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漩涡》 一、意外 云州大学宿舍,陈珈指尖飞快的在手机键盘上移动着。几分钟前,她收到了妹妹陈简的短信,这条信息彻底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陈简为了帮母亲还债,非法盗用了银行数百万资金…… 陈珈本是孤儿,所拥的一切都源自养父养母的给予。养父意外身故后,养母迷上赌博,这才铸成大错。妹妹陈简,养父养母的亲生女儿,一个需要保护的电脑天才,若不想她坐牢,陈珈必须在一个月内凑出这笔钱还给银行。 在此之前,陈珈是一个名下挂着两间商铺的在校大学生,仅靠租金就能保证毕业之后衣食无忧。现在,她要凑出这笔钱就只能变卖家中所有产业。自此之后,她们母女三人靠什么生活? 天色微亮,陈珈走出宿舍,决定乘最早的航班回去解决问题。路过宿舍楼下的宣传栏时,她驻足看了一会,那儿经常贴有各类招聘信息,或许会有适合她的。 片刻后,她默记了一个号码。 公关招聘,气质形象佳,月薪五千起。她知道广告上需要的公关绝非学习公共关系学的公关,那又如何?她背负着无法推卸的责任,家里有债务要还,还有两个人需要她养活,出卖自己是最快的方法。 云州机场,陈珈还未出地铁站就看见很多疲惫的旅人拖着行李朝站内涌入。陈思源出现在她视野时,她以为看见了失散多年的姐妹,一种莫名地亲切感油然而生。 她呆呆地看着陈思源,后者正低头打电话,如果不是一头短发,那感觉真像是在照镜子。就在彼此擦身而过的瞬间,怀着一种我与这人究竟是何关系的疑问,陈珈放弃了去机场,转身牢牢地跟在陈思源身后,尾随她坐上了开往市区方向的地铁。 地铁停靠在空港物流站时,陈思源下车了。陈珈不解地跟在她身后,心道:这人难不成是空姐?除了机场职员,一般人不会在这个站下车。 空旷无人的站台上,陈思源将手机放入提包,径直走向对面站台……这行为搞得陈珈愈发纳闷,机场与市区就一条线。这人不去市区,反而走向对面站台,难不成还要坐回机场? 不等陈珈想清楚,一股热风从隧道涌出,对面地铁进站了。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走到前方的陈思源优雅的放下了手中提包,纵身一跃朝驶进站的地铁撞去。 自杀的方法有很多,平静如一氧化碳中毒,死时面色红润,就像睡了一样。惨烈一点儿可选择上吊、割腕,甚至跳楼,像陈思源这种直接同列车相撞的死法,完全超出了陈珈对自杀的定义。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前一刻还对着电话低语的美丽女子,转眼就如此决绝的冲向了还未来得及减速的列车。血花飞溅,地铁骤停,那些因惯性而摔倒的乘客完全不知列车与铁轨之间已经多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几分钟后,地铁内外都乱成了一锅粥,在沸腾的人群之中,作为目击者的陈珈显得格外冷静。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也没有探头朝轨道去看一看的好奇,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十几秒后,她从容地提起陈思源放在地上的手提包走了。 什么是实用主义者?把一切以有用和没有用作为行为评价标准的人。 陈珈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尾随陈思源是因为想知道这人是谁,为何同她如此相像,一旦陈思源死了,尸体给不了她答案,但死者生前的提包或许留有线索。 那是一个名牌包,包里有用的东西不多,除了一直在响的手机外,还有死者的身份证……手机铃声不依不饶的响着,为了避免被人注意,陈珈接通电话,试图告诉对方,机主已死。 “钱只能凑出三十万,别逼我。” 一个“钱”字儿让陈珈止住话语沉默以对,她需要钱,钱可以让妹妹陈简不用去坐牢。 电话那头的人等不到回答,只能哀怨地继续道:“思源,我们是有感情的,三十万不少了,你也知道我不能离婚。” “好!”陈珈回答的很干脆。 婚外情,三十万买断,对于死者或许不够,却能保证她们母女三人短期内不会为生活所困。 电话那头的人不曾料到“陈思源”会如此爽快,愣了几秒才说,“记得下午去云州市刑侦大队报到。你先在那儿委屈一段时间,实习期满我会想办法将你安排过来。” “恩。” “这段时间风头紧,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照顾好自己。”对方匆匆说完挂了电话,陈珈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心道:说好的三十万呢? 手机短信很快响了,屏幕提示只有“钱还是按老规矩……”短短几个字,要想看到全文就必须进入手机短信箱。 陈珈颇为无奈地看了看陈思源的手机,某品牌最新款,与她的是同款。这款手机的卖点之一就是指纹锁,一旦手机被强行破解,为了保护机主隐私,手机里所有信息会被全部清空。 她尝试着按下了手机上的按键,“再试一次”的提示让她明白机主设置了指纹锁,只要密码和指纹不对,她就无法得知先前收到的短信内容。 这下该怎么办?猜出手机密码?又或是拿到机主指纹? 手机密码有四位数,一万种组合,她不认为自己能猜到。至于机主指纹……死人不会跑,这个应该可以拿到。 下午四点,陈珈打车到了城西殡仪馆。轨交员工告诉她,自杀者的尸体按惯例是送到城西殡仪馆。 出租车绝尘而去后,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建筑发呆。她要到城西殡仪馆,这儿却是云州市刑事侦查大队,司机怎么会把她拉到这儿? 外事问谷歌,内事问百度。 上网查找一通后,她总算弄清了缘由。城西殡仪馆,曾经是云州市设备最先进的殡仪馆,是处理领导身后事的不二选择。旧城改造,殡仪馆外迁,其原址因为有先进的冷藏设施而被刑侦大队借用。 自此之后,老市民戏称刑侦大队为城西殡仪馆。谁家小孩若是吵闹得太凶,家里人就会恐吓小孩说:别闹了,再闹殡仪馆就过来抓人了。 陈珈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轨交员工口中的城西殡仪馆并不是真正的殡仪馆,而是设在刑侦大队内部的法医鉴定中心。看着停放在不远处的警车还有值班室里的警察,她转身离开了刑侦大队。 走进去认领尸体,不现实。她和死者陈思源没有任何关系,进去后不但见不到尸体,可能还会因各种繁琐的手续而暴露身份。 放弃三十万,更不可能。上天既然给了她不用卖房的机会,如果放弃了,她要如何照顾家里的母亲和妹妹?难不成真去卖~身? 再说了,她尾随陈思源的初衷就是为了了解两人之间是否有关联,她相信陈思源手机里的内容能告诉她更多。 8月3日,晴,骄阳还不到正午就已开始展示着它火辣辣的热情。 陈珈顶着新剪的短发,拎着陈思源的提包,步履从容地走向了云州市刑侦大队的办公楼。想要拿到陈思源的指纹,冒名顶替是陈珈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首先,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帮陈思源安排好了工作,恰巧就在刑侦大队。其次,能够证明陈思源身份的证件都在她手中,警察应该还没有查出卧轨自杀者的身份。 她只需假冒陈思源到刑侦大队报到,利用职务便利尽快解锁电话……等到警察弄清自杀者是谁时,她早已离开云州,离开了有关陈思源的一切是非。 陈思源在警队的具体职责是什么?进去后要如何混进法医鉴定中心? 对此,陈珈能想到的不是太多。她仅凭陈思源留下的名牌包以及身份证上大她两岁的年纪猜测这个女人会被她的情人安排到警队搞文职,到时候只需占着关系户的便利混入停尸房就行…… 刑侦大队的办公楼很像教学楼,进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两侧墙壁上贴着警务信息和楼层分布示意图。楼梯在整栋楼的中间,办公室一间挨一间的分布在楼梯两侧。 陈珈看了一下贴在楼侧的示意图,大队办公室、技术中队、情报资料室、有组织犯罪侦查中心……没有哪个部门像是管人事的,她该去哪儿报到呢? 想想电话里那人的语气,既然一切都帮陈思源安排好了,她去大队长办公室应该错不了吧! 上楼时,不断有身着制服的警察从她身旁走过,面对别人打量的目光,她不断地暗示自己要镇定。这些人很快就会成为她的同事,他们看她,只因为她漂亮而已。 九点一刻,大队长办公室还没有开门。这让守在门口的陈珈看起来特别明显,一个路过的警察忍不住问:“你有什么事儿?” 突如其来的询问吓到了陈珈,快速地看了这个警察一眼,她轻声问:“大队长什么时候上班?” “你找局长?他不在这儿办公!” 啊!局长?公安局局长是刑侦大队队长?陈珈感到一丝惶恐,有种想要掉头离开的冲动,可是……想到家里还等钱用,她抬眼看着那个警察问:“我是来警队报到的,请问该去找谁?” 报到?陈珈的回答引起了李志军的兴趣。眼前这姑娘纤腰长腿瓜子脸,白皙肌肤加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这模样别说在云州,就放全国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她会来刑警队工作? “新人?学什么专业的?” 陈珈哪儿知道陈思源的专业,只好重复问:“我该去哪儿报到?” “二楼,找白队,他是我们副大队长,队里的事情都由他负责……对了,我姓李,是……”不等李志军把话说完,陈珈扭头就走,连声谢谢都没有。 