,焦急道,“是不是裴九娘,她逼你这么做的?” 可她很快又觉得不可能,刘氏什么性子,她可十分清楚,裴九娘压根左右不了她。 所以,只可能是刘氏做的决定。 温蓉都要气疯了,原本她觉得裴九娘肯定会按照她预想的,听刘氏的,把两个孩子认下,悉心教导,她也可以顺势回到侯府,她会跟裴九娘姐妹相称,一起做生意,赚的盆满钵满,她也不怕两个孩子会亲近裴九娘。 她知道两个孩子一直对他们亲生母亲的死耿耿于怀,加上这些年她对他们的暗示,只要让他们知道裴九娘事害死他们母亲的元凶,而她这个所谓的小姨可是为了他们把自己生生耽误成老姑娘,不怕他们不站在她这边。 她可以借助裴九娘的人脉权势搞明白那些配比,更或者,她只需要把自己大概知道的告诉裴九娘,剩下的裴九娘就能帮她弄明白,以她对裴九娘的调查,她肯定不会居功,还会把方子交给自己,她到时跟裴九娘一起合作,她什么都不付出,就能占一半。 想着,温蓉都觉得古代的女人简直是太好骗了。 她就要一边利用裴九娘,一边在她眼皮底下跟顾廷之眉目传情,发展感情。 以顾廷之的性子,她如果直接出去勾引,他肯定会设防,她温水煮青蛙般,以孩子们小姨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一点点攻克他。 加上他对温婉始终抱有一丝愧疚,久而久之,这愧疚就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似乎根本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 裴九娘说什么都不肯接纳两个孩子。 上一次,她主动出现,告知顾廷之孩子是温婉的遗孤,顾廷之地反应也让她很意外。 这才多久,顾玉脂都沦落成下等女使了。 她搞不懂究竟是哪里错了。 “还不是玉脂自己做错事,让人抓住把柄,我能保下她,让她继续就在府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要我说这孩子才多大点,心思也确实有些歹毒,竟然能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说你是怎么教的?” 刘氏很不满温蓉质问的语气,什么下贱东西,也配质问她,要不是看在她把两个孩子养大,又给自己送来,她早把她撵出去了。 “我可从没教过她这些,再说,她是您的亲孙女,身上有您的骨血,她什么样子,您还不清楚,我看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姑母,你可不能看着不管?” 文松察觉刘氏语气里的不悦,急忙压下急躁,讨好。 “好了,她终究是我的亲孙女,我能眼睁睁看着她不管,说是女使,可那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谁敢让她真的做女使,等过段时间,西珏进了王家族学,我也就不用看裴九娘的脸色了,到时候,我直接请顾家族老,把他们的名字记在族谱上就是了。” 刘氏说的理直气壮,温蓉想了想,觉得刘氏也不可能真的不管顾玉脂。 她这个人虽然拎不清,可对顾晏之可真是千好万好。 当年要不是顾晏之多看了她几眼,她也不会被刘氏下药塞给顾晏之。 想到这里,温蓉说不恨刘氏是假的。 可她更恨裴九娘。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看着裴九娘好过。 刘氏看温蓉恢复乖巧温顺,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他来。 要不是她自称温蓉,她真以为她就是温婉。 她记得当年温蓉跟温婉长的就很像,不过温婉比温蓉年长几岁,身量高一些模样也长开一些。 而且温婉毕竟是生育过的,还是双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没变化。 她白笃定眼前的就是温蓉。 想着,她拉住温蓉的手,“当年,你姐姐要是嫁给廷之,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都怪那个裴九娘,她竟然在饮食里下药。” 温蓉眼睛一顿,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可刘氏看不到的地方,她眼皮都翻到天上去了。 刘氏这些年应该就是这么和顾廷之说的,所以顾廷之?裴九娘才会有怨气 可她却知道当年分明是刘氏让人下的药。 当年侯府已经入不敷出,就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下去了,刘氏是看上了裴九娘地那些嫁妆,还有急于把侯府的烂摊子甩出去,才会极力撮合顾廷之和裴九娘。 而她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将计就计。 只可惜,谁能想到顾晏之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心里想,却不敢碰大哥的女人,没办法,她只能把人敲晕,却没想到竟然让他丢失了一些记忆。 也好。 不然还得想办法除掉他。 刘氏舒服的闭眼接受她的手法按压,身体舒坦,对她也自然亲近了几分,“温蓉,要我说,你就直接搬来算了,也能时不时的看看两个孩子。” “我当然是想,可如今两个孩子在府里不受待见,若是我也一同入府,我怕会让两个孩子更不招待见,还是等他们站稳脚跟上了族谱再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都怪裴九娘,她以前装的一派温婉孝顺,谁能想竟然都是装的。” 第77章 恐难长寿 因为上次耽误,去何御医处便重新挑选了个日子。 紧着何御医休沐的日子, 宫里御医每九天休一天,是旬假。 顾廷之特地调了休沐日,又等在府门外。 因为上次爽约,已经让何御医老大不快,所以这次他把出发的时辰又往前调了,提早了大半个时辰。 似乎是怕裴九娘和煜哥懈怠,还特地让人催了好几次。 裴九娘和煜哥乘坐马车,顾廷之和随行的护卫骑马。 煜哥坐在马车里,不时掀开帘子朝外看,等裴九娘看过来的时候,又急忙把帘子放下,装作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知子莫若母,裴九娘知道他是羡慕骑马,自打顾廷之带他骑过一次马,煜哥就喜欢上了。 可自那之后,他们和顾廷之的关系就有些僵,顾廷之答应做煜哥的武术教头,也成了一句空话。 她想了想,对煜哥道,“你若是想骑马,阿娘可以请人入府教你。” 煜哥没说话,裴九娘往他身边凑了一些,突然被他眼底的泪光惊住。 像是怕被看到,他急忙转过身,偷偷擦掉,才装作没事人一样冲她点头。 可她如何看不出他想什么。 终究还是小孩子,对爹娘总是有渴望的。 她憎恨顾廷之薄待了他们母子。 可上一世她被一叶障目,做的又比他好多少? 她都能重来,弥补。 她又如何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想着,她敲了敲车门,喊来顾廷之。 “你带煜哥骑马,上次失礼,这次万万不能有闪失。” 她用了借口,也不管他会不会明白,便把煜哥交给了他。 煜哥却犹豫了,看一眼裴九娘,又看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廷之,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纠结。 “夫人,你不如跟我们一起,不然,我们还要等夫人。” 顾廷之接过煜哥的手,又看了一眼她,突然出声。 裴九娘一顿,正要拒绝,却听到煜哥惊喜的欢呼声,“阿娘也能跟我一同骑马?” 看着煜哥眼底的亮光,裴九娘终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原本以为有煜哥格在中间,她跟顾廷之没有身体接触,也能自在一些,却没想到煜哥竟然主动要求被她抱着,如此,她只能紧贴在顾廷之怀里,才能勉强坐开。 “夫人,你搂紧煜哥,万事有我。” 说着,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扬马鞭,马嘶鸣着扬起前蹄,飞驰而出。 虽然不是闹市区,可街上仍有不少的人,看到这一幕难免惊诧议论。 裴九娘听不清可也觉得难为情,俯下头,不敢去看。 煜哥却很激动,被她搂在怀里,左看右看,随着马越跑越快,还忍不住拍手,“好快,像是要飞起来了。” 裴九娘难得看到煜哥这么高兴,小心的搂住煜哥,告诫道,“煜哥,坐稳了。” 煜哥高兴的点头,也怕会从马背上摔下去,牢牢地贴在她怀里。 被煜哥这么一挤,她只觉得离顾廷之更近了,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还有他沉重的呼吸,从耳畔传过来,有一些还似乎洒在她的脖颈处,让她很不适应,下意识就抬起屁股往外挪,却被马儿颠簸,差一点没搂住煜哥,吓得她尖叫着,急忙抓住他的手臂。 她有些不自在,急忙就要松开,可他仿佛是故意似的,只要她有想远离的意思,马儿就格外的颠簸。 一来二去,她也有了脾气,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正好瞧见他柔和的脸和满是得意的眼神。 还有他微微俯下身子,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对着她耳边低笑,“夫人,后面还有一段路,且不好走,夫人若是不想连累煜哥一同摔下去,还是靠我近一点。” 说着,主动用拽着缰绳的手揽住他们母子。 裴九娘知道他是故意的,也知道他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她只后悔顾及孩子被他拿捏,只好一动不动如坐针毡的熬着。 好在路程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很快就看到山脚下的一座别院。 听说何御医不喜欢闹,而且这里的独特地貌有助于种植药草,所以,尽管这里离皇城远,可他还是每次休沐都来这里居住。 他在京都也有大宅子,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并不经常回去。 因此那些慕名求医的人通常都碰壁。 顾廷之的上司能请的动何御医,还是因为有一次无意中救了差点下值被劫持的何御医,攒了一点交情。 宅子并不大,能住人的就只有两三间,不过院子里心种了很多药材,另外,还有一个药童,和一个厨娘,听说是专门帮着打理别院的。 顾廷之下马之后,又把煜哥小心翼翼抱下去,裴九娘因为久不骑马,腿都有些麻了,可她又不好意思直说,最后还是顾廷之直接抱下来的,又缓了一会儿,她觉得双腿恢复了知觉,才推开顾廷之牵着煜哥,一同往里走。 药童简单嘱咐了一些何御医行医时候的规矩,随即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屋子外,躬身行礼告知里面的人,得到允准之后,药童就让他们自行进去。 只见很简单的摆设,一个一边捣药一边昏昏欲睡的老者,听到脚步声停下,才像是突然从打盹儿中醒来,抬头扫了一眼,便指了指不远处的三个竹制小矮凳。 裴九娘把煜哥抱到其中一个上坐好,自己坐在另外一个,顾廷之却有些为难,他身量太高,这样矮小的小凳显然不适合他,他最后还是选择继续站着。 何御医轻扫了一眼,似乎也意识到,无奈挑眉,“侯爷见谅,我这里平日很少有人来,更没有像侯爷这般好大的人。” “无妨。” 顾廷之淡淡一笑,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何御医见他并未怪罪,脸色也好了起来,看了看面前的妇人和小童,最后把目光放在妇人身上,脸色却是一僵,“夫人恐难长寿。” 第78章 不是自己愿意嫁的 闻言,裴九娘心里微怔,却很快脸色如常,在何御医的示意下,很快又站起往前,坐在了何御医跟前的高凳上,把手搭在脉案上。 何御医轻扫了她一眼,把手搭在她脉搏上,闭眸捋须,两只手来回切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一刻钟,才抬手,开口,“夫人身体有很严重的寒症,是打娘胎带出来的,应该是一直将养,才一直未发病,不知之前给夫人诊治的大夫有没有告知过夫人,您不适宜成婚,更不适宜生养?” 何御医问的时候,眼神瞟了眼身前不远处自打听到他说裴氏恐难长寿起就面色不虞的顾侯顾廷之,只是很快收回,又看向裴氏。 “告知过。” 裴九娘原本虽听说过何御医的大名,却也并不抱太大期望。 她家里跟郁爷爷有交情,她的身体从小就是郁爷爷帮着调理,郁爷爷的医术已经是京城里数得上的。 而且郁爷爷跟这位药王谷出来被连绑带威胁才进太医院的何御医在医术上有些争论,所以,她也从未想过找何御医。 可她上辈子也没忘记将养,却还是只活到三十。 这一世,她想能多点时间。 这才想起郁爷爷提起过的何御医。 而顾廷之又正好有法子见到他,她也就没有推拒。 却没想,这人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竟然还未诊脉,就一眼看出她无法长寿。 心中也是生出几分期望。 “何御医,我家祖上欠了人家恩情,亲事推拒不得,既嫁作人妇,终究是要为夫家绵延子嗣。” 裴九娘不想何御医误会,她听郁爷爷说过,这何御医性子颇为古怪,他治病救人有一个要求,倘若病人自己不爱惜身体,哪怕是皇帝老子,也不会救。 她也是怕他继续追问。 陈年旧事,她不愿意多提。 “不止如此吧…” 何御医却突然话锋一转,神情也又严肃了几分,不等裴九娘开口就继续道,“即便生养,可如果好生将养,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可…” “还望何御医能不能想想法子,我想陪伴我儿长大,看我儿成人…” 裴九娘看到煜哥小小的脸绷得紧紧的,她不想孩子误以为是为了生养他,才累及寿命,因此急忙截断何御医的话。 何御医挑眉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年纪虽小,却已经能明辨是非的煜哥,终究只是低叹一声,“也罢,倒也算是拳拳爱子之心,寿命乃天定,你既然想活,我自然要帮你,切记不可劳累,更不可再生养,就连有孕都不能,再配上我的丸药,我可保你十五年无虞。” 听到自己又能多活五年,裴九娘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急忙对着何御医行礼,又唤了脸上已经挂着明晃晃泪珠子的煜哥到跟前。 “何御医,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让您帮我给孩子看看,他可能也是被我的身体耽误,从小体弱,我之前误信人言,以为吃素能给孩子积福,是我耽误了他,孩子如今五岁,身量不过似两三岁,说话也不好,可他很聪明,我才不过教他一月多,就已经…” “你让孩子过来。”何御医打断她,径自冲着煜哥招手,煜哥看了一眼裴九娘,见裴九娘点头,才走到何御医跟前,努力爬上高凳,学着裴九娘之前的样子,把细瘦的胳膊搭在脉案上。 裴九娘大气都不敢出,紧紧顶着何御医的脸,见他皱眉心都提了起来。 终于,何御医诊完,“的确是先天体弱,后期又没吃好,身体底子才差,至于你说的学东西很快,应该是和父母遗传有关,我记得你裴家素来就有年少成名的,想来他也是如此。 另外,孩子不肯开口说话,多半是跟成长环境有关系,你身体一直没得到很好的调养,孩子也是一样,侯府主母和嫡子,难不成还能缺什么,就算再忙,身边成群的奴仆嬷嬷女使总有,孩子怎么会…” 何御医一边说一边看向顾廷之。 顾廷之全程陈默一言不发。 可裴九娘还是留意到他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 “不知可有什么法子?” 裴九娘恭敬问道。 “温补身体,多运动,好生陪伴,孩子有心结,把心结打开,自然与常人无异,我也可以给他配些丸药,你也可以给他吃一些,都是着强身健体的,吃多了我无害。” “多谢何御医。” 裴九娘听到何御医说,只要煜哥从现在开始将养,身体就会与常人无异,不管说话,还是身体,都会追上常人,也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她一直担心是自己身体的缘故,连累了煜哥。 这一刻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又忍不住琢磨何御医的话,煜哥不肯开口,并不是身体的原因,是从小没人跟他说话,孩子有了心结。 说不恼恨刘氏是假的。 她一直以为刘氏就算再也喜欢自己,煜哥也是她的正经孙子,就算只派一个老嬷嬷一个小厮照顾,可也肯定不会短了煜哥。 却没想到煜哥竟然从小就是在无声环境下成长。 她的煜哥难怪以前一见到人就害怕。 刘氏该总是指着他骂上不得台面。 裴九娘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想回去跟刘氏拼命地念头。 何御医冲他们挥手,他们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何御医把药方交给了药童,药童说要等两个时辰,他把丸药搓好后,就可以直接带回去吃。 她抱着煜哥坐在矮凳上,顾廷之一言不发的站在他们身旁等着。 就在她以为他们会一直沉默到离开的时候,顾廷之竟然神色怪异主动开口。 “你当初不是主动要嫁?” 闻言,裴九娘一怔,面色不快的扫了顾廷之一眼,想着,他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就是问这些陈年旧事。 有些没好气,“怎么?侯爷是乍然知道我当初不是求着嫁给侯爷,觉得心里不快?” “不,不是这样。”顾廷之没想到她会发火,看着她满是讥讽的样子,心里一紧,“我只是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裴九娘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的讥讽更甚,“不知道是你们侯府携恩逼嫁,还是不知道我身体不适宜生养?以前我的确想过为何你们明知道我不适宜生养,却非逼嫁,我以为…” 裴九娘怔了一下,把当年刘氏说“顾廷之心仪她”而话还是咽了下去。 是不是心仪,这些年,她也该清楚了。 想来不过是当年骗她的借口。 什么为了侯府为了朝廷,才撇下新婚的她驻守边塞。 当年,她竟然错信,靠着这么掉脑补的情意支撑过一个又一个年头。 她糊涂啊。 “总之,当年侯爷不是真心想娶,我也不是真心想嫁,就算侯爷后来新婚之夜离开,撇下我们,五年不管不问,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侯爷既然从未在意过我,我也没什么好欠侯爷的。 你我之间本也没什么夫妻情意,可煜哥是亲生的,煜哥受我连累,身体一直不好,侯爷若是还在意煜哥,希望能好好对煜哥,你也听到了,何御医都说煜哥以后还是能为侯府争光的。 希望侯爷以后就算是有了新嫡子嫡女,也能在心里堕在意煜哥几分?” “新嫡子嫡女?”顾廷之一怔,脸色顿时一紧,看向裴九娘。 “侯爷不是听到了,我最多就能活十五年,还是说,十五年,侯爷都动不了?” 第79章 柳霄 闻言,顾廷之面色一凛,双拳紧握,可到底也没有再说话。 裴九娘没再看他,径自拉着煜哥的手走向一边。 原来药童已经把丸药做好了,她的和煜哥的分别装在不同的匣子里,贴心的在纸上写了名字贴在匣子上,还特地交代了一些细节。 裴九娘一一记下,特地感谢了药童,又让煜哥答谢,正要掏银子付诊金和药钱,顾廷之匆匆过来,抢先递了银票给药童。 药童扫了一眼,连忙说多了,顾廷之却铁青着脸摆手说不必再多说,药童为难,不知如何办,屋子里悠悠传出何御医的声音。 “侯爷给,你就拿着,拿去买米,施粥,也算给侯爷祈福。” 见状,裴九娘赶忙又掏出一张更大的,怕药童推拒,提声对屋子里的何御医道,“那我也为我和我儿祈福。” 说着,径自对着屋子拱手作揖离开。 她是侯爵夫人,煜哥是世子,他们原本是不必给一个御医行礼,可一来她敬重何御医,二来这何御医所在的药王谷曾经数次拯救黎民,与国有恩,即便是当今圣上都以礼相待,他们自然更不敢轻视。 药童接过银票,暗暗抽了一口气,侯爷给的不过百两,侯夫人出手便是五千两。 他悄悄看了一眼顾廷之,见他面色有些难看,心里暗暗啧啧。 裴九娘带着煜哥出了小院儿,看到门口只拴着一匹马,才想起是同乘一匹马来的。 可她刚跟顾廷之大吵了一架,想着还要贴身靠着,她心里就不得劲。 好在她突然想起何御医应该是有马车的,便又敲开门询问了药童,药童得了好哒一张银票,自然不敢怠慢,询问了何御医,便张罗着去让人驾马车。 裴九娘看着一直黑着脸不说话地顾廷之,还是捏了个借口。 “我的身子不适宜长时间骑马,倘若煜哥…” “我跟阿娘一起。” 原本还有些期盼顾廷之的顾煜,也突然对他态度冷了下来。 裴九娘心里一顿,没有说什么。 顾廷之心头烦躁,面对这对母子,他总有种忽冷忽热的感觉。 想到何御医说的裴九娘最多只能活十五年,他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何况刚才他的确收到飞鸽传书,说是有急事,需要他回去。 不过还是嘱咐他们小心,等马车离开又吩咐暗卫暗中护着他们母子。 是的,其实他一直命人暗中护着他们。 即便他不在的五年,也是一样。 可暗卫只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别的刘管不了了,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五年,他们母子在侯府过的什么日子。 暗卫首领也是他的生死兄弟,曾经数次救他,虽然不现身,可顾廷之知道他一直都在,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忽视他们?” 半晌,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自己想多了,暗卫有最严厉地纪律,除非主子遇袭或者遭遇生死,根本不会现身。 裴九娘乘坐何家马车到了坊市便下了。 给了赶车的车夫一些碎银子,她带着煜哥走进一家书坊。 煜哥最近跟着她学字,已经认识了不少的字,之前学的启蒙书也已经读的差不多了,侯府藏书很少,裴家藏书虽多,可她是外嫁女,藏书何其珍贵,自然不能让她带走。 何况她嫁入侯府的时候就知道侯府是以武立家,刘氏话里话外也埋怨她太过迂腐,所以,她特地没有带藏书去顾家。 没想到竟然成了她最后悔的事情。 上一世,她为了给顾西珏弄到几本好的藏书,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可挑来挑去,都没有好的。 裴九娘有些无奈。 想起之前拒绝王家族学,也是有些后悔。 别的不说,王家能称为百年世家,那里的藏书可是不计其数。 难怪那么多人争破头也想挤进王家族学。 最后,反倒是她给自己挑了几本话本子。 煜哥也挑了一些最近京城才子的诗集和文章,她看了一遍,都是后来登科及第的才子,甚至有一些还有薄名。 交了银钱,嘱咐伙计送去顾侯府,正要离开,却没想到竟然撞上一个熟人。 她本不想理会,正要拉着煜哥走,没想到还是被对方瞧见,主动拦了下来。 “九娘,还真是你,这就是你跟顾侯的儿子吧?叫煜哥是吧?” 裴九娘并不愿意跟她多纠缠,态度也淡淡的,可对方却似乎跟她多熟似的,一味地拉着她说话,眼睛也是把裴九娘和煜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之前听说裴九娘操持侯府日子过得不好,她还以为裴九娘早就是个满脸愁容的妇人,没想到竟然还是那副勾引人的狐狸精样子。 不过看到裴九娘身边的煜哥又矮又小,她立即就又高兴起来。 还把她身边的比煜哥高不少的男孩子往煜哥身边推了推,看到自家孩子比煜哥高出不少,更是喜上眉梢。 她裴九娘以前在闺中,就处处压她一头,可又怎么样,她生的孩子不如她生的。 就这一点,她就把裴九娘压的死死的。 在家靠父母,出嫁从夫,老了靠子,虽然她出身比不上裴九娘,嫁的没有裴九娘好,可她儿子比裴九娘的儿子强,等她儿子高中,以后给她争诰命和凤冠霞帔,她的好日子还多着呢。 没有从裴九娘脸上看到失落和羡慕,让她的高兴打了折扣。 突然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件事,她一边扶了扶新买的步摇,一边看着煜哥道,“我想起来了,你家煜哥是不是前不久得罪了王家,被赶出了学堂,巧了,我家柏哥最近被挑中去国子监给皇家子孙做伴读,我听我家夫君说,说不定还能被挑中给宫里皇子,甚至太子作伴读呢,对了,我家夫君认识几位好夫子,山长也能递上话,要不要帮你说说话求求情?” 说着,钟蓉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眼底的幸灾乐祸都藏不住。 说到求一求的时候,更是加重语气。 当然,帮忙是假,她巴不得裴九娘倒霉,只为看她脸上的衰相。 裴九娘只要过的不好,她就高兴。 谁让裴九娘以前处处压她一头,就连如今的夫君以前也想求娶裴九娘,即便裴九娘嫁人,成了昨日黄花,却仍旧念念不忘。 想到这里,钟蓉眼底的嫉恨和怨毒几乎掩饰不住。 “不必了,多谢你好意。” 裴九娘懒得跟她争执,准备绕开,却没想到对方不达目的,不想罢休。 “别啊,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有难处跟我说,不用客气。” 钟蓉拉着裴九娘的手,似乎真的想帮忙。 裴九娘也生了气,对方一再挑衅,她处处避让,倒是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了,想了想,她挑眉一笑,反问道,“是吗?你真想帮忙?” “那当然,谁让咱们是好姐妹,早年我在你家私塾读书。你不也经常照顾我…” 钟蓉脸不红心不跳,可心里却鄙夷,帮忙?做梦去吧? “那可怎么办?想帮忙的人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找谁了,对了,前不久柳大人也主动找过我,说可以帮忙让我煜哥去国子监,做皇子伴读,可我觉得我家煜哥才疏学浅,而且给皇子做伴读也未必是好事,就婉拒了…” 闻言,钟蓉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柳大人? 哪个柳大人? 莫非说她的夫君柳霄? 她就知道柳霄忘不了裴九娘,竟然背着她私下里找她。 还直接皇子伴读? 凭什么? 她的柏哥还只是有机会,都没说一定能选上。 第80章 真假刻苦 钟蓉越想越气,再也无法维持体面,直接冲着裴九娘嚷嚷怒骂起来,“裴九娘,你好歹是侯府主母,恪守礼法尊礼守节是最起码的吧?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你这样直接避开我,是什么意思? 后悔了?” 钟蓉想起夫君柳霄一直心心念念裴九娘,裴九娘嫁人之后,他还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甚至浑浑噩噩过一阵,后来他们成了亲,可柳霄还对她说,他可以把她当妻子,跟她生儿育女,可他心里5始终会有个地方留给裴九娘,甚至书挡暗阁里,还悬挂着裴九娘的画像。 钟蓉不敢再想下去,每每想到,她嫉妒的想要发疯。 她甚至觉得如果裴九娘哪天被休,她那夫君肯定也会把自己休了,把裴九娘娶进门。 她恨裴九娘。 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裴九娘把她的歇斯底里看在眼里。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钟蓉是个可怜人。 那柳霄着实不算什么好人,当年,他说他痴情于她,可背地里跟钟蓉勾勾搭搭,她原本对他无意,便直接拒绝了他,没想到却成了他的念念不忘。 她常听人说男人都是犯贱的玩意,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这在柳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钟蓉又着实不可怜,甚至有些可恶。 她当年分明有从小定亲的郎君,眼里心里都是她,却为了一个柳霄把亲事退了。 那柳霄打着痴情的称号,纳了不少跟裴九娘相貌或多或少相似的女子在府里,钟蓉跟他们斗地你死我活,可她却把最深的恨意给了自己。 她倒是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想着,裴九娘毫不避讳抬头,“你这话我倒是有些弄不明白了,你们夫妇一体,你刚才说可怜我,想为我分忧,我还以为是你授意,他才找我要主动帮忙?” 闻言,钟蓉脸色一僵,她绝不会在裴九娘跟前承认自己和柳霄感情不睦。 裴九娘没放过她的变化,接着又道,“罢了,你们夫妇这般有诚意,我再推拒也不好,何况,你家柳大人说有办法让我家煜哥通过国子监的入学考试,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钟蓉脸色一黑。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柳霄那混蛋竟然连这个也说了,那可是她们给柏哥铺的路。 他竟然为了裴九娘的孩子,连亲生的柏哥都不顾了。 钟蓉咬着牙,几乎忍不下去。 可她绝不会让裴九娘占便宜。 “他,他那是说大话,他又不是国子监的,哪儿能作出那样的保证,再说,国子监可不会收说话都有问题的,你家煜哥… 你别误会,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贵人语迟,你家煜哥自然贵不可言。 不过我觉得你那句话说的很对,国子监可不是切莫人都能进的,这皇子伴读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毕竟,跟皇子们走的近了,很难不牵扯那些事情,你知道的,我们小门小户的,倒是无所谓,可你家侯爷如今可是手握军权,我劝你还是三思。 不过,如果你家煜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学堂,让我说倒是不如请有名望的学究入府授课。” 说完,钟蓉便拉着柏哥离开了。 裴九娘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样子,知道她是急着回家,看来柳家要不太平了。 柳大人明个儿又要挂彩上值了。 可她倒是也觉得钟蓉的话有些道理。 跟些纨绔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倒是不如踏踏实实找个学堂,再不济,就找个老学究入府。 不过她说柳霄主动帮忙可不是假的。 之前柳霄就递了拜帖,说了这事,却被她给婉拒了。 上一世,柳霄就曾为他家柏哥收买国子监的主考官,后来东窗事发,连累国子监好几个夫子都被赶出国子监,柳霄也被贬官。 所以,这份大礼,她是万万都不能要的。 … 裴九娘之所以答应让顾西珏旁听,除了是逼刘氏退让惩罚顾玉脂,也是知道顾廷之的性子最是懒惰。 远没有煜哥刻苦用功。 灵性和天赋更是比不过煜哥。 偏偏他还总是自命不凡。 觉得是她逼他用功,他才读死书,没有时间思考。 这一世,她不管他,她倒是看他能成长到哪一步。 她知道顾西珏憋着一股劲儿,总想着证明给她看,他比煜哥强。 可她觉得实在是好笑。 上一世她那么逼他,他都专心不了,何况这一世没人管他。 她倒是要看看他靠自己的自制力,能坚持到几时。 很快,她就发现顾西珏似乎有意模仿煜哥。 煜哥用功刻苦,他也跟着。 而且顾西珏其实还是有些天赋的。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相比顾西珏,她总觉得煜哥有些太刻苦。 所以她偷偷找煜哥,让煜哥拿出一些时间做些别的。 煜哥是个爱学的孩子,不仅仅是读书,对于其他地事情,也很容易投注,而且他极其听她的话。 尤其是那日听何御医说因为生他,裴九娘只能勉强活十五年。 裴九娘看到煜哥偷偷躲起来哭了好几次。 她也不止一次告诉煜哥,她不后悔。 可煜哥似乎还是有些介怀。 可好在他只是更加努力,更加听她的话也更加尊敬她这个母亲,听她的话。 同时,似乎对顾廷之,也有些奇怪的感觉。 裴九娘边摇头,边想。 很快,她就发现煜哥不再当着顾西珏刻苦之后,顾西珏似乎就没了主心骨,虽然也看似很刻苦,可效果大打折扣。 果然,他没了追逐对象,就一败涂地。 他不是真的喜欢读书。 而她的煜哥才是那个能嗅到墨香味的。 另外一边。 顾玉脂在刘氏那的待遇一落千丈。 顾玉脂之前多颐指气使,得罪了不少的人,之前大家都是看她是主子,加上刘氏宠她,敢怒不敢言。 现在,她沦为了最下等女使,加上顾晏之的授意,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起初,顾玉脂还摆主子架子,不肯干活,更不肯低头,可没多久就被磋磨,被鞭打,最主要被罚不能吃饭。 她大喊大叫,想找刘氏,可她怎么知道,看着不大的院子,可主人跟下人却仿佛隔着屏障。 往往不等她喊,就有人堵住嘴巴,把她拖到角落里。 而刘氏也不是没想起过顾玉脂,可她却被告知,“玉脂小姐说不想见您,想着该生您的气。” “生我的气?她做了那些事,还害的白猫一身的伤,我还没…算了,不提她了,你让人好好看着她…” “是,只是老夫人,玉脂小姐不听劝,非说您让她做下等女使,她不能违逆,这下面…” “反了,好啊,她既然想做就让她做。” 刘氏我生了气,她没想到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小丫头竟然敢违逆她,她觉得让她磨磨性子也成。 不过是个丫头,嫁的好,能给府上增光添彩,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助力,哪儿比得上男丁。 刘氏听人说起顾西珏最近刻苦读书,心里摆畅快了几分。 虽然西珏以前不听话,可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 那些磋磨顾玉脂的下人,得了刘氏地命令,更是肆无忌惮这么顾玉脂,该喊去顾玉脂,“这可是老夫人地命令,让你不把这些脏衣服洗完,就不许吃饭。” 说着,把原本已经洗干净的脏衣服又拌了灰,丢到顾玉脂面前。 才不过几天,顾玉脂原本水葱般的手,就已经洗秃噜皮。 她咬牙切齿的盯着这些人,把他们地脸记在心里,总有一天,她会报复回去。 她也恨刘氏,分明是她旁孔嬷嬷教她,她也是见孔嬷嬷那么做,才学,她又没犯什么太大的错,她竟然就不要她了。 当然,最恨的还是裴九娘。 要不是她不肯把她记在名下,她早就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这些狗奴才哪里敢欺负她。 【双开另一本补稿子,这本本月暂停三天,下月恢复两章】 第81章 大理寺常客 不过她再怨恨也没用,除了在心里咒骂,什么都做不了。 裴九娘倒是让人故意当着顾西珏在场提过几次顾玉脂的处境,跟她想的一样,顾西珏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原本以为他们兄妹只是对她薄情寡义,可是这一世的亲身经历,让她发现,或许他们原本就是薄情寡义的人。 上一世,他们互相依赖互相依托,兴许是有她作为对照,他们把所有的怨气都洒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像她最近看地一本画本里写的,那个悲催的原配,叫什么对照组。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主角的,为了被主角踩着往上爬的。 她不懂那些奇奇怪怪的描述,可她却觉得这就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的劣根性,他们所谓的兄妹情深都需要建立在把她当成敌对地基础上。 现在,她摆脱了他们,他们自己就开始内讧了,恨不得彼此过的差,哪儿还有半点兄妹情义。 这天,顾廷之突然给她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她当时刚哄睡煜哥,外面匆匆忙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在外面敲门,说,“夫人,侯爷来了,顺有事跟您商议。” 她有些不悦,可还是披上衣服走到外室,这才看到他应是冒雨赶回来的,身上的蓑衣都还没有来得及脱掉,身上地衣服也湿了大半,可手里提着的食盒却半点没有淋到。 他小心翼翼的把食盒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竟觉得食盒里还有热气透出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保存的。 她心晃了一下,突然不知道他是要做些什么。 “侯爷就是为了给我送吃食?” 她有些搞不懂他。 怎么她话说的不够清楚? 若是以前不知道也罢,可他现在已经知道她只有十五年好活,身子匮乏,担不起侯府之责,子嗣上更是绝不可能。 还是说,他尚有几分良心,知道她为了给他生煜哥磋磨自己只剩下半条命,心里不忍,想要弥补? 她苦笑着,迎着他有些慌乱的目光,静静等着他给个答复。 “不全是,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顾廷之沉吟了一个,还是把最近探查到的消息告诉她,“朝中有变,或女学眼重新兴起,到时候也可女子为夫子,不知你?” “你说什么?” 裴九娘不等他尽数说完,已经等不及出声。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意外了。 要知道之前长公主也曾经尝试推行过女学,可后来不过数月,便被弹劾,匆匆取缔,就连有从龙之功的长公主也被获罪贬谪。 而且她属实不知顾廷之为何要透露这个消息给她? 许是她眼中疑惑太盛,顾廷之怔了一下,才开口解释,“那天晏之无意中提到,说你有才学,堪为女夫子,我…我是听说可能要在国子监推行,煜哥也要重新入学,他是侯府嫡子,将来承袭爵位,入国子监也是早晚的事情,你入国子监,刚好可以照顾煜哥…” 顾廷之解释。 可裴九娘还是猜到,他之所以这般上心,多半还是那天她无意中透露有意让煜哥去白马书院,她也要同行的事情,才会特地留心。 真亏了他,为了阻止他们离京,竟然特地打听了这么多消息来。 即便开办女学,也跟兵部和京郊卫防没有关系,她也不知他托了多少关系人情才打探到这个消息,又对这件事有没有推波助澜过。 可她我不会拒绝这番好意,毕竟她也真心希望女子真的能有跟男子一起入学的机会。 见她不说话,顾廷之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他也是刚听说,能不能推行还不一定,它也是着急,一听到她开始给白马书院写信,就等不及匆匆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要是让她走了,这一辈子,他跟她就再无可能了。 前些天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带着煜哥离开了,后来再也不肯回来。 他惊出一身冷汗,醒来之后呆坐许久,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不知何时,已经把她和煜哥放在了心里。 又过了几天,他又把一些金银珠宝搬到她屋子里。 “侯爷?这是?”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最近时常去领剿匪,甚至抓捕犯人的任务,拿悬赏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堂堂侯爷,竟然为了悬赏,亲自去抓捕犯人。 说出去,还以为侯府出了什么事。 “我答应过会把欠你的还给你。” 顾廷之毫不避讳。 这段时间,他没有提这件事,不代表他忘记了。 他请了账房专门把侯府这几年的账目理了一遍,才知道这些年的确花的都是她的嫁妆。 想起这几年他对当时的事情有芥蒂,一直刻意忽视她和煜哥,可她却拼了半条命给他生孩子,强撑着打理侯府,他说不愧是假的。 尤其那日在何御医处,他才知道她不是主动要嫁,是侯府逼嫁,他已经让人点查当年的事情。 虽然还未有结果,可他已经猜到几分。 当年侯府的状况,他虽知道的不多,可大概也知道一些。 母亲刘氏不是个能持家的,又喜欢摆阔。 极有可能做了什么,或者想甩什么,才看重裴氏。 所以,裴氏也是受害者。 而他却暗暗怪了她那么多年。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愧对她。 一想到她在这个世上只有十五年,他就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其实,侯爷大可不必如此。” 裴九娘苦笑道,她现在生意做的不错,她把温蓉那些点子都记住,又找来上一世的工匠,站在铺子已经开的满京城,她是真的看不上这点钱。 再说,顾廷之身为一个侯爷,整天不务正业去帮大理寺和刑部抓犯人,我不合适。 再这么下去,她担心他可能会被参。 到时候爵位不保,对煜哥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必介怀,也不必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 顾廷之也知道最近他为了赚银子,惹了一些闲言闲语。 可他也没办法,俸禄刘氏把持不放,他如今被上面忌惮,除非有大战,否则他短时间也不能去战场,而他为了尽快筹钱,只能厚着脸皮去刑部和大理寺等衙门揭告示。 “侯爷,真的不必。” 裴九娘不明白他为何非要这么做,故意在她跟前卖惨,还是嫌侯府最近闲言碎语不够多。 倘若不是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打仗缴获的东西都归自己所有,她真的会觉得他很穷。 可她当家那些年,从未收到过他的一次战利品。 她可听说他身边的一个副将一次战役战利品就买了好几家酒坊。 那他这个主将? 去哪儿了? 所以他又在她跟前演这么一出,是何用意呢? 故意卖惨? 留下她? 她不以为自己对他多重要。 难不成她仅剩的十五年还值得压榨? 对了,虽然她不能再跟以前那般教养顾玉脂顾西珏,可她却还可以帮助温蓉把那些稀奇玩意转化成金钱? 做梦?! 想到这里,裴九娘脸色彻底冷下来。 第82章 贴在一起 顾廷之敏锐觉察她情绪的变化,以为她觉得不够,心微微沉了一下,又沉吟了一下,才出声,“我知道远远不够,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补齐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俸禄都在刘氏那里,刘氏看的很重,虽然他不喜刘氏这几年对裴九娘的所作所为。 可府里明账上的钱都被他支走给了裴九娘,剩下的不多。 刘氏本身就不擅长管家,吵着闹着要裴九娘把摊子接过去,为了让裴九娘清净些,他也不适宜把俸禄要回来。 可除了俸禄,他也想不出别的了。 只恨大理寺和刑部悬赏的犯人也太少了。 若是早知如此,以前就不该把战利品和封赏都拿去分给兄弟们打点战亡将士遗孤。 可话说回来,将士们浴血奋战,他有责任给予他们的亲人一定的抚恤。 如果只靠朝廷那点微薄的抚恤,那些将士们的家人又该如何活下去。 裴九娘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大概是以为自己不悦,嫌少,刚想要解释不是这回事,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 想到这个人是她五年的夫君,也是煜哥的亲生父亲,自己替她打理家事,劳心劳力,折腾没半条命。 煜哥冠他的姓,也是承袭他的血脉,以后发达有出息,是要给他和侯府增光添彩的。 他把钱能给别的女人和孩子花,他们当然能花。 而且远远不够。 而且他们可是他正经八百的妻子,比外面的女人更应该。 想到这些,她再也不觉得自己不应该。 相反,很应该。 淡淡扯了扯嘴角,“嗯”了一声。 顾廷之淡淡挑眉扫了她一眼,又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听说了你让西珏旁听…其实我可以托关系让他一起去国子监。” 他知道裴九娘不喜欢顾西珏,迫于刘氏压力,才不得不让他跟着旁听 虽说旁听,可面对不喜欢的人,也难免影响心情。 可他也知道刘氏十分看重顾西珏,他担心刘氏会找她麻烦,思来想去,觉得可以安排去国子监,反正国子监初设启蒙学堂,这次招收名额很多。 煜哥不喜他也没关系,煜哥是侯府未来世子,会跟其他有爵位的子弟一起,至于顾西珏,就跟那些七品开外的官员的子弟一起就是。 想着,顾廷之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应该还算妥当。 “侯爷自己决定就好,这点小事,侯爷没必要告诉我。” 裴九娘冷笑,她是真有些羡慕温婉了,她虽然死了,可却永远留在了顾廷之的心里,她的一双儿女,他也为她操心。 她原本以为他是终于想起自己是一个父亲,才费心为煜哥筹谋,原来到头来,她的煜哥还是沾了别人的光。 亏的她刚才还有些欣慰。 裴九娘的脸色越来越差。 几乎有些站不稳。 顾廷之看在眼里,又想起何御医说她只能活十五年,见她身形晃动的厉害,有几次,很冲动,想过去搀扶,可又犹豫。 好在她已经扶着桌角坐在了太师椅上。 他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你早些休息吧。” “恭送侯爷。”她几乎立即就起身行礼。 他心口一滞,突然觉得闷闷的。 好像她一直等着要说似的。 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倦怠,哈欠连连,抿了抿唇角,才要往外走。 裴九娘见他一直盯着她看,有些不悦,又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见他终于彻底转身,才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冷笑。 怎么? 心里想着别的女人,还想在她这留宿? 她裴九娘做过一辈子的蠢货,绝不会再做一辈子。 她看他身形没入雨里,连把遮雨的伞都没有。 想起刚才离他近一些,他脸色白的不像话。 武将虽然悍勇,可到底是血肉之躯。 若是以前,她定然会让人给她熬煮姜汤,又给他准备热汤沐浴。 可现在,她想,她要是早死,她的煜哥能早点承袭爵位,似乎也不错呢。 回到屋子里,煜哥已经睡着了,她贴身给他掖了掖被子,看他睡的香甜,忍不住在他脸颊轻啄了一口,才躺下。 外面雨声伴着风声,吹得人心头发慌。 而且这雨越下越大,似乎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雨过后,温度会骤降。 她担心后半夜会冷,正要起身让伺候的嬷嬷丫头多拿床被子,突然,一阵大风,把窗户刮开,她吓了一跳,急忙赤脚,就跑过去,要把窗户重新掩上。 可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来,刚掩上的窗户有被刮开不说,另外几个也被刮的哗啦啦响。 煜哥好像做了噩梦,突然哭嚎起来,要阿娘。 裴九娘应接不暇,最后还是先奔回去,把煜哥搂在怀里。 可风卷着窗户咔咔作响,煜哥又像是梦魇着了,吓得一直缩在她怀里哭个不停。 她只能把他抱紧,拍打他的后背,轻声安抚,“煜哥,乖,不怕,阿娘在这里。” 可一道惊雷划过,别说煜哥,她自己都怕得要死。 外面似乎还有什么倒地,嬷嬷们丫头们似乎也在忙着收拾东西。 好不容易安抚好煜哥,她才穿着衣服走出去,就看到一个贴身嬷嬷倒在院子里,好像是来送东西的时候摔了,其他几个急忙把她抬了进来,就要去请大夫。 一时间,院子里忙成一团。 她也急忙上前查看,只见嬷嬷摔得不轻,头上满是血,人我昏迷不醒。 她也忙催促去请大夫来,可外面雨太大,小厮刚冲出去,就被大风掀掉下来的瓦片吓得缩了回来, 可嬷嬷的情况又实在耽误不得。 正焦急万分的时候,只见雨幕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护着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 待近一些,才看清楚原来是顾廷之和府里的老大夫。 老大夫似乎是被强拉来的,虽然阿弟顾廷之护着,可身上还是湿了大片,脸色也不太好,可看到昏迷的老嬷嬷还是赶紧诊治。 裴九娘怔愣着站在一旁。 这时屋内又响起煜哥的啼哭声,她急忙冲过去,却跟一个高大的身影撞在一起。 她差一点被冲击倒地,腰突然被一股子力道扣住,再回神,人已经跟眼前浑身湿漉漉的高大身影贴在一起。 仿佛被雷电劈中,裴九娘站稳的瞬间,立即把他重重往外一推。 她力气不大,可他却还是懵了。 以前的那种被反复压下去的感觉又升腾起来。 她,很排斥他。 可他是她的夫君。 脑海中突然浮现她说和离时候的决绝。 突然,它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只是不等他弄清楚这一切,她已经快速从他眼前掠过。 他愣着,很快回过神,也朝着哭声来源方向追过去。 是了。 煜哥也是他的孩子。 他只是关心孩子,情急之下。 他追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把煜哥搂在怀里,轻轻吟唱童谣安抚他。 煜哥应该只是梦魇了,在她的歌声里缓缓的又陷入了梦乡。 直到这时,她才冷着脸抬头盯着他,那种厌恶,让他的心狠狠一颤,半晌,他才吐出一句,“我听到煜哥…” “今晚上多谢侯爷,天色不早了了,侯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生冷的语调,再次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外人。 眼前的女人,似乎把她和煜哥放在一个很厚的罩子里,那里面只有,也只能容纳他们母子,其余的人都被排斥在外。 而他就是那个外人。 这个认知,让顾廷之忍不住泛起一丝苦涩。 他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如此渴望靠近一个人,或者说两个人,而他,却被嫌弃。 可他舍不得离开。 “侯爷难不成是想强迫?” 裴九娘看着一直不肯离开的顾廷之,难的彻底冷下脸来。 她想起上一世顾廷之回京之后,虽然也不喜她,可却也不排斥跟她肌肤之亲。 虽然好像很多次都是她主动,可他也都很配合。 那时候她想他只是冷情,可她分明又不止一次看到它对温蓉和颜悦色。 她心里嫉妒,却又觉得自己多疑,毕竟温蓉是她的好妹妹,也是温婉的妹妹,而他似乎也没有跟温蓉逾矩过。 可当她生命走到尽头,听到外面敲敲打打,得知他续弦,续弦还是温蓉,她才知道自己多可笑。 “你误会了,我…” 顾廷之愣住,他不可否认,他对她是有… 他是男人,她是他的妻子,也是这辈子他唯一碰过的女人,他在塞外,看着野牛发情,的确想过… 可… “侯爷,我的身子,已经不能伺候了,而且侯爷跟我也没感情,我想,侯爷也不必勉强…” 裴九娘毫不遮掩眼底的厌恶,她上一世简直太蠢了,她那时候觉得煜哥蠢笨,还想再生一个孩子,可后来才知道她的药里被人下了避孕的药物,不用说,肯定是他。 他从头到尾只把她当一个可供他发泄的对象。 她想起更多的细节,更是厌恶的很。 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上一世所有的讨好后逢迎,都让她觉得自己再被凌迟。 可他偏偏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怎么?侯爷觉得这是你侯府的院子?非要逼我带着煜哥离开?”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廷之见她怒气翻涌,终于回神。 不想让她觉得自己跟进来真的是为了对她怎么样,急忙没话找话。 “那个,我突然想起,我当年没有陪你回门。” “侯爷,你?” 裴九娘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眼前这个男人,跟她新婚当晚,洞房都没有完成,就忙不迭领了军命离开。 她当时真觉得事态紧急,必须当夜动身。 可后来她才从同样出征的几个副将家眷那里知道,原本是可以晚一两天的。 他只是单纯厌恶她。 她想起回门那天,她一个人孤零零坐着马车回裴家,被爹娘兄嫂询问,她当时无助的样子。 现在,这个人竟然说要陪她回门。 简直是闻所未闻。 “侯爷,很不好意思,当年,我没有等你回来,私自回门了,对了,这几年我还回过几次。”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算了,当年,也是事出有因,可终究是我的错,抱歉,我是想说,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按理,我该去拜见岳父岳母。” 顿了一下,他又小心翼翼问道,“正好过几日我休沐,你若是有空,我可以陪你回裴家,也好当面对岳父岳母请罪。” 顾廷之说着,不敢去看裴九娘的眼睛。 当年,他的确是有意成亲当晚离开。 那时他以为是裴九娘算计了他,觉得她心机深,加上觉得没有对温婉兑现诺言。 而且成亲之前,裴家没少打着他的名号惹事,总之,各种事搅和在一起,他一时上头,就提前离开了。 他当时也没多想。 后来还是听刚成亲的将士闲话提起,说不陪着妻子回门,会让妻子在娘家抬不起头来。 后来他也想过解释,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五年。她给他每个月一封家书,也从未提起,他以为她能理解,不介意的。 原来不是不介意,只是一直忍着没有提。 “不必了,如今我裴家落漠,还是不要给他们希望了。” 裴九娘深吸一口气,这几年裴家知道她在侯府不受重视,反而没有再提过分的要求,她可不想再给裴家什么别的感觉。 上一世,顾廷之回京之后,她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可没少让顾廷之帮着解决麻烦,她知道顾廷之不愿意,一直阻拦,可即便如此,还是惹得顾廷之厌烦。 那样的尴尬,再也不想再来了。 “我…我记得…这是礼数,我还是去一趟,免得让人说我不懂礼数。” 顾廷之怔愣住,没想到裴九娘会这么说,他以为… “侯爷当真?” 裴九娘愣住,看着他的急切样子,有些恍惚,也有些纳闷。 再次想起那句男人都是贱骨头,觉得深以为然。 上一世她小心再小心,他都不曾给她在意。 这一世她不要了,它却似乎在意了。 可真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自然。”顾廷之看她似乎动容,心里隐隐泛起高兴。 “那好,那就麻烦侯爷了,还望侯爷给个时间,我也早点备好东西,侯爷放心,我用自己嫁妆。” 她怕顾廷之觉得自己会拿侯府东西给娘家,毕竟之前每次回裴家,刘氏都让嬷嬷反复检查有没有拿侯府的。 那种屈辱,她不想再来。 之所以答应,最重要的,她其实知道顾廷之最厌恶裴家托他做什么。 也罢。 让他再次体会,他才不会犯贱。 第83章 形迹可疑 想着,裴九娘不再拒绝,对着顾廷之重重点了点头。 顾廷之虽然对她冷淡疏离的样子有些耿耿于怀,可到底还是没有再反驳。 他是了解刘氏的,大概也能猜到之前裴氏回裴家,刘氏肯定没少刁难。 刘氏是妾室扶正的,出身低微,透着一股子刻薄和小家子气,这些他都知道,可他做儿子的,也不好整日说她。 只能尽量从别的方面弥补。 说好隔一日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他来接他一起去裴家,顾廷之便离开了。 裴九娘抱着睡熟的煜哥,陷入沉思。 算起来,她也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回裴家了。 自从祖父离世,她跟裴家就似乎越来越格格不入。 每次回去,爹娘兄嫂总是会反复地诉苦,甚至还想要回她的那些陪嫁。 可她的嫁妆是祖父祖母给的,她拒绝之后,爹娘兄嫂的脸色就愈发难看。 加上多次让她帮几个兄长谋个一官半职,她没答应,那之后,裴家似乎也不再欢迎她。 去年,嫡妹出嫁,她原本打着添妆由头回去,可没想到爹娘特地让人送来书信,说她就不必回去了。 她当时捏着信的手都在颤抖。 她出生没多久,爹外派,娘带着几个兄长同去,把她留在祖父祖母身边,她从小是祖父祖母带大的。 起初爹娘来信,还会问及她,几个兄长也会托人把淘到的稀罕东西给她,可后来有了妹妹,爹娘来信越来越少,寥寥数语也只是言及在外做官的清贫无依,以及问候祖父祖母安康? 等再见到爹娘兄长,她已经八岁了,那会妹妹也已经九岁,她难怪欣喜的穿上祖母让人新做的袄子,把准备了很久的礼物拿上去迎接爹娘兄长,远远,却看到他们簇拥着一个奶乎乎的小女娃,走到她跟前,都没有停留,还是带她的嬷嬷推了她一把,“九姐,快喊爹娘?” 她听话的怯怯喊了一声,“爹…娘…” 他们回头才看到她。 那时候她大概记得娘和爹也是惊喜过的,娘还要上前抱抱她,可随着妹妹一声娇嗔,“这就是咱们京城的家吗?好大…”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爹娘和兄长似乎是觉得她在京都吃好喝好,而妹妹却跟着他们饱经苦难,所以从那之后,言语间都是让她多让着妹妹。 她也曾经真心喜爱过那个妹妹,带她参加世族小姐的聚会,可妹妹却… 大概是想到伤心处,裴九娘这一晚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好在第二日就有好消息传来。 先是白马书院那边传来好消息,说随时恭候侯府嫡子入学。 她正琢磨着,就有人来禀报说是国子监来人了。 来的是国子监的一位夫子,说是奉国子监祭酒大人而来,要煜哥去国子监新开设的启蒙班。 要知道国子监可是初设启蒙班,国子监祭酒也是正经的官职,可以说,满朝堂有一半都是国子监走出去的。 即便出自王家族学,最后也是要去国子监走一遭的。 国子监里的夫子更是满腹史论的饱学之士。 来人还说,“我们初设启蒙班,只招收十个人,全部从贵族子弟里招收,大部分都是皇家出身,你家小公子是我们祭酒大人亲自加上的。” 夫子说着,又对裴九娘恭敬行了一礼,道,“我家祭酒出自崔家,崔家根基不在京都,所以侯夫人放心,绝不会让你家公子被随意欺凌,另外,我家祭酒主张国子监开设女生班,到时候会请班女夫子,他听说了您的事情,让我询问你是否愿意入国子监执教。” 裴九娘有些愣,她记得国子监的祭酒似乎是跟王家有关系的那位。 姓崔? 她一时倒是想不起来有这号人物。 可是能胜任国子监祭酒的绝非籍籍无名之辈。 看来上面是有意整顿之前王家垄断京都求学的事情。 能入国子监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以前,她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如今,她却又有些犹豫。 顾廷之前脚才跟她说,后脚国子监就来人请她去做女夫子,她总觉得事情太片。 而且顾廷之可不是个随口说得人,大概跟她说之前,就已经有了把握。 可他一个武将,又不擅长交际,是如何跟国子监搭上的线儿。 难道他认识这位新国子监祭酒不成? 想着,裴九娘还想再多问一些关于新祭酒的事情,可对方总给她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 她倒是不好继续再问,便匆匆把人送走,只说考虑几天,再作答复。 下午没事,她便开始着手准备回娘家要带的东西。 爹娘兄嫂,以及几个侄子侄女,都各准备了一份。 无非绢帛,时新的衣服料子,以及首饰玉佩,文房四宝,皮毛,以及一些孩子喜欢的稀罕玩意。 库房里有的,直接开了库房取,没有的,就忙打发府里的下人出去采买。 一整个下午,她院子里的人几乎跑断了腿,总算是准备了七七八八。 煜哥知道言回外祖家也很高兴,还特地让彩凤把他新做的没穿过的袍子拿出来准备着,又听说舅父家有几个哥儿姐儿,便把自己珍藏的宝贝带去。 等到第二日,一早,裴九娘就把煜哥唤醒,吃了早膳,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缺的漏的。 等顾廷之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让人把东西塞了满满两辆马车。 她已经都吓了一跳,觉得是不是夸张了些。 又担心刘氏得到消息,来找不痛快。 好在刘氏最近似乎格外的忙,压根顾不上她。 不过当看到顾廷之让人也准备了两车的东西,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多了。 而且跟她准备的那些东西不同,顾廷之准备的不仅贵重,而且很罕见。 她微微蹙眉起来,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最怕被裴家缠上?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他倒也给了个爽利的解释,“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去看过,就算是赔罪了。” 裴九娘不置可否,可也没再多问。 裴家如今搬去了京城下面的一个叫县上,她的长兄前年不知道搭了什么门路,如今做县丞,虽然是芝麻绿豆点的小官,可好歹有了官职,爹娘虽然不高兴,可在去年年初也搬去同住。 如今裴家的宅子只留下几个老仆看着。 从侯府到县里,大概需要两个半时辰。 如果骑马的话,应该是要快一些的。 可带着这么多东西,骑马是不可能的。 她到了门口,才知道,顾廷之让人准备了府里不常用的四驾大马车。 里面宽阔无比,还有小茶几,铺了厚厚的羊毛毯子,坐的久一些,也不会显得颠簸。 想起煜哥爱吃的果子,她急忙让人给带上。 回头却看到顾西珏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 她本不想理会,可他却当着街上的人直接行礼,“夫人,你们是要去外祖家吗?我,我能不能一同去?” 自从她不许他喊她母亲,他就真的没有再喊过。 可却恬不知耻喊外祖? 正要回绝,她突然想到上一世顾西珏好像跟她长兄的庶女形迹可疑,顿时又改了主意,再说。 他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直接拒绝,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 第84章 顾玉脂惨状 上一世,她是真把顾西珏当亲子,事事为他筹谋,亲事也是格外的用心。 即便是自己的侄女,可如果行事不当,她也是不允许的。 她记得那个庶女是长兄流连烟花之地赎身的花魁所出,她跟她只见过几次,印象不深,依稀只记得长嫂不喜,长嫂所出的嫡女也总是磋磨她。 她都不知道顾西珏是如何跟那个庶女搭上的关系,知道的时候非常生气,还特地去了书信给长嫂和母亲,让他们严加看管。 后来听说她被匆匆许配给了一个小厮,后没多久难产去世。 突然一个踉跄,她蓦地明白过来。 难道说顾西珏上一世那么恨她,跟这个也有关系?! 若是如此,那这一世,她可不敢再棒打鸳鸯了。 他顾西珏就该有这样一个好出身的妻子,若是可以,她宁肯早些给他们订上婚约。 于是,再也不阻拦。 反倒让人带顾西珏去换上新袍子。 刘氏最近对顾西珏愈发上心,可没少给他送好东西,可他却总是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袍子招摇,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煜哥似乎对带上顾西珏有些不满,她一边安抚煜哥,一边招呼着人一起上了马车。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煜哥这段时间长了好多,以前站在顾西珏身边,矮了近一个头,现在,似乎只差半个头了。 而且煜哥最近小脸都有肉了,举止有模有样,倒是顾西珏总让他觉得满脸市侩,眼底都是算计。 奥。 差点忘了。 他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五岁的身体,二十岁的灵魂,当然会看着格格不入。 马车上。 裴九娘和煜哥坐在一处,顾廷之和顾西珏坐在一处。 裴九娘和顾西珏有说有笑,相反,顾廷之和顾西珏却疏离又冷淡。 煜哥看着顾西珏看过来,故意似的,贴在裴九娘的身上,裴九娘趁机考察煜哥的功课,煜哥答的很好。 顾西珏脸色有些差,他看着跟上一世截然不同,宛如变了一个人的顾煜,眼神还是忍不住有些阴郁。 明明他印象中的顾煜矮小胆怯说话都磕磕绊绊的,可刚才他回答裴九娘的问题,侃侃而谈,举止间还有模有样。 还有顾廷之,上一世他每次看到顾煜和裴九娘,都蹙眉,似乎有厌恶之色,可刚才,他分明瞧见他眼底流露出渴望。 看着裴九娘满眼都是顾煜,顾廷之问赞许地看向胡须,他的脸忍不住阴沉下去。 他本来在获悉全部记忆之后,已经不想跟顾煜争了,只想好好的留在裴九娘身边,可,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他不可能比顾煜差的。 另外一边。 顾玉脂这边苦不堪言。 前几天大雨,她住的下人房遭了殃,她半夜睡的迷迷糊糊,就被淋醒了。 偏偏几个年纪大的丫头还逼她去接水。 她不肯,她们就在她身上猛扎,疼的她撕心裂肺的。 这还不算,好不容易天亮了,她又要做干不完的活,干不完没有饭吃,而所谓的饭也不过是个透着霉味的窝窝头。 起初她不肯吃,宁愿饿肚子,可很快她就后悔了,她饿的只觉得头晕眼花,可却被逼着去做好多好多的活,她不做,他们就打她,竹板子打在身上好疼。 她想喊,他们起初还只是捂着她的嘴巴,后来就给她灌辣椒水,连着几次之后,她的嗓子嘶哑的喊不出话来。 有一次,她听到祖母的声音,刚要喊,可是什么都喊不出来。 反倒被人抓住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身上还被浇了冰冷的水,她冻的浑身打哆嗦,她想求他们带她去见祖母,她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折磨白猫了,可不管她怎么求,他们都不肯。 后来她才从他们的交谈中明白,是顾晏之,是祖母最疼爱的小儿子,唆使这些人折磨她的。 她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她有一次正好洗顾晏之的衣服,她故意在顾晏之的衣服上撒了痒痒草磨成的粉,想着顾晏之穿在身上,,痒的把身上的皮都挠下来,高兴坏了。 管事嬷嬷喜欢磋磨人,她在她手里没少吃苦,有一次她正睡的好好的,被一脚踹起来,让她去给管事嬷嬷倒夜香。 那种刺鼻恶心的味道,差点没让她当场吐出来。 看她这副样子,管事嬷嬷对着她腰上的软肉就是狠狠地掐,“怎么,还以为自己个儿是小姐呢,我告诉你,别做白日梦了,老夫人早就把你给忘了,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这一辈子都别想见到老夫人。” 说着,又抽出竹片,狠狠地抽打她。 她好疼,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竹片子打在身上这么疼。 她有些后悔了。 她不该离开裴九娘,来刘氏这里。 她知道刘氏面慈心狠,她发火的时候折磨人狠着呢,只是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一步。 如果她没来,还在裴九娘那,就算得罪了她,她手下的嬷嬷丫头最多就是不拿正眼瞧她,至少能吃饱穿暖… 不,她没错,祖母还是疼她的,她只是很生气,等祖母气消了,就会把她接走,他还是祖母疼爱的小心肝儿。 第85章 恨意 这样想着,顾玉脂似乎又觉得看到了希望,她想,只要她乖一些,听话一些,祖母就会跟以前一样喜欢她。 她没有再反抗,乖乖去给管事嬷嬷倒夜香,其他人见她逆来顺受,也有样学样,她也没再反抗,乖乖忍下来,只是到了没人的地方,她眼底透露出不同于她这个年纪的凶狠,嘴巴反复念着欺负她的这几个人的名字。 等祖母重新喜欢她,她一定让祖母把他们的皮扒了。 这么想着,顾玉脂觉得日子似乎也不难熬了。 躺回又薄又破还透着一股子霉味的被子里,她沉沉睡去,还做了一个梦,梦里祖母亲自来接她,她重新做回了被祖母捧在手心里的小小姐,睡的高床暖枕,吃山珍海味,谁欺负她,她就把他们跟鬣狗关在一起,不给他们和鬣狗吃饭,看谁先忍不住。 想着,顾玉脂从梦里笑醒了。 就听到外面传来祖母身边贴身嬷嬷的声音,“都给我出来,二爷的衣服是谁洗的?” 顾玉脂懵了一下,接着想起她给顾晏之衣服上放痒痒草的事情,顿时后背一凉。 祖母最在意那个顾晏之,要是让祖母知道了,她肯定不会原谅她的。 想着,顾玉脂暗暗做了一个决定,打死也不能出去。 反正顾晏之的衣服原来就不归她洗。 然后又悄悄对着管事嬷嬷指了指另外一个嬷嬷,她知道,那个嬷嬷一直惦记管事嬷嬷的位置,果然,管事嬷嬷当即就把那个嬷嬷推出去顶罪。 不多时,刘氏身边的嬷嬷便把替罪羊拖走了,据说打了三十板子,人当场断了气。 大家说起的时候,都有些后怕。 “老夫人果然最在意二爷,但凡牵扯二爷,都马虎不得。” 听着,顾玉脂脸上浮现一丝后怕。 她知道就是顾晏之让人把她送这里来的。 祖母真的会把她接出去吗? 她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可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思索来思索去,最后还是决定求裴九娘。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裴九娘必须救她。 而且她隐隐觉得刘氏似乎还是忌惮裴九娘的。 可她也知道裴九娘一点都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厌恶她。 她必须要让裴九娘不得不救她。 可她被看的很严,根本出不去。 不过她很快就盯上了新入府的小丫头,那个丫头比她大一点,可看上去蠢蠢的,别人总欺负她,她总是被抢,吃不饱。 她把自己的给了她,换她去给裴九娘送信,还是当众送,尤其当着府外的人,把她说的要多惨有多惨。 可那小丫头太笨了,她分明已经跟她说了好多次府里怎么走,怎么走就能到裴九娘的院子,可她还是走错了。 最后还弄的事情败露了,连累她被管事嬷嬷狠狠收拾了一顿。 “玉脂,对不起,我太笨了…” 小绿哭着,手足无措。 “没关系。” 顾玉脂低着头,要不是看这傻子好欺负,还能用,她才不愿意靠近她,一个下等的贱胚子。 “玉脂,你真的是小姐吗?可…” 小绿刚来,不知道顾玉脂,是别人说顾玉脂以前是府里小姐,后来犯了错,才罚来这里。 顾玉脂自己也说她只是万事在这里。 可她从没见过跟她一样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小姐,而且那些管事嬷嬷收拾顾玉脂的时候,也一点都不手软。 “我当然是,我都说了,我只是惹母亲生气了,等她气消了,就会接我出去,你放心,等我出去了,就把你带出去,以后你留在我身边。” 顾玉脂似乎不满小绿怀疑,声音近似咆哮,吓了小绿一跳,可也让小绿更加相信她说的话。 自从小绿来了之后,她的日子好过多了,有小绿帮忙,她的活计都给小绿,只有嬷嬷盯着的时候,她才会装出认真做事的样子。 这天,她终于找到机会,让小绿帮着打掩护偷溜出去,她知道家里来了外人,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故意摔倒,又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打我,我…” “咦?这小丫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有人果然认出她来,“我想起来了,她不就是刘氏之前带我们见过的那个女孩子,说是府里收养的女孩,一口一个心肝儿…怎么?” “还真是,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穿的是什么?还有这手?” 有人看到她故意遮挡的手又红又肿,显然是被人狠狠磋磨过的。 “我想起来了,上次刘氏说收养他们,裴九娘似乎就不高兴,难道是裴九娘故意让人?可不是说他们的父亲也是顾家族里的人?还救过顾侯的命?怎么能这么对恩人的孩子?!” 顾玉脂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小小的肩膀微微颤抖,任谁看了,都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又看不过去的一边抬起她的头,一边给她擦眼睛,问她是不是裴九娘让人这么待她的? 顾玉脂只啜泣不反驳,反正她觉得当初裴九娘要是肯收留她,她上了侯府的族谱,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怎么能说沦为下人就沦为下人。 这一切都是裴九娘害的。 就得让她被人骂,这样裴九娘碍于名声,也会把她接回去。 顾玉脂想着,哭的更大声来,可把这些世家夫人心疼坏了,还给了她不少的东西。 她见状,扑通一声跪下去,“求求你们,不要怪夫人,是玉脂做错事。” 她嘶哑的嗓音,还有委屈巴巴的样子,又让这些贵夫人对裴九娘磋磨她容不下人的印象深刻了几分。 只是让顾玉脂失望的是,这些人虽然又是可怜她又是给她东西,却没有一个肯带她去找裴九娘李军,给她做主的。 最后只嘱咐她,“好孩子,受苦了。” 便都离开了。 顾玉脂有些懵,看着手里的几个不值钱的镯子簪子银锭子,气的全丢了。 刚要走,却又想起,这些东西拿回去兴许还有用,于是又捡起来,小心翼翼的藏好。 顾玉脂无疑是聪明的。 她很快想出一个好主意。 刚才那些夫人似乎误会了。 如果这时候她去告诉裴九娘,那她肯定会心软。 这么想着,顾玉脂一路鬼鬼祟祟的到了裴九娘的院子。 看着熟悉的院子,顾玉脂想起刚来侯府的时候,祖母跟她和顾西珏说他们以后就是侯府的小姐少爷,是主子,还说以后侯府都是他们的,说裴氏是他们的嫡母,她照顾他们是应该的。 可当他们被带去裴氏的院子,裴氏看他们的眼神里都透着不喜,她宁肯把那个又呆又傻的小矮子捧在手心里,都不愿意多看她和顾西珏两眼。 她按照姨母教的讨好她,可根本不管用。 后来她就再也不愿意救下,去了祖母那里。 可裴氏还是容不下她,还要跑去祖母那里编排她,让祖母厌恶她。 这一切都是裴氏害的。 顾玉脂越想越生气,眼神阴森森的盯着院子。 很快引起了院子里留守的小厮丫鬟的注意,通知了管事的嬷嬷。 管事嬷嬷又通知了翠屏,翠屏出来,就看到了顾玉脂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询问她来做什么,就看到顾玉脂的脸色变了,顷刻间,变的楚楚可怜委屈兮兮。 “翠屏姐姐,我是玉脂,我来找夫人…” 顾玉脂边说边委屈啜泣,还故意把手腕上的伤露出来,想引得翠屏怜惜。 可翠屏全程目光冰冷,不仅没有怜惜,甚至有些厌恶。 他们夫人可是一直让人盯着顾玉脂,她的一举一动都不放过。 自从她被送去下人院,发生了什么,做了什么,甚至做梦说了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栽赃。 之前的嬷嬷就是被她陷害被活活打死的。 换作她,都会心存愧疚,可眼前这个,才五岁,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一条人命,就被她一个谎言弄没了。 想起来,翠屏都觉得顾玉脂可怕的紧。 还有她每天都在咒骂夫人,虽然她藏的很好,可梦里还是都暴露了。 真不知道怎么还有脸腆着脸来找夫人。 “夫人一大早就带着西珏少爷和煜哥少爷去外祖家了…” 虽然厌恶,可她还是按照夫人之前吩咐交代的跟她说了。 果然不出夫人所料,顾玉脂听到她尊称顾西珏少爷,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虽然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西珏?哥哥?夫人不是不待见哥哥?” 顾玉脂用力抠着手心,低下头,掩饰自己眼底的嫉恨和不甘。 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裴氏同样不喜欢顾西珏。 她一直以为顾西珏在这里过的跟她一样水深火热。 不可能?! “你胡说什么,西珏少爷乖巧听话,读书上进,我们夫人自然是喜爱的。” 翠屏故意说,想从顾玉脂脸上看出什么来,可顾玉脂一直低着头。 小小年纪,还会隐藏自己了。 “喜欢?怎么…” 顾玉脂抠手心地动作更快了,几乎用力把手心抠下一块肉来。 顾西珏,他?! 他凭什么?! 还有裴九娘,她怎么能?! 顾玉脂抬头阴恻恻看了一眼院子,最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她想了好多,想起她和顾西珏从小一起长大。 姨母一直很忙,更多的时候是她和顾西珏相依为命,她也曾真心喜欢有这么一个哥哥。 可姨母似乎更喜欢哥哥,虽然姨母总是说她喜欢女孩子,说哥哥是臭男孩,可是姨母有好吃的,还是第一时间给顾西珏。 那时候她就偷偷讨好姨母,夸赞姨母漂亮,夸赞姨母好棒,她能明显感觉到姨母喜欢被夸。 后来她们来了侯府,她也讨好祖母,祖母也说她乖巧懂事听话,可似乎也更喜欢顾西珏。 后来到了裴氏身边,裴氏不喜欢她,也不喜欢顾西珏,她让顾西珏跟她一起离开去祖母那,他不听,她便自己离开了。 她做的明明都是对的,为什么最后她成了下人,顾西珏却成了少爷?! 顾玉脂越想越委屈,心里被一股子不明的情绪填满。 她不甘心。 要做下人一起做。 凭什么只有她被折磨。 凭什么顾西珏不用。 另外一边。 裴九娘一行摇摇晃晃已经走了一个时辰。 从京都宽阔的官道,换到泥泞不堪的土路,最后又进了山路。 马车一路颠簸。 裴九娘起初一直抱着煜哥,后来渐渐的也有些脱力,只好把煜哥放下,用手揽着。 对面,顾廷之和顾西珏坐的原本不远不近,可渐渐的,随着马车颠簸,两人之间的位置越来越近,后来渐渐靠在一起。 马车一阵剧烈颠簸,顾西珏险些跌下去,下意识拉了顾廷之一下,顾廷之出于本能也搂了他一把。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这之后,对面的母子,尤其煜哥,看他的眼神似乎更冷淡了。 他心里也悻悻的。 他想着小孩子肯定是希望父亲更疼爱自己的。 他也想跟煜哥能沟通一下父子之情,可这个孩子自从从何御医那回来,对他就一直不冷不淡的。 他认真琢磨过。 大概是他觉得他母亲地身体是因为他才垮的。 这样也好,免得小小的孩子觉得母亲因为生自己搭上半条命。 只是,看着对面的母子,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到底怎么做,才能弥补他们。 马车颠簸的厉害,车程又长,裴九娘和煜哥迷迷糊糊都有些发困。 原本靠在一起睡的母子,不知何时跌入一堵结实温暖的怀抱。 可对面的顾廷之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刚才马车过一段狭窄的路,险些翻车,关键时候,顾廷之没有理会同样害怕的他,而是径自去护了裴九娘和顾煜。 说不嫉妒是假的。 他分明记得顾廷之上一世根本不在意他们母子的。 到底怎么回事? 按照什么剧情,顾廷之不应该只喜欢温婉吗? 难不成他提前觉醒了? 顾西珏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他决定好好的观察一下。 突然,又一阵巨大的颠簸,裴九娘迷迷糊糊似乎撞在什么硬硬的东西上,疼的当即醒了过来。 第86章 沈玉燕 裴九娘怔了一下,抬头就对上顾廷之探过来的眸子。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正被他半揽着,还有刚才,她似乎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而另外一边,原本在她怀里的煜哥,也不知道何时到了他的怀里,正窝在他怀里睡的香甜。 她微微抗拒,从他怀里挣脱,坐到离他稍远些的位置。 可看煜哥睡的那般香甜,又不忍心,最后只能沉默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是个很敏感的人,很快发现对面顾西珏一直盯着自己和顾廷之在看。 她闭上眼,只装作看不见。 没一会儿,顾西珏的眼睛就挪开了。 这时,突然一声砰的撞击声,马车再次剧烈颠簸。 车夫的惊呼声在外面响起,“侯爷,夫人,不好了,撞上了。” 闻言,裴九娘先是一愣,接着就要掀开帘子查看究竟怎么个情况。 却被顾廷之按住。 煜哥也在这时候醒来,察觉抱着自己的不是阿娘,而是讨厌的侯爷,小脸顿时写满不高兴。 顾廷之看在眼里,只好把她递到裴九娘怀里,又交代了一句,“老实坐着,我去看看怎么个情况。” 说着,便下了马车。 对方原本不依不饶,一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身正气,举止不凡,加上已经琢磨出顾廷之的身份,当即呵退了无理的仆人。 很快,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烟消云散,各自退让一步。 没一会儿,顾廷之便回到了马车上,对着裴九娘轻轻颔首,意思已经解决了。 裴九娘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对他点了点头,便相对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她估摸着煜哥已经有些饿了,便把一早带着的糕点果子拿出来给煜哥吃。 想了想,还是给了顾西珏几个。 虽说他可恶,可现在他毕竟顶着五岁的脸,落在别人完全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她若区别对待,难免落人口实。 她可以不在乎,可她的煜哥以后做官为宰,难免受影响。 因为前些天大雨的缘故,路格外的泥泞,马车根本过不去。 顾廷之带着侍卫去探查了情况,回来对着她摇头,“只怕一时半会马车是不能通过了。” “那可怎么办?” 裴九娘有些后悔这时候答应跟他来,她还好,可煜哥… “我见牛车兴许可以通过,等一下,要是有牛车,咱们先坐牛车去岳父家,随行的东西,等路况好些再送过去。” 裴九娘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这么办了。 好在没多久,他们就等到了一辆牛车。 可没想到他们刚跟赶车的老翁说好,就有另外一家行商也过来商量。 那行商开价不俗,老翁有些动心,眼巴巴的看过来。 裴九娘想了想,又看了一下,挤一下应该也能坐的下,便点了点头。 老翁感激的对着她做了个长揖。 行商似乎也察觉出他们身份不一般,一时不敢怠慢。 好不容易挤在牛车上,老翁刚要赶车,就听到有人边喊边匆匆追上来。 老翁面露为难,对着那人解释,“实在是不好意思,已经坐不下了。” “那就让他们下去。” 来人身边的小丫鬟十分傲慢无礼,一出口就惊住了所有人。 老翁急忙摆手,“那可不成,我已经收了钱了,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有什么不能的,不就是钱,我们又不是不给,这是十两银子,够买下你这辆破车了,我告诉你,我家小姐可是官眷,可不是什么下贱的人能比大。” 小丫鬟一边说一边倨傲的扫了一眼牛车上的人,还有路边停着的商队。 想来是把牛车上的人都当成商贾了。 老翁面色有些犹豫起来,可思索再三,还是没有答应。 小丫鬟气的不轻,眼见老翁使用不松口,态度也敷衍起来,语气里都是命令,甚至放下一句。 “什么下贱东西,知不知道尊卑,我家小姐不仅是官眷,还是郡主娘娘的伴读,识相的,都滚下来,别等我们赶人。” 小丫鬟说着,就要亲自去撵人。 裴九娘原本只是觉得这对主仆好生无礼,可当听到是什么郡主娘娘地伴读,瞬间就觉得这小丫鬟的声音有些耳熟。 正纳闷,小丫鬟已经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正好停在裴九娘身边,啐了一口,叉着腰,“你,下来,把位置让给我家小姐…” 话音未落,裴九娘转过头,瞪着眼睛看着小丫鬟。 小丫鬟起初只是怔了一下,觉得一介商妇,长的还不错,可又觉得眼前人有些面熟,嗡的一声,她突然瞪大眼睛,嘴唇嗫嚅,“你…你…” “处理好了吗?” 已经等不及的沈玉燕,遥问小丫头。 她一路被马车癫,又徒步走了一会儿,身上鞋子上,到处都是泥点子,她都要呕死死了。 要是再让她跟这些商贾一起挤牛车她宁肯立即去死。 “小,小姐,是,是裴家大姑娘…” 小丫头哆哆嗦嗦。 “什么?” 沈玉燕好像没有听清似的。 “沈家表妹,好久不见。” 裴九娘见状,主动喊声 “你?!裴九娘?怎么是你?!” 第87章 嘴贱 沈玉燕显然也没想到,远远看着裴九娘,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又快速的走了几步,差一点摔倒在泥泞里,吓得小丫头赶紧去搀扶。 裴九娘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关于沈玉燕的事情。 虽然她活了两世,加起来,已经十多年没见沈玉燕,可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 沈玉燕是她母亲沈氏娘家兄弟的女儿,算是嫡女,之所以算,是因为沈家娘舅一妻三妾外室不知凡几,在沈娘舅日夜耕耘下,肚子都没有鼓起来过,那会就有传言说沈娘舅生不出来。 谣言最盛的时候,沈玉燕的母亲姚氏主动登门,挺着肚子,说怀的是沈娘舅的孩子。 虽然沈玉燕的母亲是寡妇,可沈家在跟沈娘舅确认之后,还是把沈玉燕母亲迎了进去。 六个月后,沈玉燕出生,虽然是女娃,可却是沈家上下唯一的独苗苗。 后来沈玉燕便被记在沈娘舅正室名下,成了整个沈家的嫡女后独女,从小千娇万宠养大。 沈家虽然几乎被沈娘舅败光,可她母亲沈氏,以及几位姨母却都很疼爱沈玉燕,沈家没有的,沈娘舅就找几个姐姐要,硬是把沈玉燕养的嚣张跋扈。 从小,裴九娘就跟沈玉燕不对付,无他,但凡她的东西,沈玉燕想尽办法都要弄到手。 小到一件衣服鞋子发簪,大到丫鬟,后来铺子,沈氏最疼爱沈娘舅,但凡不从,沈娘舅就搬出老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 裴九娘怜惜母亲沈氏,也是多次忍让。 大概六年前,从小不显的沈玉燕不知道怎么入了宁王府长宁郡主的眼,被挑中做了伴读。 那之后,沈玉燕几乎是眼高于顶,一副踏入京都顶尖圈子的样子,不把原本的穷亲戚放在眼里。 不过裴九娘倒是乐了个清静。 不过她记得长宁郡主已经被内定去和亲,伴读也尽数遣回各自府里,不过因着在长宁郡主身边待过,其他几个都成了京都人求娶的热门人物,唯有沈玉燕,长相不显,行止粗鄙,没人看得上。 上一世,她记得大概就是这一两年,沈娘舅求了沈氏带着沈玉燕去了侯府,说是想亲上加亲,让她做媒让她嫁给顾晏之,裴九娘拒绝之后,沈娘舅和沈玉燕就四处散播她不孝不娣目无尊长瞧不上穷亲戚的闲话。 想到以上种种,裴九娘对沈玉燕是没有半分好脸。 沈玉燕确定是裴九娘后,倒是有些意外,她上下左右打量了裴九娘一眼,见裴九娘竟然比以前还要显眼,心里就有些不满,可她很快想起一些关于裴九娘的事情来,顿时又高兴起来,甚至该有些幸灾乐祸。 “原来是表姐,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和表姐夫成亲五年,他都不愿意回来,还有,前不久听说人是回来了,却带了外室生的一双儿女,听说还是龙凤胎,又聪明又乖巧,比你生的那个傻子不知道好多少…” 沈玉燕说到这里突然捂住嘴,似乎是说漏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却也没让她闭嘴,又继续说下去,“表姐,你说你这命可真是不好,不过没关系,就算眯哪天阿弟扫地出门,姨父姨母也肯定不会不管你的,不过照我说,你还不如早些识趣,自请下堂,这样,还能留下体面…” 沈玉燕越说越开心,不忘欣赏裴九娘的脸色,见她始终如常,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她想她肯定是装的。 毕竟都传遍了。 还说侯府那位老太君疼爱外室两个孩子的紧,要让他们做嫡子嫡女。 据说裴九娘都跟侯府闹翻脸了,掌家权都丢了。 难保这次不是回娘家搬救兵的。 周围人听到沈玉燕这话,也都很意外,不过大家都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搭话。 有几个觉得裴九娘好可怜。 也有觉得沈玉燕一个姑娘家说话可真是尖酸刻薄,还跟人家是表姐妹,可句句都往人心窝子上戳。 裴九娘静静听着沈玉燕的话,看她说完,才淡淡一笑,反问,“表妹还有闲情逸致关心我的闲事,倒是表妹,及笄问五六年了,可相看好人家了?不过表妹是郡主的伴读,想来郡主和王妃定然是会为表妹打算的,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闻言,原本满脸笑意的沈玉燕,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裴九娘,恨不得去挠花裴九娘。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这次回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她自诩官宦出身,可其实她们沈家现在连个正经读书人都没有。 还是靠着裴家,才勉强算读书人家。 她一门心思要嫁的比裴九娘好,这才绞尽脑汁去给郡主做伴读,就是听说王妃喜欢给人做媒,以前家里几个郡主的伴读都嫁的不错。 这几年她也自问一直小心讨好郡主和王妃,可不知怎的,总觉得他们对她不冷不淡的。 前些日子圣旨下来,郡主被内定和亲,郡主体恤,没有让他们跟随,还给他们安排宴会,她花了不少心血,就想在宴会上一鸣惊人,拿下几个官宦子弟,可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个跟她提亲,她眼看着其他几个都相看好了,就她自己,被王妃和郡主打发了五百两,让她回家。 太欺负人了。 不对。 裴九娘怎么知道? 沈玉燕是有几分小聪明的,她很快就想通了,立即红着脸指着裴九娘,“好你个裴九娘,是你是不是,你自己要被休了,就看不得我好,是不是你在外面编排了我什么?” 眼看沈玉燕把矛头对准她,裴九娘无奈至极。 也懒得解释。 偏偏沈玉燕咄咄逼人。 甚至不依不饶起来。 裴九娘也有些生气了,可还没开口,就听到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廷之,铁青着脸站了出来。 “沈家小姐,你要对我夫人做什么?还有你那些污蔑造谣的话是从哪听来的?你是亲眼所见?你口口声声喊我夫人表姐,可你说的又是什么?!你沈家虽然连读书人家都不算,可好歹你在裴家养过几年,你没有感激之心也罢,可说话未免也太难听了吧?” 闻言,沈玉燕懵了,随即,脸色涨红起来。 起初,是被人当众嘲讽气的,可很快,又似乎不只是… 她认出了顾廷之,他是当年上门迎娶裴九娘的人,是顾侯,六年前,她第一次见他,就再也忘不掉了,那么高大英俊帅气,骑在高头大马上,她当时都傻掉了。 她从未见过比他更英俊的人,她裴九娘何德何能。 后来很多个夜晚,她都会梦到他。 她那段时间,真是都要嫉妒疯了。 甚至想过让爹爹找姨母去给他做妾,不,做平妻,等她生下一儿半女,就让他休了裴九娘。 可她后来听说他打仗一直不回来,又觉得也不好,武将难免阵前亡,说不定裴九娘哪天就成寡妇了。 再后来,她成了郡主伴读,又认识不少的人,虽然都不如顾廷之,可形形色色,有出身显赫的,有文采斐然的,有幽默风趣的,她也就渐渐把他忘了,一门心思想找个最好的。 可没想到她却始终没遇到。 而他看上去比以前更英俊不凡了。 第88章 勾引 沈玉燕越看顾廷之脸烧的越厉害,表情都不自觉的缓和下来,一双眼泛着春光。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沈玉燕什么德行,裴九娘自然清楚,甚至也知道之前沈玉燕还想把她取而代之。 只是后来攀了高枝,才歇了心思,可她亲事不顺,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想来,看到如此高大勇猛地男人,心里又起了心思。 嗤笑一声,她还是忍不住敲打,“沈玉燕,你还坐不坐不坐的话,走远些,别耽误别人。” 闻言,沈玉燕小脸一紧,随即斜了裴九娘一眼,眼睛快速朝牛车一扫,自动忽视别人给她让出的位置,径自朝着顾廷之走过去。 先行了一礼,然后柔柔道,“侯爷姐夫,我能不能跟你挤挤?” 说着,我不管顾廷之是不是同意,径自抬起屁股坐下去,还一个劲儿朝顾廷之身上贴。 顾廷之脸色很差,目光泛着无奈,下意识看向裴九娘,见她竟然无动于衷,心里隐隐刺痛了一下。 沈玉燕全然不知,扭动腰肢继续向顾廷之身上靠,仿佛嗅到一股子奇异的味道,她想这应该是顾廷之身上的味道。 顾廷之是武将,听说马背功夫十分了得。 她在郡主身边的时候,也没少听人提起顾廷之,说起她的英雄事迹。 之前她还对人提起,顾廷之是她的姐夫,还把她跟裴九娘地关系说的十分要好,可那不过是想让人高看几眼罢了。 她还听说顾廷之这次回京之后又被提拔,如今已经是兵部侍郎,是大官。 越想,沈玉燕脸越烧的慌。 随着,牛车颠簸,她故意作出差一点摔倒,哎呦了一声,便朝顾廷之身上贴去,还想下意识装作无意攀上顾廷之脖颈的样子,可没想到下一秒顾廷之就把她狠狠往外一推。 她竟然直接砸在了一旁一个浑身是肉的人怀里。 气的她小脸登时涨红,嫌恶的拧眉横了那人一眼,又快速坐稳。 可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睫上沾了几滴晶莹的泪珠子,才柔柔弱弱哀哀婉婉看向顾廷之,“姐夫,你刚才是不是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没有坐稳,才差点让姐姐误会姐夫。” 说着,她还故意看向裴九娘,好像真的是因为裴九娘,顾廷之才为了避嫌,把她推开似的。 顾廷之面色一喜,走下意识看向裴九娘,可他很快失望了,裴九娘全程都只顾着跟煜哥说话,根本没有留意这边。 顾廷之虽然是武将,可也不傻,他很快意识到什么,对沈玉燕更是厌恶的紧。 沈玉燕看他不说话,却以为自己猜对了,她就说男人哪儿有不偷腥的,何况她认定顾廷之根本不喜裴九娘,不然也不会五年都不回来。 之所以故意装作不喜自己,大概是想给她留个体面。 这种事她见多了。 其实南安王和安南王妃关系也不好,可南安王还是会给南安王妃留下体面。 想着,她又抬起屁股,朝顾廷之身上贴,这次她很大胆了些,甚至想直接坐在顾廷之大腿上,嘴里轻声嘟囔,“太颠簸了,颠簸的我屁股…” “受不了,就下去,还有,沈小姐屁股是不是太大了…” 一句话,沈玉燕红了眼,又被无数道目光揶揄,顿时有些下不来台,悻悻的,往外挪了一些。 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到好几个人在讥笑,小声嘀咕,什么还有人朝她看,然后点头,似乎是在品评她屁股是不是的确很大。 沈玉燕都要疯了,她死死的绞着帕子,恨恨的目光看向裴九娘,好像这一切都是裴九娘害的,对于顾廷之,她却又满眼委屈,不时捏着帕子蘸着眼角委屈兮兮的看着他。 裴九娘不置可否。 反正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只是没想到里面没见,沈玉燕真是一点没变。 只是她可找错了对象。 不过她倒是宁肯沈玉燕真的能勾搭上顾廷之,如此,以沈玉燕那野心,绝不会愿意做个妾室,也好让她不损声名离开侯府。 只是,她觉得沈玉燕还是应该多照照镜子,长的好的如此,才会惹人怜惜,而她… 唉,从小沈玉燕身边的人都吹捧她,让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了。 不过她知道沈玉燕肯定不会放弃,而且多半会找机会踩着自己往上爬。 果然,她心思才到,就听到沈玉燕已经出声,“姐夫,我这几年的确过的安逸,人也胖了,倒是让姐夫瞧了笑话,噗嗤,我,我想起之前南安王妃也是这么笑我,不过她说我这样正正好,说我胖的有福气,还说我将来定然能一举得男,助力夫家门楣。” 说着,沈玉燕还不忘故意扫了一眼裴九娘,似乎刚发现,惊呼出口,“倒是姐姐,怎么几年不见,还是这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侯府磋磨了你呢?” 说着,她又故意捂嘴,似乎后知说错话,小心翼翼的看向顾廷之,“侯爷别多心,姐姐从未再家书里提及…” 可给人的感觉,分明是裴九娘故意抱怨了。 沈玉燕揣着小心思,得意的冲裴九娘挑衅。 若是上辈子,裴九娘醒悟还贵被气到,可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微末的小伎俩,她是半点也没看在眼里。 不过还是忍不住揶揄道,“是啊,我不如妹妹看上去有福气,妹妹自幼不就被批命格,立志要嫁去天家,对了,妹妹之前还没跟我说许了何家?” “哪儿像我,这么没福气,也就嫁了个一等军侯而已…” 此话一出,原本还猜测她和顾廷之不是一般人的同车人,顿时面色严肃,还有的已经开始纷纷行礼。 裴九娘点头示意,“不必了,大家同坐一辆车,是缘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此话一出,让大家又想起沈玉燕仗着给郡主做几年伴读就不可一世的样子。 也有人忍不住询问裴九娘这位姑娘莫非真的要嫁入天家?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表妹家一没官职,二没读书人,想来应该不会入宫。” 此话一出,众人看沈玉燕地眼神更鄙夷了。 沈玉燕又羞又恼。 偏偏还有人又嘀咕,“我当什么大人物,原来既不是官宦,也不是读书人家,那不就是泥腿子,仗着有门好亲戚就耀武扬威,说得好听,给郡主做过几年伴读,可其实不过是伺候人的我之前还听说给公主做伴读,最后被赐婚小厮的,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沈玉燕又气又恨,她,她还从没被人这么奚落过,当即压不住火气,嚷嚷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商贾,是下九流…” 第89章 回娘家 “闭嘴,沈玉燕,你自己行为不端,何必出言侮辱他人…” 裴九娘看出几个人都不是一般人,当即出声训斥。 “裴九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堂堂侯府主母,却不主持侯府中馈,整日就知道打理铺子,你这么为他们说话,其实不过是你们是一类人。” “对,一类人,那又如何?若不是有商人,那你身上穿的浮光锦,是何人运来?戴的东珠又是哪儿来的?” 裴九娘不仅没被吓住,反而又讥讽。 “裴九娘,你,你不就仗着,可谁不知道你压根不得宠,你很快…” 沈玉燕话说到一半,对上顾廷之泛着冷意的眸子,话到底没有再说下去,可她不想这么放弃,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声道,“姐夫,她,我是为你好,她,怎么能这么护着别人,还是商人,什么身份,怎么…” “闭嘴,你不把她当姐,就不要喊我姐夫。” 顾廷之厌恶的冲她道,说完,嫌恶的直接转身,不肯再看她。 沈玉燕像是被吓到,嘤嘤哭泣起来,嘴里反复念叨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顾廷之已经没心思理会。 沈玉燕自讨没趣,倒是也安分了好一会儿。 可她很快又忍不住哼唧起来。 不为别的。 她这几年出行有铺了厚厚软垫的马车,睡的是香香软软的大床,这会儿被癫的,浑身酸疼。 可偏偏丫头没有跟来。 她一边自己揉着酸疼的腰肢,一边忍不住轻哼,却不知道有一只手悄悄探过去。 她一惊,接着又一喜,正闭眼准备享受,结果突然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小贱人,你竟然大白天勾引人,我看你压根不是如给郡主做伴读,多半是去窑子里卖了几年,怎么?勾搭自己当官的姐夫未成,就要勾搭走男人,我不看看姑奶奶答不答应。” 沈玉燕一懵,接着意识到什么,顿时尖叫出声。 而她身旁那个油头粉面地男人却心疼坏了,一把揽住她,一边对着女人怒道,“泼妇,发什么疯,我不过是看这位小姐难受,替她揉…” 闻言,沈玉燕双眼一黑,然后就栽倒。 好在牛车已经进了城。 裴九娘喊了沈玉燕几声,见她没有要醒的意思,便把她交给了赶车的老翁,留下一些银子,“如果天黑,人还没醒,就送去县丞家。” 老翁答应之后,她便不想再理会沈玉燕。 另外雇了一顶轿子,报了对方府衙地址。 轿子比之前的马车小的多,四个人堪堪坐的下。 坐在轿子里,裴九娘心里有些复杂。 自从祖父祖母过世,她觉得自己就已经没家了,可又念着祖父祖母离世前嘱咐的话,纵然再委屈,我不曾记恨什么。 煜哥从没来过,一时有些新奇,不时会问她一些外祖父外祖母以及舅父的话,她也含笑回答。 可她却记起父母兄嫂并不喜煜哥。 甚至还曾直接说煜哥是傻子,甚至还劝她从裴家旁支寻几个年轻貌美女子帮她固宠。 她记得长嫂还直接把娘家妹子送侯府,打着陪伴她地名义,赤裸裸勾引顾廷之。 可惜事与愿违。 对于顾西珏,他们自然也是不喜的。 也是因为上一世她疼爱顾西珏顾玉脂,娘家觉得她太过糊涂,后来顾西珏喜欢那个鼠目,未必没有算计的成分。 可如果说爹娘毫不在意她,似乎也不对。 她记得生煜哥的时候,她大出血,昏睡了好几天,醒来就看到阿娘红着眼在跟前,那时阿娘看她醒来,激动的抱着她,一口一个“我的儿,你可算醒了。” 也是因为那次,这几年她终究做不到跟娘家彻底断绝。 思绪间,抬轿子的小厮已经在外面提醒到了。 她急忙收拾心情,掀开轿帘往外看,一眼看到府门前站着的人,先是一愣,接着一喜。 心道,莫非爹娘提前知道?一早等着? 可她并未去信。 难不成是顾廷之。 来不及细问,她便匆匆喊了一声爹娘,然后急急忙忙下了轿子。 门口张望的几人,先是一愣,接着,母亲沈氏似乎眼底闪过不悦,问出口,“你怎么回来了?” 裴九娘心头愕然。 刚要问,却听到一旁的父亲出声,“你说的什么话,女儿女婿难得回来,还不赶紧迎接。” 说着父亲快步上前,躬身给顾廷之行礼。 顾廷之却先一步拦下,转而对着裴父抱拳行礼,“岳父。” “好,好好。” 裴父脸上满满的喜悦,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反倒是裴母沈氏,还在纳闷,最后却被裴父催促。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女儿女婿回府。” 说着,又对裴九娘顾廷之道,“她事高兴糊涂了,这几年,她一直念叨你们。” 很快,一行人就进了大厅。 裴九娘想起什么,急忙推了推一边的煜哥,道,“还不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煜哥不知为何,似乎并没之前那么高兴,可还是规规矩矩行礼。 裴府很高兴,急忙喊煜哥上前,有跟裴母说道,“都说这孩子不机灵,可我看机灵的很。” 裴母强挤出一丝笑意,有些敷衍的点头,“你说是就是。” 随即心不在焉的把贴身嬷嬷唤到跟前,耳语嘱咐了番,嬷嬷快速跑出去。 裴九娘怔了一下,还是问道,“母亲这是?” 第90章 解释 沈氏也没打算瞒她,淡淡道,“是你表妹玉燕,她来信说这几日回来。” 闻言,裴九娘心还是沉了一下。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只是当真的听到沈氏这么说,心还是会止不住痛。 “娘这几天一直等着?” 她等心情稍稍平复,才又忍不住问。 “自然,玉燕那孩子还没来过咱们新搬的家,我怕她不知道路。” 沈氏很随意的解释,压根不觉得自己回答有什么问题。 还是裴父察觉不对劲,急忙呵斥住她。 “女儿女婿也是第一次来,你总提一个外人做什么?” “外人?玉燕怎么是外人,她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在我心里跟我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再说。我弟弟可就需要一个独苗苗,虽然是女娃,可好歹也是我沈家的根。” 说到这里,沈氏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眼神犀利的扫了裴九娘一眼,“从京城到这里就一条官道,你有没有遇见玉燕?” 此话一出,就连顾廷、顾西珏都看向裴九娘,煜哥更是走过来,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 裴九娘忍了又忍,想着,几年不见,还是别闹的太僵。于是轻声回道,“见过…” “什么?玉燕真的今天回来?那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算了,我还是去迎着点。” 沈氏说完,就要提起裙摆快步走出去。 最后还是被裴父呵斥住,“走了就别回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许是察觉裴父真的动怒,也许是想到什么,沈氏最终还是没去,可她也没打算放过裴九娘。 她的视线很快落在了顾西珏身上。 虽然在县上住着,可她也早就对京都的风言风语略有耳闻了。 正准备开口,就听到顾西珏的声音,“西珏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他本不想打招呼,可裴父沈氏一直盯着他,而且他也想在裴氏身边卖好,所以还是规规矩矩行礼。 岂料话音刚落,就觉察气氛诡异的很。 裴父和裴母沈氏都没有开口应和,最后还是裴父出声,吩咐一旁的嬷嬷,“去,带两个哥儿出去逛逛。” 闻言,裴九娘也冲着煜哥点了点头。 她知道裴父和沈氏是有话要对她和顾廷之说,多半是京中那些流言。 果然等煜哥和顾西珏刚出大厅,裴父就忍不住开口了。 “他就是那个被接回来的孩子,究竟怎么回事?” 这话虽然没有指向性,可其实还是问顾侯的。 裴父终究还是在意裴九娘的,毕竟是自己个的女儿,而且裴家虽然落漠,可毕竟也是做过官儿的,裴父一直有着自己地骄傲,如果女儿就被人这么欺负了,他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是啊,究竟怎么回事?真的跟外面传的那样,你又在外面安了家,还生了孩子?顾侯,你莫不是欺负我裴家无人?辱我女儿?” 沈氏也紧跟着问责,语气里很是有些气愤。 可裴九娘就暗暗蹙起眉头来,因为她实在是觉得沈氏前后差距太大,难不成这个母亲也突然在意起她这个不受宠的女儿了? “这次来,就是为了跟二老解释这件事,廷之可以发誓,跟他们绝不关系,他们其实是我一位同族兄弟的孩子,那位兄弟曾经救过我的命,还有他们的母亲,也曾经救过我,我是出于报恩,才把他们接到府里,不过二老放心,他们只是侯府的客人,绝不会影响煜哥。” 顾廷之边说边看向裴九娘,好像这番话不是只跟裴家二老说,更是对裴九娘说一样。 “我母亲很喜欢他们,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我母亲的侄女,后来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我希望二老切莫听信谣言。” 顾廷之也是想了许久,才想通,毕竟刘氏对他们确实好的没话说。 他曾经还怀疑过他们是不是自己那得宠的兄弟顾晏之的孩子,毕竟顾西珏长的还真有几分像顾晏之,可结果并不是。 而且以刘氏对晏之的宠爱,如果他们真是晏之的,那怎么可能把他们过继到自己名下。 再说,温婉比晏之大好几岁,温婉跟晏之,怎么可能呢? “既然如此,那还算是你有良心,只是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明说的,怎么就能弄到谣言满天飞?” 裴父还是选择相信顾廷之,而且就算两个孩子真是顾廷之外室生的,他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裴九娘跟他和离,且不说还能不能再找到这样的好亲事,女子和离,回娘家,总归是不好的。 他们还有几个孙女,眼瞅着就要到出阁的年纪,可不能受影响。 而且,有个侯府主母的姑姑,对他们的亲事也好。 想着,裴父逐渐冷静下来,对着顾廷之轻轻点头,像是对顾廷之的做法很认同似的? 只是裴母沈氏脸色就有些不太好了。 她原本以为真跟传言一样,虽然也会生气,可如果能借此让顾廷之作出弥补就更好了。 可惜顾廷之的解释天衣无缝,让她根本没机会开口。 再就是这个女儿,也太木讷了,即便是报恩,可毕竟要接回来。她要是闹一场,她也能借着打圆场替她争取开口,可她始终淡淡的,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裴九娘也没想到顾廷之会主动解释,想起上一世,顾廷之可压根没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始终不曾解释,裴家二老气的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就差直接上门替她讨说法,当然,主要目的还是要好处。 如今虽说只是表面的和谐,可她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再就是顾廷之的那番话,可真是让她都有些相信他了。 如果她没有多活一世地话。 可她知道这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 为了让他们留下,他可真是处心积虑。 若不是为了煜哥,若不是被这对女子极不公平的世道所误,她绝不会忍气吞声。 可她也得为自己想好后路。 “如果爹娘不信,咱们可以让侯府发誓,如果那两个孩子是侯爷的,决不能影响煜哥的地位,也会放我自由。” 说着,她看向顾廷之。 顾廷之愣了一下,可还是点了点头,“依夫人的。” “口说无凭,侯爷回去可以给我书写下来?” 裴九娘说着,试图从顾廷之脸上找出一丝心虚和破绽,可他始终没有。 连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可怎么会呢? “胡闹?!” 裴父和裴母几乎同时出声。 裴九娘刚要解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还有沈玉燕撒娇哭闹的声音。 “姑母,我的好姑母,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第91章 不欠吗 听到沈玉燕的声音,沈氏急忙迎出去,当看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玉燕,真的是心疼坏了,也不顾沈玉燕身上地泥泞不堪,直接搂到怀里。 “玉燕,你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副样子了?跟姑母说,姑母给你做主。” 听到姑侄二人的对话,裴九娘心底还是有些发寒。 她原本以为嫡妹十三娘已经够受宠的了,可是跟沈玉燕一比,还是不够看的。 还有,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听到自己身上。 果然,沈玉燕没让她失望,在沈氏怀里哭闹了一阵之后,就把矛头对准了她。 “还不是裴九娘,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 沈玉燕一边哭泣一边把来龙去脉跟沈氏说了一通,当然规避了那些对她不好的,只说他们巧合坐在同一辆牛车,明知她身子弱,裴九娘还把最硬的地给她,看她被欺负也不管她,后来她被打晕,裴九娘直接丢下她不管了。 听着沈玉燕的话,沈氏脸直接黑了,反复确认是不是真的。 “当然,难不成我还胆大包天,去污蔑人家堂堂一个侯府夫人?” 沈氏点了点头,吩咐嬷嬷先带沈玉燕去换衣服,自己则气急败坏的直接回到了大厅,一张已经有些颓败的脸上满满都是怒气,眼神凶狠的恨不得把裴九娘生吞活剥了。 还是顾廷之看不过去,想解释,可沈氏压根没给他机会。 “侯爷,你不用说了,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清楚,从小,她就觉得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京城,觉得我亏欠她,觉得总对十三娘比对她好,后来玉燕来了,她更是嫉妒玉燕…” 闻言,顾廷之皱了皱眉,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有些怜惜的看了一眼裴九娘。 当初成亲,他也让人调查了裴九娘一番,只是听说她是祖父祖母带大,在京中还是有些美誉,也是个家里得宠的。 可今日他却觉得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你还没话跟我说?!怎么?!当了侯府主母,连我这个亲生的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沈氏似乎更气了,抓了茶盏就朝裴九娘丢过去,顾廷之一惊,想冲过去,却有些来不及。 最后还是煜哥冲过去挡在了裴九娘跟前。 虽然裴九娘反应过来,及时拉了煜哥一下。可碎瓷片还是划伤煜哥。 裴九娘一边查看煜哥有没有事,一边也是真的怒了。 裴父见状,也是有些吃惊,尤其看到顾廷之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就要打圆场,却听到裴九娘开了口。 “母亲难道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 沈氏其实也有些心慌,气头上想丢东西,可她是真的以为裴九娘能避开,谁能想… 就听到她冰冷的声音响起。 “母亲不是说我觉得母亲亏欠我?难道不是吗?” 裴九娘一边拿出帕子给煜哥擦拭,一边挺直脊背看着已经满眼震惊的沈氏。 “你,你,你胡说什么,当年,我们是为了你好才把你留在京城,你有你祖父母照看,有大屋住着,有美食佳肴吃着,你可知我跟你父亲兄长还有你妹妹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竟然这么想?我亏欠你?亏你敢说?你怎么不觉得你亏欠你妹妹?” 沈氏真是气坏了,也不管顾廷之在场,非要把道理说个明白不可。 “可母亲,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你让我选过吗?如果有的选,我宁愿从小被父母就在身边,能有父母宠爱,兄长疼爱?” “你什么意思?我们难道没有疼爱吗?” 沈氏不敢置信,眸子里都是怒火,还有泪光,她觉得这个女儿真的是不懂事,她从小锦衣玉食,半点苦都没受,却总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她看见就来气。 “母亲说的疼爱是什么?是我从小体弱?母亲却要我晨昏定省?还是我生病,母亲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还是母亲知道我爱吃的美食?经常做给我吃?” “我,我怎么没有…” 沈氏张口就要狡辩,可是话到嘴边,却骇然想起,似乎她真的没有为这个大女儿做过。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大女儿从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养大,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才女,是公婆宠大的掌上明珠。 而她的十三娘,因为从小没人培养,到了京城已经晚了,也只是识得几个字,还有那对偏心的公婆,他们眼里只有裴九娘,让她的十三娘哭了多少次。 最重要,还是跟顾侯府的这桩亲事,她觉得怎么也该是十三娘的,当年也把庚贴送去过,可他们却说只看好裴九娘。 她的十三娘最后无奈只能远嫁,这些是她的痛,而这些都是裴九娘导致的。 玉燕更不用说,她是沈家这一代唯一的独苗苗,可惜她还要操持裴家事,不能全心全意照顾她,让玉燕从小吃了太多的苦了。 越想,沈氏越气愤。 “母亲想不起来,我也想不起来,母亲,你总是说我从小过的比妹妹好,可母亲,当年你生下妹妹,原也可以送回来,祖母给你的信里也提到过,可母亲却说舍不下妹妹,所以,母亲,妹妹没养在祖父母身边,没过上跟我一般的日子,难道不是母亲害的吗?” “你,你胡说,我,我的十三娘…裴九娘,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反了…” 沈氏被戳中心事,气急败坏,似乎又要抓起茶杯丢裴九娘。 这一次,顾廷之眼疾手快直接冲过去,眼神猩红盯着沈氏。 裴父也怒喝,“你还嫌不够,你还不住手,你让贤婿怎么看?!” 闻言,沈氏才仓皇有些回神,对上顾廷之满是愠怒的眼神,踉跄着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可她还是心里难平时,没一会儿,又道,“过去的事情不算,可今日,你倒是说说为何要这么对玉燕?你还算人吗,她可是你的亲表妹?!” 第92章 公然偏袒 听到沈氏的质问,裴九娘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刺痛。 看她不说话,沈氏觉得她肯定是心虚,正要揪着再多说几句,就听到一旁顾西珏冲进来怒道。 “不是这样的,分明是她想勾引侯爷,还勾引别人,被人打了,夫人还拿钱给老翁,让她好生看顾她。” 顾西珏声音稚嫩,可语言流畅,一双眸子更是死死盯着沈氏。 让沈氏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你是个什么东西…” 刚说完,想起什么,顿时有些心虚。 “你胡说八道什么,女婿都说了,他是恩人的孩子,你?!” 裴父越说越生气,平日里沈氏偏心沈玉燕也就算了,没想到当着女儿女婿的面儿,还这么没分寸,他一边铁青着脸,一边小心翼翼看顾廷之,见顾廷之脸色很不好,急忙打圆场。 “贤婿,你岳母她不是故意…” “你还不给贤婿道歉。” 见顾廷之别过脸,裴父急忙冲沈氏使眼色,沈氏心里不情愿,可想着不管是裴家还是沈家,都还要仰仗顾廷之,便决定忍下来。 可顾廷之却根本不理会她并不真诚的道歉。 沈氏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裴九娘不帮自己说话,没少拿眼睛剜她,被裴九娘选择忽视后,她更气了。 她压根不相信沈玉燕会做那样的事情,多半是有人故意教唆。 顾西珏不好呵斥,可裴九娘是她女儿,她可不会留情。 “玉燕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绝不会作出那样的事情,我知道我疼爱她,碍了某些人,可话说回来,母女之间也是讲究情分的,不怪人家说有的就是生来讨债的。 再说,玉燕如果不好,怎么能被王府看重给郡主做伴读,所以,别以为我年纪大了,就糊涂了。” 闻言,裴九娘只是轻扯了一下嘴角。 倒是顾廷之脸色又黑了一些。 顾煜顾西珏也都有些沉了脸。 尤其顾煜。 先前顾西珏站出来维护阿娘,他就有些不高兴,也有些悻悻的。 不是因为顾西珏维护阿娘,而是因为他才是阿娘的亲生儿子。 他知道顾西珏肯定是想博得阿娘的憨憨,他知道。 他是故意的。 他不能怕阿娘被骗。 梦里的顾西珏也会时常当人面维护阿娘,可没人的时候,又奚落阿娘。 “不是这样的,阿娘,阿娘她没有错,是她,是那个女人,她勾引阿爹,她还坐在阿爹腿上,可其实那人不是阿爹,她才被打…” 煜哥久不说话,条理没有顾西珏好,可他还是很努力的想替阿娘说话。 裴九娘震惊于煜哥的勇敢,眼眶有些湿润了。 如果能看到煜哥地进步,那她被沈氏痛斥,我值了。 “你胡说些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五岁了,说话还这么…难怪外人都说我女儿养了个傻子…” 沈氏黑着脸,一脸的不耐烦。 “沈氏!” 裴父几乎下一秒怒斥出声。 “你凶我做什么?!明明…” 沈氏还想说什么,可对上裴父的眼神,还是有些清醒了。 “够了?!” 裴九娘一忍再忍,她是裴家的女儿,沈氏生了她,她可以忍受她的那些恶言恶语,可煜哥做错了什么? “女儿?!” 裴父有些不忍心,还想着息事宁人,拿沈氏我不容易,就是无知糊涂那套说词敷衍她。 可裴九娘的反应,还是让他有些惊愕。 “父亲,母亲,我是你们生的,你们说我什么我都可以忍受,可煜哥没错,我不许你们任何人这么说他。 你们可以不拿他当外孙,既然如此,你们别忘了,他还是侯府世子,将来要承袭爵位…” “你什么意思?!你嫁入高门,就回来欺压你父母?!” 沈氏怒了,几乎跳着脚骂出来。 “什么算欺辱?我们不辞辛劳来看望二位,茶都没喝上一口,就被指着骂,这算欺辱?还是我侯府世子一来就被裴夫人打出血,这算侮辱?” 顾廷之也动了怒,他从未想到裴九娘在裴家的处境竟然如此不堪。 更没想到煜哥竟然会被欺辱至此。 “贤婿,贤婿,你误会了,都是你,来人,还不看茶。” 裴父简直都疯了,好不容易,出息的高门女婿上门,要是闹僵了,以后裴家指望谁。 他一边哈着脸请罪,一边给沈氏使眼色。 沈氏见顾廷之满脸怒气,也是有些后悔,主要还是有些后怕。 这个女婿可是武将,板着脸,还真让她有些害怕。 正要小心翼翼说好话缓和一下,就听到沈玉燕已经换好衣服重新梳洗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故意嗔怒一声,“玉燕,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你表姐说压根不是你说的那样?” “姑母…” 沈玉燕正要哭诉,想起什么,看了一眼顾廷之,看到他脸色不悦,想着,他肯定向着裴九娘,姑母不信裴九娘,可未必不信他。 她可不想自己做过的事被揭开。 于是话锋一转道,“都是小事,我都不介意了,我把她当亲姐妹,怎么会记仇,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 “嗯,还是玉燕懂事。” 沈氏很满意,连连点头,看向裴九娘的眼神更不满了。 沈玉燕惯会卖乖,很快便把沈氏哄的满脸笑意,她一边哄沈氏,一边得意的看向裴九娘,想起什么,又道,“对了,姑母,我表姐剜跟顾侯爷和离,还把管家权都交出去了…” 第93章 和离? 闻言,沈氏刚刚缓和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本来她就对裴九娘有诸多不满,也不过是看在她如今是侯府夫人,看在顾廷之的份儿上,才忍下来,可当听说她竟然胆大包天要跟堂堂功勋卓着的侯爷和离,便再也压不住了。 “你要做什么?和离?!你是疯了不成?!不就是个外室…” 沈氏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顾廷之已经解释过两个孩子,又急忙忍住。 “反正我跟你说,我不同意,裴九娘,咱们裴家不允许和离?!” 沈氏一改之前做小伏低,再次嚣张起来。 裴父这次也没说话。 显然,她也是不同意的。 尽管早就已经料到,可当亲自面对,裴九娘还是难掩心伤。 可她绝不会退缩。 “如果哪一天侯爷真的做了对不起我和煜哥的事情,要和离也是我裴九娘的事情,还是说,就算我在侯府受尽委屈,也不能和离?” 沈氏一听更气了,“什么是你裴九娘的事情?你姓裴,你若和离,丢人的还不是裴家?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让裴家那些女郎怎么办?你想没想过他们的处境?想没想过我和你父亲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沈氏越说越气。 沈玉燕暗暗得意,也不忘踩一脚,“表姐,你看你把姑母气的,我看姑母说的一点没错,表姐,出嫁从夫,谁家女子遇到一点事情就要和离,若是让人觉得咱们裴家女子都跟你一样,那以后谁还敢娶? 再说,侯爷姐夫多好一个人,侯府老夫人待人和善,可你却把她气的…唉…妹妹听说的时候,都为你臊的慌,你都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说你的?! 还有,你一己之私,害的王家…现在王家可是放话了,生生世世不跟裴家联姻,表姐,你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这下,不仅沈氏,就连裴父脸色都变了。 他自诩读书人,读书人谁不知道王家,他静等沈玉燕说完,已经忍不住问道,“王家?哪个王家?” “还能有哪个王家?自然是第一氏族王家。” 沈玉燕看裴父的脸色,便知道这次可算说对了。 “胡闹,太胡闹了,裴九娘,你太无法无天了,你可知道王家的份量,可知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族这句话的意思?你可把裴家,把侯府害惨了…” “不孝女,我早知道…你还敢欺负你婆母,我怎么教你的??你祖母就是…” 沈氏也抓住机会,继续痛斥,多少年了,别人都说她不如死去的婆母,说她教的女儿不如婆母教出的裴九娘,看看… “够了!你们是宁愿相信沈玉燕的话都不信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你还敢这么对我们说话,老爷,你看看…” 沈氏一边指着裴九娘,一边看向裴父,话里话外都是拱火。 “九娘,你必须去给王家请罪,求得他们的原谅,不,为父跟你一起去,实在不行,裴家全族都去,养出你这种不孝女,裴家愧对列祖列宗,万万不能让你影响裴家的未来。” 裴父深思之后,终于想出一个自认为绝佳的解决办法。 “表姐,你看看你,你都把姨父急成什么样子了,要我说,你太糊涂了,人家王家之前跟你示好,还愿意让你生的傻儿子入王家族学,你就该顺坡下了,可你凡好,还敢拿乔。” 沈玉燕刚才又想起一些事情来,继续添油加醋。 “够了!沈玉燕,你要不要我把你这几年在京城做的事情也一一说给你姑母听?!” 裴九娘本来就心烦意乱,可沈玉燕还唯恐天下不乱,她知道不先解决沈玉燕,事情只会没完没了。 而且她实在看不得沈玉燕那副子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我有什么?” 沈玉燕嘴上强硬,可其实已经有些心虚。 “是吗?那咱们就先说说去年中秋夜宴,你跟郡主一起在公主府…” “闭嘴,裴九娘,你不要胡说八道。” 沈玉燕一听就急了,不顾形象,气急败坏起来。 还冲沈氏嚷嚷,“姑母,裴九娘,她要污蔑我,我可还没出阁,她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要和离,却要拉我一起…” 一听这话,沈氏又想起来,怒气冲冲道,“裴九娘,你自己不知检点,不许污蔑你妹妹,你妹妹玉燕从小懂事听话…” “懂事听话?是啊,懂事听话到主动往人男子身上倒酒,还趁人去更衣,扑上去…” “这件事当时闹的动静不小,虽然有人刻意压下,可只要有心还是能打听到当日的情形。 何况,平宁郡主身边的伴读,除了妹妹,其他的都已经高嫁,母亲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 表妹说我嫉妒她,是啊,我嫉妒她声名狼藉,竹篮打水一场空,自荐枕席都嫁不出去,还被人当众罚跪。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别说我,就算你再怎么巴结我那婆母,她也不会允许你入侯府的。 何况她老人家心里连我都看不上,又怎么会看得上跟我关系匪浅的你? 不过,你也可以让我爹娘把我从裴家扫地出门,如此,你跟我没关系了,说不定还有例会。 这样,我也不会影响裴家女郎高嫁,也不会影响裴家跟王家的关系。” 裴九娘越说越气,到后面,更甚。 看着是对沈玉燕说的,其实也是对裴父和裴母沈氏。 这一番,也把裴父和沈氏都镇住了。 裴父不是沈氏,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可舍不得这个高嫁的好女儿。 而且顾廷之亲自陪她回来,可见那些和离都不过是夫妻之间耍性子。 王家虽然掌握入学,可侯府这几年权势同样不容小觑。 因此,他心里很快有了决断。 只是之前他把话说的重了,又一贯高高在上惯了,一时间也拉不下脸来。 可他知道,有沈氏这个蠢货在,他不愁没机会缓和跟女儿的关系。 而沈氏也没让他失望。 “你造谣自己的妹妹,裴九娘,你?!” “造谣?!是啊,母亲一直觉得我不好,我怎么做都不好,她怎么都好。 说到这里,我倒是想问母亲,前年,你给我写信,让我归还一部分嫁妆?母亲是打算做什么?拿裴家的东西给沈玉燕?!” 闻言,沈氏脸色一怔,随即下意识看向裴父。 这件事她是背着裴父做的,毕竟裴父虽然对她贴补娘家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让他知道她打女儿嫁妆的名义,那他也不会同意。 沈玉燕看姑母被为难到说不出话来,可不干了,“裴九娘,你做甚为难姑母,你的嫁妆不还是姑母给你的?姑母拿回来有何不可?再说,姑母的嫁妆可是我沈家给的,你现在吃用都是我…” 第94章 偷偷一鸣惊人? 闻言,不等沈玉燕继续说下去,裴九娘就嗤笑出声,“我的嫁妆是母亲给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母亲,你是这么对外说的? 还有,母亲当年嫁入裴家,带了什么,可是有嫁妆单子的,表妹不知道吗? 难怪表妹这么多年,一直在我面前颐指气使,不拿自己当外人,敢情是觉得我们裴家是蛀虫,吃的用的都是你们沈家的?!” 此话一出,沈氏脸色便不自然起来。 裴父脸色也瞬间黑下去。 沈玉燕再迟钝,也意识到裴九娘是话里有话,可她不会承认,只会觉得裴九娘太计较,“裴九娘,你别混淆视听,我说的分明是你故意针对姑母,还有,姑母是你的母亲,是你的长辈,你当众让她难堪,你可真不孝。” 闻言,沈氏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深感认同道,“还是玉燕懂事,不像某些人,可真是白养了。” 裴九娘简直都要气笑了,以前可真没觉得自己的母亲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裴父也忍不住开口,对着沈氏怒斥,“够了,九娘是你的女儿,还是她沈玉燕是你的女儿,你莫要让女儿寒了心。” 此话一出,沈氏还没反应,沈玉燕先委屈上了。 顾姑父什么意思? 她是提醒她是外人? 亏的她从小在裴家待的日子都比沈家还多。 离开王府,都先想着来看望他们。 越想越委屈,沈玉燕眼睛都红了。 最后语气带着哭腔道,“对,姑父说得对,我一个外人,留在这里只会碍你们的眼,我这就走,这就走还不成。” 说着,沈玉燕委屈的嚎了一嗓子,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她这一走,沈氏可真是要疯了,冲着裴父就嚷嚷起来,“谁是外人,你说谁是外人?玉燕从小在我身边长大,陪在我身边,在我心里她就是嫡亲的女儿,不,比女儿还要亲,亏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喜欢玉燕,没想到你竟是这么想的。对,这里是裴府,你们都姓裴,我沈家是外人,我也走,我也走还不成。” 沈氏嘴上说着要走,可其实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就是想用这个办法,逼裴父让步,哄哄她,毕竟之前的几十年,裴父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可裴父本来就对她偏帮娘家不满,以前还只是小舅子一个,现在是一大家子,他担心,继续这么下去,小舅子的后代都要趴在裴家吸血。 再说,女儿女婿好不容易来,闹成这样,可实在是够难看的。 以前他觉得沈氏拎不清,可还算温柔小意,现在看,她实在是拎不清。 于是,他不仅没有如沈氏想的那般说软话哄她,反倒是冷声怒斥,“谁说她是外人了,谁撵她走了?她自己想多了,怨得了谁?你又甩脸子给谁看? 话说回来,你说的也不错,这个家始终姓裴,她的确是个外人? 还有,你当初嫁来裴家,你那偏心眼的爹娘可是啥也没给你,你当时也觉得他们偏心,跟我哭诉,你没嫁妆难看,我为了你的面子,主动拿了裴家的给你充门面,可到了你沈家人嘴里,我门都成了靠着你沈家吃饭的。 你沈家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我,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怎么?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你现在跟我提?你什么意思?后悔当初娶我了? 那你休了我?我,我把当初你给的都还给你,这样总成了吧?” 沈氏委屈的捂着脸哭了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以往,她这样,裴父一定舍不得。 裴九娘也会从中劝阻。 可今日,裴父也是真的生气了。 裴九娘也丝毫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沈氏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最后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最后她抹了把眼泪,怨毒的看了裴九娘和裴父一眼,气急败坏的走了。 她一走,裴父深叹一口气,对裴九娘和顾廷之道,“九娘,你母亲是糊涂了,可她心里是记挂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裴九娘,发现她脸色始终冰冷,并没有任何回暖的意思,终究心里还是有些不满,这个女儿果然变了,以前这般,她肯定会故作大方说不在意,母女终究是母女,可今日,唉,沈氏纵然过分,可终究是她母亲,给她生命,她竟然眼睁睁看沈氏哭成那样,都无动于衷。 可即便在不满,他也不会当众说出来,压下心头的不悦,他还是挤出一丝笑意对顾廷之拱手道,“好女婿,切莫在意。” 顾廷之并未搭话。 反倒是裴九娘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父亲,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以沈家门第,还有沈玉燕的才学,她到底是如何入了王府的眼,去给郡主做的伴读?” 其实她隐隐约约也听说过,说当年沈玉燕好像是做了什么文章,正好被王府公子听到,觉得她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便举荐她去给郡主做伴读,毕竟平南王妃一直都主张女子也可做官,对郡主的培养不局限于八雅。 可她印象里沈玉燕实在不是个能写出惊天骇地的文章的人。 不仅沈玉燕,就是整个沈家,都找不出这样一个来。 倒是她祖父晚年潜心着书立说。 可她还是有些不好理解,沈玉燕去王府五年,又怎么会没露过馅儿? 还是说她这个表妹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发奋图强,一鸣惊人了? 闻言,裴父愣了一下,随即才道,“这件事,是你母亲做的不对,她不该把你当年书房里那些策论,都给沈玉燕,可她当时也没想到沈玉燕…” 后面的话,裴父没说下去。 虽然他有心偏颇沈氏,不想沈氏跟裴九娘离心,可也知道以裴九娘的聪明不可能会猜不到。 其实当年他知道沈玉燕靠着裴九娘写的那些策论入了王府的眼之后,他跟沈氏大吵了一架。 平南王府那几年可正得势,给郡主做伴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他可舍不得这机会被沈家独占,他本来是想让小女儿十三娘去的,可十三娘那时候还小,不定性,说她做的,有些难以取信,而裴九娘刚刚嫁入侯府,他知道成了亲的女子可不能给郡主做伴读。 而且裴九娘毕竟已经出嫁,也就不算得裴家人了。 加上沈玉燕一直养在裴家,虽说是沈氏的侄女,可也算是乖巧。 他要早知道沈玉燕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才不会答应。 想着,裴父还真有些后悔了。 裴九娘轻轻点了点头,她并不意外。 祖父的那些策论和观点太过老道,反而她当年跟祖父读书做的那些稚嫩又见解独到。 只是没想到,沈玉燕分明是踩着她爬上高位,却没有丝毫感激。 母亲和父亲一直把她瞒的很好。 今天若不是她心血来潮想问,他们大概永远想不起对她解释。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不是父亲母亲疼爱的孩子,可有时又贪恋父亲母亲偶尔的示好,虽然那些示好都是有目的和原因的。 自从祖父祖母离世,她觉得这个世上对她好的人就没有了,所以她把裴父沈氏想象成了祖父祖母,好似是她自己给他们加了一层模糊的光晕,让她眼花,竟然看不到他们本来的样子。 他们对她哪儿有一点父女母女之情呢? 想着裴九娘竟然有些湿润了眼眶。 顾廷之看她这副心伤的样子,心里既心疼又愧疚。 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她是裴家嫡女,知书达礼,深的老太傅真传。 他印象里家里嫡女都是倍受宠爱的。 所以他以为她也是。 可没想到她在裴家竟然过的这样的日子。 而她嫁入顾家,他新婚之夜便撇下她离开,一走五年,五年里,她做足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一个主母该做的,可事实是母亲刘氏磋磨她,长姐顾兰芝也待她不好。 她明知不能生育,明知命不久矣,还是拖着病体,打理家事。 他不敢想,她的心里是多么的孤寂,多么的苦。 而她已经那么苦了,却还是坚持每个月给他一封家书,家书寥寥数语,都是家里的好事。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心疼,也有些愧疚。 更想好好弥补。 还有,给她撑腰。 … 另外一边,沈玉燕离开裴家,直接去找了她的父亲沈玉郎。 沈玉郎自从裴家搬来后,也跟着搬了来。 就在裴家购置的别院里住着,平日里花销也是裴家供应。 沈玉郎日子过的安逸,又纳了几房妾室,可这些妾室还是一无所出,因此,他更加疼爱宝贝沈玉燕。 前些日子,他就收到了女儿要回来的消息,算计着也该到了。 想着,女儿多半是去裴家了,便打算带上新娶的小妾去裴家。 还没出门,沈玉燕就哭哭啼啼的跑了回来。 一回来直接哭倒在沈玉郎怀里,哭哭啼啼,把在裴家受的委屈都说了一遍。 到沈玉燕嘴里,裴家人不仅欺负她,还指指责她和沈家是米虫。 沈玉郎一听直接就怒了。 “好,好一个裴家,当初我姐可是多少人求着娶,她原本是有机会嫁给江南富商做妾的,那富商刚聘礼就二百台,要不是姓裴的,跪在爹娘面前承诺会对阿姐好对我好,我压根不会同意阿姐嫁给他。 现在阿姐人老珠黄,他嫌弃阿姐,就把当初的承诺不当回事了。” 沈玉郎越说越气,想起来什么,又问,““你姑母她没说什么?” “姑母一见到有出息的女儿女婿回来,哪里该顾得上我。” 沈玉燕想起在裴家受的委屈,还被阴阳自己是外人,就气的心口疼。 要不是姑母不向着她,她哪里会受那么大的委屈。 而且她必须让爹去闹,闹的越大越好。 “好她沈春娘,当初她可是在爹娘灵前保证过会一直对我好,拿你当亲女儿,都是假话,走,玉燕,咱们是找他们要说法。” 沈玉郎不是吃亏的主,尤其是在姐姐沈春娘面前,毕竟从小,爹娘告诉他,长姐如母,长姐的就是他的。 这些年他一直这么认为,早就刻进骨子里。 而沈氏春娘也没离开裴家,她知道兄弟的性子,回去了,让他知道了,多半会来裴家闹,她知道裴父对沈家人这些年已经很不满了。 可她并不着急。 她跟裴父少年夫妻走到今天,虽说情分未必还剩下多少,可她也算熟悉裴父的脾气,裴父为了面子我会息事宁人。 何况还有裴九娘,那个大女儿,惯会装腔作势,一会儿肯定会来求她消气,她这次可不会轻易原谅她,一定会好好敲打她一番,别以为嫁入侯府,做了什么侯府主母就有什么了不起,她是她娘,生她一场,她就得听自己的。 她知道玉燕亲事一直不顺,眼瞅着年纪不小了,不能拖下去了,裴九娘占着侯府主母位子,也不能什么都不为娘家做,就给她个机会,让她替玉燕的亲事出出力。 谁让她欺负玉燕,也算赔罪了。 经过了一系列闹剧,裴九娘也没心情继续留下去了,可一来天色已晚,二来,她知道这件事还没结束,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走成。暂时在厢房留了下来。 而她也知道,沈氏肯定在想什么,只是她身心俱疲,一点心思都没有,而她也不想再去做那个不被重视还要腆着脸讨好的人了。 以前她太贪恋家人给的温暖,现在,她有煜哥,一门心思扑在煜哥身上,这世界上只有煜哥是真心疼爱她,在意她。 父母,男人,都是多余的。 裴父却犯愁起来。 女儿女婿回来,又是高门女婿,可不能怠慢。 家宴必不可少,可不巧的是,大儿子一家回大儿媳娘家省亲,沈氏又赌气,谁来操持家宴。 总不能让女儿自己操持? 他派人去喊了沈氏两次,说沈氏一直在哭,他有些头疼。 都这个时候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真让人心烦。 最后没辙,只好取了银子给管家,直接去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 做好之后,裴父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又闲逛到女婿这里,跟女婿说话, 第95章 京郊大营 “廷之,你也看到了,九娘的母亲是个拎不清的,九娘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跟我们也亲近不起来,她祖父祖母离世之后,她心里更是没有这个家。 可不管怎么说,她姓裴,她始终是我的女儿,血缘关系可是斩不断的。 我是不知道怎么劝了,你找机会好好劝劝九娘,别跟她母亲一样。 她母亲这几年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太好。” 闻言,顾廷之反应淡淡的。 如果他没有亲自回来,亲眼看到裴九娘在这个家的待遇,兴许还会觉得裴父这番话是发自内心。 可他看到了,就忍不住琢磨起来了。 分明是沈氏拎不清,偏帮外人,裴父看似说的公道,可却又处处让裴九娘低头。 母亲和子女之间有嫌隙,出于孝道,女子低头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他就是替裴九娘不值。 还有裴父说沈氏身体不好,可他看这位岳母身体好的很,倒是裴九娘。 他突然怔愣了一下,不敢置信想着,该不会身为父母的,都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体吧? 想着,他忍不住试探,“原来岳母身体不好,倒是小婿唐突了,不过这次九娘特地采买了不少的东西,雨天马车受阻,耽搁了,想来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其中有不少的珍贵药材,都是九娘平日里常吃的。” “有心了,侯府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你岳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裴父眼睛一亮,他本来就觉得侯爷女婿怎么也不可能空手来,原来是耽搁了。 都怪裴九娘,怎么不早说。 要是早说了,沈氏就算看在东西份儿上也不会说话那么刻薄。 裴父的反应落在顾廷之眼里,让他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破灭了。 原来还真是不知道。 他故意提及九娘经常吃,做父亲的都不知道问一句吗? “你说九娘经常吃药?” 这时,裴父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闻声,顾廷之点了点头,正以为自己想错了,就听到裴父冷声不悦道,“那孩子,可真是糟践东西,年纪轻轻,又没什么大病,吃药做什么?” 说着,又对顾廷之道,“贤婿,都怪我们没有把九娘教好,你放心,这次你们多留几天,我们一定帮你好好敲打敲打她。” 闻言,顾廷之不置可否。 裴父该沉浸在自己这个岳父通情达理,肯定给女婿留下了极好的印象里。 只是很奇怪,总觉得女婿的表情怪怪的,后面他说话,女婿也爱搭不理的。 果然,身居高位的人,脾气都有些怪。 其实他是有些怕这个侯爷女婿的。 好在这时候,去贵宾楼订的酒席到了。 他急忙吩咐管家布菜,又让人去请沈氏,和裴九娘,然后邀请顾廷之入座。 顾廷之虽然对裴父心有芥蒂可还是没有抹了他的面子。 只是刚吃了几杯酒的功夫,就有人匆匆来报,“裴老爷,不好了,你家郊外的田庄,被马踏了不少,看着像京郊大营的人干的,你快去看看吧。” 闻言,裴父拍案而起,“这可怎么是好,他们练兵,怎么就跑到我们庄子上去了,那可是刚出的苗儿,还指着呢。” 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清楚,京郊大营可不是他惹得起的。 等等。 自己惹不起,不是还有女婿。 自己这个女婿可是一品军侯,听说这次又是立了军功回来,目前在兵部任职兵部侍郎。 说不定能搭上话。 想着,他急忙屏退下人,又对着顾廷之哭诉一番,无非是他的那些庄子因为碍着京郊大营,没少被糟蹋,其实他也不是没找他们,还找人去商谈过,可以把庄子的地给京郊大营,只要他们愿意给置换块别的。 可对方压根不同意。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家的家奴之前得罪过他们,才被这样故意报复。 他后来知道后,就打死了那个家奴,还亲自去赔罪,可半点用没有。 听着,顾廷之也拧起眉峰,如今京郊大营是他的死对头唐王掌管,之前唐王在边塞掌兵,对战北莽,可却被连下数座城池,后来他去接任,才扭转局面。 后来陛下索性让他留在西北。 如此一来,唐王就失去了西北军的军权。 唐王不敢把怨气对准陛下,便恨上了他。 过去几年,唐王留在西北军的内应,没少暗中使绊子,也就是这一两年,他才逐渐把他们拔除。 没想到唐王掌管京郊大营后,竟然就报复到了裴家头上。 想着,终究也是因为自己,才让裴家遭受无妄之灾,他于情于理都不好袖手旁观,便答应跟裴父一起去。 他们前脚刚要走,沈氏就气冲冲过来。 裴晚卿知道沈氏来,多半是又要指责教训,她今天实在是有些不舒服,半点不想听。 而且舟车劳顿,煜哥有些累了,便直接拉起煜哥要走。 顾西珏也在,他很饿,看裴九娘走,本来也想一起,可一来他该没吃饱,二来,裴九娘也没有带他一起的意思,索性就留下来继续吃。 沈氏没找到裴九娘,拦了好几圈,就看到顾西珏自己在那里吃,气的火冒三丈。 可她也不好把思撒在一个孩子身上,何况顾廷之一直说他是恩人的孩子,只好找人看顾他。 她也有些饿了,便也坐下吃起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接着便是兄弟沈玉郎气冲冲的声音。 似乎是府里地下人被打了。 沈氏面色一紧有些无奈,忙道,“这又是怎么了?” 不多时,沈玉郎就气冲冲闯了进来,一来就往地上一蹲,开始怒骂,“好你个沈春娘,你亲口答应爹娘,要好好照顾我,照顾玉燕,她可是你唯一的侄女,是我唯一的女儿,你竟然说她是外人,还把她赶出去你知不知道玉燕多伤心,她一回家就想不开了… “什么?你说什么?玉燕,玉燕她怎么了?哎呦,我的玉燕,那不是姑母的意思,那是你姑父,还不是裴九娘,都是她故意挑拨,你姑父才口不择言我的玉燕…” 沈氏又气又急,也跟着哭诉起来。 沈玉郎一听,登时明白过来,他就说沈春娘不可能那么做,裴仁礼也不可能,原来都是裴九娘搞的鬼。 小贱人,以前他就不喜欢她。 每次都装的跟个大家闺秀似的,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不屑,好像有他这么个舅父多丢人似的。 当初他知道裴家跟侯府有婚约,不是没想过让自家玉燕顶上,可谁想到裴九娘就是不肯让。 他家玉燕的心思,他知道。 当年玉燕第一次见到顾廷之,就又哭又笑好几天。 要不是后来玉燕又入了王府,他说什么也得帮女儿实现愿望。 话说回来,裴九娘也是个不中用的,自己拿捏不住男人,就别怪他家玉燕。 玉燕年纪不小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可得好好给她操操心。 正好这次,就让她松口答应。 想清楚之后,沈玉郎便叫骂着,要去找裴九娘算账。 闻言,沈氏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个兄弟犯浑起来,可是连她这个姐姐都打。 九娘。 她如今是不得了了。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那杀人的女婿可未必会坐视不理。 如此想着,沈氏急忙让人去拦下沈玉郎,可下人都知道沈玉郎是什么样,哪里敢真拦。 顾西珏也是傻了眼。 他都忘了沈氏还有这么个无法无天的娘舅了。 他急忙擦了擦嘴,跟上沈氏。 第96章 敢杀人 另外一边。 裴九娘抱着煜哥回到厢房, 正让人打了热水,准备给煜哥擦洗身上,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嚷声,她心一紧,顿时想到什么。 虽然已经数年没有再听到那道声音,可她绝不会听错,是沈玉郎,沈氏的胞弟,也是沈玉燕的父亲。 不用说,肯定是沈玉燕回去告状,激怒了沈玉郎,沈玉郎气冲冲找沈氏算账,沈氏又把她给出卖了。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止一两次。 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她还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说不伤心是假的。 本来到陌生地方就有些害怕的煜哥,听到外面凶狠的声音,就瑟缩起来。 裴九娘小心翼翼抱着煜哥,把他安置好,转头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很快就落在烛台上。 以前她逆来顺受,可现在,她是个母亲,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煜哥。 煜哥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从床上跳下来,从后面拉住她,“阿娘?” “乖,你还小,想保护阿娘也得等长大,你现在,只会拖阿娘后腿,乖,躲起来。” 说着,便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煜哥,煜哥低下头,看着自己才到阿娘腰上高,想了想,点了点头。 裴九娘心里也有些害怕,她知道顾廷之平日里是安排暗卫跟着自己的,只盼着他们就在身边。 可就算没有他们,她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和孩子。 沈玉郎已经到了门外,似乎被丫头嬷嬷拦住了。 “舅爷,里面住的是侯夫人,舅爷还请三思。” “什么侯夫人,不就是裴九娘,怎么,嫁去侯府,就不认亲娘舅了,不尊孝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国朝以孝治天下,她敢不敬重我这个亲娘舅,我让她侯夫人做不下去。” 说着,沈玉郎抬脚便把门踹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满脸戾气的裴九娘,还有她手里的烛台。 “小贱人,真长本事了,还想对我动手,难怪敢欺负我家玉燕,我家玉燕被你逼的差点悬梁,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沈玉郎伸手就要夺裴九娘手里的烛台,裴九娘一边躲开,一边想回击,可男女力道悬殊,她手里的烛台还是被沈玉郎夺了去。 沈玉郎不屑的把烛台一丢,伸出手就要来掐她的脖子。 煜哥已经吓哭,可还是不顾裴九娘的阻拦,从床上下来,冲到沈玉郎身边,死死地抱住沈玉郎的腿,让他放了阿娘。 沈玉郎气急败坏,抬脚就想甩开煜哥,小小的煜哥被甩出去好几米远,倒地不起。 裴九娘都要疯了,拼命的捶打沈玉郎,呼喊煜哥。 她恨不得杀了沈玉郎,想起什么,她太瘦从头上取下发簪,对着沈玉郎地脖子就刺了下去。 哀嚎声响起,沈玉郎因为笔筒,一把把裴九娘甩开,然后摸着脖子上的玉簪,拔下来,满手的血。 他气的红了眼,人也f发了狠。 “小贱人。你敢杀我,我先杀了你。” 说着,直接捡起烛台就要对着裴九娘… 关键时候,一道劲风袭来,沈玉郎只觉得有什么擦着自己的-过去,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是一支箭矢。 他吓坏了,急忙四顾,大喊,“谁?谁射的,出来…” 与此同时,刚帮裴父解决完庄子上的事情的顾廷之,接到暗卫快马加鞭递过来的消息顿时脸色大变,纵马赶回裴家。 裴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见女婿地样子,便知道大事不好。 等急匆匆回到裴家,就听到西跨院传来沈玉郎杀猪般的嚎叫,还有沈氏哭天抢地的声音。 顾廷之怎么都没想到他的妻儿只是回娘家省亲,就差点没了性命。 看着还昏迷的煜哥还有脖子上掐和你的裴九娘,他恨不得把沈玉郎直接送走。 而他的好岳母竟然还在一旁阻拦。 若不是看在沈氏是九娘的生母,他真想一起教训。 既然无法,便都发泄在沈玉郎身上。 沈玉郎面上身上腿上不知道阿弟打了多少拳,顾廷之出身行伍,每一拳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起初沈玉郎还叫嚣不服,可很快便趴在地上哭嚎起来,最后却是出气多进气少。 “别打了,别打了,你把他打死了,顾廷之,他是你夫人地娘舅,是你的长辈啊…” “哎呦,玉郎,我的弟弟,你说你没事招惹他做什么,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爹娘交代啊…” 沈氏哭着扑上去,不许顾廷之再动手。 见顾廷之不听,她还埋怨裴九娘,“你快劝劝,你舅舅他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我也不活了,裴九娘,你聋了?!” 裴九娘脸色冷凝,冰冷的眼神看着沈氏,眼底不带一丝感情,“沈氏,你可知道他差点把侯夫人和侯府世子打死,还是在你你们裴家,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闻言,沈氏心里一慌有些踉跄,却还是艰难抬起头来,“你说什么?!他是你舅父,教训?!” “所以,沈氏,你承认了,是你让他?” “闭嘴,你给我闭嘴,沈氏,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休了你。” 裴父也懵了,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恨不得亲自杀了沈玉郎,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在他们裴家,动手打人,不,听当时的情形,如果顾廷之没有留下暗卫,裴九娘…该死?! 第97章 心寒 僵持不下的时候,衙门那边来人,是县令带着县尉亲自来的。 一听说侯府世子和夫人在本县遇袭,他们就急匆匆赶了过来。 原本以为是歹人,到了才知道竟然是胡作非为的沈玉郎。 沈玉郎来本县没多久,可糊涂事做了不少,当街责打已经是常事,还强夺人妻为妾,把人婆母逼的上吊,可毕竟是县丞家的亲戚,他们也很为难,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听说上头还有侯爷夫人护着。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沈玉郎竟然无法无天到连自己的护身符都责打的地步。 糊涂。 当真是糊涂。 侯夫人脖子上的掐痕作不得伪,侯府世子还在昏迷,头上的血触目惊心。 偏偏裴家夫人沈氏还在那叫嚣不过是失手。 县令县尉心里讥讽,面儿上还是做足了礼数,小心翼翼询问一身常服腰上却挂着侯府令牌的顾侯顾廷之,“不知侯爷打算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本侯的夫人和世子险些命丧于此,你们却问我该怎么处理?” 顾廷之身上戾气犹在,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质问。 本身常年带兵,顾廷之就算不说话,都威势逼人,这会儿县令县尉更是心惊胆战。 同时也暗暗一喜,看样子,是公事公办。 领会之后,县尉急忙让人把半死不活的沈玉郎拖走了。 沈氏见状,还要阻拦,好在有裴父及时让人拉住 裴家院子发生这样的事情,顾廷之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看了一眼裴九娘,见她猩红着眼一直搂着煜哥。 这会儿大夫已经给煜哥和她看过,虽然问题不大,可裴九娘知道,倘若不是顾廷之留了暗卫,只怕… 看着一言不发的裴父,还有一直哭诉自己那可怜的弟弟的裴母沈氏,裴九娘到底还是心寒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她对着顾廷之点了点头。 顾廷之当即让县令收拾县衙后院他们搬过去。 闻言,裴父这才仿若如梦初醒,踉跄着上前。“九娘。贤婿,何至于此…” “父亲,事情发生至今,父亲忙着拦着母亲,可问过一句我和煜哥?在父亲眼里,可有我这个女儿。有煜哥这个外孙?既然如此?又何必惺惺作态?”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裴父嘴角苦涩,不知如何做法,心里慌得不成。 一旁沈氏却抢道,“让他们走,你们把舅父害成这般,还反过来怪我们,裴九娘,你舅父…” “他不是我舅父。” 裴九娘实在听不下去,厉声打断沈氏,迎着沈氏满是怒气和不解的脸,她噙着一抹子冷笑,淡淡问道,“沈氏,我只问你一句,沈玉郎来府里是不是先去找你?你是不是告诉她欺负沈玉燕的是我?” “我…” 沈氏懵了,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裴九娘冷笑一声,多余的话不必再问。 裴父似乎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把扯住沈氏的手腕,厉声呵斥“九娘的话什么意思?你故意让沈玉郎去找九娘? 你?你你?!” “我怎么知道玉郎会糊涂到下死手?!” … 裴九娘抱着煜哥上了马车,煜哥仍旧昏迷不醒,好在大夫已经诊断她并无大碍,还让她心宽。 可不见到孩子醒来,她又如何能真的心宽。 顾西珏小心翼翼的待在马车角落里。 他记得刚才裴九娘厉声呵斥沈氏的时候,目光掠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裴九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看着被裴九娘搂在怀里的顾煜,突然想,要是他一直醒不过来就好了。 这时,裴九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一直在沈氏身边,沈玉郎去的时候,你不会不知道,所以,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悔过了,及时来告知我,让我们躲避,或许我会给你一次机会…” 闻言,顾西珏眼底一顿,缓缓抬起头,就看到裴九娘满脸冷漠道。 “可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冷漠至极之人,你说你后悔了,只不过因为你知道这一世没我托举,你什么都不是。” 说着,裴九娘不再理会顾西珏,径自,抱着煜哥下了马车,顾西珏想跟上,被她一个眼神盯在了原地。 到了县衙后院没多久,煜哥才醒来,小家伙还不知道坏人已经被打跑了,张口第一句话就是,“不许欺负阿娘。” 一句话,让裴九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不自觉的把煜哥搂紧贴在怀里,轻轻拍打煜哥。 “煜哥乖,阿娘没事。” “对,你阿娘已经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打跑了,再也不会欺负阿娘和煜哥了。” 顾廷之也开口。 煜哥怔愣了一下,微微扭头,才看到坐在不远处桌子上的顾廷之。 顾廷之看煜哥看他,笑着走过来,想看看煜哥,结果煜哥扭头就又扑到了裴九娘怀里。 顾廷之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想让儿子彻底信赖他,可不容易。 裴九娘看到父子俩之间的相处也很无奈,可话说回来,她还是希望他们父子之间能化干戈为玉帛,想了想,便对顾煜道。 “煜哥想不想知道那个坏蛋被收拾的多惨?” 果然,煜哥眼睛都亮了。 裴九娘看了一眼顾廷之道,“是你爹爹,你爹爹狠狠收拾了他,打的他嗷嗷叫唤。” 温婉,煜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一张小脸蔫蔫的。 裴九娘不禁问道,“煜哥,怎么了?听到坏蛋被收拾了,怎么不高兴呢?” “因为坏蛋不是煜哥打跑的,煜哥没有保护阿娘,煜哥让阿娘受伤了。” 说着,煜哥的小手轻轻抚摸上裴九娘脖子上的红痕,轻轻的,像是让怕会弄疼一样,只轻轻触碰了一下,便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阿娘不疼,阿娘的煜哥已经很棒了。” 裴九娘摸着煜哥重重道。 “是啊,煜哥很棒了,阿爹像煜哥这么大的时候都没有煜哥这么勇敢呢。” 顾廷之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吃起自己的醋了,不过像是他的种,忍不住夸赞起来。 煜哥果然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见状,裴九娘和顾廷之相视一笑。 等煜哥被哄睡,顾廷之才忍不住问裴九娘,“沈玉郎,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裴九娘微微拧眉,有些不悦的看向顾廷之,“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 “那就好,我是怕你听了…算了,他也算罪有应得,如果不出意外,他要被流放。” “嗯。” 裴九娘毫无波澜,她也熟读律法,自然知道袭击官眷,尤其一品军侯官眷,属罪大恶极。 其实若不是沈氏生养她,沈氏裴家都是要问责的。 罢了。 最后一次。 以后她和裴家就没多少关系了。 可虽如此,心里还是堵的难受。 她和煜哥今日差点死在沈玉郎手里,裴父,沈氏,竟然如此淡漠。 想到什么,她急忙提醒顾廷之,“之前带的东西不用给了。” “嗯。” 顾廷之点点头,没再多话。 半夜,煜哥发起高烧,裴九娘一直守着大夫给煜哥扎针,等煜哥高烧退下去,她却又觉得不太好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决定立即返回京都。 顾廷之见劝不住她,便答允下来。 只让人把马车铺到厚厚的,慢着,他们母子路上也能多休息。 可没想到,临近出发,又出了岔子。 第98章 早就有了意中人 顾廷之刚骑跨上马,就被匆匆赶来的裴父拦下来,“贤婿,你们这是?” 顾廷之表情冷漠的看了一眼裴父,对于裴父的虚伪,他已经不想再看了,可还是淡淡问道,“裴大人,有何事,要拦本侯?” “贤…你唤我?” 裴仁礼有些怔愣,他不是看不到顾廷之的神色满是冷到,可都过去一晚上了,他来之前已经问过大夫了,大夫说裴九娘和顾煜已经无碍了,他以为也还冷静下来了,怎么? 见女婿不好说话,他转而又想起了一向乖巧懂事的裴九娘,看着马车的方向,急忙就要奔过去,却被府兵拦下来,裴父有些不悦,当即朝着马车方向叫嚷起来,“九娘,是为父,为父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已经重重责罚过你母亲了,我爷给你兄长飞鸽传信,他们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了,九娘,你跟你兄长感情…” “裴老爷说错了吧?裴大公子最在意的是裴家小女,可不是我,还有,裴老爷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还请让开。我跟世子身体不适,还要尽快回京。” “不适?不是已经无大碍了吗?怎么?” 裴父有些不解,觉得裴九娘就是在故意拿乔,心中不免也觉得沈氏说的有道理,这个女儿也未免太不懂事了。 裴九娘冷笑一声,再也没心思跟裴父多说一句话。 顾廷之看着还在怪罪裴九娘不顾亲情的裴父,到底还是有些不值,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让人把裴父请到一旁,单独问道,“裴老爷,先前我提醒你,九娘一直吃药,我以为我已经够糊涂的了,却没想到裴老爷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天生寒症不能嫁人,更不能强行生子,如今九娘兴许活不过二老,还望二老若是该顾及骨肉亲情,莫要给九娘添堵了。” “什么?!你?!这怎么可能?!” 裴父有些不敢相信,可顾廷之已经不想再多解释了。 本以为可以顺利离开,没想到沈氏这时候也追过来。 跟裴父的装模作样粉饰太平不同,沈氏一来就叫嚷起来。 “裴九娘,你给我下来,你舅父要死了,他都要被你男人打死了,你们竟然还要把他流放,不孝女,你有本事把我一起?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女,早知道,我就该帮你直接放到尿壶里溺死?!” “裴夫人,你若觉得有必要陪沈玉郎,我也可以帮你?!” 隔着马车,裴九娘的声音传出来。 惊的沈氏直接跌坐在地,有些不敢置信,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大声反驳,“你,你说什么?!我是你,是你母亲?!我生你…” “你的生育之恩,在你不顾我的身体强行逼我嫁人的时候便已经不剩多少了,你明知道沈玉郎脾性,却把他引向我和煜哥,沈氏,我没让侯爷押你一起流放,已经算是最后的情分了,从此之后,你我母女恩断义绝。” 裴九娘声音平淡,可只有同在马车内的煜哥知道,她极力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煜哥看着满脸是泪的裴九娘,努力抬起手帮她擦拭,可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生养之恩大过天,怎么能是你说一句恩断义绝就算了的,还有你,你忤逆,你不孝,你信不信,我若告到衙门,你就算是侯爵夫人,也…” “好,若是你执意如此,那走也请侯爷追究裴家纵亲杀人?!” “不可,不可啊,沈氏,你还不给我闭嘴,你别怪我休了你?!” 裴父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堵住沈氏的嘴巴。 沈氏却被激怒了,“裴仁礼,你敢休我,你竟然敢休我,你信不信…” “闭嘴,闭嘴吧…” 裴仁礼气都要气死了,他真后悔当年没有听母亲的,娶个知书达礼的,非要娶沈氏这个市井泼妇。 裴九娘没心情听他们吵嚷,吩咐车夫赶路。 眼看马车要离开,裴父又急了,他知道这次裴九娘是真的伤心了。 看着还在叫嚣不已的沈氏,他想起什么来,突然拉住她,质问道,“顾廷之告诉我九娘天生体寒,不宜出嫁,更不宜生养,可为什么?!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怎么样?!裴仁礼,难不成你忽视她这么多年,突然又想对她好了?!别惺惺作态了,当初谁说她不在咱们身边长大,不如十三娘亲?! 再说,当初要是你知道,难不成就不让她嫁了?那可是侯府,你舍得下吗?” “可咱们还有十三娘?” “十三娘当时还小,再说,当时咱们打听到侯府就是一个大火坑,刘氏是个不中用还会磋磨人的,那顾兰芝更不是什么好的,还有那温家姐妹,一直待在侯府,说不定就是要给顾廷之做妾的,我怎么舍得十三娘?! 何况十三娘那时早就已经有了意中人?!” 第99章 小青梅 与此同时,裴九娘一行回到了京城。 顾廷之刚把母子二人和顾西珏送回去,就接到兵部送来的信函,急匆匆离开,临行之前嘱咐裴九娘身边的人照顾好裴九娘和煜哥。 对于顾西珏,却只字未提。 顾西珏下了马车,自己回了院子。 这趟,他原本以为会趁机跟裴九娘处好关系,没想到最终事与愿违。 裴九娘身心俱惫,这次省亲,她可谓元气大伤。 不过效果是显着的。 她也算是为煜哥彻底清除了裴家那个障碍。 安顿好煜哥,她还是去刘氏那走了一趟,毕竟阔别两日,于情于理都要知会一声。 不过刘氏并不在府里,听说是去郊外庄子上了。 说是庄子有人闹事,还打死了人,刘氏急匆匆赶去处理了。 留下的老嬷嬷也是刘氏地心腹,受命再府里看家,见到裴九娘回来,鼻涕一把泪一把,话里话外都是老夫人这两天过的焦心,可算等着管事的主母回来了,就等着裴九娘接话,可裴九娘淡淡笑着,并不接话,最后老嬷嬷脸色瞬间垮下来,裴九娘便顺势离开了。 终于开始暴雷了,刘氏地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之前总说她管家容易,现在轮到她自己头上了。 与此同时,裴九娘又让人散播了一遍这次省亲被刺杀,免得有人到时候宣扬她毒害亲娘舅不孝,同时也断了刘氏让她管家的念头。 果然,些消息一散出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闻讯急匆匆赶回来的刘氏,气的没好气把裴家骂了一顿。 裴九娘顾着煜哥,只当没听到。 又过了几日,国子监那边来了人,是之前来过的那个,询问她想的如何了? 裴九娘才想起这档子事来。 其实去国子监做女夫子原本是她所求,可在去国子监和照顾煜哥之间,她还是选择后者。 若是她身体好好的,她自然能兼顾,可如今,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不过她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兴许那个人比她更合适。 而且她还有一笔交易要跟那个人做。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来传话的夫子,让她回去告知崔祭酒。 虽然她最近并不去留意外面的事情,可风言风语还是传到她这里来。 圣上虽然狠狠敲打了王家,还把主持春闱的事夺了,可王家毕竟是百年世族,盘根错节,眼下,王家已经悔过,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圣上眼下要做的就是安抚。 听说这次国子监不仅要多几位女夫子,同时王家也有不少人入了国子监做夫子。 又特地让她入国子监做女夫子,一来是看在已故祖父的面子上,二来也是想让侯府和王家化干戈为玉帛。 可她遇刺身体欠佳的消息放出去,再也没人说她不顾圣意,同时,她要推荐的那人也算是跟王家有些姻亲关系。 对方答应回去通传有消息再告知。 可没想到才隔了一日,就来告知已经妥了。 得了准确消息的裴九娘当即让人准备了轿辇,直奔楚家。 当然是打听到顾兰芝不在,才登的门。 … 楚家老太爷更有一子一女,子便是楚淮安,娶妻顾兰芝,眼下只有一子楚行舟,另外还有一女楚明月。 原本是嫁给了一穷举子,是楚老太爷的学生,可几年前,这位举子接连落第之后醉酒落水而亡,举子母亲是个刻薄的,整日打骂楚明月,后又瘫痪,楚明月不堪其扰想回楚家,却被楚家撵了回去。 楚明月日子不堪其扰,后来实在受不了婆母的打骂和娘家的冷漠,便追随穷举子落水而去,留下一个四岁的女儿叫如兰,后来被楚家收留。 其实裴九娘之所以知道这些还是从煜哥口里知道的。 那时如兰已经被逼给楚行舟做妾,整日被楚行舟虐打,顾兰芝也磋磨如兰。 煜哥一边照顾被放置陋室的她,一边偷偷去看如兰,买的糖糕,一份给她,一份脸带羞怯的说要给如兰。 那会她并不知道如兰是谁,后来她死了,跟着煜哥,才知道如兰是楚行舟的小妾,是顾兰芝的儿媳,也是楚明月很穷举子的女儿。 再后来如兰实在受不了磋磨,求煜哥带他离开,煜哥却放不下病中的她,后来如兰被楚行舟和顾兰芝活活打死,煜哥知道冲去要杀了楚行舟,却被楚行舟狠狠打了一顿,还告诉煜哥,“我本来也不喜欢那干瘦如柴的臭丫头,可你喜欢,我偏偏就要我母亲帮我纳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那天,煜哥带着浑身伤回来,一边照顾她,一边哭的像个孩子,睡着了,嘴里都在呢喃对不起如兰。 后来煜哥还是想办法把如兰的尸体求了出来,后来才知道如兰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是楚行舟的。 煜哥哭说想杀了楚行舟为如兰报仇,可看到病中命不久矣的她,又只能把仇恨放在心里。 想到上世种种。 裴九娘仍觉得亏欠良多。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煜哥成亲生子,可她会尽量帮煜哥安排好。 … 第100章 颜母 她找到颜家的时候,正好听到院子里颜举子的瘫痪母亲,对着院子里正边烧火边洗衣服一身疲惫的楚明月破口大骂。 “小娼妇,你要饿死我,你这个杀千刀的,丧门星,要不是你克走儿子,我儿子也不会屡试不第,要不是你何况我儿子钱,我儿子也不会入喝酒,更不会失足落水没了,都是你,是你害死地我儿子…” 她骂的极其难听,很多人都围着指指点点。 楚明月却像是听不到一样,麻木的继续干着手里的活,直到一旁小女孩哭声传来,她才像是从一具行尸走肉,又变成了有思想的人。 “兰儿?你没事吧,怎么摔倒了?” 楚明月小心抱起女儿,为女儿如兰掸去身上的灰尘。 颜母的骂声又传来,“小娼妇,你管赔钱货做什么,还不去做饭。” 说话间,颜母下体一紧,一股子臭味瞬间蔓延开,可颜母却丝毫不觉得惭愧,反而又对着楚明月大骂,“说,是不是你给我下了巴豆,你个丧良心的,克死了自己的男人,又要害死婆母,你是不是想下十八层地狱。” 外面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冲颜母喊道,“颜老太,谁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要我说你得了,人家好歹是官女子,嫁给你儿子原本就是下嫁,你儿子没了,要是儿媳妇也被你骂跑了,看以后谁管你。” “她敢,除非她爹娘兄嫂不要名声了。” 颜母信誓旦旦,说着,又冲着楚明月大喊,“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来给我换了,擦干净,你想让我生褥疮长蛆是不是?” 裴九娘乘坐轿辇缓缓停在颜家小院儿前。 她一来,就引起了大家伙儿的观望和好奇,有胆子大的,已经忍不住问,“你们是来找颜家?” 裴九娘下轿,点头,还没出声,就有人冲里面喊道,“药老太,人家来接人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闻言,楚明月也侧目朝裴九娘看过去,虽然有些面生,可还是认出裴九娘来。 在宴会上见过数次,不过没怎么说过话,只知道裴九娘学问不错,后来听说她嫁去侯府做了侯府主母,而她也经历嫁人… 楚明月看着一身贵气的裴九娘,又看了眼才二十出头便被磋磨不成样子的自己,一时感慨不已。 颜母还趴在地上,努力昂着头,也只看到裴九娘名贵的鞋子和衣服,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道,“这位夫人,是来找我这不中用的儿媳的?不知有何贵干?” “明月,我找你,有些话想跟你说。” 裴九娘没理会颜母,而是径自走向楚明月。 楚明月有些微愣,似乎是想不通裴九娘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说什么?不能当着我地面儿,贱妇,不会是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急着改嫁,你怎么那么下贱,你就那么缺男人,你个不要脸…” 被当着面辱骂,楚明月还是感到一丝羞辱,不禁小声冲颜母,“母亲,能不能不要…” “我偏要骂,你个浪货,要不是你整日不分白天晚上的磋磨我儿,我儿也不会没考上,谁不知道我儿八岁就中了童生,十一岁中了秀才,十五岁中了举人,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 颜母一边骂,一边努力用手撑着往前爬,爬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黄色的恶心液体。 不少人都觉得恶心,忍不住退避三舍。 楚明月也觉得羞愧,用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不知是被骂哭,还是哭自己的境地。 小小年纪的如兰努力的拉着她的有些洗的发白的衣摆,轻轻喊着,“阿娘莫哭,我去帮祖母打扫。” 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楚明月才止住哭泣,抬头,却看到裴九娘主动冲她递过来一块帕子,上好的布料,绣着兰花,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又在碰到的时候快速缩回手,然后冲裴九娘摇头,“不,不用了,别弄脏了。” “楚明月,我来,是想问你,你当真要一直守着这么一个老颠婆,被她磋磨,耗尽生机,到时候你年幼的女儿无人可依?还是想冲破桎梏,为自己,也为你年幼的女儿求取一线生机?” “我,我当然…” “你到底是谁?你来哄骗她,你诱拐,我知道了,你是窑子的老鸨,想诓骗这个贱货…” “把她嘴巴捂住。” 裴九娘眼底一紧,急忙冲同来的婆子道。 接着便有两个婆子上前扣住喋喋不休满嘴喷粪的颜母。 有人看到,不禁大惊,“光天化日,怎么?” “她当众对侯府主母不敬,堵住她的嘴巴都是轻的。” 闻言,原本还想替颜母说话的顿时闭上嘴巴。 颜母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身贵气的裴九娘,顿时不敢相信,侯府主母,竟然会为了楚明月这么个贱人来。 楚明月拉着如兰,一起走出小院儿,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她才如梦初醒,想给裴九娘行礼,却被裴九娘及时拦住。 “明月,咱们以前不熟,可我知道你,我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去国子监做女夫子。” “什,什么?” 闻言,楚明月果然怔住,一双眼睛都写满了不敢置信,半晌才嗫嚅道,“国子监从来没有女夫子。” “以前没有,不过以后会有,你只需要要告诉我愿不愿意。” “我…我不配。” 楚明月眼底的光快速闪过,又快速寂灭,低着头,搓着手,大滴大滴眼泪滑落。 曾经,她也是京城名门闺秀里一颗耀眼的明珠。 她楚家虽然算不上豪门,可衣食无忧,父亲是读书人,素来有清誉,母亲也疼爱她,她也曾跟其他女子一样斗诗抚琴,向往未来,那时长公主推崇女学,放出豪言女子也可入学也可为官,她第一次听到那么大胆的话,爷觉得新奇,后来还偷偷写过一些策论,想让人呈给长公主,可却被长兄楚淮安拦下给了父亲,父亲训斥她离经叛道,中了长公主那疯妇的毒,后来把她关在家里,不许她楚门,又火速给她定亲。 楚明月突然想起以前,眼泪滑落更猛,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帕子,是裴九娘塞给她的。 “明月,你很好,我以前看过你写的策论,很好,你不要妄自菲薄,而且,你还年轻,你要努力为自己和偶尔活出一个未来,如果你愿意,我会让人代你照顾颜母,你的女儿,也可接入侯府,对外,我会收她为义女,以后跟我的煜哥同吃同住。” “你,你为何?” 楚明月不敢置信,她实在是想不通,她和陪酒娘素来没有私交,更谈不上相熟,而且她知道她和顾兰芝不睦。 “大概是咱们都一样的命苦,我或许你我都不喜欢顾兰芝,总之,我给你时间考虑,如果你想通了,就来找我,不过,我想楚家那边或许会不同意…” 说完,裴九娘蹲下,给如兰擦了擦有些脏兮兮的小脸,虽然还小,可以能看出是个漂亮地小姑娘。 她的煜哥眼光不错。 第101章 晕了 没等到楚明月的回答,裴九娘也不着急。 她知道对方的担忧和疑虑。 楚家虽是书香世家,楚家父子总以读书人清贵自居,可她也对他们的刻板固执也略有耳闻。 他们是宁肯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妹妹被磋磨致死,得个孝顺婆母的清贵名声,也不愿楚明月做什么女夫子。 何况,她如果没记错的话,楚家父子可是朝中坚决反对女子进学女子做官的顽固派。 而在楚家那种固执偏执环境下长大的楚明月,自幼就被灌输为了家族荣誉舍弃一切的思想,想让她冲破桎梏彻底的脱胎换骨,别人的援手只是佐力,她自己想清楚,才是主导。 裴九娘静静等着的时候,楚明月内心也在煎熬。 一边是从小爹娘兄长和族中长辈的谆谆教导,要她恪守女儿家规范,凡事以楚家为重,一边是对她动辄打骂的婆母,和永远做不完的农活和家务活,还有年幼稚嫩的女儿脸上的未来。 说实话,真的难以取舍。 可她知道如果继续待下去,她大概活不了太久。 她若是死了。 女儿怎么办? 落到颜家人手里,肯定会被磋磨,到时候随便嫁给乡下汉子,若是遇人不淑,就是她的重蹈覆辙。 即便楚家会接纳女儿,长嫂顾氏也定不会善待女儿。 还有。 她是这么多很向往还未出阁在京都的日子,尤其跟着长公主的那些日子。 她一个小官家的女儿,竟然能被长公主夸赞,还有长公主说女子可以做官,还可以立府。 她承认她心动了。 人都有想抓住光的本能。 何况她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的理会。 所以她还是抬头对裴九娘重重点头,“我跟你回去。” “那好,我先回去,你安顿…” 裴九娘以为对方总归要安顿,而她也趁机会买几个婆子送来。 “不用,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就跟你走。” 楚明月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裴九娘倒是意外对方的果决,不过,她很高兴。 楚明月让裴九娘帮着先看一下如兰,自己则直接无视还在追着叫骂的颜母,径自去屋子里简单收拾一个包裹出来。 她的东西很少。 出嫁的时候,爹娘没给她多少嫁妆,仅有的这些年也已经花没了,平日里她都是靠着针线活和浆洗谋生,可即便这样,也攒了二十两。 颜母看她挎着个包袱出来,有一瞬间的慌神,随即破口大骂,“楚氏,你要做什么?你敢撇下我?你信不信我爬去你楚家门前,我要问问你爹娘是怎么教育女儿的?!你们楚家不是书香门第,就要眼睁睁看着瘫痪的婆母凄凉等死? 你休想离开,也休想改嫁,你活着是我颜家的儿媳,死了也是我颜家的鬼…” 可不管颜母怎么叫骂,楚明月都面不改色,头都不曾回。 有邻居看不下去,“楚氏,你不会真撇下你婆母不管吧?她嘴巴是毒了点,可她毕竟是你男人的母亲?你不管她,她可真活不下去了…” “就是,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也有人忍不住劝颜母,“颜婆子,你快跟你儿媳顺点软话,不然她真的一走了之,你只能等死了。” “我才不会跟这个贱人服软,她害了…” “是我害的子玉吗?要不是你每天骂他,说他让你没面子,他怎么可能出去喝闷酒,明明是密害死自己的儿子!” 楚明月走出小院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闻言,颜母一瞬间慌乱,随即剧烈摇头,冲楚明月嚷嚷。“你胡说,是你,分明是你缠着他厮混,让他没心情读书,才落榜,不,是你,是你,你是扫把星,你进门之后,我儿连考两次都没中,是你克他…” “我儿八岁童生…一直顺风顺水,就是自从你进门… 还有你们楚家,你们楚家瞧不起我儿,每次我儿从楚家回来,都会不吃不喝…” 颜母越说越疯,最后又冲着楚明月破口大骂起来。 楚明月闭上眼,两行情泪落下。 她也知道那段时间夫君落榜,楚家给了夫君不少难堪。 夫君原本少有才名,不然楚家也不会把嫡女嫁给他,可是夫君接连两次落榜,终究让楚家没面子。 当年,她在京都有才名,好几家都求娶,其中还有二品官家的嫡次子,可父亲和兄长却还是坚持把她嫁给颜子玉,一来颜家门户低,把女儿嫁给颜家,不需要很多的嫁妆,二来,拒绝高门求娶,反而把女儿嫁入豪门,也能让父兄落个不攀权贵的名声。 可惜,他们为她挑选的良婿终究让他们失望,接连两次落第,让父兄对她,对颜子玉怨念颇深,而他们夫妻感情也被消耗。 她不是不知道夫君二次落榜压力多大,她已经尽力开导,可颜母却不停的辱骂… 想到这些,楚明月心里更加坚定要离开。 楚家生她一场有生养之恩,可她当年也已经遵从他们嫁给了颜子玉。 而她现在还有如兰,她得为自己的女儿活下去。 不过她终究无法做到对颜母弃之不管。 裴九娘能帮她进国子监,她已经很感激,她不想欠人家太多。 目光在围观的人里一扫,楚明月有了抉择,才又开口,“二婶,我把婆母留给你照料,一个月三两,你觉的如何?” 闻言,二婶一愣,随即心里蔓延出巨大的惊喜,哆嗦着嘴走到前头,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三两,每个月三两,我现在可以给二婶三两,一个月够,我会回来,如果婆母瘦了,或者精神大不如之前,我会换人,相反,如果婆母胖了,喜笑颜开,我会给你加钱,伺候婆母一年,我会给你另外封红包,你觉得如何?” “没,没问题,咱们是一家人,我本来也觉得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再照顾瘫痪的…就太辛苦…一家人…” 嘴上说着一家人,可二婶眼里的贪婪却根本掩饰不掉。 颜母懵了,大喊大叫,说什么也不许楚明月离开。 最后被二婶狠狠地瞪了一眼,“你消停点吧,你把儿子骂死了,怎么,还想磋磨死儿媳,还说人家明月克夫,怎么不想想自己,你一嫁进来,咱公爹就死了,嫁过来一年,婆母死了,第三年,你把你自己的男人克死了,我看,你才是那个扫把星…” 闻言,颜母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 第102章 别多管闲事 二婶丝毫不觉得有碍,狠狠地瞪了颜母一眼,又眼神溜溜的盯着楚明月。 楚明月便从包袱里拿出三两给了她。 二婶眼睛咕噜噜盯着楚明月手里的包袱,见楚明月把包袱抱的紧紧的,又悻悻移开眼,最后落在一旁的如兰神枪,眼珠子一转,又来了主意,“你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些如兰说到底…” “如兰是我的女儿,我会带着,如果二婶反悔,我也可以找旁人。” 此话一出,好几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三两啊,一年也攒不了三两啊。 二婶不干了,急忙道,“说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俗话说肥水…我是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大嫂照顾好,你放心吧,等下次来,保准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说着,二婶已经在想怎么样才能让颜母发胖。 似乎是怕楚明月反悔,急忙抬手让她赶紧走,免得让人家贵人等急了。 裴九娘楚明月一行回到了京都。 两人路上并不多话,更多的是闭目养神。 倒是小丫头如兰,一路上都在观望,掀开帘子不时往外看,小丫头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不听。 楚明月怕吵到裴九娘,便提醒她安静。 如兰满口答应,可还是禁不住又要问。 裴九娘听的有趣,便醒来,也耐心的跟她说话。 有小丫头在,她跟楚明月之间便也熟稔了。 都是做母亲的,自然会围绕孩子展开对话。 楚明月依稀记得听顾兰芝提到过裴九娘的孩子,说他似乎五岁还不太会说话,还说孩子是痴傻。 可楚明月不那么认为,她觉得孩子大概就是怕生,才不愿意开口,她想让女儿如兰多接触一下,自己女儿整日说不完的话,兴许还带动那个孩子,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怕自己贸然提了,会惹裴九娘不快,所以在心里兜兜转转最后也没提。 临近京城的时候,如兰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她想到什么,心里也是有些乱。 突然心血来潮,就跟着回京。 贸然登门,爹娘兄嫂,只怕少不了… 还有顾兰芝,肯定又会说难听的话。 还有舟哥,她长兄的那个孩子,被教的无法无天,还整日欺负如兰,爹娘兄嫂又惯他。 “怎么了?不开心?” 裴九娘看如兰明媚的小脸,突然没了笑意,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夫人,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表兄又打我。” 想到什么,如兰浑身发抖,眼底都是泪水。 裴九娘也明白了,小姑娘看来很早就被楚行舟欺负了,见状,赶紧把如兰唤到自己跟前,抱在腿上,一边给她擦拭,一边道。 “不怕,咱们不去外祖父家…” 说着,裴九娘抬头看向看过来的楚明月,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先跟我一同去侯府歇息,正好我有个儿子,是个闷葫芦,让他跟如兰多接触接触,你看如何?” “是不是太叨扰。” 楚明月用担心麻烦别人。 “我院子很多屋子,不麻烦,而且我家煜哥还没有妹妹。” 裴九娘忍住想直接给两个孩子定亲的念头,毕竟外面都传言自己的煜哥是个傻子。 她怕楚明月也这么想。 唉。 “夫人家有个小哥哥吗?” 如兰隐约记得舅母似乎提到过,还说是个傻子,可她不喜欢里头,所以并不这么认为,毕竟舅母私下里还喊她小贱人,还说她小小年纪,就会勾搭舟哥。 她才没有,是舟哥故意拉她,还欺负她。 她讨厌舟哥,讨厌舅母。 “是啊,有个小哥哥,去看跟我去见小哥哥好不好?” “好。” 如兰一口答应。 裴九娘又劝了楚明月几句,楚明月也没再拒绝,只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国子监? “随时都可以。” 裴九娘道。 “那麻烦夫人了。” 楚明月对裴九娘恭敬又客气,“还劳烦夫人。” 她知道如果真能去国子监,国子监是会给安排宅子的,她要求不高,能让她和如兰住的下,想到如兰,她想到什么,急忙又问,“夫人,国子监既然招收女夫子,那是不是女子也可入学?”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即便女子也可入学,可如兰才多大,怎么? 自己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国子监有启蒙班,你到时可以带如兰一起,我的煜哥也会去,你到时帮我照看点。” 闻言,楚明月如释重负,如果对方毫无所求,她心里还一直不得劲,原来对方是这个用意,她才松了一口气,急忙答应下来。 当夜,他们母子便一同进了侯府。 楚明月原本以为煜哥是个怕见人的畏缩样子,可没想到粉雕玉琢的,规规矩矩,说话虽然很慢,可眉宇之间哪有一点傻气。 分明是个很聪慧又知书达礼的娃娃。 如兰也很喜欢煜哥,甜甜的喊他,“哥哥。” 裴九娘看到煜哥竟然害羞了。 她的煜哥,才五岁,看到四岁的小姑娘,红了耳根。 这大概就是缘分。 她第一次看到煜哥说那么多的话。 连彩凤和翠屏都说,“夫人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给咱哥找了这么一个好玩伴,这小女公子可太好看了,跟咱俩煜哥天作之合。” 当时楚明月也在屋子里。 裴九娘怕她心有芥蒂,急忙给两个丫头使眼色,没想到楚明月却是连忙摆手,“我如兰实在不敢高攀。” “怎么高攀,你是国子监的女夫子,我裴九娘不过一介商贾,还是我高攀了。” “这…” 楚明月有些怔愣,随即才想起顾兰芝说过裴九娘喜欢经营铺子,还拿了不少的首饰跟她炫耀。 嘴里瞧不上,可没少拿。 她之前还跟母亲说过长嫂这样不好,母亲让她别多管闲事。 第103章 预知梦 这天晚上,是楚明月自颜母瘫痪以后,睡的最安稳地一个。 半夜,她搂着女儿,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梦里,裴九娘没有去找她,她一直留在颜家村,在颜母的磋磨打骂下,终于不堪重负,迷迷糊糊失足落水。 那之后,她的女儿被带回楚家,却被顾兰芝打骂,被楚行舟虐打,她女儿过的还不如楚家的一个下人,后来女儿刚来葵水,就被顾兰芝强行塞给楚行舟做了通房,楚行舟那方面有些问题,每每都把如兰打的遍体鳞伤。 她的家人,父亲,母亲,兄长和族里的叔伯堂姐堂兄堂弟,不止一次撞脸,却没人帮她的如兰。 她的如兰最后被活活的打死了,遍体鳞伤。 楚行舟和顾兰芝都没想给如兰置办棺椁。 后来还是顾家那个矮矮小小的顾煜,跪在楚家门前,楚家碍于颜面,给如兰草草置办了便宜地棺椁。 天亮了。 梦醒了。 可楚明月却久久不能从梦里抽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梦不只是梦。 看着如兰稚嫩地脸庞,她不敢想她为何要遭遇那些。 为何她的那些所谓的亲人要这么对待她的女儿。 楚家生养她,她事事以楚家为重,从不敢逾矩。 可为何他们收养了如兰,却又眼睁睁看着如兰遭受那些。 父母兄长,为何啊?! 为何听到如兰那些哭嚎,却无动于衷。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楚明月心里悄悄的发生了改变。 裴九娘原本想提醒楚明月该早些打算。 毕竟顾兰芝是侯府长大的,侯府上下可还有不少顾兰芝地耳目。 她昨天带楚明月母女入府,终究是瞒不住的。 可没想到早膳还没吃完。 顾兰芝和楚家那位老夫人就来了。 当时下人来禀报的时候,她正跟楚明月一起和两个孩子吃早饭。 煜哥脸上都是掩饰不掉的笑意,还偷偷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道,“阿娘,这个妹妹能一直留下吗?”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楚明月,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的楚明月跟昨个儿有些不同。 昨个儿的楚明月眼里有隐忍有决绝,可却还有纠结,而今日的楚明月,眼底只剩下决绝。 她不知道楚明月为何才过了一晚上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可她不喜欢窥探别人。 而且她觉得楚明月的变化很好。 可听说楚家来人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想让楚明月躲避一下,却没想到被楚明月直接拒绝了。 “夫人,已经够麻烦你了,我知道始终避不开,来了也好,索性把话直接说开。” 楚明月眼底平静无波,径自照顾如兰吃早膳。 如兰已经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早膳,小嘴塞地满满的。 煜哥在旁,还给她画大饼,“我阿娘会做好多吃的,以后让我阿娘做给你吃。” 裴九娘在旁满脸无奈,这儿子可真是白养了。 这还没娶媳妇,就要让她伺候未来媳妇了。 如兰笑嘻嘻的,不甘示弱,“我阿娘也会巡好多吃的,我也让阿娘给你做。” 两个小家伙吃的满眼兴奋,却不知道即将面对什么。 直到楚老夫人和顾兰芝一起强行闯入,如兰一看到,就吓得面色发白。 煜哥见状,急忙握住如兰的手。 裴九娘不动声色的看着,目光掠过神色冰冷的楚明月,总觉得今天要有好戏看了。 “明月,真是你,你回京怎么不回家?还有,怎么才一年不见,怎么你白头发比为娘都多了?” 楚老夫人一大早听顾兰芝去说楚明月回京,该宿在侯府的事,气冲冲过来,攒了一肚子的话和怨气,可在看到女儿的变化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一旁的顾兰芝也是有些懵,要不是一旁有那死丫头,她都差点没认出来楚明月,印象里,这个小姑子可是个美人儿,怎么才一年,老成这样了。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压了压嘴角,有些不悦问道,“明月妹妹,你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你那婆母怎么办?她年纪大了,没了儿子,又瘫了,你把她一个人丢下,那不是要让她等死,你怎么对得起妹婿,这要是闹大了,传开了,让外面怎么看我们楚家? 你可不能这么自私,连父亲个兄长以及楚家满门的前途都不顾了?” 此话一出,楚老夫人也才醒过神来,心头那点可怜女儿如此苍老的愧疚和心疼不见了,也冷着脸顺着顾兰芝对楚明月怒道,“可是你婆母死了?就是死了,你也得等三年守孝期满,你是楚家的女儿,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往日让你读了那么多的女诫女训,你都就着吃掉了?” 裴九娘身边伺候的小丫头都看不下去了。 她爹娘每次看到她瘦了,都会心疼。 怎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却还不如她。 可她也只看狠狠瞪几眼,没敢说话。 只是看楚明月的眼神,有些可怜。 “婆母健在,不劳母亲和长嫂挂念了。” 楚明月给如兰喂了口肉粥,又替如兰擦了擦嘴角,随即才板板正正看向楚老夫人和顾兰芝,说出的话,却让后者都是一愣。 第104章 楚老夫人 “没死,你回来…” 顾兰芝不满,可楚明月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嗤笑一声,“怎么,我以前没发现长嫂这么有怜悯心,长嫂这么怜悯,不如去伺候我那瘫了的婆母,想来长嫂也不会介意黑我婆母每日擦洗屎尿,或者,长嫂也可以去庙里剃度,反正,长嫂有一颗菩萨心肠…” “楚明月,你胡说什么?!” 顾兰芝脸上都是错愕,不敢相信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小姑子楚明月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肯定是裴九娘教唆的。 顾兰芝当即就狠狠地剜了裴九娘一眼,裴九娘却只是耸了耸肩,好整以暇的靠在雕花椅上。 “明月,你是怎么了?” 楚老夫人也是一脸地费解,似乎不认识楚明月了一样。 她的女儿楚明月自小懂事听话,怎么可能会对长嫂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出来。 “母亲觉得不认识我了?那母亲可有想过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楚明月静静站起来,走到楚老夫人和顾兰芝跟前,迎着楚老夫人惊愕不解的目光,撸起袖子,露出被沉重的家务活磋磨的红肿不堪布满伤痕的手。 “因为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挑水洗衣服,每天至少洗八个时辰,一整天,手都泡在水里,夏天还好,最多手只是会被浸泡的褪皮,可到了冬天,没有柴,没有惹求娶,我只能泡在冰水里,有时候我感觉手都不是我的手了,可却本能的去搓洗那些又厚又脏的衣服,一件夏衣一文钱,我每天要洗至少三十件,冬衣贵,一件三文钱,道可我最多也就能洗七八件,有时候洗不干净,东家还会克扣,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活也不常有,根本负担不起我婆母的医药费。 如果只是这样也好,最难忍受的是婆母每天要拉尿好几次,每次,那些屎尿都把我恶心的把吃的红薯叶吐出来,可我舍不得,后来我也就麻木了,没时间吃饭,嘴里塞一个红薯球,还能麻木的给婆母打扫…” “我,我不知道,明月,那你为何不回家?” 楚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含泪打断女儿,不敢相信这一年多,女儿竟然过的这样的生活。 “回家?我没回过吗?母亲?” 楚明月静静看向好像多心疼自己似的楚老夫人,如果以前,她肯定动容,可当她亲眼看到母亲对如兰的遭遇熟视无睹,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她想起很多事情,母亲总说就她一个女儿也更疼爱她,可是如果兄长争,她就会让她让给兄长,如果她不,母亲就会说她不敬兄长,事后又说下次给她,了哪儿还有下次,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罢了。 “你没说,你要是说了…” “那我现在说了,母亲又作何?是要为我做主,助我逃离颜家,还是会说,我已经是颜家妇,伺候婆母是我应该做的,要我为了父亲兄长的名声考虑?” 楚明月眼底噙着一抹子讥讽,刺的楚老夫人心口一滞,嘴角嗫嚅,却说不出话来。 “母亲说不出来了,所以,母亲,就算知道,你也会劝我忍受,告诉我,这都是咱们女人的命,然后让我回去,最多会抱着我哭几声,落下几滴泪,然后说,咱们女人命苦。” 楚明月闭上眼,把她能想到的楚老夫人的反应和能说的话说出来。 楚老夫人脸色开始一点点变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维持不下去,正在一点点碎裂一般。 顾兰芝等不及开始怒吼,“楚明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指责自己的母亲,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知不知道母亲日日思念你,眼睛都…” “是吗,日日思念我,那母亲,你为何不去看我?” 楚明月不等顾兰芝说完,冷声反问,眉宇之间已经有些疲累,她不想一直说这些没用的话。 最后深吸一口气,直接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们,“我已经决定去国子监做女夫子,婆母那边我也安排好…” “什么?” 不等楚明月说完,楚老夫人只觉得晴天霹雳。 “母亲难道不为我高兴吗?母亲以前不也夸我学问不逊色兄长,我现在有机会进国子监,母亲不该为我高兴吗?” 楚明月冷笑。 “楚明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兰芝直接大声呵斥起来。 楚老夫人也是极力稳住自己,上前一步,苦口婆心,“明月,你可别犯糊涂,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兄长可是最反对女子…” “所以呢?就要让我继续回去浆洗度日,被磋磨?” 楚明月冷笑。 “那也不能…” 楚老夫人有些下不来台,可嘴里还是反复念着,最后看了一眼顾兰芝。 顾兰芝立即满是怒气的怒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是我们害的?楚明月,当初嫁给颜子玉是你自己的选择,他短命,留下瘫痪老母亲,也是你的命,父母生养你,不欠你什么,你有什么脸在这里耍性子,说些忤逆不孝的话?” 闻言,楚明月冷冷扫着顾兰芝,“所以,长嫂什么都懂,既然如此,长嫂为何还要回娘家强抢长嫂的东西,难不成,长嫂觉得,你就可以出嫁了还要倚仗娘家,我就不能?长嫂?你未免也太不一视同仁了吧?” 一席话把顾兰芝驳斥哑口无言,气的脸都红了。 “你,你你,你敢对我这么说话,我是你长嫂,你敢忤逆我…” “长嫂如母,那也是母亲不在了,如今,母亲还在,张三未免把自己摆的太高了,还是说,长嫂已经等不及要替母亲做主了?” 闻言,楚老夫人脸色一僵,狠狠地瞪了顾兰芝一眼,顾兰芝气急败坏,却不敢继续说什么,只小心赔着笑脸讨好楚老夫人。 楚老夫人眼神透着精光,快速琢磨了一下,她的女儿她知道,自小就是听话懂事,突然这般,肯定有原因。 很快目光落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端坐的裴九娘身上,狠狠地一甩袖子,“看来是侯夫人故意挑唆我女儿的,侯夫人未免也太狠毒了,你跟兰芝的恩怨,为何要害我楚家?” “不是。” 楚明月看到楚老夫人开始针对裴九娘,忍不住想替裴九娘辩解。 却被裴九娘抬手示意无妨,端着茶杯轻吹一口,才不慌不忙抬起眼。 “楚老夫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国子监要收女学子,就要有女夫子,这是陛下圣明英明决断,明月小姐能入选,那也是她素来在闺中有才名,我不过是受国子监所托去只会明月小姐一声,怎么到老夫人嘴里,成了我公报私仇,还是老夫人觉得陛下决策有误,不敢对陛下发,就全都针对了我?”“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陛下…你你你,你休要害我…” “既然不是,楚老夫人就是只是对我侯府有不满,那敢问我侯府何处做的不好,老夫人尽管说,我侯府虽然武将出神,可这些年在京城住着,接受熏染,又有你这等亲家,还是能明白一个理,倘若真是我们的错,我必会给老夫人一个交代,不如让我家侯爷在朝堂上对楚大人请罪。还是让我婆母去给老夫人请罪?” “你,我也没…”楚老夫人有些惊骇,侯爷和侯府老夫人请罪,她可没那个胆子。 “那就是对我有意见了…” “我没这么…” “原来不是,那就是纯粹想看自己的女儿被糟践了!” 第105章 温蓉上门 最后,楚老夫人和顾兰芝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毕竟他们既不敢承认是对陛下的决定有意见,也不敢跟侯府作对,更不能承认就是想靠女儿博得名声。 