李志军看着她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自语道:真是个怪人。他声音不大,说的又是云州方言,以为陈珈听不懂。却不想陈珈在云州念书,多少能听懂一些,只不过装出听不懂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朝楼下走去。 二、第一案 二楼,副大队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从外面可看见屋里坐着三个人正热络的说着什么。 体态微胖,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是兼任刑侦大队队长的王局。他正向副大队长白嘉祥介绍着站在身旁的男子,“小白啊,这是刑警学院的吴教授,专攻法医学,这段时间会留在云州指导工作。” 白嘉祥是室内唯一一个穿警服的人,一米八五的身高,英俊的样貌,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扮演警察的明星而非真正的警察。他热情地握住吴教授的手,面带笑容地与其寒暄着,不细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眼底深处那片淡漠。 被称为吴教授的男子比白嘉祥还要高些,体态较瘦,三十多岁年纪,顶着一蓬乱糟糟的头发,一副茶色的方框眼镜遮住了大半面容。但从他的下颌、嘴唇以及鼻梁来看,这人的容貌理应不错。 他握着白嘉祥的手说,“哪里,哪里,王局客气了。云州市的法医队伍非常优秀,我在这儿谈不上指导工作,主要还是相互学习。”说话时他朝门口看了一眼。 白嘉祥是一个出色的刑警,注意到吴修的动作后。他转身拉开了房门,一直站在门口的陈珈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中,“你是……” 陈珈极快的回答,“我来报到。” “陈思源?” “是。” “昨天就该到的,为什么现在才来?” 面对白嘉祥的质问,陈珈顿了片刻才说,“以后不会了。” 白嘉祥不满意她的回答,又不好当着王副局的面儿发作,只说:“省里安排过来实习的,刑警学院毕业,说起来应该认识吴教授。” 什么?陈思源居然是毕业于正规警校!这么说她真的是警察而非一般文职人员? 这一刻,陈珈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冒充警察可和冒充医生一样困难。先不说专业技术,她该如何面对房间里这位与陈思源同校的教授?若他开口问起陈思源的专业和老师,冒名顶替的事情岂不是瞬间穿帮? 想到这些,陈珈巴不得将脑袋埋在了胸口,其闪避的模样引起了屋里几人的注意。 吴修抬了抬眼镜框,茶色的镜片遮住了他扫视白嘉祥的眼神,只听他问:“你的老家在哪儿?” 陈珈按陈思源身份证上的地址说了,极北的一个城市,与地处西南的云州呈对角线。这也是陈珈敢于冒充陈思源的部分原因,她猜测陈思源在云州并没有相熟的人。 “挺远,能来云州不容易,实习期就跟着我吧!”吴修的话语让众人有些吃惊。 白嘉祥道:“那怎么成,她学的是刑事科学技术,我打算安排她跟着技术中队的人。” 刑事科学技术。 陈珈总算知道了陈思源的专业,从名称来看,陈思源学习的应该是痕迹检验,图像处理什么的。这种专业不太容易蒙混过关,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珈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白嘉祥发话,只听他拒绝了吴修的提议,并说一个搞痕迹的实习生能跟着法医学什么? 吴修隔着镜片又扫了白嘉祥一眼,坚持的说:“刑事科学技术不是包含了法化学吗?我对药物进入机体后是否因剂量和个体差异而被定性为毒~物有过非常深入地研究……还是让新人跟着我好了。” 一直旁观的王局有些看不懂了,不明白吴修为何会对一个新人充满兴趣?难道这人不是为了124大案而来? 王局是副职,去年才空降到云州市局。听到公安部直属大学的外聘教授要以私人身份来云州市刑侦大队“学习”,这里面的名堂可多了。公事儿?没有任何书面文件。私人行为?上面的人可是专门为此人打过招呼! 他道:“吴教授说得对,刑事科学技术与法医学相辅相成,新人能够跟着吴教授学习也算全了两人的师生缘分。” 话说到这份上,王局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不管吴修此行目的为何,他都会站在吴修这边。 看见白嘉祥淡漠的眼神因为王局这席话再度掀起波澜时,吴修有些兴奋,暗道:若此人真和124大案有关,这般狡黠的猎物定能让自己乏味已久的生活增添一丝乐趣。 陈珈并不知晓这几人的肚皮官司,她一心想要离开这里,争取中午就能混入尸库拿到陈思源指纹。可没料到陈思源竟然是正规院校的毕业生,一个社会关系那么复杂的女人怎么会是人民警察呢?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 正当陈珈跟在吴修身后,如愿以偿的朝着法医办公室走去时,一警察追了出来,“吴教授,王局接到电话,青溪市月牙湖风景区发生僵尸咬人事件,白队负责这事儿,王局问你去不去?” 青溪、白嘉祥,王局可真会安排。蹙眉思考几秒后,吴修说,“我们去哪里集合?” “前面停车场,白队一会儿就到。我叫王强,路上负责开车。” 吴修提脚就走,陈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尸库,想了想自己的目的,大着胆子说,“吴教授,我先去法医办公室等你。” 不等吴修回答,自称王强的刑警说,“不用,白队已经让人帮你们准备好了箱子,跟我走就行。” 陈珈正眼看了看王强,同出色的吴、白两人相比,这人就是路人,讨厌的路人。 她挣扎着说:“我今天是来报到的,还没有准备好。” “我知道,所以说你很幸运,碰巧赶上了队里缺人。知道吗,报到第一天就能出现场,多令人羡慕啊。我初到刑警队那会儿,根本没有出现场的机会,每天都被派出去干着片警的活……” 王强发自内心的羡慕并没有得到陈珈的认同,看她面无表情的模样,他问:“不高兴?为什么?” “有工作还值得高兴。” 王强看看她白皙的肌肤,又看看头顶上火辣辣的阳光,“干刑警就得这样,坐办公室可学不到东西。”陈珈不说话,吴修笑眯眯地接口道:“小陈的见解挺有意思,像我们这种特殊职业,天天赋闲最好!” 经他这么一解释,陈珈先前那话顿时有了别样的意思。警察、消防、医生都是特殊职业,从职业属性而言,警察没有案件,消防没有灾情,医生没有病人,这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陈珈看了吴修一眼,她的话可不是这个意思,她是真不高兴出现场。青溪离云州有点儿远,她不想把拿指纹的事情拖到明天,这里是警队,她在冒充国家公职人员,多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王强笑笑,“现在的年轻人,想法就是多!真要没了坏人,我们就得下岗。”话音刚落,陈珈就说,“国外对中年人的界定是40岁,我国是35岁,如果你没有35岁也算年轻人。” 吴修瞥了陈珈一眼,这人怎么回事儿?先前还挺老实地,这会儿怎么会那么多话?若不是白嘉祥多看了她几眼,他才懒得管她,不禁岔开话题,“说说案情吧!” 王强道:“青溪市与云州市相距180公里,县级市,彝族聚居地。月牙湖是该市出名的旅游景区,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是彝族火把节,也是月牙湖风景区接待游客最多的日子。” “昨夜,月牙湖风景区的一个游客接待点突然发生骚乱,有目击者称,看见僵尸从山上下来混入游客群并咬伤了两名女游客。” 王强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吴修和陈珈是什么反应。 陈珈说,“农历六月二十四不是昨天。” 王强只得解释,“为了吸引游客,月牙湖风景区会将六月二十四日前后两周都称为火把节。” 陈珈听懂了,这和商场的节日促销一样,节日前后都属于打折降价的范畴,不仅仅指节日当天。 吴修问:“这事儿为什么会报到刑警队?”他可不信这世上有僵尸,就算真有,只要不出人命,这事儿也归当地派出所管辖,根本不会惊动刑警队,除非有人想让他搅入青溪那潭浑水。 “昨夜有人把僵尸咬人的视频放到了网络上,网监大队发现后将事情汇报给王局。局长让网监控制了事态发展,但局里需要对此视频有个说法,王局让白队负责此事。” “白队给当地派出所打了电话,他们并不知晓此事,只说早些时候接到景区报案,有一个旅游团的导游不见了……” 王强不用多说,吴修已经知道了这事儿的严重程度。云州是一个旅游城市,僵尸咬人的话题已经够惊悚了,导游失踪一事儿为这惊悚的话题又添了几分诡异。 在这资讯发达的时代,政府的动作绝不能比网络慢,不能让谣传取代真相。一旦“风景区导游遭遇僵尸生死不明”的话题成为了新闻标题,这对青溪乃至云州的旅游业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伤害。 三、僵尸 不远处,白嘉祥带着三人也朝停车场走来。吴修见状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暗自揣摩起白嘉祥的用意。