楚明月甚至都没送他们。 这让楚老夫人和顾兰芝对楚明月很是不满。 尤其是楚老夫人,一回到楚家,就直言不再认楚明月,她没有那样忤逆不孝的女儿,她亲自去了,她就该乖乖听话,她也能让她回楚家待几天,然后再送她回颜家村。 顾兰芝看着暴跳如雷的楚老夫人,也是没说话,虽然她看不惯楚明月,可也没想到一向把爱女儿想女儿挂在嘴边的婆母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倒是突然有些可怜那个楚明月了。 就连她的母亲刘氏虽然自私又偏心,可对她都还算不错。 … 这天,顾廷之刚下值,就被一个人影堵在了路上。 人是突然冲出来的,险些惊了马,还好他及时勒停马,等看清面前的人,脸上怒气更盛。 温蓉却像是看不到似的,急切的冲着他招手,“侯爷,是我,温蓉,我找你有些事…” 温蓉最近一直在忙着做那些小东西,她想凭借自己穿越的身份,肯定能轻而易举的获得财富。 可是好几年了,她好不容易把东西做出来,却总是卖不出去,反而因为她的那些研究欠了一大笔债务。 而且最近她发现城里突然多了很多稀奇古怪地铺子,里面卖的东西竟然是他们那里的,而且品相极好,这些铺子如今极其火爆,可以说日进斗金。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有人偷了她的配方,还去闹过,可后来就被官府抓了,直到前几天她才被放出来。 她被关的几天想了很多,如果不是有人偷了她的配方,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不是她一个。 而且那个人现在财力雄厚,且对那些东西的配方很是熟悉,比她还熟悉。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不然等那些东西普及起来,那她在这个世界将彻底没有优势。 这些天想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她必须找人合作,她可以把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盘托出,让别人替她研究出来。 想来想去,只有裴九娘最合适。 一来裴九娘手里有铺子,经营的很好,二来,她也不认识其他人。 可她知道贸然找裴九娘,肯定不能取信于人。 所以她打算先找顾廷之,让他从中说和,毕竟她一直觉得裴九娘就是恋爱脑,肯定很听顾廷之的话。 而顾廷之以为闻言已经死了,爱屋及乌,也会善待她这个妹妹的。 还有,她本来想等以后有了财力再研究火药,可现在,她觉得可以提前,这个她打算悄悄告诉顾廷之。 顾廷之是武将,肯定对火药很感兴趣,到时她就可以利用一起研究火药跟顾廷之慢慢培养感情。 是的。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 现在两个孩子还没在侯府站稳脚跟,要等他们站稳脚跟,她再进府,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要太聪明。 让裴九娘替她实现财富自由,还能趁她忙,把她的男人勾搭到手。 想想,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还没等她开口,顾廷之就急切的出声,“你来的正好,刚巧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那你先说。” 温蓉高兴坏了,还以为顾廷之是对她有什么想法,一双水眸眨都不眨的盯着顾廷之,电视里,只要女人这么看着一个男人,再硬的心肠都会变软。 “是这样,温婉和顾环地那两个孩子,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不适合继续留在侯府,母亲年纪大了,根本不能照顾好两个孩子,我又一直很忙。” “所以,可以把他们交给夫人,她肯定能把他们照顾好的,我相信夫人,怎么?侯爷不相信夫人吗?” 温蓉瞪大眼睛,眨巴眨巴,给人一种很天真的感觉。 可顾廷之却觉得像是听不懂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九娘身体不好,而且她没有义务养别人的孩子,你懂吗?” 顾廷之深吸一口气,才能压住心里的躁动,让自己不对着一个小姑娘发火,毕竟她可能也只是被刘氏传染了。 “别人的孩子,她是我…姐姐的孩子,怎么是别人的孩子,侯爷,你是忘记姐姐了吗?” 温蓉说不难过是假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在顾廷之心里应该是特殊的存在。 就算当初顾廷之答应娶她是为了报恩,可是她都死了,顾廷之难道不应该把她永远记住吗? 爱屋及乌,那两个孩子也该被他当成是亲生的。 “你姐姐既然嫁人,还有了孩子,那她跟我就没关系了,我可以看在昔日情份上照拂,可没有义务帮她养,而且我自己又不是没孩子,犯不着让别人的孩子惹自己的孩子不高兴。” “可…” “总之,你既然是他们的姨母,那两个孩子在你身边是最好的,你放心,我会照拂你们,你回去收拾一下,等过段时间,我可以把他们送过去。” “这怎么成,我,我还没嫁人,带着两个孩子,人家以为是我的私生子。” “要是你未来婆家有意见,我可以帮你解释,还有,养育这两个孩子的费用我可以按月给你,这样。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温蓉嗫嚅嘴唇,说不出话来。 最后,顾廷之又看了她一眼,“好了,你尽快回去收拾。” 说着,便把马交给了小厮,自己回府。 只是有些奇怪,总觉得刚才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可看了好几眼,又没人。 可能是错觉吧。 他想。 与此同时。 裴九娘收到了手下掌柜和庄子管事送来的账本和银钱。 她一边查看账本,一边拨弄算盘珠子。 不出她所料,现在最赚钱的就是那些百货店。 简直用日进斗金说,都不为过。 仅仅一个月,一个铺子就赚了几万两。 照这个势头,就算之后热度减退,应该也有的赚。 她检查完所有的账册,便把银票小心收拾好。 外面煜哥正在和如兰一起读书。 如兰来了以后,煜哥似乎比以前活泼多了。 楚明月也把他们照顾的很好。 有时候有楚明月照顾,她都觉得自己轻快不少。 她有时候真想让他们一直住下去。 可她知道这不可能。 人言可畏。 而且楚明月以后进国子监,住在国子监附近,也方便许多。 好在离进国子监,还有一些时间。 她闲来没事,会给煜哥和如兰测量身高和体重。 用她的铺子新出的测量仪和秤 不得不说温蓉可真是个奇才,脑子里总是有稀奇古怪的东西,若非上一世自己做冤大头被她用,她这一世还不会赚这么多。 煜哥比以前胖了,也高了。 以前她担心煜哥是不是在娘胎里被她体寒所累,现在,看着煜哥一日比一日高大壮实,她心里绷着的弦也能松开了。 第106章 奇怪的梦 两个小家伙追着小白跑了出去。 小白最近调皮的很,竟然还想从狗洞里钻出去,煜哥赶紧也跟上,可他最近胖了些,竟然卡在了狗洞里,如兰急的在后面推他,可煜哥不知怎么就不动了,静静看着狗洞外的男女。 原本还布满笑容的脸上一点点沉下去。 最后又一点点缩回去。 如兰谨慎发现煜哥似乎不太高兴,急忙问道,“煜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咱们去别处找找小白吧。” 煜哥主动拉起如兰的手,然后喊了几声小白。 小白很听煜哥的话,也许是知道闯祸了,弱弱叫着出现在煜哥身前,用白白的尾巴绷着煜哥的鞋子。 如兰俯下身子把小白抱了起来,然后冲煜哥笑道,“小白真的好乖,煜哥哥,咱们回去吧,别让阿娘和夫人等着急了。” 煜哥点点头。 在院门口的时候,调皮的小白从如兰怀里跳下去,气的如兰忙跟煜哥一起前后阻拦小白。 暗处,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自从这个小姑娘来之后,煜哥就一日比一日爱说话,而他却心里越来越难受。 为何? 这个叫如兰的小姑娘原本不是该在楚家的吗? 他记得她娘应该一直留在颜家村,后来死了,她被接回楚家,名义上是小姐,可过的连下人都不如,后来给楚行舟那个笨蛋做了妾室,被活活打死了。 对了,他想起来了,顾煜好像喜欢她,他还想带她离开,可他故意喊去顾煜裴氏病重,顾煜担心裴氏没有离开,他又旁人告诉了楚行舟他的妾室要跑,楚行舟把她打的半死。 是裴九娘,是她要改变这一切。 该死。 他决不允许顾煜变的越来越好。 就像上一世,裴家那个庶女每次见到顾煜都巴结顾煜,他不允许,所以故意对她示好,那个庶女果然就不再缠着顾煜了。 毕竟有他在,顾煜就是臭水沟的老鼠。 他相信这次也是一样的。 他想清楚之后,便走到那个如兰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可如兰却一溜烟的跑掉了,跑到顾煜身边,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拉起顾煜离开了。 该死的。 怎么可能? 顾廷之回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便想去看望裴九娘和煜哥,可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顾西珏阴沉着脸,阴恻恻的盯着顾煜和如兰。 顾廷之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子不悦。 咳嗽了两声。 顾西珏回神看到他,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还乖巧的冲他行礼。 他没说话,从他面前径自走开,刚要冲顾煜招手,结果顾煜一看到他就躲开,还快速拉着如兰回到院子里,然后吩咐人关门。 下人看到顾廷之有些无奈,顾煜就自己推着比他高大太多的门。 “煜哥哥,他是侯爷,他是你爹爹…” “他才不是,他是那个顾西珏和顾玉脂的,不是我的…” 顾煜撅嘴,突然有些不悦。 顾廷之傻了眼。 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门在眼前关上。 可这怎么能难倒他。 他找了一处墙,飞身一跃就翻了过去。 小心翼翼避开人,他站在树后,看着远处裴九娘正跟一个女子在闲话家常。 那女子想来就是楚家那位。 他已经知道裴九娘推荐她去国子监的事情。 他的九娘就是那般心善的一个女子。 他悄悄凑近,希望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明月,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裴九娘百思不得其解,她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变,要么受到启发,要么被伤透了心,要么经历了什么。 “说出来,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我来侯府那个晚上,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迷迷糊糊,我竟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什么梦?” 裴九娘有些好奇,捏了一粒葡萄塞到嘴里,问道。 “我梦到夫人没有去姚家村,我也不曾离开,我一直在那,每天干不完的活,还要被颜母磋磨,后来终于不堪重负,疲累过度,再去担水的时候,失足落水,再也没洒出来…” 闻言,裴九娘刚捏到手里的葡萄倏地落地。 楚明月浑然不觉,继续说下去,“楚家收留了我的如兰,可是对他们不好,如兰被当下人长大,后来被逼着给楚行舟做妾,被他每日变着花样大,我的如兰后来被活活打死,还是你的煜哥为我如兰收敛… 对了,我后来又梦到一些,不过应该是胡思乱想…” 楚明月看了一眼裴九娘,主动止住话头,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该不会跟我有关系?但说无妨?!” 裴九娘有些纳闷楚明月这是梦到了前世,她也很好奇自己在别人的眼里。 “是啊,跟夫人有关,可…” “没关注,你不是也说了是梦,既然是梦,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可是,梦里你有些拎不清,你对煜哥不好,反而…可后来煜哥反而对你很孝顺,还有你家侯爷,他竟然一点不关心你们,反而对一个叫温蓉的很好,后来该要大张旗鼓娶她,成亲的时候,传来你的死训,他竟然当场吐血,然后跑到你被关的院子哭诉,反正,好奇怪的一个梦,我大概是胡思乱想多了…” 第107章 刘氏死了? 楚明月磕磕绊绊说着,只当是个笑话。 毕竟她在府里也住了几天了,虽然跟顾侯总共见了没几次,可她觉得顾侯挺在意九娘和煜哥的,跟梦里对九娘和煜哥的冷淡和疏离判若两人。 只是裴九娘和煜哥似乎都对他很排斥,俩人甚至都不愿意顾廷之来打扫他们。 这让楚明月觉得很奇怪。 还有就是关于那个梦。 虽说她觉得不能完全当真。 可想到梦里煜哥和如兰就是那般要好,互相牵挂,现实里俩孩子也是很快就玩在一处,去看自己都说,跟煜哥哥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这总让她觉得梦是真的。 可顾侯怎么会那般糊涂? 九娘看着也不像是不喜亲子的人。 想着,楚明月无奈摇头。 她不是没想过裴九娘会不会跟她一样也做了这样的梦,所以才会有所改变。 她来府里后,倒是也听下人说过,九娘以前对煜哥爷很忽视,似乎是最近几个月才好起来的。 想着,楚明月又若有所思。 可这些他没有说。 万一不是。 不是被人当妖怪。 裴九娘没说话,她在想楚明月说的,顾廷之知道她死了,顾廷之还能吐血? 她以为他巴不得她死呢。 对了。 肯定是气她死的不是时候,白事红事一起办,不对,白事也没办,还是她的煜哥给她跪求棺材。 她的煜哥好可怜,跪求棺材埋了心上人,又埋了亲娘。 想着,裴九娘就恨顾廷之。 本来她也恨自己 可想着,自己还要多活些岁月,看煜哥成亲生子,再把自己折了寿。 索性都让顾廷之承受了吧。 而顾廷之听了他们的对话,许久都没动。 一次次在心里咀嚼楚明月说的那些话。 梦? 自己那般糊涂? 怎么可能? 想起裴九娘和煜哥对他的敌意,他不禁想该不会他们也是因为梦才这般的吧? 顾廷之想着,自己一定要告诉他们,自己才不会跟梦里一样糊涂。 梦都是相反的。 可这天晚上,他竟然也做了一个梦。 他竟然跟楚明月说的一样,对九娘和煜哥很冷漠,还亲自打断了煜哥的腿。 只是他对顾西珏和顾玉脂也不是很好,反而九娘对他们还不错。 后来煜哥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见人就躲,反而顾西珏一路高进,年纪轻轻就倍受赞誉,那个顾玉脂也是很温婉和煦。 母亲很喜欢他们,九娘也很喜欢。 可不知怎么他们后来就跟九娘决裂了,他没往心里去,以为很快就会好的,可后来就听说九娘病了,他想去看望,可那段时间事务缠身,又知道温蓉懂一些医术,便拜托给温蓉。 后来收到裴九娘的书信,说她自知命不久矣,担心西珏和玉脂没人照顾,担心他没人帮衬,还有侯府没人打理,想让他答应迎娶温蓉。 他当时就要回去,可是温蓉说她现在病入膏肓,自知容颜丑陋,让他想见她就必须先娶亲。 他本来不想,可是温蓉苦苦哀求,让他为了九娘好,就先答应,说只是形式,办的热闹一点,让她知道就成。 可没想到婚礼上,有丫头来报,她竟然死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觉得从没有过的难过,一股热血上涌,他竟然生生呕出一大口血,后来直接晕厥了… 再后来,他才知道,九娘是被该死的,被她亲手养大的两个崽子害死的,而那些什么九娘不愿意见他,要他娶温蓉,都是假的。 她被软禁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 等他知道的时候,煜哥都已经没了。 他想杀了那些人,可母亲拦着它,说他们是裴家人… 梦到这里,顾廷之突然就惊醒了。 才后觉身上出了一层密集的汗水。 不是梦。 太真实了。 好像是真的经历了一场。 顾廷之套上衣服走出去,翻身越过高墙,走到九娘和煜哥的寝室外,透过纸糊门窗,看着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他想推开门,可门刚放到把手上,就缩回来。 如果他真的如梦里那般糊涂,他怎么配? 小丫头迷迷糊糊起夜,却被一个模糊的人影吓了一跳,差一点喊叫出声,还好被守夜的嬷嬷给捂住嘴拖了回去。 “别惊醒夫人和小公子。” 说着,嬷嬷打眼一看,当即认出站在夫人和小公子门前的可不是他们的主公顾廷之。 “侯爷,大晚上的,您怎么站在这里,可把人吓个半死…” 说着,嬷嬷想起来什么,有些无奈,“夫人其实就是…总之,您对夫人好点,人心都是肉长的,夫人和小公子早晚会看到您的诚意的。” 嬷嬷自顾自说着,半夜起来,本就是口干舌燥找水喝,这会儿更觉得口干舌燥的很,见侯爷一直不说话,有些自感没趣,行礼后,便告辞了。 毕竟对方是这府里真正的主子,她也不敢赶人,只盼着侯爷赶紧自己走。 顾廷之又站了一会。 只听吱嘎一声,眼前的门突然阿弟打开了。 裴九娘睡觉很轻,因为一闭上眼就会梦到上一世,心里总是被愧疚和仇恨纠缠着,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动静,便披上衣服走出来,却没想到竟然是顾廷之,刚要出声询问他大晚上不睡觉站在门外做什么? 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他身上的肉很硬,撞的她生疼,她闷哼一声,正要挣脱,却发现他捆的她很紧,甚至让她有些窒息,她本能的让他放开自己,可他却压根不听,气的她用力甩打起来,最后甚至在他肩膀头狠狠咬了下去。 起初,她只是想逼他松开自己,可渐渐的,她竟然发了狠,她能感受到他因为吃痛浑身都在紧绷瑟缩,喉咙里也传出压抑的闷哼,可却始终不松开她,像是要把她嵌入身体里去。 气的她卸了力,无奈问道,“顾廷之,你究竟要做什么?” 闻言,她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似乎一点点松了,随即稍稍用力,就挣脱开了他。 月光下,她竟然恍惚看到他眼里有泪水。 可怎么可能呢? 顾廷之怎么可能会哭呢? 她还是抬手触碰了一下,用指腹擦了擦,在嘴里尝了尝,是咸的,真哭了? 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子巨骇,小心翼翼问道,“莫非婆母死了?” 虽小心克制,还是难掩狂喜。 上一世刘氏活的可好了,她死了,刘氏都没死呢。 闻言,顾廷之眼底划过一抹子无奈,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侯爷这是做甚?” 心瞬间跌落下去,她声音也带着一些不满。 “我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们…” 裴九娘轻暼了他一眼,觉得无语至极,随即在他面前关上门。 顾廷之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第108章 对峙 这几天,顾廷之突然对裴九娘和煜哥格外的好,以前也不错,可这几天近乎小心翼翼的讨好。 这让裴九娘和煜哥都有些意外。 不过更多的是尴尬和无奈。 其实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他可他又偏要来眼前晃荡,可真是烦人。 另外一边。 温蓉转头就去找了刘氏,把顾廷之要把两个孩子送还的打算告诉了她,刘氏果然一听就勃然大怒,直言这是要她的命。 “姑母,要不我看?” “想都别想,这是我顾家的子孙,只能留在顾家,肯定是那裴九娘说了什么,你放心,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这俩孩子都不会离开侯府,我这就让人娶请顾家的宗老,开祠堂,两个孩子上族谱。” 闻言,温蓉松了一口气,至少两个拖油瓶不用被塞回来了。 可她又担心这件事会让顾廷之不快。 “怕什么,我是她娘,这个家还轮不到他们说了算。” 顾廷之最近似乎格外的清闲,每天围着裴九娘和顾煜打转,让二人不堪其扰。 尤其顾煜,总觉得他是要抢自己的阿娘,一到晚上就急忙拉着阿娘回屋子,把门关的严严实实的。 然后缩在裴九娘怀里,两只手死死搂着阿娘才作罢。 最近他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不是梦到被顾西珏和顾玉脂欺负,也不是阿娘不理他,而是顾廷之总是跟另外一个女人说说笑笑,他认出来了,是那天他趴在狗洞里看到的女人,以前还见过一次,她好像是顾西珏和顾玉脂的姨妈。 自从做了这个梦之后,顾煜就更讨厌顾廷之了,简直到了当不存在的地步。 可是越是不想见到,他就非要出现,还总是眼瞎看不到他的厌烦,整天送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好吧,东西他还是喜欢的。 这天。 煜哥要去国子监了。 裴九娘正要送顾煜出门,顾廷之急匆匆从早朝赶回来,说是要送他们过去。 还主动问顾煜要不要骑马,煜哥扭头就抓着裴九娘的手进了马车,摆明就不想搭理他,可他却跟狗皮膏药似的黏着。 下马车的时候,他还故意让人藏起马凳,然后要抱他和阿娘下马车。 气死了。 顾煜冲他又是翻白眼又是使劲瞪他。 可后来还是被他抱了下去。 别以为这样,他就把他当爹。 他都要去给别人当爹了,他才不要这样的爹。 顾煜和裴九娘走在前头,顾廷之无奈走在后面,刚要往国子监走,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们的名字,回头就看到温蓉拉着一个瘦弱地小女孩站在不远处。 看到他们回头,温蓉推搡女孩加快脚步,在距离他们还有数米的时候,从后面狠狠的推了一把顾玉脂,“块,跪下。” 顾玉脂一边哭一边跪下去。 带着哭腔说道,“夫人,我,我被下人磋磨,他们打我,不给我吃,不给我穿,我知道都是你的授意,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说着,顾玉脂砰砰砰对着裴九娘开始磕头。 不多时,就有很多人围过来。 看到裴九娘忙道,“顾侯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裴九娘还没搭话,温蓉就哭着道,“夫人我知道玉脂做了错事,您怎么罚她都成,可她已经知道错了,您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儿上,能不能饶了她这次。 她真的知道错了。” 温蓉说着,主动走过去露出顾玉脂身上青红相间的疤痕,触目惊心。 一时间都是倒抽冷气声。 也有人认出顾玉脂,“我记得这个小姑娘,这不是侯府那个养女,哎呦,小姑娘上次见还是白白净净的,这才多久,怎么变成这样了?” 闻言,也有人忍不住可怜起来。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有色眼光看裴九娘,她也不想白白担了罪名。 “首先,她被磋磨我一无所知,其次,这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跟夫人没关系,可夫人不喜欢玉脂,底下的人自然看主子眼色行事。” 言外之意,还是你授意的。 更多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煜哥都急了,攥着拳头就要冲,可却被裴九娘拉住,她知道煜哥现在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承认我不喜欢她,毕竟她不止一次害我煜哥,我为何喜欢她,大家是不是好奇她做了什么,被人罚?” 裴九娘笑着看了一眼温蓉和顾玉脂,刚要说,就被温蓉堵回去。 “她,她还是个孩子,就算犯了错,是不是也该给次机会,再说她父亲母亲可是都救过侯爷。” 此话一出,所有人又都看向顾廷之。 顾廷之本来就因为梦的事情厌恶温蓉,她一直以为温蓉和温婉一样是个善良的,没想到温蓉心机那么深,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心如蛇蝎。 “顾环的确救过我,可我也救过他,温婉说是救了我,可当时即便没有她,我也能活,相反,后来还是我把她背到营地,因为这样,我的伤口还迟了两日才包扎用药。” 顾廷之摸着自己的右肩膀,若不是这样,他的肩膀不会一到雨天就酸疼无比。 “侯爷,你?你怎么能?” 温蓉懵了,她,她想起来了,当时她找到顾廷之的时候,顾廷之的确是清醒的,可她说救了他,他不是没有否认,为何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 难倒他不知道他这么说,会让她很丢脸吗?! 温蓉红了眼,期期艾艾的看着顾廷之,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第109章 关于下药 温蓉一时间不明白顾廷之之前那么多年都不说,为何这会儿要说这些话。 而且他说完,大家伙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你没有携恩图报?” 裴九娘虽然诧异原来所谓的救命之恩是这么回事,可也觉得很痛快。 “我,我没有…” 温蓉急了,眼角都红了,委屈巴巴的看着顾廷之,似乎想让他维护她。 可顾廷之却根本不理会,反而看着她有些疑惑,“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不放心,可以把孩子接回去,我会负责他们的花销,你既然同意了,为什么今天来这里?” 顾廷之虽然是武夫,却也看得出温蓉刘氏故意来给裴九娘难堪的。 而顾廷之的话一出,大家看温蓉和顾玉脂眼神就更怪了。 有人甚至对着他们窃窃私语,“就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恩情,就是靠着一张嘴动动嘴皮子,就成了天大的恩情,人家都答应给钱了,还不死心,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看她就是想靠着两个孩子爬进侯府,最好爬上侯爷的床…” “不会吧?” “你看她那勾人的狐媚样子?” 议论声不大,可还是能准确传入温蓉的耳朵里。 她已经都要崩溃了。 不该是这样的。 她原本想带着顾玉脂来着,让裴九娘下不来台,她好再替裴九娘说几句话,一来一往,关系拉近。 裴九娘收养顾玉脂,她也能跟裴九娘搭上关系。 让一切回归正轨。 可没想到裴九娘不接茬,顾廷之还拆穿了她当年救他的真相。 “我,我不是,我只是觉得两个孩子能留在侯府最好,我毕竟还要嫁人,再说,这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姐姐当年原本是要嫁给侯爷的,要不是你故意下药给侯爷,侯爷怎么可能做了对不起我姐姐的事,害的我姐姐伤心嫁人,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我让你收养他们,也是让你赎罪。” 温蓉被逼的下不来台,索性也拉裴九娘一起下水。 一时间所有人都懵了,都被温蓉刚说的事震惊了。 “下药?这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我?” 有几个夫人已经看裴九娘的眼神透露出鄙夷,都是后宅里的,对这种事一点不奇怪。 可这些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的妾室惯常用的。 谁家正儿八经的主母,会用这样的手段,那不是跟妾室一般下贱了。 温蓉看大家都对裴九娘指指点点,大有出了一口气的意思。 却不料下一秒,手腕就被裴九娘握住。 “你做什么?” 温蓉挑眉,暗暗得意,裴九娘失控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不知为何,看到她这般,她心里竟然生出几丝痛快来。 “你说什么?什么下药?” 裴九娘眼睛直逼温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串联起来。 那天晚上,她受邀来赴宴,被灌了酒,糊里糊涂睡着了,再次醒来,就是跟顾廷之躺在一起。 她当时很害怕,后来是刘氏说,顾廷之喝多了,愿意为她负责。 她那会本来就爱慕顾廷之,而且两人本来就有婚约,也就没计较。 可从当时顾廷之对她的冷淡态度,还有那之后温婉就彻底消失不见,有几个原本伺候过温婉的人还说是她抢了温婉的幸福。 她当时觉得诧异,还想追问。 可后来那几个人莫名其妙被卖掉。 难道说? 第110章 真相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要我说的太明白。” 温蓉有些心虚,当年,其实她清楚跟裴九娘无关,是刘氏为了顾晏之,才给她下药。 而且她无意与跟裴九娘交恶。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说那么多也没用,如果你真的愧疚,就好好照顾我姐的两个孩子。 再说,你收养了哥哥,也没道理不管妹妹,他们自打出生就一直在一起,原本就该在一处的你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大家又觉得温蓉其实也没那么可恶,原来人家是为姐姐不平,不管怎么说,两个孩子没了爹娘也甚是可怜,再说也没有收养哥哥,不要妹妹的道理。 “侯夫人,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你既然收养了哥哥,就不差妹妹了,小孩子顽皮,做错了,罚过了就好了,以后好好教导就是了。” 见状,温蓉也点头,满眼希冀的看向裴九娘。 觉得她这次肯定不会拒绝了吧? 岂料,裴九娘却冷笑着环视一圈,“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了你姐姐,却又不说我到底怎么害的,到底是你不够恨我还是另有隐情?我可没见过血亲之仇,这么宽容大度的。 还有,我从来没收养过顾西珏,一直都是有人逼我。 再说顾玉脂究竟做了什么,你怎么不说明白给大家伙听?” 此话一出,还真有人好奇起来,纷纷问小姑娘到底做了什么。 “她虐杀小动物,把我儿养的一只叫小白的狗跟饿了几天的猫放一起,还把我家小叔养的鹦鹉拔了毛给猫玩,看着猫把鹦鹉活活咬死…” “什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怎么都不敢相信一个才五岁的小姑娘竟然会这么残忍。 “还有说的为何不把她和她哥哥放一起,那是因为出事之后,他们兄妹互相甩锅,互相指责,我可是没见过这么想让对方去死的龙凤胎。” “这?” 大家伙更懵了。 龙凤胎一直都有祥瑞的兆头。 可是也有一句,合则吉,不合则衰。 谁家也不想给自家招来祸害。 “难怪裴夫人不肯收留,要我,也打出去,本来就是硬扯的救命之恩,还残忍至此,又不吉,谁愿意收留祸害。” 听着大家的指指点点,温蓉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玉脂竟然会被裴九娘这么厌弃。 不,不仅仅是顾玉脂,似乎裴九娘也压根没有要收留顾西珏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 最终,温蓉受不了大家鄙夷的验身,灰溜溜拉着顾玉脂离开了。 顾廷之我上前拉住裴九娘的手,要一起继续往国子监走。 裴九娘还没回过神来,手都是冷的,顾廷之便用大手紧紧的包裹着她的手。 突如其来的温度,让裴九娘找回意识,目光怪异的看着顾廷之,忍不住问道,“你也觉得我下药了?” 顾廷之,“…” “你说话?你是不是一直这么认为?” 他的沉默,让裴九娘更加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虽然她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想从他口里得到印证。 “是,我曾经也这么想。” 顾廷之不得不实话实说,虽然他已经有所疑惑,可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他记得清楚,那天晚上他不正常。 他自问不适合不自控的人,可事实是,他确实失控了。 后来温婉不辞而别,他多少是有些迁怒裴九娘的。 可更多的还是不喜欢耍手段的女人。 后来温婉去世,他原本也不觉得有什么关系,可刘氏来信反复提到若不是当年,他该娶温婉,若是如此,温婉也不会早早去世。 他虽然不觉得如此,可也觉得若不是裴九娘惹怒刘氏,也不会让刘氏翻脸这么说。她既处心积虑嫁进来,就该好好做这个侯府主母才是。 所以那些年,他一直对她不甚关注,宁愿留在塞外,也不愿意回去。 后来知道她生了个儿子,他心里虽然有过惊喜,却也很快压下去。 毕竟那个孩子是她靠不正当手段得来的。 是证明他失控的东西。 可其实她每个月一封家信,寥寥数语,原本让他不甚在意,可久而久之,却也成了他的习惯。 所以当有一天,这习惯突然没了,他开始不自在起来。后来他回京,原本以为她会百般讨好,可没想到却截然相反,她对他很冷淡,甚至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和离。 他原以为她是故意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渐渐的,他也意识到不是那么回事。 再后来他才知道这五年,她为侯府殚精竭虑,甚至说九死一生,他才开始对她愧疚起来。后来知道她本不适合成亲生养,却还是嫁入侯府替他生子,他才觉得事情似乎压根不是他想的那样。 “所以说,你一直觉得是我下药,何其荒唐,分明是你醉酒…” 裴九娘突然怔住,以她对顾廷之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想,而且连温蓉都这么觉得。 所以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时顾廷之确实中药。 只是这药压根不是她裴九娘下的。 那就只能是刘氏。 “抱歉,过去是我误会了你。” 顾廷之看裴九娘一会哭一会儿笑,也明白过来,她已经明白过来。 “我当时就是觉得不好,觉得你跟那些耍手段地女人一样…” “难倒你不是因为没有娶到温婉而…”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承认我当时的确原本打算跟你退亲娶温婉,因为温婉说她跟我在一起失踪,若是我不娶她,她就会名誉扫地,而你跟我的亲事原本就是长辈定的,我自知是粗人,实在配不上才名在外的你。” 是的,那时候顾廷之的确觉得配不上裴九娘,毕竟他那会已经决定投身军队,刀剑无眼,他并不想让人蹉跎年华。 “原来如此…” 裴九娘笑出了眼泪。 她怎么都没想到上一世纠结了十几年的症结竟然会是这样。 顾廷之见状,忍不住搂住她,“九娘,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以前是我糊涂,我对不起你和煜哥,我以后会弥补…” 裴九娘始终没有回应。 … 顾煜初来国子监,对一切都觉得很新鲜。 其实一开始,他并不太想来。 因为之前在书院,他印象并不好。 除了一开始的夫子对他很好,教了他一些东西,后面的王夫子和其他的夫子,都说他做的不好,还说他是傻子,不配做侯府世子。 可他明明写的比别人好,可他不知为什么,不管他多努力,他们都会说他不好。 还有那些同窗,这都会一起取笑他。 就连原本跟他很好的朱慈也是。 本来他很喜欢朱慈,他们一起读书,还会比谁会的字多,写的好,开始朱慈跟他很好,可后来他有一次比朱慈写的好,受到夫子夸赞,朱慈就不愿意跟他玩了。 再后来,朱慈也跟别人一起说他是傻子。 想到这些,煜哥其实对来国子监有些发怵。 可想到阿娘的鼓励,还有,楚明月姑姑说也会开国子监,他就又有了勇气。 可他没想到会在国子监遇到朱慈。 朱慈冲他招手,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理会。 朱慈有些悻悻的放下了手。 他知道顾煜不会原谅他了。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顾煜离开书院后,他也没有再去书院。 有一段时间,他突然很想念和顾煜一起学习的日子,顾煜很聪明,甚至比他聪明,可他比他还要努力,这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子挫败感。 他不想别人比他好。 所以他… 可当顾煜不再理他,而他再也没找到跟顾煜一样聪明的玩伴,他才真的开始后悔。 他家里的兄长堂弟,都笨的要命,学东西很慢,还不努力,每每都会拖他后腿,这时候朱慈就想要是还能回到跟顾煜一起比赛学习的日子该多好。 他没想到会在国子监见到顾煜,他当时激动坏了,可劳烦顾煜不想理会他之后,他突怕了很想哭。 可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他跟顾煜又坐在一处。 他看着前面地顾煜,突然心里特别的高兴。 这天开始,他每次都会偷偷在顾煜的桌子上放一些糖果,或者他写的新字。 一开始顾煜都会面无表情还给他,直到有一天,他写错了一个字,他发现顾煜盯着老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起笔… 那一刻,朱慈忍不住笑了。 再后来,顾煜主动问裴九娘可不可以继续跟朱慈做朋友。 裴九娘很认真的让顾煜想一想,是不是可以原谅,如果可以,就继续,可前提,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顾煜把和裴九娘的对话告诉了朱慈,朱慈再三表示绝不会再犯,最终两个小家伙又和好如初 第111章 番语 时间一晃,顾煜已经去国子监有些日子了。 裴九娘每天都送他去国子监,闲暇,她就去看看自己的那些铺子,再空闲,她就去茶楼听听书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楚明月和如兰已经搬去国子监附近的宅子住下来,她偶尔也会带着煜哥去坐一会。 等到了放学的时间,她就去国子监接上煜哥,一起回侯府。 最近,朝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朝和番国经过几年的大战,终于以本朝战胜结束,番国亲自签了降书,要跟本朝议和,同时派遣番国三皇子来本朝商谈,可是商谈的过程却不太顺利。 因为本朝并没有通晓番语的。 本来番国打算每年给二十万两黄金,可因为语言不通,本朝鸿胪寺的人竟然以为对方拿出两根手指头,是二万两,最后竟然同意以两万两黄金岁贡就答应了。 等后来得知是二十万两的时候,满朝痛心疾首。 这也让朝中意识到必须得培养一些精通番国语言的人。 后来甚至有人在朝堂上提议可以在国子监开设番语课,让国子监的学子学。 这让那些垂垂老矣学习能力已经逐渐变差的老臣们松了一口气,如此,国子监开设番语课竟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谁来教授又成了难题。 他们选本费心找了几个懂番语的,可是一到课堂上鸡同鸭讲,反而弄的课堂一团乱。 最近一段时间,寻找一位懂番语的夫子,成了让国子监诸位夫子最头疼的事情。 楚明月曾经见到裴九娘跟一位番国客商用番语交流,她当时觉得新奇,还追问了几句,裴九娘很浅显的讲了一遍,她便记住了。 可她知道裴九娘并不轩入国子监执教。 可看着平日里待她和善的祭酒,她又实在是有些不忍心看对方忧心,于是思索再三,还是试探了一下裴九娘的口风。 “九娘,其实你每天都等煜哥放学,还不如来国子监。” “那不成,国子监课业繁重,我可不想累着自己。” 裴九娘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靠在太师椅里,捏一块饼子放在嘴里,再品一口茶,生活好不惬意。 “是,你的身体也不好…” 楚明月不愿为难她,便想就此打住。 “其实,说实话,听你讲国子监的那些事情,我也觉得很有趣,只是,我可不想太累着自己。” 以前她把自己安排的太满了,现在,她只想守着煜哥,享受人生。 闻言,楚明月却若有所思,想到什么,看着裴九娘,“如果我能说服祭酒,只让你每天教一个时辰,你觉得呢?” “那也不是不能考虑,只是…” “那你等我消息。” 楚明月真的很喜欢跟裴九娘交往,尤其对方身上有种让她很喜欢靠近的东西,平日里,虽然因为两个孩子交好的缘故,她们也时不时见面,可也只是五六天见一次,如果裴九娘能进国子监,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而且她还有个小小的私心。 她是真的很喜欢煜哥。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如兰想高攀煜哥,真的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她不想放弃。 她想让裴九娘能看到如兰的努力和优秀。 她的如兰即便是在那些世家贵女堆里,也是出类拔萃的。 裴九娘原本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楚明月是随口一提。 直到几日后,楚明月带着祭酒找上门来,她才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崔姓祭酒,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年轻。 虽然年轻,可是一举一动却透着老气横秋,难怪他能坐上祭酒之位。 “裴夫人,如今番语推行势在必得,您若真的精通,还望为朝廷出力。” 裴九娘想了很多种拒绝的话,可没想到对方一来就给她扣上这么一顶高帽子。 倒是让她不好再拒绝了。 “为朝廷出力,当然没问题,可我一介弱女子,身体又不太好…” “裴夫人放心,我们当然会顾及裴夫人身体,楚夫子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们愿意每天只让裴夫人教授两个课时,一个课时半个时辰,裴夫人觉得如何?” 崔祭酒满眼的真诚。 “我怕我教不好。” 裴九娘又道。 “来之前,我们已经考过贵府世子,世子虽然只会寥寥数语,可却已经比很多学了很久的学子说的都好,我们对裴夫人有信心,还有,我知道裴夫人不缺俸禄,所以,如果裴夫人答应,我可以跟陛下请命,给裴夫人官衔,虽然不会太高,可我想裴夫人应该还是会愿意…” “此话当真?” 裴九娘狠狠的心动了。 她知道女子做官何其艰难,对方一开口就是这么大的饼,她实在是推拒不得。 “大概从六品。” 崔祭酒有些犹豫,毕竟裴九娘可是一等军侯的夫人,一品诰命在身。 他并不觉得她会看得上。 “成交。” 裴九娘直接答应下来。 说完,才想起自己用了谈生意时候的用语,于是急忙起身,对着崔祭酒恭恭敬敬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崔祭酒是个行动派,不久之后,就带着圣旨莅临侯府,一时间,侯府上下都沉浸在震惊之中。 刘氏已经焦头烂额,侯府铺子最近又关了几家,每天都有要债的人上门,她正想装病逼裴九娘把掌家的事情接过去,没想到,圣旨就到了。 她原本想好好敲打一番裴九娘,堂堂侯府夫人,竟然放着一品诰命夫人不做,去做什么从六品的女夫子,结果话还没开口,就被宣旨太监用话堵回去。 “老夫人,裴夫人以后是陛下的人了,为陛下效命,还望老夫人莫要为难侯夫人。” 闻言,刘氏的脸比哭还难看,却只能强力挤出笑脸来,对着太监行礼,连声道好。 等人一走,她原本还想拿婆婆的款儿,结果裴九娘已经拿着圣旨,带人离开了。 气的刘氏又闹了一通,最后实在气不过,就让人去楚家把顾兰芝喊了来。 她觉得都是因为楚明月怂恿,裴九娘才会去什么国子监。 顾兰芝却反过来说都是裴九娘怂恿,楚明月才会跟楚家划清界限,现在外面都说楚家眼看着女儿在婆家遭罪不管,还想逼女儿守寡拿什么贞节牌坊,只有那些迂腐地人家才会牺牲子女的幸福争什么虚名。 现在楚夫子教学让皇子太子在陛下跟前都得了夸赞,陛下都说楚夫子好,自然有人想起逼明珠蒙尘的楚家的不是了。 最后母女二人差一点撕破脸,顾兰芝气冲冲离开,刘氏也摔了不少茶盏。 摔完想起库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又得拿钱买,气的她又是捂着心口一顿哀嚎。 第112章 被质疑 这日,是裴九娘第一次以女夫子身份去国子监的日子。 一大早,崔祭酒就在门口等着她,先带她在国子监转了一圈。 国子监并不算小,收的主要是皇家学子和各位大臣家的学子,当然也有寒门学子,都是各地乡试院试的魁首,以及一些大臣举荐上来的。 国子监分启蒙班初级班中级班和高级班。 启蒙班是新设的,主要是刚启蒙的学子。 原本都是各家请夫子或者是自己在家里教,今年刚开始新设。 初级班一般都是考了童生,还没考秀才的。 终极班都是考了秀才,还没考举人的。 高级班都是举子,随时等着春闱参加会试。 当然,还有皇家学子班,里面都是皇家子弟,他们读书,不用考什么童生一类的,主要学习治国之策,里面有皇子世子还有公主郡主。 原本煜哥也能被安排在里面,可裴九娘拒绝了。 因为她知道这个班看着是好,可其实夫子根本不敢或许严厉,而她也不想自己的煜哥最终沦为皇子们的跟班,以后说不定还要被迫参与到皇权争夺当中。 不过她看到钟蓉的儿子柳辰却在里面,现在应该是三皇子的伴读。 对了,她听说钟蓉也在书院里任职女夫子,听说是教授琴艺。 国子监教授的东西也不少,主要以诗书和策论为主,其次还有数、骑射、礼等等。 再就是一些女子班还会学一些八雅之类的东西。 她跟着崔祭酒大体在国子监逛了一遍,最后崔祭酒便要带她去夫子平日里办公休息的居所,顺便介绍一些夫子给她认识。 没想到在门口,她就看到急匆匆往外走的钟蓉,钟蓉一看到她,脸色都不好了。 上次因为裴九娘,她归家便跟柳霄吵了一架,到现在,两人还没和好,柳母还又给柳霄塞了两个通房,气的她找了关系进了国子监,听说教的好还可以做女官,她一定要好好的让柳霄看看,她钟蓉才是最好的,绝不比那个裴九娘差。 因而,她一看到裴九娘就忍不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怒气。 就连一边的崔祭酒都察觉出来了,可还是本着以和为善主动对着钟蓉介绍,“这位是新来的裴夫子。” “裴,夫子?你也来国子监了?裴九娘,你怎么能来?”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难道些国子监是你柳夫人开的不成?” 裴九娘笑着回击。 明眼人都能察觉这里面的唇枪舌剑。 崔祭酒面色已经有些为难了,钟蓉是托了关系来的,琴艺也就那样,勉强教初级班也够用,可裴九娘是他亲自请来的。 要知道,在京都会琴艺的,可几乎遍地都是,可要找个能同时懂番语和本朝语言的,可实在是不好找。 这么一想,他心里立时有了判断,微微严肃着脸对钟蓉道,“钟夫子,裴夫子是我特地请来教授番语的,已经请旨陛下,册封为从六品女官,还望您能…” “什么?她?番语?还从六品?凭什么?!” 钟氏都懵了,刚才她就在想裴九娘来国子监,到底教什么,她以为是策论或者数或者琴,可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番语。 她一时间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聊。 “祭酒大人,没搞错吧,我可没听说裴夫人会什么番语,别是她胡乱说几句就糊弄你吧,可别到时候误人子弟,后悔都来不及。” 钟蓉说着,忍不住捂着嘴笑出声来,她声音很大,引得不少人都围过来。 尤其钟蓉还大声宣扬,“随便会几句,就能糊弄到官职,这也太胆大了。” 在场的都是夫子,很多都是没机会进朝做官,才选择做夫子的,听到对方只是教番语,就得了女官,虽然是从六品,可要知道,即便中了探花榜眼,一开始也最多是从八品的翰林。 裴九娘一个女子,说是会几句番语,就被授予从六品女官,何德何能。 一时间,大家伙都多少有些义愤填膺,围着裴九娘和祭酒愤愤不平。 钟蓉站在人群里,不忘对着裴九娘挑眉,颇有看对方笑话的意思。 祭酒脸色都青了,本来他年纪轻,却担任祭酒就有很多人看不起他,这会儿更是连他一起数落贬低上了。 “会几句番语?钟夫子是听过吗?看来钟夫子是见过的,既然见过,那钟夫子想来也是会的,那不如钟夫子也说几句,钟夫子若是会,陛下当然也愿意给你授予官职。” “你?!你…” 钟蓉没想到裴九娘还敢取笑,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的人拉了一把,大家不是傻子,也多多少少知道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知道因为不懂番语,闹出了笑话,本来得了胜仗,结果却什么都没捞到,边塞将士沐血奋战挣来的一切,被轻易地抹除,听说那番国三皇子回去后还特地嘲笑了国朝一番。 再说,裴九娘都说了,是陛下亲封。 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质疑陛下的决断。 “怎么,钟夫子不会,既然不会,那你眼红什么,我可没听说陛下只找一位,大家谁会,就去陛下面前毛遂自荐,自然也有官职可封。” 裴九娘几句话把大家说的哑口无言,崔祭酒也松了一口气,就要疏散大家,“好了,都别围着了,赶紧去授课。” “等等。” 钟蓉眼看裴九娘轻松化解,却不干了。 “钟夫子,你还想做什么?” 崔祭酒有些无奈。 “我不信她会什么番语,除非她能让我们大家心服口服,再说,都知道因为不会番语闹出了笑话,若是她不懂装懂误人子弟,那可是大事。” “对,咱们得让裴夫子当众试课,我们得给学子们把把关,别到时候,番语没学会,却学会了鸟语…” “这…” 崔祭酒有些为难,毕竟其他夫子都是直接来… “可以。” 裴九娘却直接答应。 崔祭酒面色一喜,当即对裴九娘作揖。 第113章 授课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裴夫子了。” 崔祭酒说着,当即询问哪个班可以让裴夫子试教。 在场的夫子们面面相觑,都没人吭声,钟蓉笑道,“还是去重点班,毕竟皇子们水平最高,若是连他们都听不懂地话…”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可大家伙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崔祭酒面色有些不甘,虽然他刚在国子监任职没多久,却也知道皇子班里的那些权贵富二代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又特别的自高自大,好几任夫子都被他们气的几乎要吐血。 男夫子都压不住,女夫子… 崔祭酒有些为难… “怎么?裴夫子不说话?是不敢?” 钟蓉见祭酒脸色难看,心里觉得好笑。 她就知道裴九娘是滥竽充数的。 若说裴九娘来教别的,她信。 番语? 呵呵。 就连去过番国的,会说一口流利番语的,都难胜任,更别说裴九娘了。 而且她记得裴九娘策论诗书虽然都是不错,可她性格内向,纸上写来还好,让她亲自答出来,只怕得唯唯诺诺。 何况还有很多人。 想着,她故意拉上别的夫子一起,势必要给裴夫子一个下马威。 不得不说,钟蓉是擅长跟人结交的,她来国子监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已经通过一些小恩小惠,跟不少夫人结成同盟。 听她这么说,大家伙也一致看向裴九娘。 裴九娘倒是没想到,自己来国子监最先遇到的难题不是学子,而是夫子。 想了想,点头,“那就皇子班。” 上一世,她把顾西珏送进皇子班,为了让顾西珏跟皇子们处好关系,也没少钻营,她后来通过跟这些皇族子弟接触,发现他们虽然纨绔,可都很爱国。 许是因为他们的出身,他们心里总觉得国家是他们自己家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一些谱。 休整了一刻钟后,裴九娘便跟着崔祭酒到了皇子班。 钟蓉为首的一些夫子已经列坐,只是却嘻嘻哈哈,好似在赶大集。 许是被夫子感染,原本就上课不怎么专注的学子,也特别的顽劣。 崔祭酒面露尴尬。 不多时,一位身穿番衣的男子站在室外。 钟蓉看到他,急忙对崔祭酒行了一礼,快步上前说了几句,那位身穿番衣的男子便被请了进来。 裴九娘也注意到,她知道这是钟蓉专门请来,防她的。 勾唇一笑,裴九娘迎着众人的目光手拿戒尺和誊抄的书纸走了进去。 室内依旧嘈杂,仿佛对她视若无睹。 她手持戒尺狠狠敲了几下,室内才算稍微安静。 她轻轻点头,扫视一眼,随即面对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我先自我介绍,我叫裴九娘,你们可以叫我裴夫子,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们番语,你们可能会说,番国战败,咱们为什么要学战败国的语言,可我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大家都听过… 还有越王勾践和吴王夫差的故事,大家应该也不陌生。 而且之前因为番语不通,咱们错失岁贡的事情,大家也听说过。 倘若咱们有精通番语的,那这些都不会发生。 如今咱们战胜,对方战败,对方肯定会卧薪尝胆奋发图强,或许不久之后,就回赶超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懂番语,才能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做到知己知彼。 同时,你们猜对方知道咱们把二十万两岁贡听成两万,你们猜对方这会在做什么?! 我告诉你们,他们在庆祝,而且一边庆祝,一边嘲笑我们是傻子。” 第114章 授课2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愤怒,不甘,可是想起鸿胪寺那些蠢货做的事情,又何其不甘。 甚至有几个皇子世子已经忍不住拍案而起,咒骂拿俸禄却办砸事的鸿胪寺的人。 裴九娘看着这一幕很高兴,继而又讲下去,“很好,不愧是皇族子弟,接下来,我来讲讲,为何咱们要学番语。 毕竟要学一样东西,必须要知道为什么学。 或许大家不知道,咱们对番语几乎一窍不通,可番国人却一直在有意学习咱们的语言,当然,不只是咱们的语言,还有文化,别的,最主要的就是兵法和先进的弓弩枪械等等。 虽然他们战败了,却败兵不馁,一直在努力的学习。 你们想,如果他们把咱们的学会了,把咱们的东西运用到咱们身上,到时候,咱们还有多少胜算?” 此话一出,大家又是一阵沉默。 有人有些不耻道,“他们凭什么学咱们的东西?” “是啊,凭什么,因为他们想赢啊,想一雪前耻,可是经过几次交战,他们也意识到他们的不足,所以他们及时调整,决定何谈,弥补不足,保持兵力,随即在积蓄力量之后,再反击,而我们却对他们这些一无所知。 你们想,原本就作战比我们勇猛的番人,一旦再拥有我们的那些好兵器,会了我们的兵法,你们觉得咱们到时候还有几成胜算?” 裴九娘其实不只是引导大家去想,更多的还是把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让大家有所警觉。 有的夫子,甚至祭酒都吓了一跳。 可钟蓉却觉得裴九娘危言耸听。 “裴夫子,你是来教书的?还是危岩耸天的,灭大国威风,你是何居心?” 只是,不知为何,她说话,大家却没有回应,反而若有所思的盯着裴九娘。 钟蓉心里一慌,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有位世子道,“裴夫子,你刚才说的是你自己的猜想还是?”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世事如何,等诸位学会番国语言,可以去番国一探究竟。” 说着,裴九娘又道,“另外,学习番语,咱们可以反过来了解番国的东西,番国作为一个刚兴起来的国家,或许历史没有咱们悠久,也或许很多方面不如我们,我们很多人甚至私下里叫番国是蛮夷,可有一点你们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他们发展的很快,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快。 短短一百年,就从一个茹毛饮血的民族,经历了统一,又经历了战争,然后形成国家,还敢跟咱们天朝叫板,你们觉得他们真的一无是处。” 所有人脸上写满了惊骇。 钟蓉却愈发不满了,大声叫嚣起来,“裴夫子,你到底是来教授番语,还是来吹捧番国的?” “钟夫子,如果连为什么学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用心,还是钟夫子觉得,压根不需要知道?” 钟蓉怔了一下,想开口,却又觉得似乎怎么说都是错的,最后狠狠瞪了裴九娘一眼不作声。 她更加觉得裴九娘压根不会,就是虚张声势。 “我知道有人好奇我一个侯府夫人,也没去过番国,怎么会番语,其实大家应该知道,我底下不少铺子,其中就有售卖番国东西的,有人说番国东西有什么好的,我可以告诉你,番国东西,还真有它的好。 譬如我同时买了两块羊皮,一块番国的,一块咱们本国的,大冬天,穿番国的羊皮做成的袄子甚至身上出汗,而咱们本国羊皮做的袄子,瑟瑟发抖,我不是胡说,大家不信,可以去试。 还有,番国的很多东西,诸如地毯,香料一类的,都很不错,同时咱们这里的很多东西,譬如茶叶,还有瓷器,在番国也很受欢迎。 你们想如果咱们可以把咱们的好东西卖到番国,再把他们的好东西卖给咱们天朝百姓,难道不好吗? 而且咱们还可以让咱们的很多人去番国做生意,一来打探番国动向,而来还可以让咱们的人跟他们通婚,等关系密不可分,战争还能打起来吗? 另外,你们可知道番国为何好战?又何时最喜欢挑衅?” 此话一出,有将军家的嫡子站出来道,“我知道,我母亲整天说,这番国一受灾,我阿爹就要去打仗。” “不错,他们通常会在灾年才挑衅我们,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吃不饱,吃不饱怎么办?抢啊,他们就来抢咱们,抢不过,他们就想办法。” “他们可真可恶,那,那怎么办。” 有人也禁不住忧心起来。 “是啊怎么办,咱们把粮食给他们,帮助他们度过灾年,他们有了粮食,不就不会来攻打了吗?” “咱们凭什么给他们!” 钟蓉又叫嚷起来。 “凭什么,我说白给了吗?之前不是说了,可以互相买卖,他们有了钱,可以买啊。” 裴九娘道。 闻言,钟蓉一怔,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渐渐发现,大家都似乎跟她想的不一样,可没关系,只要裴九娘不会番语,哪怕她说的天花乱坠,也别想蒙混过关。 想着,钟蓉又道,“裴夫子,你是教授番语,可是时间过半,你可一句没教呢。” 说着,颇有些幸灾乐祸。 可是奇怪的是,她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共鸣。 她颇有些不高兴,可还是死死盯着裴九娘,让她别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裴九娘却不急不躁,把自己带来的誊抄纸拿出来,让人帮忙一起挂上,随即拿着戒尺,一边指着上面的奇怪文字,一边吟唱出来。 “裴九娘,你做什么?你把课堂当什么了?” 钟蓉觉得自己找到机会了,直接站起来大声嚷嚷。 “民歌,是我们的民歌。” 一直不说话的番国人突然喊出声来,然后双目炯炯看着裴九娘,“你能不能再唱一次。” 裴九娘点头,又唱起来,一边唱,她一边引导大家一起,等唱了一遍,她才把每一句话的意思跟大家说了一遍。 “大家初次接受番语,肯定跟初生孩童一般艰难,甚至可以说更难,所以我觉得让大家先学习番国的民歌,这民歌脍炙人口,番国三岁蒙童都会,你们一边唱,一边记住每一句话的意思,等会了,对番语也有大致了解 其实番语很简单,他们的高深和文明远比不上我们天朝语言,他们能学会,相信你们也能会。” 闻言,在场的人纷纷点头。 等裴九娘引导大家把番国民歌学会,这一堂课也已经接近尾声。 钟蓉压根不记得她教了什么,只等着抓住对方错处。 “祭酒,她别想靠着一首歌蒙混过关。” 还沉浸在歌声河和番语里的祭酒,听到钟蓉又起幺蛾子,气的直接忍不下去,索性也已经结束,直接道,“钟夫子,你一而再再而三打断裴夫子授课,你到底想做什么?” “夫子,我,我只是想说,她根本德不配位,误人子弟,她分明就是想蒙混过关。” 钟蓉心里打鼓,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年轻的夫子发火,心里虽然有些担忧,可还是忍不住。 “德不配位,误人子弟,是这样吗?” 崔祭酒看了一眼还在吟唱民歌,互相讨论的学子,挑眉看向钟蓉。 钟蓉也懵了,怎么会这样,这裴九娘不过是吟唱了一首歌而已。 “可…” 中融刚要说,不是也没人说话。 就有人举手对着裴九娘问道,“裴夫子,这句是不是说…” 在得到裴九娘的解释后,那人激动点头,“原来番语一点不难,裴夫子,你以后能不能把番语课痘变成吟唱,如此,我觉得好学的多。” “是啊,原本觉得就是鸟语,这会儿却觉得似乎一点不难。” “其实只要掌握诀窍就不难,每节课都用吟唱方式,并不现实,不过我会尽量让大家一边高兴一边学习,毕竟寓教于乐也是很重要的。”看到这一幕的钟蓉彻底傻眼了。 崔祭酒满意的对着裴九娘点头,随即转身看向一脸阴沉的钟蓉,“钟夫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排挤裴夫子,到底是为了公允,还是跟裴夫子有旧怨?” “我,怎么可能,我跟九娘是闺中密友,怎么可能,是不是,九娘?” 钟蓉说着,对着裴九娘投去求救的目光。 毕竟若是承认了,那她就有失作为夫子的美德。 “密友?有这回事吗?” 裴九娘耸肩,她不会做什么以德报怨。 “裴九娘,你?!” 钟蓉气懵了,恨不得用一双眼睛直接剜劈裴九娘。 她这副样子,被夫子和学子看在眼里,她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第115章 这笔账,记住了 崔祭酒的脸色更难看了。 本来钟蓉进国子监就是托了关系,可以说,以钟蓉的水准,即便是任初级班的夫子,都不够格。 可偏偏她还自高自大,来了之后,不琢磨怎么教书育人,反倒是整天钻营歪门邪道。 本来他对她就已经很不满。 开始见她跟裴夫子认识,还想着,可以看在裴夫子的面子上,对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的表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直接质疑裴夫子,好在裴夫子心胸宽广,还用自己的本事证明了自己。 可这时候,钟蓉还不知道自己错了,还在这咄咄逼人。 他可真是太给这关系户脸了。 崔祭酒黑沉的脸逐渐让钟蓉清醒过来,她进国子监的事情,她自己心里有数,若是她被赶出国子监,颜面扫地不说,以后在婆家还怎么立足,想着,钟蓉心里一慌,急忙挤出笑脸来,对裴九娘道,“九娘,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针对你吧,哎呦,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你初来乍到,大家不了解你,现在好了,你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我也可以为你放心了。 不过如果你真的生我的气,那我给你道歉,这样总成了吧?” 钟蓉故意阴阳怪气。 若是裴九娘真的让她道歉,那她可真就是太小气了。 换旁人,兴许真会息事宁人。 可裴九娘太了解钟蓉了,她偏偏不想就这么算了,所以直接道,“那你道歉吧。” 闻言,钟蓉直接懵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裴九娘竟然真的会让她道歉。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给裴九娘道歉? 还是当众。 那她以后还有何颜面在国子监待? 所以,她不接话,打算敷衍了事。 可偏偏崔祭酒早就看不上她,也不想让她蒙混过关。 当然,最主要的是不想因为一个她就让裴九娘心里不快,万一裴九娘觉得他不护着她,了可如何是好。 于是崔祭酒直接黑着脸对钟蓉道,“钟夫子,身为夫子,要以身作则,既然你做错了,道歉也是应该的。” 此话一出,钟蓉脸上顿时五颜六色起来,她怎么都没想到崔祭酒这么偏心裴九娘,心里禁不住想崔祭酒和裴九娘之间? 裴九娘身为侯夫人,她就算会番语,别人又怎么会知道? 而且崔祭酒这么维护裴九娘。 这让她觉得不正常。 可她知道这些事情没证据之前不能瞎说。 可让她当众给裴九娘道歉,那还不如杀了她。 可她又不敢直接拒绝 气氛顿时胶着起来。 钟蓉最后心一横,抬起头,“为什么只让我道歉,质疑她的又不止我一个?” 说着,她抬起头轻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之前答应跟她一起整裴九娘的夫子身上。 然后倨傲道,“难不成要让大家伙一起给她道歉?” 说着,她心里一喜。 若是裴九娘真的敢,那就算是祭酒也护不住她。 看她以后在国子监还怎么混。 崔祭酒也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气愤。 这个钟蓉,可真是太可恶了。 竟然连自己的队友都出卖了,可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啊。 可他又担心初来乍到的裴九娘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中了钟蓉的计。 正焦心。 就听到裴九娘道,“那倒不用,我觉得钟夫子一个人代表了就成。” 此话一出,之前那些被钟蓉拉拢的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反应过来钟蓉做了什么,一个个面露不虞瞪着钟蓉。 而崔祭酒直接忍不住笑了。 可真是太绝了。 没想到裴夫子不仅番语说的好,脑子转的也快。 可笑意在转向钟蓉的时候,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一张满是愤怒的脸,“钟夫子,你要么道歉,要么我得重新考虑你还是否该留在国子监。” 闻言,钟蓉咬了咬牙,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向裴九娘“裴夫子,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说着,她心胸还盼着,裴九娘最好不原谅,那她还能再挤出几滴眼泪,扮作楚楚可怜,好扳回一局。 可没想到裴九娘竟然含笑点头,“算了,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蓉脸色顿时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裴九娘。 这笔账,我记住了。 第116章 转变 另外一边。 顾煜到国子监已经有段时间。 他知道今天是阿娘进国子监做夫子的日子,他知道只有才学很好的女子才能进国子监做夫子,他好想去看阿娘,可他现在在初级班,不能见到阿娘。 正走神的时候,他被夫子点名,让他说一下刚才讲的是什么意思? 顾煜愣了一下站起来,询问,“夫子,能否重新说一下?” 夫子面露不虞,可还是又说了一遍,可也只是看在对方是侯府世子的身份上,若是对方答不出来,那他的戒尺也不会客气。 可能想到顾煜不仅答出来了,该答的比他讲的都要好,夫子愣住,随即是惊喜。 作夫子的,自然是最喜欢好学生,若是手里的学生有出息,那他们也面上有光。 “不错,你回答的不错。” 说话间,突然有人敲了门几下,夫子迟疑看过去,只见一个管事带着一个学子打扮的孩童站在门口。 顾煜看到顾西珏的瞬间小脸就阴沉了下去。 当然,顾西珏也看到了顾煜,一瞬间,顾西珏心里想到了很多的东西,有上一世的,有这一世的。 上一世,他虽然有裴九娘教导,也有名师指导,可他定力不够,后期心思都在结交权贵上,以至于还不如拼命读书的顾煜,最后还要依靠顾煜的文章,才能让他心中锦绣为人所知。 这一世,顾煜被裴九娘悉心教导也好,他一定也让顾煜尝尝那些被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苦,他不信顾煜能保持的住本心。 而他这一世一定会跟所有人证明自己,他不比顾煜差。 这一世,他要靠自己走到比前一世还要高的位置。 想着,顾西珏在夫子带领下走到了最后面的位置。 有学子当即对他展现浓厚兴趣,询问他叫什么,是哪家的? 顾西珏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低下头,默默打开书本。 这一世,谁也别想打扰他读书的心。 下课的时候,学子会三五成伴一起玩。 顾西珏直接推拒。 反而顾煜在别的学子邀请下,答应跟他们一起玩。 他记得阿娘说过,他只要夫子讲学的时候好好听讲,放学后,认真温习便是。 其他的时间,可以跟同龄的学子一起玩。 本来还觉得顾煜傻傻的学子,很快也真心喜欢上顾煜。 反倒是觉得刚来的顾西珏有些难接触。 还有人指着顾西珏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穷苦人家,只有穷苦人家,才会那么用功,可他穿的又不差…” “我知道,他肯定是让全家人省吃俭用,把钱省下来给他裁新衣,你看看他,面色白皙,可他爹娘指不定衣服都是破的,指不定他身上的好衣服都是卖了家里妹子换来的…” 满心沉浸在读书里的顾西珏不知道。 顾煜听着,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顾西珏为什么会来,可他不喜欢他,也不想说话。 毕竟梦里,顾西珏跟别的孩子一起数落过他,说他不是侯府世子,说他是傻子。 他才不要为他解释说话。 其实顾西珏能进国子监是刘氏托的关系。 勋爵之家都是可以让自家子弟进国子监的。 她以每年给顾家族里一笔钱为由,让顾家族老开宗祠,把顾西珏顾玉脂加在了族谱里,又以顾侯府嫡子身份,把顾西珏送进了国子监。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背着顾廷之和裴九娘。 本来她是想直接送顾西珏去皇子班,毕竟里面都是皇亲国戚,自家宝贝大孙儿若是跟那些处好了,还愁以后没前途,可没想到却被顾西珏直接拒绝了。 说是,“我想凭借自己让顾家门楣更胜一筹。” 闻言,刘氏喜极而泣,直言对方是自己的心肝肉。 从国子监回来,她见到顾玉脂。 自从这个孩子被底下人磋磨,她知道之后,疼了许久。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地宝贝孙女,竟然会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磋磨。 她狠狠发卖了不少人,该打死不少人。 可没想到最后查出竟然是她的好大儿顾晏之去下令。 她捂着心口恨不得打死好大儿,可又不忍心。 只能尽力安抚玉脂,不仅重新让她恢复小姐身份,待她更是比从前更好,什么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送给她。 可是玉脂这孩子总是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 好像对她这个祖母还是跟从前一样,可又像是不一样。 她也问过身边的人有没有觉察,“你们说,是不是玉脂怪我?” “怎么可能,当初是玉脂小姐犯了错,而且那不是你的本意,再说。您都恢复了她小姐的身份,她要是再不知道感恩,就太不应该了。” 闻言,刘氏点头,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 又不是她故意让人磋磨她。 再说,当初她要是不犯错,怎么可能会被教训。 底下的人怎么不去磋磨别人,就磋磨 那肯定是她不好。 还有,那些人被发卖之前说之所以磋磨她,是因为她整天在背地里诅咒自己,想想,刘氏也觉得有些心寒。 这个孙女大概真的是废了。 这不,她刚回来,顾玉脂就跑来给她请安,说是请安,不知为何,总让她有些不快。 没一会,顾玉脂就问她,“祖母,听说你送哥哥去国子监读书了?祖母,我也是您的孙女,您能不能?” “你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把西珏送进去付出了多少?” 为了把顾西珏送去国子监,她答应每年给顾氏人三千两。 那可是三千两。 平白无故养那些人,想想就不甘心。 可是想想西珏的懂事,她又觉得也是值得的。 西珏是个好的,来府里之后,规规矩矩。 虽然一开始她觉得西珏不如玉脂懂事,可后来证明这男丁就是男丁,女子总归是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以前她也很疼爱顾兰芝,可现在,她每次回来,都能把她气的半死。 还是得是孙子。 想着,她抬头看着顾玉脂,“玉脂,你是女孩子,去什么国子监,乖乖的,在家里,祖母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都过去了,祖母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祖母,女孩子怎么了,我听说不少女孩子都去国子监了,就连楚家那个颜如兰都去了,我为什么不能去?” 顾玉脂被刘氏的态度刺激到了。 “那是她,你怎么什么都跟人比,她自甘堕落。你也学不成?好人家的姑娘哪里有整日跟外男厮混的?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话说的刘氏也有些心虚,其实她也尝试过送顾玉脂一起去,可就算是她,也只能送一个,她自然会选择孙子。 “我就知道,我和哥哥,你更疼爱哥哥…” 顾玉脂其实早就偷听到刘氏和心腹嬷嬷的对话,她就是不死心,觉得刘氏就算偏心,可为了弥补她之前受了那么多苦,也可能会更偏向自己。 可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你胡说什么,实话跟你说了,要去国子监也是必须要会写字,可你什么都不会,所以,我就算是想送你去,又能怎么办?还不是你自己不懂事,你哥哥都知道缠着裴九娘教她,可你呢?” 说到这里,刘氏怔了一下,可还是压下心虚,继续说下去,“总之,你怪不到我头上。” 顾玉脂懵了。 对,是裴九娘,她为什么宁愿教哥哥,都不教她。 都是女人,她不管自己,还是人吗? 还有,她听说裴九娘去国子监做女夫子了,她要是想让自己去,自己肯定可以,可她大概压根不想。 想到这里,顾玉脂一双眼底都是恨意。 即便是刘氏都吓了一跳。 还好她把一切都推到裴九娘身上了。 只是还是有些后怕,小小年纪,恨意这么强,真的好吗? 刘氏不愿意跟顾玉脂待在一处,便找了个借口把她打发走了。 顾玉脂气的红着眼跑开。 她就知道刘氏早就厌恶她了。 当初肯定是刘氏故意授意别人磋磨她的。 顾玉脂遇到了温蓉,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 温蓉看到顾玉脂哭的这么伤心,心疼坏了,急忙掏出帕子给顾玉脂擦眼泪,“哎呦,我的玉脂,怎么了,怎么哭的惨兮兮的,跟姨母说。” “姨母,我想去国子监,姨母,你能帮我吗?” “国子监?为什么非要去?” 温蓉最近也听说国子监招收女学子的事情,可她并不觉得新奇,毕竟她是穿越来的。 而且她觉得肯定过不了多久,这项决策就会改变。 她来这里这么多年,对于古人的顽固早就记忆深刻,而且她并不觉得去国子监是好事。 那些世家大族皇亲国戚,谁会愿意要跟男子同席的女子做正头娘子。 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子,也就是被唬住了,才觉得女子跟男子一样。 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男女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而且女孩子,嫁的敢最重要。 干嘛学那些。 以前她也觉得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很重要,可是现在,她已经在创业这条道路上吃尽苦头。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不求着那老道士,把她地魂魄转移到文松身上。 那她还是温婉,就算不能做顾廷之的正头娘子,做个妾,也能衣食无忧。 总好过现在,无处可去。 想着,她打定主意,看向顾玉脂。 第117章 不要白费心机 略微沉吟了一下,温蓉告诉顾玉脂,“玉脂,其实咱们做女人的,最重要的是嫁的好,满朝文武,都是男人,他们怎么可能让女人入朝堂,就算陛下开恩,让女人也能入朝堂做官,可一旦咱们成亲,后宅琐事就会让咱们分身乏术。 既然如此,咱们何必白费心机。 要我说,你也不必非要去什么国子监,与其话费那么多心思,在那些不关紧要的事情上,不如多想想以后的前途。” “前途?” 顾玉脂似乎有些不明白,见状,温蓉只好把话再挑明一些,“就是嫁人,咱们女人本来就是该依靠男人的,有人依靠,咱们何必那么拼,俗话说,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咱们应该想想,怎么样才能抓住一个男人,咱们只要抓住了男人,就是抓住了一切。” “玉脂,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了吧?” 顾玉脂怔愣着,迟疑点头,似乎明白似乎又不明白。 她还小,只觉得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嫁人什么的太遥远了。 可她又突然想起,祖母刘氏以前就是个洗脚婢,还不是爬上祖父的床,才会一跃成为这侯府的主人。 外面谁不尊敬是侯府老夫人。 可步风光。 “姨母,我也能嫁给侯爷吗?” “侯爷?” 温蓉怔了一下,一瞬间她有些恍惚,还以为顾玉脂小小年纪,就对男人有了心思,后来才明白,顾玉脂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侯爷,这是开窍了。 .“侯爷算什么,以后我们玉脂会嫁给王府世子或者是皇子,总之,只要你懂得取悦男人,以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玉脂,你可愿意?” “我当然愿意,姨母,你教我。” 见状,温蓉高兴的搂住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说着,她暗暗下定心思。无论如何,我必须帮玉脂达成所愿。 另外一边。 裴九娘下值,正好国子监也放学,她接上煜哥一起坐马车归家。 这时顾西珏身边的小厮来规规矩矩请安。 “夫人,世子,我们少爷能否跟你们一起。” 裴九娘怔了一下,还是认出眼前的人是顾西珏身边的心腹。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上一世,他可没少帮着顾西珏欺负顾煜。 想到这里,裴九娘正要挥手,却看到小六突然又提高声音喊起来,“裴夫子,我们少爷跟夫子一路,还望夫人照顾我们少爷,我会自己走回去。” 说着就急匆匆离开了。 没办法,总不能当当众让顾西珏步行归家,只好一同乘坐马车。 只是刚上马车没多久,煜哥就身体有些异样。 起初还只是捂着肚子呈现哀嚎,紧着,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然后开始呕吐起来。 裴九娘心疼坏了,抱着他,给他拍后背,又把他抱在腿上,用手一圈圈试着给他揉肚子,终于煜哥似乎好了一些,她才趁机问,“到底怎么回事?” “阿娘你莫要生气,以后我再也不乱吃别人的东西了。” 原来是煜哥班上有个寒门子弟,带了一些野菜团子做午膳,煜哥一时好奇就把自己的午膳跟他换了,当时吃的欢气,没想到过后就开始不舒服。 他其实一直忍着,就是怕阿娘担心,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阿娘知道了。 他感觉舒服了一些,就用手搂着裴九娘,瓮声瓮气的央求,“阿娘,你不要怪他好不好,是我执意眼跟他换的,他不肯,我还吓唬他,如果不换就找人把他赶出国子监。” 裴九娘怔了一下,才问道,“你为何会这么做?” 她心里有猜测,可她还是想听煜哥亲口说。 “阿娘,不知为何,我其实好像知道那野菜团子不好吃,我想亲口尝尝,是不是这样,还有,王春发其实挺可怜的,他比我还要大,可看上去还没我大…” 煜哥说着,低下头去,他知道阿娘跟姓王的似乎关系不睦,他担心阿娘会生气。 “阿娘不生气,煜哥,你能这么做阿娘很高兴,不如这样,阿娘以后多给你带一些午膳,你到时候可以分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裴九娘刚听到王春发地名字怔了一下,随即便心里一喜。 如果没记错的话,王春发,应该就是后来的王春华,虽然出身王家,可其实已经是旁支的旁支,王家并不重视,他能入国子监,也跟王家没什么关系,而是他自己努力,以童生考试第一的身份,被当地父母官推荐来的。 上一世,王春发后来一直很努力,一直考中状元,才入了王家的眼,王家还给他挑选了一门好亲事,是跟大族谢家的女儿,却被王春发拒绝了,他家中已经有了一路扶持过来的贤妻,他说,“虽然贤妻大字不识,可贤妻的恩情不能忘。” 这件事让王家和谢家颇为不满,对王春发也多有打压,王春发原本能入翰林,三年翰林后能入内阁,进中枢。 可他却被调往偏远的地方做了个小小的县丞,一待就是五年,后来水患发,黄河决堤,他所在的州郡几乎哀嚎遍野,只有他所在的县没有出事。 再后来巡察御史到那,把他的功绩上报朝廷,他才被熟知,后来被调回京城,在那之后,他也是一直做出很多让人惹眼的功绩。 想到这,裴九娘更觉得自己的煜哥可真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 上一世,她也有些可怜王春发,还提醒顾西珏可以跟他交往,顾西珏却不屑一顾,觉得跟王春发这样的人来往,似乎丢了他侯府嫡子的身份,转而更钻空子跟那些皇家子弟交往。 裴九娘想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顾西珏,见他面色如常,甚至还有些嫌恶,顿时放下心来,他果然即便重生,也从未在意过王春华和王春发,毕竟像王春发这种不攀附权贵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事的人,大概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煜哥已经欣喜的搂住裴九娘的脖子,“阿娘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你有空还可以带熟悉交好的同窗来家里。” 裴九娘笑道,轻点煜哥的鼻尖。 顾西珏这才抬起头,冷眼扫视着。 虽然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可看到裴九娘跟顾煜这么亲密,他还是心里有些不适应。 总觉得不该这样。 可他知道裴九娘是不会再跟他亲密了,既然如此,他索性一门心思扑到学业上,他一定要跟她证明,这一世,她的选择是错的。 在他看来,顾煜就是傻子,竟然忙着跟那些没权没势的来往,他上一世结交的都是权贵子弟,后来这些都是人脉,这一世,他要先努力读书,然后时机成熟外跟上一世的老朋友来往。 他自然知道怎么才能入他们的眼。 至于顾煜说的那些寒门子弟,他一根不在乎,虽然有些耳熟,他想许是上一世,寒门子弟里也有长进的。 也不足为奇。 不过是矮个子里拔将军罢了。 又偷看了一眼裴九娘,觉得她可真是娇惯顾煜,竟然不知道惯子如杀子的道理。 上一世,她疼爱自己,可也对他很严厉,这一世,他看到她对顾煜全是顺从。 在他看来,写了一点都不像她。 不过她大概是心疼顾煜上一辈子地苦。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理会,闭上眼,像把眼前的一切当做看不到,让自己努力沉浸在温书里。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后来顾煜和裴九娘又说了些什么。 裴九娘没想到小小年纪的顾煜,竟然能从一个野菜团子怜惜民生疾苦,听他说出,“以后想所有人都能吃得起饭。” 她感动的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顾煜,“煜哥,我的好煜哥,你不愧是阿娘的孩子。” 曾经她祖父的那些抱负,她虽然有感触,可碍于女子身份,也只是有感触,没想到她生的煜哥,竟然能承袭祖父的抱负。 想着,裴九娘忍不住抱住顾煜,在他脸上狠狠地琢了几口 惹得顾煜嬉笑连连。 回到侯府,她抱着顾煜在前面走,顾西珏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顾西珏还是住在主院旁边的小院,只是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不少,甚至几个还是上一世伺候她的人。 当初她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把那些人赶走,就是怕他们教坏顾西珏,可没想到这一世他们还是来到顾西珏身边,不知道是冥冥中注定,还是顾西珏有意为之。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 回到府里后,她急忙让彩凤入喊府医,来给煜哥诊脉,又吩咐厨房专门给煜哥做了温补的饭食。 获悉煜哥并无大碍,她才放下心来,又嘱咐厨房以后给煜哥的饭食加倍。 厨房虽然有些纳闷,却也没多说。 其实国子监是有厨房的,很多子弟都会在里面交钱,午膳再那里吃,甚至有的寒门子弟是会寄宿在国子监,比如,王春发就是如此,他们大多数也在国子监吃,可王春发家里实在贫苦,父母早亡,就只有一个童养媳,大概交不起饭钱,所以才会吃野菜团子。 想到这里,她又忙吩咐下去。 希望这一世能帮就帮吧。 她和煜哥的饭都是带了,再借国子监厨房热了再吃,所以,也只是多带一些。 晚膳是温补的小米粥,她陪着煜哥吃了不少。 煜哥虽然好了一些,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她本想让煜哥早些歇息,可煜哥坚持要把今天学的温习一遍。 煜哥是个懂事的孩子,她只会担心他太用功。 见煜哥是真的没有大碍,她便开始想明日该教授的番语。 其实她之所以会番语,是因为上一世顾西珏要去番国当议和使,那时候,番国国力已经远超本国,接连战败,被曾经他们瞧不起的蛮夷打的一蹶不振,只能议和。 顾西珏被委派去番国求和,她当时担心,特地请了番国货商教他学习番语,却被顾西珏觉得烦,后来她只好让货商教给顾西珏身边的人,而她耳濡目染学习了一些。 这一世,她有意想通过自己让本朝和番国货商来往多一些,所以,就又多学了一些。 想到这里,她看着煜哥,不禁问道,“煜哥,你可想学习番语?” “阿娘能教我吗?” 煜哥已经会一些,可那是他偶尔听阿娘说习得,不过他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虽然很多人觉得没必要学,可他觉得番国其实是个很恐怖的霍民族,他们窜的太快了。 他们不能遏制一个民族的进步,就只能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然后不让自己懈怠。 “可以,来,阿娘教你。” 裴九娘正好想试一下自己的教授办法,从这之后,便每次准备好讲授,便先交给煜哥。 煜哥梦学会,她再教给国子监其他人。 没想到她在国子监做夫子,倒是跟煜哥更亲近了。 而顾西珏,在一旁的小院温习,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的番语的声音,有些怔愣。 久远的记忆被重新捡起来。 那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被委派入番国议和,他心里烦躁,压根不想去,后来裴九娘唠唠叨叨让他学什么鸟语,他一句话都懒得听,后来她不知怎么就教会了身边的小厮,虽然那小厮后来确实派上用场,可番国人狡猾,那次议和,他没讨到便宜,回来,还被圣上训斥,还好五皇子和秦王世子帮他从中斡旋,才没有酿成大错。 所以这一世,他绝不会学什么番语。 议和,爱谁去谁去。 它听着顾煜在那说番语,想,顾煜去最好,番国人蛮横,对天朝人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一直愤愤不平,他没少被番国人刁难,就让顾煜去受受这份苦。 相信,他有继续去温习。 与此同时,沈氏已经入京。 沈玉郎已经去流放了。 沈氏虽然生气,可想着过了这么久,裴九娘也该知错了,她不来给她这个母亲请罪,多半还是拉不下脸,怕自己真的生气,她也不想来,可仗着弟弟玉郎还在流放受苦,就还是来了。 只要裴九娘给她赔罪,把弟弟玉郎救回来,她也可以试着原谅她。 不过想让她彻底消气,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裴九娘别想蒙混过关。 想着,沈氏掀开帘子往外看,正好路过国子监,看到不少女子从里面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昨天实在发困,今天补上4000) 第118章 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国子监什么地方,她可实在太清楚了 这可是未来朝廷肱骨的摇篮。 这么神圣庄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多女子? 她一时觉得自己是眼花了,急忙放下帘子,搓了搓眼睛,不死心又重新掀开,结果,还是一样。 她急忙命人停轿,让随行的人去打听一下。 不多时,小厮便回来禀报,“夫人,说是国子监开收女学子,也新增加了女夫子,您看到的女子就是国子监的女夫子。” “什么?” 沈氏惊愕的张大嘴,半晌,胸口才悄悄平静下来。 没想到,他们离京才不过一年多京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国子监竟然开始招收女学子,还有了女夫子。 她可太知道在国子监做夫子是多重要了。 想当初,她那公爹还做太傅的时候,多少权贵争着巴结他们裴家。 都要把他们裴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自从公爹去世,裴家才逐渐没落。 现在竟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要不是这次她来,只怕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她心里免不了记恨裴九娘。 死丫头,嫁入豪门不知道提携娘家不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不信她不知道,她怎么也该给家里去封信告知一下的。 想着,沈氏的脸色更难看了。 小厮见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其他的事情一并告知。 好在沈氏消化完之后,看出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催问,“你还要说什么?” “是,是关于咱们大小姐的。” 小厮犹豫,虽然裴九娘已经出嫁,成了侯府的当家主母,可裴家的人,还是遵照以前的旧历,称呼她为大小姐。 沈氏脸色拉了拉,语气也有些不太好,“她又怎么了?” “刚才那人说咱们大小姐如今就在国子监做女夫子,咱们大小姐如今教授番语,还被陛下封了从六品官职。” 小厮说的时候,语气轻快,自觉与有荣焉。 直到对上沈氏明显不悦的神情,他才恍然想起什么,急忙压了压。 “你说什么?那死丫头,她去国子监做女夫子了?还被封了官职?那她当真不管侯府了?” 沈氏相反,并没有太高兴,反而有些担忧,女夫子虽好,可毕竟女子外出始终于礼不合,而且一个从六品,哪儿有一品军侯夫人来的重要。 糊涂,可实在是太糊涂了。 她怎么就这么糊涂。 都怪她那公婆,把她教的无法无天。 沈氏等不及急忙让人赶紧抬轿去侯府,她必须当众劝她,让她及时悬崖勒马。 不过女夫子和从六品的官职,也不能白白不要。 她想到自己那可怜的侄女玉燕。 都怪裴九娘,一点小事,不依不饶,竟然让她那从小没吃过多少苦的弟弟沈玉郎去流放,爹一流放,玉燕的名声就毁了。 玉燕年纪不小了,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若不是裴九娘,玉燕本该高嫁。 这次来,她除了让裴九娘把沈玉郎接回来,就是想跟她商议,让她把玉燕接侯府里来。 她听说顾廷之还有个胞弟,名为顾晏之,也是侯府嫡子,跟玉燕,虽然玉燕比他大几岁,可俗话说的话,女大赛老母,最般配的了。 可现在,她改主意了。 若是她的玉燕能去国子监做女夫子,还有官职,那她岂不是能嫁的更好。 玉燕以前给郡主做过伴读,肯定能胜任。 想着,沈氏觉得这一趟来的可真是太值了。 与此同时。 已经久不登门的顾兰芝,又难得来看刘氏。 她这次来也是有原因的。 自从楚明月进了国子监做女夫子。 起初她是不看好,还没少在公婆面前说风凉话,可没想到,楚明月慢慢在国子监扎根, 之前她在街上碰到顾兰芝,原本想刁难一下她,让她当众下不来台,没想到原本她高攀不上的宰相夫人竟然主动为楚明月说话,对楚明月很是客气,说,“楚夫子把我女儿教的很好我女儿说,很喜欢楚夫子呢,以后楚夫子有空多来府上走动。” 说着,还又轻瞥了顾兰芝一眼。 顾兰芝气不过,觉得宰相夫人肯定是被蛊惑了,可渐渐的,她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对楚明月很是尊敬。 就连之前不支持楚明月的公婆都有些后悔了。 后来她又听说裴九娘也去国子监任教,还被封了官职,她更坐不住了。 凭什么他们都能去,她也要去。 可她跟公爹和夫君说了,他们都很看不起她,这更大大刺激了顾兰芝,她这才主动找到刘氏这里。 因为她听说楚明月去国子监就是裴九娘推荐的,她既然能推荐楚明月去,肯定也能推荐自己去。 她正跟刘氏说着,有人来通报,“夫人,大小姐,裴夫人来了。” “来就来呗。” 顾兰芝有些不耐烦道。 对方愣了一下,才又道,“我说的不是主母,而是裴老夫人。” “怎么是她?她来做什么?” 刘氏有些不悦,她一点不喜欢沈氏,想当初,她去裴家求娶裴九娘,当时裴老太傅还在,沈氏可没少拿话酸她,话里话外都瞧不上他们侯府,还说他们侯府是破落户。 可现在呢。 侯府如日中天,反而裴家因为裴老太傅的死,彻底没落了。 “母亲,不好,她这个时候来,该不会是盯着国子监来的吧?母亲,你可不知道,那沈氏有个侄女,叫沈玉燕,沈氏疼爱她更多的是过自己的女儿,我听说那沈玉燕之前在郡主身边做伴读,别人都有了好归宿,就她没有,我想她多半是来让裴九娘帮忙的。” “那怎么成,裴九娘已经是侯府的人了,怎么可能替外人办事,要办,也得先替你办。” 刘氏虽然之前跟顾兰芝生气,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亲疏还是知道的。 “还是母亲对我好,可,裴九娘…” “别急,咱们去等你大哥,他总不能不为你说话。” 刘氏让人去门口等着,一旦顾廷之下值,就先请过来。 顾廷之下值,就被直接请来了刘氏这里,听说了她在意的事情,顾廷之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裴九娘每天抽空教授煜哥,今日照旧教授煜哥番语歌,是很好听的一首歌,也是番国的民谣,说的是番国风光美,裴九娘唱一句,煜哥唱一句,起初还好,渐渐的,裴九娘也找不到自己的调了,这调一找不到,她就把词忘记了。 可她的煜哥却扯着嗓子在那嚎。 词都对,就是不在调上。 偏偏煜哥不自知,还在那很专心很投入的嚎叫。 她直接忍不住噗嗤笑了。 煜哥才诧异的看向她,“阿娘,是我不对吗?” “你每一个词都对,只是煜哥,以后咱们还是不唱了。” 裴九娘道,果盘人无完人,她的煜哥在别的地方已经足够优秀,唱歌上就算了。 沈氏被请进院子,进院子之后,小厮急着去禀报刘氏,让沈氏等一会儿,沈氏左等右等,没等来。就一个人带着一个丫头一个嬷嬷,在侯府偌大院子里,跟无头苍蝇一样瞎晃荡起来。 竟然意外闯进了顾西珏的院子。 顾西珏看到沈氏愣了一下,才想起起身行礼。“见过外婆。” 沈氏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对方是谁,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主动摸了摸顾西珏的头,然后让顾西珏告知裴九娘的地方。 虽然沈氏没说,可顾西珏知道沈氏生气了。 而他很高兴。 裴九娘不舒服,他就心里格外的舒服。 他知道沈氏跟裴九娘不睦,那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第119章 让给玉燕 这个沈氏,别看不起眼,可当真能给人添堵。 上一世,沈氏就没少给裴九娘找不痛快。 这一世,沈氏更不减上一世。 想着,顾西珏冲着沈氏指了指,“外婆,前面就是了,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去了,外婆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来的。” 闻言,沈氏点点头,让人给顾西珏塞了一块碎银子,然后朝着主院走去。 顾西珏有些嫌恶的把沈氏给的碎银子一丢,可旋即又捡了回来。 虽说这一世它手里没有上一世手头宽裕,可凭借上一世的记忆,他也不算缺钱,这沈氏当真还是一点没变,真是让人不喜,可话说回来,钱又有什么错。 顾西珏捡起来,随手给了伺候自己的小厮,小厮高兴的眉飞色舞的。 顾西珏摆摆手,示意对方大可不必,然后悄悄跟上沈氏去看。 沈氏很快就到了主院,远远就听到院子里传出裴九娘和顾煜的笑声,沈氏脸色当即就拉了下去。 她的亲舅舅被害的流放,吃不饱穿不暖,她的玉燕整日以泪洗面,她亲娘整天愁的吃不下饭她裴九娘倒是过的好不惬意。 还能笑得出来。 沈氏满脸寒霜,双手攥拳,几乎忍不住就要冲过去叫骂,狠狠教训这个不孝女一番。 还好被身边的嬷嬷给劝住了。 是啊,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如何,人家嫁入高门,成了这高门大户的主母,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得看她的脸色。 想着,沈氏压了压心里的不快,挤出一些笑意,上前,边走边对着里面的人轻声喊道,“九娘,母亲来看你了。” 闻言,裴九娘和煜哥几乎同时转头,就看到一脸风尘仆仆的沈氏,被人搀扶着快步走了过来。 沈氏脸上的笑意看着极其别扭,眼底明明是愤恨,可脸上又别扭的笑着,到了跟前,又似乎熟稔的拉起裴九娘和煜哥的手。 倒是让裴九娘和煜哥有些意外和尴尬。 裴九娘看到煜哥地表情,急忙把对方和自己的手抽出来,后退了几步,才问道,“裴夫人怎么来了?” “你,你喊我什么?!” 一瞬间,沈氏脸上的笑意就有些维持不下去了,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算了,当母亲的哪儿能真跟自己的女儿计较,儿女债儿女债,我生了你,就是来讨债的,好了,我都来了,你就别计较了。” “计较?裴夫人说的计较指的是什么?” 裴九娘心里已经猜到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却还是没有说破。 主要她实在好奇,对方到底会怎么说。 毕竟印象里,沈氏自圆其说的能力还是挺让人意外的。 上一世,她一次次在她的那些歪理下妥协,被对方拿孝道拿捏。 原以为顺了对方,对方就会把她当心头肉,可实际上,自己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十三娘,更别说沈玉燕。 若是她现在还看不透这一点,那她当真就真是白重活了。 “咳咳,我知道上次你舅父做的是过分了些,可他如今也吃了苦头,你也该消气了,你还是赶紧把他接回来,这件事就算了。” “算了,为什么算了?他要杀我和煜哥,为何就能算了?” 裴九娘虽然极力压制,还是忍不住声音里的颤抖,被亲生母亲这样待,她真的想不通。 “你,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该想明白了,没想到…气,真是气死我了。” 沈氏当真气坏了,看着一脸不肯让步的裴九娘,甚至想举手,可最终还是没有,毕竟这里不是裴家,自己虽说是对方地母亲,可她一向知道,自己在对方那,没多少份量。 可她既然来了,就必须要让她松口救玉郎。 “这件事咱们一会儿再说,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听说你去了国子监,可有这回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 裴九娘深呼吸一口气,冷声反问。 “做什么?你放着好好的侯门主母不当,去做什么从六品夫子,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还是赶紧别去了,一个女人家,成了亲,就该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哪儿能整日抛头露面。” 闻言,别说裴九娘了,就是身边的嬷嬷丫头都听不下去了,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好出言反驳。 “嗤。” 裴九娘看着沈氏,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氏见状,脸色更差了,忍不住怒斥,“你笑什么?你觉得为娘的话很可笑?” “只是我有些好奇如果是你那乖侄女玉燕,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玉燕,玉燕她自幼聪慧,是我们沈家的希望,要我说,你就把夫子让给玉燕,她自幼比你聪慧,做得好,你脸上也有光,不是?” 第120章 番语? 虽然早就料到沈氏会这么说,可当真的听到,裴九娘还是免不了有些心寒。 儿时,她也曾渴望过沈氏会待她好,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她足够优秀,足够孝顺,沈氏就会待她跟十三娘,跟沈玉燕一般。 所以上辈子,她才会努力做一个有求必应地好女儿。 可到头来又换来什么呢? 裴九娘心里一阵阵下沉。 死死盯着沈氏没说话。 沈氏却以为有门,眉开眼笑的继续劝道,“九娘,你已经是侯府主母,虽然你无才无德,可好在你命好,这是你的造化,你现在就该好好做你的侯府主母,侍奉婆母,体贴夫君,抚育子嗣,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那什么夫子,你还是别做了,毕竟,那夫子也就是听上去好,其实与你没什么用处,你还得花费心思。 母亲是过来人,又跟你是亲母女,才会给你忠告。 倘若你疏忽了侯府,你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母亲还是为了我好了?” 裴九娘冷笑,她无才无德,原来自己在沈氏眼里,竟然如此的不堪。 她闭上眼,深呼吸,才没让自己流露出哀伤。 “当然是为你好,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你是我生的,玉燕是我侄女,你们就是亲姐妹,你好好守着你的侯府,玉燕有了国子监夫子这层身份加持,还怕以后嫁不到好人家,你们姐妹以后同心协力,这京城总有你们容身之地。” 沈氏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沈玉燕顶着国子监夫子和从六品这层身份高嫁的场景,有些老迈的脸都显得精采奕奕起来。 刘氏拉着顾廷之一路走来,路上都在跟顾廷之唠叨裴九娘的不是,一个女人抛头露面,这是其错一,既然可以推荐人,就该先想到自家人,而不是什么好事都想着娘家。 还有之前裴九娘害的顾兰芝在楚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这是她本该弥补的。 顾廷之没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该跟刘氏说什么,毕竟,这才多短时间,她就已经忘了顾兰芝根本就是自作自受,现在还有脸怪裴九娘。 刘氏见他不说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激,便没再继续。 转眼,一行人就到了主院外,一眼,刘氏就看到了沈氏,正好就听到沈氏跟裴九娘说让她把夫子和从六品让出来给沈玉燕。 刘氏当即就忍不住了,对着一旁面色严肃的顾廷之道,“听到了吧?我就说裴家人来准没好事,凭什么?裴九娘她能当上国子监夫子,还从六品,靠的还不是咱们侯府,怎么着,也不能便宜外人?” 刘氏一边说,一边看身旁的顾廷之,见他脸色愈加严肃,心里顿时一喜,又见顾廷之往里走,急忙跟上去,边走边说,“廷之,你可不能糊涂,你妹子终究是你妹子,你能眼睁睁看她再楚家背排挤不成?” “这个裴九娘,我以前看她还算是公允,可是一牵扯到裴家,就犯糊涂,还有那个什么沈玉燕,那是个什么货色,把夫子给她,那不是让她丢人现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没人了呢…” 刘氏越说越生气,眼瞅着就要上前骂人,却听到裴九娘声音响起。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对,你可算…” 沈氏没想到裴九娘突然这么听话,一时间眉飞色舞起来,却被裴九娘打断了。 “玉燕妹妹冰雪聪明,区区番语而已,自然是能胜任的,你放心,我明日就去跟祭酒说,让他转告陛下,任玉燕妹妹为夫子,可是,我还是得提醒一句,番语教授兹事体大,若是出一点岔子,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什,什么?!” 沈氏懵住。 番语? 那是什么? 第121章 造谣 “裴夫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玉燕妹妹不会?” 裴九娘一脸严肃。 “那你不是胡闹,你可知之前托大的,现在已经在流放路上了,还是你觉得沈玉郎一个人流放太孤单,你想和沈玉燕一起去陪他。” “我…” 沈氏顿时后背涌出一阵冷汗。 同时,原本气冲冲的刘氏也懵了。 什么番语? 裴九娘什么时候会番语了? 她在国子监教授番语? 那她的兰芝哪里会? 裴九娘看着脸色骤变的沈氏,心情才觉得舒畅了一些,转头,就看到错愕站在院门口的刘氏和顾廷之。 刘氏已经许久不曾踏足,突然来,她自然猜个七七八八。 她轻笑着扫了一眼刘氏五颜六色的脸,目光落在顾廷之身上,对他轻点头。 顾廷之也冲她点头,目光落在沈氏身上,他表情微拧,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毕竟上一次去裴家,顾廷之就说过以后和裴家没关系了。 裴九娘和煜哥在裴家的遭遇,已经让他对裴家没有一点好感。 来之前,刘氏告诉他沈氏来了,他就猜到沈氏绝不会是来看九娘和煜哥的,果然没猜错,又是为了沈玉燕和沈玉郎来的。 他知道沈玉郎被判流放后,沈氏一直上下打点,却没有改变流放的结局。 现在沈氏不死心,又来找九娘,可真是好大的脸。 想着,顾廷之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甚至还有几分威迫。 沈氏自然也察觉了,心里微微有些紧张起来,不过她还是仗着自己是长辈,不可能低头。 裴九娘看在眼里,也一句话不肯说。 而是直接把目光扫向刘氏。 “母亲许久不曾来看望儿媳,不知道今日?” 刘氏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柳听顾廷之道,“她听说你要把国子监夫子和官职让给旁人,等不及…” “我…”刘氏错愕,没想到顾廷之竟然直接说了,可最后还是没反驳。 在她看来,裴九娘既然已经嫁入侯府,那一切就都是侯府的,她的东西就都属于侯府。 “原来如此,母亲是为了小姑,也不是不可以,还是那句话,倘若小姑能胜任,我自然可以。” 裴九娘轻蔑笑着。 一个两个,都当她是大风刮来的,她自己都还没坐稳,就来抢了。 可真是给他们脸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裴九娘?别以为你会说几句番语就了不起,不就是些鸟语,你以为你靠着会说几句鸟语就能被封官职,靠的什么?还不是靠侯府,靠我儿子的军功?” 裴九娘都被气笑了,“是啊,我靠侯府,靠他军功,所以,作为他妹妹的,也可以,你何必来求我?” “你?” 刘氏当真要气坏了,指着裴九娘,越骂越难听,“别给脸不要脸,我要不是怕你背着我儿子偷人,才不会…以前我顾及我儿子面子不肯说,也是想给你留面子,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丑事当众说出来?” “我偷人?什么时候?在哪里?跟谁?你把话说清楚,若是我裴九娘当真做了,我自请下堂,可若是我没做,却被张口污蔑,那这件事,谁也别想就这么过去。” “是啊,母亲,到底什么时候,在哪儿,跟谁,你把话说清楚,若是她当真做了,我绝不姑息。” 顾廷之眯眼沉声道。 刘氏却有些慌了,她原本就是张口就来,哪里知道,可面对裴九娘和顾廷之的逼问,她又实在是拉不下脸说自己胡说八道,于是只好大声嚷嚷道,“你做的事情还问我,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不成? 说出来我都替你害臊?你还有脸问?” “我要是你,我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刘氏越说越大声,她知道裴九娘好面子,她故意这么说,她肯定吓得心虚。 可裴九娘却自始自终很平静,还笑着问她,“你说了这么躲,就是没说在哪,什么时间,还有跟谁? 是你不忍心我这给你们丢人的儿媳离开? 还是根本就说不出来?想红口白牙一张柳污蔑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污蔑官眷清誉,可是眼大刑伺候的?” 闻言,刘氏有些慌,可她很快镇定下来,虚张声势道,“你少吓唬说,我是你婆母,是你长辈…” “所以长辈就可以随意编造谎言污蔑人清白?” 裴九娘收起脸上的表情,一张脸阴冷可怖。 刘氏不敢直视她,眼神有些躲闪,嘴巴嗫嚅,想避开,可偏偏顾廷之不肯给她机会。 “我相信你肯定不是为了诋毁她而故意编造,你可是我母亲,事侯府的老太君,你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母亲,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到底在哪儿,跟谁?!”刘氏瞬间哑住,嘴巴开开合合,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起初她还怀疑一向跟她不对付的儿子怎么突然转性信任她了,可很快她就明白顾廷之是故意的。 他为了裴九娘,要让他的母亲难堪。 她越想越气,正要大声斥责他,结果顾廷之阴冷着脸,又开口。 “所以母亲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为了让九娘顺从,就能随口编造这些足以毁掉一个人的话来污蔑她,母亲,你可是堂堂侯府老太君,你怎么能这么做?” 顾廷之其实一直都知道刘氏是什么样的人,可他以为这么多年,刘氏不可能再跟过去一样粗鄙,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了她。 他有时候都想,要是自己没有坚定的相信裴九娘,她遇到的是一个愚孝,或者是不熟悉她的人,会不会因为刘氏那番话,就对她心生芥蒂。 他的母亲,她也是女子,难倒不知道名节对于一个女子多么重要。 她怎么能? 顾廷之越想越心寒,越想越难受。 甚至不敢去想过去的这些年,裴九娘要如何低三下四委曲求全,才维持侯府表面平和。 “你,我,我说什么了,我不就是顺我怕她偷人,毕竟一个女人家,入国子监做什么,还不是去找男人…” 刘氏眼神躲闪。 “找男人?那你还让顾兰芝去,你就不怕她去找男人?” “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你妹妹,哪儿有,她怎么能跟你妹妹相比。” 刘氏本来还有些心虚,一听顾廷之贬低顾兰芝,顿时又激动起来,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当即张牙舞爪起来。 说着,还恶狠狠瞪着一旁的裴九娘,“都是你,不就是想让你推荐兰芝去国子监,你不肯就不肯,还挑拨我们母子关系,我真是后悔,当初要娶你做儿媳妇,这整个侯府都被你弄得乌烟瘴气的,你可得意了?” “别给我扣这么大的锅,你跟你儿子的关系,是你自己偏心导致的,还有,如果你污蔑我,我反驳就是挑拨,那我承认。 只是,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人,又说不出所以然,怎么?你该不会是觉得只要是入国子监的女子,都是抱着别的目的去的吧?” “是又如何?” 刘氏气急败坏,已经被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真是气死她了。 这裴九娘现在是越来越不好拿捏了。 她当初怎么就觉得裴九娘被沈氏拿捏,是个好拿捏的。 早知道,还不如当初不娶她。 后悔。 她觉得娶裴九娘,简直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 “奥,原来你真的这么觉得的,所以,但凡去国子监的女子,在你眼里都是不守妇道,那,岂不是公主郡主也是如此?还是说,你觉得公主郡主还不如你的顾兰芝?我倒是不知道顾兰芝那么大的脸,改日倒是可以当着公主郡主面问问。” 裴九娘继续嗤笑。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刘氏还不知道自己跳进了裴九娘挖的陷阱就太蠢了。 她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瞅着就要晕倒,却听到裴九娘出声吩咐身边的人,“快去,老夫人怕是又要晕倒。” 闻言,刘氏刚要晕倒的动作一滞,最后只能顶着五颜六色的脸匆匆离开。 她一走,沈氏才开腔,“九娘,我以为你在娘家作威作福也就算了,没想到你竟然对你婆母,看把你婆母气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裴九娘冷脸看着沈氏,差点忘记了她。 刚才刘氏污蔑她的时候,沈氏全程隐身,这会儿倒是出来蹦哒了。 可真是太给她脸了。 第122章 褫夺诰命 闻言,沈氏脸色当即有些难看,可碍于顾廷之在,她也不好发作。 只留下一句,“改日你回家一趟,我再跟你说。”便走了。 她原以为自己说要走,裴九娘肯定会心软,给自己请罪,挽留自己,自己再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把自己要求的事情都办了。 可没想到,她都走出院子了,裴九娘都无动于衷。 她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可想到裴九娘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过,便还是走了。 身边的嬷嬷小心看着她,问道,“夫人,我看这次大小姐,我是说侯夫人,她好像…” “她是个容易心软的,我都亲自来了,她不会不管,想是顾侯还在气头上,她也不好直接答应,咱们先走,想来舅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闻言,嬷嬷点头,俗话说知女莫若母,夫人自然是最了解大小姐的。 夫人都这么说了,定然是错不了的。 “那玉燕小姐?” “她若是心里有数,就该知道什么都比不得亲姐妹,你也看分她和刘氏的关系,难不成不给玉燕,给刘氏?” “可我听说要会番语,咱们玉燕小姐…” 嬷嬷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九娘天资不如玉燕,她都能学会,玉燕肯定也能,再说,有侯府做担保,玉燕没问题的。” 沈氏很有信心。 见状,嬷嬷便也没再多说。 … 另外一边。 刘氏回到院子后,便开始不舒服,府里的嬷嬷当即去外面请大夫,到了医馆,更是直接道,“我家老夫人被儿媳气病了,赶紧去看看。” 很快,裴九娘把婆母气病的消息就传遍了。 顾廷之听说之后,当即让人拿着令牌去了太医院,以“母亲病危为名”把太医院五个太医都请入府里。 刘氏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只能继续躺下唉声叹气,还想跟以前一样,想收买太医,可太医哪里是她能收买的,硬是实话实说。 “老夫人并无大碍,想来多半是心结。” “对,老夫人应当是心结。” … “既然如此,那我就遵从母亲的意思。” 顾廷之送走五位太医,随即便亲自写了折子,言明母亲要侯府担保顾兰芝入国子监做教授番语地夫子,如果顾兰芝不能胜任,侯府全府带罪。 直接当着刘氏面,就找人快马加鞭送去宫里。 刘氏本来还暗自高兴自己这一装病,总算逼的顾廷之让步,直到听到“若是不能胜任全府担罪”,吓得直接面色发白 别说她了,就连顾兰芝都蒙了。 她的确是想去国子监做女夫子,可更多的是想不输给楚明月和裴九娘,她哪里会番语。 听说裴九娘教授番语,还得了官职,她就已经打退堂鼓了。 没想到刘氏还不依不饶的,更是逼着顾廷之上了折子。 她哪里不明白,刘氏这可不全是为了自己。 更多的还是拖着自己跟裴九娘和顾廷之置气。 她当即又去侯府找到刘氏劝了一番,刘氏本来就正在后悔,听到顾兰芝说,“母亲,你可莫要害我。”当即爆发了,直接从床榻坐起来,对着顾兰芝就是一通大骂。 顾兰芝也不遑多让对着她道,“我让你帮我问问,可以推荐我去做教授旁的夫子,谁让你…总之。这是你自作主张,跟我没关系。” “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志气的,她裴九娘都能会,你难倒不成?” “母亲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自己要是回,你自己去。” 说着,顾兰芝便大摇大摆离开了,碰到人就急忙解释自己可没让刘氏这么做,实在是她自己跟裴九娘过不去。 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是刘氏看不得裴九娘为国效力。 顾府耆老都被惊动了,纷纷上门斥责顾刘氏。 现任族长是顾廷之的爷爷辈,也是刘氏的长辈,原本为了每年从侯府讨要银子维系族学,他每年都要忍受刘氏刁难和不耻,这次也是就着机会把对刘氏地不满都一起发泄出来。 “刘氏,你出身粗鄙,原本不过是侯夫人身边的贱婢,侯夫人身体不适宜生养,你又生了廷之,才为了廷之有个正室嫡出的身份,让你勉强做了正室,可你这些年所作所为实在是担不起正室的指责,倘若你再一意孤行,我不介意代替已故去的老侯爷恢复你原本的身份。” “什么原本的身份,老不死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我是侯府老太君,用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刘氏气的破口大骂,自从自己生了顾廷之,又熬死公婆,她就再也没有被人这么说过。 这些年,他们仗着姓顾,每年都要从侯府拿银子,她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现在,竟然还对自己出言不逊。 “你,你简直冥顽不灵,侯府怎么会有你这种粗鄙之人?” 族长已经八十岁了,怎么也算刘氏长辈,怎么都没想到刘氏竟然会连他的面子都不给,气的他当即甩袖子。 “也罢,我看你确实不适合再做我们顾氏的正妇。” “你少吓唬我,我儿廷之是侯爷,我是他的母亲,谁能动我?” “廷之是侯爷,可也是顾家子孙,但凡顾家子孙,就得受我们顾氏一族约束,不过你说的对,廷之有你这样地母亲,将来我不能有好,我看,你也用不着做廷之的母亲了。” 说完,老族长才在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离开了。 身边人见状忍不住劝刘氏。 “毕竟是族长,老夫人实在不该…” “怕什么,我有诰命在身,他们难不成还能让陛下把我地诰命给撤了。” 闻言,嬷嬷没有再说话。 可让刘氏意外的是,几日后,侯府迎来圣旨,直接褫夺了刘氏的诰命之身,还谴责刘氏莫要再干涉朝政,否则严惩不贷。 自此,刘氏是真的病了。 请了好多大夫,却都不见好。 第123章 不是亲人 而京城的事情,处于京郊县城的裴家尚不知晓。 上次去京城回来,沈氏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亲自去了,裴九娘肯定会乖乖按照自己说的办了。 回到裴家和沈家,她也是这么说的。 裴父原本担心裴九娘和顾廷之真的会跟裴家决裂,因此惶惶不可终日多日,直到沈氏亲自去京城回来面带喜悦告诉他。 “放心吧,她的脾气,跟她那个婆母是处不好的,她以后还不得靠着娘家,我临走都把话跟她说清楚了。” 闻言,裴父一直提着的心才稳稳落地。 至于沈家。 沈玉郎本来的确是被押着去流放,可没多久他就偷偷跑回来了,现在就躲在裴家。 沈玉燕也留在裴家照顾他。 沈玉燕现在最牵挂的不是沈玉郎会不会东窗事发被抓起来,而是自己的亲事。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嫁的比裴九娘差。 她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刘氏更偏爱那个叫顾晏之地小儿子,这才撺掇沈氏去找裴九娘,可没想到沈氏去京城给她带来了一个更好的消息。 国子监竟然开设女子班,还招收女夫子。 而裴九娘竟然入国子监做了女夫子,还被授予官职。 顿时。她的心都因为嫉妒扭曲起来。 裴九娘能做的,她也能。 她当即就要沈氏去找裴九娘,让她安心做侯夫人,她去替她做女夫子。 “你就放心吧,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她只要不傻,就会知道,怎么着都不能把机会给外人,你且再等等,兴许是那刘氏还跟她闹呢。”沈氏拉着沈玉燕的手安慰道。 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着急,按理说,裴九娘怎么也该开信儿了,可是她每天都去问驿站,可驿站的人说,没有京城那边来的消息。 兴许是有些麻烦。 她想。 可她觉得裴九娘肯定不会,也不敢不给她办。 “她要是不答应,我跟她没完。”沈玉郎一边搂着女人喝花酒一边忍不住道。 这段时间,他可真是吃了太多苦了,虽然沈氏给他打点了不少银子给那些负责押送的官差,可是他每天还得徒步,他这辈子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好在他聪明,趁着看押官差看的不牢,偷跑出来,让人直接把他送了回来。 因着不能外出,他便让沈氏给他从花楼请了几个妓女来家里,也算是慰藉他之前受的苦。 钱当然是沈氏出,毕竟若不是裴九娘,他哪里用得着受这样的罪。 想起流放的几天活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就恨不得亲手去宰了裴九娘。 可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玉燕,还需要她帮忙去国子监做女夫子,他想着,就先忍下这口恶气。 等自己的玉燕达成所愿了,再找她不迟。 倘若她不识相,不肯给玉燕帮忙,他肯定不会轻饶她。 可其实沈氏手里也没什么钱,裴家以前的确是有些产业,可都被裴老太爷和太君留给了裴九娘,这也是沈氏对裴九娘不满的原因之一。 她不明白,那两个老东西偏心也就罢了,怎么裴九娘也这么不懂事。 而沈氏是没什么嫁妆的,她又不擅长经营,加上这些年,她还要补贴沈玉郎,裴家在她手里早就已经是外强中干。 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变卖了不少东西,替沈玉郎打点。 “你啊,就悠着点,再说,玉燕还在呢,你怎么…” 沈氏虽然疼爱沈玉郎,可也见不得他整天这般放浪,主要是怕他带坏了裴老爷。 可沈玉郎却丝毫不在意的摆手,“我这不是憋坏了,再说,玉燕是我闺女,她一向孝顺,从不会在意这些。” 沈氏听着,也下意识便朝沈玉燕看去,见沈玉燕确实一脸的不在意,才放下心来,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还是玉燕懂事,十三娘和裴九娘要是有玉燕一半懂事就好了。 尤其是裴九娘,那可真是比玉燕差远了。 沈玉燕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听说是教授番语,可她根本不会啊。 谁料沈氏听了却不以为意把摆手,“没多难的,我都替你想过了,让九娘一边教你,你一边学一边教,听说她每天只需要教一个时辰,让她提前把该教的都教给你,你再去教,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沈玉燕才放下心来。 沈玉郎也抽空从酒色里回神,安慰沈玉燕,“别担心,要是她敢不用心教你,或者对你有所保留,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什么侯夫人,她就是变成了皇妃,也是沈家的骨血,是沈家人,在我面前就得盘着。” 听他这么说,神预言更高兴了,想到这么多年,虽然沈家一直是个破落户,可是不管十三娘还是裴九娘,在她面前都横不起来。 因为她有沈玉郎这个爹,虽然这个爹无能,可是沈氏什么都听她的。 就连当初裴九娘写的那些策论都给她了,不然,她也不能进王府给郡主做伴读。 想到昔日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她暗暗在心里发狠,等她成了国子监地女夫子,看他们还敢狗眼看人低。 什么侯夫人,她才不屑。 她以后要做国公夫人,不,王妃,皇妃… 只是,随着一天天杳无音讯,沈玉燕和沈玉郎还是急了。 一次次去催沈氏。 沈氏也急的不行,一次次让人去侯府递话,说她身体不适,让她回府探望。 裴九娘对这些一笑置之。 她想起上一世就是这个时候,沈玉燕想嫁给顾晏之,她不同意,沈氏一次次威逼利诱,后来不成,竟然直接扯谎,说她病重,她当时信以为真,便去探望,可没想等她的竟然是囚禁和殴打。 当时沈玉郎当众打了她,还把她关起来,连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关了起来,对外说,是她思念母亲,想多留一段日子,可每天都在折磨她,等她松口帮忙。 想到上一世的经历,裴九娘绝不会再心软。 也是她重生之后,注意力都在煜哥身上,一时间没想起沈氏和沈玉郎做的事情,不攀,上一次,她绝不会回去探望 从此之后,裴家,沈家,在她心里都已经再也不是亲人。 若是他们敢再对她,对煜哥做什么,她不介意把他们看作仇人,让他们尝尝她的手段。 第124章 再见战神 与此同时,裴九娘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煜哥身上。 煜哥进国子监已经有段时间了,策论和作诗方面,她丝毫不担心,可骑射琴艺等方面,煜哥就落后了许多。 尤其是骑射。 煜哥身体底子比别人差,虽然这段时间已经好了不少,可仍旧比那些从小就学骑射的差得多。 本来之前顾廷之答应给煜哥做武术教练,可因为一些事情,煜哥根本不愿意接触顾廷之,他虽然每天照旧会扎马步和跑步,可是效果甚微。 而裴九娘在这些方面也并不擅长。 思来想去只能找到国子监教骑射的夫子,也是上一届的武进士,让他抽空给煜哥补一下。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夫子竟然是顾廷之的旧交。 当裴九娘听说的时候,脸色瞬间就有些不好了。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不想收回。 对方询问为何不让顾廷之教的时候,她也只能借口说,“侯爷,他比较忙。” “也是,顾侯回京以后听说确实忙的很。” 武夫子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帮顾煜补习骑射的事情。 虽然他的骑射都是受顾廷之指点的。 裴九娘角色尴尬带着煜哥离开。 一直上了马车,才靠在车壁上深呼吸一口气。 顾煜看她一脸为难,想开口,“阿娘,其实…” “煜哥,不用管别人说什么,阿娘相信你是最好的。” 裴九娘安慰顾煜,她不想让自己的芥蒂成为顾煜心里的负担。 她的煜哥是最优秀的,她相信只要他努力,肯定不比任何人差。 可事实证明人无完人,煜哥在读书上的确是犹如天助。 可是骑射上,的确不占优势。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了,可看着他一次次垂头丧气,裴九娘心里也很难过 她有时候都想打退堂鼓了,想着,反正以后注定是要走文臣的路子,可看着煜哥满脸倔强的样子,她又不忍心说出口。 而武夫子压力也同样很大。 他有时候怪异自己是不是不擅长教。 毕竟顾侯那样的人。他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差。 可他的确是把顾廷之教他的都尽量的教了。 与此同时。 兵部衙门。 顾廷之正接受京畿的驻守,开始布防,整日忙的头脚倒悬。 因为缺人手,还把之前武举考试的不少人的名录都找了出来,在一众名录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武大志。 他想起武大志曾经是军中一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后来作战勇猛,被他注意到,他那会很年轻,缠着他学骑射打仗,他不忙,便教给了他。 后来才知道这武大志虽然姓武,母家却是王家,后来就通过王家的关系回京,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考过了武进士。 他当即让人去查武大志的下落,却怎么都没想到武大志竟然去国子监做了夫子。 一个武进士去做夫子,在他看来简直是大材小用。 他房里让人去把武大志请来。 武大志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请到顾廷之跟前。 已经七八年了,七八年前,他跟爹娘呕气,去了军中,后来认识顾廷之,那会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觉得打仗只要不怕死就成,后来被现实打的脸啪啪作响。 有一次还差点死在敌人的围攻下,是顾廷之宛如天降神兵救了他,那之后,他就把顾廷之视为心中的战神,那些年,他一直追随顾廷之,后来还学了一些皮毛。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再见到顾廷之,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 他想起最近顾煜在他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好几次都摔下马,却还是骑射堪忧,顿时有些愧疚不已,不等顾廷之开口,就直接抱拳,“将军,是我无能,将军都能把我教好,可我却没有把将军的儿子教好,还请将军责罚。” 闻言,顾廷之愣了下,随即才明白过来,原来武大志就是煜哥的骑射夫子。 虽然他最近忙的头脚倒悬,经常隔好几天才会回侯府一趟,却也知道顾煜最近每天都摔的鼻青脸肿归家,听说是每天放学后被骑射夫子押着训练练的。 它本来也想询问一下,到底是哪个,把他顾廷之地儿子训成这样,可又担心贸然插手,裴九娘会不高兴。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巧。 一瞬间,重逢的喜悦瞬间化成了满腔怒火,抬起的手,重重落在武大志肩膀上,仿佛千斤重,武大志觉得自己整个都往下落,双腿都跟着抖了抖。 “将军…” 武大志想到顾廷之曾经对他的那些教训,额头上青筋直冒。 顾廷之却笑着道,“小武子,许久不见,不知你最近长进了多少。” 说着,便押着武大志去了练武场,就要比划一下。武大志自知不是对手,急忙退缩,顾廷之却根本不给机会,最后武大志被逼着比了三个回合,每次都输,眼瞅着都要哭了,顾廷之才作罢。 “将军,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明天就去请辞,再也不做什么夫子了。” “半途而废,这就是我当年教你的?” 顾廷之话语里满是严厉,让武大志心里直打鼓。 “那您说?” “好了,你详细跟我说说顾煜怎么回事?” 顾廷之其实一直都想继续训顾煜的武术教练,可顾煜对他成见很深,而且裴九娘也对他有些抵触,加上他也的确是忙的实在抽不开身。 武大志听了,急忙把自己对顾煜的训练都跟顾廷之说了一遍,顾廷之听完,脸色很差。 武大志看的心里直突突,“将军,你当年不是也…”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能相提并论吗?好了,你听我跟你说…” 顾廷之不愧是带兵多年的将军,他训练出来的骑射兵可是最好的。 武大志听完瞬间醍醐灌顶。 几日后,顾煜的骑射便有了进步。 裴九娘很高兴,特地奖励煜哥,要带他一起去谈生意。 这次见面的是番商,正好验证一下煜哥最近学的番语。 让裴九娘惊喜的是,煜哥不仅都听懂了她跟番商说的话,还能用番语跟番商简单交流。 番商很喜欢煜哥,还特地邀请裴九娘和煜哥一起入画。 裴九娘以前看过番国的画,他们用的颜料跟天朝很不一样,色彩要更多一些,而且他们很擅长画人画像。 画的人很是逼真,跟真人都没区别。 上一次见,她就很想给煜哥画一幅,听说这次又有番国画家来,她急忙就答应下来。 只是正式入画之前,她还想给煜哥重新打扮一下,于是去成衣店给煜哥买了新衣服,又买了新鞋子,最后白带着煜哥回到番商住的客栈。 番商作画很慢,而且要人一动不能动,她担心煜哥根本坚持不下来,可没想到煜哥竟然坚持下来了。 等到煜哥画像大成,她看着画像里栩栩如生的煜哥,只后悔当初没有早些让番国画师给煜哥多画几幅。 不过她询问番国画师,得知他会在京城逗留后,便请他教她作画,等以后,她可以帮煜哥作画。 那番国画师一口答应下来,还直言裴夫人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裴九娘不置可否,可听到人夸赞,还是很开心。 直到察觉煜哥一直轻轻拉她的手,才急忙带着煜哥告辞。 她知道煜哥虽然暂时无法接受顾廷之。却也无法接受她跟其他男子。 两人在路上走着,裴九娘却突然觉察哪里不对劲 这路不是回侯府的。 她急忙询问赶车的车夫,却发现车夫不知何时换了 不对。 有问题。 她下意识拉住煜哥的手,然后在他手心里,轻轻写了几个字,然后趁着马车颠簸的时候,把煜哥悄悄从车窗顺了下去。 看到煜哥翻滚了几下,然后无碍,爬起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煜哥小,能顺利从那么小的地方爬出去。 接下来,她想了很多。 她能想到的就是裴家,沈氏和沈玉郎。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一世她已经尽量避开,可对方还是不打算放过自己。 她暗暗的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然后只等什么都不知道。 而煜哥铭记裴九娘告诉他的,他要去衙门。 可京城里衙门太多了,京兆尹衙门,大理寺衙门,等等。 他一路打听一路到了所谓的衙门,努力昂头,就看到阳光下刺眼夺目的兵部衙门四个大字。 兵部。 他突然想起这似乎不是,可他实在担心阿娘,还有,他刚才突然想起似乎那个人就是在兵部的衙门任职。 犹豫间,兵部衙门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有人留意到一直站在门口的小孩忍不住问,“小孩,这里是兵部,不是你玩耍的地方。” “我不是玩耍,我来找人。” 顾煜沉思了一下,还是觉得阿娘的安危更重要。 “找人?找谁?” 那人以为顾煜随口胡说,却没想到顾煜竟然直接报出了一个名字。 “我找顾廷之。” “顾,你说顾侯,你找他?” 那人话说到一半,却赫然发现眼前的小娃娃竟然和顾廷之有些相似,接着想起什么,一溜烟跑回去,边跑边喊,“侍郎大人,侯爷,门口有个小孩…” 处理完手里的事情,正打算早些离开的顾廷之听到有人喊自己,眉毛都拧在一起,结果对方竟然对着他指向外面。 “门口有个小孩,说找你,而且他跟你长的很像。” 闻言,顾廷之怔了一下,旋即就想到了煜哥。 其实他也发现,煜哥不仅脾气像他,相貌也很像他。 可他很快又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且不说煜哥还小,裴九娘不可能让他单独出来。 煜哥对他的态度,他也知道,他怎么可能。 可当他怀揣好奇,走到门口,看到门口那抹小小的身影,还是惊住。 接着就是狂喜,声线都带着一丝喜色,“煜哥,你怎么?” “阿娘,阿娘,救阿娘。” 闻言,顾廷之面色顿时一凛,接着拉住煜哥的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煜哥磕磕绊绊把裴九娘带他去见番商,后来画像,后来发现马车不对,在他手心写报官,然后把他从门窗顺下去的事情说了。 听说后,顾廷之脸色很差。 浑身都升腾起一股子戾气。 而与此同时。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一座很偏远的宅院。 车夫瞬间变了脸,拉开车门就对着裴九娘怒斥,“下来,老实点,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裴九娘看着跟上一世差不多的地方,心里已经明镜一般,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寒。 为了少吃一些苦头,她没有跟上一世那般大吵大叫,而是很乖顺的跟着走进去,任由人把她手脚捆绑住。 上一次被沈玉郎袭击的事情,她后来想过,顾廷之应该在她和煜哥神超安排了人的。 所以这一世她并不太慌张。 而她实在是想看他们这一世到底要做什么。 毕竟上一世他们是以沈氏重病为由把她诓骗了去,又把她囚禁,断她吃喝,逼她。 这一世,她没有按照上一世轨迹去看沈氏,结果他们公然绑架,她实在是想不通,沈氏,她的亲生母亲,到底想做什么?! 想起上一世种种,裴九娘心里一阵阵寒凉。 而没多久,沈氏、沈玉郎和沈玉燕的声音就传了来。 “玉郎,九娘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虽然她不听话,可你也不能…” “姐,你把她当女儿,她把你当母亲了吗?她要是肯乖乖听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你放心吧,我就是吓唬吓唬她,不会真把她怎么样的?” “可…” “姑母,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都已经是侯府的主母了,也已经生养过了,就算失了清白,只要咱们不说,谁敢说,不要命了,我爹这么训,就是想能拿捏她,让她以后乖乖听话罢了。” 沈玉燕劝道。 “可…” “姐,不会吧,你现在反悔了,姐,你可别忘了,外面的人还在四处搜捕我,这一切都是裴九娘害的,你可答应过爹娘会好好照顾我的…爹娘…你们…” “好了,好了,我,我答应,可你一定得保证,就是吓唬,决不能来真的,她怎么说…” “好了,知道了,啰哩啰嗦的…” 第125章 心彻底死了 听着外面的对话,裴九娘的心彻底的死了。 随之攥紧拳头,眼底迸射出怒火来。 她已经给过她机会了,那就别怪她了。 这一次,她要把一切都解决了。 不一会儿,沈玉郎便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走了进来,边走还边腆着脸跟那人介绍,“我跟您说,这是我侄女,也是官眷,保准跟您之前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官眷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又不是没尝过官眷的味道,管她是什么贞洁烈女,被老子教训一顿,保准都乖乖听话。” 那人似乎还有些不屑。 “那是,谁不知道大当家最厉害了,只不过我这侄女不是一般的官眷,她不仅是一品军侯的夫人,本身还在国子监任职,还有陛下亲封的从六品官职呢,要不是她不听话,我也不会…” 说到这里,沈玉郎没有再说话。 对方却显然已经被勾出了兴致。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裴九娘,是那个顾廷之的夫人,没想到…” “就是,大当家,我就说我能弄到不比公主皇妃差的,咱们说好的事情…” 沈玉郎声音都激动起来。 “名气大也没什么,万一长的跟母夜叉一样…” “大当家可以先验货。” 沈玉郎轻笑一声,随即便推开了关押裴九娘屋子的门。 门吱嘎一声,被从外打开。 裴九娘一眼就想到了被沈玉郎点头哈腰逢迎着的男人,男人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被蒙着,她很快想起京城曾经满大街张贴的告示。 名动一时的采花大盗,专采各种奇花。 没想到沈玉郎竟然能把她找来。 也是。 除了色胆包天的人,谁有胆子动官眷。 沈玉郎没想到裴九娘还醒着,倒是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醒着更好,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定裴九娘手脚都被捆绑好,便主动引着采花大盗到跟前,“大当家,您看?” “不错,真没想到有朝一日,顾廷之的女人会匍匐在我身下,顾廷之,你当年弄瞎我一双眼睛,可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今天。” 闻言,沈玉郎和裴九娘都明显一怔。 沈玉郎接着笑道,“原来大当家的眼睛是这么没的,那大当家可一定得报仇。” 说着,还给他指了指准备的各种器具。 大当家扫了一眼没说话,他的眼睛已经牢牢被裴九娘给吸引了。 吸引他的不只是裴九娘的容颜,更多的是裴九娘身上的那种淡然自若的气质。 他阅女无数,贵女也尝过几个,哪一个不是吓得花容失色或者痛哭流涕,如裴九娘这般淡然的还是第一个。 “有意思。” 大当家看着裴九娘赞叹道。 裴九娘轻笑,眼睛轻扫了几眼大当家,随即落在一脸谄媚的沈玉郎身上。 沈玉郎被她定的有些不自在,对着她怒道,“裴九娘,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大当家只会让你快活,不会怎么着你的。” 裴九娘嘴角微勾,用力顶开堵在嘴里的布,对着沈玉郎啐了一口。 “你,贱人,死到临头,跟我装什么侯门贵妇,我告诉你,从此以后,你就得乖乖听我的。” 沈玉郎说着,就要怂恿大当家赶紧办事,看着身陷囹圄,却眼神倨傲的裴九娘,他恶狠狠的想,最好是能把裴九娘收拾的越惨越好。 他跟这位大当家采花贼龙云波是在一次逛花楼的时候认识的,当时名动一时的花魁都被龙云波赶了出来,气的花魁破口大骂,他当时好奇,就主动跟对方攀谈,没想到对方喝多了,竟然跟他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沈玉郎当即震惊的三魂七魄都没了。 他平生阅女无数,可都是青楼妓女和买来的民女,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玩弄女人的最高境界便是玩弄别人的娘子,还让对方死心塌地。 他曾在说书先生那无意听到过采花大盗龙云波的名声,当时就惊愕住了,心里暗暗把对方引为知己。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真人。 那之后,他们一直断断续续来往。 这次他偶然间又遇到,当即决定把裴九娘引给他。 毕竟除了他,想必也没人有胆量敢碰一品军侯夫人,顾廷之的女人,陛下亲封的从六品夫子。 想着,沈玉郎拍了拍龙云波的肩膀,冲他使了个狡黠暧昧的眼神,便暗戳戳退了出去,不忘把门关上。 外面,沈氏和沈玉燕都等着急了,见到沈玉郎出来,二人迎上去。 跟沈氏还有些犹豫不定不同,沈玉燕一脸的迫切,“怎么样?” “放心吧,里面那位是我的结义大哥,也是玩女人的高手甭管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到他手里就没有不服服帖帖的。” “那就好,那就好。” 沈玉燕眼底都是快感,裴九娘从小处处比她强,处处压她一头,还嫁给一品军侯,荣誉无匹,可那又怎么样? 从今天以后,裴九娘再也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自己以前想让她帮着做什么,还得通过姑母沈氏,一次次去求她。 从此之后,她一句话,裴九娘就得乖乖给她办。 她就是让裴九娘自请下堂,把侯夫人的身份地位让出来,她也不敢不从。 不然她就把她被糟蹋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她丢人,她那个宝贝傻儿子的前途也被毁了。 想着,沈玉燕得意的笑了几声,才犹豫问道。“怎么,这么安静?” “想来是那龙云波用了药,裴九娘性情难驯…” 沈玉郎猜测。 “真想去看看…” 沈玉燕有些遗憾。 “你还是未出阁的女儿,怎么能看这种污秽的东西。” 不等沈玉郎出声,沈氏已经忍不住出声。 她脸上仍有犹豫,可她也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再挽回。 最后咬了咬牙,心里暗暗想着,这一切都是九娘咎由自取。 若不是她不顾亲情,把她舅父告到流放,他舅父也不会这么做。 怪只能怪她自己。 倘若她从此之后乖乖听话,那他们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如此想着,沈氏心里才好过一些。 与此同时,屋子里的龙云波静静看着裴九娘,见她始终反应平淡,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对她好奇起来,这个女人当真就不怕? “喂,你?” “龙云波,祖籍江南,幼年曾经被一老太监收养,老太监…” “你?!你怎么会知道?” 不等裴九娘说下去,龙云波瞳孔都撑大,厉声阻止裴九娘继续说下去,甚至还掏出刀子,似乎只要裴九娘敢继续说,就随时会要了裴九娘的命。 而他也终于明白裴九娘为什么一直有恃无恐,丝毫不见慌张。 她,她竟然知道? 可,怎么可能。 他的秘密一直无人知道。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花魁都没有怀疑。 第126章 小马驹 “好了,我知道你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你现在放了我,我还可以放过你…” “放过我?笑话,我看你事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信不信,不管我能不能对你做什么,只要我把你的衣服给…” 唰的一声,龙云波的手还没碰到裴九娘,她手里的刀已经出手,利润的刮开他的玉带。 “你?!啊?!!” 龙云波大喊起来。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都兴奋起来。 尤其是沈玉郎和沈玉燕。 两人都以为已经成事,激动的脸都红了。 沈玉燕更是想去看一看裴九娘被压着的画面,好在被沈玉郎和沈氏拦着。 可沈玉郎自己都有些心痒难耐。 说实话,他虽然很讨厌裴九娘,可是裴九娘若是从女子的角度来说长的的确是不赖的。 似乎比他的玉燕好那么一点点。 只是他也知道沈氏虽然默许他这么做,可裴九娘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他还是知道不能当着她的面太过分。 只是,随着一声暴喝,三人脸色同时诡异起来。 尤其是沈玉郎,“这声音?不成,我去看看。” 沈玉郎说着就要往里走,即将到那间屋子的时候,却听砰的一声,屋子被人从里面踹开,随之飞出一个人来。 他急忙躲闪,才险险避开,然后定睛一看,竟然是龙云波。 只是龙云波下体未着寸缕,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看过去,却惊愕的瞪大眼睛,“你?你?!这怎么可能?!” 转而像是明白了什么,瞳孔巨震的看向缓缓走出来的裴九娘,“贱人,你竟然…” “可怪不到我,舅父还不知道,你找来污蔑我的,是天阉之人。” 说着,她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暗卫,暗卫龙十六当即走到龙云波身边,把他提溜起来。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能更直白的看到… 龙云波一激动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沈玉郎也明白过来,顿时脸色涨红无比。 沈玉燕依稀明白裴九娘压根就没有,气的张牙舞爪。 裴九娘没理会,只吩咐龙十六往外走。 龙云波这些年可是玷污了不少女孩子,纵然那些女孩子发誓自己是清白,却没人相信,其中一些为了自证清白悬梁投湖的就有不少,还有一些咬牙坚持,不肯把自己的命葬送。 今天,她就为那些女孩子正名。 至于那三人。 裴九娘看了一眼自己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的沈氏沈玉郎沈玉燕。 沈氏整个人都有些慌里慌张,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沈玉郎刚要叫骂,就被沈玉燕拉住,她一改之前恨不得裴九娘被折腾死的样子,嘴脸噙笑道,“九娘,我们其实就是跟你开玩笑…” “对,就是玩笑。” 沈氏也反应过来,急忙道,上前,就要去拉裴九娘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玩笑?那这个玩笑你们也来尝尝。” 裴九娘说着,给暗卫使眼色,很快三人便被点了穴被捆绑起来,送进屋子,随即暗卫又把从郊外破庙寻来的乞丐塞了进去。 吃了烈性春药的乞丐很快便把三人扒光。 而最后,裴九娘让人放了一把火,然后对外大声喊“走水了。” 等顾廷之带着煜哥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一出大戏。 大家看到有水,急忙拿着水桶来救水,结果水扑灭了,却看到三对苟合的人。 关键是有人一眼认出沈氏和沈玉燕。 裴九娘面色铁青的拉着顾煜和顾廷之离开。 全程她都没说话。 她也不想做到这一步。 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被自己的亲娘塞给… 既然沈氏从未将她当女儿,那她何必把她当娘。 若是诸天神佛将来要报复,就让她裴九娘一个人承担。 而她也知道沈氏名声被毁,终究会反噬到她身上来。 可她不会逃避。 只不过裴家的反应比她还要快,裴父很快就对外声称早就已经休了沈氏,而沈氏也不是裴九娘等人的亲生母亲,说当年几人还小,没人照顾,便对外说沈氏是他们的生母,其实并不然。 虽然此举不过是掩耳盗铃,可是只要你不在意,别人就休想打败你。 裴九娘不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专心照顾煜哥,教煜哥读书识字。 自从武夫子指导煜哥得了诀窍,煜哥就连比较差的骑射都已经赶了上来,现在他每天都会放学后,去练习一会儿骑射。 好在侯府足够大,还有练武场,之前顾廷之就在这里练习,煜哥也会在顾廷之不在的时候跑来练习。 他以为这一切顾廷之都不知道,却不曾知顾廷之都知道,甚至好几次偷偷观察煜哥。 越观察越喜欢。 煜哥真的很像他。 不愧是他的儿子。 而顾西珏还是专心读书,只是很奇怪,他越是用功,越是急躁,尤其隔壁顾煜分明没有他努力,却还是时不时得独自夸赞,而他已经那么努力,却还是比不上顾煜。 这让他心里只要努力就会比顾煜强的信念有些崩塌。 这一日,他放下书本,偷偷跑去换表顾煜,却发现顾煜竟然连骑射都赶超了自己,还有,他分明看到顾廷之偷偷欣赏顾煜。 这怎么可以,顾廷之原本不在意顾煜,甚至有些忽略顾煜的,怎么可以这样? 暗处,顾西珏嫉妒的眼眶都红了。 而更让他嫉妒的是,这一天,顾廷之竟然牵了一匹上好的马驹回府,他一眼认出那马。 第126章 秦王世子是小胖子 上一世,顾廷之也带回来这样一匹马,是御赐的汗血宝马。 整个天朝都没有几匹,顾廷之能得到,主要是他立了功。 因为是小马驹,他带回来打算给顾煜,可他先看到,就抢先爬了上去。 他记得顾廷之脸色有些不好,可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故意骑着小马驹去顾煜跟前转悠,话里话外都告诉对方这是顾廷之送给他的。 他还记得当时顾煜的脸色很差,后来还故意抽了马屁股,他趁势又狠狠地用脚踢马肚子,终于,小马驹受惊,狂奔,还差点把他甩下去,还好顾廷之及时出现,才没有酿出惨剧。 他身边的人故意说出是顾煜抽马,马才受惊,裴九娘和顾廷之都责备顾煜,顾煜哭的很委屈。 而小马驹便被顾廷之一气之下送给了他。 小马驹的确是良驹,后来他靠着它赢了很多比赛,就连好几个王子王孙痘很高看他。 想到这里,顾西珏已经忍不住想去喊它的名字“小雪。” 可却突然眼睁睁看到,顾廷之牵着小马驹走到顾煜跟前,顾煜一双眼睛都被小马驹吸引。 然后,顾煜就被顾廷之抱上马背,顾廷之耐心地给他讲解骑马的技巧,顾煜虽然脸上写满了抗拒,可还是竖着耳朵仔细的把顾廷之说的一一记下,然后在顾廷之牵着马骑了几圈之后,就尝试着自己开始骑。 从最开始的缓慢,到后来越来越快。 很快,顾煜就骑着小马驹驰骋起来,练武场都是他的欢声笑语。 顾廷之也在一旁高兴的笑着,一双眼睛根本没从顾煜身上挪开过。 顾西珏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嫉恨越来越猛。 他暗暗攥紧拳头,想着必须做些什么,可看着一旁始终南怀警惕的裴九娘。又只能忍着。 他不知道裴九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可她似乎的确是在防备自己。 而他要想继续待下去,就不能做。 想着,顾西珏幽幽离开。 裴九娘看他离开,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没有重生,也绝不会想到一个小孩子会做什么。 可上一世,顾煜曾说过,的确是顾西珏故意把马惊了,还诬陷他,而当时他的确被刺激,也对马做出抽打的动作,可他保证没有甩打到马背上,而事后顾西珏朱东告诉顾煜真相,顾煜去找她和顾廷之,顾廷之忙着处理公务,无暇顾及,他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她却没有相信。 想起上一世顾煜回忆的时候,说的很轻松。 可她却知道,那轻松背后是无数次的委屈和无奈。 好在这一世,她的煜哥不会经历这些。 看着顾煜神采飞扬,在马场驰骋,裴九娘竟然激动的流出了泪水。 这一世,开朗的煜哥真好。 怕煜哥累着,她适时出声,“煜哥,别骑了,该吃饭了。” 说着,看着一直耐心教导煜哥的顾廷之,也破天荒的开口,“还有你,你要是有空也跟我们一起…” “有空。”不等裴九娘说完,顾廷之急不可耐。 于是自一家三口坐在了餐桌上。 刚要吃,就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顾玉脂。 “夫人,我也要去国子监读书了,跟煜哥一个班,以后我就可以跟煜哥一起读书了。” 顾玉脂一来就欢喜的把好消息说了,只是奇怪,她所预料的嫉妒羡慕后悔,都没有。 反倒是都一脸的平淡,她不死心,又说了一遍,裴九娘白有心无奈的掀了掀眼皮,“那恭喜你。” 顾玉脂高兴的眨巴着眼睛,等着,却没有了。 她顿时有些错愕。 怎么可能会这样? 不该这样的。 她不是应该后悔吗? 姨母说只要她知道了,肯定后悔,她就可以顺势说回来。 最近祖母对她更加不耐烦了。 而她也不想在祖母那里了,所以她才特地来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就是让裴九娘高看她。 可裴九娘根本不问她是怎么进的国子监,她那些说辞压根用不上。 其实她是姨母温蓉贿赂了国子监的夫子才进去的,当然,她也走了过场,跳了一支舞,只是那舞不是舞娘教的,而是秦楼楚馆的头牌教的。 姨母说只要那夫子看了舞蹈,就会答应。 没想到被姨母说中了。 姨母还跟她说,进了国子监读书次要,休要讨好那些权贵子弟,尤其要给自己找到未来夫婿。 姨母还拿到了一份皇子班的名单,认真的帮她分析了。 皇子什么的,危险系数太高,不如嫁给王府世子,最稳妥。 姨母为她挑中的是秦王世子。 她偷偷看过秦王世子,就是小胖子,看着不起眼,她并不太喜欢。 可姨母说胖子都是潜力股,秦王和秦王妃都不错,那世子将来应该也不差。 她决定相信姨母。 她本来是不想告诉他们,她的计划的,可她实在是生气自己被忽视,于是还是忍不住道,“姨母说了,我比那些女学子都漂亮,等我俘获秦王世子的芳心,我就是世子妃,以后还会是秦王妃,秦王可是手握重权,不管谁做皇帝,秦王府都不会差。” 闻言,顾廷之脸色变了变。 裴九娘也很错愕。 她当然知道顾玉脂以后会是秦王世子妃,可她记得秦王妃不喜欢她,是世子坚持,才定了这门婚约,当然,这里面不乏她的运作。 要知道秦王府可没有表面看的那么太平,秦王妃虽然跟秦王在外人看来琴瑟和谐,可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俩人早就貌合神离。 秦王早就在外面养了外室,那外室的儿子甚至比秦王世子还大好几岁。 后来秦王妃知道,跟秦王大闹,还要杖杀外室,秦王差一点跟秦王妃决裂,甚至已经写了休书。 那会所有人都在看秦王妃的笑话。 只有裴九娘告诫秦王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要感情还是要权势?” 秦王妃后来想明白后,就心里记着裴九娘地好。 后来裴九娘顺势提议不如成全一对小鸳鸯。 可她没想到,这在她看来的好姻缘,原来也是设计出来的。 这还没进国子监,就已经知道要勾搭谁。 这么下作,她真不知道上一世怎么就觉得顾玉脂乖巧懂事。 顾玉脂没等到他们后悔愧疚和羡慕,气的眼圈都红了,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离开了。 等她成了秦王妃,一定让秦王把侯府爵位夺了,让所有人下大狱。顾玉脂脸色不善离开。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这段小插曲。 三人吃着饭,不知谁起的头,后来都是顾煜小脸绯红,滔滔不绝的讲述骑马时候的那种快感,还有对追风的赞不绝口。 对了。 追风是他给那匹汗血宝马起的名字。 裴九娘依稀记得上一世顾西珏给它起的是小血,后来她觉得不好,给改成小雪,因此,顾西珏跟她还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 看得出,顾煜是真的很高兴。 裴九娘看顾煜高兴,心里也跟着高兴。 顾廷之难的跟母子俩一起吃饭,尤其裴九娘满脸含笑,顾煜小脸得意,他只是看着,心里竟然涌起满满的满足感。 他算是明白了,这母子俩的世界,他是一点插不进去。 他想着融入,唯一的办法就是讨好顾煜。 这小子性子跟他小时候很像,喜欢的跟他也很像。 他想,他知道怎么办了。 这一刻,他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其实,他原本一直被一件事烦扰着。 陛下提议可以让他回边关,继续带兵。 想来陛下最近对他的防备少了一些。 若是以前,他肯定很高兴,可现在,他犹豫了。 所以他没有当场答应下来。 而是说自己回去想想。 可他怎么舍得离开他们。 不然下一次见面,他们又会把他当成是陌生人。 他决定了,他不去带兵了,虽然御敌卫国一直都是他的梦想,可现在,他有新的梦想和目标,他想好好守护他们。 一直保护他们。 即便在京城,他也可以带兵,巡防京都安危。 这么想着,一直堵在顾廷之心里的大石头骤然不见了。 顾廷之心里松快的同时,裴九娘也对自己有着打算。 本来她只想照顾好煜哥,可在国子监任职之后,她发现生活充实起来很好 生意都有人打理,她只需要每月月中和月末查看账本即可,国子监的事情,也不繁重。 顾煜现在越来越自立。 而且她知道顾廷之在她和顾煜身边安插了暗卫。 这一点,她心里真的很感激他。 毕竟上两次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 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么多危险。 想来是自己不愿意做那予取予求的冤大头了,有些人来开始故意针对了。 她记得上一世大概是一年后,朝廷开放女子科举,女子也可以跟男子一样科举入仕做官。 上一世她也心动滚,可肩膀上还有侯府的重担,刘氏沈氏也不会允许,两个孩子顾西珏和顾玉脂把她的时间占据的很紧,她有心无力,只能放弃。 这一世,她真的很想试试。 她依稀记得一些当年科举考试的题目。 不过要想真正入朝做官,她要学的还很多。 毕竟学无止境这句话可是什么时候都不会错的。 因为忙碌起来,她在国子监待的时间就短了,有时候匆匆来,教完课,就匆匆离开。 这也是当初崔祭酒请她入国子监的时候特地交代过的。 毕竟她还有一层侯府夫人的身份。 所以裴九娘不知道,国子监的夫子在背地里早就对她生出不满。 尤其钟蓉,还适时的添油加醋推波助澜,这种不满更加放大。 这日,国子监的夫子又要一起去酒馆喝酒,有人提起裴夫子,钟蓉立即酸溜溜道,“裴夫子哪儿能看上咱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宴会,人家是侯府夫人,要参加,也是什么王妃公主举办的宴会,跟你们说实话,她匆匆来匆匆走,就是不想跟咱们接触。” 此话一出,大家脸色就变了。 有人早就看裴九娘身为国子监夫子,却每日见不到,而不满。 这会儿听钟蓉这么说,更是愤慨不已,“既然如此,何必来国子监,做她的侯夫人便好。” “你说呢?还不是想着争点名声,毕竟她如今可是咱们国子监唯一被授予从六品的夫子了。” 钟蓉看大家脸色不好,又继续道。 “说起来我就来气,番语虽然有学的必要,可是抬得这么高,是不是有些过了,咱们这些正统地夫子,竟然还要排在一个番语夫子后,她被授予从六品不说,可好歹也顶着国子监夫子的头衔,可你看看她,多一刻钟都不肯再国子监待,哪儿是把教育育人放在心上,我看她也就是贪图虚名。” 根本不用钟蓉去太过怂恿,就有一直郁郁不得志的人,拱火,发牢骚。 钟蓉看大家话题围绕裴九娘,对她愈发不满,心里可真是觉得畅快恣意。 想着,她心里顿时涌出一个主意来。 与此同时,裴九娘决定为了一年后的科举开始准备起来。 她还把这个消息旁敲侧击的提醒了楚明月。 起初楚明月不信,后来又说,“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一份体面的活计,还能每日跟如兰吃得饱穿的暖,不用整日被打骂,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可是你就甘愿如此吗?明月,你忘了你年轻时候的抱负,忘记因为自己是女子,被家族舍弃,明明你兄长处处不如你,只因为他是男子,能举取士做官,为家族争光,就被高高捧起,而你只能沦为弃子,你甘愿吗?” 裴九娘是了解楚明月,了解楚家的,楚淮安才学一般,考到二十多,才勉强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做个芝麻绿豆的编纂。 却被楚家看的极重。 而楚明月不管作诗还是策论,甚至别的,都不比楚淮安差。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楚明月这颗明珠蒙尘。 “还有如兰,她将来总是要嫁人的,若是母亲做官,夫家谁敢欺负,难不成,你觉得楚家会做如兰的后盾。”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如兰和煜哥来,觉得有些不对。 这如兰是她预订的儿媳妇,她可不会让她嫁给别人。 “总之,就是,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咱们一起准备,我去找一些以前科举考试的题目,咱们可以一起研究。” 说着,裴九娘便离开了。 几日后,她把满京城的书局都逛了一遍,还真找到了以前的题目,只是以前前三甲的试卷,并没有找到 她想自己做一遍,再跟前三甲的比较一下,最好找个德高望重的给阅卷点拨一下,就更好了。 【最近忙,先更一部分,后面补】 第127章 谢玉舟 她经人提醒,想到了朝中那些太傅,很多退下来后,不愿意告老还乡,或者,本身就是京都人士,就在京城住着,闲着没事,他们就会三五成伴一起下下棋品品茶。 裴九娘寻到他们的聚集地,让人通禀,说要见太傅,结果,左等右等,竟然见到了匆匆跑来的谢太傅。 她见到谢太傅是高兴的,毕竟谢太傅跟她祖父裴老太傅,也算是挚友,当初,她跟在祖父身边,也经常见谢太傅,谢太傅还曾夸奖她是有独到见解。 她刚要起身行礼,说明来意,结果,谢太傅认出她来,竟然脸色骤变,狠狠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这种漠视,让她有些纳闷。 心道,难道是自己礼数不周。 毕竟这位谢太傅可是最重视礼仪的。 忙追上去,拔高声音,重新对谢太傅行了礼。 却不料谢太傅脸色仍旧凝着寒霜,说话的声音更是有些阴阳怪气,“侯夫人的大礼,老夫可受不了。” 闻言,裴九娘心底一沉,随即压着性子,问道,“谢爷爷,是九娘哪里做的不好吗?若是九娘哪里做的不好,还请谢爷爷说出来,九娘一定改正。” “可别,您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我哪里担得起您的一声爷爷,指教更是不敢当。” 谢太傅拧眉,眼神轻扫裴九娘,让后者越来越纳闷。 她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事情,得罪过对方,刚才礼数也算周到。 而对方似乎一直耿耿于怀她现在是侯夫人的身份。 可亲事是长辈定下的,她实在不明白对方到底因何如此。 而她不想一直糊里糊涂下去。 所以沉思良久,还是拦下谢太傅,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谢爷爷,就算你不允许我这样喊你,我也要这么喊,我还记得当初祖父在世,跟谢爷爷一起喝茶下棋,我就在旁边,您待我如同亲孙女,谢爷爷,九娘到底哪里得罪您,让您不快,还望告知。” 说着,裴九娘对着谢灵运深深作揖。 谢灵运脸色仍旧难看,可是眼神却已经有些动容。 可想到家里郁郁寡欢,蹉跎仕途至今还未娶妻的孙子谢玉舟,他又硬下心肠来。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曾得罪过。” 说着就要甩袖离开。 裴九娘怔愣看着即将消失在眼前的人,心里疑惑更重了。 她怎么都想不通。 明明以前对他那样好的一个人。 她还记得当初他很喜欢自己,甚至还有想把她跟他孙子谢玉舟撮合在一起的想法。 想起谢玉舟,裴九娘又是一阵恍惚。 谢玉舟才学斐然,当初可是有京都才子美誉,也是当年状元的热门,可是不知为何,那年,他并未参加科举,后来也没听说过。 想到这里,她冲谢太傅喊道,“谢爷爷,玉舟可还好?” 话音落地,刚才还急匆匆要离开的人,突然顿住,然后快步走回,在裴九娘以为这次要白来一场,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厉声出口,“裴九娘,你还有脸提玉舟,你把玉舟害的还不够吗?你怎么有脸的?” “我?” 裴九娘愕然,震惊的张大嘴巴,半晌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 谢太傅越说越气,一张脸都气的通红。 当初,他的确很喜欢裴九娘,还想撮合她跟自己的孙子玉舟。 毕竟看上去十分登对,郎才女貌的。 他和裴老太傅也是至交,他们的孙子孙女们走到一起,也是他们交情的延续。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当日的戏言,会把自己的孙子害的这么惨。 而始作俑者,现在竟然还能腆着脸,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真是好大的脸。 “谢爷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害了他?我何时害过他?我…” 裴九娘这么多是被彻底弄糊涂了。 她跟谢玉舟加起来见过不到五次,还都是外人在,最多算是点头之交,话都没说过几次,怎么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你不觉得自己太虚伪了吗?难倒,当年不是你跟玉舟书信来往,难道不是你一次次吊着他?不是你说要嫁给他?又不是你一封书信让他死心?” 谢太傅越说越气,当初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只是突然看到朝气蓬勃的小孙子,突然就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觉得纳闷,甚至在要进科举考场那天,喝的酩酊大醉。 后来,他发现了小孙子谢玉舟写的一首诗,里面有九娘二字,他才知道自己沉默寡信的小孙子,竟然情系裴九娘。 他还以为是当初自己的戏言,让小孙子动了心思,还特地劝导过几次,可惜,小孙子不仅没有释怀,还越陷越深。 仪表堂堂地小孙子,不吃不喝,脸颊痘凹陷下去,每天喝的酩酊大醉,喝多了,就画她的画像,为她写诗。 他那段时间都恨不得扇自己,却又怕他的过激会连累裴九娘,毕竟裴九娘是好友的孙女,而且已经嫁入侯府,他不想牵累无辜之人。 直到他无意中发现了裴九娘写给小孙子的信,里面满含爱意,说舍不得,却又不得不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顾廷之,话里话外还暗含不管他不管如何努力,即便中了状元,也抵不过侯府。 再联想小孙子喝多了嘴里念叨,“科举何用,我永远比不上。” 谢太傅还有些什么不明白的。 接着,他又找到一些裴九娘给谢玉舟的书信。 才明白原来小孙子的堕落是因为什么。 若是两个人有情,被迫分开,也罢,可它却看到好几封裴九娘成亲后,给谢玉舟的信,信里竟然写她忘不掉他。 谢太傅差点没气死。 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嫁人,就该遵守妇道,相夫教子,竟然还跟外男通信,而且还是自己的小孙子。 他严厉呵斥小孙子这徐州,把信烧掉,可他却把那些书信当做是宝贝,压根舍不得。 他后来一气之下,亲自烧,结果他为了救那些信,差点命丧火海。 在谢太傅看来这一切都是裴九娘害的。 若非她时不时寄一封信给谢玉舟,他早就能放下了。 是她。 是她害了自己的孙儿,他如何不去气恼她?! 闻言,裴九娘彻底懵逼了。 书信? 跟谢玉舟? 这哪儿跟哪儿? 可她知道谢太傅绝不可能无中生有。 所以,书信肯定是有。 而谢玉舟这几年的颓废跟这个关系不浅。 也就是说,有人以她的名义跟谢玉舟保持书信。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着谢太傅,一字一顿,“谢太傅,我以性命起誓,我从未跟谢玉舟有过书信来往,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能想到的便是…” “你是说有人假借你的名义,裴九娘,你不觉得荒谬吗?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替自己开罪,你当我是三岁稚童?” 谢太傅脸色愈发难看。 “我就问你一句,那这人是闲着没事干?吃饱了撑的?”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作何,可这人敢假冒我的名义,毁我清誉,毁玉舟兄道心,那我绝不会就此作罢,谢爷爷,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裴九娘重重发誓。 “这?你?不可能?!” 许是裴九娘的坚决,让谢太傅有些动摇,他久久凝视裴九娘,见她满脸气愤,作不得伪,还有他昔日见到她,她举止规矩,从不逾矩。 试问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成亲后跟外男保持书信,何况书信里那些话… 当时他气愤之下,匆匆一扫,都觉得面红耳赤。 “不,这不可能,你休要蒙我,我认识你的字迹,那就是你的,还有,玉舟所言,书信都是你母亲身边的丫头亲自交给…” 说到一半,谢太傅也发觉不对劲。 若是裴九娘真的做了,怎么可能会让她母亲身边的丫头。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母亲?当真是我母亲身边的丫头?不知谢太傅可知那丫头的名字?” 裴九娘惊愕出声,她原以为跟沈氏已经母女情断,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往。 如今沈氏已经被休回沈家。 她那么在意沈玉郎沈玉燕,沈玉郎如今已经重新被流放发配到更远更艰苦地地方,沈玉燕名节也毁了,她自然是该好好照顾他们沈家唯一的独苗苗。 “这我怎么知道,我是听玉舟身边的小厮说,其余的我没有多问。” 谢太傅想起当初知道这件事很气愤,同时也觉得以他对裴九娘的了解,总觉得这件事不可能。 可字迹作不得伪。 又是裴九娘母亲身边的丫头送来的。 而且他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听完谢太傅的话,裴九娘一时陷入犹豫纠结,没有说话。 沈氏偏心沈玉燕,她是一直都知道的。 沈玉燕当初能入王府给郡主做伴读,靠的就是她的策论。 还有,她突然想起,沈玉燕似乎曾经跟她询问过谢玉舟,她当时因为沈氏地关系,还打趣沈玉燕该不会是看上谢玉舟了吧? 现在想起来,似乎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她一直都知道沈玉燕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 曾经沈玉燕看上她的发簪,她因着自己喜欢,没有给她,沈玉燕就偷偷撞倒她,让那发簪摔得粉碎。 若是沈玉燕真的喜欢过谢玉舟,谢玉舟拒绝了,她不敢想沈玉燕会不会报复。 只是沈氏,她作为曾经的裴家妇,当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成? 而且还是默许沈玉燕以她的名义,她难道不知道这对谢玉舟伤害多大,对她的伤害又不可估量? 若是她今日没有碰巧来这,遇见谢太傅,又察觉谢太傅的不对劲,那这件事将会一直成为裴谢两家之间的隔阂。 可恶。 裴九娘身上腾起一股子怒气。 后退几步,对着谢太傅作揖,缓缓开口,“谢爷爷,这件事另有隐情,我心中有一个猜测。” “你说。” 谢太傅也冷静下来,毕竟裴九娘脸上的震惊做不得假,只是他实在是不敢想,究竟是谁,能假借别人的名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是真的。 这人其心可诛。 不仅要毁了他的孙子谢玉舟,还要毁了裴九娘。 若是他是个性子强的,只怕会打上门去。 而他也确实也有跟裴家和侯府决裂地想法。 只是想到已经故去的老友,他才一直隐忍。 “我有一个表妹,是我母亲沈氏的侄女,我母亲从小疼爱她非常,而我想起那沈玉燕曾经跟我提起过谢玉舟…” “你是说是这个叫沈玉燕的,模仿你的字迹,哄骗我的玉舟?” 谢太傅震惊的花白的胡子都有些飞起来了。 裴九娘重重点头。 “我记得玉舟兄擅长书画,我想请他画一幅我母亲身边那丫头的画像,只要找到她,一切就清晰明了了。” “这,也不是不行。” 谢太傅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而他比裴九娘更想弄清楚。 主要,他要解开谢玉舟的心结。 他一把年纪了,谢玉舟是他从小养大的。 他不忍心看他颓废至此。 几日后,裴九娘拿到画像。 只可惜,这画像上的丫头早就已经因为偷盗沈氏的首饰变卖被打死。 一切都断了。 谢太傅比她还要急,甚至有些怀疑她。 裴九娘思索再三,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谢爷爷,玉舟兄是不是还没婚嫁?” “你问这个做什么?” 说起这个,谢太傅就怒气难消。 尽管已经知道可能有人从中作梗,可他还是忍不住对裴九娘有些迁怒。 毕竟她如今嫁入侯府,过的好好的,他的玉舟,颓废不已,至今不曾婚配… “谢爷爷,我想请你帮我个小忙。” 裴九娘把自己的计划对着谢太傅和盘托出。 谢太傅起初有些犹豫,可一想到有人可能因为求爱不成,就报复自己的孙子,让他荒废学业蹉跎人生,大好前途,几乎毁于一旦,就咬牙同意了。 谢太傅看着裴九娘筹谋,心里也疑虑渐消。 她和沈家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一些。 刚听说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不解的,甚至还当众说她狠毒,不管沈氏做了什么,终究是她母亲。 可现在,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沈氏,兴许还真是咎由自取 第128章 没人比她像 很快,远在京城郊县的沈玉燕就听人说起,京城有位太傅的孙子要寻找一位能模仿字迹的女子做正头娘子的消息。 起初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当初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可当听说不少女子都去比对字迹,有几位字迹相仿的已经进入备选名单,她急了。 本来自从上次算计裴九娘未果,却被裴九娘给反算计后,她就一直窝在郊县家里一蹶不振。 她没了清白,还被那么多人看见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毁了。 她真是恨不得去杀了裴九娘,甚至还怂恿同样遭遇算计的沈氏,去找裴九娘。 可沈氏却整日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发呆,对于她的话,竟然置若罔闻。 可真是没用。 沈玉燕暗暗想着,随即又乔装打扮去仔细打听了一下消息。 在花费了一些银子后,她终于打听到了更详细的消息。 “这位太傅的所孙子,以前可真是耀眼夺目,所有人都觉得他中前三甲是板上钉钉,谁能想到他竟然因为感情的事情一蹶不振。” “感情?怎么回事?” “这可是谢家的秘事,我也是听我那在谢家做工的表哥说起,才知道的,说是谢玉舟多年前爱慕上一位一直书信往来的女子,可惜多年来,一直寻找这女子未果,老太傅最疼爱这个孙子,知道后,便拜托衙门帮着一起寻找。 对了,我还听说这谢公子为情所困,都已经魔怔了,还有的说,他恐怕命不久矣,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寻到这位跟他书信往来的女子。 谢太傅亨氏放出话,只要寻到这位女子,或者字迹相似的,不管对方什么身份,都以谢家正室迎娶入门。 我还听说很多青楼女子都要去试试,万一,他们正巧相似呢。” “这人啊,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会看淡。” 沈玉燕暗暗吃惊捂住嘴巴。 她已经有几年不给谢玉舟去信了。 当初她对谢玉舟一见钟情,主动示爱,谢玉舟却视她如洪水猛兽。 她一气之下,就生出报复的心思。 她故意模仿裴九娘的字迹给谢玉舟去信,原本是想诋毁裴九娘名声,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回信。 看着这天差地别的待遇,和信中字行间流露出来的情意,她嫉妒的几乎要发狂。 可她忍了下去。 她幻想自己是裴九娘,跟他断断续续来信十几次。 她有时候都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带入裴九娘,那段时间,她过的很好。 直到有一日,她在街上看到他,主动想跟他招手,结果却只是被对方嫌弃别开眼。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痴心妄想,他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裴九娘,她也是借了裴九娘的身份,才跟他有这十几封书信。 可她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 她以裴九娘的名义给他写了最后一封信,告诉他她要嫁人,所嫁之人,是她穷其一生都比不上的。 那段时间谢玉舟正好要参加春闱,收到信后,听说一蹶不振,最后春闱都没参加。 她原本只是想延迟中榜。 却没想到,她竟然颓废好几年。 思绪至此,她几乎已经跃跃欲试。 她自小嫉妒裴九娘,不知道临摹了多少她的字帖,这世上,除了裴九娘自己,肯定找不出一个比她字迹更像的人。确定无误之后,沈玉燕便开始准备起来。 甚至一改之前的颓废和沮丧,以及歇斯底里,每天都会练字,裁制新衣裳,打新簪子,买胭脂水粉。 她要以最好的样子,去见谢玉舟。 谢玉舟虽然如今还没功名,可他当年才子之名很盛,甚至曾经的前三甲都比不过。 以前只是被情所困,才荒废了,如今,有了她,中状元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谢太傅虽然致仕,可人脉还在,假以时日,谢玉舟高中,他也能从中提携。 而且她如今声名尽毁,即便嫁个普通的小厮,对方都未必肯。 眼下,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沈玉燕无论如何都会抓住。 从小服侍她的丫头见她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家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 沈玉燕高兴的捂嘴笑道。 “出嫁?” 丫头知道她如今已经臭如臭水沟的老鼠,别说出嫁,就算什么都不做,都已经臭不可闻。 沈家原来是靠裴家过活的,如今,沈氏已经被休,沈玉郎也去流放,偌大沈家宅子,以前的姨娘通房都已经跑的差不多了,如今,就只有沈玉燕和沈氏,还有几个被签了死契的人还留下。 可谁都知道他们得罪了侯夫人,侯夫人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出手对付了,哪里肯放过他们。 以前,她愿意跟着沈玉燕,一来她出手还算大方,只要她听话懂事做她忠心的狗,她就会时不时打赏一些,二来,也是沈玉燕许诺,来日若是高嫁,定然会让她跟着一起,到时候她有孕,就让她帮着笼络主公的心。 可如今,沈玉燕再说什么出嫁或者高嫁,她只觉得沈玉燕是疯魔了? 沈玉燕自顾自沉浸在喜事里,根本不知道丫头都把她当成了疯子。 沈玉燕也知道如今自家出事,丫头婆子都巴不得自己当他们离开,想到这里,她拉住丫头的手,轻笑道,“我还记得以前答应过你的事,你放心,改日我若是嫁给谢郎君,还会允你做通房侍妾的。” “谢郎君?” 丫头怔愣,随即想起沈玉燕曾假借沈氏身边丫头之手,送出去的那些信,顿时惊愕起来。 “小姐说的是真的?谢郎君真的愿意娶小姐?” 若是如此,那他们可算有奔头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和谢郎君情投意合多年,那些信我还留着,他待我真心,我对他也有意,我们本就是天作之合。” 说着,沈玉燕还恶狠狠瞪了丫头一眼。 丫头自知失言,急忙认错,又看了几眼沈玉燕,似乎仍觉得不放心,便趁着沈玉燕支使她做事的功夫,跟同样被迫留下的其他丫头嬷嬷商议。 “别着急,我去打听一下,若是真的,咱们也算还有个指望。” 大家一致认同。 嬷嬷现在也没人管,想出门便出门,很快便在大街上打听到确切消息,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都是舒展开的。 “是真的,听说谢郎君命不久矣,爱慕心上人苦而不得而积郁成疾,谢太傅爱孙心切,想给谢郎君冲喜,谢郎君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寻找能写出书信字迹的人。 因为谢家已经不如往昔,谢太傅已经致仕,谢郎君虽说曾经身负盛名,可如今也奄奄一息,又是冲喜,所以谢家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 只要家世清白即可。 甚至就算出身青楼,若是能模仿笔迹,都无不可。” “太好了,这,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其他得知消息的小厮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可不是,原以为咱家小姐就要毁了,咱们这些人也没有出头之日,谁能想到桥到船头自然直。” 这一夜,丫头婆子小厮,都格外的高兴。 沈玉燕还特地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氏,沈氏虽然仍旧木木的,可也抓住沈玉燕的手,轻拍了好几下。 沈玉燕又得意起来。 赴京那天,她特地先去了一趟侯府。 她如今是进不去侯府,她特地等在裴九娘下值归府的必经之路上。 裴九娘远远就看到等候在那里挂着沈字的马车,嘴角立即勾起一抹子轻笑。 果然不出所料,沈玉燕那个蠢货,一得到消息,就会赴京,只是,她没想到她还有脸来跟自己炫耀。 也罢。 自小的脾气,哪儿能说改就改。 小时候,她得了什么东西,都喜欢到自己跟前炫耀一番,若是自己反应太平,她还不会高兴,就会跑去沈氏那里告状,沈氏就会说她是嫉妒玉燕。 想起这些,裴九娘都忍不住捂住嘴笑了。 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哟,这不是侯府的马车,里面的人可是裴氏?” 如今撕破脸,沈玉燕也是不用继续装了。 只是看着侯府富丽堂皇高大威猛的马车,她心里还是难掩嫉妒。 “呦,原来是玉燕妹妹,玉燕妹妹不躲起来,怎么还敢出来见人了?奥,我忘记了,玉燕妹妹一向是不在意这些的。” 裴九娘暗讽。 沈玉燕的脸色立即五颜六色起来,恨不得直接把手伸出去,把裴九娘的脸给挠了,可她还是忍住了。 轻笑着开口,“你也不用故意激我,我来是想告诉你,我马上要出嫁了,所嫁之人,虽然没有高官厚禄,可却是端方君子,是正儿八百的读书人,待我也是极好的。” “妹妹这是走了狗屎运了?那人眼睛莫不是瞎的?” “你?!裴九娘,你不用阴阳怪气,我知道你从小就嫉妒我,处心积虑的毁了我,可上天始终是偏爱我的,你终究是比不过我的。” 沈玉燕越想越解气。 最后甚至当面得意笑起来。 好像真的已经把裴九娘压过一头似的。 “比不比得过,得比了才知道,妹妹只说嫁人,那所嫁之人姓甚名谁?妹妹该不会是失心疯,来我这里发疯吧?” “当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赫赫有名的才子,你放心,等我婚期定了,一定会邀请你去吃杯喜酒。” 沈玉燕又倨傲起来,一副施舍的样子。 “那我可就等着了。” 裴九娘轻笑。 她有时候都怀疑沈玉燕是不是太傻太天真,虽然确实不少人都动心,可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不过,如今的沈玉燕已经快走投无路,谢家是突然伸出来的救命稻草,她没有理由不抓紧。 … 裴九娘回到侯府没多久,就收到顾廷之派人送回来的消息,说是最近几天,公务繁忙,不能归府。 裴九娘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倒是让来传达的小兵有些愣住。 毕竟同去传信的其他人家,得知家里夫君不回,都会仔细询问,还会给准备一些东西带上。 这位未免也太平静了。 他想起有传言说侯爷和夫人关系并不好,以前还觉得是胡说八道,现在看来并非空穴来风。 裴九娘已经去忙了,身边嬷嬷看着小兵还站在那,怔愣了一下,便主动掏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 小兵讶异,知道对方误会了,可嬷嬷却和善冲他笑。 “我家夫人如今忙的头脚倒悬,不知侯爷,多久才能归府?” “我也不清楚。”小兵嗫嚅。 “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小兵等了这么一会儿,不见有人说带东西的事情,知道是没可能了。 “恭送小哥。” 嬷嬷微微欠身。 小兵一路驰骋返回大营。 顾廷之得知消息,反应平淡。 倒是身边人替他抱屈,“夫人怎么也不让人带点换洗衣服什么的,唉!” “夫人最近很忙。” 顾廷之心里也有些失落,可这已经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情。 再说,他让人回去,也只是通知一声,最近他经常抽空回去陪煜哥,他怕突然不回去,煜哥会误会。 他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心思很细,一旦破了,就很难修复。 他好不容易才让他又对他改观。 可不想功亏一篑。 他们这次主要是重新换防。 他接手京城守卫之后,就着手开始了,最近,终于有了一套完整的,便打算一一重新布防。 估计得需要一段时间。 毕竟这种是军秘,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 一连几日,顾廷之都忙的不可开交。 最后一处布防完成,就算大功告成。 这时候,突然有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封疾信,他打开一看,顿时眉头紧拧。 可还是强忍着把最后的布防做完,白匆匆赶去询问来送信的人。 “说,哪里来的?” “将军,事有人用飞箭射过来的,发现之后,就看到是给将军的,第一时间就给将军送去了。” “什么时辰送的?” 顾廷之都要疯了。 若是九娘和煜哥有事,他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没想到等他快马加鞭赶到信中说的地方,看到的却并不是—— 第129章 温蓉计谋 与此同时,被人捆绑跟粽子一样掉在悬崖旁的温蓉,终于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顾廷之。 为了这一刻,她可真是吃尽了苦头。 好在他还是来了。 之前已经排练过无数遍,她这会儿得心应手的开始表演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努力吐掉堵在喉咙里的布头,歇斯底里的冲着顾廷之喊道,“姐夫,姐夫,你赶紧走,不要管我。” 闻言,顾廷之面色有些难看,刚要张嘴让她不要乱喊,结果负责看守温蓉的人就开始讥笑,“可算是来了,再晚来一会儿,你见到的就是尸体了。” “你们要什么?” 顾廷之拧眉看着区区几个匪徒,这会儿他已经松懈下来。 不是九娘和煜哥就好。 可即便是温蓉,他也做不到不管。 毕竟他是守卫京畿安危的,温蓉也是天朝子民。 而且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做此勾当,是他绝不允许的。 “一千两黄金,少一两都不成,不然,你看到的就是…” 话音未落,嗖嗖两箭,几个匪徒应声倒地。 溅出来的血,喷溅在温蓉脸上,惊的她心都跳了起来。 回过神,才又失望起来。 她好不容易从乞丐堆里雇来的几个,就是想做戏,让顾廷之交赎金。 没想到话都没说完,就被弄死了。 可不得不说,身穿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廷之可真是英武不凡。 刚才那一幕牢牢刻在温蓉的心里,她的整颗心都砰砰跳不停。 可没想到,顾廷之只扫了她一眼,就要走,她急的急忙高呼,“姐夫…” 温婉,顾廷之拧眉回头扫了她一眼,轻斥,“不要乱叫。” “可…” 温蓉咬唇,尽量展现出自己楚楚可怜的一面,她记得有人说过,男人都吃这一套的。 可顾廷之看都没看,就走了。 而她最终是被顾廷之的副手救下来的。 她因为被吊的时间有些久,腿都麻了,根本走不动道。 那副手好心想载她,却被她拒绝。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闻言,副手有些无奈。 最后,只能让人给了温蓉一匹马。 温蓉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最后还是不得不自己骑马跟着回去了军营。 顾廷之看到她面色有些不悦,可温蓉就跟完全看不到似的,对着他就是大献殷勤。 “姐,将军,你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你可以走了。” 顾廷之留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他一直没有忘记之前跟她接触,不管是煜哥还是裴九娘,都反应很大。 还有那个梦,梦里的温蓉骗了他。 那之后,他看到温蓉就会再也没有一丝好感。 温蓉有些无奈,只能拼命的告诉自己,顾廷之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不管怎么说,顾廷之救了她是事实,而且她的确无处可去。 她那些发明早就有人做了。 她想应该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而且那人应该比她还要厉害的多。 既然独立自主走不通,那她还是不如早些做一朵菟丝花。 反正两个孩子也在府里。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可一直都是永久不变的话题。 想着,她跪下,声泪俱下,“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我身无长物,愿意为奴为婢侍奉将军。” 话音落地,大家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温蓉。 她暗暗咬牙,最后继续硬着头皮给顾廷之磕了几个头,便爬起来离开了。 而温蓉是懂得怎么达到目的的。 她知道顾廷之这样性子的人,就算自己提出以身相许,它也未必肯答应。 他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心软。 而想让他心软,就得让自己成为弱势。 就像当年,她还是温婉的时候,孤身一人去找他,名节受损,他心软,答应对她负责。 如今,她利用舆论,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廷之救了她,她惊慌失措之下投入他的怀中,再加上当年他跟温婉有缘无分,不管是出于怜悯还是其他,以她对顾廷之的了解,他肯定会乖乖就范。 想着,她回到京城,把为数不多的钱都给了几个说书先生,让他们大肆宣扬这件事。 几日后,她故意给自己化了一个憔悴的妆,哀哀婉婉的到了侯府。 她经常去侯府给刘氏做头部按摩,府里的人都认识她,可以往每次叫她都是活力四射,今日见她这般,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 温蓉捏着帕子,不时擦着眼角,“没,没什么…” “温小姐,你没事吧?” 对方嬷嬷看她这副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真有些于心不忍。 “没,没事,姑母在吗?我想见她。” 温蓉平日里对府里的人不错,尤其是刘氏身边的,这会儿大家也都愿意帮她。 没多久她就被搀扶着到了刘氏身边。 跟她相似,原本一副富贵相的刘氏,脸颊凹陷,整个人都像是没了精气神,看到温蓉这般,忍不住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刘氏说着皱眉,她最近真的是吃够了管家的苦,她以前觉得管家没什么,看裴九娘每天就是坐在院子里看看账本,可没想到竟然这么累,每天管不过来的事,府里的管事换了好几波,却还是没用。 她好几次想去求裴九娘,可她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忙,如今还多了个从六品官职,还在国子监做夫子,还是陛下御赐的,更是不会答应。 而晏之的亲事又一直定不下来,若是能早日娶新妇,也能帮衬她。 现在见到温蓉,她根本眼前一亮。 温蓉好歹是自己的侄女,虽然家世不行,可她一向跟自己贴心,不如让她给晏之做妾。 可看着温蓉这一脸的死气,她是不敢想,万一,吓到晏之,可如何是好。 温蓉可不知道刘氏心里的弯弯绕绕。 她酝酿了一下,便对着刘氏跪了下去。 “姑母,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外面竟然会传出那样的话,我当时被绑,对方说如果没有银钱,就要我的性命,我只能想到表兄,可我没想到竟然传的沸沸扬扬,我的名节都要没了,可怎办?” 温蓉一席话,直接把刘氏说懵了。 “你说什么?” “姑母,我…” 温蓉也有些懵,外面传成那样了,怎么,刘氏和她身边的人却似乎还不知道的样子? 第131章 侯府奴婢 温蓉顿时有些郁闷起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顾玉脂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见到她,就扑了上来,“姨母,你,你没事吧?我都听说了,侯爷救了你,可是却被传你们搂抱在一起,姨母?你是不是不嫁给侯爷,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顾玉脂说着,还冲温蓉轻轻眨眼睛。 温蓉赶忙点头,“不,我不能,侯爷心里只有夫人我怎么能?可救命之恩,若是我不报,那我也良心难安…” 似乎是听清楚下了很大的决心,文松扑通一声,直接对着刘氏跪了下去。 “姑母,我的命是侯爷救的,从小姑母就教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不能不报,可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待在侯爷身边,哪怕做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也好让我有机会随时侍奉姑母…” 说着,她咚咚咚,给刘氏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一顿操作,把刘氏和她身边的人都直接弄懵了。 最后还是刘氏身边的嬷嬷出声劝道。“有什么话,先站起来。” 刘氏点头,“你先起来,你刚才说的话,再跟我详细说一遍。” 刘氏最近要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最后,温蓉又期期艾艾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刘氏才明白过来。 只是她总觉得事情似乎哪里不对劲。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就劝道,“老夫人,您不是也不想再管这些账本了,其实温蓉小姐要是能进府里来,也是好事。” 刘氏轻点头。 随即便让人去把裴九娘请来 裴九娘刚接上顾煜下值回来,就听说了刘氏有请的消息。 自从顾兰芝索要职位未果,刘氏就安分了许多。 她不打听也知道刘氏最近一直忙着理家。 没了她的嫁妆贴补,府里开销只怕要节省不少。 刘氏又是个已经过惯了奢靡日子的。 她听说,刘氏还是维持以前的奢靡,可侯府的进账根本支撑不起,所以,刘氏就把府里下人的月例减半,弄的府里人怨声载道。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她院子里的人一向都是她自己负责的。 最近,府里的人看到她,都格外的恭敬。 她都纳了闷了,以前她管家,拿银子给他们贴补月例,他们对她阳奉阴违,如今她不管了,他们反倒是对她恭敬起来了。 这都叫什么事。 不过她还是抽空去看望了刘氏。 没想到温蓉也在。 “你来的正好,外面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你怎么还当做没发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蓉儿一个人的错,如今,你不把她纳了,让她怎么活?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裴九娘,今日你给我一个痛快话,你到底允不允许蓉儿入府?” 裴九娘还没站定,刘氏就已经连珠炮似的开腔。 倒是让裴九娘懵住了。 一直等刘氏喋喋不休说完,她才忍不住问道,“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她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她是得了绝症?” 裴九娘看了一眼看似憔悴,可似乎还粗壮了不少的温蓉,怎么也看不出来是得了绝症的样子再说得了绝症,找自己做什么。自己又不是大夫。 “你?你还装不知道…” 刘氏怒斥。 “我真不知道,我每天不是在府里就是去国子监,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您要是…” 闻言,刘氏也有些懵。 其实她也没听说,可温蓉说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她应该不会?! 想着,她看了温蓉一眼。 温蓉也有些恼,她拿了银子给那些说书先生和乞丐,后面就躲了几天,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性,温蓉有些羞恼。 可显然箭在弦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只好跪地颤颤巍巍期期艾艾把话说了一遍,说完,静等着裴九娘的反应。 裴九娘心里忍不住想冷笑。 温蓉口口声声传的沸沸扬扬,可她却根本没听到。 不仅她,似乎其他人也没听说。 所以,这沸沸扬扬? 显然是温蓉以为的。 她倒是觉得温蓉巴不得传开。 想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就是想着自己同意她能入府。 相比上一世,温蓉似乎差劲了不少。 不。 其实温蓉没有变。 只是没了她帮她打理事业,帮她照顾孩子,她的日子似乎也滋润不起来了。 眼下,入府做妾,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了。 温蓉啊温蓉,上一世你可是最瞧不上做妾的人,就算最后,也是以续弦和孩子姨母的身份,入了侯府。 这一世,你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裴九娘不说话,温蓉的心提了起来。 “夫人,你千万不要多想,只是如今我在外人眼里,已经是…我只求你对外一个名分,对内,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你…” “此话当真?” 不等温蓉把话说完,裴九娘出声截断。 温蓉怔愣,看着裴九娘若有其事的样子,犹豫不决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做主,答应你卖身为奴,按照价格,你这种姿色的奴婢,大概八十两,我给你一百两,从此之后。你生老病死都是侯府的人,是我的人…” 此话一出,温蓉直接懵了,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裴九娘竟然完让她… 这怎么可以?! 刘氏也懵了,虽说温蓉说可以为奴为婢,不等同于真的要让她做奴婢。 “你?!” “我刚才只是玩笑,温蓉怎么也是您的侄女,我怎么敢如此折辱,只是,你得知道,入侯府做妾,以后就是府里的奴婢,以后,你可就不是表小姐,也不是两个孩子的姨母,而是府里的下人了。” 此话一出,温蓉愣住。 她只知道妾室也是侯爷地女人,是他的枕边人,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却忘记了妾室的身份比下人也高不了多少。 第132章 谁也不能阻挠 趁着温蓉和刘氏怔愣的功夫,裴九娘径自带着人离开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温蓉和顾廷之会走到一起,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许是顾廷之最近一直反常的处处讨好他们母子,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想起那天他还派人来通知说是营里有事情,暂时不能回来。 