据经验,似月牙湖这种未见尸体的案情根本无需出动那么多警力,白嘉祥此行究竟为何? 两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白嘉祥喊住了正要上车的陈珈,“思源,我让人帮你准备了勘察箱,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陈珈显然不适应陈思源这个新名字,一直没有意识到白嘉祥是在喊她。直到吴修顿住脚步,提醒说:“小陈,白队叫你。” “啊!”陈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一旁的王强打趣道:“想什么呢?那么出神,该不会被案子吓到了吧?” 陈珈窘迫的走到白嘉祥身旁,心道:糟糕!这儿是刑警队,周围都是经验丰富的警察,我要如何掩饰刚才的失误? “白队,我有男朋友了,你这样喊我会被人误会的。” 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面色各异。陈珈就需要这种效果,大家把心思放八卦上,自然会忽略她过于迟钝的反应。 白嘉祥面色如常的将勘察箱递给陈珈,指着身后的两个刑警道:“他们两人都姓陈,叫你思源是方便大家区分。刑警工作有特殊性,出现场时,我们很少连名带姓的称呼同事。” 陈珈故作尴尬的垂下头,她在办公室见过白嘉祥和女友的合照,知道白嘉祥这么叫她肯定有理由,果然…… 眼见她将头低的不能再低,王强出言安慰道:“上车吧,大家都姓陈,百年前是一家人。微胖那人负责痕迹鉴定,戴眼镜的是实习法医,你记住这些就够了。至于你,队花,美女,随便挑,我们都认可!” 他的说词逗笑了众人,陈珈红着脸从白嘉祥手中接过勘察箱,转身就朝车子走去。吴修紧跟在她身后,为吴修提箱子的实习法医想要与他同车,却被负责痕迹鉴定的胖子给拉住了。 除了陈珈,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可见吴修的身份并不受欢迎。在这群警察眼中,上面派人过来,准没有好事儿! 上车后,陈珈一个人坐后排,拒绝将勘察箱放入后备箱。她当着王强的面儿打开箱子,只说要检查一下箱子里的东西。 吴修坐前排,一直用右侧的后视镜观察着陈珈。见她打开勘察箱将物品一件件拿出来查看着标注,好似从未见过这些物品一样,他偷偷给她拍张照并发了出去。 直觉告诉他----新人有问题。 王强开车很稳,见吴修闭目养神不愿说话,只得问陈珈,“第一次出现场?” “算是。” 王强识趣地闭上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么? 不多时,吴修将手机拿出,收件箱里已经有了关于陈思源的一切信息。 陈思源,收养儿童,出生地不祥。养父,北方某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普通民警。养母,社区医院护士。 高中时,她的养父养母死于车祸,其监护权被转移到养父的亲弟弟手中……此人就职于该市市政府。 大学,刑事警察学院刑事科学技术学学士,成绩不好,多次挂科……据传能顺利毕业是因为与学校某领导有特殊关系,此次来云州实习也与那领导有关。 资料上附有陈思源照片,三张不同年龄的证件照,两张家庭照。 吴修看完就删了信息。 后座那人绝对不是陈思源,两人只是乍看很像。陈思源有酒窝,后座那人没有;陈思源的眼睛是内双,后座那人不是。抛开这些细节,从刑警学校的资料上看,陈思源身高一米七一,后座那人却有一米七五,这误差已经很大了。 吴修忍不住又朝后座看了一眼,发现陈珈一直低头在看手机时,他看似伸懒腰般抬起了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玻盖巧妙地倒映出了陈珈的手机屏幕。虽然只映出短短几个字,但他大致猜出了陈珈在干嘛。 思考片刻后,他又发了一条信息:修改陈思源资料,将其身高改为一米七五,删除家庭照,保留模糊证件照。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刑警队卧底的,小丫头经验太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一旦将警察变为敌人,这可是一群随时能让人死于意外的合法持枪者。 他帮她一次,权当行善。 金粉、银粉、磁粉、胶带、棉签……陈珈在互联网上搜索着如何使用这些工具。信息爆照的时代,什么都能在网上查到,只不过得自行在浩如烟海的资讯中辨别真假。 这时的她,完全不知自己冒名顶替的事情已经被看破,更不知吴修不但没有揭穿,反而在暗中帮了她一次。 王强手机响时,陈珈还在苦苦分析网页上的资料。直至“啊……啊……”的尖叫声在车内响起,她才分神朝前排看了看。 只见王强趁着红灯停车之际,低头查看了手机视频。片刻后,他将手机递给吴修,“吴教授,你看看吧,这是网监大队发过来的视频。由于拍摄环境太差,已经处理过的图像也只能达到现在这种清晰度。” 说完,他发动车子,很快又跟上了白嘉祥他们。 吴修重看了一遍视频,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在车内回荡。 一分钟后,陈珈接过吴修递来的手机,学他的样子将视频重放了一遍。 视频不长,画面刚开始就见一个身穿奇怪衣服的男人扑在一个女子身上。女子挣扎着,尖叫着,却因体能有限始终被男子牢牢地压在身下。 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还跪着一个女子,视频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只见她一手捂脸,从指缝间露出的白皙肌肤已被鲜血覆盖,她的另一只手努力往下挥动着,似乎想把什么给打走。地面上翻倒的板凳遮住了她的双腿,让人看不清她在挣脱什么。 画面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堆篝火正在跳舞。音乐及跳舞时的大声吆喝盖住了尖叫声,直到有人喊了句“僵尸咬人……”只见人群四散,手机画面从僵尸咬人转换到骚乱的人群,一个当地村民挥着手跑来时,画面黑了。 陈珈一言不发地将手机还给了王强,后者接过手机,问:“有什么想法?”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刚上网查过,刑侦只管刑事案件,僵尸咬人案件没有死者,导游失踪一事儿也没超过二十四小时。白嘉祥出现场可以理解为控制舆情,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上吴修和一个实习法医,没有尸体的现场要法医干嘛? 王强被陈珈生硬的回答惹恼了,总觉得和这姑娘说话就像抬杠,“你这人怎么那么怪,每次问你案情尽扯一些不相干的问题。领导既然让我们出现场,就该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一天之内,陈珈第二次被人说怪。 很小她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医生说她和陈简一样,她们姐妹都患有自闭症。医生的话她不信,她是收养儿童,六岁之前根本没有见过陈简,她们不是亲姐妹,又怎么会一样。 不爱说话,不爱交朋友就是有病?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自闭症患者,不需要接受治疗,她尝试着去说服医生,她的不同只因为她看到的世界和别人不一样。她告诉医生,她看到的世界全部由一帧帧图片组成。她能记住图片上的一切,并能将记忆中的图片进行比对,她的脑子就和相机的存储卡一样。 医生没有用心听她说话,医生的注意力都放在养父养母那里。在医生眼中,她就是病人。不爱说话,孤独离群,无法同父母建立亲密联系……所有症状都是自闭症患者的具体表现。 至于她为什么能够将看见的书籍和画册分毫不差的复制出来,医生含糊的解释说,也许她和陈简一样,她们都属于高功能自闭症患者。 最终,医生说服了养父养母。她和陈简一起被送入了医院,接受着漫长而无意义的自闭症治疗。 从那时起,她一直在努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别人一样。可她不管怎么努力,在别人眼里始终还是怪人。 王强说完就后悔了,新人会发问是好事儿,娇滴滴的一个姑娘被他这么一说,待会儿还敢不敢工作。这样想着,他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陈珈,见她稚嫩的面容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时,他摇了摇头,有些话真没说错,这姑娘确实怪。 吴修暗暗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在没搞清陈珈的真实身份时,他有义务保护这个姑娘,起码要让她安全的离开警队。 为此,他主动替陈珈回答了王强的问题,“从视频上看,拍摄者听见女子尖叫后才开始摄像,整段视频并没有任何信息能与僵尸扯上关系,要说这是醉汉与女游客发生肢体冲突也行……” 王强道:“这事儿我问了,关键在于拍摄者对整段视频的文字描述。据他所言,篝火晚会接近尾声时,他跑去一个角落里抽烟。