她当时还真的信了。 没想到所谓的有事竟然是去英雄救美。 虽然温蓉说的不尽详细,可她还是想出一幅画面,那可真是郎情妾意好不威风。 其实他直接说他去救人,她也不会说什么,竟然拿有公务敷衍。 当真是可笑。 与此同时,顾廷之却难得休沐,回侯府的路上,他想起裴九娘一直穿戴素净,莫名的,总觉得自己该送她些什么,鬼使神差的就停在珍宝阁前,下马,头一次,他竟然花费心思,去买女子的东西。 掌柜的见他气度不凡,忙恭敬接待,询问他药送给谁,多大年纪后,便为他挑选了一些。 他一眼相中一副红宝石头面,付了钱,小心的放在匣子里装好,然后路过如意斋,想起煜哥喜欢吃果子又去买了一些,这才回侯府。 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他不是个细心的人,有时候自己的事都未必记得。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似乎竟然开始留意她和孩子的事情了。 到侯府的时候,煜哥正在跟小白玩,他远远冲他招手,可煜哥看到他,小脸却别向一旁,他明白煜哥是厌恶他之前爽约带他骑马打猎,便耐心的解释,又把买的刚出炉的果子点心拿出来给他,虽然煜哥还是有些不开心,可似乎已经好多了。 他还留了几个,悄悄走到裴九娘面前,打算喂给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果子直接掉在地上,气氛都变的诡异起来。 “侯爷,抱歉,我不知道…” 裴九娘皱眉,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 顾廷之懵了。 他察觉出她又开始变回去了。 每次他们之间有了进步,他还没回过神来,她就退缩。 他有些着急,可却想不通究竟是因为什么。 思来想去,只可能是他爽约陪煜哥骑马,正要解释,却被她一句话堵回去。 “侯爷容禀,我不反对你纳妾,只是,温蓉,我觉得…” “你说什么?什么纳妾?裴九娘,你…” “侯爷难道不知道,你救了温蓉,温蓉主动上门,说是当时你们搂抱在一起,如果她不能嫁给你,这辈子清白都没了。” 闻言,顾廷之直接懵了。 嘴巴嗫嚅,想要解释,可是半天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 看他这样,裴九娘心里一滞,还以为他是无话可说,嘴脸划过一丝讥讽,便继续翻页,可她心里很乱,让她根本无法集中心思放在手里的书上。 可她又不想让人发现,所以保持全神贯注看书的动作。 其实她对自己这么大的变化是有些意外的。 重生归来之后,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带着煜哥和顾廷之割席的准备。 只是顾廷之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她有时候竟然觉得上一世他们之间走到那一步,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毕竟他的确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而她也并不习惯去问。 若是如此,她也不是… 可刚才那一刹那,她心里所有的期待都消失不见了。 心里被浓浓的悔恨和无奈填满。 裴九娘啊,裴九娘,你是何其愚蠢。 竟然会因为别人偶尔的示好就动容。 就在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字里行间的时候,顾廷之也终于理清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九娘,那天我接到飞箭传信,说有我很重要的人在他们手上,我以为是你个煜哥,所以就匆匆赶了过去,到了之后才知道是温蓉。 我没有出手,是身边的人射杀的匪徒,把温蓉救了。 温蓉的确说过感激我救了她要报答的话,可我当时只庆幸你们没事,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巡防上,只想着赶紧完成,好归家看望你跟煜哥,若是你不信…” “你敢对天发誓?” 不知为何,裴九娘心里告诫自己一个字都不要听,可耳朵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把他的解释都听了,并且该分析了,她总觉得他不会撒谎。 “我顾廷之若是有一个字撒谎,让我死在敌军乱箭之下。” 顾廷之还真举手,发誓。 裴九娘心口一疼,忍着阻止他的冲动,最后面无表情点头,“好了,我相信你了。” “真的?” 顾廷之看着她这副冷静的样子,心里却一点都不松快。 “九娘,若是你真的相信,就收了这个。” 他迟疑着把一直藏在身后打算给裴九娘惊喜的匣子拿了出来,双手递到裴九娘面前。 裴九娘轻扫了一眼,他立即打开匣子。 看到里面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头面的瞬间,裴九娘心里微微跳了一下,然后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廷之,他眼里都是期待,让她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接着,她背过身去。 “九娘,你是不喜欢吗?” 顾廷之有些急了,他并不了解这些东西,是掌柜的给他推荐的,他只想到九娘可能是不喜欢。 “没有,我平日里还是喜欢素净。” 裴九娘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 “那下次我给你挑选一些银钗,我只是觉得第一次送你,怕你觉得我不舍得给你花钱。” 他脸上都是讨好的笑,这样一个冷面的将军,竟然也能有这样的一面。 这是裴九娘上一辈子日思夜想苦苦哀求的,多少次,她都祈求神明,让他在意自己,可是一次次失望。 这一世,她不再奢求,可是他却变了。 多么可笑。 上苍待她多么可笑。 可她不会动摇自己的心。 她输不起。 虽然不知道自己因何重生,可她知道这一切得来不易,她不会去赌,也赌不起。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她要照顾好煜哥,要实现自己未完成的梦想。 谁也不能阻挠她。 第134章 宴会 与此同时。 沈玉燕也在京城暂住下来。 除了刚入京第一天,她把自己亲手写的一封信交给了谢府的人之后,这几天,她就一直在等消息。 可是越等下去,她心里越不安。 时不时就让丫鬟婆子去街上打探消息。 却得知,“这次不少人都给谢府投了信,说是得看一段。” 闻言,沈玉燕露出鄙夷的笑来,这些年跟谢玉舟通信的都是她,其他人根本就是白忙活一场。 她心里认定自己这次不会输,便又跟往日一样在京城里潇洒起来。 京城说大大,说小也小,几天下来,她还真碰见不少的熟人。 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也有当初看着她长大的长辈。 只是对她都有些没好气,毕竟她跟沈氏那件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看她的目光都透着鄙夷。 这可把沈玉燕给气坏了。 直到这日,她打听到谢府传出的消息,说是几乎已经定了她,还安排了她暂时住在谢府的别院,等日子到了就安排她进门。 沈玉燕简直高兴坏了,看着一台台抬进来的嫁妆,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大有一雪前耻的架势。 她可算是翻身了。 之前丢掉的面子可算是要找回来了。 她当然要把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都找来。 因为沈玉郎还在流放,她暂时不能把人接来。 可姑母是一定要请的。 还有裴家人。 出事之后,裴家就跟她和姑母划清了界限,这次,一定要把他们请来,好好打他们的脸。 再就是以前那些瞧不起她的人,还有沈氏的族人。 她通通让人去送了喜帖。 最后是裴九娘,她亲自去给裴九娘送的请帖,话里话外都是高人一等。 裴九娘为了戏演得更逼真一些,也没有挑拨,答应到了那一日一定会去。 沈玉燕每日待在别院,等着出嫁的那日。 其实她是有些忐忑的,虽然谢府是她如今能高攀上的最好的去处,谢玉舟也曾经是她心仪过的,可毕竟多年未见,外面又一直传谢玉舟命不久矣,她也担心自己一嫁进去,对方就死了,那她不是寡妇了。 所以她要求能在成亲前见一见谢玉舟,可却被拒绝了。 她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反正就算谢玉舟死了,谢家百年世家,底子厚实,也够她吃喝不愁的。 想着,沈玉燕还特地以谢家未过门的媳妇地名义,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办了一场宴会,想着提前摆一摆谢家妇的架子。 日子就定在沈氏到京这天。 沈氏几乎是和裴父一起到的。 远远的,沈氏看到裴父下了马车,脸上的泪水瞬间就止不住了。 微微张嘴,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裴父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裴父逢人便介绍说是新娶的夫人。 沈氏几乎没忍住当场发作,还好沈玉燕急忙让嬷嬷拉住了她。 沈玉燕恶狠狠盯了裴父和那新夫人一眼,暗暗发誓,等她在谢家站稳脚跟,一定为姑母好好出这口气。 一行人到了宴会大厅。 平日里,这里都是王孙公子一起吃酒玩乐的地方,一顿饭下来,就得几十两上百两,像这种规模的宴会,更是没有几千两下不来。 她之前是让人以谢家的名义定的,可没想到对方压根不给面子,还说谢家人从来不会来这里定席面,后来没辙,她才说出裴九娘和侯府的名义,对方才相信。 所有人跟着一起去了宴会大厅,已经早就摆好了席面,大家陆续落座。 沈玉燕举杯冲大家招呼,“不要客气,一起吃好喝好。” 很多都是沈家族人,沈氏早就已经落漠,很多是提前从老家赶过来的,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当即眼睛都看直了,操着一口家乡话,恭维道,“这样一场席面,得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我还出得起,今日只是小聚等成亲,听说席面比这个还要好。” 沈玉燕心里乐开了花,可面儿上却故意谦逊。 沈氏族人看沈玉燕的眼神更崇敬了 沈玉燕故作冷静的接受大家的高看,席间,又让人去安排了歌舞助兴。 大家推杯换盏,又难免对沈玉燕和沈氏恭维。 甚至沈氏族人多喝了几杯,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想到之前沈氏被裴父休弃,还仗着酒劲到裴父面前怒斥,“我沈家女哪里做错了,要被你们裴家如此对待,还有脸来,现在看我沈家女要高嫁了,就又来巴结了,可真是好个不要脸。” 闻言,裴父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 可又好奇沈玉燕真的能嫁入谢家? 毕竟沈玉燕和沈氏都已经名声扫地。 而且沈玉燕给他的请帖上写着裴九娘也会到。 他还是想跟裴九娘见面缓和关系,毕竟裴家如今是一天不如一天,儿子做官,还需要侯府的帮衬 还有新娶的续弦也想出来见见世面。 他这才决定出来。 可他没想到沈家人会直接在酒席上柳对他发作,一时间捏着酒杯的手,也是有些泛白。 一张老脸青红相间,随时都要爆发。 其他人也是微微张大嘴看着。 却好似事不关己。 甚至有的隐隐期盼着能发生点什么。 沈玉燕也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人给她使眼色,让她去管,她也没有理会。 她就是要让那些原本看他们笑话瞧不起他们的人知道,如今她沈玉燕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沈玉燕了。 她即将嫁入谢家。 虽说谢家如今也没有在朝中运高官,可谢家是百年世家,底子厚实,也就比王家略微逊一点。 而且谢玉舟的几个叔伯兄弟也都是有官职在身的。 谢家那边传来消息,答应亲事后,谢玉舟已经明显有了好转,再将养一段,身子再好一些,他们就可以办亲事了。 现在,她每天都要给谢玉舟写信,虽然信地内容都是谢家人让她抄录的,可都是些劝慰的情话。 她早就已经带入跟谢玉舟是郎情妾意当中。 想着,她底气更加足了,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然后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又拍案而起,看着已经老脸愈发难看的裴父,“姑父,不,如今,你已经不是我姑父了,今日,我要替我姑母说几句,我姑母嫁入你们裴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你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休弃了姑母,这是你做的第一桩错事。 纵容裴九娘设计陷害我和姑母,差一点…这是第二桩错事。 我知道,今日你们能来,也是想就之前的事情澄清,我也不是那小气的…” 沈玉燕知道虽然她能嫁入谢家,算是扬眉吐气,可她以后想在京城立足,之前的事情必须有个交代。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裴父和裴九娘出面。 这也是她今日把他们请来的目的之一。 而且为了逼裴九娘就范,她还特地埋了后招儿。 第134章 没这个能耐 想着,沈玉燕暗暗得意起来。 也是这时候,裴九娘带着人匆匆赶过来。 沈玉燕一见到裴九娘,就立即站起来相迎,“姐姐,可算是到了,刚才我和姑父还说起你来呢。” 说着,她就要拉着裴九娘地手落座,却悄悄凑到她耳边,浅浅低语了两句。 说完,她认真打量了两眼裴九娘地脸色,却微微诧异对方竟然神色如常。 可,怎么可能呢? 就在她诧异的时候,裴父也已经站起来看向裴九娘,只是裴九娘却并没有多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径自开口,“本来该早来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路上碰到了两个熟人,一听是来参加玉燕妹妹举办的宴会,非要一起来,说也正好找玉燕妹妹有事。” 闻言,神预言和众人微微有些惊讶。 这时候,裴九娘生母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身形修长,容貌俊朗,只是略微有些单薄消瘦的谢玉舟,另外一个是时任大理寺卿刘堃。 看到二人的时候,沈玉燕和大家都有些吃惊。 尤其沈玉燕,乍看到谢玉舟,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竟然跟印象里的风流倜傥一点不挂钩,喜的是无论如何对方还活着,不用再担心守寡了。 她顿时一喜,就要上前招呼,可谢玉舟神情冰冷,直接在她上前的时候,后退了一步,然后开口道,“沈小姐,你假借侯夫人之名,诓骗我多年,你可真是害的我好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懵。 沈玉燕也有些慌。 刚要解释,就听到大理寺卿刘堃开口,“沈小姐,你里通外敌,把我朝机密透露给敌国,你可知罪?” 什么? 所有人都惊愕张大嘴。 沈玉燕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急忙问道,“你说什么?” “怎么?沈小姐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认了?我这里有你里通敌国的证据,你敢说这不是你写的?” 大理寺卿刘堃,说着把沈玉燕亲自抄写的书信丢了出来,沈玉燕一看,直接笑了。 “这位大人,你想栽赃嫁祸也该让自己相信?这分明是我写给谢郎的书信?” “的确,若是不知内情,只会当作是一般的书信,可是你当我们大理寺是吃干饭的。” 说着,刘堃便把一本册子拿出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把书信里的内容重新翻译了一遍,所得出的话,赫然让大家变了脸。 沈玉燕更是直接白了脸。 “这,这怎么,栽赃,一定是有人栽赃?” 说着,她下意识看向沈氏,沈氏此时也像是三魂七魄归位,绞尽脑汁想为宝贝侄女开脱,可是还没张嘴,就听到裴九娘道,“是啊,要说我这妹妹做别的我信,可是说她投敌买国,我可不信她有这个能耐。” “侯夫人,我们若是没有证据怎么可能会冒着得罪您的风险,直接来拿人。” 大理寺丞刘堃似乎还有些生气,然后便直接下令让人把沈玉燕押送回大理寺。 第135章 沈玉燕身世 所有人都傻眼了。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沈家族人尤甚。 之前多得意,这会儿就多怂。 恨不得把头埋进脖子里当鹌鹑。 原本还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裴父,这会儿却突然面红耳赤起来。 沈氏更是直接扑过去挡在沈玉燕面前,“怎么能无缘无故抓人,玉燕,玉燕她不可能的。” “不可能,怎么,觉得我们大理寺是吃什么的?” 刘堃有些生气,沈氏见状,语气渐渐小了,最后只木讷重复着相同的话。 其他被沈玉燕邀请过来的人,这会儿也觉得晦气。 “我还以为有了狗屎运,一个残花败柳,还能嫁给谢家,没想到,竟然是人家设圈套绑大理寺办案。” 有明白人看出一些端倪来。 沈玉燕一听,似乎是突然反应过来,廖廖一声,就冲着裴九娘扑过去,“是你,是你陷害我,你害我一次,还不够,又害我?” “害你?我害你什么了?难道不是你特意给我请帖,让我来的?” 裴九娘不慌不忙。 丝毫不怯懦。 看沈玉燕的眼神,犹如看一只死燕。 她曾经也想看在沈氏面上,不跟她计较。 可当她和沈氏一起算计她,不惜以她的清白作为要挟,毁她一生。 她心里就再也不会留情。 裴九娘睥睨的眼神,让沈玉燕心里一慌,接着失声喊道,“就是你,你恨我模仿你的笔迹给谢玉舟,你跟谢家合谋,算计我。” 沈玉燕似乎瞬间想清楚了一切。 是的。 她怎么才明白。 谢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寻找笔迹相同地字迹。 毕竟谢玉舟一直以为跟他通信的是裴九娘。 还有谢家之前故意让她抄录地那些信。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引她入局。 “我真的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 裴九娘淡笑摇头,却刺激地沈玉燕更加疯狂了。 “就是你,对,是你,通敌卖国的是你,你才是真正地那个人。” 突然想清楚一切,沈玉燕急忙给刘堃解释,“大人,我作证,我地笔迹都是模仿的裴九娘,这些信都是裴九娘写的,通敌卖国的是她,书信勾搭谢公子的也是她,你们应该抓得的人也是她。” 沈玉燕越说越激动,一边大喊,一边快速思索什么,随即突然转向沈氏,“姑母,你是她的母亲,你最了解我她,你快说?” 沈氏怔愣,似乎有些犹豫。 再不明事理,也知道通敌卖国是大罪,就算裴九娘是侯夫人,还是陛下御赐的从六品夫子,也担不住这样的罪名。 虽然裴九娘设计她,可她毕竟是她生的。 见沈氏不说话,沈玉燕急了,又声嘶力竭大喊起来,“姑母,你说实话,我可是沈家唯一的独苗苗了,姑母,你答应过父亲,还有祖父祖母,你会照顾好我的。” 闻言,沈氏眼底一顿,缓缓闭上眼睛。 是啊,玉燕是沈家唯一的孩子了,虽说是女孩子,可日后成亲,可以过继一个在沈氏名下,也算是能续上沈家的香火。 而且她再蠢笨,也知道这整件事就是裴九娘故意设计玉燕的。 玉郎已经被裴九娘害的流放,至今生死未卜。 要是连玉燕也有事,那她真是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了。 何况,九娘能请动谢家和大理寺来做局,想必也是有机会脱身的。 想到这些,沈氏终于暗暗咬牙,做出了决定,一改之眼神地呆滞,对着刘堃出声,“大人,我可以作证,这些通敌卖国的书信都是出自裴九娘的手,我虽然是她地母亲,可是却也不能包庇她。” 话音落地,沈氏原以为大家伙都会现在她这边。 却奇怪的发现大家似乎眼神怪怪的。 她以为是自己说得没有说服力,于是又道,“我可以发誓…” “对,是裴九娘,是她的字迹。” 沈玉燕见沈氏替自己佐证,松了一口气,只是环顾一周,大家伙却似乎并不相信。 她刚要继续开口,就听到刘堃又开口,“我们大理寺办案自然早就知道你是故意模仿裴夫人的笔迹,所以,一开始我们确实怀疑过裴夫人,可裴夫人最后已经自证,倒是你,你可敢当场自证。” “我,我当然可以,我…” 沈玉燕说着,就要让人拿笔写几个字,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再模仿裴九娘地笔迹就可以,却不知道她经年累月的模仿,早就已经形成习惯,还有她写字时候的一些小细节,却也无形中暴露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裴九娘,你,你说实话,我求你,我给你认错,以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了。” 沈玉燕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是裴九娘设计自己,那她能请的动谢家和大理寺,那肯定有办法救自己,自己暂且低头,以后再回击便是。 “我可受不起。” 裴九娘冷笑着,丝毫没有动容。 “九娘,你闹够了没有,你之前如何对我,我暂且不计较,若你还当我是母亲,就把事情说清楚,难不成,你真的要害了…” “母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被休了,你既非裴家妇,又没了清白,哪儿有脸…”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算我求你,你要怪怪我,玉燕她没错,你不该这么…” 沈氏为了沈玉燕真的能屈能伸,竟然还想对裴九娘下跪,可裴九娘却只记得背过身去。 看不到,就只当不存在 上一世,她但凡无法答应她的要求,沈氏就这么对她。 这一世,她不会被拿捏。 当她心如磐石,再也不为所动,这一切也就拿捏威胁不到她了。 沈氏没想到裴九娘竟然会如此,还要哭嚎,却渐渐发现不对劲。 为什么大家的眼神竟然不仅没有怜悯同情,也没有去责备裴九娘,反而还有些似乎瞧不起自己。 “九娘,你…” “沈氏,我以为你虽然糊涂,却不至于是非不分,没想到你竟然在大是大非跟前,也如此的不知分寸,我真庆幸,一早给了你休书。” 裴父见状,无奈摇头,忍不住痛斥,也是为了在得脸的女儿跟前挣个好脸。 他新娶的夫人见状也忙附和,“哪儿有这样当娘的,不向着自己地女儿,却向着一个外人。” 外人? 沈氏咀嚼,却坚定摇头,玉燕是沈家地独苗苗,不是外人。 她姓沈,他们才是一家人。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位玉燕小姐,跟这位,你前夫人,一点都不像,我听说这姑侄是最像的。可我真的看不出来一点。” 裴父见状,也仔细端详了一下沈氏和沈玉燕,竟然也惊愕发现。 他当然知道沈玉燕的生母并非什么良家女子,可沈玉郎坚信沈玉燕是他地种。 所以他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现在。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沈氏和整个沈家多在意沈玉燕,他可是知道的。 如果沈玉燕只是一个野种,那沈氏这些年地所作所为不都成了笑话。 想着,他仔忍不住讥笑出声。 “报应,报应啊…” 沈氏也仔细盯着沈玉燕,不知怎么回事,以前觉得怎么都像自己的侄女,却突然觉得如此陌生。 玉燕似乎的确不像自己。 以前她觉得她是像她那生母。 可仔细回忆起来,似乎她的生母也不是这副样子的。 不,这不可能。 沈玉燕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揭穿。 她看着沈氏越来越怀疑的眼神,也是慌了。 “姑母,你别信,我就是你的侄女,你的嫡亲嫡亲的侄女,你们沈家唯一的独苗苗,你可一定得帮我,你要是不救我,沈家可就彻底没了指望了。” “对,玉燕是,不可能。” 沈氏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然后就要继续对着裴九娘哀求,却只换来裴九娘一句,“冥顽不灵。” 沈氏踉跄一步,不敢置信看着裴九娘,之前那件事虽然沈玉燕说是裴九娘所为,可她却总觉得是意外,裴九娘多在意她,她知道,就算自己默许弟弟和玉燕设计她,可她也不会真对自己。 可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动摇了。 九娘,她曾经最听话的女儿,似乎真的不再在意她了。 她已经被裴家休弃,她当时也不信,毕竟她这些年为裴家生儿育女,可没想到,裴父才不过短短时日,就续娶,她地亲生儿子都不理解她,她一直觉得九娘只是生气,只要九娘还在意她,她的人生就还有指望。 沈氏怔愣的时候,沈玉燕还是被大理寺的人戴上镣铐。 酒楼的管事却赶在她离开之前,匆匆赶过来。 “慢着。” 第136章 夺走运势 沈玉燕看到有人阻拦官差把她带走,还以为是来救她的,满眼希冀的看着对方,结果对方一开口,直接让她彻底绝望了。 “这位人犯?还没有结清今日宴席的花销,一共一千五百两。” 管事一边拿着金算盘拨弄,一边把账单递给沈玉燕。 沈玉燕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脱口而出,“要钱去找裴九娘,找我做什么?” 她越想越气愤,自己落到这步田地都是裴九娘害的,她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你是说侯夫人?可举办宴席的不是你吗?” 管事双手一摊,有些好整以暇的看着沈玉燕。 沈玉燕被他眼底的鄙夷刺激到,若不是还有官差在,只怕要当场发疯,可即便带着枷锁,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反正我没有,你爱找谁找谁。” 她原本就打算让裴九娘出这笔钱。 自己要嫁给谢家了,就勉为其难给裴九娘一个巴结的机会。 可没想到最后不仅颜面扫地,还被砸上通敌叛国地罪名。 她没做过的事情。她不会承认。 就算判她砍头,他也会每日诅咒裴九娘。 “没有?” 管事看着沈玉燕一副无赖的架势,不仅不急,反而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因为今日举办宴席,为了大出风头,沈玉燕可谓是把所有能拿的出手的首饰都挂在了身上。主打就是一个贵气逼人,身上穿的也是倾尽卖沈家祖宅的银子购买的价值千金的月光锦。 心中有了主意,管事对着官差拱手作揖,随即便让人把沈玉燕身上的值钱的都给扒了。 沈玉燕尖叫着甩打躲避,却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被扒成了一只无毛燕。 一直跟着沈玉燕的沈氏见状,也是疯了一般冲上去,想把这些对着沈玉燕动手动脚的人甩开,结果还没冲上去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她直接愣怔住。 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些人,竟然敢推她。 这时候,裴父跟新夫人走过来,正好停在她面前,新夫人看了一眼沈氏,用帕子捂着嘴摇头。 沈氏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她看向裴父,结果裴父看都不看她,就径自扶着新夫人离开了。 她嗫嚅着看着原本属于她的夫君扶着新夫人离开。 而对她大呼小叫动手的那些人,还对他们恭恭敬敬。 她彻底憋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过是想让自小就不喜的女儿听话一些,能多照拂她母亲沈家一些,为什么就落到这步田地。 与此同时。 顾廷之也听说了谢家和沈玉燕的事情,同时也知道了谢玉舟爱慕裴九娘的事情,他一时间有些愣神。 谢玉舟他是知道的,那可是曾经让无数京中贵女趋之若鹜的俊才,就连当初顾兰芝都对他倾心不已,据说公主都看上过他,陛下曾经还有意指婚,可惜谢玉舟早有意中人。 那段时间,无数贵女暗自神伤,曾经还有说书先生揣测过到底谁才是让谢玉舟倾心地那个人。 有的说是京城第一美女倾城公主,也有的说是有着京城第一女才子之称的太仆家地嫡女柳如意,众说纷纭。 后来谢玉舟缺席科举,那之后,就听说他病了,把自己关在家里,谢绝见客。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旁一代才子颓废的原因竟然是他被人假借他人之名勾搭算计,倾心一女子,寤寐思服,求而不得,以至于丧失斗志。 最近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顾廷之在京畿大营都听到底下的小兵在说这件事。 他咳嗽了一声。 对方看到是他,急忙闭上嘴巴。 他拉着脸走过去,结果有不开眼的竟然冲他开口,“将军,夫人都不知情,不过让谢才子颓废多年都不自知,可见夫人魅力无限,将军,你可是从一代才子手里抱得美人归,将军可真是给咱们武将争脸了。” 对方自顾自说着恭维的话,却没注意到顾廷之脸色并不好。 他倒也不是介意裴九娘无缘无故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而是她知道自己被人以她的名义勾搭之后,竟然没有告诉他,而是私下跟谢家合谋。 想到这里,顾廷之特地安排好,离开京畿大营,回到了侯府。 京中一点事情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尤其经过说书先生和那些闲着没事就喜欢话是非的贵妇闲人地嘴,更是几天就传的越来越没边 就连刘氏都听说了。 她当即大发雷霆,“小贱人,竟然敢红杏出墙,看我不…” 身边通传消息的嬷嬷急忙劝道,“老夫人,你听岔了,不是她红杏出墙,是那个谢公子看上了她,因为她,蹉跎多年,咱们夫人好像并不知情。” “什么?思慕她?就她,也配?!” 刘氏是看不起裴九娘的,当初之所以坚持让顾廷之迎娶裴九娘,一来她是妾室转正,很多人都看她的笑话,她偏偏要给顾廷之迎娶个有学问的正室嫡女做夫人,二来,也是看着裴九娘温软好拿捏,可谁能想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听人说,如果长子娶的好,次子就能踩在长子好亲事↑,娶个更好的。 可没想到她都帮顾廷之迎娶裴九娘这么多年了,顾晏之的亲事还是没有着落。 想到这里,刘氏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裴九娘克的。 免不了又无端骂了她一场。 最近一直伺候她的温蓉却心中闪过一抹疑惑。 她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按理说自己是穿越女,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就算一开始她以温婉的身份,没能彻底拿下顾廷之,可她现在二次穿越,按理说,也该在这个世界混的风生水起。 就跟她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女主一样,事业爱情双丰收。 可事业,她一次次被打击,现在,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爱情,她看好的男人顾廷之,对她拒之千里之外。 她苦心积虑安排的英雄救美和以身相许,都被他轻松化解。 而且她却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裴九娘的感情柳暗花明。 不对。 肯定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裴九娘也是穿越的? 可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九娘一言一行都像极了这个世界的人。 绝不可能是穿越来的。 可不管怎么说,裴九娘似乎越来越比她更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 据说她开了很多铺子,都很赚钱。 还进了国子监做夫子,还被授予从六品官衔,甚至还拯救了原本地炮灰楚明月,跟她成为了手帕交,甚至手撕恶婆婆,拳打小姑子,该摆脱了吸血的娘家人,现在,还被越来越多的好男人惦记。 她真的越来越觉得裴九娘是自己的克星。 好像自己所有的运气都被裴九娘吸走了。 突然,温蓉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 对。 一定是这样的。 这些原本该是她的,是裴九娘抢走了她的。 好像这一切的源头,是顾煜那个傻子变聪明开始的。 所以,想要改变夺回这一切,她必须要让自己的孩子彻底压过顾煜。 她以前见过不少顾煜那样的孩子,他们很聪明,可是却也很容易走极端,只要让人刺激一下,他就会失控。 她是知道裴九娘多在意顾煜的,只要顾煜出事,裴九娘就会心慌意乱,那这一切的好运就会自然而然回到她这边来的。 第137章 找出把柄 沈玉燕的事情闹得很大,最后她被判流放。 沈氏因为一直想替她脱罪,说是她所为,最后也被判流放。 本来他们是要流放西北。 裴九娘托了些关系,让他们跟沈玉郎去了同一处地方。 也算是对沈氏这个母亲,尽的最后一点孝道了。 沈氏知道自己要被流放之后,倒是哭闹过一阵,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侯夫人的生母,还要见裴九娘,还真的有衙差去通知了裴九娘,可裴九娘压根没理会,就是沈玉燕和沈氏离开京城那天,她痘没出现。 因为最近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陛下要广开女子科举,允许女子跟男子一起参加考试,通过选拔者,可以入朝为官。 起初,裴九娘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惊喜和震惊之外,还有些犹豫。 重生以来,她一直想的都是怎么弥补煜哥,照顾煜哥,让煜哥跟别人一样,有个美好的童年,能越来越好。 后来,煜哥真的越来越好,她每天都能看到煜哥的变化。 后来,她甚至不用事必躬亲。 她有更多的时间,还能去国子监做夫子,还被授予官职。 她承认,她心动了。 原本那些被小心隐藏起来的心思,都在这个时候死灰复燃了 还有楚明月的鼓舞,她渐渐真的动了心思。 只是她知道,她身为侯夫人,身为顾廷之的女人,是无法科举,更无法入朝做官。 若是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和离,带着煜哥离开。 可现在,她能觉察出顾廷之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似乎有意跟他们弥补关系,对她和煜哥甚至透露出来一些小心翼翼。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动摇过。 她接纳他靠近,也只是不想煜哥留有遗憾。 想着,她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和离。 而她必须要找到顾廷之的把柄 她不信一个人会毫无错处。 头一次,她主动去了顾廷之在侯府地院子。 毕竟这是她唯一能接近的。 她在他的书房待了很久,仔细翻找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竟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却把他的书房弄的有些凌乱。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才急忙回神。想整理好,却根本来不及。 顾廷之的声音还是在不远处响起,“你怎么在这里?”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诧异和探究。 “我,我找你,没找到,就逛到这里,看到有些乱,所以想帮你收拾…没想到不小心…我这就收拾…” 她不擅长说谎,所以有些紧张。 顾廷之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一双幽深地眸子一瞬不瞬盯着裴九娘,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最终,它还是放弃了,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想过分苛责,而且他并不反感她踏入这里,甚至隐隐有些期盼。 可这些,他是说不出口的。 他能说出口的就是,“我听说了沈玉燕地事情。” “嗯,都已经过去了。” 裴九娘心里还有些紧张,所以答的速度很快。 “过去就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好。” 裴九娘急着离开,一口答应下来。 第138章 牵手 顾廷之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么干脆,毕竟以前他也不是没提出过会帮忙,可她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一直盯着她看,直把她看的心里更发虚了,总觉得需要说些什么,转移一下。 “那个,你是听说了这件事专门回来的?” 毕竟还没到他休沐的日子,他却回来了,这可是很少见的 即便休沐,他有时候也不回来。 他接手京畿之后,似乎一直都很忙的样子。 “是。” 他看着她,眼里的光有些灼热。 他是想让她知道他在意他们母子的,虽然他最近一直在这么做,可他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其实,其实不用的,已经解决了,那个,你要是忙的话,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语气急速说着,说完才察觉她话似乎有些赶人的架势,而且这里是他的院子,想了想,她又急忙道。 “那个,我还要出去,巡视一下铺子…” 边说边往外走,却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陪你?” 她愕然,不敢置信顿住,下意识朝他看去,却被他眼底的光灼到。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走到她身边 她似乎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只好真的去铺子巡视了一遍。 她最近又开了一些铺子,雇佣的除了有经验的老匠人和手艺人,就是一些女子。 只是大多数还是被休无处可去无依无靠的女子,还有贱籍从良赎身的女子。 不过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毕竟以前,女子若是被休,娘家不容,女子几乎没有活路。 而现在,那些女子靠着自己的努力,能自食其力。 当然,也遇到了一些阻力。 譬如,有人知道她铺子里的东西是从良女子做出来的,就会觉得不干净,就会拒绝购买。 不过她不惯着,直接让人把那些嫌弃拒绝购买的人的名字登记在册,以后她的铺子,都不会允许这些人踏入。 起初这些人还真闹过,可后来发现,用惯了她铺子里的东西,再用其他的,根本接受不了。 而且大家渐渐发现,这些根本就是偏见。 毕竟那最瞧不起从良女子的,后来竟然获罪也入了贱籍。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女子慕名来做工。 她那些作坊里的女工甚至能占所有工人的四分之一,甚至还在增加。 对于那些无处可归的,她还给他们盖了屋子,这叫宿舍这还是温蓉上一世的说法,她觉得还不错。 她每到一处地方,就受到热烈的欢迎,没有不夸赞,恭敬的。 而换了一身常服的顾廷之,身形高大,腰上还别着一把刀剑,看上去,似乎更像是她请的护卫。 还有一些女子聚在一起笑嘻嘻打量顾廷之。 裴九娘看他们一直盯着顾廷之,忍不住问道,“怎么?” “老板,你新请的护卫长的真好,不知有没有娶亲?” 一个年纪大的老寡妇腆着脸笑嘻嘻问道,她有一个女儿,再过几年就及笄了,虽然护卫年纪看上去大了一点,可俗话说,年纪大的更会疼人,二舍她是越看顾廷之越稀罕,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女婿,那她做梦都能笑醒了。 “这个还真不知道。” 裴九娘笑着看了顾廷之一眼,没想到堂堂侯爷,竟然会被错认成自己的护卫,不过别说,侯爷脱下铠甲和朝服,穿着一身便衣,似乎的确显得年轻了不少。 “夫人,不知道这位护卫公子,叫什么,多大了,家里可有房舍?” 老寡妇话还没说完,顾廷之已经快步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拉住裴九娘的手往外走,边走,还边留下一句,“已经娶妻,生有一子,没有纳妾的打算。” 说着,不顾一堆人诧异的目光,拉着裴九娘离开了。 裴九娘都懵了。 两世,她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拉住手。 他的手很大,也很热,不知道是不是生气的缘故? 生气? 裴九娘想着,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紧绷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何要生气。 罢了。 他似乎真的很难懂。 上一世,她曾经很想弄懂他在想什么。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弄明白。 她总觉得跟他之间似乎隔着些什么。 就算最亲近的时候,她都没有走近过他。 以前她真的很奢望能跟他心意相通。 而现在,她已经不再去想这些。 就在她想把手挣脱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他开口。 “煜哥是不是该放学了?咱们去接煜哥吧?” 想到煜哥,裴九娘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她在国子监的时候,她每天都会等煜哥一起回家,今天她在国子监没有课,所以,差一点忘记了。 倒是难得,他竟然会提出主动去接煜哥。 也是。 煜哥去国子监之后,他们还从没一起去接过煜哥。 虽然大家都知道煜哥是侯府世子,可是毕竟得宠的和不得宠的待遇可天差地别。 而且她隐约觉得煜哥似乎是希望他去接的。 便欣然答应下来。 只是没想到才刚到国子监,就有人急匆匆寻到顾廷之,似乎是有急事,顾廷之犹豫不决,她主动道,“要是有事,柳去吧,我会告诉他,你来过。” “九娘,那,我走了。” 他看着她地眼神里,竟然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是舍不得,还有留恋。 错觉,肯定是错觉。 她无奈摇头。 第139章 流放之路 国子监。 顾玉脂最近格外的出风头。 虽然她字写的歪歪扭扭,并不好,可她靠着嘴甜也巴结了不少的人。 秦王世子更是被她迷的五迷三道的。 还送了她不少的好东西。 靠着秦王世子的关系,她还成功巴结了几个公主郡主,一时间竟然成了他们的贴身小跟班。 不同于顾玉脂,顾西珏和顾煜在一个班。 他们所在的班虽然不似皇子公主郡主那个班,都是顶级勋贵,可是其中为不乏官宦子弟。 本来他们跟皇子班是没什么交集的,可因为顾玉脂的缘故,最近几个皇子公主都经常过来。 顾玉脂最近心态也变了一些。 之前她因为一些原因,的确记恨过顾西珏,可最近她发现有兄长的好处,所以想跟钟祥顾西珏拉近关系。 这次她又得了些好东西,本来她是想只记得送给顾西珏,可看到顾煜,她改了主意,特地甜甜喊了顾西珏一声,等顾西珏凑近,又故意装作警惕的看了顾煜一眼,然后拉着顾西珏走远了一些,才把新得地狼毫笔拿出来,诶嘿顾西珏。 “兄长,这是…是侯爷伯伯给的,嘘,别让人听到,他悄悄给姨母,让姨母给我们的。” 顾玉脂一边说,还一边挑眉朝顾煜看,发现他虽然故意装作不看不听,可其实还是在意,心里高兴极了。 她已经仔细想过了,当然也有好友的出主意,她想着以后嫁的好,兄长想以后有出息,必须有个好出身,她已经暗示别人,其实她和兄长是顾廷之侯爷的私生子女,虽说是私生,可其实他们的母亲才是侯爷要娶的人,只是裴九娘跟侯爷早有婚约,她逼着侯爷娶了她,他们的母亲含辛茹苦把他们生下来撒手人寰,他们吃了很多苦,才回来。 班里那些皇子公主听说了她们悲惨的身世之后,都很同情他们,还有的说,世子该是她兄长顾西珏的,那她也是侯府的大小姐。 想着,顾玉脂心里有了主意。 她知道姨母也很喜欢侯爷,她一定会帮姨母达成所愿的。 她知道顾煜看似不在意,其实最在意顾廷之,只要让他误会顾廷之,那裴九娘护子心切,也会跟顾廷之吵架。 只要两人吵架,那姨母就有机会。 就像他们班上那个小郡主的娘,就是因为府上的主母和王爷吵架,她娘顺势爬床,后来有了她,再后来主母远走,她娘被扶正。 想着,顾玉脂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顾西珏一时有些懵,手伸出来,又缩回去,最后还是顾玉脂强行塞到他手里,又悄悄在他耳边,用看似说悄悄话,实际上只要离的不远,都能听到的语气道,“侯爷偷偷跟我说,他不是故意不理咱们,实在是府里的产业都被侯夫人把着,他希望你能用他送的笔挣一个锦绣前程。” 闻言,顾西珏腾瞳孔的睁大。 顾玉脂看着顾西珏的反应,心里暗喜,难怪姨母说越漂亮的女人说话,越被人相信。 看,就连跟她一母双胎的顾西珏都信了。 就不用怕顾煜会不信了。 “还有,侯爷说,如今朝廷更看重文臣,他送你笔,却送顾煜幼马上,他想你能明白他很在意谁。” 说着,顾玉脂嘻嘻一笑,随即拍了拍顾西珏的肩膀,又斜睨了顾煜一眼,便离开了。 顾西珏看着手里上好的狼毫笔,心情难掩激动。 侯爷? 是的了,侯爷上一世虽说对他一直不冷不淡的,可似乎的确很在意他。 他高中那日,侯爷为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很多鼓励他,为他脸上有光的话。 而顾煜,却眼眶含泪,盯着顾西珏手里地狼毫笔。 他不在意什么笔。 只在意他心里最重视的不是自己。 本来已经对他放下芥蒂,可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崩塌。 原来它送自己马,竟然是要让自己玩物丧志。 他,他恨他?! 裴九娘找到煜哥的时候,他双眼含泪,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裴九娘吓坏了,一把搂过煜哥就心疼安抚起来,“煜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母亲,母亲,我,我不要,我…” 煜哥哭的泣不成声。 裴九娘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最后只能抱着哭累睡在她怀里的煜哥,心疼的回到了侯府。 与此同时。 已经在流放路上的沈玉郎一点都不着急,他还在做着沈氏救他的美梦。 虽然裴九娘迁怒沈氏,可沈氏毕竟是她的母亲,母女连心,她不可能真的心狠跟沈氏一刀两断的。 而沈氏多在意他,他可是清楚的。 就算沈氏不管他,他的女儿玉燕也会管的。 玉燕毕竟曾经给郡主做过伴读,肯定认识很多人的。 因此,虽然流放,可他依旧过的奢靡,别人吃黑窝窝头,他却要吃白面馒头,还要吃肉。 一开始,负责押送的衙差,还真被他这派头给唬住了,觉得他虽然获罪,可是根基还在,说不定哪天就被平反召回,也不敢懈怠。 沈玉郎更飘飘然了。 甚至还在路上看上一个同样获罪流放的女犯人,趁着夜色,想强要了女犯人,结果女犯人誓死不从,还直接把他作案的工具给切了。 漆黑的夜里,沈玉郎哭的撕心裂肺,杨燕,一定要杀了女犯人 押送地衙差有些无奈,他们当然知道沈玉郎什么德性,可是又碍于沈玉郎有来头,不敢轻易得罪 可没想到女犯人竟然直接跳了涯。 衙差才动怒。 毕竟押送途中死人是常事,可是每一个怎么死的都要登记在册,而且事情闹得太大,他们想瞒也瞒不住。 其中有一个官差,是个硬脾气,早就看沈玉郎不满了,发软狠狠教训一顿,却被其他人拦着。 “别了,等他真的回去了,咱们可就惨了。” “是啊,犯不着。”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送信,说是给沈玉郎的。 沈玉郎躺在平车上,被其他的犯人推着,听到,立即坐起来,“快,快给我,肯定是我姐和我闺女救我回去,老子就知道我不会永远过这苦日子的。” 说着,他k歌过信,正要拆开,却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直接递给身边一个会认字的,“你,就你,给我念。” 那人本不愿意,可沈玉郎铁了心,甚至还要衙差教训。 衙差也担心真是给沈玉郎平反的,只好提着鞭子命令那人念。 那人没好气,只好把信拆开,结果才扫了一行,就笑出声来。 第140章 吐血 “你笑什么?是不是要接我回去?” 沈玉郎急声问道。 那人却不慌不忙,对沈玉郎道,“是啊,你姐和你那宝贝闺女马上就要跟你团聚了。” 闻言,沈玉郎一阵狂喜,随即接过信就要自己看,结果却突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衙差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一边让人扶起沈玉郎,一边捡起地上被血溅湿看不清字迹的纸,最后只能无奈看向之前念信的,“你说,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信里说,他姐和闺女因为涉嫌通敌,被判流放,他们可真是要团聚了。” 闻言,衙差一阵错愕,随即跟吃了苍蝇似的,看新来的押送衙差还在照顾沈玉郎,急忙吩咐把人丢下,看沈玉郎还昏迷不醒,直接一鞭子抽下去,沈玉郎当即嗷嗷叫唤着醒了过来,刚要出声怒吼,却突然想到什么,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 与此同时。 顾廷之经过一阵思索,还是决定放弃掌管京畿大营。 虽然裴九娘没说,可他看她每日都在温书,就知道她是有心科举的。 而本朝规定,女子可以科举,只是若是入朝为官,则不能嫁人。 倘若非要嫁人,要么和离,要么夫婿不得在朝为官。 他自然不会跟裴九娘和离。 所以思来想去,他只能放弃掌兵,转而做个普普通通的闲职。 到时候再托托关系,兴许就不会影响了。 只是他刚掌握京畿大营没多久,才刚跟军中的将士混的熟了些,就突然做出决定,军中将士都很舍不得。 他本来想悄悄收拾行囊离开,结果还是惊动了将士,纷纷送他。 顾廷之也有些不舍,他从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待在军中,早就已经习惯了,可话说回来,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他必须做出取舍。 而他的取自然是裴九娘和煜哥。 以前他从未如此渴望过老婆孩子热炕头,以前在边塞,看到自己手下的将士整日计划娘子孩子,他还觉得他们磨磨唧唧黏黏糊糊,可现在,当裴九娘和煜哥对他视而不见,他才意识到他以前只是仗着他们永远在他身后。 可当有一天,他们说要离开,他心却慌了。 而最近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么,他可能就要永远失去他们了。 而他离开这件事,谁也没说。 只是推荐了自己看好的人去顶上空缺。 温蓉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侯府,她已经彻底打消之前想着默默发光吸引顾廷之,决定主动出击。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她不信顾廷之就是铁石心肠。 可惜她却一直没机会接近顾廷之。 好不容易,在她的暗示下,刘氏终于想起还有个大儿子,打算让她去给顾廷之送些过冬的衣裳,可没想到,她刚到京畿大营,就差点被当成刺客抓了。 她急忙报出顾廷之的名字。 “我是他妹妹,奉命来给他送过冬的衣裳的。” 结果那人却一副诧异的目光看向她,“你真是顾将的妹妹?” 温蓉刚要点头,就听到对方又道,“若真是家人,怎么会不知道顾将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他不是才来京畿大营没多久?” 温蓉觉得肯定是顾廷之不愿意见自己,找的借口。 “的确没多久,可顾将的能力我们都很佩服,可他去意已决,总之,不管你是不是顾将地家人,还是赶紧离开吧。” 那人说着,让人给温蓉松了绑。 温蓉却疑惑不已。 又冲上去,“那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他不在京畿大营,那去哪儿?” “这个我们怎么清楚,不过好像听说他要去做个闲职。” 那人看温蓉泪水盈盈,还是有些不忍心,便多嘴说了一句,还被同行的呵斥了一声。 他懊恼的看了温蓉一眼,急忙离开了。 温蓉却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闲职? 顾廷之放着手握军权的边塞大将不做,回来做驻守京畿的将领,现在还要去做什么闲职。 他到底要做什么?! 而裴九娘这段时间难得静谧又充实。 她每天不是去国子监教授番语,就是一个人温书。 她没参加过科举,所以虽然从小也读书,也听祖父和学子讲策论,却也只是知道些皮毛。 再就是作诗,她一向并不擅长。 好在她擅长背诵。 科举三课,好在有一课还是能拿的出手的。 至于策论,她选择研习以前科举的范文,作诗当面,她大概真的没有天赋。 所以她没事的时候会去看那些才子举办的诗会。 沾染一下诗气,说不定还有用。 不知是不是最近精神好,她觉得身体都好了不少。 药她还是常备着的 以前觉得自己还能活十五年,已经很知足了,能看着煜哥长大,看着他娶妻生子。 可现在,她又有了自己的目标和梦想,突然就觉得时间根本就不够。 所以,不管多忙,她都不会懈怠吃药请脉。 她也没疏忽对煜哥的教导。 只是如今的煜哥,在国子监有夫子,回家,温故而知新,吃饭也日渐好了,人胖了也高了,性格也开朗了,她似乎还真有些插不上手了。 不过她看书的时候,煜哥也会跟着一起,他们母子竟然有时候还能跟朋友一样互相探讨。 她欣喜的发现煜哥很多见解都很独到。 这么好的孩子,她上一世实在是… 裴父带着新夫人递过拜帖,要见她,她见过一次。 虽然以前都是沈氏偏心居多,可裴父对她也并不好。 如今,她已经彻底不想跟人裴家沈家有太多关系了。 裴父的新夫人似乎想巴结她,可是察觉她有些冷淡之后,也逐渐歇了心思。 不过这位新夫人出身商贾,他们倒是在生意上可以多合作。 前些日子,兄长调出京城,裴父和新夫人也要一起同往,后来听说新夫人有了身孕,裴九娘倒是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弟妹,一时间也是有些唏嘘。 兄长和嫂子来找过她,话里话外似乎也有让她帮衬把沈氏救回来的意思,她没说话,他们心知肚明离开了。 总之,如今,她已经不去想裴家和沈家的事情。 虽然是她和谢家算计了沈玉燕,可她假冒她的名义诓骗谢玉舟的事后,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的。 第141章 表白 为了让自己尽量能活的长一点,除了吃药外,她还每天都练习五禽戏。 起初她还真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开,可后来也就习惯了。 有时候太忙了,顾不上,心里还空落落的。 这天,她照旧用完晚膳,就在院子里练习五禽戏。 煜哥有时候也会跟她一起练。 小小的孩子身体还没长全,做动作的时候,别别扭扭的。 等她练完才发现煜哥不知什么时候躺在藤椅上睡着了。 她忙命嬷嬷把他抱到屋子里去。 一低头却看到煜哥今日写的番语,歪歪扭扭,可比之前要好了不少。 另外一旁还有一份写的格外的工整。 不用说也知道是顾西珏让人拿来的。 之前为了让刘氏不把顾玉脂送来,她答应可以知道顾西珏。 不过进国子监之后,他并不经常过来。 倒是会时常把写的字和策论,以及学的番语让人拿给她批注。 裴九娘起初还真没摸准他的心思,后来才想明白,他大概是想向她证明他是优秀的,想在她脸上看到后悔。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嗤笑。 他一个重生归来的,零散还要和顾煜一个五岁儿童比较,还有脸在她这里刷存在感,可真是长进啊。 这是这些跟她何干。 她照旧在他那些上批注了优,随即边让人哪儿来送哪儿去,又把煜哥的收好放在了书袋,便去了浴室。 在浴室泡了一会儿,她觉得浑身通体舒畅。 出来的时候,感觉人轻飘飘的,身子轻松了不少。 她回到屋子里,擦洗干净,便开始涂抹铺子里最近卖的很好的那些叫什么护肤品,有专门涂抹在身上的,也有涂抹在脸上,甚至还有脚上,还有头发上的。 都是上一世温蓉的主意,她和工匠们一起慢慢琢磨,最后研究出来的。 她一直都知道配方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上辈子,她努力参与每一道工序,把配方的每一个步骤都熟记在心,却没想到重生回来,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想起上一世温蓉把这些都揽在她自己身上,靠着这些东西跟京中那些贵女贵夫人打成一片,就连刘氏都逢人便说,“我这个侄女不仅能干,而且心善。” 她是指温蓉不藏私,愿意跟她一起合作。 可现在,她没有参与,温蓉自己也没少折腾,可做出地东西简直就是狗屎。 她让人买过温蓉做的东西,她也不全太笨,还知道找工匠可惜毕竟没有她的财力和人脉,就算最后想出把那什么外包装做的好看的法子,可是劣质品始终是劣质品。 终究还是被弃之敝履。 据说买了他那些东西的妇人,脸上出了疹子,找她大闹一场,他这才彻底歇了心思,一门心思想着嫁给顾廷之。 只是这一世,她跟顾廷之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 那可不能再说是她阻拦了他们了吧? 裴九娘想着,轻轻的在身上,头发上,脸上轻轻涂抹。 不知是气色好了,还是这些东西奏效了,她竟然真的觉得自己似乎年轻了不少。 想着,之前一个学子还唤她姑娘,她就忍不住捂着嘴笑。 她不是绝顶容颜可胜在眉眼自带一股子淡然,透着一股子温婉。 她这种长相,是很受京中贵夫人喜欢的。 当初就算没有跟顾家的婚约,她也不愁嫁。 想着,裴九娘对着铜镜一点点擦拭头发。 她此时的头发乌黑柔顺,跟上一世临死前的枯黄毛燥截然不同。 虽然她不喜欢温蓉,可温蓉说的很多话,她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女人就该对自己好一些。” 这一世,她也是让人对那些贵夫人这么说的,据说那些贵夫人每次都没少买她铺子里地东西呢。 涂抹完,她才端起下人送来的熬好的药喝起来。 以前她从不觉得药苦,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还吃不了苦了,一口气喝完,急忙就往嘴里塞了些甜果子。 然后一块不够,又吃了一块,就这么吃了起来。 顾廷之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她这副清新淡雅又微微带着一些调皮的样子,刚要进屋的脚一下子就顿住了,听到她自言自语说,“煜哥吃多甜食牙会疼,我帮他吃了。” 看着,顾廷之不自觉弯了眼和嘴角。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阵独属于她身上的清香,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再也等不及,大步迈进去,直接把她搂在怀里。 “你?!” 裴九娘跟受惊的小鸟似的,就要喊人,被他从后一把捂住嘴,他微微低下头,热气喷洒在她头上,还有脖颈间,“是我。” 她当然知道是他。 毕竟这里是侯府,不是外人随随便便能进来的。 只是他们之间不是应该有默契,井水不犯河水? 她重生之后,他们一直这样? 她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 鼻尖皱了皱,依稀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她急忙出声,“侯爷,你喝多了,我让人扶你回去休息。” “不,九娘,不要把我往外推,至少,这一刻不要。” 他声音里似乎还染了一些委屈,让她微微有些失神。 她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他。 本能的觉得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侯爷是遇到难题了?” 她从不过问他的公事,只知道他在西北边塞虽然带兵有方,打了很多胜仗,却也被朝中某些势力忌惮。 当然他若是不想回来,也能继续留下。 可他还是回来了,还去掌管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跟西北是朝中不同的阵营。 她一直知道顾廷之不参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 可他还是去领了京畿大营。 难道是被对方攻讦了?! 可似乎又不对。 虽然他一直装的很委屈,可她却觉得他似乎还挺高兴的。 喉咙里和胸腔里,还有微微压抑的笑声。 这个你让她纳闷了。 “侯爷,难不成是喜事?” 她带着疑惑问道。 “你想知道?” 顾廷之轻笑,似乎对于她能关心自己很高兴,随即松开一些,把裴九娘扳过来,让她正面对着自己,一双黝黑灼热的目光,差点没让裴九娘落荒而逃,就听到他压抑喜悦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上次去我的书房做什么?” 闻言,裴九娘的心骤然一沉,不知道顾廷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低下头,正想对策,就被他用手托起下巴,被迫跟他对视上。 看着面前的温香软玉,做了多年和尚的顾廷之只觉得浑身都热的难受,急需一个发泄点,可他刚低下头,准备去捕捉那红唇,就被她错头避开,还有她冰冷慌张的声音,“侯爷事怕我找到什么?” “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尽管去找便是。” 面对她的质问,他似乎更高兴了。 裴九娘心头一滞,突然反应过来,他莫非是以为她吃味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女人? 毕竟他直言回到侯府,大多都是留宿书房。 正懊恼。 就又被他抱紧,他的灼热的气息和声音一起从头顶砸下来,“九娘,我这个人天生感情就有些迟钝,以前我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对一个女人着迷,可我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对你着迷了。 九娘,你不要离开我,我知道,你想参加科举,想入朝做官,我都知道。 所以我不拦着你,只要你别离开我。” 闻言,裴九娘浑身一凉,虽然她没有刻意去规避,可却没想到原来顾廷之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 难道不知道朝廷律法? “侯爷,你吃醉了,等你…” “我没醉,今日的确喝了几杯,可我知道自己没醉,只是有些话,如果我完全清醒,我或许永远无法说出口,九娘,让我把话说完。”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一向高冷地顾廷之突然这般,让裴九娘的心再也无法硬起来。 于是她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任由他抱着自己。 似乎感受到她的变化,他心里低叹一声,又继续道,“我都知道,你才不是怕我藏女人才去我书房,你只会事去找我的证据和把柄,你是想着跟我和离?是不是?” 裴九娘懵了,她不敢相信的怔愣着,他竟然都知道。 “你不说话,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九娘,你别离开我,我已经辞去京畿大营的统帅,我以后就在京中做个闲职,走会想办法,让陛下通融,九娘,以后米想科举就科举,想入朝做官就做官。 还有,我知道你在侯府不高兴,没关系,我们搬出去,我们可以先搬去我地那处宅子,等你以后做了官,再搬去裴府,只是九娘,能不能让我一起?” 第142章 误会 顾廷之语气里的祈求和眼神里的真诚让裴九娘恍惚了。 在他的眼神迫视下,她许久才发出一句,“顾廷之,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人都会变的,以前我觉得我生来就是撑起侯府未来,所以很多年我都不想别的。 到了娶妻的年纪就娶妻,那个人是谁不重要,只要贤良淑德,能照顾母亲,让我母亲满意。 可后来…” 不等顾廷之说下去,裴九娘就径自打断,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们好了?” 她用了突然二字。 因为经历了上一世顾廷之对他们的冷漠和忽视,她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一世被忽视的准备。 其实她重生以后不止一次复盘过上一世的事情。 她从没有逃避过自己的错,可归根结底,她做那些错事,或多或少也有顾廷之的原因。 上一世她虽然从未热烈的表达过,可她确实爱惨了顾廷之,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让他看见自己。 他不喜煜哥,更喜顾西珏和顾玉脂,她便对两个孩子更好。 她也不是没想过两个孩子可能是他的。 可她想着,他能把两个孩子交给她照顾,肯定是出于对她的信任。 所以,她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失望。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上辈子就像是中了蛊,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所以,重生以后,她才分外清醒,一开始就做好了跟他割席的准备。 不管他对他们如何好,她都无动于衷。 可是他的变化太大了。 之前她只觉得是他犯贱,她越冷淡,他却越上心。 可是她又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尤其今天他这番话,为她做的事情,让她突然恍惚了。 都有些怀疑现在的顾廷之和上一世地顾廷之会不会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还是跟上一世的自己一样,他也跟中了蛊似的,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就像打仗的时候,一方攻,一方守。 她上一世背规定就是讨好他和那两个孩子,忽视自己地儿子煜哥。 他则是忽视他们,只看到两个孩子。 裴九娘越想下去,心越乱。 顾廷之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带着一些自责和不解,“九娘,你说的这叫什么?我们是夫妻,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娘子,煜哥是我儿子,我对你们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话虽这么说,可他也知道是他过去五年以来对他们的忽视,才让他们有这样的疑惑。 他心里更难受了。 整颗心被愧疚和自责填满,恨不得好好捶自己几拳头。 顾廷之啊,顾廷之,你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误会一个女人。 就算她的确是个心机深的,可她为自己生儿育女,打理侯府,自己为什么就看不到? 为什么要等到他们心寒萌生退意,才后悔,想要弥补。 可他没有,毕竟他还要留着身体去弥补。 他的嗓音难得的带上一些沙哑,听上去像是哭了。 “九娘,以前是我错了,我只求你能让我留在你们母子身边,可以吗?” 裴九娘震惊的抬起头,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不敢相信顾廷之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这么的卑微。 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狠狠颤了一下。 可是想起煜哥受的委屈,想起他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她又让自己狠下心来。 男人都是会伪装的。 京城里最恩爱的清芳郡主和郡马,从来都是被艳羡的一对,谁不夸赞他们夫妻恩爱情深,即便清芳郡主多年无所出,主动为郡马纳妾,郡马也不要。 可是去年两人却突然和离了,说是郡马在外面养了外室,而且已经很多年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 说是郡马打着去寺庙为郡主上香的旗号去跟外室幽会,郡主被尚书府小姐约着去踏春,无意中撞见了郡马,最后发现了郡马和他那青梅竹马表妹的奸情。 一时间满京城都哗然。 大家纷纷说男人都是会伪装的。 有时候越是装的好的,越是心里有鬼。 很多女子都纷纷自查,这一查,还真有好几对查出有问题的。 反倒是那些整日打架的,反而干干净净。 所以,她不敢相信。 万一顾廷之也是装的呢? 会不会他只是想让她继续打理侯府,继续给他养私生子?把私生子扶养成才,再卸磨杀驴? 可他都能为了她辞官? 裴九娘恍惚了。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想。 “可以吗?” 顾廷之没等到她的回复,又卑微的问了一句。 一双眼睛盛满深情的凝视她。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便彻底清醒过来,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开,厉声告诉他,“不可以。” “不,不可以。”他嗫嚅重复,随即又挡在她面前,“裴九娘,为什么,即便是杀人犯,都能遇到大赦,为什么,你的心这么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给你机会?顾廷之,那你先跟我说清楚,你装的对我们母子一副忏悔弥补的样子,私下里却又对顾玉脂和顾西珏说那样的话,还故意让煜哥听到,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你在说什么?” 顾廷之有些恍惚,理智告诉他裴九娘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吃了太多误会带来的苦,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跟她把话说清楚。 “你送给顾玉脂和顾西珏狼毫笔,然后让顾玉脂转告顾西珏,说你更看重他,说送给煜哥马驹,不过是因为煜哥不堪大用,朝廷逐渐重文轻武,你觉得顾西珏日后才能担起整个侯府的未来…” “不,没有这回事,我没有…” 不等裴九娘说完,顾廷之已经急切的否认。 可裴九娘显然不信,甚至还觉得他在狡辩。 “我可以对天发誓。” 急切想证明自己的顾廷之,毫不犹豫的举起手,可看着裴九娘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又颓然的放下。 被误会的滋味不好受。 这一刻,他深深地明白了过去那些年,他误会她,她心里是多么的苦了。 “九娘,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那马驹得来不易,而且我自己就是武将,怎么可能瞧不起武将,我文墨不通,将将认识几个字而已,哪里想到会送他们狼毫笔,狼毫笔跟别的笔有什么不一样,我都不太清楚,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会相信。 我可以去找他们,到时候你就清楚了。” 顾廷之知道裴九娘不会撒谎,那撒谎的就另有其人。 只是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让九娘和煜哥误会自己?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想着,顾廷之就要拉着裴九娘去找,却被裴九娘拽了一下。 她表情似乎平静了许多。 声音也平静了。 “不用了,兴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裴九娘看着顾廷之的反应,经过一番沉吟,觉得不似作伪。 那肯定是有人别有用心。 而且她最近也听说了顾玉脂巴结王孙子弟的事情。 第143章 澄清 还听说那些王孙子弟送了顾玉脂很多礼物。 只是她一时难以想象,一个才五岁多的小女孩,竟然会有这样深的心机。 可细细想来,顾玉脂也不是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上一世,顾玉脂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 只是她真的想不通顾玉脂为何要编造这样的事情? 倘若上一世,她故意那么做是想让觉得她跟那些王权子弟换洗好,来抬高她自己的身价。 那这一世,她实在是想不通? 可她想不通的事情,不代表没这种可能性。 而且顾玉脂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喜欢她。 上一世,她把顾玉脂当亲生女儿,事无巨细为她考虑,也曾经以为就算不是亲母女,却也有母女之情,直到后来,顾玉脂被定为秦王世子妃,她当众斥责裴九娘对她严厉,逼她做很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她才知道原来在顾玉脂心里,自己为她做的那些,都是为了逼顾玉脂。 可明明是她自己想攀高枝,她只是帮她。 最后成了她逼她去攀龙附凤,还有她收养她们,对她好,也是为了让她攀附权贵。 裴九娘感觉可笑至极。 可不管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 十几年的付出,忽视了亲子,最后落到被唾弃的下场。 可这一世,她可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可顾玉脂似乎还是把她恨上了。 所以,似乎顾玉脂天生就跟她不对付。 也就不难理解,她会把自己和煜哥视为眼中钉了。 见裴九娘似乎逐渐相信自己的话,顾廷之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询问究竟怎么回事。 裴九娘才把当日的情形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着重说了当时煜哥听完后地反应。 最后补充一句,“煜哥看似不在意你,可其实很在意,他是男孩子,男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对父爱的需求远高于母亲,年纪越大越是如此,过去五年,我做的不好,而你直接缺席,现在你出现了,可他们也出现了,所有人都暗示他们是你的孩子,小孩子不会懂成人的弯弯绕绕。 他是个很简单的孩子,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姑娘回故意撒谎。 他多喜欢那小马驹,你是知道的,你送他小马驹,让他觉得你还是在意他的,现在,有人跟他说,你对他的好都是假的,甚至是为了养废他,为别人铺路,你可以想想,他心里该多难受。” 裴九娘的话,让顾廷之心一阵阵紧缩。 他其实比裴九娘更知道煜哥多难受。 毕竟他们是父子,而且煜哥的性格和他是有些像的。 想着,他暗暗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许久才?裴九娘道,“我都知道了,我会查清楚,也会给你和煜哥一个交代。” 闻言,裴九娘没说话。 翌日正是国子监休沐的日子。 煜哥和裴九娘都没去国子监。 顾廷之刚离开京畿大营,还没去衙门,也有大把的时间。 一大早,顾廷之就去刘氏那把顾玉脂和顾西珏喊来,当着顾煜和裴九娘的面,问顾玉脂,“你的狼毫笔是哪儿来的?” 顾玉脂和顾西珏都懵了。 尤其是顾玉脂,她做梦都没想到侯爷竟然一大早把她喊来,是为了这个。 看她眼神有些躲闪,低着头,却不肯说话,顾廷之没有犹豫,又提高声音问道,“你跟煜哥说,是我送你们的,有没有这回事?” 他常年带兵,身上自带威慑力,顾玉脂一个小丫头登时就吓哭了。 温蓉见状,立即就要维护,“侯爷,你做什么?玉脂还小,你吓坏她了。” 说完,还故作埋怨地看了一眼裴九娘和煜哥,好像是他们挑拨,顾廷之才会为难顾玉脂一样。 顾玉脂也很配合的大声哭起来,小小的人儿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抽一抽的,泣不成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顾煜和裴九娘脸色很差。 顾廷之眉宇紧蹙,写满了厌烦。 “不说是吧?” 顾廷之似乎早就料到一般,让人拦住温蓉和顾玉脂,随即便让小厮把调查的结果拿了上来。 “这上面明明白白记录了这段时间哥府小姐公子送给你的东西,还有,也有人证明,你曾经暗示他们。你们是我的孩子。” 顾廷之声音平静,好像在说一件旁人的事情。 却让顾玉脂温蓉和顾西珏暗暗提心吊胆起来。 尤其顾西珏。 他其实早就知道狼毫笔不是顾廷之送的,可他也没想解释。因为上一世的经验告诉他,就算是顾玉脂瞎编,可裴九娘和顾煜也不会告诉顾廷之。 可… 变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桩桩一件件,越来越多的事情和变化,让顾西珏更加确信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不仅仅裴九娘,还有,顾廷之。 难道它也重生了? “当初收养你们只是觉得多两双筷子,可没想到你们竟然所图者大,既然如此…” “侯爷,你,你不能,他们还是孩子,孩子做错事,你可以打,可以骂,怎么能…” 温蓉不等顾廷之说完,已经拉着顾玉脂和顾西珏跪了下去,声音哀婉,说着,就让两个孩子给顾廷之磕头。 “快,求侯爷,侯爷要是执意把咱们赶出去,那咱们就磕死在这里。” 顾廷之脸色铁青,看着温蓉和两个孩子还阵磕了起来,伴随着哀嚎声,好像犯了错的是他。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裴九娘和顾煜的无奈和心塞。 回头看了一眼母子二人,顾廷之一脸厌烦的暼了三人一眼。 他素来不是心软的。 大手一挥,“你们愿意磕就磕,只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已经让人解释了。” 什么? 温蓉和顾玉脂顾西珏三人脸色骤变。 顾廷之不想再浪费时间,没理会他们,而是径自走到顾煜和裴九娘跟前,微微俯下身子,看着顾煜。 “煜儿,爹爹只有你一个儿子,爹爹自始至终对你寄有厚望,煜儿在爹爹心里是最优秀的。” 说着,主动对着煜哥伸出手。 第144章 小话唠 煜哥表情有些懵懵的,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可还是在裴九娘鼓励的眼神,和顾廷之真诚期盼地眼神下,缓缓对着顾廷之伸出手。 下一秒,顾廷之地大手就把他地小手握紧,抓牢。 这还是父亲第一次握住他的手,这让煜哥心里涌过一股子很奇怪的感觉。 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点点裂开。 他没忘记抬起头得意的看了顾西珏顾玉脂一眼,看到他们脸色惨白,煜哥心里更高兴了。 其实他不反感跟他同龄的小伙伴,甚至还想跟那些有点弟妹的同窗一样,母亲也能给他添几个弟妹,可是他不知为什么,打心里不喜欢顾西珏和顾玉脂。 或许是因为梦里的他们一直欺负他,也或许是因为他总能感受到他们的恶意。 总之,他就是不喜欢他们,不仅不喜欢,也不想父亲母亲喜欢。 顾廷之抱起煜哥往外走。 温蓉三人在身后拼命的哭喊。 “你们想留下就留下,等将军府收拾好了,我们搬出去。” 顾廷之地话远远传来。 他知道刘氏很喜欢他们,若是把他们赶出去,刘氏肯定又会大闹,不管他怎么解释,又会觉得是裴九娘挑拨的,还会迁怒煜哥。 他也累了。 所幸用不了多久,将军府就收拾好了。 闻言,温蓉彻底懵了,搬,搬出去?什么意思?这里是侯府,他是侯爷,他们怎么能? 想不通又心里被恐惧填满,她眼神不善的看向裴九娘,裴九娘却不慌不忙的耸了耸肩,吩咐人跟上顾廷之和煜哥,然后回去了院子。 院门在三人面前重重关上,把他们的视线彻底挡住。 顾玉脂还在那哭哭啼啼,温蓉突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没好气的斥责顾玉脂,“闭嘴?!” 顾玉脂吓了一跳,煞白布满泪水的小脸上写满了错愕。 顾西珏看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 … 大概三个时辰后,顾煜才跟着顾廷之回来。 小小的顾煜一身骑马装,显得分外精神,小脸上还泛着一些没散去的红晕,一回来,就急急忙忙坐稳裴九娘,得知她还在灶房,就急忙找了过去。 先喊了一声,“阿娘”,然后故意慢慢悠悠的往里走,想让裴九娘夸赞他。 裴九娘把手里的铲子交给厨娘,往外走,看到煜哥的瞬间,眼前一亮。 她当然知道这是骑马装。 京城贵族子弟经常会一起打马球,那时候就会穿骑马装。 因为之前她忙,加上跟其他人家来往的不多,所以从没带煜哥去过。 没想到顾廷之把煜哥带出去,竟然给他置办了一身骑马装。 煜哥这么小,零散也能买到合适大小的成衣? 看煜哥这表情想来是已经原谅了顾廷之。 看来还是父子连心,这孩子嘴上说讨厌,心里还是在意的。 煜哥半天都没等到阿娘的夸赞,有些着急了,迈着小短腿,故意到她跟前转换了一圈坐稳,“阿娘,你看我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就是小脸上怎么灰扑扑的?” 说着,裴九娘掏出帕子给煜哥擦拭。 煜哥却有些失望,甚至有些着急。 那个人。 他是说父亲,他分明说他这样很好看,阿娘见了一定会夸赞他的,他该不会是骗他的吧? 想着,煜哥的小脸上顿时写满了气愤。 哼。 顾廷之也走过来,看着一个要逗,另一个生闷气,眉眼都不自觉的柔和了。 裴九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落在一脸委屈的煜哥脸上,忍不住伸手刮了刮煜哥的鼻子,笑道,“哪儿来的小仙童,这还是我家的吗?” “阿娘,就是你家的,阿娘,他带我去买的,还带我去打马球了,等我多练练,他说可以带我参加马球会。” 说起这些的时候,煜哥小脸飞扬。 看的裴九娘眉眼含笑,忍不住把煜哥搂在怀里。 她怎么都想不到上一世那个见人就躲的孩子,现在如此的聪慧喜人。 听着煜哥在她怀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都快要想不起煜哥以前的样子了。 直到她发现暗处那双阴恻恻偷窥的眸子。 她知道是顾西珏。 不过只要他不做什么,她也懒得理会他。 想着,她忍不住打断还在热乎头上的顾煜,问道,“那咱们煜哥是原谅那个人了?” 煜哥讨要顾廷之的时候,说起他都不喊父亲,而是用那个人代替。 “他跟我说了,他没送给他们东西,是他们故意在我面前说的,他们太讨厌了,自己没了父亲,就想抢别人的父亲。” 说起顾玉脂和顾西珏,顾煜小脸仍满是愤慨。 “是啊,真够讨厌的,总是喜欢抢别人的。” 裴九娘没想到顾煜会这么说,不过似乎也没错,便附和来一句,眼神扫向顾廷之,又看向暗处那双眼睛。 见他离开,裴九娘勾了勾嘴角。 正好这时候,灶房厨娘说菜做好了。 裴九娘便又给顾煜擦了擦,“去把骑马装换下来,咱们吃饭。” 说着,把顾煜交给了彩凤。 直起身子,才想起顾廷之还在,朝随口道,“侯爷要是有时间,也可以一起吃。” “有时间,以后都有时间。” 顾廷之一副受宠若惊忙不迭的样子,倒是把身边的嬷嬷丫头给笑弯了腰。 裴九娘没说话,静静起身去了用膳的大厅。 顾廷之也去换了身衣服回来。 等着丫头婆子布菜的时候,裴九娘看到煜哥头发又长长了,显得毛毛躁躁的,便随口让丫头婆子准备着,一会儿给煜哥刮头。 煜哥现在还小,不用跟成年男子一样束发,只需要把留头顶的头发扎两个小发髻,其他的可以先刮掉。 等再过几年,就不能再刮,而是要留下束发了。 丫头婆子忙答应着。 煜哥回来的时候,菜也布齐了。 都是她专门请教了大夫,自己研究的,对煜哥身体发育有好处的。 有鱼,也有蔬菜,还有汤。 煜哥最喜欢吃鱼了,每次都吃更多,她就会纠正他,其余的也要吃。 她记得顾廷之吃饭口味偏重一些,上一世,她为了讨好他,做菜一直让重一些。 所以看着他不动筷子,她才道,“没想到你会来,都是按照煜哥的口味做的,小孩子,吃太多盐巴和辣椒不好。” “你做的对。” 他一边点头,一边抓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煜哥碗里。 煜哥也没反对,自己夹起来津津有味吃起来。 裴九娘倒是有些吃惊,心里还微微有点发酸。 说好了最喜欢阿娘,只喜欢阿娘,小没良心的,人家给买了一身骑马装,打了一次马球,就忘了。 不过看着煜哥高兴的样子,她心里也高兴。 顾西珏看着眼前还算可口的饭菜,脸色拉的很长,刚抓起筷子,准备夹菜,却又狠狠用力甩了出去,最后在小厮丫头诚惶诚恐的目光下,走到主院旁边,偷偷溜进去,看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 不该这样的? 有时候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躲在阴暗处的老鼠,偷偷的窥视别人。 尤其,今日顾煜说的那番话,更让他觉的如此。 可是,不该这样。 侯府原本就是他的。 他必须要让一切重回正途。 吃完饭,裴九娘拉住要出去找新搬来的邻居玩耍的煜哥,“一会儿再去,我给你刮一下头。” 煜哥一听到要刮头,立即小脸涨红,捂着头,后退。 却还是被裴九娘强拉坐下来。 先用帕子蘸水,在他头上润了润,随即便用剃刀给他把碎发刮干净,随即,又给他把毛茸茸的头发洗干净,擦干,又给他重新扎了小发髻,用的新得绑带,弄完,拿来铜镜让他看,“怎么样?” 裴九娘不擅长做这些,第一次的时候,还差点刮到他的头皮,吓得他半死扎发髻也歪歪扭扭,不过她意识到之后,就努力寻找窍门,很快就突飞猛进。 “阿娘,真的是你给我扎的,好好看。” 顾煜不知跟哪个小厮学会了,现在满嘴的吹捧。 裴九娘弹了弹他的额头,笑道,“好了,别拍马屁了,去找隔壁黄家的小子玩吧。” 隔壁黄家是刚从外地回京的,家里大人是在礼部任职的,裴九娘带着煜哥去过几次,煜哥跟他们家的哥儿年纪相仿,很是能玩的来,两个小家伙在一起有说有笑,谁得了什么宝贝,都等不及想去炫耀一番。 她知道煜哥这是要去吹嘘今天打马球的事情了。 第145章 造火药 笑看煜哥一蹦一跳的离开,裴九娘眉眼之间柔和的不像话。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让她最不放心的煜哥,开朗又聪慧,还上进,每天都在努力吃饭,努力长高。 她的身体也比之前好得多,而且她还每天不用再替某些人擦屁股,清闲又自在,还能做喜欢的事情,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简直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收回视线,她才意识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顿时有些无措,可他的眼神实在是让人无法当作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笑着抬头,“怎么了?” “九娘,你,那个,你束发不错,能不能帮我束发?” 顾廷之好几次想吐露实话,可最终还是说了别的。 裴九娘一怔,随即想起煜哥这么高兴,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作为报答,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满足。 只是,她黑煜哥束发都是练习了很久。 给成年男子束发,她并没把握。 可她不好拒绝,于是道,“我不擅长,你如果还要外出见人,还是别…” “无妨。” 他随口一句,便堵住她所有退路。 看着他已经在铜镜前坐下,她也只能持梳子走了过去。 先把头发散开,然后用梳子轻轻梳顺。 她动作很轻,可能是怕弄疼他,可还是没留意,扯下一些来。 起初她没意识到,直到听到他倒抽气的声音,她才急忙回神,着急询问,“你,你没事吧?” “没事。”他从铜镜里一眨不眨看着她。 以前想躲着不回来见的人,这会儿却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平心而论,她没有多倾国倾城,可是却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而他那颗冰冷的心,似乎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焕发生机,拥有温度。 只是他多希望她此时能看他! 裴九娘虽然装的很平静,可是心却一点都静不下来,甚至隐隐跳的很快。 毕竟,谁能抵挡顾廷之这种煞神一般的人,突然中邪似的,满眼柔情的盯着她。 眼里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 似乎随时都在说,想要她。 该死。 自己想什么呢? 裴九娘懊恼,手下一动,又扯下几根头发,疼得他立时倒抽气。 “抱歉,你没事吧?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九娘,你想什么呢?” 他当然知道她是失手,他看的很清楚,她刚才心慌意乱。 只是不知道让她心慌意乱的事情是什么? 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如果是,他会很高兴,就算被她多扯下一些头发,哪怕都扯下来,也无妨。 可如果不是,那可以告诉它,他会尽力,不,是一定全力以赴,帮她解决。 以前收到她寄的家书,他就怕她有事,可现在风水轮流转,他是巴不得她有事。 唉。 “没,没想什么。” 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专心给他束发。 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被一声突兀的声音,打破这份沉静和美好。 “姐夫,你怎么在这里?” 闻言,裴九娘手下一沉,又是一声嘶声响起。 … 与此同时。 煜哥跑去隔壁黄家,跟黄家的小儿子吹嘘起来。 “我父亲带我去买了骑马装,还带我去骑马,打马球,他可厉害了,随手一挥,马球就进了洞。 我父亲是将军,他很厉害的。 他说等我练练,就带我出去打马球。” 黄家小儿子名黄承,羡慕极了 他父亲是文臣,平日里手不能扛肩不能提,骑马都不会,听了煜哥的话,顿时就去书房寻他父亲,缠着他父亲也给他买骑马装,带他骑马打马球。 他父亲头疼极了,最后一咬牙,决定给他雇个武夫子,教他这些。 黄承顿时蔫蔫的,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父亲见状,觉得自己的父亲威严受到挑战,急忙要查看他的作业,吓得黄承再也不敢提什么骑马打马球的事情了。 煜哥见状,赶紧溜走了。 唯恐也会被过问作业的事情。 到门口就听门房提起温蓉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还问侯爷有没有回来。 顿时觉得不好,急匆匆往母亲院子跑。 他梦里梦到过温蓉,梦里,她穿着大红嫁衣,而顾廷之也穿着新郎官的衣服。 所以,他从第一次见到温蓉,就不喜欢她。 而且顾玉脂也说过,她姨母会嫁给父亲。 还有祖母也说过,说以后她会是家里的主母。 他才不要别人做他的母亲。 想着,他加快去主院。 … 而主院。 裴九娘看到温蓉,脸就拉了下来,手也往下一压,忘记了正在给顾廷之束发,又扯下几根头发,只是这次,顾廷之还没反应就听到温蓉不悦斥责,“你做什么?你会不会?不会,别…” 闻言,裴九娘立时脸色涨红,眼神不悦的扫着温蓉。 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就听到顾廷之冷声回呛,“你算什么,我夫人会不会束发,跟你有何关系?你莽撞进来,有什么事?” 一句话,便把之前怒气冲冲的温蓉,彻底弄懵了。 她,她其实早就来了,之前在外面看了一会。 她承认自己看到刚才他们那一幕,心慌了。 穿越以后,她就认准了顾廷之,为此不惜远赴边塞,让他心软,答应娶她,可后来发生了意外,她怕自己不洁之躯,配不上,不惜自尽,又重新穿越,可没想到,却还是没能走到他心里。 为什么? 裴九娘有什么好的? 不过是个没趣的古代女人。 还生了个傻儿子。 为什么,一向冷漠不在意女人的他,会用那么柔情的目光看着她?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会相信顾廷之还会用这样深情的目光看着一个女人? 这让她原本自我安慰的那些,他只是性情冷,只要假以时日,就会被她捂热的话,都成了屁话。 她就说她一次次主动示好,他无动于衷。 原来他早就对裴九娘心动了。 可据她所知,他们一直都没住在一起。 裴九娘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的心勾走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出现在他身边。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她就算是做妾,也得先把他的心霸占。 想着,温蓉决定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 想起他之前的问话,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抬起头看着他笑道,“是有一些事情,在这里不方便,还是…” 她故意暗示裴九娘,这是她和他之间的事。 裴九娘眼睛一亮,随即想到,上一世似乎也有类似的场景,那时,她总觉得他们之间不正常,可是每次问,温蓉又总是一副,她想多了,他们之间坦坦荡荡,最后结果就是,顾廷之总会用责备的眼神看向她。 想着,她勾唇一笑,“不方便?是因为我在这里吗?” “也不是,只是,你就算听了,也不会明白,还是,夫人你就这么不放心,非要什么都知道,可你不是说,算了,如果你非要,也不是不能。” 温蓉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换作旁人,肯定觉得裴九娘小肚鸡肠,总会怀疑。 没有男人会喜欢被自己夫人管的紧,男人都是需要被尊重的。 温蓉坚信这一点,所以满面喜悦的朝着顾廷之看去。 当看到顾廷之眉宇紧蹙面露不喜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做对了。 还有些挑衅的看了一眼裴九娘,却又在顾廷之看过来的时候,立即装作犹豫又无奈的样子。 可真是一点没变。 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裴九娘在心里想。 她想起上一世顾廷之回来后,有一段时间也是跟温蓉经常单独在一起。 那会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那么多话要说,为什么他跟自己就没话说,所以偷偷跟踪,让人跟着,质问,后来被顾廷之说了一顿。 再后来她才知道温蓉是要和顾廷之一起研究什么火药。 顾廷之是天生的将军,能打胜仗的东西,自然会上心。 可实际上温蓉也只是知道有这么样一件东西,其余的并不知晓。 甚至私下里委托她去找人一起研究,却又拿着那些研究的成果,去顾廷之跟前卖弄是她自己的。 好几次,她都想说,可是顾廷之根本不信她。 温蓉也总会说,“夫人要是觉得我别有用心,那我不干了还不成。” 一句话,顾廷之就会对着她黑下脸来。 可惜,上一世直到她死,温蓉都没有研究出来那什么火药。 而这一世,她早早让人研究,已经有了一些发现了。 想着,她挑眉看向温蓉,“你都没说,怎么会知道我不明白?还是说,你更希望我不懂,这样,你就有机会和我的夫君单独接触了?怎么?你就这么想给我夫君做妾?主动以身相许不成?就改变策略了?” “你?!你胡说?!我没有,你污蔑我?!” 温蓉傻眼了,她怎么都没想到裴九娘竟然会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她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可转念一想,这也是好机会,于是用手捂着脸,像是受到很大的羞辱似的,浑身颤抖起来。 而裴九娘也含笑看向顾廷之。 不知道这一世已经大为不同的顾廷之,还会不会跟上一世一样怒斥她,维护温蓉?! 第146章 想做军妓? 裴九娘的目光让顾廷之恍惚了一下。 他下意识认为她是催着他出面,心里顿时一喜,走上前,先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随即才又对温蓉冷声道,“你要说就说,不说就离开?!” 一句话,把温蓉之前所有的期待和幻想都破灭了,她委屈又尴尬的站在那,眼睁睁看着人家郎情妾意,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是那种永远都插不进去的外人。 她内心有个猛兽在咆哮,再撞击,她想发疯,甚至控制不住想冲过去把他们拉在一起的手掰开。 可理智又告诉她,只能忍,什么都不能做。 不然,她将彻底失去接近这个男人的机会。 于是她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委屈又坦然,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最后倔强的昂起头,让自己的声线微微带一点哭腔,却又保留一丝倔强。 “我,我只是听说你不在京畿大营了,我担心你,所以特地来看看。” 她说着,还快去看了一眼裴九娘。 毕竟她都已经知道了,裴九娘却不知道,谁更关心他,显而易见。 她觉得像顾廷之这样的男人,外面看上去越是冰冷,骨子里其实越是贪恋温暖。 而裴九娘,据她所知,根本无暇顾及他。 想着,她心里逐渐冷静下来。 是了。 她该一点点去接触他,温暖他,还怕夺不走他的心。 可她很快发现不对劲。 裴九娘太淡定了。 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整件事是人家商议好的。 可是为什么?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陛下颁发女子也可参加科举入仕,只是夫妻之间,不能同时入仕。 难道说?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惊愕住。 不敢置信的看着裴九娘。 “你竟然因为自己想科举入仕,就让侯爷辞官,你凭什么?!裴九娘,你怎么敢?” 裴九娘一怔,还未来的及说话。 顾廷之就已经非常不耐烦的出声,“放肆?!你算什么?!跑来质问我夫人?!” 闻言,温蓉整个人都懵了,不敢置信又委屈的看着顾廷之,因为太过委屈,泪水顺着滑下来,她也不着急去擦,而是任由滑过脸颊,留下斑驳泪痕,更增添了楚楚可怜的味道。 “侯爷,我,我就是想不通,你少年从军,多不容易,才坐上将军的位置,她怎么可以那么自私,我知道一切都是她逼你的,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这么任性妄为?!” 说着,她恶狠狠的盯了裴九娘一眼。 裴九娘倒抽一口气,双手抱臂,没有说话。 温蓉却把她这副样子,当作示威。 心里气的咬牙切齿,面儿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舍我其谁,谴责的架势。 “裴九娘,枉我以为你贤良淑德,难道你不知道身为女子,当为夫家计,为夫君计,为子孙计。 你是不是觉得你读过几本书,认识几个字,会写几篇策论,就多了不起了。 还想学别人做夫子,科举做官。 你怎么不想想素来新政,有几个好下场。 你一个人找死,别拖累侯府。 难道你不知道侯府能撑到现在多不容易?! 你简直无耻。” 温蓉一边说,一边痛斥。 好像她是侯府中人,好像裴九娘损害的是她的利益一样。 裴九娘微微愕然。 她不知道温蓉为什么变了。 上一世的温蓉,每天可是把女子不比男子岔,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挂在嘴边的。 甚至还跟她描绘了一处堪比仙境的地方。 那里女子能跟男子一样随意出门,能一起入学,一起工作,一起做官。 总之,只要女子的能力够,就可以把男子踩在脚下。 温蓉甚至还鼓励她经营铺子,让她不做一个拘泥侯府的侯夫人。 那会她觉得温蓉简直说出她的心声,她努力把心思放在铺子上,实现温蓉所说的成就感。 也是靠着这份成就感,她才能在没有夫君在意的漫长孤寂岁月里挺下来。 可现在想想,上一世喊口号喊的响亮的温蓉又在做什么呢? 她只是跟她说了很多奇怪诡谲的想法,然后就把一切都交给了她,只是偶尔催促进度,却拿走赚的一半的银子,然后每天结交权贵,风生水起,她成了京中人人艳羡夸赞的女掌柜,女中豪杰,而她这个真的再默默做事的,却没人知道。