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两个年轻女子正坐一起窃窃私语,突然一女孩指着不远处说见到了奇怪的人,他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青面獠牙,穿着长衫马褂的男子朝他们这边蹦过来。” “两个女孩以为是篝火节晚会的特别节目,其中一人拿起手机就拍了一张照片。闪光灯亮时,那个怪人猛地加速朝他们冲来,将拍照女子压倒在地,低头就朝这女子的脖间咬去。” “拍摄者当时就被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拔腿欲跑。想想又觉得这事儿百年难遇,忍不住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事发没多久,当地村民控制住了现场,拍摄者与一群游客七嘴八舌讨论起这件事情。有游客称,月牙湖风景区的后山是古迹,今夜出现的奇怪男子也许是僵尸。拍摄者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高,在众人怂恿下将视频传到了网上。” 四、暗助 王强的一番解释让吴修他们知道事情的关键不在视频本身,而在发视频者对视频的描述。有了这种心理暗示再看视频,自然觉得画面中处处透着诡异。 “白队接到王局通知后,已让当地警方介入了这件事情。据说拍摄者和受害人都已被控制,交警也封锁了整个风景区,以便于寻找犯罪嫌疑人和失踪的导游。” 王强说罢,吴修赞许的点点头,主动问陈珈,“小陈,你怎么看这事儿?” 行动迟缓,青面獠牙,长衫马褂的奇怪男子突然扑向女游客开始啃咬……说实话,陈珈一点头绪都没有,这种事听着就像志怪小说。 她道:“事发地是风景区,导游也许是一时走失,只有看过现场才能下结论。” 话没有错,却答非所问,并不是吴修想要的回答。作为刑警必须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所谓僵尸事件更像是一场精神失常的闹剧。趁着王强还没有发问,吴修提示陈珈说,“导游的事情还未定性,什么可能都有。你觉得僵尸这种事儿会和甲卡~西酮有关吗?” “卡西酮?”王强接过了话头,“你不说我差点儿没想起来!这种新型毒~品在云州市面儿上非常少见。” 吴修脸上的茶色镜片遮住了他眼底的嘲讽,看王强的模样,有些事情他真不知晓。 听王强说出毒~品两字,陈珈接口就说了三个字,“旅游团”。她认为旅游团的游客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只要有心,什么东西都能流入云州。说完后,她看了吴修一眼,这人为什么要说出毒~品的化学名称? 陈思源若是本人,定和王强一样,熟知市面上所有毒~品,并清楚每一种毒~品吸食后的致幻反应。吴修特意说那么清楚难道是在帮她?知道她对毒~品一无所知? 假如这个猜测成立,吴修肯定知道她不是陈思源本人。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吴修也许认识陈思源,甚至和陈思源的自杀有关…… 陈珈反应够快,可惜人在警车上,除了继续装傻还能怎样? 下午一点,他们赶到了月牙湖风景区入口处。此地三面环水,一面靠山,警察只需守住进出景区的高速公路就能把游客拦截在景区之内。 按王强的说法,白嘉祥早已安排当地交警在景区入口处设卡。可是一路行来,他们看见很多旅游大巴驶离了景区。 白嘉祥的车停在了关卡处,王强紧跟着也停了车,看样子是去和负责设卡的当地警察交流案情。 王强回来时,负责痕迹勘查的胖陈与法医陈跟在了他的身后。 “白队留在这儿查看旅游车离开的记录,过一会儿与我们在风景区汇合。他安排胖陈去找拍摄者,法医陈去医院询问伤者……” 陈珈朝车一侧挪了挪,留出两个空位给胖陈和法医陈。 吴修指着关卡看似随意的问:“不是说白队让交警将这条路封闭了吗?这些进进出出的旅游车是当地交警自作主张?” 云州是地级市,青溪是县级市。白嘉祥既然让青溪当地交警封闭公路,他们就该认真执行,不该擅自做主放行车辆。 吴修试图通过这事儿看出白嘉祥的立场。从履历上看,白嘉祥的履历同他的脸蛋一样漂亮,若他只是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吴修自信可以让他伏法。若他还搅合进了青溪市的组织犯罪中,整件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王强不知道吴修在想什么,他只知上面派人下来肯定不简单,也许是为了124案件,也许是为了其他,谁知道呢? 他道:“当地交警是有苦衷的,外国游客不放不行,导游老扯签证、机票等乱七八糟的事儿。其次就是老年团,这些人不具备作案能力……”说完后,他补充了一句,“旅游业是青溪的支柱型产业,政府很重视。” 吴修听得出王强在帮白嘉祥解释,这愈发突显青溪交警完全没有按白嘉祥的命令行事。所料不差的话,白嘉祥和青溪当地的纠葛应该不深,难不成他想借这次机会摸一摸青溪这边的底? 两人说话时,后上车的胖陈和法医陈一直保持着缄默。 陈珈天真的以为他们不爱说话,完全不知道从行政级别来看,吴修这位客人的警衔是整个刑侦大队里最高的。他的每一句问话,王强的每一句回答都会关系到上面对刑侦大队的认知,少说话是面对上级领导最好的方法。 作为一个假冒者,陈珈胆子够大。她无视坐在身旁两个的警察,大方的拿手机查询着什么是甲卡~西酮。 甲卡~西酮又称丧尸药,美国曾有人吸食了此药而制造了令人震惊的“啃脸案”,致使受害者面部75%被毁。还有人因为吸食的毒~品中掺有甲卡~西酮而将一名无辜女子杀死并啃食其心脏和子宫,而后噎死。 目前来看,卡西酮类毒~品最早在长治肆虐,其明确的地域属性主要是因为那里煤矿不少,很多重体力劳动者特别喜欢。他们觉得这东西价格便宜,经济上负担得起,吸几口就可以提神…… 陈珈困惑的关上了网页。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裆上的下井工人为什么会迷恋上毒~品,提神可以多挖煤多挣钱,可对毒~品上瘾后,多挣的钱根本填不了这个无底洞。 她一直以为吸~毒是有钱人干的事儿,对毒~品所有了解还停留在学校的教育宣称栏上。完全不知道新型毒~品已经廉价到人人都可以购买吸食,更没有想到这种毒~品的蔓延居呈农村包围城市之势。 月牙湖仙境一样的美景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展现,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深深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非常想装病,但又不知道该装什么病。车上坐着两个法医,头疼脑热应该都能治!除了装病,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去现场,总不能跳车逃跑吧! 车子停在山下。为了保护山中的原生态环境,月牙湖景区全程都靠摆渡车载客。几分钟后,来了一辆摆渡车,王强让当地民警带上胖陈和法医陈先走。 半个小时候后,白嘉祥终于到了,不苟言笑的面容上看不出他与当地警察“交流”得是否愉快。四人选了辆全是散客的摆渡车一起朝山上驶去。 白嘉祥没有穿警服,英俊的面容加上健硕挺拔的身材惹得几个女游客掏出了相机悄悄地给他拍照。论长相,吴修不比白嘉祥差,他却有办法将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低调的好似不存在一样。 意识到有游客不是在拍白嘉祥而是在拍自己后,陈珈低下头试图躲藏在吴修身后。她习惯做一个隐形人,不喜欢被人打量和拍照。 吴修坐着未动,坐陈珈对面的白嘉祥掏出一副墨镜递给了她,“戴上,别老往阴影里躲,北方的紫外线可没有这里强。” 陈珈受宠若惊的接过墨镜,小心地架在了鼻梁上。以往那过于简单的生活方式让她没机会戴墨镜,完全不知深色的镜片能将她和外界隔出一种距离,这种距离让她很有安全感,再也不用闪避别人打量的目光了。 “谢谢,”她朝白嘉祥微微一笑。 吴修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陈珈脸上的墨镜,若没记错,白嘉祥开车时戴着另一幅墨镜。为什么他会带两副墨镜出门?这副女士墨镜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隔着墨镜,陈珈总算有了打量吴修的勇气。看到后者蹙眉时,图像式记忆告诉她,这是吴修今日第二次蹙眉,两次蹙眉都同白嘉祥有关。他们两人有矛盾? 案发地在山顶,从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月牙湖景区。山顶不住人,只有几间少数名族特有的建筑物作为为游客提供吃饭和观看表演的场地。 建筑物有八栋,陈珈到了才知整个风景区不由政府管理,而是村民自己管理。这八栋建筑物分属三个村子,游客只要留宿月牙湖,每个村的村民就会想方设法的把客人拉到自己村的篝火晚会现场。 火把节期间,月牙湖迎来了客流高峰。篝火晚会从游客自行选择场地变为景区直接安排,此项举措给警察的排查工作带来了便利,哪间屋子接待哪个团队,团队里的游客是否到场全都有迹可循。 白嘉祥他们到时,当地警方已将昨夜留宿的团队排查完毕,只剩部分散客还在排查中。 案发现场位于最靠近山林的那栋建筑物,昨夜在现场的村民已经被当地警方集合到了那里。陈珈随队伍朝案发地走去时,途经的屋子都没有锁门。 从外面看去,这些建筑物的风格完全一样,进门是一个露天广场,房子建在广场两侧。靠山那侧的建筑物是饭厅,靠月牙湖那侧的建筑物是洗手间和观景台。 每个广场中央都挖有一个非常大的浅坑,从坑里灰色的余烬和坑旁堆放的木柴来看,这应该是篝火堆。如此巨大的篝火堆,充分显示了少数民族对火的热爱和崇拜。 他们到时,屋子还锁着,村民全都站在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自称是其中一个村的村长,出事的屋子恰巧由他们村的村民负责。昨夜事发后,他组织村民安置受惊游客,案发地在游客走后一直保持原样。 五、奇怪的村民 门开了,白嘉祥和王强站在门外与事发时在场的村民谈话。 陈珈手提箱子,硬着头皮往里走去,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完全不知该从何入手。 吴修一直在暗暗观察陈珈,发现她根本不懂从哪里下手,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四处乱看时,他道:“小陈,过来这里拍照。” 拍照!陈珈松了口气,这人又帮了她一次,让她去照相总好过使用箱子里的那些器材。朝着地上的血迹拍了几张照片后,她一直随着吴修在广场上“乱走”。只要吴修脚步一顿,她就抬起相机朝周围照几张照片,暗自寻思着照片里的重点应该是什么。 吴修一心两用,看似带着陈珈查勘现场,心思却一直放在门口那些人身上。破案这种事,靠现场不如靠人,他不信村民对“僵尸”的由来一无所知。 一番观察后,他发现其中一村民的视线始终关注着右侧那间屋子,那屋子是用来接待游客吃饭所用,篝火晚会时一直关着门,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他回头走到陈珈身边,问:“饿了吧?” 陈珈只在出门那会儿吃了顿早餐,眼见四点了,终于有人问起午饭的事情,她急忙朝吴修点头。 “饿啦?”吴修变戏法般拿出了一条黑巧克力,“吃吧,那屋有水。” 黑巧克力,陈珈的最爱,她撕开包装就将巧克力整条的吞了下去。 吴修震惊的看着她,一条巧克力,不是一块,吞下去不会噎着吗?她把巧克力全吃了,他吃什么? “要喝水吗?” 陈珈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你不喝啊!能帮我去那屋倒杯水吗?” “恩。” 陈珈听话的朝右侧饭厅走去,如同吴修预料那般,一直关注着饭厅的村民突然大声问:“你要干嘛?” 正在和村长说话的白嘉祥停下来看着村民,问:“怎么了?” 村民看了看村长的脸色,摇着头说,“没,没啥事。”话是这么说,但他先前大声喊话的行为实在太过突兀。 王强警觉的对陈珈说,“我陪你一起进去吧!”见状,一直和白嘉祥说话的村长道:“白警官,一起去吧。昨夜那个伤人者就是从这间屋跑掉的,村民们怕被追责。” 村长一句话就解释了村民的大惊小怪,并打消了王强的疑虑。吴修看了一眼这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心道:面憨心奸的明白人,难怪会是村长。 自村长提到伤人者后,原本问一句答一句的村民全都活跃起来,七嘴八舌的讲述着昨夜的情况。看他们说得这般热闹,陈珈不解地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群村民都带着面具说话,他们的话不可信。 图像式记忆,全世界有这种能力的人不少,其中一些人借此成为天才时,陈珈却在医生那儿努力证明自己不是自闭症患者。 多次进出医院后,她学会了如何同医生打交道。只要记住医生提问时的表情,几次之后,她通过医生的表情就能推测出医生问话的缘由以及她的回答是否正确。 等她终于摆脱自闭症嫌疑,可以去普通学校念书时,长期养成的观察习惯已经让她成了一台人工测谎仪。她能通过自己特殊的记忆能力来判断身边的人是否说谎。 同龄人还沉迷偶像剧时,她只看新闻、采访、真人秀、政客的演讲,名人的谈话……她在这群最善于伪装表情的人身上建立了一条表情基准线,又通过一些关于微表情的书籍来佐证她的判断。 为什么她敢冒充警察,因为她对微表情的判断从来没有失败过,想当然的以为在遇见危险之前她能够想办法避过。 当然,那是她在进刑侦队之前的想法。小时候在医院,长大了在学校,她见识过的人群完全无法同刑警相比。不论吴修还是白嘉祥,都属于面部表情极少的扑克脸,偶尔有,也和政客一样,仅是面部肌肉运动,完全与当下心情无关。 好在月牙湖的村民是正常人,每个人的微表情都在告诉陈珈----他们在说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那么多村民一起说谎? 据村民口述,昨夜发生伤人事件之后,几个村民将伤者送去景区医院,几个村民联手控制住了伤人者。现场游客听闻是僵尸伤人,突然失控,一窝蜂的朝大门涌去。为了避免踩踏事件发生,负责抓人的那几个村民只得将伤人者暂时关在灶房,打算安置好现场游客之后再报警处理。 村民口中的灶房就是厨房,位于右侧饭厅最里面。 右侧饭厅布置的很简单,有门无窗的屋里摆放了十多张小方桌,四面墙上挂着农村特有的干货。饭厅有两道门,开在侧墙那扇门通往广场,还有一扇门连接厨房和吃饭的房间。 村长进门就招呼一行人喝水,他则走入厨房去拿暖水瓶和杯子。一行人跟在他身后走入了厨房,位于饭厅最里面的厨房没有砌顶,一块石棉瓦搭在饭厅屋顶与厨房围墙上方,这种搭建估计是为了采光和通风。 厨房很简陋,左侧那个巨大的水泥灶台看起来特别的显眼,灶台对面的地上沿墙根放置了煮饭用的电饭煲和沏茶用的暖水瓶。厨房的右侧是一个大木架,每一层架子上摆放有塑料筐,筐子里装有时蔬和洗干净的碗筷。 众人看了看就朝外走去,唯有陈珈好奇的多看了一眼,恰巧看见村长将暖水瓶放下时,顺手把放在灶前的几捆柴火移到了左侧墙边。 返回饭厅后,陈珈再度打量了一遍饭厅的两扇门。通往厨房那扇门,说是门,其实只是一道布帘子。通往广场的木门,看起来很结实,反复开关几次就能发现门锁是坏的。 这样的环境肯定关不住人,实在想不通村民为什么会把疑犯关这里,若不是他们太疏忽,又怎会连累她跑这么一趟! 村长热情地招呼着众人喝水,眼见王强他们散开在饭厅四处打量时,他走到白嘉祥身边,小心地问:“白队,今儿辛苦你们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件伤人的小事儿竟然惊动了刑警队……现场你们看了,案情也都了解了,我想问问这屋子何时能用?” 白嘉祥斟酌了一下,“稍晚一点儿看情况。失踪的导游至今没有联系上,如果有村民看到请及时给我们电话。” 村长很想从白嘉祥脸上看出一点儿什么,却被后者犀利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慌,他急忙打哈哈说,“这段日子是旅游旺季,村里就靠旅游过日子,谁都不希望出事。村民只要发现失踪的导游,我一定会给你们打电话……” 白嘉祥难得的扔了个笑脸给村长,他对月牙湖的情况非常清楚,主动搅合进这潭混水大半是因为吴修。他想知道吴修为何而来,对陈思源的情况又了解多少。 不多时,胖陈与法医陈回来了。 白嘉祥说,“村长,我们要在这儿开个案情讨论会,有事儿你先忙去吧。” “好……好,不打扰你们工作,要我留个人给你们倒水吗?” 白嘉祥婉言谢绝了,眼见村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先前一直关注这间屋子的村民却一步三回头老往屋里看。除了吴修,似乎没人注意到那个村民。 “来,大家坐,我们开个简单的案情讨论会。” 王强最先开口,“这村子有问题,明明已经抓到了犯罪嫌疑人,却又让人跑了?问他们犯罪嫌疑人有什么特征,在场村民都说天黑,光线暗,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说法都一样,他们私下肯定统一过说词。” 他的分析让陈珈听得暗暗心惊,明明见他同村民聊的很开心,还发烟给村民,怎知转眼就得出了村民都在说谎的结论。难不成刑警都那么奸猾? 白嘉祥似是默认了王强的说法,问:“你们呢?” 陈珈低着头不敢看白嘉祥,她都不知道怎么勘查现场,又怎么能从外面乱七八糟的广场上看出有用信息,这下该怎么办? 还好,接话的人是法医陈和胖陈。这两人一个去医院找受害者鉴定伤情,一个找拍摄者提取原始数据。 胖陈说:“我没有拿到原始视频,我到的时候拍摄者已经随团下山了。不过当地警方录有口供,拍摄者称,天色太晚,他又喝了几口彝家米酒,昨夜的事儿是他看错了。” 此话一出,王强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看错了?视频在那儿放着,一个人咬伤另一个人,这还能有错?一定是嫌犯和当地村民关系匪浅这才让村民说服拍摄者改口,这也是案发后,村民不但不报警,还试图掩盖一切的原因。 胖陈说完后,法医陈说了伤者的情况。 据调查,真正受到犯罪嫌疑人侵害的伤者只有一人,还有一人是意外受伤。 小王和小张是在校大学生,两人利用假期来月牙湖旅游。事发时,小张最先看见犯罪嫌疑人,她觉得犯罪嫌疑人的服装很有趣,于是指给小王看。 小王在自拍,听了小张的话,她抬起手机就给前方不远处的人拍了张照。她记得闪光灯亮了一下,正当她低头检视所拍照片时,不远处那人突然跑过来将她按在了地上……她吓得哇哇大叫,伸手拉住了同伴小张的裙角。 小张也吓坏了,站起来就想跑,却因小王拉住裙角而被拽倒。地上的血迹有大半是小张的,倒地之前她磕到了后排的板凳,鼻子和上唇因受到猛烈撞击流血不止。 余下的零星血迹才是小王的,把她压倒那人确实朝着她的脖颈撕咬,好在负责篝火晚会的村民很快就将那人控制住,小王颈部的创面并不大,伤势还不如小张。 