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蠢了。 才会被温蓉拿捏。 甚至一度,她把温蓉当作是上苍派来拯救她的那个人。 所以在知道温蓉对顾廷之的真实想法后,她才大为震惊。 可是这一世,她竟然变了。 而且变的彻彻底底。 裴九娘看着义正言辞的温蓉,忍不住笑了。 眼泪都冒出来了。 “你笑什么?” 温蓉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觉得好像刚认识你一样。” 裴九娘收敛笑意,看着她。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我跟你很熟似的,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会说你…” “够了!” 顾廷之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温蓉。 温蓉被他狠辣冰冷的目光一瞪,心里莫名有些慌,可她并不想让人发现,还要说什么,就听到顾廷之又冷声,“温蓉,我不过是看在你姐姐的份儿上,给你几分颜面,可即便是你姐姐温婉,都没资格这么对我夫人说话,你又算什么?!” “我…” 温蓉哽住,说不出话来。 顾廷之冰冷的眼神,让她手足无措。 她想开口,却找不到合适的话。 怎么会这样? 不该这样的。 她一直以为温婉遁走,又传回死讯,会在顾廷之心里留下什么。 书里不是都这么写的。 可是为什么顾廷之提起温婉来丝毫让她感觉不到。 而且她离开的这几年,她竟然跟裴九娘这个土着女这么恩爱了? 不,不是恩爱,裴九娘看他的眼里没有眷恋,而他却又。 这个发现更让她觉得崩溃。 不该这样的。 同时,顾廷之也想不通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孤苦女子,为何会突然多管闲事。 印象里,温蓉一直跟在温婉身边话不多,甚至都不敢看她。 几年不见,她却变了。 变的不像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倒像是温婉了。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随即又多看了温蓉两眼。 虽然的确一模一样,尤其性情,还有一些小动作。 可年龄不对。 可不管是谁,都没这个立场质疑他的夫人。 到底谁给她的胆子? 想着,他浑身肃杀之气更甚。 温蓉吓得顿时一哆嗦。 裴九娘见状,嘴角冷笑更甚,目光在温蓉和顾廷之之间逡巡了一会儿,随即笑道,“她还小,你别吓到她。” “不用你瞎好心。” 她的好意,被温蓉当成了炫耀,当即冷脸反驳。 顾廷之脸色又沉了几分,寒眸冷冷扫着温蓉,一丝温度都没有,声音也是一样,“你闭嘴,你要是不想留下,就带着那两个孩子离开,我让你们留下,或许就是一个错误,说起来,那两个孩子留下,与我名声也是污点,你这么喜欢替人着想,不如就离开。” 说着,顾廷之狠狠一甩袖子。 温蓉脸色顿时煞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廷之,“你,你赶我们,为了她?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却赶我?!” 温蓉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敢置信。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始乱终弃了。 裴九娘算是领会到温蓉的厉害了。 她怪异温蓉上辈子是个戏子。 这独角戏唱的,若是她还跟上一世一样愚蠢,八成还会觉得是顾廷之对她做了什么,说不定还会正义感爆棚,替她和顾廷之打抱不平。 想着,她顿时有些懊恼,暗暗叹了一声,适时开腔,“我还有事,你们随意。” 说着,也不管顾廷之还未束发好,放下梳子,就要离开。 见状,温蓉暗暗擦了擦泪水,快步就要走过去,可还没拿起梳子,就被顾廷之喝住,“住手。” 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吓得温蓉浑身一僵。 就看到顾廷之冷着脸对她道,“温蓉,我虽然是武将,但是不傻,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让我知道,你再非议我夫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我就是觉得她配不上你,侯爷,你是英雄,你天生就是要上阵杀敌的,她不懂你,她只会给你拖后腿,我…” “她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你比她好?!” 顾廷之眼底满是嘲讽。 温蓉心里一顿,没有接话,却又接着道,“我,我承认我爱慕你,可我从没想过从她身边把你夺走,我不敢肖想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我只是想…哪怕为奴为婢…” “原来这样?” 顾廷之突然一声。 温蓉顿时一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顾廷之。 难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却接着听到顾廷之道,“我知道了,原来你处心积虑就是想去军中做军妓?” 闻言,文松彻底傻眼。 顾廷之冷扫她一眼,狠狠甩袖离开。 留下温蓉一个人蹲坐在地上。 第147章 也是重生的? 顾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温蓉一个人蹲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抹眼泪,他怔愣住。 小脸转来转去,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其实他是在寻找父亲母亲,他进院的时候,就听小厮说了,父亲母亲都在,可是他进来却没看到他们。 就看到一个蹲坐在地上,哭的丑不拉几的女人。 嗯。 是有些丑。 以前觉得她虽然可恶,却还算好看,这么一看,真丑。 虽然他哭起来的时候也不好看。 可他见过阿娘默默抹眼泪,比她好看多了。 梦里她一直都在笑,反倒是母亲时不时唉声叹气抹眼泪,所有人都说她好,说母亲不好。 就连父亲每次看见她,冰冷的脸上,总会多些不一样的东西。 可现实里,又跟梦里相反。 他忍不住想,该不会是看到她哭的丑样子,这一切才会不同的吧? 想着,顾煜又看了一眼,快速别过头。 正要离开,就被一个身影挡住。 温蓉居高临下看着才到自己腰上的小不点,气的龇牙咧嘴。 她刚才竟然看到这个傻子对自己不屑,他也配。 她作势攥起拳头对着顾煜挥舞了一下,转动眼珠子看四下无人,刚想要对他做点什么,就听到裴九娘从小厨房那边喊了一声,“煜哥?” 闻言,温蓉顿时一慌,只恶狠狠瞪了顾煜一眼,骂了一句顾煜听不懂的话,就快去跑开了。 顾煜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觉得刚才那个女人想欺负自己? 哼。 她要是敢跟梦里一样欺负自己,那自己绝不会跟梦里一样乖乖站在那抹眼泪,肯定是要还回去的。 想着,他抬起自己地胳膊,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日渐强壮的身体。 他发觉自己最近长的很快。 以前站在同龄人跟前,比他们矮好多,心里也会觉得怪难受,可现在,他想到自己很快就会追上他们,便再也不会觉得自卑。 他知道都是阿娘给他做的那些帮助他长高长壮的膳食。 正想着,就看到阿娘端着几个鸡蛋从小厨房出来。 “煜哥,回来的正好,煮了几个鸡蛋,你吃两个。” 说着,主动把已经在冷水里过过的鸡蛋扒皮,递给煜哥。 顾煜刚要伸出手去拿,却突然想到什么,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裴九娘还以为自己每天逼着他吃鸡蛋,让他反感了。 耐下心解释,“煜哥,阿娘知道鸡蛋不甜,你不喜欢,可鸡蛋对你身体好,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咱们就吃一个。” 顾煜却瞪大眼睛冲她摇头,“阿娘吃。” “阿娘又不用长高高,不需要吃。” 裴九娘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煜哥毛茸茸的头发,尤其抓了抓他地小髻。 她的煜哥才不是挑食的孩子,她想到每次喝药和不适,煜哥担心的样子,猜测煜哥是觉得只要她也多吃鸡蛋,就会跟他一样,变的强壮,以后都不用再喝药了。 只是她的煜哥并不擅长把这些话说出口。 可那又如何? 总好过那些口蜜腹剑的白眼狼? 想着,她伸出手抱了一下煜哥,一手拿着鸡蛋碗,一手拉着煜哥,走到椅子上坐下,把鸡蛋碗放在桌子上,抱起煜哥,小心喂给煜哥吃。 煜哥却非要裴九娘陪着一起吃。 裴九娘只好也吃了几个。 因为她要是不吃,她的煜哥说会生气,裴九娘问他怎么生气? 煜哥笑着说,“生气就不理人。” 裴九娘笑弯了眼睛,可仔细想想,似乎煜哥生气的时候,还真是不理人。 这一点跟顾廷之是一模一样的。 “那阿娘可真是要怕死了,煜哥不理阿娘,阿娘好害怕。” 裴九娘伸出手刮他的小鼻子。 别人家小童生气撒泼打滚打人,她的煜哥零散就是不理人。 这样的煜哥,她上辈子怎么就忽视了他? 顾廷之在这个时候进来,一眼看到玩闹在一处的母子二人,那么美好的画面,一下子就紧紧抓住他的心,他不由得看呆住了。 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也能加入该多好。 直到被裴九娘的声音唤醒。 “侯爷怎么又来了。” 这话,似乎暗示他来的多? 他嘴角牵起一抹子苦涩,却还是厚着脸皮走过去,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煜哥开口,“那个哭的很丑的女人走了。” 裴九娘和顾廷之都一怔。 随即想到什么。 裴九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顾廷之开口附和,“的确哭的不好看。”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没有煜哥哭的好看。” 他本意讨好,甚至还准备跟裴九娘一样,摸摸他的头,刮刮他的鼻子,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小家伙小脸一板,头一扭,“煜哥才不哭。” “是吗?那上次做噩梦哭醒的是谁?” 裴九娘没忍住戳穿他。 煜哥顿时想起梦里顾廷之跟别人成亲,阿娘一个人在偏僻地院子孤独的死去,顾西珏顾玉脂甚至都不来看阿娘,他在雨中跪了很久,他们才答应施舍给他一个很破的棺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伸出手往外推顾廷之。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不要打扰我和阿娘,你去娶那个很丑的女人,去疼爱顾玉脂顾西珏,阿娘,我跟阿娘在一起,我们不分开…” 煜哥脑子里都是梦里的场景,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崩溃大哭。 裴九娘吓到了,一边抱住煜哥安抚,一边给顾廷之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吧。 顾廷之手足无措,不知为什么煜哥会突然激动,而且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他怎么会知道? 是舅娘跟他说的? 所以,是九娘跟他说了那些,煜哥才会对他敌意这般大? 裴九娘哄了很久,才把煜哥哄好。 顾廷之一直没走。 只是脸色有些差。 看她走出去,他冷些上前,有些控制不住带着一些质问,“九娘,你为何要跟一个孩子说那些?” “什么?!” 裴九娘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他布满不满的脸,还是让她沉沉一沉。 稍加思索,很快也明白了过来。 煜哥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虽然镇静,但是并不意外。 还有他这段时间的变化,所以说,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第148章 顾娉婷 一想到他跟她一样重生回来,她就再也无法平静的面对他。 情绪也激动起来。 顾廷之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只是他以为是自己话说的重了,而他说出口以后也已经后悔了。 见状,他急忙低下头解释,“九娘,抱歉,我不是诘问,只是,你知道我一直都想修补自己跟你们母子的关系,可不管我怎么努力,总会功亏一篑,九娘,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们才能真正的接纳我?” “接纳你?顾廷之,你既然也知道了,那你觉得你值得被原谅吗?” 裴九娘捂着心口,不让自己太过,毕竟这里是侯府。 想着,离开侯府的念头又冒头了。 “我…” 顾廷之被问住了。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忽视了他们,让他们落到梦里那副下场,他怎么值得?! 可,那只是梦不是吗? 其实他一直都觉得那是示警。 或者说是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可眼下,都没发生不是吗? 而且他为已经在努力改变,不让那些事发生。 可为什么她们母子却连机会都不给他?! “九娘,你真的要因为一个梦,就把我打入死牢?一丝机会都不给我?” 顾廷之还是问了出来。 他一直都不想说破。 只想一点点做出改变,捂暖他们。 毕竟不管梦里的有没有发生,过去五年,他的确冷落忽视他们,让他们母子受了很多的苦。 “梦?顾廷之,你在说什么?” 裴九娘怔住,心里突然闪过什么,还没抓住,就听到顾廷之双手抱头,解释道。 “九娘,我都听到了,你跟楚明月说,你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娶了温蓉,你们下场都不好……” 裴九娘怔愣。 随即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没有重生,他只是偷听到一些事情。 不对。 那次她和楚明月只说了楚明月的事情,好像楚明月倒是提到过。 所以,他最近的所有改变都是因为听到了他们地对话。 “九娘,那只是梦,不是事实,算我求你了,你不要把我和你隔绝起来,你能不能试着相信我,相信我,我绝不会让梦里的一切变成事实的。” 他近乎于哀求。 裴九娘并非一点触动都没有。 可那些对他而言是梦,是可能会发生的,可对她而言,却是真真实实经历的一切。 她无法原谅自己对煜哥的忽视,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所以,她也无法原谅他。 顾廷之看着她再次平静绝情地眼神,知道了结果。 一向对什么都淡然处之的顾廷之,突然从心里生出绝望来。 哪怕面对数倍多的敌人,哪怕拼到只剩下一人被敌人包围,他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裴九娘,你的心好狠?!” 他红着眼尾,说出看似绝情,实则无奈至极的话。 “我狠心?顾廷之,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于你而言是一个梦,可于我而言,于煜哥而言,或许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 顾廷之突然脑子炸开,有些不敢相信,却又觉得似乎就是如此的看向裴九娘。 裴九娘脸上满是冷淡,冷淡里似乎还有一丝绝望和无奈。 她没有再说话。 可是却仿佛已经说了一切。 顾廷之崩溃了,绝望了。 坚不可摧的人,这一刻突然弯下腰,犹如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泪水一点点从眼眶里溢出,却盖不住眸子深处的哀凉和绝望。 死死捂住的嘴,溢出一丝哭腔。 “九娘,煜哥,怎么会,怎么会?!” … 几日后。 一辆马车缓缓入城。 车内几个女学子一边掀开轿帘往外看,一边互相谈笑风生。 其中一个看着一脸得意的顾娉婷,忍不住问道。 “娉婷,你说那些护肤品还有香水,真是你那个表姐做出来的?” 闻言,顾娉婷一脸的骄傲,下巴微微抬起,得意道,“那当然,我表姐早就给我写信提到过,还送给我过,只是那时候做出来的还只是样品,只是没想到表姐这么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铺子开的遍地都是。” 第149章 虚荣心得到满足 说着,她又大手一挥,“以后你们要是想买什么,就去报我的名字,肯定给你们优惠,别人买不到的,也会优先卖给你们。” 顾娉婷把温蓉给她的信里,说过的承诺转述。 很快博得几个同窗好友的青睐和吹捧。 他们都是苏城书院的女学子。 苏城书院原本是本朝唯一一所收女学子的书院。 五年前。 裴九娘刚嫁到侯府,那时候顾娉婷叫嚷着也要去苏城书院。 刘氏不肯。 顾娉婷不吃不喝,最后还是裴九娘劝了刘氏,又答应资助顾娉婷在书院的所有费用。 五年里,裴九娘每个月都会给顾娉婷寄钱,她的日子过的滋润的不得了。 大概一年多以前,她偶然在街上遇到了当时正在街上卖胭脂水粉香膏的温蓉,她一眼认出对方来。 当年温婉温蓉两姐妹住在侯府的时候,顾娉婷还挺喜欢温蓉的,那时候她才知道温婉姐姐已经不在了,她当时大吃一惊,她依稀记得兄长顾廷之好像要娶温婉,可不知因为什么,最后没娶成,还是娶了早就有婚约的裴九娘。 她记得府里人说温婉嫁去了外地。 这次街头相遇,看着温蓉过的不好,她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还偷偷给了她一些钱。 温蓉很感激她,便把她做出的小玩意送给了她一些。 本来她是看不上的。 直到一个月前,街头突然多了一些卖胭脂水粉地铺子,她的那些同窗每天都让丫头小厮天不亮就去排队购买,她一时好奇也让自己的丫头去排队买了一些。 却没想到竟然就是之前被她放置一旁吃灰的。 只是不管是装的瓶子盒子还是味道都要好上很多。 她顿时想起当日温蓉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 “有朝一日,我会把铺子开遍天朝,那些贵妇小姐排队都要争相购买,到那时,你自然是我的超级贵宾,什么东西都紧着你挑。 你给我的这些银钱,算你一股,到时候躺着都能赚钱。” 知道温蓉成功了之后,顾娉婷坐不住了。 她已经多年没回京了。 恰在这时候,从京中传出国子监招收女夫子和女学子,女子也可以参加科举的消息,她的很多同窗蠢蠢欲动,当即决定入京参加科考,能中最好,若是不能,就想办法去国子监继续进学。 她当即决定也一同回京。 在路上,看着同行的同窗拿出那些胭脂水粉用,她早就按耐不住了。 听到他们叽叽喳喳的说东西多好,还说开铺子的是女掌柜,有多难买,直接没忍住就把实情说了出来。 而她自然也成为了焦点,倍受青睐和吹捧,人也有些飘飘然了。 当然,也总有人不识趣,喜欢说酸话。 “你表姐虽然厉害,可毕竟是商贾,是贱籍,你堂堂侯府嫡女,要是传出去有做贱籍的表姐,与你终归不是切莫好事。” 此话一出,原本追着她巴结的人,也纷纷点头。 气氛一时间冷了不少。 她顿时不高兴了,故意大声道,“你知道什么,现在多少有权有势的都巴结我表姐,购买我表姐的东西,其中还有王妃甚至是皇妃,我表姐都给我写信说了,公主还邀请她去参加赏花宴呢,到时候我就让表姐带我一起去。” 闻言,原本因为她结交商贾而退却的人,又都激动起来,重新围上来,对她巴结。 “真的吗?你能去参加公主举办的赏花宴?” “那自然是真的,我堂堂侯府嫡女,怎么可能说谎,你们想去啊,那到时候,我让我表姐带咱们一起去。” 顾娉婷看着这些人谄媚巴结,心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这些同窗,虽然也都是官宦子弟,但是都不是高官,他们的家人把她们送去读书,除了想让他们知书明理之外,也有让他们结交人的意思。 他们平日里肯定是去不成公主举办的赏花宴的。 自然一个个卯足劲巴结她。 见顾娉婷答应,所有人高兴极了。 第150章 心思歹毒 有人又忍不住羡慕道,“娉婷,我可太羡慕你了?!出身高贵,兄长又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就连嫂子,都在国子监任职,还是陛下亲封的唯一有官衔品阶的夫子呢。 现在还有这么一个能干的表姐。” “是啊,是啊,娉婷就算不靠那个表姐,想来也能去参加公主的赏花宴的,哪儿像我们,只能沾娉婷的光了。” 顾娉婷被夸的飘飘然,心里忍不住的得意,嘴上脸上却保持淡然。 只是,等等,她一把抓住刚才恭维她的那个同窗,焦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我嫂子,她去国子监了?” “是啊,你不知道吗?” 那人有些怔,开始还以为是顾娉婷又想借着由头让他们夸赞,跟她同窗多年,对于顾娉婷的秉性,他们十分清楚,也就是看着顾娉婷身份高人又傻,才一直捧着她。 可她很快就察觉顾娉婷神色不像作假,她似乎真的不知道,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反问,“娉婷,你不是每个月都收到京城地来信,难道你家里人没跟你说?” 此话一出,所有人也禁不住把目光投向顾娉婷。 顾娉婷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急忙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没想到连你们都知道了。”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咬牙。 这么大的事情,裴九娘没跟她说,竟然连母亲也没跟她说。 差一点害她丢人 可裴九娘怎么能去国子监。 她一个成亲嫁人的,不好好守着侯府,去外面抛头露面做什么?! 想着,她暗暗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在心里给裴九娘记了一笔。 “看来是我多虑了,娉婷跟她嫂子一向都很好,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有认识顾娉婷时间久的道。 她还记得当初顾娉婷跟她一起离开京城,她母亲都没送,是侯府主母,也就是顾娉婷地嫂子送的。 听说是裴家女,还是裴老太傅亲自教养长大的,当时她就被裴九娘的气度折服,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也要做那样的人。 不过顾娉婷每次听她夸赞裴九娘,都跟不屑一顾,还总是拿裴家如今都没有人在朝为官,算是高攀了他们侯府说事。 可她觉得那裴九娘真的很不错,那样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就算是不嫁去侯府,想来嫁的也不会差的。 听说自己和裴九娘关系好,顾娉婷有些不屑,“你可别胡说,我跟她哪里好了?!” “可当初你母亲不同意,还是她送你来的?” 一直为裴九娘说话的那个,有些疑惑。 “是,当初她的确力排众议,劝说我母亲,答应送我来读书,当时,我也确实感激她。 可没想到她其实别有居心,算了,这是我们侯府的私密,我不能再多说了。” 可她这么说,却把大家伙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 马车已经停在了侯府。 小厮已经在外面提醒好几次了。 顾娉婷刚要下车,就被人拦住。 “好娉婷,你可不能说话说一半。” “就是,究竟怎么回事?你不跟我们说。我们牵肠挂肚的。” “那,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能往外说,毕竟事关我们侯府颜面,让我母亲知道了,可是要骂我的。” 其他人纷纷举手发誓。 顾娉婷才一句一叹开口,“她这些年对我母亲不好,若是我在的话,怎么能让他们这么欺负我母亲。” “不会吧?你可莫要胡说?” 有人忍不住质疑。 “我难不成该会污蔑她我母亲都被她气病好几次了,不然我也不会急匆匆要回来。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初她为了嫁给我兄长可是用了特别的手段。 实话跟你们说吧,本来我兄长已经有了两情相悦的女子,都已经要成亲了,兄长跟裴九娘虽然要有婚约,可并无感情,裴九娘也答应退亲,可她却偷偷给我兄长下了那种禁药,她一个大家闺秀,为了嫁男人,是什么阴私手段都使得出来,却又在外面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我要不是看你们被她骗了,也不会冒着出卖侯府隐秘的风险,跟你们说了。 还有我说的那个表姐,她叫温蓉,她的姐姐温婉就是放出跟我兄长两情相悦的姑娘,温婉姐姐还救过我兄长的命。 当时兄长中了敌人的埋伏,差一点葬身沙场,是温婉姐姐拖着孱弱的身子,把我兄长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他们在一起好几天,日久生情,我兄长那样的人,要不是喜欢紧了,怎么可能主动跟有婚约的裴九娘退亲。 可惜这么美好的感情,被裴九娘破坏了,温婉姐姐一气之下嫁人,可是因为救过我兄长名声不好,那夫家对她动辄打骂,温婉姐姐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说着,顾娉婷还落了几滴眼泪。 看的其他人也是义愤填膺。 都是二八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多都已经有了偷偷喜欢的人,即便是没有,也偷偷买过话本子看,对爱情正是美好向往的年纪。 顿时一个个都忍不住唾弃那个拆散有情人不择手段的裴九娘。 顾娉婷见状高兴极了,又忍不住叹气,“只可怜了我那小侄子,按理说我兄长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他的孩子不会差,可我那小侄子据说五岁了,话都不会说,难保不是被裴九娘牵连遭了报应。” 话虽这么说,可明眼人都会忍不住多想。 不过也有心直口快的跟着道,“肯定是遭了报应。” 说完,意识到不对劲,又急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孩子可怜,怎么就有那么一个娘。” “我知道,我知道。” 顾娉婷故意大方的表示不介意。 那本来觉得自己说错话的,更觉得她好,更忍不住唾弃裴九娘了。 “要我说这么一个不敬婆母心思歹毒的人,你们侯府就该给她一纸休书。” 那人甚至道。 “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人提醒,毕竟是侯府门前,而且她刚才听到车轱辘声,应该是有另外一辆马车停下。 顾娉婷却不以为意,“早晚的事。” “其实我母亲一直有意让我兄长照顾温蓉表姐,温蓉表姐能干又,人又好,要是她能做我嫂子就好了。” 顾娉婷说着,仿佛已经看到裴九娘被扫地出门,温蓉嫁去侯府的场景。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反正她就是不喜欢裴九娘。 以前这种感觉还不强烈,可近几年,每次她功课不好,学院里的夫子就总会拿裴九娘教育她,说裴九娘学了一遍就记住,她简直是榆木疙瘩,还有说她总是满头珠钗俗不可耐,说她有那么一个优秀的嫂子,就不能学? 一件件小事加起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裴九娘恨意弥生。 而她知道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报复,就是把她休弃,让她无夫家可依靠。 她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促成这件事的。 第151章 把母亲气病了? 顾娉婷还想再多说一些,却被一个同窗轻轻拍了拍手腕,顺着她掀开的轿帘,她也留意到侯府门前停着的马车。 裴九娘见对方噤若寒蝉,也没心思继续留在马车里,轻轻拉开车门,踩着脚蹬下了马车。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马车里下来的人。 首先看到的是一抹淡绿色的身影,一身做工精致绣着牡丹图样的衣裳,衣衫楚楚,仙袂飘飘。 还有她下车时候的通身气度,也让人连连称赞。 梳着妇人发髻,只斜插了一根龙凤钗,简单又显得贵气逼人。 看着,几个女学子不禁打量起自己来。 都自愧不如。 顾娉婷也暗暗咬牙,只是她还没有把对方跟自己认识的人挂上钩。 只以为是哪一家的夫人,许是来拜见母亲,不,可能是求购温蓉表姐那些东西的。 毕竟那些东西都是极好的紧俏货,有人走后门托关系也是应该的。 想着,她嘴角一扬,正要再借机夸赞几句温蓉表姐,却突然惊愕住。 她?! “裴九娘,怎么是你?!” 顾娉婷没控制住,只记得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裴九娘也悠悠转身,看到是顾娉婷,丝毫不惊讶。 毕竟刚才她已经听到了这个小姑子,对她的最真切的评价。 重生以来,她心思一直都放在煜哥身上,虽然跟刘氏和顾兰芝也闹过几次,却一时没想起顾娉婷来。 她记得上一世,顾娉婷是两年之后回来的。 那会她已经跟温蓉合作。 她忙的不可开交,反倒是温蓉有大把的时间跟顾娉婷一起。 温蓉很会讨好人,把顾娉婷收买的张口就是温蓉的好话。 而她在顾娉婷眼里,就是个沾了温蓉的光,配不上顾廷之,连自己的孩子也教不好的黄脸婆。 甚至顾娉婷还在一次宴会上公然取笑她,还说要是温蓉能做她的嫂子就好了。 对了,顾娉婷也想过代替她跟温蓉合作,毕竟在她眼里,那些东西都是温蓉的主意,她几乎什么都没付出,就每个月拿分红,这笔钱简直就跟白捡似的。 只是被温蓉婉言拒绝了。 乐顾娉婷觉得是裴九娘从中作梗。 把裴九娘恨的咬牙切齿,每次见到她不发顿牢骚刺上几句都不算。 而她对煜哥也不好,一见面就贬低煜哥。 煜哥在她手里吃了不少的委屈。 上一世,她只觉得顾娉婷是孩子,毕竟她嫁给顾廷之的时候,顾娉婷还小,她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可现在想想,哪里小了。 何况,她资助她去读书,也花了不少银钱。 那时候顾娉婷可满口都是她这个嫂嫂的好。 当初说好她借,可她没提,她也没要。想着,裴九娘微微挑眉,面露不悦,对已经走下马车站到跟前的顾娉婷微微不悦道。 “你是娉婷?几年不见,怎么半点长进没有?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大呼小叫的?哪儿有一点世家贵女地风范? 就算不喊我一声嫂嫂?也不该直呼我的名讳吧?” 说着,裴九娘甩了甩袖子。 闻言,跟顾娉婷一起的几个女学子都暗暗惊讶。 低声,交头接耳。 顺便询问顾娉婷。 “她,她就是裴…侯夫人?” “刚才我就看到马车停在哪里?她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说着,偷偷看了一眼裴九娘姣好又满是怒容的脸。 顾娉婷也微微有些错愕。 她一时没有从五年不见,裴九娘竟然愈发年轻,气度为愈发雍容华贵里抽神。 毕竟以他对她母亲刘氏的了解,还有她那个喜欢作妖的大姐顾兰芝,他们怎么可能会让裴九娘好过? 再说,兄长五年都没回来。 裴九娘不该怨气横生委屈巴巴,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吗? 她记得母亲给她信里说过,她还没出月子,就把账本和管家钥匙给了她。 侯府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她想去读书,都拿不出钱来,母亲就跟她商议,让她去裴九娘跟前哭诉。 母亲在坚持让兄长娶她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裴九娘手里有她祖父留下的嫁妆,而且裴九娘虽出身书香门第可擅长打理家事,几家原本要倒闭的铺子被她几个月就盘活了。 母亲跟她说了,娶裴九娘,让她来侯府挣下一片家业,等她出嫁,她也能有足够的嫁妆。 只是不管是母亲还是她和长姐顾兰芝都不喜欢她。 现在温蓉姐赚的钱比她还多,她早就不想让她做自己的嫂子了。 反正,她总觉得只要裴九娘继续在侯府,就有人总会看低她。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回了一句,“听到就听到,我也没说错,她敢做还不敢让我说了?!” 说着,她努力抬起下巴,露出不会害怕的样子,死死瞪着裴九娘。 身边的几个同窗,原本还觉得背地里说人,还被人当面听到不太好。 见顾娉婷丝毫不露怯,又安下心来。 是啊,她都敢做,他们有什么不能说的。 裴九娘看到顾娉婷和她几个女同窗面露鄙夷盯着自己,不慌不忙,把鬓角落下的碎发掖到耳后。 这么自然的一个动作,落到顾娉婷眼里,却被她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狐媚子。” 裴九娘忍不住嗤笑一声,抬头看着顾娉婷,“狐媚子?你倒是抬举我了?我掖个头发就成狐媚子了?那娉婷你偷着给人家写情书又算什么?” “你,你胡说什么?!” 顾娉婷顿时恼羞成怒,见几个同窗用怀疑的眼神看过来,她更加气急败坏,指着裴九娘,怒道,“你不就是被我戳穿了恼羞成怒,怎么,你做得,我说不得?” “呦,那可是要好好说道说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娉婷你不惜在侯府门口说三道四败坏我的名声?” 裴九娘说着,目光轻轻扫过在场的其他几个。 被扫的人顿时有些悻悻,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落在顾娉婷眼中,却是他们不信。 她顿时更急了。 “好,你不要脸,那我们就分说分说,裴九娘,你别以为我不在京城,就不知道你是如何气母亲的,母亲都被你气病了,你不敬婆母,把婆母气病,怎么?你承不承认?” 顾娉婷底气十足。 毕竟她对母亲十分了解。 母亲肯定对外早就宣扬了。 母亲的手段,她从不怀疑。 而且母亲最近给她去信,也少了,她也怀疑母亲是不是真的病了。 不管如何,母亲都是她害的。 “婆母病了?是婆母给你去信说的?说是我把她气病的?” 裴九娘丝毫不露怯。 顾娉婷有些疑惑,按理说,她不该紧张,不该讨好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吗? 可她不会在这个时候露怯。 “你觉得呢?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以为我不在京城,就能让你欺负了我母亲去?” 顾娉婷大义凛然,似乎真的要为自己地母亲出头。 “那可就真的奇怪了,这半年,据我所知,母亲并未给你去信,也就是我吩咐每个月给你寄银子,难道是我给你的银票上写的?” 此话一出,顾娉婷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尤其同窗们纷纷好奇打量,她更是恼羞成怒,“你,你胡说什么?!” 第152章 钱钱钱 “胡说?我没有胡说啊,怎么,你难道忘记当初怎么跪在我面前说你想去书院读书,可婆母不许,说侯府拿不出钱。 是我答应资助你,从我的嫁妆里拿出银子送你去的? 对了,你回来了?是不是读完了? 五年,每个月一千两,我都是找镖局送的,你难不成是不想还钱,所以故意贬低我? 那可不成,我虽然嫁入侯府,可那些都是我的嫁妆钱!你必须要还的。” 裴九娘刚说完,就有几道目光同时落在顾娉婷脸上。 她脸色瞬间涨红起来,反驳道,“裴九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你故意败坏侯府名声?毁我声誉?你好狠的心?!我不就是说你两句气坏了母亲吗? 你用得着这么记仇吗?” 顾娉婷委屈的哭起来,她年纪小,哭起来,一抽一抽的。 自然让人心生怜悯。 几个同窗也是不由分说站在她那边安慰她。 对裴九娘都是不屑和鄙夷。 “就是,怎么能污蔑人,娉婷可是侯府贵女,堂堂侯府,怎么可能会花儿媳的嫁妆?” 裴九娘唇边绽放一抹冷笑,不急不忙,“你若赖账,咱们可以找镖局分说,每个月都送,他们在我手里可赚了不少,这些我都不要了,还有送你的金钗首饰,也算了,可一个月一千两,整整五年,一共六万两,少一两都不成。” 顿了一下,裴九娘轻扫了一眼女学子,“侯府勋爵之家不假,可五年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我想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到。” 说着,抬头扫了一眼,五年前已经褪色,她拿了嫁妆重新刷漆的金字牌匾,看着它熠熠生辉,还有些刺眼。 “对了,就连母亲都已经承认花了我的嫁妆,也已经补齐,甚至顾兰芝也已经把从我这里拿的东西送还回来,没有道理,你就能赖账不还。” 说着,裴九娘依然拉下脸去。 其他人纷纷愕然。 若说之前是裴九娘故意说谎,陷害顾娉婷,污蔑她名声。 可她难不成也污蔑侯府? 有人想起什么,冲身边的人小声道,“我想起来了,五年前,侯府的确破败不堪。” 说着,也抬头扫了一眼有些刺目地牌匾。 那人点头,“说起来顾娉婷这几年的确权势挥金如土。” 也是因为顾娉婷出手大方,大家才愿意跟她来往。 “我也想起来了,顾娉婷似乎每个月都有人找,现在想起来,的确像是镖局的人。” 这些人议论声音不大不小,却把顾娉婷气的面红耳赤。 她知道无法继续赖下去,于是开口叫嚷道,“我知道了,裴九娘,原来是你逼着母亲还银子,才把母亲气病的。 亏你平日里装的温婉贤良,却为了点银钱,就逼迫自己婆母。” “一点,可不是一点!” 裴九娘不等她说完。 “钱钱钱,亏你还出身裴家,怎么张口闭口都是钱,一身的铜臭味,难怪我兄长不喜欢你,跟你成亲五年都不愿意见你。” 顾娉婷被逼的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对,你说的不错,我喜欢钱,你不喜欢,就把我的钱还给我。” 裴九娘没有她预料中的那般手足无措,还直接对她伸出手,一副要让她立即还钱的架势。 可她哪儿有钱? 眼看着原本巴结她的同窗也开始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她破防了。 “你放心,我侯府从不欠人家钱,等我兄长休了你,娶了温蓉姐,双倍,不,三倍还给你?!” “嗯?你说娶温蓉?” 裴九娘微微挑眉,似乎有些理解不了。 娶了温蓉就会有钱? 顾娉婷却以为对方是被自己吓住了,她就知道裴九娘不舍得她兄长,于是又端着洋洋得意,冷眼扫着裴九娘。 “是啊,兄长以前就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温婉,可温婉姐被你害死了,不过温蓉姐跟温婉很像。 关键温蓉表姐知书达礼,孝敬母亲,对我也好。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温蓉姐现在开了很多铺子,里面的东西就算你有钱也为此能买到? 算了,跟你说了,你我不会懂的。” 说着,顾娉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153章 吹一吹 她信誓旦旦的。 毕竟在她看来,顾廷之肯定会喜欢温蓉。 谁会不喜欢更加年轻漂亮,还会赚钱,关键,温蓉跟温婉长的一样。 兄长喜欢温婉,可温婉死了。 所以她理所当然会喜欢温蓉。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有道理。 骄傲的抬起下巴,还轻蔑的扫了一眼裴九娘。 只是有些奇怪,裴九娘为什么没有她想的那般害怕? 女子不是最怕被休? 裴九娘家里现在早就落寞了。 她肯定会死死赖着不走的。 装。 一定是装的。 顾娉婷自我安慰,随即嗤笑。 只是她的笑声被另外一声更大的笑声给遮盖的悄无声息。 她抬头,就看到裴九娘憋不住笑的样子,顿时气急败坏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不信?!” 她以为是裴九娘不相信,刚要反驳,就听到裴九娘笑道。 “不是,那个,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憋住,这可真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哈哈哈…” 她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忍住,迎着顾娉婷恼羞成怒的目光,佯装淡定道。 “是温蓉跟你说她开了很多铺子?赚了很多钱?” 闻言,顾娉婷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以为裴九娘就是井底之蛙。 对。 她一个后宅妇人,怕是根本不知道温蓉表姐的厉害。 于是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道,“还用说嘛?她的铺子连苏州都有了,现在但凡有头有脸的,谁不用我温蓉表姐铺子里的东西。” 说着,他鄙夷的看了裴九娘一眼,很想骂一句黄脸婆,可是又觉得不太贴切,于是道。 “你放心,等我见到温蓉表姐,也会替你讨要点好东西,毕竟,看在你替她照顾我兄长…不对,好像我兄长压根就不需要你照顾。” 说着,她又大大翻了一个白眼。 裴九娘连连点头,“那我就多谢你了,对了,你那能干的表姐现在就在府里,我就不耽误你了。” “表姐在府里?” 顾娉婷有些诧异随即面露喜色,还冲着身边的同窗笑道,“我表姐肯定是知道我要回来。” 说着,就要急急往府里走,都来不及跟同窗道别。 只是这时候,突然一道马蹄声临近,她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头,就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疾驰而来的顾廷之。 虽然已经五年未见,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的兄长顾廷之。 只是五年前的顾廷之更瘦削,气质也更青涩,现在的顾廷之,身材更加魁梧,气质也更凌厉。 可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都是那么英俊,那么潇洒。 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 她有时候都在想,如果顾廷之不是自己的兄长就好了。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她有时候会偷偷抱怨世道不公,一母同胞,为何顾廷之那般好看,就连嫡姐顾兰芝也是好看的,而她和顾晏之却似乎全都随了母亲,尤其是她,似乎就是母亲刘氏的翻版。 不仅一直长不高,眼睛也不大,鼻梁还有些塌。 可是她又听人说,母亲年轻的时候,在还没成老夫人之前,似乎也是清秀可人。 不过没关系,上次温蓉表姐说过,好像有一种叫整容的神术,可以让人眼睛变大,鼻梁变高,还有嘴唇变薄,皮肤也变好。 她这次回来,也是想请温蓉表姐帮忙。 等到那时候她一定要重新站到喜欢的人面前。 想着,就听到耳边一声惊呼。 “他下马了?他是来侯府的?不知是谁?” 顾娉婷回神,看着一个个花痴脸的同窗,知道自己那兄长又把人给迷住了。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自己这兄长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别说对女子,就是对她这个亲妹妹都冷冰冰的。 她只见过他对温婉表姐不同。 所以她更加坚定,兄长对裴九娘肯定也是厌恶不已。 她迎着一双双要瞪出来的眼睛和一张张羞红的脸,有些得意开口,“那就是我兄长,是我们侯府的侯爷,我兄长跟温蓉表姐可真是越看越登对。” 说着,还故意扫了一眼裴九娘,嘴角一瘪,似乎有些不屑。 听到这就是顾廷之,几个女学子虽然仍旧舍不得收回眼,却还是有些悻悻的,毕竟对方不仅门第高,还已经娶妻。 他们没见过顾娉婷口中那个能干的温蓉表姐,可是却有不少人觉得顾廷之看上去和裴九娘好似一对璧人。 尤其看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 顾廷之勒马下马,从马上利索跳下来,把马交给了一路小跑迎出来的小厮,随即便阔步走到了裴九娘跟前。 就在刚才,顾娉婷还以为顾廷之看到了她,还得意的想冲上去打招呼,可那声“兄长”还没喊出口,就看到顾廷之径自从她跟前掠过去,走到了对面的裴九娘跟前。 她整个人都傻住了。 更加觉得难堪。 不过她安慰自己,兄长五年没见,兴许一时间没认出自己来。 还笑着对异样目光看过来的同窗我小心解释。 裴九娘也没想到顾廷之竟然没理会顾娉婷,虽然觉得解气,可想起上一次跟顾廷之不欢而散,还是有些心里膈应,她并不想跟顾廷之维持表面平和。 她正要避开,结果却被顾廷之一把拉住,他动作很猛,隐隐用了力道。 顾娉婷激动了,她就知道兄长不可能不理会自己,原来兄长是要为自己出气。 她快不往前,准备亲自给裴九娘刚才逼她让她没面子的事情都说了,结果就听到顾廷之开口,“九娘,你还要避开我?上次你说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裴九娘被他攥的手腕发疼,蹙眉不悦扫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还眼巴巴看着,没有丝毫想离开的顾娉婷和那些女学子,暗暗咬牙。 “顾廷之,你要在这里?” 闻言,顾廷之才回神,快速扫了一眼,看到有不少人在,还有裴九娘明显倒抽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急忙松手,“九娘,抱歉,我一时情急,是不是弄疼你了?” 说着,他主动俯下身子,检查裴九娘的手腕,察觉的确有些发红,暗暗愧疚不已,“我…” 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九娘,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吹吹?” 他记得在边塞,见过做丈夫的,这么为自己的妻子过? 以前觉得太肉麻,现在却觉得很好。 不仅裴九娘惊愕住,就连众女学子和顾娉婷也惊掉了下巴。 有的女学子双眼瞪大,不敢相信。 有的则暗暗小声嘀咕,“不是说他不喜欢裴九娘,还要休了她?可我怎么觉得不像啊?” “我也觉得不像?” “明明就是喜欢的紧。” “要是我也能有这么一个帅气的夫婿就好了。” 一声一声落在裴九娘和顾娉婷耳朵里。 裴九娘又气又恼,还有些吃惊。 顾廷之中邪了? 对,肯定是这样。 她犹豫的片刻,顾廷之竟然还以为她是默认了,还真的抓住她的手腕轻轻吹了起来,一边吹,还一边用手轻轻摩挲。 裴九娘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手足无措抽回手,脸顿时涨红起来。 “你,你做什么?!还有…” 顾娉婷忍不住了,她不敢相信看着眼前的一幕,再也不去深思他们为什么,什时候变的这样。 可她刚说了要让自己兄长休了裴九娘,她就故意勾的自己兄长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还不让兄长跟她说话,简直就是故意拆她的台,让她颜面扫地。 想清楚之后,她立即冲过去,不由分说的呵斥,“裴九娘,你这个狐媚子,你简直把我们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似乎只是嘴上说还过瘾,她还伸出手狠狠推了裴九娘一把。 本来裴九娘是能避开的。 可是心念一动,她最后还是被顾娉婷狠狠推在地上。 顾娉婷还要继续骂,却被人狠狠拦住,她刚要说话,结果脖子上就落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剑,锋利的刀刃擦在她脖颈,吓得她立时一动不动,嘴唇嗫嚅,“兄长,兄长,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娉婷啊,你的妹妹,娉婷啊?!” 顾廷之脸色铁青,只有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她脸上逡巡了一遍,可仍旧没有丝毫的温度。 就在她双腿发软,才见到他缓缓收回了手,架在她脖子上的剑,也被收了。 她松了一口气,轻轻拍打胸口,告诉自己,兄长只是一时没认出自己。 裴九娘在顾廷之去拉之前,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轻轻拍打掸去身上的灰尘。 “九娘,你没事吧?” 顾廷之正要走上前关心,就听到顾娉婷在身后怒道,“兄长,我刚才差点被你杀了。你不关心我,关心她?” 顾廷之回过头看着她,顾娉婷心里一喜,正要去拉顾廷之,结果被他一把甩开,她没站稳,还好同窗及时扶了一把,只是却也忍不住低声腹诽,“娉婷和她兄长,好像不熟?” “胡说,兄长只是五年没见我,有些没认出来。” 她立即羞恼道。 同窗讪笑,没说话。 顾廷之却冷眼扫着顾娉婷,“一回来就对长辈动手,书读到哪里去了?” “我…” 顾娉婷没想到,顾廷之一开口竟然跟裴九娘如出一辙,她本来应该生气,可看着自小就让她害怕的兄长,立时心里发紧生寒,委屈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轻轻嗫嚅,小声喊了一声,“兄长?” “我可不是什么长辈,刚才她还要替你休了我呢。” 裴九娘掸去灰尘,不慌不忙,她不是什么圣母,上辈子,她最喜欢听温蓉给她讲的那些话本子,话本子里地女主都有一颗仁爱之心,舍小我成大我,不管女配男配男主怎么虐她,欺负她,他都会用一颗善良的心感化他们,原谅他们。 可她现在却觉得那些人就是有病。 既然顾廷之愿意表现,那她当然给他一个做自己手里刀的机会了。 “什么?!” “你胡说?!” 顾廷之和顾娉婷几乎同时出口。 第154章 还钱 “胡说?我有胡说吗?这么多人都在这里?难道不是你亲口说的,我哪哪都不如温蓉,要你兄长休了我,娶温蓉?!” 裴九娘几乎毫不犹豫说出口,说着,还看向和顾娉婷一起来的那些女学子。 毕竟都是读书人,应该不会公然说谎吧? 顾廷之闻言,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温蓉,又是温蓉。 他不明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非要闯入他的生活,成为他和裴九娘之间的障碍。 他突然想起来,梦里,好像就是很多人在他耳边说温蓉比裴九娘孝顺,这比裴九娘好,那也比裴九娘好,他又太忙,便听信他们的话。 可他笃定,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在,他都只把温蓉当妹妹, 或许连妹妹都不算。 就是一个能让他母亲妹妹们满意的女人,大概跟府里的下人差不多。 顾廷之脸色很差。 顾娉婷起初还有些害怕,可眼看着顾廷之脸色逐渐难看的看向裴九娘,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兄长不可能喜欢裴九娘,刚才肯定是兄长故意做给人看的,毕竟他就算要休了裴九娘,也肯定是裴九娘有错。 可下一秒,顾廷之阴沉的脸就转到她这边,她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些怕他,这会儿被他这么看着,顿时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后退。 “顾娉婷,你当真说过?” “我,我…”顾娉婷一时间看不透,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允许她这么说,还是不允许。 可她知道就算她不承认,也不成。 要是顾廷之询问同窗,她们不会为他撒谎的。 “对,我是说过,谁让她不敬婆母,还整日把钱看的太重,哪里有一点侯府主母的样子,我在外面提起她,都觉得面上无光。” 其实,她说谎了。 她刚在书院那会,别人知道她兄长娶了裴九娘,都会高看她一眼,那会她还是高兴的。 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她才不愿意提起裴九娘,恨不得跟裴九娘撇清关系。 “太过分了。” 顾廷之冷冷开口。 闻言,顾娉婷疑虑全消,顿时喜不自禁接话,“是吧,兄长,她太过分了。” 说着,还恶狠狠的盯了裴九娘一眼。 却突然听到顾廷之拔高声线厉喝,“顾娉婷,我说的是你,是你太过分!” “什么?” 顾娉婷有些懵。 就听到顾廷之冷声道,“身为晚辈,你没资格评价她,这是一,不管你从哪听来的,没有调查取证,就随意相信,质问侯府主母这是二,还公然宣扬,插手侯府中事,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败坏侯府名声,这是三。” 三项罪名砸下,顾娉婷直接懵了,不敢去看顾廷之满面寒霜的样子,可还是小声嗫嚅,“我,我没有…” “没有?那你跟我说,谁告诉你的这些话?你可验证过真伪?若是压根没有,你凭什么质问自己的长嫂,质问我侯府主母?” 顾廷之再次让她哑口无言。 跟她一起的同窗,也暗暗跟她拉开距离。 之前她言之凿凿的样子,他们还记忆犹新,仍在耳畔,可没想到,原来她压根就是道听途说,甚至可能是胡编乱造。 “顾娉婷,若你今天还想踏入侯府大门,就给你长嫂道歉?” “什么?兄长?你?!” 顾娉婷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侯府千金,是侯府的半个主人,裴九娘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嫁进来的,侯府主母如何,只要惹她不高兴,就让母亲让兄长休了她。 可没想到,她刚回来,就要给她道歉,不然,连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 凭什么?! 凭什么? 她怎么配?! “既然小姐不道歉,那也别回侯府了。” 见她始终不知悔改,顾廷之毫不留情面,当即冲门房小厮交待。 见状,顾娉婷都要疯了,几乎是冲顾廷之嚎叫出来,“凭什么?我生在侯府长在侯府,侯府是我家,凭什么你说不许我回家,我就不能回?顾廷之,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就算你承袭爹爹爵位,可你我不能这么桃谷她,我不明白,你是被鬼迷心窍了吗?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 “凭什么?就凭她是侯府主母,凭她这些年熬坏身体撑起侯府,凭她用自己嫁妆维系侯府?” 顾廷之的话,让顾娉婷和她的同窗彻底傻眼。 顾娉婷当然知道这是真的。 可就算是真的,又怎么么说出来,还是当着外人? 兄长是疯了吗? 她真怀疑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她的兄长顾廷之。 而那些女学子却震惊不已。 之前裴九娘说,他们还半信半疑,现在侯爷都承认。 堂堂侯府竟然真的用了女子嫁妆。 可顾娉婷还把人贬的一文不名。 这不是吃人家用人家,还倒打一耙。 有几个已经?顾娉婷露出鄙夷来。 还有的直接劝道,“娉婷,你还是赶紧黑侯夫人道歉吧。” “是啊,你之前说的太过分了,你若是不给人道歉,那以后也别跟我们一起玩了。” 顾娉婷都要气疯了。 一个两个都来逼她。 可她也害怕自己不道歉,会不会真的回不去侯府了。 毕竟顾廷之可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 可让她给裴九娘道歉,那不是说明她错了。 以后她还有何颜面?! 裴九娘不得骑在她头上。 可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着,她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对裴九娘不情不愿道,“我,我错了。” “错在哪里了?” 显然,她敷衍的态度并不能让顾廷之满意,他打断她,提醒。 “我不该听信谣言,误会你,说你那些话,我不该说休了你…” “这些都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欠我的六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还给我?” 裴九娘没心情在这里看她不情不愿,就算她真诚,她我不想原谅,何况,她看上去一点不真诚。 “什么六万两?!” 不等顾娉婷反应,顾廷之惊讶出声。 “侯夫人资助娉婷,一个月一千两,一共五年,侯夫人取整,只让她还六万两。” 有人小声回答。 “什么?她去读书,是你资助的?一个月一千两?” 顾廷之顿时觉得头大,京城可再也没有值钱的江洋大盗给他抓赚赏钱了。 不。 他不能再替他们承受了。 他一直知道刘氏给顾娉婷攒嫁妆,她出嫁,应该也会有聘礼,只是不知道够不够? 毕竟顾娉婷,可一点不好看。 之前刘氏就给她相看,人家一听就直接拒绝。 可一个月一千两?他还是惊住了。 “你一个月一千两?你怎么花的?你是去读书?还是去挥霍?” 顾廷之还是没忍住。 “你,你,我,反正我不知道…” 顾娉婷突然很慌,要是顾廷之不娶温蓉表姐,她不给自己还怎么办? “不知道,那没关系,咱们让人都知道知道,只是不知道你以后夫婿知道你花钱如流水,还敢要你吗?” 裴九娘不慌不忙。 “你敢,裴九娘?!” 顾娉婷吓坏了。 第155章 世道疯了吗? 顾娉婷都要疯了。 她没想到这次回来,裴九娘竟然变成这样了。 市侩,还不通人情。 而一向冷心冷情的顾廷之,竟然还偏心维护她。 这世道是要疯了吗? “我敢不敢,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裴九娘不会因为她几句话就动摇。 顾娉婷被她的话惊到。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以前什么样?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背地里说我蠢,想着把我赶走给别的女人让位?!” 裴九娘丝毫没留余地。 她对顾娉婷白眼狼的恨意可是叠加了两辈子,早就浓稠的根本无法化解。 “我…” 顾娉婷面红耳赤,回答不让来。 “够了!顾娉婷,你自己花的,我不会替你还,我知道母亲给你攒了不少嫁妆,如果不够,以后你的聘礼也可以还,反正。咱们侯府可没有赊账一说。 还有。你这几年在书院做了些什么,我会让人一五一十查清楚。” 什么? 顾娉婷惊住了。 还未从顾廷之要用她的嫁妆和聘礼还裴九娘里回神,就听到他要去调查她过去五年做的事情。 那怎么成? 裴九娘看顾娉婷紧张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 顾娉婷在书院五年的事情,她也是后来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顾娉婷可真是没少做丢人现眼的事情。 也就是仗着远无所顾忌。 不过这已经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了。 能再次收回六万两,她还是很高兴的。 回到主院,煜哥已经从国子监回来。 她刚要去寻煜哥,就被彩凤拦住,看着彩凤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隐约意识到什么,便跟彩凤到了无人的地方,才开口。 “究竟怎么了?” 彩凤这样担忧的样子,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过了。 “夫人,煜哥跟人打架了,脸上还擦伤了,可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而且…” “而且什么。” 裴九娘忍不住焦急问道。 煜哥在国子监一直都很好,从未跟人打架,怎么? “煜哥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没温习功课,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总之,很奇怪,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 彩凤一边说,一边点头。 煜哥最近一段时间变化很大,人爱笑了,也爱说话了。 可是刚才,他眼神都变了。 眼神变的黯淡无光。 她真的好担心。 裴九娘闻言,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就去寻煜哥,可在外面拍了半天的门,喊了许久,煜哥都不开门。 隐隐,还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声。 一声一声,若隐若现,却深深牵绊着裴九娘的心。 煜哥这里问不就来,她只好吩咐府里小厮去国子监打听煜哥在国子监到底发生了什么。 煜哥听着外面阿娘焦急的声音,埋在膝盖里的脸缓缓扬起来。 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他不想这样,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今天在国子监上琴艺课,塌听得入迷,不知不觉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阿娘把他狠狠推开,还说不要他了,他吓坏了,从梦中惊呼醒来。 还被夫子训斥了。 说他于音律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他好像的确不太擅长。 他原本也不在意。 可没想到事后顾西珏找到他,竟然神神秘秘问他是不是回来了? 他不明所以,骂了他一路神经病,结果顾西珏不死心,又拦住他,然后看着他道,“原来你只是梦到了些什么?难怪?能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吗?” “我为什么告诉你。” 煜哥反驳。 顾西珏却不慌不忙开口,“那让我来猜猜,是不是梦到自己不被重视,瘸了腿,还特别的矮小,爹不疼娘不爱,最后孤独的死去?对了,你临死之前,还跪着求来…” 顾西珏没说完,因为他已经从顾煜脸上惊诧的表情里,意识到顾煜梦到的就是这些。 他笑了。 难怪。 难怪重生回来以后,一切不一样了。 他一直以为是裴九娘重生地缘故。 没想到不只是。 “你想问我为何知道?因为我亲眼见到过,对了,不止是我,还有你那个好阿娘,所以,你想不想知道,为何她跟梦里判若两人?那我告诉你,因为她愧疚,愧疚没有对你好,可最后你却是那个给她收尸的人。 所以,你明白了吗?她对你好,不是因为多喜欢你,只是因为愧疚。 顾煜,你可真是个可怜虫,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得到过自己母亲的爱?” 顾煜捂住耳朵不想去听,可是顾西珏却有理有据。 他乱了。 第156章 还会不会原谅 越想下去,煜哥心里越难受。 其实他之前就很慌。 尤其是自从做了梦开始,他就觉得阿娘会喜欢顾西珏和顾玉脂,不喜欢他。 可后来又恰恰相反,阿娘不仅没有不喜欢他,反而对他很好,比以前更好。 现实里,跟梦里截然相反。 他还偷偷问过彩凤姐姐做梦的事情,姐姐说做梦有时候就是现实里得不到实现不了的,有时候就是跟现实相反的 他想,他大概就是内心担心阿娘会收养顾西珏和顾玉脂,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现在的每一天,他都好喜欢。 喜欢现在的日子,喜欢会冲他笑,对他温柔的阿娘。 虽然有时候还会做梦,可他知道梦里都是假的。 梦里那个不喜欢他,只喜欢顾西珏和顾玉脂的阿娘不是真的阿娘。 可有时候梦里的一切又特别的真实。 好几次他吓醒之后,都没法完全回过神来。 他有时候会在梦里阿娘的冷漠和讨厌跟现实里的阿娘对他又温柔又好之间犹豫不决。 而且梦里的感受特别的真实,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他在梦里特别的孤独,没有人喜欢他,唯一喜欢他的就是彩凤姐姐,可后来彩凤姐姐也被赶走了。 他又是孤零零一个人。 可他很想阿娘,有时候会偷偷去看阿娘,可阿娘总会跟顾西珏顾玉脂在一起,就像他们才是她的孩子。 府里的人,就算是最低等的下人,也瞧不起他。 他们都不尊敬他,还会喊他小傻子。 他才不是小傻子。 煜哥哭的一抽一抽的,有时候分不清哪儿是现实,哪儿又是真实。 裴九娘听到煜哥压抑的哭声,心疼坏了,去国子监询问的人还没回来,她在外面车轱辘话说了一堆,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还是打架打输了。? 可煜哥一直没有回应。 她担心再这么下去,煜哥会哭坏。 而且她直觉总觉得这件事跟顾西珏有关系。 他们在国子监一个班。 不管有没有关系,他肯定都知道什么。 等不及人从国子监回来,她吩咐人照看好煜哥,便直奔顾西珏处。 顾西珏已经知道顾煜把自己关起来,连裴九娘都不许她靠近的事情。 他很高兴。 一直以来,他其实都希望能回到过去。 他对裴九娘是愧疚的,也想弥补。 可裴九娘油盐不进,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后来,他也有些累了。 他知道裴九娘现在之所以不愿意再多看他和顾玉脂,除了因为上辈子他们做了那些事让她寒了心,还有一点就是,顾煜。 顾煜变了。 不仅不傻,反而熠熠生辉。 裴九娘才把心思放在顾煜身上。 那他就毁了他。 顾煜是很优秀,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太在乎母子之情。 今天在国子监抚琴课,他听到鼓舞睡着说的那些话,顿时心中涌出一个想法。 原来顾煜是重生的。 可后来他的反应又不像。 可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 他就是要让他知道,裴九娘对他都是愧疚。 裴九娘压根就不是一个合格地母亲。 塌和顾玉脂的母亲,从未想认他们,那顾煜凭什么要有负责任的好母亲。 他偏偏要告诉顾煜,裴九娘上一世对他做的事情。 想弥补,做梦。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不许。 顾西珏越想越高兴,就连手里的书本都有些握不住了。 突然一声剧烈的踹门声,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书本都掉落,他捡起书本,回头,就看到裴九娘一脸冷气的走了进来。 他顿时心有些发慌,嘴唇嗫嚅,想说话,可还能等说出口,就看到裴九娘已经快步走进来,对他伸出手。 他表情骇然,想躲,可塌还是孩子,被她大手一捞,就抓到跟前,双手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她厉声砸下,“说,煜哥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你去问他问我做什么?!” 他想都不想的就否认。 “顾西珏,别跟我玩花样,你撒谎的时候,会忍不住眨眼,你骗不了我,说,你对煜哥做了什么?!” 裴九娘本来只是怀疑,可现在,她却知道,肯定跟顾西珏有关系。 一想到煜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的瑟缩成一团她就无法对顾西珏冷静,双手渐渐从他肩膀划到脖颈,似乎只要顾西珏不说,她就会掐死他。 顾西珏也感受到了她蓬勃地怒气还有动作,本来淡定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丝惧怕,可他又觉得裴九娘不可能把他怎么样的,她是体面人,就算恨极了他和顾玉脂,也顾及他们这一世年纪还小,还未做什么,而什么都没做。 也只是拒绝收养她们。 她,到底不是一个狠心的人。 想着,他才渐渐放下心,还笑着提醒她,“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一个孩子。” “孩子,是啊,是孩子。” 裴九娘笑道。 顾西珏又松了一口气,正要把她推开。 却听到她道,“所以,我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对付你,对了,我有一个法子,还是从你那学的。” 裴九娘一边说,一边让人去准备水和纸。 顾西珏突然想起什么,后怕起来,瑟缩着想躲避,却被裴九娘命人扣住。 顾西珏眼看着裴九娘把纸蘸了水,朝他走来,终于害怕了。 他曾经用这个办法处置过吃里扒外的小厮,当时裴九娘还说他太心狠。 没想到她竟然用这个办法对付他。 他还记得那小厮被敷了几张,就喘不上气,最后活活憋死,脸都是紫的。 他扑通一声跪下,“阿娘,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是你阿娘,你敢对付我煜哥,就该想到…” 裴九娘眼底的恨意,也让顾西珏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 他真的怕了。 最后才颤颤巍巍告诉她,“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对顾煜做了什么,好。我告诉你,我跟他说,他梦里地都是真的,你曾经真的对他这个亲儿子视而不见,反而对收养的我和顾玉脂比对亲生的还好,你之所以对他好,是因为愧疚。 就这些。” “你?!” 裴九娘瞳孔睁大,不敢相信。 煜哥? 他知道了她重生的事情,知道了她曾经对他的忽视… 想起梦里煜哥哭的委屈,她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又冲过去狠狠甩了顾西珏一巴掌,然后快步离开。 回煜哥屋子是路,突然变的无比漫长。 她不知道煜哥到底怎么想。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煜哥做梦的时候,感受很真实,甚至有时候梦醒了,都还沉浸在梦里,每次她都要抱着煜哥哄很久,他才相信那只是梦。 现在有人告诉他,那都是真的。 她曾经是那样冷血糊涂的一个母亲。 眼前突然附小上一辈子,她忽视煜哥的画面。 无数次。 其实有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可她总觉得生了煜哥那样的儿子很丢脸,所以就忍不住对他不好。 煜哥。 她的煜哥。 还会不会原谅她?! 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已经到了煜哥屋外。 第157章 前世今生 她站在外面,可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求他原谅? 告诉他都是假的,来骗他? 不。 她做不到。 最后,她就呆呆的站在那,从天亮,一直到天黑。 去国子监打听的人也回来了,附耳对她交待了些话,她没回应,只淡淡摆手,让她离开了。 有人询问她晚饭吃什么,她吩咐了几样煜哥爱吃的,便继续站在那里发呆。 院里的人都觉得奇怪,想劝,却又都不敢。 最后,饭菜做好了,来询问她怎么吃? 她才像是突然回神,走到门前,“煜哥,饿了吗?要是不想出来吃,那我给你端进去?如果不想见我,那让彩凤姐姐给你? 一门之隔,还是没有回应。 煜哥其实早就知道她来了,一直现在外面。 她知道他去找顾西珏了,也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他以为她会跟他说很多话,可她始终没有。 没听到煜哥的声音,裴九娘只是低叹一声,然后让人先离开。 她又沉思了许久,才开口。 “煜哥,我不知道跟你说些什么,道歉,解释,可…算了,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说着,她也不管煜哥有没有听,便继续说下去。 “曾经有个女孩,被告知可能将来无法生养,本来她已经断绝成亲的念头,可有一次,她在街上,远远看到一位少年将军,从此之后,便再也忘不掉了。 更巧的是,后来有人跟她说,她将来要嫁给那位少年将军,他们要有婚约,那时候,她做梦都能笑醒了。 她那时候开始就在偷偷喝药,想调理身体,以后也梦跟少年将军有个孩子。 可后来,少年将军突然告诉她要跟她退亲,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 可她还是厚着脸皮又去见了少年将军,想最后看一眼,告诉他自己曾经为了嫁给他做一个贤妻良母为他生儿育女准备了很久,很久,可没想到,她吃醉了酒,再醒来,就已经跟少年将军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少年将军爱慕的女子一气之下嫁了人,少年将军对她也有迁怒。 可她心里还是欢喜的,因为她嫁给了自己想嫁的人,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每天都在盼着孩子出生。 可家里的状况不容乐观,她不得不挑起大梁,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所以她后来九死一生才生下一个男孩。 她还没有出月子,就被塞了厚重的账本,家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 一边是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孩子,一边是哭哭啼啼承受不了理家之苦的老人,还有多年未归的夫婿,她只能把孩子交给乳母照顾,每天忙完偷偷去看一眼。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忙的连去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从照顾孩子的乳母口里知道孩子很好。 她忙什么呢? 忙着看那些永远看不完的账本,跟那些婆子管事庄头勾心斗角,忙着照顾时不时生病需要人床前尽孝的婆母,还有娘家一大摊子的事,处理不完地矛盾。 再后来,有人跟她说,孩子似乎不太正常,起初她很生气,可后来她发现孩子看她的眼神透着陌生,她那会很难过,也知道是自己疏于对孩子的照顾,看着孩子跟照顾他的乳母亲近,她心里很不舒服,她也试着想去亲自照顾孩子,可孩子对她很抵触,她又太忙,她很快没了耐心… 再后来,婆母带了两个孩子进府,说孩子身世可怜,两个孩子嘴甜,又讨人喜欢,她开始是想旁婆母满意,后来又不想让人觉得亏欠两个收养的孩子,再后来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她好像已经忘记了他们不是自己地孩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围着他们转。 而她自己的孩子却被她忘记了,她好像脑子被什么控制了,竟然明知道那才是自己的孩子,可就是觉得不是…” 说到这段往事,裴九娘自己都想不通自己当时到底怎么了? 她能明白自己并不是因为听信那些谣言觉得煜哥是傻子,才忽视煜哥。 就是冥冥之中,似乎,反正说不清。 “再后来孩子大了,看我如同陌生人一般,而我老了,那两个收养的孩子都学有所成,做官的做官,嫁入高门地嫁入高门,她以为自己能收获赞美,功成身退,却没想到,在她最洋洋自得的时候,被泼了冷水。 她以为他们跟她一样,把她当成了亲生母亲,却没想到他们只是利用,实际却是唾弃她。 她被千夫所指,一时间犹如过街老鼠,她背赶去破财地院子,身边伺候的人也被赶走,她病了,没有人管她,就在她以为她会病死的时候。 她的亲生儿子出现了,开始她不敢相信,可后来她才知道她的亲生儿子一直渴望母爱,只是他不知道表达。 那一刻,她心如刀绞,原本混沌的脑子,像是突然清明了,她被愧疚悔恨蚕食。 后来她死了,再醒来,竟然回到了婆母逼她收养两个养子那天。 这一世,她只想照顾好亲生儿子,只想做好一个母亲,或许。她的确是愧疚,可她这次明明白白确定,她是爱那个孩子的,她…” 说到这里,裴九娘泣不成声。 而她不知道的是,屋内的煜哥也早就已经哭到无法自抑,只是死死捂着嘴,不肯发出一丝声响来。 第158章 和好如初 裴九娘迷迷糊糊靠在门上睡着了。 不远处,丫头婆子站了一院子,却谁也不敢上前。 因为她之前吩咐,没有她的吩咐,谁我不许打扰。 可如今已经是深秋,夜里风寒露重。 裴九娘身体本就不好,伺候她的人都是知道的。 想着,彩凤和翠屏还是做主,去拿了被子帮裴九娘披上。 这样,就算夫人醒来之后怪罪,也有她们担着。 可大家还是不放心。 彩凤犹豫了许久,还是压着嗓子,对着屋内轻声道,“煜哥,夫人身体不好,我担心经不住晚上的寒风。” 说完,见里面没有回应,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煜哥也哭累了,还睡了一会,梦里又是上辈子的情形。 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里瑟缩。 他太孤独了。 因为爹不疼娘不爱祖母还骂他,府里地下人也从不拿他当回事。 他每天盼着母亲会来看他,可是一天天过去,她都没有来。 后来有小厮告诉他,母亲不要他了。 他不信,跑出去,可却看到母亲搂着别的孩子亲昵宠爱。 小厮就站在他一旁,还说着尖酸刻薄贬低他的话,他当时哭的泣不成声,多想母亲能听到,能来抱抱他。 可没有。 母亲眼里都是别的孩子。 后来他还想办法吸引母亲注意,开始,他想好好表现,努力读书,可是因为他不擅长说话,又起点低,总是被取笑,母亲也总会用责备地目光看向她。 顾玉脂还说他是小丑,一个被自己母亲厌弃的小丑。 他推了顾玉脂,可明明没多用力,顾玉脂却掉到了水里。 正好顾廷之回来,竟然把他的腿打断了。 他成了瘸子。 他更不被喜欢了。 不要。 不要。 煜哥哭着醒来。 就听到彩凤姐姐对他说母亲在外面睡着了。 想到母亲的身体,他有一瞬间动摇。 可梦里那些东西又总是在他眼前跳来跳去。 他的心来回拉锯。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犹豫着把门打开。 原本依靠在门上的裴九娘倒在地上。 顾煜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摸,却摸到她身上滚烫。 他嗫嚅着喊了一声,“阿娘。” 可没有回应。 他急了。 心里的埋怨,和委屈,瞬间消散。 只剩下对她浓浓的担心。 在又喊了她几声,仍旧没反应之后,他吓哭了。 哭声越来越大。 “阿娘,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没阿娘了,我好不容易才有阿娘,你不是说这一次会只对我好? 阿娘,你说过的,做人要言而有信。” 裴九娘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眼前的小人儿哭红了眼,鼻涕都要流出来。 她疼痛欲裂,可还是忍住,从怀里掏出帕子。 “煜哥不哭,哭鼻子就不是男子汉了。” 一句话,煜哥彻底没忍住,瑟缩着扑到她怀里。 她顺势搂住她,抱着失而复得的小人儿,她的泪水再次不争气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他已经在她肩膀和怀里蹭干净鼻涕泡泡,他才开口。 “阿娘,你这次要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儿子,亲生的。” “嗯,我看清楚了。” 裴九娘胸腔震动,喜极而泣。 她知道这一次煜哥是真的原谅了她。 母子二人紧紧相拥。 … 顾玉脂也听说了裴九娘病了的事情。 听说是跟顾煜闹了一场,一整宿都睡在顾煜门外才病的。 她有些诧异。 虽然她一直想不通裴九娘会放着她和顾西珏这么好的孩子不收养,宁愿去养那个让人讨厌的顾煜,也想过离间他们,可却一直知道他们母子感情不错。 顾煜一直都不许任何人说他母亲的坏话。 是出了什么事情,让他们闹掰。 她让小绿去打听了一下 小绿就是之前她被下人磋磨的时候,对她好的丫头。 她重新做回小姐后,就把小绿提到身边伺候她。 还算是个听话懂事的。 小绿很快回来,只打听到好像是跟西珏少爷有关? “兄长?” 提起顾西珏,顾玉脂感情复杂。 两人是一母同胞,虽说是血亲,可也是竞争者。 姨母跟她说过,就算双胞胎,在母体里,也会争夺养分。 她出生的时候不如顾西珏白胖,就是被顾西珏抢夺了养分。 之前顾西珏还故意坏过她。 不过这都过去了。 如今她和顾西珏也算是一条线上的。 而且她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正好给那个笨兄长顾西珏送去。 她去的时候,顾西珏也刚得知裴九娘跟顾煜已经和好如初,而且感情更胜之前。 气的他大发雷霆,然后把小厮赶了出去。 顾玉脂看着发疯的顾西珏还有些吓人,可她还是走了进去。 “呦,你该不会还想巴结她吧?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你不管怎么巴结都没用。 现在姨母已经来府里了,老夫人很器重她,以后咱们在府里也算是有了依靠。” “依靠?你相信她?你知不知道她就是…” 差一点,顾西珏没忍住,脱口而出。 好在他及时忍住。 要是让人知道温蓉就是温婉,那不是他被当成妖怪,就是她被当成妖怪。 虽说他并不想跟她相认,可她的确是他们的生母。 而且据他所知,这一世温蓉一事无成,而且已经彻底放弃经商,已经专心想巴结顾廷之。 可惜顾廷之压根就不理她。 他很烦躁。 没想到他和裴九娘都是重生的,可他却有些无力。 难道因为他重生的晚? 还是因为他是孩子? 到底该怎么才能改变这一切? “什么?” 没等到他说下去,顾玉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顺手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他,有些得意道,“都是好东西,是我特意给你挑的。” 看着顾玉脂洋洋自得的样子,顾西爵很想告诉她,这些所谓的好东西其实都是那些权贵子弟用剩下瞧不上的。 塌记得顾玉脂上一世在权贵子弟里如鱼得水,这一世,看似没变,可其实还是变了。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顾玉脂。 看似富贵,可其实仔细看,就会发觉她打扮的过于俗气,举手投足也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上一世,裴九娘在教养他们上付出很大心血。 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 可这一世,她的心都扑在那个顾煜身上。 想起上一世,顾煜过的不好,却写出名动天下的诗作和策论,让他和顾玉脂没少沾光。 若是这一世,他有了名师指导,那以后锋芒毕露。 想到顾煜以后会璀璨,他就心里阴暗。 重生以来,他一直都想弥补,不惜想过跟顾煜和平相处。 可裴九娘的绝情,终究毁了这一切。 都是她逼的。 “兄长,你不喜欢?” 看他目光淡淡,顾玉脂有些不高兴,还以为是他看不上。 顺势扫了一眼他住的屋子,没几样好东西,看着真寒酸。 “要我说,你就该搬去祖母那里…” “好。” 这次,顾西珏没有拒绝。 顾玉脂话噎住,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顾西珏会答应,她心里其实并不希望。 可在顾西珏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急忙道。 “好啊,那以后咱们就能跟以前一样在一起了。” 顾玉脂母鸡控制自己的表情。 顾西珏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随即又道。 “我骗你的,我之所以就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安静有助于我读书。” “兄长的打算自然是极好的。对了,兄长。我听说顾煜跟裴氏吵架了,裴氏还被气病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你真想知道?” 其实顾西珏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顾玉脂,没想到她会主动问,当即有些主意。 “什么意思?你真的知道?那你赶紧跟我说,兄长,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可不许瞒着我。” 顾玉脂跟顾西珏撒娇。 “好,那接下来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听好了。” 第159章 聘金要的多 接下来,顾西珏把自己是重生的事情跟她说了。 他本想着先把自己的交代了,再跟她说裴九娘也是重生的事情,可没想到才说到一半,顾玉脂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弄得他也没心情继续说下去了。 最后顾玉脂留下一句,“哥,我看你刘氏想做裴氏的儿子想疯了,你清醒清醒吧,她不会收养你的。” 说着,顾玉脂跑走了。 顾西珏原指望顾玉脂知道了,能跟自己一样想想办法,可没想到。 塌忍不住苦笑。 果然,自己之前想的是对的 很多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才会相信是真的。 对那些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总会被妖魔化,被当成脑子有问题。 … 顾娉婷原以为受了委屈,能直接去跟母亲诉苦,找母亲出气。 可她回了侯府才知道,母亲带着顾晏之去外地相看去了。 等他们回来,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顾娉婷在府里不好过。 她平日里大手大脚惯了,早就养成了花钱如流水地毛病,原以为回到侯府,肯定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可没想到还不如她以前在书院的时候。 才短短两天,她就已经教训了好几波下人。 等刘氏带着顾晏之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顾娉婷扯着嗓子教训下人。 “这是什么茶,就敢拿给我用?还有这茶杯,给下人用的吧?” 多年不见,顾晏之一时没听出是自己那娇生惯养其貌不扬的妹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火大,对着刘氏道,“哪里来的疯婆子,看我不如教训她?!” 结果突然有人快步赶来禀报。 “夫人,少爷,你们可回来了,娉婷小姐这两天发卖了好几波人了。” 一听娉婷,刘氏脸上顿时一喜。 顾娉婷是她晚年所得,除了顾晏之,最疼爱的就是她了。 顾晏之也有些意外,只是却没有多少惊喜。 没想到是自己那个讨厌人的妹妹回来了。 五年了。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顾娉婷也听说刘氏和顾晏之回来了。 在他们进屋之前,就捂着脸一头扎进了刘氏怀里。 “母亲,你可回来了,女儿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你知不知道?” 刘氏看着一头扎进自己怀里的顾娉婷,还未来得及仔细打量,就听到她委屈的嗡鸣声,顿时心如刀绞,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下人们不认识你,不熟悉你的习惯,以后常了就好了。” “母亲,才不是这个,我是说裴九娘,母亲还不知道,我刚回府那日就撞见了裴九娘。 五年没见,我还计划着她这个嫂嫂,可她一见到我二话不说就管我晚银子,说五年,一个月一千两,一共六万两,大哥还向着她,说如果我不还,就让我嫁不出去呜呜呜,母亲,他们太欺负人了。 当初明明是她自愿掏银子的,怎么能管我要钱。 再说,她嫁进我们侯府,那她的一切就都是侯府的,凭什么管我们要。” 刘氏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旁的顾晏之忍不住嗤笑出声。 “顾娉婷,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你没记性,那我可以提醒你,当初你去和大嫂哭诉,想让她给你出银子,当时说的是借,还说学成之后,回如数奉还。 所以。你现在回来了,打扰管你讨要银子,着没毛病啊。” 顾晏之一边说着,一边手一摊。 顾娉婷气的从刘氏怀里起身,斜着眼怒瞪顾晏之,不悦道,“你姓顾,怎么能向着外人说话?” “你现在是姓顾,可你早晚要嫁人,你以后姓氏面前要冠夫姓,而大嫂虽然姓裴,可她以后是顾裴氏,所以,算起来,大嫂跟我更亲。” 顾晏之丝毫不理会顾蜻蜓想吃人的眼神,又微微一笑,道,“再说,谁有理我想着谁。这件事,你,母亲和长姐都不占理,我劝你还是赶紧凑银子还了,不然,大哥那,你可不好交代。弄不好,还真嫁不出去了。” 顾娉婷被他唬了一下,可很快又释然,撒娇拉起刘氏的手,“母亲。你也不管管顾晏之,他吓唬我?” 可刘氏脸色却很不好,不等顾娉婷继续说话,就出声打断她,“六万两,五年,你花了六万两?你怎么花的?” 刘氏最近都快愁死了。 自从裴九娘不理家之后,她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府里每日开销,庄子铺子,她本想着雇得力的人,自己也能轻松一些,可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而且她现在才知道,过去几年,都是裴九娘从嫁妆铺子支取银子来补贴侯府,现在裴九娘不管了,侯府那些铺子庄子赚的钱,根本不够侯府开销。 她不得已缩减了府里人的月俸,可那些挨千刀的奴才,就开始阳奉阴违了。 想起来她就头疼。 后来她想把账本给裴九娘送去,可她瘸去了国子监,那更不可能了。 所以她打定主意赶紧给晏之娶亲。 也不要什么高门大户了。 哪怕是商女,只要嫁妆给的够就成。 可没想到人家聘金问要的多。 第160章 两个孽子 想到这个,刘氏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 尤其对方不过是一介商贾,却总是高高在上端着,话里话外还颇有瞧不起她,觉得他们拿不出钱的意思,激的她当即表态,一定凑齐五万两聘金,去提亲。 对方也表示,只要他们给五万两聘金,那他们就陪嫁二十万两。 刘氏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不。 是亲事。 有了二十万两,那侯府亏空的钱就能补齐。 以后中馈交给二儿媳,她就又能过舒坦日子了。 可五万两该怎么凑又是麻烦。 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多年未归家的女儿又给她出了难题。 六万两? 咋不上天? 看刘氏沉默,顾娉婷也不干了。 直接跳着脚只写刘氏怒问,“母亲,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花钱多了?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让我随便花的? 你说裴九娘嫁进来了,她的钱就是侯府的钱,我乃侯府的掌上明珠,我花自己家的钱怎么了? 反正我不管,是你让我多多花的,她现在却逼着我还钱?我拿什么还? 母亲,这件事你得管到底。 你还也好,不还也好,你去给裴氏个大哥说。 你要是不处理好,那我就把你当初跟我说的话说出去。” 顾娉婷被刘氏宠坏了。 她几乎完全继承了刘氏的愚蠢和自私自利。 有奶便是娘。 即便是上一秒她还母女情深的样子,这一秒,一看刘氏不想管自己,就瞬间变了脸。 大有大家要倒霉一起倒霉的架势。 何况,她说的也是实话。 当初的确是刘氏让她多跟裴九娘要钱的。 刘氏气的浑身哆嗦,甚至伸手要打顾娉婷。 可顾娉婷早就抢先一步跑到大厅外,双手叉腰对着刘氏喊话。 “母亲想屈打成招不成?那我现在就去外面宣扬母亲当年是怎么算计裴九娘的?” 闻言,刘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过去。 她实在是怕了这个小女儿了。 多年未见,她都忘记这个小女儿是多么的顽劣了。 当年她就是受不了小女儿整日惹祸,才把她支出去的。 顾晏之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 看着不可一世的母亲被跟她几乎如出一辙,不,是更胜一筹的顾娉婷气的几乎随时原地出殡,他竟然忍不住想笑。 可在母亲刘氏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急忙装出气急的样子,数落顾娉婷。 “顾娉婷,你怎么跟母亲说话?你看你把母亲给气的?!” “顾晏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混账事也没少做…” 说着,便把刘氏给她信里提到过的顾晏之做的事情说了。顾晏之眼眶泛红,趁顾娉婷没注意,从后面扣住她,把她踹倒在地,就要好好教训她。 刘氏看着最疼爱的一双儿女打作一团,气的更紧了。 没办法的她,一边让人把二人拉开,一边捂着心口,“都别给我闹了,我看把我气死了,你们以后在侯府怎么过,那裴氏不得把你们赶出去。” 闻言,顾晏之不慌不忙,“我不担心,我又没得罪过大嫂。” 顾娉婷狠狠瞪着他。 “够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你们两个小孽障。” 刘氏气的直喊心口疼。 闻言,顾晏之忍不住道,“母亲,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不知道。可这辈子没少造孽。” “你?!孽子啊?!!” 刘氏颤抖着手指头指着顾晏之,忍不住咳嗽起来。 见状,顾娉婷赶紧娶做孝女给刘氏拍背。 刘氏好了一些,忍不住感慨,“还是女儿好,比那个不孝子,好多了。” “那母亲,你赶紧想想办法,帮我把六万两还了,当时我好多同窗都在,我都说了,不就是区区六万两,咱们侯府不差的。 我都想过了,我一定完还给裴九娘,要让她看看,我顾娉婷不差。” 刘氏面色一会红一会白。 顾娉婷见状,又准备往外跑,“我去告诉裴氏,都是…” “冤家,够了,我帮你想办法,还不成。” 刘氏觉得这两个肯定是她上辈子造的孽。 可她也知道,裴氏和顾廷之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么好拿捏的。 如果不还,肯定不成。 可拿什么还? 五万两,六万两? 这是要她的老命吗? 见刘氏松口。 顾娉婷心里地大石头落了地。 转头又想起裴氏说温蓉表姐也在侯府的事情,忍不住问刘氏。 “母亲,温蓉表姐呢?我等不及想见她了。她现在可是我最崇拜的人,你不知道,温蓉表姐的铺子都开到我们苏城了,我们同窗里很多都在用温蓉表姐铺子里做的东西。 要我说,温蓉表姐要是我大嫂就好了。” 闻言,刘氏有些怔愣。 不等顾娉婷继续说下去,就问道。 “你说什么?你很温蓉?” “是吧,我跟温蓉表姐一直有联系,只是最近联系的少了些,想来是她生意太忙了,对了,裴氏不是说温蓉表姐就在侯府?怎么没见她人啊?!” 刘氏没说话,脸色却有些沉。 温蓉这几年一直做生意的事情她知道。 她并不看好。 可温蓉似乎信心十足。 前一阵,温蓉突然找到她,说已经改主意了,不打算做生意,觉得是上不得台面的的东西,她也没多想。 还以为是她想通了? 难道说她是做成功了? 那为何不跟自己说? 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每天都为缺银钱发愁? 还是说,她是故意的?! 怕自己借钱?! 想到这些,刘氏脸色又差了一些。 第161章 敲不开门 温蓉是她娘家内侄女。 这些年,她一直都对她不错。 温蓉也曾亲口说过,会好好孝敬她这个姑母。 而且她最近吃住都在侯府,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而且她还是顾西珏和顾玉脂的亲小姨,自己也算是帮她养了孩子。 可她有钱不拿。 这说的过去吗? 当然说不过去。 想清楚之后,刘氏当即决定得找温蓉问个清楚。 而与此同时。 温蓉的日子也不好过。 生意做不下去之后,她就想直接入侯府,哪怕给顾廷之做妾。 凭她看过那么多本优秀的宅斗宫斗小说和电视剧,她不怕勾不到顾廷之的心,打压裴九娘,把她踩在脚下,做个正室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真的实施,她才知道压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个顾廷之,简直就是捂不热的石头。 上辈子肯定是南极来的。 她先设计英雄救美,又主动投怀送抱,结果都失败了。 想靠两个孩子拉近跟他的关系,结果发现两个孩子在他面前也是被嫌弃的。 总之,不管她怎么搜肠刮肚,她不仅没有博得顾廷之半点好感,却被他更加厌恶。 上次她故意怂恿顾玉脂挑拨他和顾煜关系,顾廷之更是直接放话,要把他们赶出去。 虽然她背靠刘氏,想赶他们离开,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她还是有些后怕。 而且顾廷之对裴九娘的上心,让她心里发慌。 她总觉得她大概永远都不能掌控顾廷之了。 她必须给自己想后路。 她是现代人,她心里总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她发誓,以后要嫁个比顾廷之高很多的人。 而首先需要接触到这类人。 而顾玉脂最近跟国子监那些王孙公主混的很好。 她在想是入宫还是… 她毕竟是现代人,她可不甘心跟太多的女人共侍一夫。 而且现如今的皇帝实在是有些老了。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有了目标。 她不是那种低俗的女子,可不屑于直接去投怀送抱。 她决定走闺蜜路线。 就是先从接近那些府中女款入手,等她们信任她,她时不时借着由头入府,还愁没机会偶遇? 想清楚之后,她就故意让顾玉脂带一些她做的小玩意,都是她那个时代的,虽然不值钱,可新奇。 主要她也没什么钱。 就制作这些东西的钱,还是把顾玉脂从那些王孙子弟那得到的好东西当了得来的。 她觉得自己算无遗策。 可怎么都没想到,顾玉脂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就红着眼出来了。 她问了才知道,原来她做的那些小东西,不仅没有入那些贵夫人地眼,反而被取笑是上不得台面的的东西,就连顾玉脂都被连累,说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还呵令郡主公主不许跟她来往了,把她直接赶了出来。 顾玉脂哭的泣不成声,一边哭,还一边把她做的方便面直接丢了。 “都是你,害的我被赶出来。 什么破烂东西,人家说了,早就见过了,说京都早就有卖的了。” 闻言,温蓉面色有些难看,看着一脸嫌弃她的顾玉脂,忍不住抬起手,可终究没落下。 毕竟是亲生的,虽然不是自己这具身体生的,可也是她还是温婉的时候生的。 而且她以后还要靠顾玉脂巴结他们呢。 “好了,是姨母考虑不周,不哭了,姨母会想办法,让他们重新接纳你。”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温蓉点头。 顾玉脂毕竟是小孩子,很快就恢复了。 而且要不是温蓉小姨,她压根进不去国子监,更不会被那么多王孙公主喜欢。 哄好顾玉脂,温蓉便带着她一起回侯府。 为了避开裴九娘和顾廷之,他们最近多走侧门。 了没想到平日里,一敲就开的门,今个儿却怎么都敲不开。 第162章 借印子钱 附近有不少人乘凉,见他们一直拍门拍不开,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古代,只有见不得光地女人才会走侧门和小门。 大家不禁开始纷纷猜测起温蓉和顾玉脂的身份。 还有人说他们这样,八成是被扫地出门了。 一句一句,砸在温蓉和顾玉脂的耳朵里,让他们愈发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都想起之前没钱,被赶出家门的时候。 那种羞辱,和绝望,顿时压的两人透不过气来。 尤其想到前不久顾廷之还对他们发火,顾玉脂更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心的拉着温蓉的衣袍,眼眶都红彤彤的。 温蓉却觉得顾廷之不会是那种人。 府里人虽然不待见她,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不会这么做。 “是裴氏,肯定是她,上次哥哥欺负了顾煜,她故意报复我们。”顾玉脂一口咬定是裴九娘所为。 温蓉没说话,可心里还是觉得裴九娘要是想把他们赶出去,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了。 正在这时,她听到里面传出咳嗽声。 有些熟悉。 是姑母刘氏? 她心起起伏伏一会儿,才试探开口,“姑母,是您在里面吗?这是什么意思?姑母?是蓉儿哪里做的不好,惹姑母生气了吗?” 刘氏坐在太师椅上,架子端的足足的。 听到温蓉的话,冷嗤了一声,才不阴不阳开口,“哪里敢,您如今可是有钱有势,咱们侯府庙小,哪里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 温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刘氏的性子,她还是了解一点的,越是这么阴阳怪气,越是说明事情严重。 可她自问最近真的没招惹到她。 她一时猜不透怎么回事,只好递了个眼色给顾玉脂。 顾玉脂当即心领神会,哭喊起来,“祖母,你又不要玉脂了吗?” 听到自己的孙女哭,刘氏脸上稍稍动容,可想到她和顾玉脂到底是已经离了心的,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很重,虽然她装的毫不在意,可她还是看出来了。 