六、同类 法医陈年纪较轻,说完受害者伤情,接着道:“我同意王哥的说法,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月牙湖的村民。” “其一,我要求受害者小王出示手机里的照片,她称被误删了。其二,同团的导游说,她们不与团队一起返回市区,两人要留在月牙湖休养,据说当地村民承诺给她们一笔大额补偿。当然,这种说法两位受害者都不承认。” 几人说完后,白嘉祥依旧没有发表看法,反问陈珈,“你怎么看?” 陈珈只需出示那几张在案发现场拍摄的照片,用血液溅落痕迹来佐证法医陈听到的信息是否正确就行。可她什么都不懂,“我……我……”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嘉祥语带鼓励的说,“别怕,无论什么看法都可以说。” “视频里那人有没有青面獠牙不知,但他确实身穿长衫马褂,这要怎么解释?” 一直跟着白嘉祥的年轻警察说话了,“白队,我根据拍摄者的视频做了个模糊搜索,犯罪嫌疑人身上的衣服应该是彝族的民族服饰。”说着他将一台平板电脑放在了桌上。 电脑里的图片是一个彝族男子,这人用黑布包头,头饰右前方被扎成拇指粗的长锥形。身穿蓝黑色相间的大襟右衽上衣,下穿蓝色阔脚裤,外面还披着一条披风。 这服饰远远看去确实就是长衫马褂,阔腿裤前方那片蓝色的图案与影视作品上僵尸的服饰看起来非常相似,难怪拍摄者要将犯罪嫌疑人当成僵尸。 看着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白嘉祥趁机作了一个介绍,“这是网监的小邵,这是吴教授,还有小陈。” 陈珈看着小邵点头点,问:“如果犯罪嫌疑人是当地村民,他们为什么要抓他,放他混入人群里离开岂不是更好?” 法医陈说:“抓住犯罪嫌疑人是村民的说法,也许并不是抓住,只是将一个丧失理智的人关起来等他清醒。” 王强问:“你也怀疑嫌犯精神失控?看这情形像是醉酒还是吸~毒致幻?” “没有抓到嫌疑人时,什么可能都存在,我个人认为神志正常的人不会用嘴去啃咬受害人的脖颈。可惜受害人的伤口已经被清洗消毒,无法提取犯罪嫌疑人的唾液……” “白队,现在怎么办?我去查篝火晚宴上负责表演节目的村民?” 王强话音刚落,小邵也问,“白队,警方可以用犯罪嫌疑人身着当地民族衣饰这种说法应对媒体有关僵尸的猜测吗?我认为在受害者不予追究,犯罪嫌疑人又无法确定的情况下,警方应该就僵尸的身份给出一个肯定答复。” 每个人都在期待白嘉祥的答复,只有陈珈在腹诽警察无能。一群人大老远从云州跑来,还让当地交警封了路,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却因村民包庇抓不住人,最后变成只需要给网民一个交代,告诉大家不是僵尸咬人,不用关注了……真是好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陈珈觉得好笑之事,在吴修眼中却是另一种解读。白嘉祥早就料到了青溪之行的结果,他这趟出行不是为了查案,而是狐假虎威借着上面来人这个噱头敲山震虎。 警队里的局势因为124案件已经很复杂了,白嘉祥特地将他暴露在青溪警方面前,这般用心良苦究是为了让他在中秋之前无法分身吗? “吴教授,对于此案你有什么看法?” “我是法医,对这种没有死者的现场不具备发言资格。”说话时,他锐利的视线透过镜片直插白嘉祥眼底,仿佛在说,我就是来查你的。 白嘉祥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完全无惧他的挑衅,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怎么查的模样。 他道:“你们都说完了,我说说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认同你们的观点,犯罪嫌疑人是当地村民。正因为这样,案件变得有些棘手。青溪市是彝族自治区,月牙湖风景区又是当地政府大力扶持的项目,我们要在村民的包庇下找出犯罪嫌疑人几乎不可能。” “第二,伤人者找不到,受害者又不愿指证,这个案子似乎没有了我们存在的必要。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另辟蹊径,从失踪的导游入手,我认为两件事儿应该有关联。” 陈珈一直以为抓不到罪犯就可以回云州,听到白嘉祥将失踪导游一事扯入案子,不禁自语:抓不住犯罪嫌疑人和导游失踪有什么联系? 王强耳朵特灵,他凑到陈珈身边说,“想不明白了吧,要不要我教你?” 陈珈没理他,摆出一副你爱说就说,不说我也无所谓的模样。 “一点也不好奇,真不想知道?” “你应该移民美国?” “什么意思?” “国际警察管的宽。” 王强差点儿被陈珈噎死,白嘉祥见两人一直在低语,问:“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你认为失踪导游和犯罪嫌疑人有关联?为什么不是独立的两件事儿?” 白嘉祥的决定头一次遭人质疑,他解释说,“当地交警设卡后,景区通往山外的道路已全线封闭,每一辆过往车辆都要经过排查。可以肯定失踪的导游还在景区内。” “月牙湖风景区的管理体系非常成熟,由于担心游客误入山林引发火灾,每个村入夜后都会派村民巡山,能够进入山林的入口处都有村民看守。” “作为景区瑰宝的月牙湖,整个湖泊呈锅底状,周围都是清澈见底的湖水,越往里湖水越深。无人看管时,游客只能在水边玩耍。入夜后,所有能够下水的游船由三个村派人统一管理,绝不许村民私自带游客游湖。” “以上两点保证了失踪导游不在山林,也不在水下。什么情况会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陈珈懂了,导游离奇失踪,其过程就和犯罪嫌疑人一样。照白嘉祥的意思,他们并没有失踪,只是藏匿于村民家中,或是景区某处。 “村……”她刚想问村民会不会骗人,坐身旁的王强踢了她一脚,她吃痛的看着王强,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们是警察,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骗警察是什么后果。 她一个新人,凭什么去质疑领导?问题问得越多,越有可能暴露身份,她真是想回云州想疯了,居然忘了周围这些人都是刑警。 白嘉祥好奇的看着她,“怎么不说话了,你要问什么?” “王强在桌下踢了我一脚,我以为他想占我便宜,正准备骂呢,却看见一只黑色的大虫子朝墙角爬去。” 白嘉祥看着王强,后者傻笑一声,“那是蟑螂,你不怕吗?我以为你会和我女朋友一样,看见蟑螂就尖叫,看来是我多事儿了。” “蟑螂?有那么大,我们那边的蟑螂只有指甲壳大小。” “青溪气候湿润,物产丰富,适宜蟑螂生长。” 陈珈恶心的“咂”了一下嘴。 王强非常配合陈珈,想起女友怕虫的事情就把陈珈的谎言圆了过去。是他打断陈珈在先,只是没料到陈珈会那么机警,借着地上的一只虫就将原本要说的话题扯远了。等白嘉祥再问她想说什么时,她把话题扯到了吃饭上,问白嘉祥何时可以吃饭…… 白嘉祥看了看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小邵问:“白队,网监这边该怎样配合你们工作?” “网络上有关僵尸的传言先不管,等当地政府感觉到压力,风景区自然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大家都饿了吧,我们先吃饭!随后去另外两个村长家中走访,若是明天还找不到导游,队里正式立案侦查,并以此为突破口彻查僵尸咬人事件。吴教授,你觉得这样行吗?” 吴修耸肩一笑,若将他换到白嘉祥的位置,不见得能比白嘉祥做得更好。这人不但看出月牙湖三个村子之间的矛盾,还试图利用网络舆论对青溪市政府施压。 他道:“我没有意见,初到云州第一天就能和云州最出色的警察合作,我觉得非常荣幸。” 除了陈珈,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意味。白嘉祥是刑侦大队破案率最高的警察,跟着他出门却连犯罪嫌疑人是谁都没搞清楚,这有什么好值得“荣幸”的? 白嘉祥笑笑没有接话,指挥众人将桌椅放回原位。陈珈站起身想要帮忙,他道:“队里和学校不一样,你要学会在包里备点儿零食,饿的时候自己躲着吃,别破坏现场就行。” 温柔的提示让陈珈有些不适应,都不敢抬头去看白嘉祥,就怕被发现她是假冒的。 吴修一直关注着两人,白嘉祥捕捉到他的视线后朝他微微一笑,一种充满嘲讽和挑衅的笑。 笑容一闪而过,但吴修知道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他在白嘉祥身上找到了和自己相同的特点。他们都有罪,只不过他在赎罪,白嘉祥在犯罪。 陈珈咬着下唇走出饭厅,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今天果然回不了云州。除了倒霉外,她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目前的心情了。 七、隐秘的夹墙 广场还是下午那副样子,七倒八歪的椅子并没有被扶正,位于广场中央的那堆篝火看着像一个噬人的入口。 王强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里黑的比云州快,六点的天色看起来和七点一样。” 胖陈说:“这里和云州没有时差,只不过在山里,没了霓虹灯和路灯,感知上让你觉得天黑的比较早。” 