见刘氏始终无动于衷,温蓉心里更没底了。 可她明白,若是刘氏真心要把他们赶出去,不可能坐在门后。 这还是要给她下马威。 这以前,她也不是不知道刘氏是什么人。 她那些磋磨裴九娘的做法,她还暗暗拍手叫绝。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这么对自己。 想着,温蓉低叹一声,开口道,“姑母,咱们是姑侄,那跟母女也差不多,有什么话直说。” 猜来猜去,实在是太费脑筋。 谁知道刘氏哪根筋搭错了。 “母女?这话你说着不寒心?” 刘氏冷嗤一声,也不着急说话,自然有贴心的婆子替她开口。 “温小姐,老婆子我还记得你当初说缺银子,我家老夫人每次都没让你空着手,你当时说做什么生意,还说日后成了会好好孝敬我们老夫人,可还记得?” “是,是有这么回事。” 温蓉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要找自己讨回银子? 自己哪儿有银子? 再说,给出去的,怎么好要回? 侯府不要脸了? 想着,她心中更加鄙夷了。 看来侯府还真是离了裴九娘,一日不如一日。 有时候都庆幸,或许顾廷之没看上她。也未必不是好事。 不然,没银子,守着上百口等吃等喝的侯府,那她不是跟跳火坑似的? “记得就好。” 老婆子得了老夫人授意,又继续往下说道。 “侯府最近出了一些状况,我们老夫人再缺银子,也没断过您和玉脂小姐,西珏少爷就更不必说,可您呢?” “我?” 温蓉更糊涂了,越听越觉得是找自己要钱难道自己卖了玉脂得来的那些小玩意的百十两银子,都守不住了? “您到了这时候了,还不肯说,可您以为能瞒得住,您不是已经把铺子开的满地都是,就连苏城都已经有了分号,却还一直瞒着老夫人?是怕老夫人跟你要钱?” 婆子的话落地许久,温蓉却仍旧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她张嘴,想说谁造的谣? 可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她似乎明白了。 不知是从哪儿听说的,以为她发财了? 天地良心,她要是有钱,还会继续忍受白眼?寄人篱下? 还会让他们把他们拒之门外,被人指点?沦为笑柄? 这老太婆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不说话?” 刘氏原以为自己挑破了,温蓉就会立即下跪道歉,祈求自己原谅。 心虚。 肯定是心虚了。 “姑母,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姑母,可蓉儿真没欺骗姑母,本来,我的确能成功,可是天杀的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抄袭怪,就是,就是剽窃,总之就是,有人故意把我做的东西买了去,做成一模一样的,还开了满地的铺子。直接断了我的财路。” 温蓉思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毕竟万一老太婆真逼自己掏钱怎么办? 装逼一时爽,后患无穷啊?! “你什意思?你还想欺瞒我?” 老夫人却不这么想。 “蓉儿可以对天发誓,若是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五雷轰。我也想过了,我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对方肯定不是豪富就是权贵,我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之前没跟您说,也是怕您着急上火。这都是蓉儿的错。” 文松话音落地,小门开了,刘氏也扶着扶手站了起来。 “你是说,有人利用权势抢了你的东西开铺子赚很多钱?” 温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杀千刀的,竟然欺负到咱们侯府头上,蓉儿我问你,娉婷说你做的那些东西,很受权贵喜欢?你可还会做?” “会,放炮会,可我就一个人,对方偷了我的配方,又找了有经验的工匠,我自然是比不过的。” “这有何难得?咱们也可以找?你只要跟我说,真的能赚很多钱?” 刘氏记得顾娉婷说就那么一点往身上喷的水,就值上百两。 若是侯府也有这么一家铺子,她就不用整日被银子愁的睡不着了。 “当然能赚。” 温蓉眨巴着眼看向刘氏,从她那混浊的眼里看到了光。 她很快也眼前一亮,立时激动道,“姑母莫不是想?” “若是有姑母资助,那我肯定能压过他们,而且我都想好了,咱们就从他们的铺子里挖人,许以银钱,还怕他们不来?如若不然,就从他们那里低价进货,再倒卖出去。 这些东西才刚时兴,也就本朝有,他国肯定没有,咱们可以卖去别国。 或者,若是有足够银钱和人手,我还能做出更赚钱的东西。” 温蓉越说越激动。 仿佛已经看到大把赚钱的日子。 “对了,咱们还可以找人说他们卖的东西有问题,这样,他们的铺子封了,那存货就能低价卖给我们,或者,你去找侯爷说一下,咱们直接查抄,这样一文钱都不用花…” 温蓉滔滔不绝,小脸都绯红了。 刘氏也听的热血上头 她压根不知道温蓉说的那些是什么,她就听说了一句话,开了那样的铺子能赚钱,赚很多钱。 “好,实在是太好了,蓉儿,我果然没看错你,如此,那你尽快把铺子开起来,以后咱们侯府也能有个日进斗金的营生,再也不用看裴九娘的脸色了。” 刘氏催促。 温蓉却有些纳闷,小心翼翼问刘氏,“那姑母愿意资助我多少银钱?” “这?” 刘氏也没想到不仅没要到银子,反而还早搭银子,可想到以后温蓉能一摊很多钱,她又舍不得。 “需要多少?” “看规模,规模越大,赚的也越多,大概先五万两?” 温蓉之前就想过真干,可那会她以为刘氏不会帮自己,所以很快打消了念头。 “五万两?” 刘氏瞪大眼睛,一个个都是来要她命的。 现在把她卖了,也没有五万两。 “实在不行,三万两也成?” 温蓉以为刘氏要退缩,急忙改口。 “那就三万两。” 刘氏答应,心里想的是,虱子多了不愁,反正等晏之娶了那商女,商女的一切就都是侯府的。 她最终还是用侯府房契地契去钱庄借了二十万两。 五万两聘金,六万两给顾娉婷还裴九娘,三万两给温蓉,还剩下六万两,刚好补足侯府亏空。 她也觉得舒心了不少。 第163章 奇怪的感觉 裴九娘最近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 太平淡了! 平淡到路上连个坑都没有。 以前睡觉,她总会把煜哥挤的紧贴墙,或者被煜哥挤的挂在床边,再或者被子掉在地上。 可最近,她每次醒来,顾煜都乖乖在她怀里睡的香甜。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和煜哥越来越契合。 直到这天,她半夜被尿憋醒,冷不丁的对上屋顶一双幽暗的眸子,吓得她顿时六神无主。 以为是刺客,她顿时不敢出声,只能佯装继续睡。 静静看刺客究竟要做什么? 可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之后,她急忙跟身边的人说,又想着要不要报官? 可总不能说刺客就挂在房梁上盯了他们母子一宿吧? 她本来还想去找顾廷之。 可那天之后,她跟顾廷之就有些尴尬,能不见面,最好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可她还是悄悄做了一些准备,若是刺客敢再来,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可渐渐的她发现异常的熟悉。 终于在刺客当晚第十次给他们捡被子之后,她确定就是顾廷之。 敢情白天不见人,晚上来监视他们?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问问他究竟要做什么? 知不知道遮阳会给她造成困扰? 试想,一个人总是被盯着,能没点心理问题吗? 可转念一想,她又忍住了。 这么喜欢盯,她想看看他能盯多久。 白日,她总会找人去缠着他。 她不信他可以一直不用睡觉。 可没想到这厮竟然趁她们睡着,竟然爬上了床。 她好几次想一脚把他踹下去,可却看他很快呼吸均匀,又有些不忍心。 她告诉自己,就一晚上。 下一次,她一定把他踹下去。 只是这厮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得寸进尺,每次还挑煜哥睡的正香地时候来。 她不忍心打搅煜哥,只能忍着。 只是睡觉就睡觉,能不能别总是瞪大眼睛盯着她? 让她怎么睡? 裴九娘忍不下去了。 直接一个翻身把他逼到边上,又一脚,把他踹下去。 原以为他就该走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竟然坐在椅子上盯了她一宿。 她忍不下去了,决定第二天找他摊牌。 可没想到却紧跟着发现,最近丰盛可口的早餐都是他做的。 还有她的晚膳,也是他天不亮就起来熬的。 她有些吃惊。 记忆里,他是不会这些的。 她怕影响煜哥,便没说,等煜哥去洗漱,才问他,“顾廷之,你到底想怎么样?” “九娘,让我做点什么,你就当作不知道,总之,请允许我做些什么,不然我…”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一向坚毅的眼里多了一些淡淡的哀愁和祈求。 她很想不去在意,可她却还是心软了。 “你想做就做,可我不会原谅你。” 顿了一下,她又道,“其实我有时候觉得不怪你,你不是一个坏人,你只是忽视了我们,而我做的也不比你好,很长时间,我只想着做侯府地好主母,你母亲地好儿媳,能被你夸赞,所以我忽视煜哥,甚至让别人骑在煜哥身上,可这并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错。 可我做不到不去恨你,恨你对我冷漠,恨…” 裴九娘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拥入怀里。 她挣扎了几下,可被他拥的更紧了。 还有他带着胸腔共鸣的声音,“九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又梦到过好几次,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我好像是在意你们的,可是每次想关心你们的时候,就总会有各种事情,我想过找你们,可是又总是被各种事情牵绊,我总觉得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 这是这些天,顾廷之最感受的事情。 “你?” 裴九娘听到他压抑的哭腔,她愣住。 不知道是因为他哭了,还是他说的话。 其实仔细想想,顾廷之似乎真的没做什么,只是一直不出现,然后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说的。 说他不在乎他们,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突然觉得,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或者,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总之很奇怪的感觉。 就跟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觉得煜哥不是自己地孩子,顾玉脂和顾西珏才是一样? 第164章 卖薄纱 不知为何,裴九娘突然涌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他们一样。 就像是中蛊。 让她一叶障目,认不清自己的儿子,却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一味地对别人的孩子好。 对。 就是这种感觉。 她越想下去,越觉得细思极恐。 不禁出了一层冷汗,浑身忍不住发抖起来。 顾廷之察觉她的反常,也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焦急询问,“你没事吧?” 目光里的担忧作不得假。 “顾,顾廷之,我,我突然有些,有些…”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会不会当她是失心疯? “慢慢说,不要急。” 顾廷之从未看到过裴九娘这么害怕。 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就是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能控制人的心智。” 裴九娘死死抓着他的手臂,还是把那种感觉说了出来。 而且很奇怪,刚才她突然有种很窒息的感觉,好像有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每吐出一个字,都很艰难。 她知道说出去没人会信。 可刚才那种感觉,很真实,她梦确定,一切都是真的。 “什么?” 顾廷之看她脸色很差,尤其刚才,脸色突然涨红,好像随时都要喘不上气,可真是吓坏了他。 “没事,兴许只是错觉。” 她呢喃,没有再说下去,一瞬间,那种被人扼住脖子的感觉顿时消失了。 她整个人都心事重重。 吃过饭,顾廷之亲自驾马车送他们去国子监,看着一大一小携手走进国子监,他才离开。 顾煜一直反应平平,只是在听到身后马车离开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回头,快速看了一眼。 裴九娘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穿。 很快,他们到了国子监。 只是原本静谧的国子监,这会儿却挤满了人,把前面的路都挡住了。 裴九娘拉着煜哥走近了些,就看到人群中央有个身穿薄纱打扮妖娆的女子,正在人群里卖力的说着什么。 而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小女孩,正是顾玉脂。 顾玉脂先看到裴九娘和煜哥,急忙轻轻扯了一下温蓉的衣袖,温蓉才抬头朝外一扫,目光落在裴九娘身上,先是一愣,随即便对着周围人谦然一笑,然后拨开人群,重裴九娘远远行礼,“夫人,您来了?” 此话一出,大家伙纷纷看向裴九娘,裴九娘心里纳闷。 听到有人小声道,“这女子说住在侯府,我还不信,没想到真的跟裴夫子认识。” “是啊,既然是裴夫子认识的人,那想来是好的,裴夫子的人品,咱们信得过。” 闻言,温蓉有些惊愕,随即却忍不住惊喜。 她来这里就是故意给自己新开张的铺子做宣传的。 以前她能接触的人阶层太低,他们都不识货。 最近她重新思索了一下,决定走上层路线。 国子监里都是权贵子弟。 顾玉脂和顾西珏又在这里。 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她今日特地打着送顾玉脂来的旗号,来国子监。 还特地把自己之前研究的薄纱做成衣服穿在身上。 这是她之前做的,当时觉得肯定畅销,可是却根本没人买,还积压了很多存货。 新铺子开张,她决定先把存货卖出去,回笼一部分资金。 也好让刘氏看到她的能力。 可没想到,她费力说了半天,虽然有人觉得薄纱好看,却没人买。 她觉得这些人肯定太迂腐了。 这么好看的布料,又好看又凉快,他们不买,肯定是有问题。 却没想到裴九娘一来,那些本来犹豫不决的人竟然有些松口了。 她立即抓住希望,上前,“夫人,您上次不也说这薄纱好看?你看,我做成衣服了?是不是很好看?主要还是凉快啊?” 温蓉说着,还特地转了一圈,薄纱随风摆动,竟然有些透明,她里面穿的亵衣的颜色和花样都若隐若现。 国子监虽然有女学子,可还是男学子居多,这会儿都纷纷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温蓉,几个纨绔的,还忍不住吞了几口唾沫。 也有老实的,已经忍不住捂着眼睛,“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闻言,温蓉立即不高兴了,指着那人,“你什么意思?怎么就有辱斯文了?不就是穿的清凉一些?我们自己的身体,穿什么碍着你们了?不愿意看,那别看,别以为我不知道,越是你们这些装的道貌岸然的,越是私下里混账的很。” 温蓉敢这么说,也是仗着那几个人穿的朴素,知道大概是寒门子弟,无权无势。 几个人被温蓉这么一骂,当即捂着脸气急败坏的离开了。 温蓉也没在意,低声嘟囔了一句,“走的好,反正也买不起。” 随即又拉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继续推销薄纱,还不忘拉上裴九娘。 “我们夫人其实在府里也很喜欢穿。” 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瞬间转移到裴九娘身上,纷纷露出不敢置信来。 其实有几个也觉得挺好看,只是太大胆了,怕买了我不敢做衣裳,怕被人打上不守礼节。 可一听裴九娘私下里也穿,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毕竟裴九娘可是如今国子监唯一有官职的夫子,又是侯夫人,她都敢穿,那? 裴九娘没想到温蓉这一世又开始推销薄纱。 上一世,她就不顾她的劝阻非要卖薄纱,还打着她的旗号,虽说大赚了一笔,可招惹了很大的麻烦。 一向重礼的御史后来特地狠狠参了一本。 加上有位买了薄纱穿了薄纱做的衣服的女子,落水被男子看光,女子受不了大家的议论,最后吊死了。 这之后,又出了几家以女子穿薄纱有辱风化为由,跟原本定亲的女子退亲。 之后穿过薄纱的女子和其家人人人自危,甚至把元气撒在售卖薄纱的人身上。 上一次一开始闹大的时候,温蓉还不以为意,觉得古人什么的太保守,还冲去跟人吵架,可后来闹得越来越大,她直接躲起来,全都是裴九娘解决的。 她堂堂一个侯夫人,被人指着骂,被丢菜叶子臭鸡蛋,最后还被刘氏指责,被顾廷之埋怨。 而温蓉却从没站出来替她说过一句话。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裴九娘忍不住出声打断,“这位温姑娘,我跟你好像没有那么熟吧? 而且你说什么我喜欢?” 裴九娘面带鄙夷的扫了温蓉和顾玉脂一眼,随即轻蔑一笑,“这种有伤风化的东西,我可不敢。” 什么? 温蓉懵了。 没想到裴九娘竟然会直接当面拆台,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 尤其原本还已经想要买的,一听这话,登时跟看到瘟疫似的,就更让她火冒三丈了。 眼看裴九娘把她生意搅和了,却拍拍屁股要走,温蓉忍不了了。 直接冲着她喊道,“对,别人都有伤风化,就你遵礼守节,可那又怎么样?一个女子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就算做了夫子做了官又如何?你就没想过,为何侯爷一去边塞五年都不回来?还不是因为你太古板不懂情趣? 倘若你能生动有趣一些,那你也不会被人嫌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去看裴九娘。 原本羡慕裴九娘的,这会儿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以,裴夫子是因为被自己夫君厌弃,才会来国子监的? 亏的她以前该崇拜裴夫子,觉得她一个侯夫人,不仅打理地了家事,还能做好夫子。 有人忍不住偷偷把裴九娘一身颜色有些灰暗的衣裳和温蓉身上的薄纱做了对比。 别说,还是薄纱好看。 有人想起跟夫君晚上同床的时候,若是能穿薄纱,也能增加情趣不是? 第165章 哪个楼子里的? 眼看大家又对她地薄纱感兴趣,温蓉又开始卖力起来。 既然裴九娘不让她借梯子,那她就反其道行之。 想着,温蓉声音更大了几分。 “咱们女子要是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能嫁的了好人家,要是不知情识趣,怎么能夫妻恩爱。 有些人,自己得不到夫君的喜爱,心里都变态了,就看不得其他女子好。 人前装的人模狗样,知书达礼,可私下里多孤单寂寞,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话一出,大家看裴九娘眼神又多了几分玩味。 喜欢听八卦是人类的共性。 尤其是那些看上去越是一本正经没有错处的。 越是能让人生出兴趣和好奇起来。 甚至有人为了鼓励温蓉多说一些,直接就拿出银钱订了几匹。 温蓉看着到手地银钱,当即眼前一亮,那说的自然更卖力了。 她很聪明。 并没有全都在说裴九娘,时不时介绍自己的薄纱,说一些侯府里其他人的事情,偶尔才提一句裴九娘。 都是从刘氏那听来的,说裴九娘怎么做小伏低,五年,怎么每个月给顾廷之写家书,寄东西,可顾廷之每次回信都淡淡的。 众人听着,也是津津有味。 裴九娘原不想理会。 可眼看温蓉一味拿她做噱头,也是忍不住了。 好几次,都想冲过去呵斥。 可她知道这么多人围着,她直接过去,温蓉一句,“又没说旁的,你还不许人说了?” 就能把她驳斥了。 思来想去,目光落在温蓉和顾玉脂身上若隐若现的薄纱上,直接让同行的彩凤去了一趟礼部衙门。 随即便离开了。 温蓉见她离开,更是肆无忌惮。 靠着噱头赚了不少银子。 正打算离开,就被人拦住。 起初她还以为是有人想来买她的薄纱,兴致勃勃的说,“公子来的晚了,已经卖没了,不过公子如果真的想要…” 话还没说完,她的腰就被人搂住,整个人被往前拥,很快贴在一男子的怀里。 温蓉再迟钝也意识到怎么回事,当即花容失色,大喊大叫。 “这位公子,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卖布匹?” “是啊,卖的?难不成怕我出不起钱?” 那男子是出了名的纨绔,平日里流连青楼是常事,女子是不是正经的,他一看便知道。 何况,正经良家,谁会穿成这样。 说着,他还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温蓉。 温蓉本想拒绝,可一看上面的数额,顿时睁大眼睛。 可她也不情愿。 思来想去,还是把银钱又塞回去,“公子,我真不是,我是住在侯府的。” “我知道,你不就是顾侯府的娼妓吗?” 公子说着,还把臭烘烘的嘴巴往温蓉脸上拱,手也有些不安分。 温蓉被熏的半死,差点没呕出来,实在推不开,直接对着公子脸上就拍了下去。 公子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指挥着身边的小厮就要教训温蓉。 温蓉这会儿才害怕了,急忙呼救,“救命,救命。” 可是这会儿大都已经陆续去上课,院子里根本没人。 公子显然也是意识到这点。 温蓉眼看公子要指挥人扒她的衣服,吓坏了,急忙给顾玉脂使眼色。 顾玉脂也吓得不轻,她在国子监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认出这位是国舅家的公子,平日里就是混不吝。 甚至对皇子公主也很没礼貌。 她无奈的冲温蓉摇头。 温蓉暗暗咬牙,恨恨骂了一声,随即道,“公子,实不相瞒,我是顾侯的表妹,他待我一向亲厚,若是你非…” “顾侯表妹如何,顾侯如今已经没了军权,再说,你穿成这样,不就是勾引男人的?我遂了你的意?你不是该高兴吗?还是说?你是特意来勾引旁人的?谁?皇子?还是哪家的世子?” 说着,公子轻蔑的扫了一眼温蓉。 温蓉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猜透了。 他今日的确也有这样的目的。 她跟这里的女子比,既没有家世,又没有才貌,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胆子大。 可她也知道不能承认。 这里可是国子监。 来这里勾引皇子世子,不想活了。 “公子说笑了,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正经的来做生意的,不,我是来送我家小姐的,只是没想到有人看我这衣服好看,我便说是自家铺子的,那个,公子喜欢,我让人送几匹到公子府上?” 温蓉小心翼翼赔笑。 “打了我,几匹布,就想把我打发了?” 显然,公子火气没消。 温蓉也有些后悔,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怂,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搬出裴九娘。 “公子,我家夫人可在国子监,她可是陛下亲封的有官职的女夫子,公子,我一个小女子,力气又没多大,再说,国子监可是学子进学的重地啊…” “还知道国子监是学子进学的重地?你穿成这般?是想做什么?说,你是哪个楼子里的?” 突然,一伙儿身穿官服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面色铁青的盯着温蓉,白花花的胡子都气歪了。 第166章 查无此人 顾西珏早就看到温蓉和顾玉脂了,他虽然还小,可也知道穿成这样,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而且她们还拿裴九娘出来说,来吸引大家购买那些薄纱。 若是上一世的裴九娘,兴许还会忍气吞声。 可这一世的裴九娘,绝对不会乖乖受气。 好几次,他都想去提醒他们,让他们赶紧走。 可看着他们身姿妖娆,洋洋自得,而他身边的好几个小同窗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他就拉不下脸来。 他感觉很丢人。 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总之,他不想去跟他们说话。 更不想让大家知道他认识他们。 上一世,他没有这种感觉,反而觉得有温蓉这样能干热情的姨母很有面子,反倒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跟裴九娘的关系,觉的她无趣呆板。 他记得有一次,裴九娘去书院接他下学,他远远就看到了,却故意让同窗送自己回去。 而现在,他内心却变了。 他每次看着别人夸赞裴九娘,羡慕煜哥有这么好的出身,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母亲满腹经纶温婉大方,他就心里嫉妒,他多想裴九娘能跟以前一样对他笑,对他伸手。 越是得不到,他心里越是嫉妒的发狂。 这一切原本就是他的,是顾煜抢走了他的。 是裴九娘不要他了。 她肯定没有把他当亲儿子,若是当了,那孩子犯错,她可以打,可以骂,怎么可能会不要?! 这么想着,顾西珏更是生气。 他最后还是没有理会顾玉脂和温蓉,只偷偷离开了。 这一课正好是裴九娘的课。 她虽然教授番语,可时间久了,大家发现她满腹经纶,不管是作诗还是策论,甚至抚琴,烹茶都不错。 有时候其他夫子有事,也会让她帮忙顶一堂。 她人缘很好,有时间也不会拒绝。 大家都很喜欢她,因为她讲课生动,又不古板,还喜欢鼓励大家互相探讨。 大家一看到是她,顿时爆发出极大的兴趣。 有的还主动对煜哥招呼,“顾煜,是你母亲。” 顾煜也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裴九娘,肉肉小小的脸上满是得意。 裴九娘也特别看向顾煜,母子俩相视一笑。 顾西珏看到这一幕,心里嫉妒的疯狂长草。 手不自觉的攥紧,手指甲陷入肉里,掐的生疼。 他根本无法专注,以至于根本没听到这一堂课讲的什么。 当裴九娘点到他名字的时候,他都没回过神来,还是身旁的同窗喊他,他才站起来,却根本回答不上来。 看着裴九娘失望的眼神,他内心有些慌,他想好好回答,可他确实不知道。 最后在他着急的目光下,裴九娘把目光转向别处,最后落在顾煜身上,“顾煜回答。” 顾煜立即站起来回答。 裴九娘对他满是赞许,顾煜也得意极了。 这一刻,顾西珏忍不住了。 他觉得裴九娘是故意的。 他故意羞辱自己,故意让顾煜踩着自己。 就像上一世,他踩着顾煜一样。 他红着眼,紧紧捏拳。 像是一只随时爆发的野兽。 他知道这样不应该,可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响了教舍的门,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裴九娘快步走过去,拉开门,就看到一伙儿官差押着温蓉和顾玉脂站在外面。 为首的身穿礼部官服,快步走上前,对着裴九娘行礼过后,才开口,“打扰夫子授课了,是这样,我们接到告发,说有做皮肉生意的,跑到国子监打扰国子监授课,我们来了之后,当场抓住这两人。” 说着,礼部官员轻扫了一眼顾玉脂和温蓉。 因为天气热,又受到惊吓,两人身上出了不少的汗,汗水黏糊糊的,这会儿薄纱几乎紧贴在身上,把二人的胖瘦都彰显出来。 几个官差还能做到面无表情。 可有不少男学子已经忍不住多看了。 不过教舍里的都是刚启蒙的男学子,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只是觉得新奇。 还有嘴快的忍不住轻蔑一句,“太不要脸了。” 顾西珏原本还站着,看到他们,直接愣住。 听到同窗们的对话,羞愧的脸色通红,赶忙坐下,低下头,唯恐他们是来找自己的。 有同窗拉了他一下,“顾西珏,那个好像是你妹妹?” “不是。” 他小声的否认了一句,赶忙低下头。 裴九娘淡淡点头,等礼部官员说完,才轻轻挑眉,“不知上官找我有何事?” 官员便把事情说了。 原来是他们抓住温蓉和顾玉脂后,他们不承认是做皮肉生意的,非说是来卖布料的。 可卖布料不去坊市,来国子监做什么? 眼看要被抓走,温蓉才有些慌,急忙拉出顾玉脂,说是来送她读书的,是她的姨母,顾玉脂也出声说是。 可总不能他们说是就是吧? 官员便带二人去了顾玉脂说的皇子班询问,结果一查才知道,班里根本没有顾玉脂的记录。 顾玉脂和温蓉都懵了。 温蓉这才想起,当初托的人,只说能把顾玉脂安排进国子监,哪个班随便挑?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 气急败坏的温蓉知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要是说不出来国子监的正当理由,那她和顾玉脂就要被当成是卖皮肉的抓走了。 急中生智,她只能报出裴九娘的名讳,说出自己是顾侯府的人。 她总觉得裴九娘应该不会不帮她的,若是她不帮,那她就一口咬定是帮她做事,到时候,看她帮不帮。 想着,温蓉不等官员说完,就挣脱官差,往前喊了起来,“夫人,我们可是奉了你的命令来国子监的,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说着,就对着裴九娘跪了下去。 顾玉脂见状,也急忙跟着跪下去,“夫人,我们本不想穿成这样,你非要我们穿,现在我们被当成那种人被抓,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第167章 拉顾西珏下水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礼部官员,几乎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半晌,才忍住诧异出声,“你是说,是裴夫人让你们?” 他仍旧觉得不太可能,裴九娘这个人他了解过,毕竟身为侯夫人,又身兼国子监夫子,还是被陛下亲自授予官职的。 说实话,陛下开放女学和女子科举,礼部是最反对的。 可反对没用,陛下这次很坚持。 劝谏无用,那他们就得从根上寻找错处。 尤其国子监还是头一次开设番语课。 礼部还派了不少看上去长的年轻的到国子监,可没想到去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把女子赶出国子监,回到礼部之后却都改了口。 尤其对裴夫子,那更是交口称赞。 上次国战,因为鸿胪寺的失误,和谈的时候丢了大人。 番国尝到甜头,又派人来跟天朝做买卖,这次各部都派了人去,礼部也去了,没想到那个学了几天番语的,一下子就听出番国使者下的套,可以说挽回了颜面和损失。 这件事让礼部在其他五部面前很长脸。 可礼部内部知道怎么回事。 加上礼部有人查阅了裴氏曾经写的策论,大为推崇。 因而,礼部现在对女学和女子科举也没那么反对了。 可这才刚改观没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来的礼部官员既震惊,又有些诚惶诚恐。 同时,心里还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毕竟同是官员,他自己都不会犯这样的糊涂事,何况裴氏? 因而,心思转了一圈后,他自己倒是先否认了。 可温蓉和顾玉脂却以为对方是相信了,欣喜的同时,忍不住赶紧落实。 “夫人,您要是不管我们,那丢的可是侯府的脸,而且就是一句话的事。” 温蓉是很懂得拿捏的,虽然裴九娘看似不管侯府的事,可她只要还想要侯夫人的身份,就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而她刚才就从那位礼部官员身上看出,他对裴九娘很是推崇。 所以,她才敢把裴九娘牵扯进来。 礼部官员也看向裴九娘。 顾西珏诧异抬起头,正好跟探头进来的温蓉对上,他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顾煜却红着脸暗暗攥紧手。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无耻,明明阿娘什么都没做。 他们刚才还奚落阿娘了,阿娘都没有计较。 “明明不是…” 顾煜见阿娘不说话,正要开口,结果就有人抢先开口,“可据我所知,你们没少编排裴夫子,若是你们是裴夫子安排的,怎么敢?” 此话一出,温蓉脸色煞白,她还想继续说什么挽回一下,结果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是啊,这之前我也听到了,当时我就想冲上去教训,可又想到裴夫子跟咱们说清者自清,这才忍住,没想到他们扭头就又拉裴夫子下水,可真是好一个不要脸。” “对,不要脸,简直太不要脸了。” 闻言,礼部官员脸色也难看起来。 温蓉和顾玉脂顿时急了。 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尤其顾玉脂,吓得小脸发白,泪珠大颗大颗涌落。 她后悔了。 后悔听姨母的来国子监。 更后悔去皇子班。 只怕以后都回不去了。 姨母说让她进国子监,可没想到竟然是让她做女侍从。 呜呜呜。 顾玉脂越想越难受,看到顾西珏却坐在教室里,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突然站起来就冲他喊起来,“兄长,夫人不承认,你快跟他们说,你当时也在。也是夫人让我们故意这么说的。” 顾西珏一愣,没想到顾玉脂竟然要拉自己下水,一时间竟然懵了。 温蓉却突然灵光一闪,也急忙道,“对啊,西珏,你快跟大人们说啊,你难道要眼睁睁看我跟玉脂被押走?” 第168章 自证 温蓉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她不就是想赚点钱,在她那个年代,大学里都可以摆摊做点小生意。 她虽然没上过大学,可也装成大学生,经常去大学闲逛。 尤其晚上大学里可热闹了。 怎么古代就不成? 还要把她抓起来? 本来她不想把顾西珏牵扯进来。 可眼看裴九娘不想帮忙,她实在没辙了。 她记得刘氏说过顾西珏学习很用功,而且他是她地儿子,她身为穿越女,气运肯定不一般。 虽然她还没有察觉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可她的儿子肯定不一般。 在她那个年代,学习好的学生在同学老师眼里是有隐形特权的。 这国子监可是最高学府,她的西珏那就是未来的状元,以后做官做宰相的。 说不定还能入公主郡主的眼,以后捞个驸马郡马当当。 这些人还不得巴结着? 想着,她双眼光芒更盛,满含希望的看向顾西珏,“西珏,你是最好的学子,你那么优秀,你说话,他们肯定会信的,你赶紧告诉他们实情啊?” 说着,她特地看向裴九娘,意思不言而喻。 丝毫不觉得让裴九娘背锅有什么。 反正她是侯夫人,又是夫子,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除非国子监想丢脸。 顾西珏浑身紧绷,他巴不得跟他们撇清关系,他们竟然该让他出面指证裴九娘。 若是以前,他过于会。 可他现在知道裴九娘是重生的。 她会一点防备没有? 想着裴九娘一直没反驳,他心里一紧,下意识看了一眼裴九娘,暗道,她该不会早就料到了吧? 该死?! 这是要把自己害死啊?! 想着,顾西珏暗暗用满是仇恨的目光盯着温蓉。 温蓉还满心期待顾西珏帮自己证明,没想到却被他地阴狠的目光吓了一跳,嘴唇嗫嚅,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周围人见顾西珏不出声,纷纷议论纷纷。 毕竟大家都知道顾西珏和顾玉脂的关系。 顾西珏也知道。 所以,他无法彻底撇清关系。 可他绝不能摊浑水,被连累 思来想去,他终于做了决定。 努力板着脸,昂起头,不屑的看着温蓉,“姨母,自己做错事,干夫人何事?夫人答应收留咱们,对咱们已经有大恩,你自己犯了错,切不可赖到夫人身上,我乃受圣人教诲,有怎么能因为你是我血亲,就公然说谎袒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裴九娘也惊愕的微微张大嘴。 这一幕太熟悉了。 上一世,顾西珏就经常踩着她的脸面立好人。 灾旱年,灾民涌入,他让她设立粥棚施粥布施,她欣然答应,拿出一半银钱买米买粮,可塌觉得不够,非要她拿出所有? 她反对,他就公然说她安享富贵离不开富贵生活,惹得原本就饥肠辘辘的灾民闹事。 温蓉低价买发霉的米施粥,导致很多人得了痢疾,他却说她也是被骗的。 笑话 可没想到这一世这对好姨甥竟然也走到了对立面。 不得不说。 看着还挺爽的。 温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激动起来,指着顾西珏,“顾西珏你说什么,我可是你…” 似乎说到一半,觉得不妥,她急忙刹住,不过片刻,又再次出声,“你不能…” “姨母,够了,你出身低微,又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懂得礼,你穿成这样本就不该,还教唆妹妹,又跑到国子监来招摇更是不该,也难怪…” 顾西珏虽然不想跟温蓉扯上关系,可也知道毕竟是血亲,若是一点不管,难免被人背地里骂冷血,而且他们真的被抓进大牢,对他也属实不好。 所以,他快速想出一个可以破局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他这番看似贬低实际上却对他们好的话,却彻底刺激到了顾玉脂和温蓉。 顾玉脂发疯一般冲他大喊,“顾西珏,你怎么能这么说姨母,姨母从小把我们养大,她自己拖到这把年纪了,都没有成亲,她才不是大字不识,她教我们读书识字…” 闻言,顾西珏微微蹙眉,对于这个愚蠢的妹妹,他已经无语至极,只寄希望温蓉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温蓉确实迟疑了一会儿,可靠着痛哭的顾玉脂,她所有的思绪又都乱了,脑海里斗诗顾西珏骂她的那些话,还有重逢以来,顾西珏跟她刻意疏远,顾玉脂不止一次在她耳边说过,顾西珏想做裴九娘的儿子,为此不惜多次讨好裴九娘。 好一个狼崽子。 她给了他命,把他养大,他却只想着给别人当儿子。 眼睁睁看亲人落难都无动于衷。 想着,温蓉心里一声冷笑,脸上也多了几分无奈。 “你妹妹说的不错,我苦心教养你们,可你一心攀高枝,现在为了攀高枝做她的儿子,还不顾我们死活。” “我…” 顾西珏懵了。 记忆里,他们不是这么蠢的? 他分明为他们说话,虽说不好听,可脱困无碍? 看着一双双鄙夷探究的眸子落到自己身上,还有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顾西珏几乎坐不住了。 不,他不能背负这些,不然,他以后就算是高中了,也再无清廉之名。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你们不能因为我没帮你污蔑夫人,就这么侮辱我。” 说着,他站起来,迎着大家的目光开始自证。 “我承认姨母把我们养大,可我们也帮姨母做活,小的时候,姨母把我们丢给邻居阿婆照顾,后来姨母觉得我们大了,就让我们自己照顾自己,我从三四岁开始就要做饭,姨母经常出去卖你研究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觉得我们该读书了,就让我们在私塾旁跟着学,私塾的夫子管我们要束修,姨母说没有,我想买纸笔,姨母也说没有,还说养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我母亲的钱分明都在姨母手里,后来姨母就把我们送到侯府,还说要我们想办法让大家相信我们是侯爷地孩子,这样,外人就不会小瞧我们。 让我们努力讨好侯夫人,过继给他们做嫡子嫡女,还说侯夫人生的孩子是傻子,她身体不好,跟侯爷感情不和,以后多半也生不出来来。 只要我们做了嫡子嫡女,等熬死侯夫人,我们央求侯爷要母亲,你就可以顺理成章进侯府。 可没想到侯夫人虽然让我们入府,却并不想过继我们,你让让我们欺负煜哥,我不想,你就让玉脂欺负,好几次侯夫人都很生气,你又让我们装可怜。 你还让人故意假扮劫匪,让侯爷救了你,你再以报恩缠上侯爷,可没想到侯爷压根不愿意纳你,你才又鼓动祖母开铺子。 还…” 顾西珏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 可看着大家伙鄙夷的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了温蓉和顾玉脂身上,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第169章 躲在阴暗处的老鼠 话音落地许久,一片寂静。 之前关于顾玉脂和顾西珏的身份,国子监里议论纷纷。 顾玉脂一直对外说自己是侯府千金,虽然从没说过自己是顾廷之的孩子,可侯府千金这个身份,就几乎已经暗示了。 也有人偷偷问过顾西珏,顾西珏从没正面回答过,只是每次被问,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之前,大家还猜测,两人大概就是私生子。 顾玉脂也是这么说的,说他们的母亲才是顾廷之原本要娶的人 引得不少人都同情他们,唾弃裴氏,甚至还有人偷偷说,原来是顾煜抢了顾西珏的世子之位。 关于温蓉,顾玉脂一直对外说,姨母伟大,照顾他们很辛苦之类的。 因而大家对温蓉印象都不错。 可现在,顾西珏的话,彻底打破了大家对温蓉和两个孩子的认知。 原来压根不是什么侯府千金,更没有什么真爱所生的孩子。 只不过是远房亲戚的孩子,好心被侯府收养,可他们却打着鸠占鹊巢的名义,算计裴氏和顾煜。 有人想起之前还私下里说裴氏堂堂侯夫人没有容人之量,现在恨不得打自己的脸。 可裴氏从未说过孩子不好,这么宽容善良的一个人,被算计,却一句怨言也没有。 裴氏就算是顾西珏,也是用心教的。 顷刻之间,大家心里,裴氏的身影立即高大了不少。 礼部官员也气红了脸,就不该听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子的,来找裴夫子。 想着,礼部官员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裴夫子,叨扰了,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着,便吩咐衙差把顾玉脂和温蓉押走。 顾玉脂毕竟还小,已经满脸害怕,眼巴巴的望着裴氏,想让她救自己,可裴氏却只当看不见。 温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顾西珏出卖,毕竟是现代人,很快也想通了。 “好,很好,不愧是我养大的,顾西珏,为了往上爬,你可真是能干。” 她对两个孩子本来就没多少感情。 父不祥的孩子,说到底就是孽种 何况,她现在的身体是温蓉。 充其量也就是他们的姨母。 温蓉和顾玉脂被押走了,官差也走了。 教舍又恢复了平静。 裴九娘只静默了一秒,便继续开始讲课,全程都没有看顾西珏一眼。 顾西珏眼底的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 他以为自己主动出卖,裴氏就算不原谅自己,也会有动容。 这一刻,他心里的恨意又翻涌而出。 裴氏只当看不到。 一个连自己亲人都出卖的,不值得她原谅。 何况顾西珏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她倒是没想到温蓉竟然是这么把两个孩子教养长大的。 也不奇怪。 温蓉跟她合伙做生意,不也是只动动嘴,花钱的出力的都交给她,最后拿走一半的盈利,还把所有风头都揽在自己身上。 而且上一世,温蓉也执意要把薄纱做成衣服,还要让她这个侯夫人第一个穿。 她当时就直接拒绝了。 可温蓉跟她大吵一架,还说什么古人就是迂腐什么的。 后来温蓉又想让人把薄纱卖给宫里争宠的皇妃,还好被她给阻拦,最后把薄纱都卖给了那些做帷帐的商户,虽然价不高,可卖的多。 温蓉这才没计较。 这一世,没有她从中作梗破坏,温蓉什么都要自己尝了。 回到侯府没多久,顾廷之便匆匆回来。 看他似乎有些气势汹汹,裴九娘还在心里诧异了一下,该不会是知道了温蓉和顾玉脂的事情,特地赶来兴师问罪的? 就听到顾廷之开口,“今天在国子监…” “我不会管,也不想管,如果侯爷是因为我没有出手,怪罪我,那我也没办法。” 不等顾廷之说完,裴九娘已经出口。 顾廷之表情愕然,随即明白是裴九娘误会了,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我是想,咱们还是尽快搬走,最近,你就整理一下自己的陪嫁,抽空,我带你去看看府邸。” 顾廷之没说的是,本来御赐的府邸已经被他跟一位同僚换了。 原本的府邸离国子监比较远,他思来想去,便换成距离国子监更近的府邸。 只是较原来的,现在的要小一些,可更雅致。 裴九娘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顾廷之之前就提过,不过她以为他只是提提 毕竟父母在不分家,何况他是侯爷,哪里有侯爷不住在侯府的。 见她没说话,顾廷之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顾煜拉着裴九娘的衣袖轻轻摇晃。 “母亲,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闻言,顾廷之目光移到顾煜稚嫩又期待的小脸上。 顾煜起初避开,可后来又不知想到什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母亲答应带带我去看花灯。” 闻言,顾廷之才骤然想起今天是花灯节,连着三天,晚上都不用宵禁。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却又有些犹豫。 就听到裴九娘道,“侯爷要是有空,可不可以护送我们母子?” “有空。” 他几乎不假思索。 一行乘坐马车到了坊市。 京城的夜晚被花灯映彻的熠熠生辉,一派繁华。 各种杂耍,美食,叫卖的,皮影戏,玩偶戏,应有尽有。 顾煜个子矮,看不清,一次次拉着裴九娘的手,突然察觉手不对劲,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边上站的成了顾廷之,正要缩回手,就被大手一拉,塌惊呼一声,就骑坐在了顾廷之的肩膀头上。 顾廷之很高,他地视野一下子变的开阔。 看到了原本看不到的事情。 原本心头那点不适也被看到的东西吸引,心里都是期待,还指着不远处吆喝,“我要去那里。” “好嘞,阿爹带你过去。” 顾廷之高兴儿子跟自己亲近,大步迈过去。 裴九娘看着,也急忙跟上去,只是却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她回过头,又什么都没发现。 可她知道是顾西珏。 她就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非要让自己接纳他? 两人隔着仇恨,这原本就是不可能的。 再说,顾西珏每次在自己这里吃瘪,就会去做些伤害自己和煜哥大事情,他又有什么脸? 裴九娘摇了摇头,很快不再理会。 一只喜欢躲在暗处的臭老鼠罢了 她何必多理会。 第170章 新宅子 获悉裴九娘手下的人正在整理她的陪嫁和院子里的东西,刘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底下的人之前就跟她说过,顾廷之跟裴九娘说过要搬出去住。 她只当是随口一提。 虽然顾廷之另外还有一套御赐的宅子,可都已经闲置很多年了。 再说她还没死呢。 这侯府上面的牌匾谁也别想摘走。 可去打探消息的人一波接一波回来,听到这次不只是把东西搬出来晾晒那么简单,她彻底坐不住了。 温蓉跟顾玉脂的事情,已经让她头疼不已,顾廷之和裴九娘,一个侯爷,一个侯府主母,坐视不理也就算了,还要把她这个孤寡老婆子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要走可以,得把她一起带上。 之前为了给晏之娶亲凑聘礼,又为了给顾娉婷赔钱,给温蓉钱开铺子,她可是管钱庄借了一大笔,每天本息加起来,都要把她压垮了。 若是到了期限,还不出来,那侯府宅邸都保不住。 想着,刘氏当即决定,无论如何,这个家她不能再管了。 必须让裴九娘接过去。 堂堂侯府主母,她以为她白担主母的名讳了。 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她气势汹汹过去,却没有看到裴九娘,反而看到一个婆子鬼鬼祟祟的,看到她,还吓得摔了一跤,竟然掉出几个肚兜手帕。 她正在气头上,当即命人狠狠地掌嘴,却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意外之喜。 而另外一边。 裴九娘今日休沐,特地跟顾廷之一起去即将搬迁的新府邸。 搬迁是大事情。 搬迁之前,要先把新府邸收拾好,另外,新府邸很大,当初赐下来的时候有一些旧仆,另外还需要添置一些。 只是裴九娘记得顾廷之府邸的位置,觉得方向有些不对。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毕竟她知道也是因为上一辈子的记忆。 只是没想到新府邸竟然就在国子监附近。 而且她对这府邸并不陌生。 上一世,她曾经无意中撞见顾西珏带着温蓉来过。 那时候,她只是在逛街,无意中发现了侯府的马车,就跟了上去,最后就来到了这里。 她在外面等了很久,最后顾西珏和温蓉一起出来。 温蓉满面含笑,拉着顾西珏地手,说,“珏儿,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姨母说的什么话,姨母把我们养大,我们本该回报姨母,这府邸是我受官之后特地选的,最大的院子留给姨母。” 她还记得当时温蓉还有些不悦,“那不成,我只是姨母,你母亲还在,让她知道…” “她不是我母亲我母亲早就已经不在了…” “珏儿,不可再说,让人听到,该说你无情无义了,你才刚入仕,名声何其重要。” 顾西珏点头。 裴九娘当时几乎怔愣说不出话。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对她尊敬有加的儿子,私下里竟然是这么看待她的。 那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她看着仍旧对她孝敬有加的顾西珏,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有时候想,孩子可能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呵呵。 上辈子的她是何等地自欺欺人。 看她怔愣不前,顾廷之主动走到跟前,解释道,“这原本是朝中给文臣的,我用我之前的宅子跟他换了。 这宅子是三进制的,虽然不大,可是距离国子监近,主要这里以前住的是上一任国子监祭酒,里面一草一木都倾注了心血,我想你和煜哥会喜欢的。” 他以前从没想过去了解她和煜哥,现在,他试着去了解。 他知道她喜欢读书,煜哥随她,以后也是做文官的。 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其实他儿时的愿望也是读书做文官。 本朝文官地位要远高于武将。 他也曾想要好好读书。 可他从小性子腼腆,不擅长说话。 刘氏就说他读书也是白瞎。 后来父亲就开始教他习武。 正好那几年战乱不断,侯府势微,也需要战功,他就彻底歇了心思,专门从军,从小兵一步步做到了将军。 他从后悔自己做了武将。 可是现在,他有时候很想接近他,跟她说话,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不通文墨,会不会有点配不上她? 尤其知道她曾经被好几个优秀的男子记在心上后。 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所以他只能拼命做一切能讨好她的事情。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却没告诉她,他为了把宅子对换,可没少费一番心血。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邸。 三进制的院子,进了门,一侧门房,门房东边是私塾,另外一侧是客座,再往里是前院,过了前院是正厅,也是平日里待客的地方,再然后是正院,正院后是后院,罩院,然后两侧各有两个院子,分别是东跨院,西跨院,以及后东跨院,和后西跨院。 以及下人房、库房、厨房、马厩等。 说实话,比侯府小的多。 可环境确实雅致。 一草一木都是精心养护的。 裴九娘很喜欢。 只是她心里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和顾廷之真的能一直这么下去吗? 重生之后,她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能和塌和离,就算留在侯府也只是暂时的。 所以日子对她来说并不骄傲。 可现在,她看到一再小心示好的顾廷之,她有些不确定了。 就算知道上一世顾廷之或许跟她一样也有一些别的原因,才忽视了她和煜哥。 可是她能确定,自己现在真的已经把男女之情看的很淡了。 她只想跟煜哥好好的。 而顾廷之想要的显然不止于此。 她有时候真有些哭笑不得。 上一世,她做梦都想顾廷之会待她好,可是现在,她不想要了,却得到了。 顾廷之见她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正式搬进来之前,我还会让人再修缮一番的。” “我没有,带我去东跨院看看,以后,我和煜哥会住在那里。” 闻言,顾廷之有些愣,随即攥住她的手,“九娘,你是这家的主母,当然要住主院,你要是舍不得煜哥,煜哥也住在主院,至于我,我能住在耳房就好。” 顾廷之近乎卑微祈求。 裴九娘没说话。 顾廷之不由分说拉她去了主院。 主院是最大的。 能住人的就不少,环境也最是雅致。 院子中央有一棵很大的海棠树。 这也是顾廷之最喜欢的,因为他觉得裴九娘应该会喜欢。 裴九娘又见了原本跟宅子一起留下的奴仆,并不多,大部分是花匠和复杂洒扫的,年纪不小,估计前主人觉得卖不出去,便留下了。 仆从都有些诚惶诚恐努力表现自己,大概是怕新主人觉得他们年老没用,会把他们赶出去。 裴九娘每人打赏了一些银钱,又把需要修缮的指了出来。 另外需要添置的,她写了下来,交给随行来的新管家,随即便离开了。 第171章 被构陷 回到侯府,裴九娘就从院子心腹口中知道了刘氏来过,扑了空,又气冲冲离开的事情。 “嗯,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裴九娘一边喝茶,一边随口问道。 她仔细复盘了上一世的重要事情,又跟这一世对比。 发现,很多事情会改变,但是有一些事情还是会发生。 只是结果却会不同。 所以,她仔细标注了具体的事情,主要是对她不利地那些。 上一世大概就是最近,发生了一件对她来说有口难言的事情。 钟蓉的夫婿,柳霄不知为何会私藏她的手帕和肚兜,后来被钟蓉知道了,两人闹得很大,几乎要和离,后来又传出裴九娘跟柳霄不清不楚的关系。 纵然她解释再三,自己跟柳霄清清白白,还主动去找柳霄作证,可柳霄却始终闭口不言。 他这番更被认定心中有鬼。 有一次,钟蓉甚至直接登门叫骂,说裴九娘是红杏出墙的烂货,又说顾廷之被人戴了绿帽子。 甚至还有人开始质疑煜哥的身份。 她跪在刘氏的院子里,声泪俱下,解释自己不知情,可刘氏却绷着脸,只淡淡一句,“那她为何说你?还有那肚兜又是怎么回事?” 裴九娘有口难言,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直到晕厥。 为了让刘氏相信,自愿去衙门对峙。 最后还是文松出主意,让她把银钱交出去,说是这样,刘氏就会相信她没有红杏出墙。 她虽然也觉得为什么把嫁妆和铺子赚的钱交了,她就会相信,却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听了。 没想到刘氏还真的没再追究,只是对她态度不比从前。 那她也放下心来。 更是对温蓉感激不已。 想到上一世的种种,她忍不住嗤笑。 此时越想越觉得好似整件事就是一个局。 既然知道有可能还会发生。 自然是要提前防备的。 何况刘氏最近十分缺银子。 心腹怔了一下,还真想起一件事来。 “老夫人离开的时候,突然让人掌掴了院子里负责洗衣服的嬷嬷,那嬷嬷的脸都被打肿了,可是后来,老夫人又让人重赏了那个嬷嬷。” 闻言,裴九娘脸色微变,随即忍不住笑了。 负责洗衣服的? 看来就是她了。 身边的彩凤和翠屏也双双对换了一个眼色,随即便让心腹嬷嬷先走了。 等人一离开,裁缝和翠屏才忍不住开口。 “夫人,还真被您猜对了,只是接下来怎么要不要把那个嬷嬷抓起来拷问?” “不急。”裴九娘出声,琢磨了一下,道,“怎么也得等事情发酵起来。” 闻言,彩凤和翠屏没有再说话。 过了几天。 裴九娘刚到国子监,就被钟蓉给堵在路上。 钟蓉来势汹汹,手里还抓着一块绣着小字的帕子,一见到裴九娘,就直接甩在她脸上,随之指着裴九娘怒骂起来,“裴九娘,你说,你什么时候跟柳霄勾搭上的,这样的私密东西都敢送,亏你还堂堂侯府夫人,国子监夫子,你可真不要脸,奸夫淫妇,你们就是奸夫淫妇。” 钟蓉歇斯底里,骂的又大又难听,很快引了不少人来。 桃色新闻最是能引得人在意,何况对方身份还如此贵重。 很快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不是真的吧?” “怎么不是真的,这手帕是我从我夫君的书房搜出来的,他特地珍藏在紫檀木箱子里,我就说最近他总是心不在焉,没想到真被我发现了,大家看看,这上面的字?” 钟蓉说着,高高举起手帕,指着上面的九字给大家看。 又道,“大家应该认识裴氏的字,这难道不是裴氏的字?” 此话一出,就几乎实锤了裴氏和柳霄的事情。 毕竟裴氏的字可是独树一帜。 只是不知为何,裴氏却全无被捉奸的慌张,反倒是一副淡定从容。 钟蓉却把她当作是挑衅,更加气急了。 “裴九娘,柳霄一直心悦你,你要是也心悦他,你们成亲之前大把可能,可你一边舍不下侯夫人的身份,一边又吊着柳霄。 我跟柳霄已经成亲了,你也贵为堂堂侯夫人,你们还作出这样的事情,你为何蓄意勾引?你为何毁我夫君前途?” 钟蓉哭哭啼啼,她不算太蠢,就算再恨柳霄,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跟柳霄和离,和离的女人是没有未来的,何况他们还有孩子。 可她却不想放过裴九娘。 所以,她必须要让裴九娘被唾弃,被钉上蓄意勾引的嫌疑。 “你说话啊,我知道了,你做了不要脸的事情,无话可说了是不是?!” 裴九娘的沉默,显然给了钟蓉更大的发挥空间。 看她上蹿下跳,一会儿形如泼妇,一会又如怨妇,裴九娘直接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你还有脸笑?!” 钟蓉不知为何,看不到裴九娘慌张害怕,心里总有些奇怪地感觉。 好像,裴九娘一点都不在意,好像她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 不,她是装的?! 钟蓉安慰自己。 “你让我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我只能笑啊,至于笑什么?当然是笑你啊。” “笑我?我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你是想让我夫君休了我娶你?你做梦?!” 钟蓉刚喊完,突然一个男人急匆匆赶了过来,一过来,就挡在裴九娘面前,指着钟蓉大骂,“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市井泼妇都比你强,还不赶紧给九,是给裴夫子道歉。” 来人正是柳霄,一边气势汹汹呵斥钟蓉,一边含情脉脉看着裴九娘。 任谁看了,都是有情。 周围人都惊呆住。 钟蓉更是要气疯了,她癫狂笑着,看着护着裴九娘的柳霄,“你,你还护着他,还让我给她道歉,凭什么,我凭什么要给一个抢走我夫婿的贱人道歉。” “你,不许胡说,我跟九娘清清白白,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虽这么说,可他却又时不时含情脉脉看向裴九娘。 “清白?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有她的手帕?你敢说这不是她的?” 钟蓉举着手帕,似乎是觉的不够,还又拿出一封书信。 柳霄见状,脸色大变,就要去夺,可却被钟蓉直接打开,当众念了出来。 书信的内容,自然是柳霄爱慕裴九娘的。 第172章 大闹国子监 钟蓉念完,把书信直接丢给裴九娘,冲她怒吼,“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别说这不是写给你的?!” 裴九娘嘴角一勾,刚要说话,就被柳霄打断,脸上满是焦急,冲她喊道,“九娘,你快走,别让她伤害到你,都是我不好,竟然没有藏好…都怪我…” 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可真是把钟蓉气疯了。 她一边咆哮怒吼咒骂,一边就要试图越过柳霄,就撕扯裴九娘。 却被柳霄死死的摁住,回头又是冲裴九娘呼喊,“九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你快走…” 可不管他怎么着急,裴九娘都淡定从容,纹丝不动。 他有些心虚,尤其对上裴九娘的眼睛,可还是别开眼,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可钟蓉却是真的要疯了,本来她该顾及现在是在国子监,骂的还没那么难听。 可眼看着裴九娘一再挑衅,柳霄零散护着她,她直接火力全开,“贱人,裴九娘。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我知道呢了,顾廷之五年没回来,你缺闹人,缺闹人,你去南风馆,又不是付不起钱,你找我夫君做什么? 还有你?!” 她本来不想跟柳霄彻底撕破脸,可眼看着他为了别的女人,这么对自己也是彻底地心寒了。 “府里一个又一个小妾,还不够,那么多,总能拼凑出她那副狐媚样子吧?你还不满意,还跟她勾搭?你有没有良心?!” 眼看钟蓉把他的事情也吼出来,柳霄彻底怒了,抬手就给了钟蓉一巴掌。 啪的一声。 顿时安静了。 钟蓉不敢置信的看着柳霄,嘴唇颤抖,一句话没说出来。 周围人也是目瞪口呆。 吵架归吵架,公然动手,可是十分有辱斯文。 有年纪小的学子探头探脑,被夫子呵斥回去。 可还是不管用。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钟蓉见状,更是放开喉咙大喊,“都来看,裴九娘,她身为夫子,身为侯府主母,勾引有妇之夫,还让他打我,打我…” “打的好?!” 一直不说话的裴九娘,一出声,就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其实很多人还是觉得有误会,还是想相信裴九娘的,毕竟她风评人品一直不错,反倒是钟蓉一直都浑水摸鱼,人品也一般。 可可是钟蓉哭的歇斯底里,反倒裴九娘很淡定,也不解释,也忍不住心里开始疑惑了。 这会儿她又说这话,有的人就说,她这简直太嚣张了,被抓住了还挑衅正主? 钟蓉也诧异不已,她想过裴九娘不承认,唇枪舌剑反驳,可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承认还挑衅。 她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不会这么蠢?放着侯夫人不当,真的看上柳霄? 可又一想,她的夫君确实很好。 本来怒气交加,这会儿却又突然慌张。 若是柳霄鬼迷心窍,真休了自己,迎娶? 越想下去,钟蓉越慌张。 甚至有些后悔闹大了。 裴九娘把她地反应收入眼底,“继续哭,继续骂,怎么不闹了?” “裴,裴九娘,你别太得意,夫君,夫君不会为了你休了我…” 说着,钟蓉看向柳霄,突然像是才看到自己给柳霄抓了一脸的红印子似的,“夫君,我,我不是故意的,夫君,咱们还有孩子…” 柳霄却看都没看她,而是满眼疑惑的看向裴九娘,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平静,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心里有些发虚,顾不上别的,只急得拉着哭哭啼啼的钟蓉走了。 人虽然走了,可却留下谈资。 裴九娘这个唯一留下的当事人更是成了大家热议地对象。 有素来跟裴九娘关系还不错的,主动凑到跟前,询问,“裴夫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不解释?” 侯门那句,该不会是真的吧?他没说出口。 “清者自清。” 裴九娘留下一句,便离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有的人觉得裴九不像是那种会红杏出墙的人? 毕竟顾廷之身份摆在那,怎么看都比柳霄强太多。 可也有的说顾侯五年没回,裴夫子芳心寂寞也是可能的。 裴夫子的行为也引得大家解读。 有的说她那句清者自清就已经说明一切,她是不屑于掺和,反正没做过。 可也有的说,她就是虚张声势,被抓住,自知解释不通,便靠这种方式敷衍蒙骗。 众说纷纭中,事情还是迅速传播开了。 国子监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圣地,出了这种事,很多学子都开始对裴九娘有意见,国子监祭酒便主动找到裴九娘,让她务必处理好。 他还是相信裴九娘的,只是觉得她可能另有打算。 便嘱咐她,“等你处理好了,国子监随时欢迎你归来,只是学子门最近的番语课要停一下。” “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虽然她不在意别人相不相信,可崔祭酒能相信她,她还是很高兴。 风声很快传到刘氏耳里。 她当即病了,还迅速让人把消息传遍了京城和顾家族里。 之前的事情,让她在顾家抬不起头,那些族老也对她没个好脸,可毕竟是侯府老夫人。 听说她被气病了,还是主动来探望。 她唉声叹气,就透露了裴九娘的事情。 只是族里的人大都不相信裴九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听老不死的们还向着九娘,刘氏更气了,可还是装模作样道,“我也不信,裴氏跟我虽然婆媳缘浅,之前又闹过几次矛盾,她现在更是不踏足我的院子,可我还是念着她的好的,可是话说回来了,那肚兜上绣着她的小字,人家的夫人都直接闹大,她不解释,还有那旧家儿郎给她写的书信,若是没有,她怎么不解释?” “是啊,我还听说,当时那柳大人红袍抱着夫人护着,把他那正妻都要气死了…” 刘氏地心腹嬷嬷也趁机会附和。 一人一句,让原本笃定是造谣有误会的族里长辈也忍不住开始多想了。 “我只是不想顾家丢人,难得这么大,外面都怎么说咱们顾家,还有,你们听说了吗?我那儿子廷之竟然为了她,要辞官?!” 第173章 不可能 “什么?还有这回事?廷之疯了?塌圣眷正浓?咱们顾家还指望他?他怎么能?” 就连一向觉得裴九娘是个好命妇的族长也震惊了。 毕竟什么都没有顾家的前途来的重要。 “还不是裴氏要科举,婉做官,朝中不是规定,夫妻不可同在朝中为官,我那傻儿子为了她…” 刘氏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族里的人听闻,顿时面色难看起来。 有心直口快的直接站起来怒斥,“胡闹,女子本该相夫教子辅佐夫君,裴氏去国子监做什么女夫子就已经更不应该,竟然还挑唆廷之辞官,她这是要害我顾氏。” 闻言,刘氏脸色一喜,却又急忙低下头,只是哀哀婉婉道,“儿大不由娘,我之前的确偏心了些,可那也是因为廷之素来优秀让我省心,比他那几个兄弟姐妹强太多了,我怎么都没想到廷之竟然会怨恨我…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听,要是…” “绝不能让廷之辞官,咱们顾家之前落漠,京城里谁瞧得上,好不容易,廷之立了些战功,咱们顾家日子才好过起来,族中儿郎还都玩倚仗廷之…” “可…” “原本我看裴氏知书达礼,没想到竟然也是拎不清的自私自利之人,看来传闻未必全是空穴来风,这样,她跟柳家那个的事情必须调查清楚…” “那就仰仗族长了。” 闻言,族长带着族里的其他人都脸色冷清的离开了。 人一走,刘氏瞬间就好了。 从床上下来,喜不自禁的来回走了好几圈。 这时候,有人快步来通报。 “老夫人,温小姐和小小姐回来了。” “他们?他们不是?” 之前她让人去过礼部,可礼部的人油盐不进。 根本不肯卖她这个侯府老太君面子。 说话间温蓉和顾玉脂已经走了进来,两人在礼部走了一圈,虽说没吃什么骨头,就是听礼部地那些人整天唠叨教化,可见了刘氏还是一副吃了苦的委屈样子。 刘氏本来是有些埋怨温蓉的,可看她戚戚唉唉,显然是哭过了,也忍不住有些心软。 “回来就回来了,以后可得长点心,还有。你回来的正好,有件大喜事,正好要跟你说。” 说着,刘氏便把她裴九娘跟柳霄的事情说了。 闻言,温蓉先是一喜,接着却有些想不通。 “姑母,我怎么觉得不太可能?裴氏没那么蠢吧?” “她当然没那么蠢,可又有什么,那些东西原本就是她的,那个柳霄对她一往情深,这些加在一起,她就算长了百八十张嘴巴,也说不清楚,她只能被扣上红杏出墙的名声,被我顾家休出门,被休的女子,嫁妆不能带走,她啊,以后还想做夫子,做官,做梦去吧,不过我看那个柳霄对她也算是一往情深,说不定,还会给她个妾室当当。” 听着刘氏地话,温蓉瞬间明白过来,敢情是刘氏跟柳霄陷害的裴九娘。 那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可高兴的同时,也忍不住担忧。 “侯爷会相信吗?” 想到顾廷之?裴九娘的不一样,她还是担忧不已。 “只要是男人,就都忍受不了…” 刘氏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可很快恢复过来,拉着温蓉的手,“你可让我失望过一次了,我看在你素来乖巧,又跟我是姑侄女的份儿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握住了,以后,你就是侯府主母。” 闻言,温蓉脸色顿时喜不自禁。 刘氏见状,轻笑了一声,打发她去洗漱一番。 温蓉便带着顾玉脂给刘氏行礼离开。 走在路上,她一边高兴,一边还是觉得似乎不够。 若是能让顾廷之亲眼看到裴九娘跟男人。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动,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到远处纵马驰骋的顾廷之。 那样高大英俊,一下子就夺走了她的眼睛,她傻傻的看着,直到他勒停马,跳下来稳稳当当站在她面前。 一出声,磁性的声线让她浑身都酥软,“你不知道躲开?!” “啊?侯爷,抱歉,刚才想事情,还有,你马骑的太快了!” 温蓉顺着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多少次,她都要被这个冰冷地男人伤害,决定放弃,可他又总能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再次让她心动。 她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来要她命的。 不过俗话说好事多磨。 这眼瞅着也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想着,温蓉面上多了一抹娇羞。 顾廷之却冷脸看着抓住他手臂的女人,用力抽了好几次,她都死死抓着。 要不是对方是女子,他大概会直接抽刀把她手砍下来。 “你做什么?!” 他冷凝的声线,还是让她从旖旎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对上他冰冷的眸子,她才突然冷静下来。 她刚才都想到她跟他洞房花烛,可真是要羞死了。 “那个,我刚才在想要不要把夫人的事情告诉你?” 她想着,作出为难的样子来。 “九娘?她怎么了?” 顾廷之不知为何,总觉得文松和刘氏会害九娘,本能的就拧眉。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温蓉摇头,虽这么顺,却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不管别人怎么顺,我都相信夫人,她不可能会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什么?你说什么?” 顾廷之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当即疼的文松喊叫起来。 “侯爷,你松开我,你弄疼我了。” 顾廷之松开手,却一身杀气腾腾,“把话说清楚。” “是,我,就是外面说夫人把贴身的东西送给男子,还被男子的妻子发现了,妻子在国子监大闹,骂夫人是勾引人的荡妇,对了,据说当时那男子还抱着夫人,当时好多人都看到了…” 温蓉一边说一边难掩兴奋,她相信只要是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跟别人有染都会暴怒,可顾廷之却还是吓得她心里有些凝滞,最后都没敢说的太过分,只是小心翼翼补充,“侯爷,兴许有误会呢,我觉得妇人没这么眼瞎,侯爷可是人中翘楚,夫人怎么会…” 说着,轻轻试探把手搭在顾廷之结实有力的手臂上,一脸的春心荡漾,可下一秒却被顾廷之一用力就甩在地上。 “侯爷?” “这不可能,九娘绝不可能,有人造谣,污蔑,让我知道,绝不会轻饶。” 第174章 调查 温蓉虽然早就想到过顾廷之可能不会信,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坚定,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这样毫无道理的相信,让她又羡慕又嫉妒。 她突然生出一种后怕,总觉得顾廷之和裴九娘之间坚不可摧,她根本没有任何插足的可能。 这让才刚刚重燃对顾廷之爱火的心嫉妒的发狂。 不。 凭什么?! 她裴九娘凭什么。 一个土着女凭什么?! “告诉我,是谁污蔑九娘,我饶不了他。” 顾廷之却已经气愤不已,甚至想要去揪出那个造谣者。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对方不可能平白无故冤枉夫人,而且我也看到了,那肚兜上分明绣着夫人的小字,那字迹的确是夫人的。” 温蓉忍着心里的嫉妒,想让顾廷之明白一切都是真的。 “侯爷,咱们女子做肚兜的布料跟别的不一样,夫人用的又是极好的,只要一查就知道卖给了谁家,而且那字迹也骗不了人的。”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就是九娘跟别人…” 温蓉原本以为自己把证据说出来,他就算还是不信,至少也会怀疑。 可她竟然一点都没看到。 他的眼里有愤怒,有怒火,却始终没有怀疑。 温蓉嫉妒的更狠了。 她眼见他不信,也没有继续说。 顾廷之没理会她,径自往院子走去。 温蓉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气的浑身颤抖。 她原本以为会挑拨他们的关系,可没想到竟然没有。 同时也很疑惑。 顾廷之和裴九娘五年都没见面,据她所知,他们之前的关系并不好,可为什么他会那么相信她? 而且不知为何,他地笃定竟然让她也有些心慌意乱。 之前跟裴九娘的几次交手,让她总觉得裴九娘不至于那么蠢。 就算被陷害,她也该自辩才是。 可刘氏说,裴九娘当时都傻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呢。? 除非… 嗡的一声。 温蓉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种可能。 以至于让她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不会。 不会的。 她怎么可能会提前知晓,还将计就计? 可如果不是,怎么解释她不解释这件事。 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那刘氏召集族里人,那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 与此同时,煜哥这几天在国子监也不好过。 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 他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又赶紧闭上嘴巴。 煜哥知道跟阿娘有关系。 前几天,那个钟夫子指着阿娘骂人,他没在场,可后来也听说了。 他当即反驳那些说闲话的,他相信阿娘。 今日,阿娘没来国子监,是彩凤姐姐送他来的。 而国子监的夫子今天格外的少,他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直到听到坐在他后面的御史家的小公子说,“今天,我阿爹都一起去了侯府,说要调查清楚裴夫子的事情,听说顾家族里的人也来了,如果最后证明是真的,那裴夫子不仅不能再做夫子了,还要被顾家休弃呢。” 闻言,顾煜直接站了起来,在夫子的呼喊声里,还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国子监。 他相信阿娘,也要保护阿娘。 顾西珏也知道今天御史和顾家族里人一起到侯府的事情,他也知道都是刘氏故意设局陷害的裴九娘。 毕竟上一世,就发生过。 后来以裴九娘跪了三天三夜,自愿把嫁妆交给刘氏而结束。 可这一世,他知道裴氏不会乖乖就范。 本来他是不想管的,可看到顾煜走了,他也急忙站起来,对夫子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国子监。 煜哥一路跑回侯府,身上已经湿透,侯府门房小厮见到他回来,十分惊讶,正要说话行礼,就听到煜哥焦急问道。 “他,他们是不是在正厅?” 小厮知道小少爷是听说了那件事才回来的,急忙点了点头。 煜哥又一路跑进正厅。 此时正厅已经挤满了人,有顾家族人,也有御史和国子监的人,以及柳家人,刘氏、顾娉婷、柳霄、钟蓉也在。 顾煜看到裴九娘,径自就跑到她面前。 裴九娘没想到煜哥会来,本来她今日是送煜哥去国子监的,临时接到消息,便让彩凤去送的。 看到煜哥毫不意外的样子,便知道他是听说了才回来的。 看到孩子担心的样子,她急忙安慰,“没事的。” 煜哥为冲她点头,轻轻拉住她的手,“我相信阿娘。” 这一幕落在顾娉婷眼里,却忍不住嗤笑,“裴九娘,你做了丑事,连累自己的儿子都被排挤,没学上,你还有脸站在这里,我要是你,早就自寻了断了。” 顾娉婷回京以后日子就不好过。 原以为回来了,有大把钱花,还会倍受尊敬。 可却相反。 回来第一天,就被逼还钱。 她好不容易才让刘氏替她还钱。 可也因为还了钱,日子很不好过。 吃的穿的,没一样成的。 她回来之前就说会在府里办宴会,可她跟母亲说了好几次,母亲都说没钱。 还有温蓉。 她以前一直以为她生意做的很成功,很有钱,可没想到她竟然被抓了。 她现在都不敢出门见人了。 简直丢死人了。 第175章 为何不敢赌?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因为裴九娘要倒大霉了。 天知道,她知道裴九娘红杏出墙还被抓住的时候,多激动。 报应。 一切都是报应。 她就说裴九娘之前温良恭顺,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绝对不正常。 敢情是变了心,才这么猖狂。 母亲说了,这次要让她把之前吃进去的都吐出来。 想着顾娉婷又得意起来。 裴九娘看着上蹿下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耍猴的顾娉婷,这次没忍,直接回呛,“你都没自寻了断,我为什么要自寻了断?顾娉婷,你是不是以为你在苏城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 闻言,顾娉婷脸色骤变。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裴九娘,不敢去想,她竟然知道自己在苏城的事情。 她怎么会知道?又知道多少?该不会要当面说出来吧? 一时间,顾娉婷突然有些后悔来这里。 可看着大家好奇打量的目光,她还是不甘心,于是故意装作没事人一样,回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没做不要脸的事情,你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要脸。” “不要脸的说别人,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裴九娘嗤笑一声。 顾娉婷心里更慌了,她总觉得裴九娘似乎知道很多,不会吧,她要是说出来可怎么办? 母亲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这时候,突然有人忍不住出声打断。 “裴夫子,我们是御史台的御史,听说您跟柳大人的事情,因为您和柳大人都有官职在身,又影响巨大,所以,我们御史台出面,来调查清楚,还望您能配合。” 裴九娘转过视线,轻点头。 一旁刘氏急不可耐表态,“还有什么好调查的,肚兜是她的,还有书信为证,板上钉钉,还需要调查什么,这样不守妇德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刘氏咬牙切齿道。 “对,就该浸猪笼。” 顾娉婷也附和。 听到刘氏这么说,御史脸色也很差,可还是道,“浸猪笼已经被废弃了,不过如果属实,可以一纸休书。” 闻言,刘氏虽然有些不甘心,可还是点了点头。 “不能只休了,她还是夫子,还有官职,她的官职可是陛下亲自授予的,她这么做,简直有负皇恩,就是欺君…” 不等钟蓉说完,柳霄气不过道,“你胡说什么,怎么还跟欺君扯上关系了,你别为难九娘,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向着这贱人,柳霄,你欺人太甚了?怎么,你还要休了我,娶她不成?” 闻言,柳霄气急败坏的甩了甩袖子,给人感觉,又气又急,可是却似乎就是中融说的那回事。 在场的又议论起来。 毕竟柳霄太维护裴九娘了,而且他从未否认过,几乎就是承认了那些事。 御史脸色也很难看,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面露鄙夷,对裴九娘毫无恭敬可言。 “裴夫子,你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裴九娘始终面色不改。 “就是关于肚兜和书信,你怎么说?” 御史本来不想说的太明白,毕竟堂堂御史,却来处理这种男女偷情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太雅观,可话又说回来,毕竟都是朝中官员,又闹的沸沸扬扬,他们也有必须出面的理由。 其实在他们看来,这真的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偏偏裴九娘态度暧昧,始终不认。 而又有一些人坚信裴氏是无辜的。 甚至连陛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也由不得他们不想管。 “我不知道,反正跟我没关系。” 裴九娘依旧冷淡。 “什么叫跟你没关系,那肚兜上的小字不是你的?还是不是你的字?书信里的九儿不是你?” 钟蓉义愤填膺,指着裴九娘。 “那这么说,叫九儿的都跟你那夫君有不正当关系了?而且我每天都要写字,有人模仿了去,也要赖在我身上不成?再说,那信是你夫君写的,又不是我写给你夫君的?你凭什么就断定我勾引你夫君?说不定是你夫君爱而不得就处心积虑陷害我呢?” 此话一出,钟蓉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毕竟她的确只找到了柳霄写给裴九娘的,却没找到裴九娘给柳霄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要不是裴九娘勾引,柳霄不可能会动这样多心思。 可她不能这么说。 见一时陷入僵局,刘氏不高兴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是不有意勾引施展狐媚之术,他怎么可能给你写那些情情爱爱的书信?” 此话一出,大家也觉得有些道理。 裴九娘嗤笑一声,“照你这么说,那只要有人爱慕对方,就肯定是对方勾引在先了?那若是我也让人给婆母你写一封,也是婆母勾引在先?” “你?!裴九娘,你竟然敢编排你婆母,都看到了吧,她就是真一个不忠不孝…” “怎么,同样的事发生在婆母你身上,就是我不忠不孝,发生在我身上,就是我蓄意勾引,世上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呢?” 裴九娘冷脸问道。 “九娘,都是我不好,不该,可我没想到竟然会害了你…” 一切往好发展的时候,柳霄一句话,又让大家忍不住多思多想。 柳霄好歹也是官员,他没道理污蔑裴九娘。 而且钟蓉跟他闹成这样,他还在维护裴九娘,这份情意,做不得假。 钟蓉更是被激怒,一再的冲裴九娘怒吼。 裴九娘脸色也十分难看。 说到底,这一切的罪魁还是柳霄。 倘若不是他态度暧昧,给人遐想,也不会闹到现在。 想着,她冷脸转身看向柳霄。 “柳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说都是你的错,可若是你真为我好,就该义正严明说你跟我没关系,而不是嘴上说,却态度暧昧,让人觉得我跟你有关系…” “我。我不是故意的,九娘,对不起我就是情不自禁…” “你?” 钟蓉见对她冷淡的柳霄,在裴九娘面前竟然这般,更是气的半死。 “是情不自禁,还是故意误导,你心里清楚,我只问你,你真的确定那肚兜是我给你的?” “这,我…我不是故意…” “好了,我明白了,你这是打算污蔑我到底了。” 裴九娘眼底冰冷,看的柳霄一阵心慌,可他很快镇定下来,急忙摇头解释,“九娘,对不起…” “别,你现在这句,我不敢收,而且,你永远不配对我说对不起,只是,你有没有想过…” 说到一半,裴九娘突然想起什么来,面对御史,问道,“御史,刚才您说若是我真的做过,会做主休了我,罢我官职,那我能不能问一句,如果最后断定有人故意污蔑我,又该如何?” “你想怎么样?” 御史见她这么问,心里也存疑,自古女子若是偷情被抓,哪个不是怕的要死,裴氏却还真的不像。 “若是最后证明是我红杏出墙,对不起夫君和顾家,对不起陛下,那我以死谢罪,可若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毁我清白,抹黑我顾家,毁掉陛下看重的人才,那也请他以死谢罪。” 闻言,御史一怔。 刘氏和柳霄面色有些发紧。 钟蓉却不干了。 “凭什么?凭什么以死谢罪,弄明白了,皆大欢喜…” “怎么?你是怕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其实我是被冤枉的,可你还是闹大,就是觉得只要闹大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注定名声扫地?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轻巧的事情?凭什么我清清白白,就要被抹黑污蔑?” “谁污蔑?” “既然如此笃定,为何不敢赌?!” 第176章 不正当关系 钟蓉被裴九娘问的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她笃定的样子,让钟蓉有些发慌。 可她越是支支吾吾,落在周围人的眼中越是心虚。 甚至有人还开始向着裴九娘说话。 “我就觉得裴夫子不可能的,一个是侯爷,还战功赫赫,仪表堂堂,一个不过是五品小官,长的也是没法比…” 闻言,钟蓉心里更加慌了。 裴九娘却乘胜追击。 “是啊,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我夫君不管是各方面都好太多,我有什么理由放着我夫君不要要他?!” 说着,她鄙夷的扫过柳霄。 柳霄恨的咬牙切齿,可面儿上却不显,仍旧一副痴情的样子。“九娘,我不好,我配不上你,我不该…” 裴九娘极力忍住才没吐出来,鄙夷道,“是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配得上我吗?还敢跟我夫君比?! 还有你,你自己喜欢这么个玩意,就以为所有人跟你抢。 我今日才发现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厚颜无耻,一个愚蠢至极。” 说着,再次冷眼扫着他们,“一句话,敢不敢,怎么?” “九娘,都是我的错,该以死谢罪的也是我…” 不管裴九娘怎么说,柳霄就是端着一副深情的样子。 把周围的人再次看懵了。 裴九娘也懒得跟他计较,直接啐了一口。 “被你这么一只癞蛤蟆给污蔑,简直让我做噩梦。” 说着,她转向御史们和顾家族老。 “我裴九娘行的正坐的直,没做过的事情,敢对天发誓,若是此事是真的,我愿意一死。” 说着冷眼扫向柳霄和钟蓉,“而有些人,算了,没种的玩意,得不到,就喜欢用下三滥手段毁了对方。” 此话一出,周围人又再次热议起来。 还有的人冲柳霄喊话。 “柳大人,你若是有种,就也发誓,若是…” “我都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何必为难九娘,九娘是女子,名声何其重要…” 说着他恶狠狠的盯着钟蓉,“你闹够了没有?” 这让本来还疑惑裴九娘会不会真的没有,其中有误会的钟蓉,彻底下定决心。 “好,如果我污蔑了你,我以死谢罪。” 听闻,柳霄脸色一僵,嘴唇嗫嚅,可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对着钟蓉狠狠甩袖子,“冥顽不灵。” 刘氏可没心情看他们发毒誓,什么以死谢罪。 她等不及,要把裴九娘钉在耻辱柱上,彻底打倒。 “裴九娘,别整这些事情混淆视听,我跟你婆媳多年,还不知道,你惯会装腔作势,整的一副大义凛然给谁看,你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解释清楚,那肚兜和书信是怎么回事?!” 闻言,裴九娘长出一口气,正要解释,却听到刘氏讥讽出声。 “怎么无话可说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你之前就是装腔作势,裴九娘,今日我就代表我儿给你休书…” 话音未落,她突然察觉气氛不对,怔了一下,顺着大家的目光,正好看到走到大厅门口的顾廷之。 顾廷之冷着脸,浑身写着不好接触。 他一出现,大家就不自然的把目光投放在他身上。 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径自走到裴九娘身边。 刘氏背对,看不清他的脸色,还以为他终于对裴九娘失望了,难掩兴奋,“廷之,我就说这个女人不能要…” 话音未落,顾廷之转身冷眸盯着她,一字一顿,“她是我顾廷之唯一的妻,是我侯府的主母,谁敢给她休书!” “可她给你…” 刘氏脱口而出。 却被顾廷之打断,“究竟怎么回事,我想你心里很清楚。” 闻言,刘氏心里一慌,可随即就镇定下来,又要说些什么,可顾廷之自己不给她机会了。 “绣着九的就是我夫人的?可据我所知,夫人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字也是九儿的?而且夫人心善,每次用不完的布料都会赏给下人,有谁想要夫人的字,也会慷慨!” “至于,书信,我夫人出嫁之前爱慕者就不少,出嫁之后,有人爱慕我夫人,难不成所有爱慕者给我夫人偷偷写信,我夫人都跟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不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钟蓉反应最强烈,忍不住反驳,“你不想侯府丢人,所以维护她,买通下人出来承担,可…” “照你这么说,如果肚兜上绣着蓉,那就是你的,很不巧。我府里正好有人小字也带了个蓉,那是不是说,你也跟我府里养马的马夫有不正当关系?” 此话一出,钟蓉脸色难看至极。 周围人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御史已经知道其中有猫腻,显然顾廷之知道些什么,急忙道。 “侯爷还请祥说。” 第177章 满眼宠溺 “很明显,有人容不下我夫人,故意陷害,只是很不巧,她找的那婆子并不知道我夫人的贴身衣物从不假借他人之手,以为绣着九字的肚兜就是我夫人的,其实不过是我夫人院子里负责倒夜香地老仆的。” 说着,急忙让人把名为九儿的老仆喊了来。 老仆很快来到大厅,因为常年倒夜香,身上难免沾染夜香,顿时引得厅内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 来之前,她就听说了,有人偷走她的肚兜。 当即一眼看到钟蓉手里的肚兜,跑过去,夺过来。 “这就是我的,不知哪位大人?” 说着,她扫了一眼,一大把年纪,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苍蝇,一张嘴,还没几颗牙齿,顿时引得所有人退避三舍。 尤其柳霄。 他想到某种可能,简直忍不住想吐。 可却始终不敢相信。 老仆九儿却在大家的眼神中锁定了柳霄,当即扑过去抱住柳霄的腿,“大人,听说你爱慕我,大人,我虽然嫁过人,可还是黄花,我男人还没跟我洞房就死了。婆家说我克夫,把我赶出来了,多亏夫人收留,夫人真是个好人,听说我排行老九,在娘家的时候叫九儿,也没让我改名,我看夫人肚兜好看,夫人还给我布,又给我字,让我自己绣了小字?!” 说着,彩凤特地拿出另外一个肚兜出来。 “这是我家夫人的私密物,本不该拿出来,可有些人非栽赃污蔑我夫人…” 说着,一起交给了请来的绣娘。 那绣娘一眼认出刚拿出来的才是他为夫人做的,至于另外一个针脚粗糙的,她摇了摇头。 “这绣工绝不是我的…” “是我自己绣的,我哪里懂得那么多花样,就随便绣了个九,又绣了一对鸳鸯。” 说着,老仆笑了,还用力用腰别了柳霄一下。 浓重的味道,差点没让柳霄当场吐出来。 可钟蓉还是不相信,“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说着,眼神犀利看向柳霄。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她都要疯了。 她可是发过誓,要以死谢罪的。 也有人不明白,柳霄不是对裴九娘情深一片,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肚兜压根不是? 他显然不可能跟老仆有关系。 难道有人故意给他老仆的肚兜陷害他? 面对诸多疑问,顾廷之直接把偷肚兜的嬷嬷押了出来,同时还有刘氏身边的嬷嬷,以及柳霄身边的小厮。 几个人把事情一说,大家才知道怎么回事。 纷纷不敢相信,柳霄竟然因爱而不得而一直让人偷裴氏的私密物,而更没想到婆子偷的压根不是裴氏的。 而刘氏身为婆母,明知道裴氏无辜,还非要闹大,还想趁机会休了人家,夺走人家的嫁妆。 真相大白。 柳霄一想到他把一个倒夜香的婆子的肚兜当成裴九娘的,贴身放着,不知道闻了多少次,亲了多少次,就恶心的当场吐了起来。 刘氏更是被千夫所指,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钟蓉更是颜面扫地。 裴九娘怔愣看着,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能脱身,可没想到竟然是顾廷之帮着解决的。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而顾廷之也是在来的路上想到的,他从来不信裴九娘会做出阁的事情,他是将军,将军做事很直接,怀疑谁,就把他身边的人抓来,威逼利诱痛打一顿,总有一种。 刘氏身边的嬷嬷的儿子早前被他抓住偷卖粮草,可是死罪,嬷嬷当即跪下,说只要放了她儿子,一切听吩咐。 也是刘氏太自信,这么重要的事情,却弄的人尽皆知。 至于柳霄和偷肚兜的嬷嬷,他也很容易就说服他们。 只是费了一些时间,不过还好来得及。 最后,御史们澄清一切后就离开了。 钟蓉当然不能以死谢罪。 可她跟柳霄也是大闹了一场。 其他人退场后,就剩下顾家族人。 看着族人看过来的目光,刘氏几乎崩溃。 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原本想掰回一局,把裴九娘赶走,结果… 想到是自己亲儿子当众拆自己台,她直接对着顾廷之就扑了过去,结果顾廷之却躲开了,她直接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气的一边哭,一边大骂顾廷之不孝。 “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谁家儿子不听母亲的,都是你惯的,裴九娘才敢对我忤逆不孝…” “母亲,她以前孝顺你的时候,你也没对她好过,你凭什么觉得你是我母亲,就该随意欺负别人,过去五年,你对她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经知道,难不成还能让你再欺负她?” “你?你昏了头了,我看你就是被她给蛊惑了,诸位族老,我也没办法,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前途…” 闻言,顾廷之面对诸位族老,把心里的话一五一十说出来。 “诸位族老,我知道我要辞官,让大家很不解,可请相信我,眼下手握军权未必是好事,盛极而衰这句话,我想大家都听说过,总之,相信廷之,廷之不是不负责任意气用事的人。” 闻言,顾家诸位族老面面相觑,最后留下一句,“你看着办”便离开了。 做了这些丢丑的事情,刘氏十分害怕顾廷之会把她赶出京都。 可顾廷之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一句,“最后一次机会了,母亲。” 便带着裴九娘和顾煜离开了。 到了院子,裴九娘才接到消息。 “夫人,九儿收拾了行囊,说要去柳家?” “好,给她敲锣打鼓送过去,就说,本夫人获悉柳大人爱慕府上倒夜香的老仆,特地把卖身契和人一并送去,望柳大人一定要对老仆负责,不然本夫人和侯爷可不依。” 听着裴氏的话,彩凤翠屏笑的合不拢嘴。 顾廷之为难得眉眼含笑。 看着裴氏的笑容,眼里都是宠溺。 又过了几天,裴九娘收到从外地来的书信。 拆开才知道是大哥裴安。 对于裴安,她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触。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跟他都没什么太大的接触。 只是裴安一直做官不上不下,上一世沈氏一直找她帮忙升官,这一世,不管她跟沈氏和裴父之间如何,裴安全程都跟隐身一样。 所以,当收到裴安的来信,他还是挺惊诧的。 可还是拆开看完了。 原来裴安调去了外地,不知什么原因,裴安告诉了她一件事,原来她压根不是裴家亲生的,当初是祖父祖母在路上捡的,只是祖父祖母实在喜欢她,便做主记在了族谱上,她也成了裴家长女。 可其实沈氏一直都怀疑她是裴父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所出,所以这些年一直对她都不太好。 最后,裴安说,她跟沈氏关系走到这一步,他有很大的责任。 告诉她这件事也只是希望她别太难受。 裴九娘看完觉得之前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除此之外,同一信封里还有另外一封,是裴父寄来的,说了新夫人已经生下一女,想让她给起个名字。 她知道裴父是在求和。 可她也只是淡淡看完,并没有别的想法。 毕竟当初沈氏和沈玉燕一次次算计她,对付她,离不开裴父的默许和不作为。 既然已经没有了血缘,那就做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便是。 从此之后,她只认祖父祖母。 只盼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安乐。 第178章 秋狩 钟蓉和柳霄这边。 回到家之后,两人就大打出手。 差一点,柳霄就把钟蓉休了。 虽然最后两人也没有分开,可因为两人吵架,钟蓉把柳霄爱而不得,就收买侯府仆人偷裴九娘贴身衣物,最后却买到倒夜香老仆的事情说了,让柳霄大为恼火,颜面扫地。 而紧跟着,侯府敲锣打鼓来送老仆,又让他的事情人尽皆知。 现在大家都知道柳霄做的事情。 他本来在御史台做御史,最重视的便是名声。 如此一来,直接被御史台的御史联名上奏。 御史弹劾百官,可一向弹劾的都是御史台之外的。 让十几个御史,一起弹劾。 这柳霄还是亘古至今头一人。 负责记录历史的史官更是给他记下了浓重的一笔。 柳霄灰溜溜离开了御史台,最后求爷爷告奶奶才在京都府做了一名小小的执笔。 而那老仆更是赖在了柳家,非说自己还是黄花,贴身衣物都被他藏在被窝里闻了,说她名节都没了。 最后还是钟蓉出面,给了老仆一大笔钱,才把她送走。 钟蓉因为是被误导,所以并没有被赶出国子监,可却从能独立教授地夫子,沦为了辅助教学的夫子。 要是以前,钟蓉肯定不甘心。 可现在,他们已经丢了太多人。 柳霄御史身份也没保住。 她无论如何也得保住。 与此同时。 顾廷之最近一直在盯着工匠修葺新宅邸。 毕竟已经老旧,砖瓦都要重新换。 看似简单,可也不容易。 以前他是不怎么关注这些事情的。 可现在,一想到以后一家人会住在那里,他就想亲力亲为。 而且,他知道刘氏最近虽然看着安分了,可只要还住在一起,她就永远无法彻底的不打扰九娘和煜哥。 今日,她敢跟柳霄一起偷九娘贴身衣物陷害她,来日,她就敢只记得给九娘塞男人,甚至可能坐实。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都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 即便那人是自己的母亲。 可他又知道本朝以孝治天下,不管母亲做了什么,子女若是做的太过,都会被人唾弃。 可他绝不会被这种不公平的教条影响,旁九娘和煜哥再次受伤害。 所以,他想尽快修葺好,带着九娘和煜哥搬出去。 之前他还担心骤然搬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现在刘氏做的事情,满京城都在传扬,刘氏是什么人,大家很清楚,他带着妻儿搬出来,也是无奈之举。 想着,他催促工匠加快进度。 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通知他去一趟兵部。 他怔了一下,便纵马前去。 他现在已经领了练兵教头的闲职,既能带兵,又能有清闲陪九娘和煜哥,他很满意。 可突然上峰要见他,还是兵部尚书。 他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南方有个镇子被土匪给一把火烧了,当地剿匪一再不利,朝廷才想到了他。 见顾廷之迟疑,兵部尚书更是直接站起来对他行礼祈求。“廷之,正知用人之际,若不是无人可用,我也不会想到你。 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能眼睁睁看着百姓身受匪患? 那些土匪该扬言,会继续屠杀镇子,廷之,那可都是无辜的百姓啊?!” 闻言,顾廷之沉默了。 骨子里的家国观念,让他血脉里的东西在一点点复苏。 可他知道剿匪不是容易的事情,当年父亲去剿匪,就一去数年。 数年? 他不确定等他回来,九娘和煜哥还会不会? 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让他们对他稍稍改观。 可那些无辜的百姓? 兵部尚书还在说着土匪的恶劣行径,大火熄灭之后,无数化成焦炭的尸体… 顾廷之攥紧拳头,最后做了决定,“我去。” “好样的,廷之,这次回从京畿大营调取三万兵马,你自己去挑,三日后启程南下。” “是。” 顾廷之重重点头。 三日? 他需要花费一日挑选兵士,还要调拨粮草,还能剩下一丝时间。 他之前答应过会陪煜哥去打猎。 此去不知道多久。 想着,他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裴九娘又回到国子监教书。 只是番语要求并不高。 而且入门之后,大家互相对话,反而更能促进学习。 她倒是有更多的时间准备科举考试。 马上就是秋天了。 国子监一年一度的秋猎要开始了。 这次还会要求国子监学子带上父母家眷。 她知道煜哥一直很期待。 骑马涉猎,他一直都特别的用心。 只是他身体弱,虽然已经开始追上同龄人,可比那些身强体壮的还是差了一些。 可这次父子一起组队,如果打到猎物最多的,还会有特别的奖励。 他知道煜哥是想跟顾廷之一起的。 只是孩子性子腼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便主动提出。“我来跟你父亲说。” 小家伙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对她重重点头。 可她回到家,却不见顾廷之,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去京畿大营了。 她一怔。 知道他已经做了教头。 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可能。 她其实一直知道他其实并不甘心。 可他也不想和离。 可朝中又有规定。 如果她要科举做官,他们必须有一个离开官场。 她从未想过让他牺牲。 可她也不会放弃。 之前想过最好的办法,就是和离。 可他不愿意。 他宁愿离开官场。 想着,她陷入了犹豫。 一直到他回来,看到她在发呆,主动询问,“怎么了?” “你去哪儿了?” “你都知道了?” 看她忧心的样子,他试探出声。 “知道什么?” 他的话,更加让她确定了心里地猜测,挑眉看向他。 “九娘,我答应过你们余生会陪着你们,抱歉,我可能要食言了,可这次山匪太猖獗,竟然火烧镇子,我无法坐视不理。” 闻言,裴九娘脑子嗡的一声。 一段记忆瞬时复苏。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他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南方出现一伙匪徒,连着烧杀好几个镇子因为依附天险,易守难攻,朝廷颇为头疼,才把他从西北之地调回来。 他是天生的将领,半年便绞杀了匪首,招安了匪徒,随即便被任命为大将军,负责驻守京畿。 而且她曾经见过从匪地逃到京城的人,说那些匪徒毫无人性。 想到这里,她几乎脱口而出,“是,你该去的。” “这次…” “你放心,我跟煜哥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她道。 顾廷之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激动的主动把手敷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握了一下,“九娘,我当然知道,可我担心,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倘若刘氏…还有,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给我机会…” “现在不说这些,侯爷,你什么时候出发。” 第179章 剿匪 裴九娘知道他是想要个承诺,可她无法给他。 诚然,她已经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很多事都是有不受控制的成分,甚至可能是误会。 可她还是无法做到当做没发生。 毕竟那些孤寂和绝望是真实有过的。 而且她真的对他已经没有了那份男女之间的情意。 他现在只是煜哥的父亲。 她看得出煜哥虽然憎恨他,可同时也渴望。 想到心里,她再次询问,“什么时候离开,能不能稍迟一两天…” 在顾廷之询问的目光下,她把国子监要去秋猎的事情说了。 顾廷之几乎立即答应,“我原本就想陪煜哥去打猎,以前就答应过他的。” “那好,一会儿你亲自跟他说…还有,你去剿匪的事情也一并跟他说了,他看似不在意,其实什么都知道,别让他以为父亲又要抛弃他。” 闻言,顾廷之一哽。 刚说完,煜哥就带着小白跑了回来,看到顾廷之也在,怔了一下,随即快速看了他一眼,便跑开了。 裴九娘给顾廷之使了个眼色,顾廷之便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顾西珏也十分忧愁。 国子监秋狩。 要父亲一起组队,父亲没时间,也可以其他的亲人。 他没办法,只好把事情告诉了刘氏。 刘氏当即决定让顾晏之陪他去,可顾晏之却拒绝了,说自己绝不会陪个来历不明的人去。 那种嫌弃和鄙夷,气的顾西珏浑身发抖。 顾晏之缺继续火上浇油,“你那是什么眼神?” 说着,又对刘氏道,“你可别害我我这刚要定亲,让我未来娘子知道了,怎么办?” 闻言,刘氏也觉得不妥。 可看着顾西珏失落的样子,又于心不忍。 顾廷之跟顾煜刚走没多久,顾煜就抱着小白跑了出来,眼睛湿漉漉的,看的裴九娘心里一紧,刚要追问,煜哥又跑了出去。 紧跟着顾廷之也走了出来。 她急忙焦急上前询问,“怎么回事?” “我刚要说离开,他就跑了。” 顾廷之有些无奈,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家伙沟通。 天不怕地不怕地将军,什么都不怕,就怕妻儿哭,更怕妻儿不理他。 “你还没说?” 裴九娘拧眉,随即道。“你到底怎么说的,跟我说。” 顾廷之怔了一下,想了一会,开口,“我走过去,刚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说,煜哥,阿爹要离开…” “就这?” 裴九娘拧眉更甚 顾廷之怔愣点头,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算了,还是我去跟他说。” 裴九娘无奈,她说着,便找到抱着小白躲起来的煜哥。 煜哥虽然开朗变化许多,可时不时还会陷入情绪里无法自拔。 看到她煜哥眼底闪过一抹子失望。 裴九娘看到,却只是笑了笑。 “煜哥,告诉阿娘,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因为他又要离开?你是不是怕他跟以前一样不回来?” 煜哥没说话,可眼底的光芒,让裴九娘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她顺势在煜哥身边坐下来。 淡淡开口,跟煜哥讲了上一世听来的南方百姓被匪徒害的残酷。 煜哥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得出他很动容。 嘴巴轻声念着,“阿娘,咱们去救他们,打跑坏人。” “是啊,得把坏人打跑,才成。” 裴九娘拉住煜哥的手,随即又开口。 “你阿爹就是要去打跑他们,他也想一直陪着煜哥,可是只有他能救那些无辜的人,煜哥?” “阿娘,我知道了,他是将军,眼保护百姓,我都知道…” 煜哥虽然能理解,可心里还是难受,毕竟他已经吹牛出去,他地父亲是将军。他们父子一定会是最厉害的。 有好几个小同窗,还说他父亲不在意他,肯定不会陪他,他当时生气,发誓他的父亲肯定会陪他的。 可他知道,父亲是去打跑坏人救人的。 可他肯定要被小同窗们奚落了。 想着,煜哥眼底的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 裴九娘一边帮她擦拭,一边安抚道,“我跟你阿爹说了秋猎的事情,他说等陪你拿下头名再出发!” “真的吗?” 闻言,煜哥眼睛亮了,惊喜又小心翼翼,可又摇头。 “算了,就让他们奚落我,阿爹还是赶紧去打跑坏人,救那些无辜的人。” 看着懂事的煜哥,裴九娘心疾很安慰,轻轻拥住他,安抚,“没关系的,大军开拔,还要提前准备,兵士要跟家人告别,还要准备粮草辎重,所以,你阿爹才会有空陪你去秋猎,煜哥,你到时候一定要努力啊!” 闻言,煜哥心头一松,旋即重重点头。 这天晚上,顾廷之破天荒跟母子二人一起吃饭。 顾煜主动让他陪着入睡。 只是等他睡着,他只能去一旁的耳房。 不过他自己很满足了。 能一墙之隔,离他们母子这么近,就算只是这样,一辈子也好。 这天晚上,一家人都难得的没有再被梦境侵扰。 很快就到了秋狩这天。 煜哥很早就醒了,小家伙脸蛋红扑扑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裴九娘为他们准备好换的衣服,尤其骑装。 同时准备了很多吃的用的。 男子们打猎,他们就准备些吃的用的,同时带上仆人护卫。 对他们而言,更像是踏青。 一早,他们就出发了。 小家伙这次没有要求跟顾廷之一起骑马因为一会儿她们就要一起比赛了。 到了围场,看到小同窗,煜哥主动让顾廷之也帮着驮在脖子上,虽然没有跟小同窗一样兴奋,可还是看得出很高兴。 第180章 你可真行啊 父子俩厮闹了一会儿,煜哥远远看到楚家母女来了,急忙让顾廷之把他放下,迈开腿就奔向楚家母女。 顾廷之也知道楚明月和如兰,梦里,他们母女结局很不好。 她想应该是裴九娘重生后帮助了他们,他们才会有所改变。 想着,他看向裴九娘的目光又多了一些不同。 因为如兰没有父亲的缘故,楚家又跟楚明月没有来往,因而国子监很多人都孤立如兰。 那些家世好的世家贵女都不愿意跟如兰来往。 煜哥主动去找如兰,看到如兰正提着楚夫子亲自编制的小筐子在捡蘑菇。 猎场很多蘑菇,可大家都不捡,可把如兰高兴坏了。 小小的人儿忙不停,根本没把大家都不跟她一起玩放在心上。 煜哥没见过蘑菇,这会儿一副好奇宝宝地样子,询问道,“这是什么?是花吗?” 说着,还主动凑过去闻了闻,却没有闻到花香味。 如兰忙笑着解释,“这叫蘑菇,以前在颜家村地时候,我跟阿娘经常去采,可以熬汤,特别好吃,可鲜美了。” 如兰跟阿娘回到京都之后,日子好了不少,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也不用被打,小姑娘脸颊都长了肉,看着软乎乎的,她有一双特别明亮的眼睛,笑的时候,眼睛里仿佛装着晚上的星空。 煜哥听着,也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这样,我跟阿爹打到猎物送给你,你能不能凭我喝这个,这个…” “是蘑菇。” 如兰看他记不住,急忙道。 “对,是蘑菇,蘑菇汤。“ 煜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好啊,那我能不能让你阿爹给我打一只小兔子,不,抓,别伤到它,我最喜欢小兔子了,软软的,暖暖的。” 如兰小心的看了一眼跟在煜哥身后地顾廷之,她知道他,他是煜哥的爹爹,听说是个很厉害的将军,特别厉害特别厉害那种。 “当然可以,我阿爹可厉害了,我一会就去跟他说。” 顾煜满心都是如兰,丝毫不知道顾廷之就站在他身后,还是察觉到如兰的视线,回过头,才看到跟来不知道多久的顾廷之,顿时怔了一下,刚要开口,就看到顾廷之微微蹲下身子,长长的手臂把他搂在怀里,然后,看向似乎有些羞怯地如兰,“你是不是还想要一只公兔子,一只母兔子?” 闻言,如兰害羞低下头,却又舍不得点了点头。 “好,我一会儿跟煜哥一起帮你抓。” 顾廷之看着软乎乎的小姑娘,心头突然软了一下,煜哥自从生下来,他就没见过,五岁了,他才见到孩子,以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却突然觉得有些遗憾。 他知道九娘地身体,他也没想过再要个孩子。 亏欠煜哥的,不能弥补在别的孩子身上。 那与其说是弥补,倒不如说是自欺欺人,只是让自己不遗憾罢了。 他虽然对男女之事有些一知半解,可也觉得煜哥跟这小丫头应该缘分不浅。 而且九娘很喜欢这个小丫头。 嗯,说不定,这小丫头还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他侯府未来的主母呢。 想着,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小丫头一眼,虽然还小,可也看的出是个小美人胚子。 配得上他的煜哥。 如兰抬眸看着顾廷之冲她笑,一时竟然看呆住了,直到顾廷之离开,她才回过神,跟煜哥道,“煜哥,你爹爹一点都不吓人,他对你真好,还说帮我抓两只兔子呢。” “那当然,我阿爹最喜欢我了,他很厉害的,你放心,我跟阿爹一定会帮你抓兔子的。” 煜哥突然心里很神气,还偷偷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顾廷之。 小家伙小脸仍旧绷的紧紧的,和顾廷之几乎如出一辙,可眼底却满满的亮晶晶,还有轻快的语气,都透露出小家伙心情很不错。 裴九娘这边,才刚安排彩凤他们扎好帐篷,就看到温蓉带着顾玉脂顾西珏乘坐马车到了猎场。 她怔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次踏青打猎,国子监说的是家人同行,温蓉和顾玉脂也算是顾西珏地家人了。 她知道温蓉顾玉脂前些天就被放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得见。 原以为去御史台大牢走了一遭,温蓉多少会情绪低落不敢见人,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 甚至还能主动跟人攀谈谈笑风生。 饶是她,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好心态。 上次她拒绝帮忙,按理说该跟自己交恶,可没想到温蓉还能主动找上门来。 “夫人,我要恭喜你了。” “喜从何来?” 裴九娘本能反问,实在是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她冷不丁的,不知该怎么回应。 “我都已经听说了,侯爷要被派遣出去剿匪,听说这次悍匪凶猛,不过侯爷骁勇善战,想来肯定会所向披靡,很快就能加官进爵,只是如此一来,夫人想通过科举入仕,只怕不可能了。 还是说,夫人还想跟侯爷和离?要我说,夫人,你也实在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做官显名,就不把侯爷的前途放在眼里,难怪我姑母为了这件事都病倒了。 侯爷还向着你说话,现在外面都说是我们姑母苛待你,你可真行啊。” 第181章 围猎开始 温蓉话说大不大,可周围的人都能听个清楚。 接着便有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虽然都刻意压低,可从他们频频看过来地鄙夷目光,裴九娘也知道不什么好话。 她拂了拂身上沾染地杂草,嗤笑一声,“且不说你一口一个姑母,可你姓温,我婆母姓刘,这是打哪儿论的亲,就说,这前不久你才好不容易从御史台大牢出来,我原以为你该躲着不敢见人,没想到这心还真宽,这么快就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情了?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什么要紧的亲戚呢?!” 不管前世还是这一世,裴九娘从没拿温蓉地身世说过,就算知道她其实不过是个私生女,可也觉得这个跟她没关系。 可她的宽容绝不允许别人一次次在她面前蹦哒。 重生以来,她从未想过报复。 可不代表,她就要任人欺凌。 温蓉感受到无数道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宛若被人扒光,羞恼、无地自容。 她恨不得立即把裴九娘踩在脚下。 可她必须忍下去。 笑了一下,她才开口,“夫人,我从没说过自己跟侯府有什么要紧关系,毕竟谁能在夫人面前充大,只是,我有些为侯爷可惜罢了。算了,您也说了,我就是外人,我也就不说了。” 话虽这么说,可温蓉又似乎还是不想放弃,又忍不住开口。 “我就是可怜我姑母,一把年纪,兢兢业业为了侯府,却被迫跟亲儿子离了心。夫人,哪儿有做母亲的不为儿子着想的,你也是母亲,你怎么能眼看着侯爷不去看病重地母亲?就算我姑母以前哪里做的不好,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人一向都是大度的,何必赌气在这些小事上斤斤计较呢?若是我姑母真有个三长两短…“ 后面的话,温蓉没说出口,可还是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跟多三五成堆,一起对这裴九娘指指点点。 温蓉见状,更是掩饰不住眼底地得意。 裴九娘都忍不住笑了。 多日不见,温蓉倒是比以前长进了。 只是还是不够。 “既然你这么说,那不如我现在就去看望母亲,只是,若是她真的病了,也罢,若是某些人故意诅咒…” 闻言,温蓉脸色一僵,可她很快释然。 “夫人这话,难不成我还故意说谎?算了,夫人不信也罢,今日本来就是来陪孩子们的。” 恰在这个时候,顾廷之走了过来,看到温蓉在,脸色瞬时不好起来,走过去地时候,又看到不少人对着指指点点,虽然他们看到他过来,刻意压低声音,可他耳力一向很好,还是听到了一些。 脸色顿时就就冷来,走到背对的温蓉身后,更是已经全无温度。 “只是夫人,听我一句劝…” 温蓉每次说不说了,可还是会说上几句。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背后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劝什么?!” 顾廷之的声音冰冷又让人心寒。 文松瞬间后背一僵。 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顾廷之那双摄人心魄地眸子,和眸底的碎玻璃渣子。 “没,没什么…” 温蓉怂了。 裴九娘却不想放过她。 冷笑着看着温蓉,在她的惊惧下,一字一顿道,“温迪什么,就是你母的好侄女说我们离间你们母子之情,劝我别拦着你们见面,对了,你母亲病了,说是被我气病的。” “不…” 温蓉还想解释。 顾廷之却已经不给她机会,直接冷着脸吩咐侍卫去喊御医,“让御医去侯府给我母亲看诊,倘若木琴安好也罢,倘若母亲没病,而有些任汝芬故意咒我母亲,那就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温蓉脸色一怔,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在地。 一旁的顾玉脂已经吓得哭出声来。 紧紧拉着温蓉地手,使劲摇晃。 “姨母,怎么办?” “闭嘴。” 温蓉,一下子甩开顾玉脂地手。 周围人见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心情。 裴九娘和顾廷之更是没受到影响,两看营帐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去寻找煜哥。 楚明月也在找如兰。 原来两个小家伙去采蘑菇不见了踪影。 不过猎场到处都是守卫,顾廷之也知道特地在煜哥身边安插了暗卫,塌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果然,两人很快在猎场的另外一边找到了煜哥和如兰。 两个小家伙把猎场的蘑菇都要采光了,两个小筐子都装满了,地上还堆了不少。 楚明月笑着把灰头土脸的两人拉起来,“够了,真的够了。采这么多,吃不下。” 如兰和明月才像是突然想起来。 “没关注,做成蘑菇酱。” 裴九娘记得上一世温蓉提到过,只是因为这里没人种蘑菇,而野生蘑菇产量少,所以没实行。 不过她觉得应该不难。 “真的?” 如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当然,咱们先带回去。我一会儿教你。“ 如兰是女孩子,而且没有父亲陪同,是不能去狩猎的,而且去看本人也不喜欢打打杀杀,所以裴九娘决定,和楚明月一起带如兰在营地做蘑菇酱。 五个人一起往营地走的时候,跟刚来到的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上,钟蓉掀开帘子就看到裴九娘和顾廷之,急忙放下帘子。 上次的事情,让她和柳霄丢了好大的人,她和柳霄差一点和离,躲在家里好久不敢出门。 在国子监,更是躲着裴九娘。 可是没办法,这次国子监的活动,避不开。 柳霄不愿意来,她只能带儿子来。 其实她并没有因为证据摆在面前,就原谅裴九娘,她觉得裴九娘肯定是做了什么,不然柳霄为什么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她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还偷偷扎了小人,上面写着裴九娘地生辰八字。 每次心情不好,她就拿出针来,用力的扎向小人儿。 而受她影响,她的儿子柳辰,小名柏哥,也对裴九娘恨的咬牙切齿。 因为阿娘阿爹吵架地时候,他听到了,都是裴九娘厚重阿爹,差一点,阿娘阿爹就是和离了,他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他知道了,顾煜他爹不想要他娘了,所以她他娘就勾搭自己的爹,想让他爹给顾煜当爹。 想着,他恶狠狠的从车帘一角瞪了顾煜一眼。 他发誓,绝不会放过顾煜的。 很快到了比赛的时候。 国子监祭酒和武夫子同时讲了需要注意的事情。 启蒙班的学子必须在大人地陪同下参与,可以父子同骑,也可以分着,而且必须在围场范围内过冬,不得离开围场。 到了指定的时间,听到敲锣声,必须得回来。 有的选择同骑一匹马,也有的选择分别骑马。 顾廷之原本是想跟煜哥一起同骑,可煜哥拒绝了。 他最后也答应了,只是嘱咐煜哥不能离开他。 而顾西珏却只能跟刘氏给他安排的府里地护卫一起,他骨子里很不服气,做什么都想争第一,可他也知道写个看着平平无奇地护卫,根本不可能是顾廷之地对手。 第182章 暗喜 温蓉看到面色不虞的顾西珏,也很是忧心。 毕竟再好的侍卫,也比不上顾廷之。 而且她来就是想要和顾廷之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可是却一直没找到。 看着高大威猛地马,她心里有些发怵,可是想着不过就是畜牲。 她在电视剧里见过,女主偷偷凑到马耳朵旁说几句话,马就乖乖蹲下,呈现屈服之姿态。 她作为穿越者。 说不定也能成。 而且她观察过了,来的也有女子骑马的。 飒爽英姿,引得不少男人拍手叫好。 可把她羡慕坏了。 想起顾廷之高大威猛,却又不通人情。 可他的心其实很柔软的。 她当年还是温婉的时候,去救他受伤,都是他把她背回去的,他当时又温柔又体贴。 想着,温蓉下定了决心,她要骑马,要去参加比赛。 不管输赢如何,赢了,似乎不可能,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 可输了,受伤了,那她正好可以借势让他照顾,到时候一切水到渠成。 越想,温蓉心里越激动。 不等顾西珏和护卫骑马离开,就急匆匆冲过去阻拦。 她很大胆,几乎是拦在马前,差一点,马就把她踹飞,吓得她尖叫,同时护卫也出了一身地汗。 周围人更是不由自主的看着这惊险地一幕。 有人忍不住对她呵斥,“你疯了,找死?!” 温蓉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刚才她真的是吓得半死,她只是太着急了,所以,没想到。 可她这不是没事? 再说,她是穿越女主,哪儿那么容易死? 倒是这个呵斥她的?! 算是哪根葱?! 想着,她不悦的抬眸扫了那人一眼,冷哼道,“你说什么?!我既然敢拦,肯定是心里有数的。” 说着,她看着刚刚差点把她踹飞的护卫,不悦道,“你下来。” 护卫仍处在后怕当中,只要是不蠢,都知道不能拦刚准备起跑地马,可对方是侯府老夫人的侄女,他也不好说什么,可对方语气十分傲慢无礼,他也很奇怪不爽。 可还是忍不住耐着性子询问,“不知温小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什么要交待的,只是不用你陪我家西珏了,我们自己去就成。” 说着,她要去拉缰绳。 惊地马儿一阵马蹄飞扬,侍卫险些都没控制住。 周围人已经胆战心惊,比赛在即,有人忍不住体劝慰,“这位姑娘?你要做什么?” “我说了,我不相信他,我要自己陪西珏。“ 温蓉没想到引得这么多人看过来,她知道刚才惊险的一幕,她确实有些冒失,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肯定就有裴九娘,可她骨子里不服输地劲儿,让她还是高高的昂着头颅,她憋着一股劲,一定要一雪前耻,让大家位刚才小觑她而忏悔懊恼。 想着,她压了压自己心里的火气,有些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人群里的裴九娘,道,“说家人陪同,可我家西珏是个没有父亲母亲的,就算我这个姨母是个不顶用的,可也不会任由人欺负。“ 说着,还暗暗看了一眼顾西珏。 像是给顾西珏打气。 只是顾西珏都是懵的,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要做什么?! 可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肯定不会有好事。 周围人窃窃私语。 都没有搞清楚这个女人到底在哪搞什么。 当然,钟蓉例外。 作为恨裴九娘恨的做梦都巴不得去把裴九娘杀死的人,她对文松跟裴九娘的事情十分了解。 粗活是一个想勾搭男人爬床的小贱蹄子。 不过当她想撬的是裴九娘的墙角,她就很乐意了。 稍加思索,她就直接接了话头,“我听说不是侯府收养的吗?据说父亲还是救过侯爷的人?怎么也不能安排护卫跟他一起?侯爷这么厉害,就算带两个孩子,也没问题吧?还是说有些人不愿意?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 此话一出,大家便瞬间想通了。 再联想刚才顾西珏明显不高兴,还频频看向顾侯父子。 登时有人就看不下去了。 是啊,顾侯那么厉害,带两个孩子就成,偏偏安排护卫一起,这不就是容不下人家孩子? 也难怪人家姨母看不下去。 钟蓉闻言,为自己将了裴九娘一局而暗喜。 第183章 打猎开始 温蓉没想到有人帮自己说话,也是惊喜不已。 偏偏裴九娘不慌不忙,“钟夫子的意思,只要是父亲不陪同,让护卫陪同,就是可怜了?!“ 钟蓉没想到裴九娘还能伶牙俐齿反驳,当即不假思索,“当然,孩子当然…需要父亲陪伴…”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什么,正要找补。 就听到裴九娘道,“那柳大人的孩子也很可怜,明明有父亲,却没有父亲陪伴,还是说其实他的父亲另有其人?!” 闻言,原本还觉得裴九娘的确有些善妒的,顿时明白过来。 在场的,很多都是护卫陪同的,毕竟不是所有父亲都有空,都擅长骑射。 顿时明白钟蓉的话没道理。 琢磨出裴九娘最后那句话里的意思,更是很放肆的笑了。 钟蓉也羞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她就要反驳骂回去。 “钟夫子,怎么?就这么想跟我过不去?陷害我你嗯夫君不成?就要帮别人一起离间我和妈夫君,我现在越发看不懂了,钟夫子到底是怕我偷你夫君,还是处心积虑的想离间我跟我夫君? 难道说之前都是故布迷阵,其实,钟夫子钟情的是我们夫君,这才非要污蔑我偷你夫君? 只是我可瞧不上你那夫君?!” 说着,裴九娘笑着摇头。 周围人也用质疑的目光看向钟蓉。 钟蓉柳霄污蔑裴九娘,最后被裴九娘送了老仆的事,大家还没忘记。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躲着点。 偏偏钟蓉又冒出来。 大家也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说钟蓉只是怕裴九娘勾引她夫君,可已经证明都是误会,怎么? 有的人甚至觉得裴九娘说的有道理,大概钟蓉真的看上顾廷之,这才故意污蔑人裴夫子?! 钟蓉急了,想解释自己根本就不是。 可根本没人听。 最后只能灰溜溜带着柏哥离开了。 钟蓉一走,温蓉又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她还是没想出合适的借口。 就听到裴九娘嗤笑,“温表妹,你爱护孩子的心我理解,可你也得想清楚,这骑马涉猎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行的,别到时候还得被人救,对了,温表妹该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想着学那戏文里的男女,在荒郊野外定情?可你也不能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啊?!” 此话一出,周围很多家眷都不愿意了。 温蓉在国子监公然勾引人的事情早就传遍了。 那还是国子监。 这里可是荒郊野外。 她们又不能跟着。 于是越来越多的女眷出面,让温蓉务必下来。 温蓉一时被群情激愤,脸色涨红。 可她怎么都不肯承认。 坚持自己就是为了陪孩子,不想让孩子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那好,温表妹可以先试着骑一圈,如果没问题那大家伙肯定相信你。” 裴九娘笑着道。 温蓉抓着马头,遥遥看向得意的裴九娘,银牙咬碎,裴九娘故意让她出丑,她偏偏不让她如意。 她暗暗做了决定,答应下来。 可她哪里懂骑马,可她很自信,她已经观察许久了。 只要踩马蹬骑上马背,然后拉紧缰绳,夹紧马肚子,马不听话,就抽马屁股… 想着,她便开始翻身上马,结果人还没骑上去,就被马摔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泥水坑里。 周围人一片奚落。 顾西珏脸都青了,他就该知道这个女人只会丢人。 他上一世疯了,才会觉得她好。 裴九娘显然彻底清醒了,知道她是什么样。 这一世,没了裴九娘给她托底,她做生意不成,干什么都不成。 想着,顾西珏直接使了个眼色给护卫,看都不看温蓉,“走。“ 护卫也很无奈,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寄居在侯府的表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不会骑马,却非要骑?! 不要命了吗?! 温蓉听到顾西珏骑马离开,气急败坏爬起来,一身精致的妆容彻底废了,可她不在意,冲着顾西珏喊道,“西珏,姨母虽然做不好,可姨母愿意为了你去学。” 这是她努力想出来地挽尊之举。 小说里的小白花不就什么都不会,可倔强固执,就会惹得男主心疼,继而倾心。 顾玉脂站在人群里,看着被当成笑话,却还不自知地温蓉,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她,她怎么突然觉得姨母就是个小丑。 还有,刚才要是她也是冲过去,那她也是大家地笑柄。 可就算她没过去,大家也看向她,好像她也是那个小丑。 怎么会这样?! 她暗暗抬头,看向裴九娘,不知怎么的,竟然觉得裴九娘又高贵又文雅,而姨母却像是跳梁小丑。 不对。 她不应该是这样。 她应该被大家羡慕夸赞, 绝不是被人奚落嘲笑。 顾玉脂越想越害怕,想到上次她跟温蓉一起去的国子监,顿时有种无地自容。 不对。 不是这样。 她是侯府千金,素来倍受赞誉,还跟秦王世子定了亲。 她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玉脂突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温蓉,看着裴九娘,看着对她满是嘲讽的那些世家女眷和男子,突然发疯大喊一声。 温蓉看到顾玉脂也跟其他人一样满是不屑的看着自己,正在生气,却突然听到她尖叫着跑了出去,顿时担忧的追了出去。 而煜哥跟顾廷之已经进入密林当中。 父子俩已经减缓速度。 顾廷之把打猎的技巧告诉煜哥,一旦发现猎物,就立马搭弓射箭,决不能迟疑。 煜哥在顾廷之的指导下,进步很快,已经成功把好几只小兔子射偏。 顾廷之也不恼,只让他下次再快一些。 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同时一次次给他示范,很快就射了一只羚羊,一只鹿,还有一只豹子。 都挂在马背上。 他们经常会看到其他的一些父子组合,不过都没有他们射的多。 终于,煜哥也成功射到一只野鸡,他高兴极了。 他没忘帮如兰抓兔子。 只是要怎么才能不伤到兔子? 最后该是顾廷之教他怎么设置陷阱。 把陷阱掩藏好之后,父子俩又一起换了一处地方。 许是觉得胜券在握,父子俩也不着急继续打猎,反而有时间说说话。 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 顾廷之跟他说了如何做一个男子汉。 顾煜满眼都是崇拜。 最后,顾廷之让顾煜在他不在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和阿娘。 顾煜重重点头。 顾廷之不是个擅长说话的,可还是主动提出带着顾煜一起打猎。 顾煜想了想,便从自己的小马驹上下来,走到顾廷之那匹高头大马面前,被顾廷之大手捞上马背。 父子俩在密林里驰骋,看到猎物,顾煜先射,顾煜射偏了,顾廷之就补一箭。 而与此同时,顾西珏却几乎一只猎物也没射到。 他是重生的,怎么可能? 再说,上一世,顾廷之也是手把手教他打猎。 可他却忽视了,顾廷之只教过他打猎,却没教过他怎么发现猎物。 而刘氏安排给他的护卫,虽然会些功夫,骑马打猎却很一般,勉强打到一些野鸡野兔子一类的。 顾西珏正懊恼的时候,就看到顾廷之和顾煜骑马过去,马背上不仅有野鸡野兔子还有鹿和豹子袍子。 顾西珏当即忍不住发火。 狠狠抽打侍卫。 侍卫心里恼火,却也乖乖受了。 顾西珏发泄完,随即要求侍卫跟上去。 却发现了顾煜和顾廷之一起挖的陷阱。 他本想着等他们走了,就把陷阱里的东西给拿走。 却意外看到柳辰和他家侍卫。 说是侍卫,可其实那不过是钟蓉的远房表弟,家在乡下,托表姐生存罢了。 当初为了能得到这份差事,还特地把柳辰绑走,又假模假样救回来。 所以,他甚至骑马都是半吊子。 这会更是双手空空。 可他很聪明,特地跟柳辰猫着,等别人打到,就赶紧偷偷捡走。 顾西珏眼睁睁看着,最后用石头砸向陷阱处。 果然,柳辰和侍卫发现。 第184章 虐杀 柳辰差一点掉到陷阱里面,还好被侍卫拉住。 躲在大树后面的顾西珏有些失望。 不过柳辰和侍卫很快就把陷阱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竟然有三只兔子,其中一只兔子的肚子很大,侍卫摸了一下,高兴道,“怕是要下崽了。“ 闻言,柳辰高兴极了。 这样,他就不是一无所获了。 侍卫却又看了一眼明显是人为设的陷阱,有些犹豫道,“少爷,怕是有人特意设的,这种陷阱挑的地方都是野兔爱的青草旁…“ 闻言,柳辰想起听到顾煜跟颜如兰说过,会给她以她小兔子会来,当即明白这是顾煜和他父亲说的。 若是别人的,他还不一定会拿,既然是顾煜的,那他一定要拿走。 看他到时候拿什么给那个颜如兰。 想着,柳辰还让侍卫递了箭矢给他,对着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就用力插了下去,鲜血伴随着兔子的惨叫声,喷溅到柳辰的脸上。 糊在柳辰的眼睛上,让他眼前都变得鲜红一片。 一连插死两只兔子,就在他准备继续插那怀了兔崽子的兔子时,被侍卫拉住。 “少爷,这畜牲有了,生下来,可是一窝兔子。” 闻言,柳辰点了点头,侍卫刚松了一口气,正要把箭矢接过,就看到柳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母兔圆滚滚地肚子,就刺了下去。 鲜血再次喷溅而出,柳辰只是抬起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然后继续用匕首在母兔的肚子里搅动了几下。 有几只小兔子竟然还动,他当即就是几脚,一边踩,还一边数,“才五只。” 见状,侍卫地脸都有些不好了。 他虽然不学无术又喜欢浑水摸鱼,可却也看不惯柳辰地残忍。 柳辰却冷眼看着他,“走了。” 说着,让侍卫只带了成年的兔子,那只被开膛破肚地母兔,和惨死在他脚下地小幼兔,因为挡了他的路,被他狠狠的踹向一旁。 顾西珏看着,都忍不住拧紧眉头。 狩猎接近尾声的时候,顾廷之带着顾煜到之前设定好的陷阱,就看到一只野狗正在蚕食开膛破肚的兔子。 顾煜当即拔箭搭弓,射杀了野狗。 看着答应送给如兰的兔子,被野狗吃了,顾煜有些郁闷。 顾廷之却低头看了一眼,当即表示,“这兔子是先被开膛破肚杀死,才又引来的野狗。” 闻言,顾煜也发现了地上被活活踩死的小幼兔。 小幼兔的皮肤还是粉色的,上面甚至还没有兔毛。 煜哥忍不住攥拳,气的浑身发抖。 “是顾西珏,一定是他…也可能是柳辰,对,柳辰…“ 顾煜想起柳辰曾经虐杀过无意跑到国子监的野猫。 当即就要去找柳辰算账。 他以为顾廷之会拦着他,可顾廷之没有,该把他抱到马背上。 一路扬鞭回到营地。 大家看到顾廷之马背上的猎物,当忍不住赞叹。 甚至还有人想等比赛结果公布了,问他讨要一只。 可很快大家注意到顾廷之神情紧绷,不由得也打消了念头。 而顾煜脸上糊满了泪水。 不知情的还以为鼓顾煜没打到哭鼻子了,安慰道,“还小,大了肯定能打到。” 顾煜却没说话,只是默默淌眼泪。 一直到了营地,把马拴好,顾煜才小心翼翼从一块撕下来地布上抱起惨死还被啃噬一半地母兔,还有几只被踩的血肉模糊的小幼兔。 如兰听说顾煜回来了,就从帐篷里跑出来,结果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她当即哭了起来。 也刚回到营地的顾西珏和柳辰看到了这一幕,顾西珏面无表情,柳辰却忍不住嗤笑,“顾家小子,你也忒残忍了,大家都知道这有了小兔兔的母兔遇到都不能打,可你倒好,还给人开膛破肚,还把小小的小兔子活活踩死。“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围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都胆战心惊,看煜哥的目光都透露出惧怕。 都在说,小小的年纪,怎么这么残忍。 甚至还有的说,以前觉得顾煜不说话,就跟怪胎似的。 没想到还能作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裴九娘和楚明月也闻声走了出来,正好看到顾煜浑身发抖,红着眼指着柳辰。 “是你,是你做的?!” 柳辰一脸无辜,“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揍你?!“ 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柳辰看了一眼满脸凶狠的顾廷之一眼,暗暗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国子监祭酒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怔了一下,不过他觉得这不像是顾煜做的。 因为顾煜眼里的哀伤骗不了人。 反倒是柳辰,小小年纪,看到这么凶残血腥的一幕,竟然不仅不害怕,眼底反而还流露出一丝丝兴奋。 他想了想,道,“想证明谁做的很简单,我听说兔血跟别的血不同,就算洗干净了,也会残留一些痕迹,我有一种药粉,只要是沾了兔血的都会出现火烧感。“ 说着,便让人去取来。 然后对顾煜和柳辰道,把手伸出来。 顾煜没有犹豫,柳辰却摇头。 “祭酒我可是打死过兔子,肯定沾染了血…“ “你放心,这药粉只对碰过幼兔血的有用。“ 崔祭酒心里已然明白,脸色十分不好,说着,就一把抓住柳辰的手。 柳辰当即吓得哇哇大叫,“不就是兔子,是我做的又如何?咱们就是来打猎的,难道还要悲天悯人?“ 柳辰的话,让大家倒抽一口凉气。 尤其,刚才他还信誓旦旦站在正义地一方指责别人。 此时反到自己身上更是效果惊人。 第185章 早该灭绝了 已经有不少人指责柳辰心思歹毒,又心机深重。 自己做了,还反过来指责别人。 柳辰毕竟是孩子,虽然残忍,可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很快崩溃大哭。 钟蓉也是这个时候赶过来的。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大家围着指指点点,那个裴九娘的孩子顾煜还红着眼浑身发抖看着她的宝贝儿子,她当即得冲过去护住自己的儿子柳辰,还顺手狠狠推了顾煜一把。 还好顾廷之直接把顾煜扶住。 “你做什么?!“ 顾廷之很少对女人发火,可是这次,他有些忍不住了。 之前他们污蔑九娘,他心里有气,却没出手,只是让人截断柳霄的青云路。 可这次,这个钟蓉敢推他的煜哥,他直接暗暗攥紧刀剑。 钟蓉也被顾廷之身上的凌厉气质吓了一跳。 一把把柳辰护到身后,哆哆嗦嗦抬头,“你,你要做什么,是他欺负我儿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欺负?!“ 裴九娘看到顾廷之,知道他不好对女人动手,那只好她代劳。 话音落地,一巴掌狠狠落在钟蓉脸上。 “这才叫欺负?!还有,你儿子抢走我煜哥陷阱里的兔子,不顾母兔即将生产,把兔子开膛破肚,又踩死小幼兔,还敢污蔑我煜哥,原来是有你们这对不问清白喜欢污蔑人的爹娘言传身教。” 闻言,钟蓉也懵了。 她刚要反驳,却突然想起柳辰刚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的样子,她给他洗了好几次,才勉强洗干净。 而这次打猎,柳辰也确实只猎到两只兔子,她还已经旁人扒皮,准备烤着吃。 “不,不可能,你别污蔑…”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其实钟蓉并不太有底气。 毕竟她的柳辰在家里就经常虐杀小动物。 可她一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不管如何,都不能承认。 十几年前,曾经有个储君,就是因为被人看到残忍虐杀,才会被罢黜太子之位。 而且打猎原本就会有不成文的规定,要放过怀了幼崽子的动物。 “污蔑?祭酒都已经证实,而且他亲口承认。” 有人忍不住喊道。 闻言,钟蓉踉跄了一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急忙给祭酒道,“祭酒,辰儿还小,而且他…“ “钟夫子,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你就不是我国子监地夫子了,至于柳辰,国子监也不需要这样的学子。“ 闻言,钟蓉眼底一阵绝望,还想求求情,甚至拉过柳辰,就要掐他,可是柳辰却一把推开她。 “不就是几个小畜生,母亲,您不是说了,只要我高兴,杀几只畜牲不算什么?!” 钟蓉想捂住柳辰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面临大家的唾骂。 钟蓉母子最终被护卫押着离开了营地。 顾煜和如兰一起埋葬了母兔和只剩一团血肉模糊的幼兔。 因为这件事,如兰和顾煜情绪一直低落。 不过祭酒还是宣布这次获胜的是顾煜和顾廷之。 只是因为母兔和幼兔的事情,顾煜并没有多高兴。 即便如此,裴九娘和楚明月也得张罗吃饭。 这次要在这里待两天。 因为顾廷之打了很多的猎物,他们吃的不用担心。 而且之前,裴氏就带了很多零嘴和吃食。 也带了厨娘和大夫。 就是怕会有什么意外。 这次先烤了一只鹿,又做了个蘑菇汤,还把他采摘的野果洗干净了。 裴九娘和楚明月哄了好一会儿,两个小家伙才从营帐里出来。 看到美食的瞬间,两个小家伙的馋虫也被勾了出来,很快便把之前的事情淡忘了。 大家围在一起,享用美食。 其乐融融。 大家陆续都开始开火。 一时间,营地内,到处都是烤肉味和各种美味。 与此同时,温蓉顾玉脂和顾西珏就惨了。 顾西珏和侍卫打了几只野鸡。 可因为最近侯府不济,刘氏发卖了很多人。 厨房也剩下几个,还留下伺候刘氏。 带来的是个身量都还没没长全的小丫头。 小丫头平日里在厨房就是负责打下手,根本没亲自上灶台。 更别说在这里还要自己临时搭建锅灶台。 她勉强把野鸡拔毛,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等侍卫捡了柴火回来,就看到温蓉正在训斥小丫头。 看小丫头实在是委屈,侍卫只好承担了做饭的事情。 可他也只是看着别人做的,根本没有亲自做过,结果,鸡没熟不说,还糊了。 眼看别人家都传出香味,顾西珏和顾玉脂都饿的肚子咕咕叫。 顾玉脂更是一脸失望的看向温蓉。 这让温蓉更觉溃败,发誓自己绝不能再丢脸。 之前顾玉脂跑出去,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哄好的。 小丫头奇奇怪怪的,总说她应该跟在裴九娘身边,还问她为什么变得这么笨? 笨?! 笑话,她生活的地方出行有汽车,做饭有自动做饭机,根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好不好? 不过她也懒得和他们说这些,说了,他们也是不会懂得。 鸡肉她是不会打,可简单做个菜做个汤应该还成。 之前她看到裴九娘和楚明月采了很多蘑菇,她顿时心血来潮,也去采一些。 她记得听人说过,蘑菇越是鲜艳的越不能吃,所以她故意采了一些丑的。 她把蘑菇洗干净,往锅子里一放,又放上水,很快,一大锅蘑菇汤就好了,她自己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才把顾西珏和顾玉脂喊了来。 “快点吃吧,这顿饭将就一下,一会儿我再去采摘野果。“ 顾西珏跟顾玉脂本来还想有些犹豫,可听说裴九娘他们也吃蘑菇汤,而且温蓉自己喝了好多,而且他们真的有些饿了,便放开喝了起来。 裴九娘和楚明月吃过饭,遛弯散步,正好路过,看到锅子里还没有喝完,以及还没用完的蘑菇,顿时面面相觑。 偏偏温蓉还想冲他们挑衅,“怎么,就你们能喝上鲜美的蘑菇?这蘑菇遍地都是,可不是你们一家的?!“ 闻言,裴九娘和楚明月什么都没说。 温蓉见他们走了,还以为她们是嫉妒自己,突然很想去嘲笑他们。 而顾西珏和顾玉脂也正有此意。 于是三人也装作吃多了遛弯,走着走着,就到了裴九娘的帐篷。 三人轮着对裴九娘开骂。 温蓉把她什么以前叫温婉,后来又杀了温蓉,变成温蓉,什么顾玉脂和顾西珏都是她的孩子,一股脑说了,还说什么就是要抢走顾廷之,她还是什么来自未来的,出门就是火箭大炮,还嘲笑这该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顾西珏则说自己是什么重生回来的,他实在是状元,还要迎娶丞相嫡女,还有自己的父亲是大将军,母亲… 顾玉脂就说自己要嫁给什么秦王世子,自己还跟公主郡主是手帕怕,还说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秦王世子,说他又丑又笨,一身的肥肉,还说她还跟什么郡主公主的未婚夫都很熟… 被点到名字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三个人是不是失心疯了?! 裴九娘和楚明月听说的时候,急忙奔过来,就看到三个人一边大笑,一边把天朝的统治,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贬的一无是处。 尤其温蓉,甚至说皇帝早该灭绝了… 第186章 得罪光了 周围人都看的胆战心惊。 有的人甚至说他们就该被关起来打入死牢。 可也有的人觉得她们不对劲,急忙请了随行的御医。 御医检查之后,最终断定他们是吃了带有致幻效用的毒蘑菇,才会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好在虽然没有解药,可毒蘑菇也不会致死。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还是会被毒蘑菇影响,神志不清,还可能胡言乱语。 大家听完,也不再管他们。 尽可能的享受难得的狩猎时光。 接下来便是自行活动时间。 大家可以自行狩猎,采摘,甚至跳舞唱歌,赛马,比赛射箭,甚至还可以一起作诗等等。 只是不管哪里,都有温蓉顾西珏顾玉脂三人的影子。 三人走到哪儿都是各种爆料。 温蓉身为穿越女,本以为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古代,会混的风生水起,可却事与愿违,她心里有很多的委屈,无处发泄,就怨恨上这里的一切。 对她好的,不对她好的,她都怨恨。 满腹牢骚。 甚至路边的狗,石子,都似乎挡了她的道儿,她都要骂上几声。 但凡她去的地方,见到的人,她就损上几句。 个矮的说人家是矬子,个子高的,说人家傻大个,胖的,说人家是头猪,瘦的说人家穷的吃不上饭,好看的,说人家狐媚子,骚气冲天,丑的,说人家活着还不如去死脏了她的眼睛。 男人多看她两眼,就说他爱慕她,不看她,又说装也没用,肯定趁她不备偷看,长的英俊的,她主动投怀送抱,人家躲开,她就故作娇羞,还要当众解开衣服勾引,吓得男人都不敢离开帐篷。 大家都躲着她,她就仰天长啸,背诵古诗,滔滔不绝,谈古论今,说到激动处,还会抱着马儿喊帅哥,甚至还可以亲上几口。 又会指着天上地飞鸟喊飞机… 有的人还真被她说的那些东西勾起了兴趣,甚至有人说,他不会吃了毒蘑菇通灵去了仙界吧? 可下一秒就看到她要当众解开衣服要解决三急。 吓得国子监祭酒翰林让几个仆妇把她带了下去。 还有顾西珏和顾玉脂,两人都是重生的,记忆里,她们都风生水起,坐上了那人上人,可是一睁眼,竟然又回到了小时候,而且境遇天壤之别。 两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到熟悉的人,就会把人家的丑事抖搂出来。 上一世顾西珏在一众世家子弟里人缘不错,也知道他们府里的不少事情,这会儿一股脑都说了。 有的是已经发生的,有的则是还未发生的。 什么户部尚书在外面偷养外室,孙子都有了,外室子娶的还是嫡女,他那嫡子却娶了庶女,嫡女庶女还是一家子的。 闻言,户部尚书地夫人当即质问尚书,结果尚书直接吓尿了。 尚书夫人可是将门虎女,直接拿起弓箭就对着尚书射去,可不把他吓得半死。 还有,什么谁谁以后不喜欢女子,就是断袖,却娶了人家高门贵女,还在外面散播谣言说人家贵女善妒又生不出来,最后把人活活逼的自尽。 可那谁谁现在还是六岁稚童。 他那父母听闻之后,当即就要去打顾西珏,却被人拉住。 “他胡言乱语,怎么能信?!” “对,胡说的。” 夫人咬了咬牙,可心里还是想掐死顾西珏,胡说八道什么不成,竟然敢胡说八道他儿子是断袖。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想给儿子定下那宋家的女郎? 第187章 抱怨 而宋家人听了却是吓了一跳。 他们知道吴家有意跟自家结亲,原本已经准备同意,可顾西珏的疯言疯语却让她们后怕不已,看来得重新思虑了。 诸如此类太多了。 顾西珏不知他把上一世的人脉都得罪了干净。 再就是顾玉脂。 她上一世最会的就是讨好世家夫人和贵女,在她们面前博得了乖巧的印象。 可背地里,她却最擅长养鱼,不管年纪大小,官职如何,长相俊朗的,她都会时不时撩拨几句,让他们都觉得她对他们有意,她又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让那些男人抓肝挠肺,让他们死心塌地。 甚至还说了如何勾搭的其中几位。 闻言,这些人的母亲和家人唾弃不已。 不过也有人觉得长了见识,原来自己的夫君就是这样被府里地狐媚子和外面的狐媚子勾搭的魂都没了的? 有的男子暗暗琢磨了一下,竟然发现自己也是别人鱼塘的鱼,当即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总之,三人整整吐槽了一天一夜。 裴九娘和楚明月顾廷之等人,也看了一天的好戏。 三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上一世的事情,又听了三人的话,才知道原来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三人的症状才消失,却都不记得中毒时候做过的发生过的事情。 只是看到对方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三人有些诧异。 三人想出去询问怎么回事,却看到大家看到他们要么不理会,要么嘲笑,要么满脸怒气。 这让三人都诧异不已。 最后还是跟来的仆人跟他们说了。 三人听完之后都如遭雷击。 尤其温蓉。 听说自己孩子当中宽衣解带,甚至投怀送抱,她疯了。 拼命的喊对方污蔑自己,然后就狠狠掐住对方。 最后,差点把对方掐死。 最后还是顾西珏呵斥了她。 “够了,你掐死她有什么用呢,能有什么用?!” 顾西珏抱着头,听到自己把他原本要结交的人的秘密一吐为快,简直觉得自己疯了。 可不是疯了。 他还想好好利用。 现在都是毁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凶狠的盯着温蓉,眼里的嫌弃和鄙夷毫不掩饰。 “都是你,你为什么非要来,为什么?!” 顾西珏虽然该小,可他芯子是个大人,一双眼睛阴鸷又恐怖。 顾玉脂也算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还没有从眼前的境遇里回过神,就知道自己做的蠢事。 可她还是习惯性的维护温蓉。 “兄长,你怎么能这么跟姨母说话?!” “姨母?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姨母把我们都要毁了?!“ 顾西珏听到顾玉脂说得那些已经确定她也回来了。 可是有什么用。 他们的人生已经彻底没可能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回来了,却感觉这么无力?! 明明不是这样?! 明明不该这样的?! 顾玉脂也哭嚎起来,“都是裴九娘,她明明该收养我们,对我们很好的,还有顾煜,裴九娘为什么要对他好,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顾玉脂地话,拉回了温蓉地一丝理智。 是啊,眼下已经十分糟糕了。 两个孩子是她的最后倚仗。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两个孩子。 所以她想了一下,也顺着一起骂起裴九娘,甚至把她采摘毒蘑菇说成是裴九娘的错。 “肯定是他们故意下套,我找他们…” 嘴上说着去找,可其实她心里清楚,去了也没用。 顾西珏看着装腔作势还想几欲蒙骗他们的温蓉,看都懒得看一眼。 温蓉对上他凉薄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个顾西珏很吓人。 对了,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反应过来,想拉住顾西珏询问,可顾西珏却一把甩开她就走了出去。 好在顾玉脂还在。 从顾玉脂口中,她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们的人生竟然本该是那样的精彩,风生水起。 跟她畅想的一般无二。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不一样了呢?!” 知道自己原本的人生,又思索眼前的境地,她思绪万千,觉得肯定是哪里不一样了。 顾玉脂想起什么来,急忙道,“我想起来了,西珏跟我说过,裴九娘也是重生回来的,对,她是仅是重生的,还早就回来了…” 脑子嗡的一声,一直无法理解的事情,突然在温蓉地脑子里清明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一直不顺竟然是裴九娘从中作梗。 她竟然可能是重生回来的。 所以,她提前回来,挡了他们的路。 裴九娘,你害我?! 温蓉又询问了顾玉脂她们原本该过什么样的人生,听说她风光无限,有钱有人脉,她忍不住气的直拍大腿。 这才是她的人生。 她跟顾玉脂一起痛骂裴九娘。 顾西珏回来就正好听到。 他准备掀开帘子的手怔住,又颓然放了下去。 是啊,他们本来该多精彩,可是却因为裴九娘重生一切都变了。 她怎么就是那么狠心?! 有人把她们三人一起骂裴九娘的消息告诉了裴九娘,裴九娘一笑置之。 她早就已经释怀了。 何必把精力放在那些蠢人身上。 什么她挡了他们的人生,让他们的人生变得不顺。 可自己的人生不该自己去闯吗?! 她裴九娘又何必要去为他们的人生铺路,还要被他们算计做那个冤大头?! 她自问不是什么蠢人,可也想不通为什么上一世会那么蠢?! 她闲暇的时候一直在家思索,最后觉得上辈子大概是中邪了。 比赛结果已经出了,第一名是顾煜,第二名第三名分别是太子和五皇子。 这次地奖励是名家孤本。 都是国子监藏书阁的珍品。 两位皇子兴缺缺缺。 顾煜却若有所思。 裴九娘看到他接过孤本,似乎很高兴,可又眼底迟疑了一下,想要问,却又忍住。 煜哥长大了,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她该尊重才是。 转眼便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孩子们都有些不舍,可还是陆陆续续收拾好行囊,准备回城。 他们这次来坐的是三驾马车,里面空间很大。 之前赶车的车夫因为不小心伤到腿,所以顾廷之让人先把他送了回去。 赶车地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顾廷之的身上。 煜哥照你上车就心事重重的,好几次跑到车门,透过微微拉了一角的门缝,往外看。 知子莫若母。 裴九娘很快想到他可能是想去前面一起赶车。 可小小的人儿,似乎开不了口。 想着,她便拉着他的手走到前面,从后拍了拍顾廷之地后背。 感受到有人,顾廷之回头,就看到自己最重要的人。 还以为他们是有什么事情,急忙勒停马车。 结果就听到裴九娘道,“我在后面坐的闷的慌,想来巧妙透透气,不会妨碍到侯爷吧?” 闻言,顾廷之急忙摇头,然后往旁边挪动了一下,给裴九娘和顾煜让出空来。 裴九娘抱着顾煜坐在顾廷之身边。 顾煜双溜圆地眼睛始终盯着顾廷之手里的鞭子。 顾廷之也注意到了,便主动看向顾煜,“煜哥,想不想跟阿爹一起赶车?!“ 顾煜眼底透出惊喜来,可又有些害羞,可裴九娘却把他抱给了顾廷之。 顾廷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就把他接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地事后,已经坐在了他的腿上,顾廷之还把马鞭给他,“要是觉得慢了,就轻轻甩打马屁股。“ 顾煜笑着点头,扬起马鞭,马儿嘶鸣着跑的更快了。 路上遇到楚明月木木雇佣的马车坏了,顾煜急忙看了顾廷之一眼,顾廷之便勒停马车,让仆人把东西和人一起接了过去。 顾煜见到如兰高兴坏了,裴九娘便把位置让给如兰,顺便交代顾廷之看顾好两个孩子。 顾煜本来默不作声,可看到如兰,人也活泼了不少。 顾廷之看着两个小家伙,眼底都透出笑来。 而温蓉三人因为鞭打下人,又一直骂车夫,气的车夫直接走了。 这下子,温蓉才懵了。 温蓉还早护卫去追回车夫,“敢不回来,就打死他。一个下人,翻了天了。” 结果侍卫却告诉他,“这车夫不是府上的,是我临时雇的。” 闻言,温蓉怔了一下,随即吩咐,“既然如此,那你来赶车。” 侍卫却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是护卫,又不是车夫。“ “你说什么?!你一个下人,还敢针对我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卖掉?!” 温蓉气的面红耳赤,自从知道自己选本地日子,她心里就憋闷,走时候恨不得去死,想着,死了,说不定她也能那个什么重生回来,那她一定重生的更早,直接在刚生完孩子的时候,把她的西珏跟顾煜换了。 她也不会养顾煜,把他双腿双脚打断,丢到乞丐窝,让他乞讨,让他做那最卑贱的人。 可她没勇气。 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第188章 狼狈 “卖了我?” 侍卫脸色骤然冷下来,原本想看在之前的情意上,护送他们回到侯府,可温蓉的话还是彻底触怒了他。 “我不是你们买来的奴才,既然温小姐这么有能耐,想来自己能护好自己。”说着,侍卫最后对温蓉三人行了一礼,飞身离开。 这下子,三人彻底傻眼了。 顾西珏脸色不悦的看向温蓉,眼里是难以抑制地怒气,“你是不是蠢?!” 被一个小不点吼了,对方还是自己的儿子,温蓉有一瞬间就想吼回去。 可想着对方年纪虽小,可按照他们说的,芯子也已经是大人,她又把怒气压了下去。 顾玉脂也一脸埋怨的看向温蓉,回来这大半日,她已经清晰看到上一世崇拜依赖的姨母,竟然变成了这么一副蠢样子。 她有时候都怀疑眼前的是不是只是跟姨母长的很像的人。 毕竟她印象里地姨母聪慧明媚,在哪儿都是焦点,在哪儿都很吃得开的。 怎么可能是这个做什么都不成一脸蠢相的女人?! 许是被顾西珏和顾玉脂地眼神刺激到,温蓉憋着一股子劲,“不就是驾车?我有驾照,难道还驾驭不了这畜牲。” 说着,她一副纾尊绛贵地样子,跑到马车前面,开始驾驶马车。 马鞭对着马屁股一扬,马儿就匆匆往前狂奔。 温蓉眼里透出得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像是在说,看,我就说没问题。 可顾玉脂和顾西珏却惊恐尖叫起来。 温蓉觉得莫名其妙,回过头,就看到那车一路横冲直撞,随时都会撞到前面地马车。 要知道前面的马车不是皇室子弟,就是京中权贵,哪一个也不是个好开罪的。 她气急败坏,急忙拉着缰绳,又使劲抽打马屁股,冲马咆哮,“你是不是蠢,还是瞎?看不到前面有马车?给我停下,停下!” 一边狠狠抽打,一边使劲想勒停马车。 可是马却越来越失控。 眼瞅着要撞上前面英国公家的马车,温蓉才是真的急了,伸直想立马跳车逃跑,可马儿越跑越快,她害怕,只能不停地喊着。 “怎么办?怎么办?” “让开,都快让开。” 她这番操作,把不少马车都吓到了。 英国公家地车夫也是吓出一身冷汗,眼看就要被撞上,急忙避开 温蓉驾驶马车几乎擦撞英国公家的马车跑了过去。 英国公家的车夫吓得抚着胸口,想起什么,又急忙道,“糟糕,前面是悬崖,不会…” 温蓉和车里的三个孩子都被颠的东倒西歪,温蓉更是吓得哭了起来,最后还是顾西珏出声,“把马车跟马分开,快!” “怎么分?” 温蓉也觉得有道理,可她实在是吓得手脚发麻。 顾西珏也拧着眉,左右四顾,根本没有趁手地东西,而且就算是有,他们三个又有谁能上手。 他气的眼睛都红了。 明明上一世做什么都曾游刃有余。 怎么这一世这么点小事就能把他给难住。 可总不能坐以待毙,巧妙可是悬崖。 最后顾西爵拉住顾玉脂的手狠狠咬牙,“跳车!” “什么?跳车?” 顾玉脂也是吓了一跳,可是拦着顾西珏猩红地眼眸,她知道这是唯一地选择。 兄妹俩一起顾劲儿,默数一二三,跳了下去。 文松看到兄妹俩把她撇下,又气又恼,嘴里大骂,可眼看着马车就要冲向悬崖,心一横,也跟着跳了下去。 滚了好几圈,白最终在悬崖边停下。 她一探头就是万丈悬崖,只是瞥了一眼,就吓得尖叫起来。 怕你女颤抖着双腿往回跑。 顾玉脂和顾西珏也都没事。 只是有一些擦伤。 三人刚回到官道,就看到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三人同时招手,可出风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自从他们三人面前过去。 接着第二辆,第三辆…始终没人停下载他们。 渐渐的,三人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 抱怨完,就是互相指责。 突然,温蓉不知道想到什么,急忙拉着顾西珏和顾玉脂躲在路边的草丛,手里捏着一块尖锐地石子。 顾西珏隐隐猜到她要做什么,想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阻止。 终于,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滚开,温蓉,捏着石头地手都微微有些用力,为马车即将过来的时候,她快速冲马身上丢过去。 只是却被眼神犀利的顾廷之一鞭子甩了回去。 正好砸在温蓉地脸上。 她吃疼惊呼出声,随即又捂住嘴。 裴九娘和楚明月听到动静,急忙掀开帘子往外看,就看到狼狈逃窜的温蓉和顾西珏顾玉脂。 顾廷之也看到了,他的手紧紧攥紧缰绳,用力到骨节发白。 甚至眼底透出一股子杀气。 若是他没有看到,那不堪设想。 不管是砸在马身上,还是砸在煜哥和如兰的身上,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看来之前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很苦逼,天轰隆隆开始响。 顾廷之抬头看了一眼,知道很快会有一场大雨。 急忙让人煜哥和去看回到马车上。 果盘,很快,雨就下了起来。 裴九娘急忙让人把之前准备的蓑衣给顾廷之。 与此同时,温蓉三人差点被砸下来的雷给劈中。 吓得三人都忍不住惊慌起来。 温蓉还是有些常识的,急忙拉着两人离开囚禁,回到官道上,楚楚可怜的想让人载一程,最后却差点被撞倒。 三人的狼狈,被过路的人看在眼里,有些甚至毫不掩饰鄙夷和嘲讽。 与此同时。 如兰趴在楚明月怀里睡着了。 煜哥也有些昏昏欲睡,可他却强撑着,只是还是在裴九娘怀里一点一点的。 裴九娘抱着他,安抚,“没关系的,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 煜哥却不肯,只透过车门看向外面。 裴九娘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急忙道,“你父亲得把咱们送回家才会离开,你放心,我会喊你的。” 得了裴九娘的保证,煜哥才像是彻底放下心来,最后把他搁置在裴九娘肩膀,很苦逼一动不动,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楚明月也听说了顾廷之要去南方剿匪的事情,也知道裴九娘跟他之间有隔阂,她看的很清楚,顾廷之一直在讨好他们母子,只是裴九娘却似乎并不想接受。 反倒是一心扑在煜哥和读书上。 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她没有提及这件事,只跟裴九娘互相探讨了一下最近读的书。 第189章 会死的 天快要黑的时候,顾廷之也看到了准备离开了。 来报信的将士已经在外面守候。 裴九娘看了他一眼,正要去喊醒煜哥,却被顾廷之拦住。 “就让他睡吧。” 顾廷之嘴上说着,却还是掀开帘子走到床榻前,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家伙。 看着跟他如出一辙的脸,还有那别扭又固执的性子,他一向面无表情紧绷地脸,在这一刻都仿佛柔和了不少。 以前他从不知道牵肠挂肚是什么滋味。 可这一刻,他却突然生出不舍,还有惜命。 以前他觉得他的归宿就是战场,最想要的死法就是死在战场。 可现在,他觉得她们的命很重要,不是他自己能说了算的。 他要为了妻儿活着。 他要赎罪。 要忏悔。 要弥补。 粗粝的大手还是不受控制摸上了稚嫩的小脸,只是轻轻一下,像是怕把他惊醒,又快速收回。 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离开的时候,手却被人抓住。 他回头,就看到煜哥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瞪着一双溜圆地眼睛看着他。 莫名的,顾廷之眼睛有些湿润了。 “煜哥,你再睡会。” 他一开口,嗓子有些沙哑。 “你,你要走了?“煜哥声音很小,带着一点刚醒来的迷糊,还有一点小奶音。 顾廷之没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顾煜才发现他自己换上一身铠甲。 他的手轻轻摸着他的银白色铠甲,顺势,就爬了起来,对他伸出双臂。 顾廷之怔了一下,才把他抱在怀里。 又怕自己身上地铠甲硌着他,就要把他放下。 顾煜却死活不肯松开。 “煜哥,外面还有…” “不…” 顾煜固执起来,死死抱着顾廷之,眼底都是害怕。 “不要去,你会,你会死的…“ 顾煜哭嚎起来,一旦开了口,就再也收不住。 裴九娘也闻声赶了过来,就看到煜哥趴在顾廷之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大喊大叫,嘴里念念有词。 裴九娘一边伯安抚哥,一边给顾廷之使了个眼色。 顾廷之也急忙跟顾煜保证,“阿爹保证,一定活着回来。” “不回,你会死,你会死,不要去,阿娘,不要让他去。” 顾煜求救般看向裴九娘。 他知道阿娘对他最好,阿娘从不拿他当无知小孩。 他真的梦到了,他看到他掉下悬崖,身上还插一点好多箭。 他不想他死。 顾煜地哭闹让裴九娘既头疼又疑惑。 煜哥不是胡闹的孩子,难道真的梦到了什么? 她知道煜哥经常会做梦,可是通常都是梦到上一世的事情。 可能是上一世的记忆在他入梦的时候一点点回来。 “阿娘,是,是真的,我真的梦到了,阿娘,你帮我…” 顾煜一抽一抽,他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这几天下来,他发现他其实没那么讨厌,他会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掖被子,也会给他讲很多他小时候和打仗的故事,该教他骑马打猎,他也承认,以后回来好好照顾阿娘和他。 所以,他不想让他去死了,他想让他活下来。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阿娘,他做过好多能变成了真的。 他梦到顾西珏他们会吃毒蘑菇,他们就吃了。 还梦到他得了第一,就得了。 当然,还有… 还有很多。 裴九娘表情严肃起来。 突然上前拉住煜哥的手,“你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身上中了好多箭,这里,还有这里…” 顾煜一边哭,一边比划着。 裴九娘不说话,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最后看向表情同样严肃的顾廷之。 看到顾廷之眼底有疑惑,却没有犹豫。 裴九娘深吸一口气,最后看向顾煜,“煜哥,不要哭,你父亲是将军,既受皇命,就是必须要去打,你现在告诉了他,他一定会小心谨慎的,咱们相信他好不好?” 闻言,顾煜也逐渐冷静下来,含着水雾看向裴九娘,在她坚定鼓励的眼神里重重点了点头。 最后挣扎着从顾廷之怀集下去,一边往外跑一边道,“等我。” 顾廷之不知道他做什么,以为他还是舍不得自己,想到儿子舍不得他,他心里顿时被一股子暖流灌满,想到未来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心里涌出不舍。 看着一直没有说过太多话的裴九娘,他心里的不舍更是达到顶点,他的手对着她抬起来,可又无力的放下,最后只道了一声,“我走了,无需送了。” “我还是送送侯爷。” 裴九娘主动道。 顾廷之惊喜,随即点头。 门口,顾廷之已经上了战马,随时准备离开。 裴九娘正冲他招手。 顾煜才喘着粗气跑来,脸上还挂着愠怒,不悦道,“不是让等我。” “照顾好你阿娘。” 顾廷之没有解释,男人之间,有时候是不需要解释的。 顾煜有些生气,可还是把怀里的包袱递给他,“给你的。” 顾廷之一怔,随即接过,正要询问是什么,就听到顾煜严肃道,“必须戴上,一直戴上,睡觉也不能摘下来。” 见状,顾廷之有些好奇,随手解开包袱,就看到是一枚护心镜。 怔了一下,挑眉看向顾煜。 “你哪儿来的?” “我得了第一名,跟夫子要的。”顾煜道。 闻言,裴九娘和顾廷之都怔住。 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名是一本前朝大儒的孤本。 那可是无价之宝。 可裴九娘也很快想起当时得到孤本的时候,顾煜犹豫不决地眼神,难道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了决定。 而且护心镜虽然并不罕见,可他看的出整一枚还是有些特殊的。 “是跟太子换的,他的应该很好,所以,你一定要一直戴着。” 顾廷之没想到儿子竟然为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冲他这份情谊,也重重点头。 “阿爹肯定会一直戴着的。” 第190章 愤恨 顾廷之走了,裴九娘和顾煜地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新府邸还在修葺,他们暂时还得住在府里。 可私下里,裴九娘已经开始让人整理库房,打理包裹。 只要新府邸那边修葺好,随时准备搬家。 空闲的时候,她在照顾煜哥之余,便会全身心投入到备考当中。 因为距离科举不远。 她有时候在国子监,也会拿出书研读。 这天,已经被赶出国子监的钟蓉开国子监收拾自己地东西。 因为都是教启蒙班的,钟蓉之间和裴九娘的教舍是挨着的。 她灰头丧气离开,也没想跟人打招呼,当然,就算是打,也没人理会她。 她现在是彻底的成了过街老鼠。 自从在狩猎场被赶走,她回到柳家,不仅被埋怨,柳霄也提出跟她和离,她自然不肯,以死相逼,才把这件事压下来。 这次她本来是想回来求祭酒通融,她可以离开国子监,让她地儿子柳辰可以继续留下,可祭酒根本不同意,还催促她赶紧离开。 想到这些,钟蓉心里被愤恨填满。路过裴九娘地教舍,看到她的瞬间,她心里的愤恨更是达到了顶点。 她落到这般田地,都是被裴九娘害的。 以前,裴九娘就处处压她一头,后来嫁的比她好,本来她一直觉得顾廷之跟她没感情,盼着他们夫妻离心,裴九娘被休弃,可没想到顾廷之跟她竟然莫名的好起来,就连裴九娘也越来越好。 想着,钟蓉在教舍前立足,眼神阴冷的盯着裴九娘看了许久。 一直到有别的夫子走过来,她才快速离开。 她一直都知道裴九娘有心参加科举。 她本来觉得裴九娘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她师承裴老太傅,也算是有些才名,可女子跟男子如何能比。 可随着裴九娘接连考过童生,秀才,举子,还有她做的策论,连国子监里的那些老学究都赞不绝口,她坐不住了。 自从朝廷颁布女子可跟男子一样参加科举的法令,为了让接下来的春闱,女子也能参加,特地新增了女子乡试院试,让那些有才学地女子,快速从白身变成举子。 其实钟蓉也偷偷参加过,只是止步童生,连着考了两次,都没有再盅。 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裴九娘踩着她往上爬。 她一直都知道鼓励柳霄去反对女子科考。 可是没用。 反倒是最近,阻挠的声音越来越小。 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似乎也已经默认了。 一想到裴九娘若是真的中了,那就是开朝第一批,以后说不定真的梦入仕做官。 到时候,柳霄又不知被她迷成什么样。 想着,钟蓉决定,决不能让裴九娘去参加。 可她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 思来想去,她最终想到了一个人。 狩猎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那个温蓉跟裴九娘很不对付。 后来她听说温蓉在狩猎场丢了大人,把人都得罪了。 她觉得其中肯定有裴九娘的手笔。 肯定是裴九娘做了什么。 他们都是被裴九娘给害了。 想着,钟蓉决定去找温蓉,让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裴九娘。 一个人对付不了裴九娘,说不定他们一起就能想出办法来。 温蓉三人自从淋雨徒步走回侯府,就都生了一场大病。 因为侯府现在在刘氏手里入不敷出,每天还有追债地,府医也遣散了。 三人也没有得到好照顾,只吃了外面药铺抓得药,过了很久,才稍微好转。 三人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因为刘氏削减开支,三人伺候地丫头婆子都少了,吃的用的都不好。 刘氏还因为温蓉开铺子说能赚钱,借了印子钱,可现在已经快要还不上了,温蓉又病着,之前说开铺子赚钱,也成了一句空话。 因此,刘氏整日对温蓉和顾玉脂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日,顾玉脂想吃什么桂花羹,刚交代下去,小丫头就哭着跑回来了。 顾玉脂见状,忍不住斥骂,“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小姐想吃,自己去说,老夫人说了,你还真拿自己当府里的正经小姐了,还吃桂花羹,怎么不吃龙肉?!” 小绿忍不住把刘氏的原话说给话顾玉脂听 顾玉脂气的脸红脖子粗,摔了茶盏。 她怎么都接受不了现在的生活,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看着自己简陋地屋子,这哪里是她该住的,她屋子里明明摆放着昂贵的家具,明明有新出的瓷器,还有最好的首饰,衣柜里地衣服都穿不完。 怎么可能是现在这样家徒四壁的样子?! 顾玉脂哭哭啼啼的,吵着要裴氏给她添置,她明明就该是她的母亲,明明把她当掌上明珠的。 顾西珏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温蓉倒是配合的说上几句。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 既然一切都是从裴九娘拒绝养两个孩子开始的,那只要让两个孩子回到裴九娘身边不就好了。 可裴九娘看两个孩子跟陌生人一样又怎么可能呢?! 听两个孩子所说,裴九娘之所以不愿意再收养,是因为两个孩子上一世最后跟她离了心。 可若是她真的把他们当亲生子女,又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对两个孩子弃之不顾。 说到底,还不是裴九娘从未真的把两个孩子当亲生的。 在她那个地方,父母对孩子的爱都是无私的。 就算孩子有了自己的家,不愿意跟父母在一起,父母就该自己待着,别给孩子添乱。 再说,听两个孩子所说,他们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就是有一次宴会上说裴九娘太过严苛,后来又把裴九娘赶去了偏僻的院子吗? 还不是她自己小气,又想不开。 子女和父母是平等的,父母能呵斥教训子女,子女难不成不能发表对父母的意见? 再说西珏要成亲,新妇进门,难不成她还要霸占最好的院子?! 温蓉越想越觉得裴九娘可真是自私又小气。 就那么点事,就抛弃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看着他们站在过成这副样子,还无动于衷?! 正骂着,有人来通报,说是柳夫人来了。 温蓉一怔,不记得自己认识什么柳夫人,可还是让人把人请了进来。 钟蓉还是第一次来侯府。 她以为侯府肯定金碧辉煌,可怎么都没想到堂堂侯府竟然如此简陋。 甚至走了半天,都没几个仆人?! 这让她心里原本对裴九娘的嫉妒更是少了一些。 嫁到侯府,做了侯夫人又如何? 过的还不如她一个书吏的夫人。 柳家再不济,也是世家,虽然在世家里排不上号,可底蕴仍在,柳家不倒,她就依旧有倚仗。 侯府,勋爵之家,可到底是底子薄。 一路走,钟蓉脸上的笑意都没少过。 一直到被带进温蓉地屋子,看着狭窄的屋子,大白天,该阴沉沉的,屋子里更是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东西,还透着一股子浓重酸臭的药味,她当即忍不住用帕子捂住鼻子,半点想走进去的想法都没有。 “柳夫人,咱们姑娘在里面,你请进。” 负责带路的丫头,留意到钟蓉的鄙夷,脸上也有些不悦。 其实她现在也有些后悔,现在侯府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甚至自己好几个月都发不下月钱。 很多没签卖身契的已经离开了,可她是签了的,只能在这里熬着。 可明明以前侯府光景还可以的。 夫人当家的时候,他们每个月月钱照发不说,还有打赏,过季的时候。衣服也是早早就开始裁做,家里出了事,夫人知道了,都会主动给银子。 可自从老夫人开始管家,他们的生活苦不堪言。 老夫人喜欢奢靡,又不会理家,她私下里听说,侯府的田地房契都被卖的差不多了。 老夫人还在外面借了印子钱,听说人家已经开始追着要钱了。 想到这些,小丫头脸上一片哀愁。 守在这种看不到希望的主子家,她哪里还有心好好侍奉。 把人送到了,就不想管了。 钟蓉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就走了。 她顿时脸露不虞。 这侯府规矩可真大,一个毛丫头,就该这么怠慢贵客。 可还是压了下去,敛上消息,走了进去。 第191章 相谈甚欢 伴随着笑声,“温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温蓉回头就看到钟蓉,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狩猎的时候,她帮自己一起说过话,可后来被裴九娘怼了。 再后来钟蓉和她儿子被赶走了。 “原来是柳夫人,倒是稀客。” 温蓉努力扯了一丝笑,一时搞不清楚对方来做什么。 “妹妹不用起身,知道妹妹病了,好好歇着。” 钟蓉看到温蓉挺了挺,急忙道。 温蓉怔了一下,心道,她什么时候要起身了,只不过是一直躺着,有些僵罢了。 不过她也懒得解释。 她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钟蓉跟裴九娘不对付,肯定是来挑拨自己的,哼,想让自己当枪?! 想着,她直接开口,“直说吧,来做什么?!” “妹妹还真是个直爽的性子,我上次见到妹妹,就知道咱们投机,只是没来得及跟妹妹接触,就…” 说到伤心处,钟蓉故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委屈又无奈的样子。 “你恨裴氏?!” 温蓉其实清楚钟蓉轮到那般田地,跟她自己和他那个超雄儿子脱不了关系。 她都觉得那个柳辰有些残忍。 不过钟蓉的意思,似乎是怪裴九娘和顾煜?! 虽然她并不认同,可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她现在孤立无援。 正是寻求盟友的时候。 “妹妹还真是直爽?!” 钟蓉愣了一下,嘴角牵起一抹子笑来。 随即又抓起温蓉地手,“妹妹难道不恨她?要不是她?妹妹怎么会生这么一场大病?妹妹地遭遇我都听说了,我一看妹妹就是个爽利人,跟我一样,咱们这种人张开直来直去,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绕,可偏偏这样才会容易吃亏,有的人,看着无害,却一包坏心,处处给人挖坑,坑害别人于无形,妹妹啊,咱们都被人害惨了?!” 钟蓉说着,又委屈的哭了起来。 本来对她有些无感的钟蓉,竟然也莫名的有所感触起来。 是啊。 他们可不就是太直了,才被裴九娘算计?! 裴九娘可不就是太心机深了,才会把他们坑害?! 温蓉也像是找到了知己,握住钟蓉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喊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大有推心置腹的架势。 钟蓉见差不多了,才委婉的告诉温蓉,“妹妹,姐姐看得出来,你心里有人,其实照我说,妹妹不管是相貌,还是才情,都比那裴九娘不知道好多少,怎么能屈居人下?!” 闻言,温蓉脸上浮现一抹子娇羞,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架势,“姐姐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实话,妹妹这等相貌才情,放眼京城,都是少见的,只是妹妹,你如今这名声可真是…” 钟蓉说着,露出遗憾来,看到温蓉脸上浮现羞恼,又急忙道,“可我知道妹妹都是被害的,有些人看着温婉大度,其实就是妒妇一个,谁家夫君不三妻四妾,我还主动给我夫君纳了好几个小妾,她啊,就是怕你会把侯爷的心都抢走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你… 其实不只是你,我也深受她所害,她以前还没出阁,救勾搭我夫君,她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那些狐媚手段,吧我夫君弄的五迷三道的,就算她嫁了人,却还是对她念念不忘,甚至还挑拨我和我夫君的关系…” “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姐姐看的透彻,可偏偏侯爷就是看不见…” 钟蓉地花酸豆说到了温蓉地心坎儿里,她不知不觉就跟着钟蓉的思绪。 钟蓉见状,顺势又说下去,“其实照我说,妹妹,你如今名声坏了,都是她所害,你倒不如勇敢一点…” “此话何意?” 温蓉一时有些懵。 “妹妹啊,虽说咱们女子需要矜持,可是那也得挑时候,咱们该大胆的时候就要大胆,如今机会就摆在妹妹面前了,妹妹可得好好的把握。” 说着,钟蓉见温蓉还是似乎不明白,就又往她身前凑了凑,最后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两句。 闻言,温蓉一惊,随即顿觉醍醐灌顶。 是啊,当年温婉能让顾廷之许下婚约,那她就能让他再次答应… 第192章 合谋 想着,温蓉顿时有了主意。 一改之前脸上的颓废,一双眼睛顿时熠熠生辉起来。 甚至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她知道顾廷之这次是去剿匪的,听说悍匪十分凶猛,一连下了好几个城镇,还杀了当地的官员,自立为王。 虽然她掌心顾廷之,可还是盼着,最好顾廷之能被悍匪抓住,她可以去救,冲着这份情意,顾廷之肯定会对她青眼相待。 可万一… 算了,还是让他受点伤,她去照顾她,朝夕相处,假以时日,铁打的心也该暖了。 想着,温蓉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动身。 钟蓉没想到自己办的比自己想的还要顺利。 原以为得费一番唇舌的。 不过也无妨。 她拉着温蓉地手,又开始叹息。 “妹妹这样的,做个妾室太委屈了,可若是裴九娘真的高中了,入朝为官,那她肯定不会答应让你进门的。 到那时候,就算侯爷功劳再大,也得为了她让路。 说起来,裴九娘也真够自私的。” 钟蓉发现,根本不用把话说的太明白,也不用太用力引导,温蓉本身就对裴氏恨的紧,自然而然会把事情往坏处想。 温蓉果然脸色变了。 裴氏要科举的事情,她也早就知道了。 她本来还想着,这件事会让她和顾廷之离心。 毕竟古代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操持家务,做个贤妻良母。 不仅仅古代,他们那里地很多男人也是这么想的。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顾廷之不仅不阻挠,还为了她想辞官。 刘氏闹了,都没用。 裴氏果真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只想着她自己。 孩子们稍微做的不合她心意,她就放弃了他们。 现在有往上爬地机会,就全然不管自己的男人仕途会不会就此中断。 偏偏廷之却被她给蛊惑了。 想着顾廷之那样一个英雄人物,却为了裴氏甘愿舍下一身功劳,甘愿做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文松更是嫉妒的双眼发红。 裴氏凭什么?! 她那么平凡,怎么配拥有这样一颗炽热的心?! 要该有,也是她。 这么想着,温蓉更是拿定主意。 一定不能让裴氏得偿所愿。 凭什么她一再的倒霉,裴氏却踩着她往上爬。 这次,她要让裴氏知道爬的越高跌的越惨。 钟蓉把她面儿上的变化一一看在眼里。 适时道,“我觉得裴氏就是太闲了,我听说府里的掌家权都不在她手上?难怪她还有闲心去想这么多事情!” 闻言,温蓉面露无奈,“我姑母年纪大了,每天都拖着病体离家,可裴氏不管不顾,只管自己博名声。” “是啊,这样不敬婆母的媳妇,要我说,早就该一纸休书了!” “还不是我表兄觉得过去五年亏欠了她…” “亏欠?这是裴氏觉得吧?要我说,是裴氏压根就配不上侯爷才对。 男主外女主内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若不是侯爷在外面浴血拼杀,她这个侯夫人当的这么安稳?这么风光? 要我说,是她亏欠了侯爷,亏欠了侯府,她一没照拂好侯府,让老夫人顺心,让侯爷放心,二没让侯爷舒心。 我可知道其他守边将军身边都有妾室,可我听说侯爷身边一个都没有,成亲五年,侯爷这个年纪,竟然只有顾煜一个孩子。 还不是裴氏善妒所致。 你们顾家对他可真是太包容了。” 本来就觉得裴氏不好的温蓉,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姐姐,你说的可太对了,简直说到了我心坎儿里,我以前就这么觉得…可偏偏裴氏总是一副她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就连侯爷都也这么想…” 说着,温蓉突然反应过来,失声尖叫,“我明白了,pua,这是pua?!” 钟蓉离她很近,被她震的耳膜疼,却还是忍住不满,问道,“妹妹在说什么?!”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裴氏这个贱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控制侯爷,就是,她总是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地样子,时间久了,就会让侯爷觉得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可其实这一切都是她精神控制侯爷…” 温蓉越想越气,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恨不能去撕了裴氏。 钟蓉听不懂她说的什么pua,一类的话,可看到她这么恨裴氏,却很高兴。 “妹妹说的对,我也突然想明白了,妹妹,要我说,你该劝一劝老夫人,可不能让裴氏太轻松了。” 钟蓉想的是,只要裴氏忙起来,无心科举,那最好不过。 温蓉一边点头,一边就要拉着钟蓉的手说掏心窝子的话。 可她还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对外人说。 可她觉得钟蓉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再说,侯府如今,只怕刘氏撑不了几日了。 “姐姐,实不相瞒,我姑母也没办法,实在是裴氏不接…” “不接?!” 钟蓉嗤笑,不过想起什么来,很快收敛。 可不是不接,毕竟满京城都知道侯府就是烂摊子。 她想接才怪。 心里这么想,可她面儿上却不显。 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随即抬起头对温蓉道,“妹妹,你就是太心善了,她不接,就不接吗?若是老夫人病了,难不成该由着她?!” 此话,让温蓉若有所思。 装病,刘氏也用过了。 钟蓉见状,心里骂了一声蠢货,却一副贴心的样子,“你可知道我婆母是怎么管家的?实不相瞒,我家老太君原本也是把着不放,可我婆母直接趁她去乡下养病,就把掌家权夺了。” 闻言,温蓉怔了一下,接着豁然开朗。 是啊。 要是姑母离开了,那那些要债的找不到姑母,还不是去找裴氏。 想着,温蓉拉住钟蓉的手,又姐姐妹妹的说了好一通。 钟蓉见温蓉已经上道儿,再也忍受不了屋子里地酸臭刺鼻味,急忙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第193章 讲条件 钟蓉离开没多久,温蓉就挣扎病体起身,去找了刘氏。 刘氏正大发雷霆,看到她来很没好气,没等她说话,就先劈头盖脸的骂了她一通。 那些话可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温蓉心里暗骂死老太婆,面儿上却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静静等刘氏骂累了,就急忙上前认错。 “姑母,蓉儿知错了,这不是,蓉儿来为你想办法了?!” “办法?什么办法,别是什么馊主意?要不是你说能赚钱,很快就能还上,我也不用借…现在钱还不上了,每天要债的堵门,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起来,刘氏就头疼。 以前裴氏管家,她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做个妾室。 做什么侯门主母。 做什么劳什子老太君。 “钱我是没有,可是咱们府里有人有啊…” 温蓉轻笑。 刘氏怔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裴氏,当即忍不住又骂起来,骂完,抿了一口茶,又冲温蓉,“你这不是废话,她愿意出,我还能这么愁?!” “姑母,她只要是侯府主母,还想借着侯府主母这个身份风风光光,就由不得她…” “你什么意思?” 刘氏总觉得话里有话。 不过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可关键是裴氏死活就是不愿意,她也不是没想过让人去裴氏那偷拿,可去的都是废物,根本连裴氏的身都近不到。 她都怀疑裴氏把私库转移走了?! 这在府里还好说,不在府里,又有什么办法?! “姑母,你最近身体不好,要我说就别劳心劳力了,咱们索性去乡下,或者去山上住段时间,修身养性,对你的身体肯定也大有裨益。“ 说着,还冲刘氏撒娇,“到时候让玉脂陪你,好好的散散心。” 闻言,刘氏一怔,随即看着温蓉,“你呢?!还有西珏?!” “西珏毕竟还要在国子监读书,功课不能落下,至于我,姑母,表兄一人南下,我始终不放心…” “你要去找廷之?!” 刘氏惊愕,随即又是大喜。 “你说得对,廷之喜欢人照顾,你去了,我也放心,只是这次,你可别办砸了,那我就带着玉脂去乡下住段时间,正好,我也有些年没回去了,是该回去探探亲了,我这就让…可西珏一个人?!” “姑母放心,西珏毕竟还是孩子,不会有人为难他的,大不了让他住在国子监,难不成他们还敢…再说那些人不傻,怎么可能放着裴氏和顾煜不找,去找西珏…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姑母,切不可动静太大,让裴氏察觉,最好是简装上行,悄悄的走。”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让人收拾…” “好。” 温蓉见刘氏同意,心里乐开了花。 正好这段时间,顾晏之不在府里,顾娉婷也去同窗家做客。 刘氏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而与此同时。 裴氏院子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倒是没想到顾西珏还会主动来找她,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 又要遣走婢女,又要关门的。 她本来懒得管,可也有些好奇他会说什么。 便一一照做。 可等了半天,他都支支吾吾不说。 彻底把她的耐心磨没了。 就在她准备送客地时候,顾西珏才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我可以说,可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迫切的看着她,眼神里都是希冀。 他知道温蓉出主意让刘氏带着顾玉脂躲出去,把烂摊子留给裴氏。 他也怔愣了许久。 可他最终还是决定这点伎俩根本不可能让裴氏妥协。 以往地经验和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 所以,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被裴氏发现痛打回击之前,他倒是不如来做个顺水人情。 说不定还能在裴氏这里获得一丝好感。 当然,他也知道她不可能接受自己。 可他或许可以换一点别的。 毕竟这一世,他已经丢了太多的人。 也已经没人护他前行 他必须要有为自己打算。 “顾西珏,你爱说不说,是我对你太仁慈了?让你觉得还有脸跟我谈条件?!” 裴氏讥笑。 她的话让顾西珏的脸彻底的阴沉下去,垂在两侧的手暗暗攥紧成拳头,预示着她的不甘。 裴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丝毫没有畏惧,只有奚落和嘲弄。 她也不是没想过报复。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就发现,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他们自己就会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 而且他们每次自食恶果,却又总是会把这一切的不公和遭遇都怪罪到她身上。 好像她就必须要为他们做什么才成,不做,就是十恶不赦。 她都有些怀疑他们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可看着顾西珏协办,她倒是突然由着好奇起来了。 “说说吧…” “嗯?!” 许是没想到裴氏会改主意,顾西珏一时间没回过神。 “不是要跟我谈条件,说说看,什么条件?!” 她还真想看看,他能多不要脸,提出什么来?! “我…” 顾西珏反倒是犹豫了。 “不说?那就别勉强。” 她只是好奇,又不是非知道不可。 “我,我想要一笔钱,还有,我想进顾家族谱。” 顾西珏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机会。 “要求还真多。” 裴氏翻了个白眼,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见她没有太大的变化,顾西珏一时间为无法猜透她的心,忍不住小心翼翼问道,“你,会,答应吗?” “你觉得呢?!” 她挑眉反问。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顾西珏心里更没底了。 他不知道裴氏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明明她以前很好的,对任何人都好的没话说。 也不会让他觉得这么不可测。 有时候都觉得裴氏不是真正的裴氏。 会不会跟温蓉一样寄生了别的灵魂。 可她看他地眼神又不像。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顾西珏的心跌入谷底,他终究还是胆怯了,或者是失落了。 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厚着脸皮来了。 最后还是跟预想地一样。 “一个。” 见他要走,裴氏才出声。 他后背一顿,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她,微微张嘴,半晌,白问,“什么?!” “我说我只可能答应一个,你自己挑选。” 裴氏一边抠着指甲上的寇丹,一边随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