两人闲话时,陈珈看着右侧房屋的投影微微一楞,“等等,我有东西落在屋里。”她推开王强走进饭厅,直接走入厨房。 厨房还是先前那样儿,她抬起相机朝着墙根的暖水瓶拍了几张照片,这才匆匆走了出来。 吴修一直在观察陈珈,发现她走进厨房是去拍照时,他微微一笑,这丫头真敏锐,她也发现了问题。只是不知白嘉祥发现了没有,这人大老远跑到青溪查案,明日要如何收场呢? 王强问了一句,“你把什么落下了?” 陈珈很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考虑到不是每个人都有着同她一样的特殊能力,可以通过脑海中的记忆进行图像对比,并发现厨房内部有夹墙。她道:“没什么,我记性不好!”在没有精确测量的情况下,仅凭感觉是无法说服别人的。 一桶方便面解决了晚饭,白嘉祥带着王强去余下两个村的村长家走访,胖陈负责去找晚上住宿的宾馆。 胖陈三十出头,有些谢顶,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同他一样被留下的还有法医陈,小伙就比陈珈早半年入警队,最近正忙着从实习转正。 白嘉祥刚走,这两单身汉立即放下矜持热情地和陈珈说起话来。 “第一次住这种地方吧?队里经费有限,你将就一晚,回云州就好了。” “恩。” 客套在陈珈眼中一向是浪费时间的行为,法医陈的安慰对她没有任何意义。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后,她转身就走,独留法医陈尴尬的站在原地。 胖陈明显比法医陈会来事儿,他喊住陈珈,将一套洗漱工具递给她,“瞧你什么也没有准备,没料到今天会留宿吧!” 陈珈捋了捋前额的短发,发自肺腑的说,“谢谢,让你破费了。” “对了,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明早我打电话喊你起来吃早餐。”多好的招数,既显体贴又能不落痕迹的问出电话号码。 怎料他遇上了陈珈,这人根本不知道陈思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又不愿意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他。 只听她说,“我不吃早餐,你不用叫我。” 胖陈一时无语,半晌才说:“你早点儿休息!” 法医陈原本有些沮丧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化身暖男呢?看到胖陈也吃瘪,他笑着回到了房间。 吴修默默地看着三人互动,真心为陈珈捏把汗,这种素养还敢冒充警察?她混入警队究竟为了什么?想到白嘉祥对她那种虚情假意的温柔,他真怕这丫头把自己陷进去。 陈珈一直在等王强,差不多十点左右,一行人才从外面回来。 王强负责停车,比白嘉祥落后了几步。看见陈珈在楼梯转角朝他招手,有些好奇的问:“还没有休息?什么事?” 陈珈将手中的数码相机递给了王强,“你看这两张照片,发现问题了吗?” 王强反复看着陈珈筛选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借来开会的那间饭厅,另一张是饭厅后侧的厨房,前一张拍了饭桌,后一张拍了暖水瓶。他拿着相机看了很长时间才问,“你的重点是这堵墙?” 陈珈欣喜的点了点头,对于她而言,脑袋就是相机,眼睛就是镜头。普通人的记忆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变得模糊,她不会,任何时候她的记忆都和照片一样清晰。除此之外,她还能将脑中的记忆交叠在一起,通过对比发现不同。 从饭厅走入厨房时,她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厨房面积要比原面积少四平方米。 开完案情讨论会,众人一起走出饭厅,她再次确认了厨房和饭厅共用一道外墙。 举例来说,广场右侧的房屋像一个长方形盒子,一堵墙将这个盒子分隔成两间,大的那间是饭厅,小的那间是厨房。饭厅的面积没有疑问,厨房砌灶台的那边却少了四平方米。 灶台靠左,就是说饭厅和厨房共用的左侧外墙在厨房这里平白无故的少了四平方米。面积不大,恰巧够放两张桌子。 陈珈不想多话,也不想多事儿,可被迫参与到了案情中,一种莫名的责任感驱使她犹豫再三后将厨房面积不对的事情说了。 “你看,”她指着厨房那张拍摄暖水瓶的照片,“这儿沿墙边放了十个水壶,每个水壶直径约有二十厘米,这面墙有两米。”翻回另一张饭厅餐桌的照片,她指着离墙不远的餐桌说,“桌子直径一米,目测可以放下三张桌子。” 同一堵墙,饭厅那面可以放约三米长的家具,厨房那面只能放不足两米的家具。陈珈用一种非常讨巧的方法告诉了王强她是如何判断出厨房有夹墙的。 王强仔细对比了两张照片,问:“会不会是烟囱?” 陈珈打开另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广场的全景照。通过那张照片可以看出厨房的烟囱在灶台后方,有夹墙的地方在灶台左侧。 “你等等,我去找白队。” “别告诉白队,”陈珈喊住了王强,“这只是一种没有依据的猜测,少掉的面积或许是村民堆放柴火的地方。” “也对,我们下午还在那儿开了案情分析会,如果有人被藏在那里定会弄出声响,但……”王强突然想到下午问话时,一个村民大声问陈珈为什么要进右侧饭厅。 他想到的,陈珈也想到了,甚至想的更多。 失踪导游缪某,女性,青溪本地人。 昨天下午,缪某安排游客去饭厅吃饭,并交待了饭后的活动和第二日的行程。在这之后,游客就没有见过缪某,以为她和当地村民在协商解决篝火晚会意外一事。 第二日天亮,游客按约定去酒店大堂集合时才发现导游没到,电话一直关机。 按理说,一个正在带团的导游不可能平白无故失踪,现在的导游都是从旅行社买团来带,一路所有费用都由导游垫付。直至团队解散,旅行社没有收到游客投诉,导游才能拿着票据去找旅行社结算费用。 职业的特殊性让缪某没有理由抛下游客一声不吭的消失。这种事若被旅行社得知,缪某此行所有垫付的费用都会因游客投诉而拿不回来,对于一个22岁的年轻导游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 虽然她失踪不足二十四小时,但陈珈心里却觉得此人凶多吉少。正如白嘉祥分析那样,月牙湖是一个成熟规范的景区,如果缪某不在山上,不在水里,她能去哪里? 王强看了看夜色,突然问:“想同我一起去看看吗?” 陈珈不想去,她讨厌同刑警待一块儿,可……想到王强下午帮过她,且他的目光是那么地殷切和坦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心道:明天就要离开刑侦大队了,看一看也没什么。好奇杀死猫,她就是一个很像猫的女人。 王强从后备箱里拿出两个手电,“这时候没有摆渡车,我们要走上去,你能行吗?” “没问题。” 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月色之中。吴修默默地拉拢了窗帘,另一间房的白嘉祥看了眼手表,估算着该在什么时候打电话。 “你今天踢我干嘛?是不是我问的问题不专业?” “你觉得白队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踢我是因为他?” “白队绰号白九,意思是他的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队里很少有人质疑他的判断,你今天问的问题确实不专业,我担心不等实习期满他就把你踢了。” “知道吗,白队这人看着面善,却从不徇私。很多被他吸引,想通过发问引起他注意的女警都被无情的踢了,女人扮娇弱那套在他这里行不通,他对男女的要求一样严格。” “美国警察。” 王强知道陈珈又在暗讽他管的宽,不禁自嘲的道:队里单身汉太多了,难得来个漂亮姑娘,我这是为了他们谋福利…… 十一点半,陈珈气喘如牛地跟在王强身后,沉重的脚步声惹得一路狗吠。 两人走到山顶时,除了虫鸣和沙沙的脚步声外,再也听不到狗吠。山顶这几间屋子是负责接待团队的,为了以防游客被咬伤,这里并没有养狗。 “到了,”王强用手电照了照暗红色的铁门。 陈珈对比了离开时的记忆,挂在门上的锁头并没人动过,不禁松了口气。这个点儿了,如果夹墙里真藏有尸体,犯罪嫌疑人一定会在警察离开后就过来。 清冷的月色下,广场同午时一般杂乱,两人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右侧的饭厅。 开灯时,电流经过灯管发出了“滋滋”地声音。空旷的饭厅让王强放松了戒备,他先陈珈一步走去了厨房,借着饭厅的灯光就朝左侧墙壁摸去。 陈珈跟在后面开了灯,看着王强正用手敲击着左侧的墙壁。这场景很像小说里的情节,她好奇这堵被熏成黑色的墙壁会以何种方式打开。会不会整堵墙突然往里凹陷,接着出现一条密道…… “过来,我们把柴火搬走,这东西堵住门了。” 柴火?陈珈突然想起下午时,吆喝着倒水的村长把本来放在灶台前方的柴火搬到了这里,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 很快地,她和王强就把柴火搬到了一侧。没了柴火的遮挡,只需用心就能看出墙面并不平整。同王强说得一样,这真是一扇门,木门。只不过木头已经被熏得和墙面一个颜色,开合处被一条脏兮兮的围腰巧妙地遮住,乍看就和墙面是一体的。 “啧,”陈珈忍不住咂了一下嘴,油腻腻的木头摸起来特别恶心,她却不得不把手伸进门缝中试图将门朝一侧拉开。 八、巨资 木门很重,陈珈强忍着手指上的油腻感使劲儿往一侧拉。王强正欲凑过去帮忙,一个人大声喊,“你们要干嘛?” 突兀的声音吓到了他们,两人停止动作时,木门已经被拉开了巴掌大的一条缝。喊话的村民见状,猛地朝陈珈奔来,王强挺身而出挡在了她身前。 村民力道很猛,猛冲过来的撞击力将王强推搡到一侧,接着又把陈珈推倒在地。 王强是刑警,意识到村民来意不善后,他很快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就在这时,村民开始大声高呼,“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随着他的呼喊,本该空无一人的山顶突然出现很多村民朝他们所在的屋子涌来。 这群人来得很快,不大的厨房被这些人一站,顿显逼仄起来。 一个王强见过的村民问:“警察同志,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跑这儿来干嘛。” 王强非常机警,他道:“没什么事儿,同事今天在这儿倒水喝的时候把钥匙给弄丢了,我过来帮她找找。”说着他将被推倒在地的陈珈给拉了起来,充满疑惑的问:“你们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为什么要袭警?” 村民愣住了,不等他回答,先前和王强动手的村民道:“谁知道你们是警察,警察又咋啦,这是私闯民宅!” 王强懒得和他说话。不知道他们的身份,那句“警察打人”从何而来?私闯民宅?他记得这里是犯罪现场…… 他问:“墙后面是什么?”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能从村民狠戾的眼神里看出,这群人为了保护夹墙内的东西不惜摧毁一切。 事情变的尴尬了,本该威风凛凛的刑警在与村民的对抗中丝毫不占上风。双方都在评估对手的决心和实力,眼见空气中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王强的手机响了。 陈珈站一侧听着,她从王强的对答中猜出这电话是白嘉祥打来的。 不多时,王强挂了电话,“老乡,刚才是误会,对不起啊!” 村民也识趣,一中午见过的村民说:“没事儿,不过是钥匙落在了这里,我们会帮你们找到的。” 王强扯了一下嘴角,喊上陈珈朝外走去。 广场还是先前的模样,但是大门外多几辆运货的手推车,隐约可见有人藏在林子里。大半夜的,村民比警察还精神,想想也知道夹墙后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接近山脚时,王强回头看了看漆黑的山路,问:“你都看见了吧!” 陈珈张口就想说谎,却听王强说,“是不是被吓到了,别说你,我也被吓了一跳,是真的吗?” “什么意思?” “木门打开时,村民刚好将我撞倒,我通过地上暖水瓶的倒影看见了门后的东西。倒影不是很清晰,但我知道你在倒地时往门里看了一眼,你看得应该比我清楚。” 王强不愧是干刑警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陈珈倒地后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村民以为他俩什么都没有看到,王强为了迷惑村民,甚至装出一副想要知道夹墙后有什么的姿态。却不知,他这是在保护自己和陈珈的安全。 不管夹墙里面藏着什么,村民的态度让王强感到不安。说实话,暖水瓶的金属外壳上确实有倒影,但模糊的影子无法告诉他夹墙里藏有什么。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套话,套陈珈的话。 他问:“是真的吗?” 陈珈点点头。 “有多少?” “一张百元人民币长15.5厘米,宽7.7厘米,厚0.09毫米,一立方米大概有九千三百万,夹墙的面积够放两亿。” 王强干了很多年刑警,从犯罪嫌疑人家中翻出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多少”只是一个非常模糊的问题,他以为村民藏了一些违禁物,怎么也想不到村民居然藏了两个亿。 更不想不到陈珈看见两个亿后的表情竟然那么镇定,若不是她的表情太过镇定,只怕村民根本不会放他俩下山。 两个亿,那是什么概念,为什么一个旅游风景区会藏着两个亿?僵尸一样的犯罪嫌疑人、凭空消失的导游,不愿报警的村民,还有吴教授提过的甲卡~西酮,若将这一切联系起来,他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等一下,”王强喊住了陈珈,“让我抽支烟再走。” “景区不让抽烟。” “恩,”王强嘴里应了,手上却点燃了香烟。他没有抽,只是借着抽烟思考心事儿,“今夜的事儿你藏心里就好,回去后不要对任何人说,白队那边由我去解释。” 陈珈原本就不打算和人说起这事儿,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王强见她那么好说话,忍不住解释说:“你是新人,可能不知道队里的近况。124大案牵连了不少人,青溪这个案子,可能会让我升职,也可能会让我万劫不复,总之要谨慎一些。” “哦!”陈珈并不关心王强话语里透露出的内容。 “你放心,这事儿要查的话,功劳一定少不了你……” 陈珈打断了王强,“不用说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儿。”后者讪讪地笑了,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如果这事儿牵连太大,只要陈珈不开口,他就能确保她的安全。 半夜三点,陈珈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门外的白嘉祥道:“为什么手机关机,学校没有教过你手机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待命吗?” 陈珈揉着惺忪的双眼打开了房门,白嘉祥看了看她皱巴巴的衣服,道:“拿好箱子,出现场。” 摆渡车上,除了胖陈看起来有些倦怠外,其他人看着都挺精神。三点,正是好睡的时候,干刑警的人都属猫吗?越夜越精神。 眼见人到齐了,白嘉祥对众人简单说了一下王强他们去找夹墙的事儿。并说,那道夹墙是彝族人供奉灶神的地方,村民崇拜火,崇拜灶神,不让王强他们看夹墙,是因为他们觉得异族人会玷污了他们的神祗。 双方发生争执后,村民打电话通知了村长。 村长跟白嘉祥解释说,这群村民是上山打扫卫生的,这几日是景区客流量最大的时节……由于警察已经拍照取证了,村民就想将院子打扫出来迎接新的旅客。 村长得知村民和警察发生冲突后,及时朝山顶赶去,却发现王强他们已经离开。村长担心警察还会再来,他留在现场监督村民打扫卫生。 当村民开始清理篝火堆的余烬时,意外发现了被烧焦的骨头。联想到失踪的导游缪某,村长急忙给白嘉祥打了电话。 村长对白嘉祥的说词陈珈一句都不信。 从时间上来说,她和王强12:40回到房间,村长应该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赶到山顶。午夜1点,村长已经到了山顶,为什么村民3点才发现篝火余烬中埋有尸骨?再说了,她曾看见村长将摆放在灶台前的柴火刻意挪到左侧夹墙前方,看似无意的行为肯定了为了隐藏夹墙的存在。要说他不知道夹墙里有什么,这怎么可能! 该死的村长,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大半夜被抓起来去火塘里刨尸骨!一会儿该怎么糊弄过去?这些警察不会为难新人吧! 一行人赶到时,广场已经被照的灯火通明,曾经狼藉的场地被整理的井井有条,横七竖八的凳子全部靠墙放着。位于正中央的篝火堆余烬被村民刨了一半,还有一半仍旧放在火塘中。 村长搓着手走到白嘉祥面前,“白队,不好意思啊!你今日一直没给回话,我便自作主张让村民过来收拾。旅游旺季啊,这里不收拾出来就不够地儿接待。” 白嘉祥没有搭话,指着火塘问,“余烬全都在这里吗?” “是,发现有骨头后,我让他们别动,都在这。你们昨天看的是啥样,现在就是啥样。” 吴修早已戴上手套蹲在了余烬旁边,他拾起村民口中那根骨头看了看,道:“小陈,找村民借个筛子去?” 陈珈放下箱子朝饭厅走去,筛子肯定没有,但她记得厨房里有装菜的塑料筐,只要箩筐的缝隙足够细密,应该可以起到筛子的作用。 饭厅里,昨夜与他们起冲突的村民正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 看见她后,一个村民问:“警察同志,你的钥匙找到了没?”找钥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借口,村民选在这时候提起这事儿,摆明了就是挑衅。 陈珈避过问题,“我借你们的箩筐用用。” “好啊,想借什么尽管拿。村长说了,我们要积极配合警察同志工作,共建和谐社会,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厨房里的木门已经打开,昨夜想看不能看的夹墙明晃晃的敞开在陈珈眼前。 钱不见了,夹墙里放着一张蒙有红布的凳子,一口锅架在凳子上,凳子旁边放着一个香炉和三个酒盏。 “警察同志,这是我们的灶神,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村长说了,警察和我们不一样,警察信党不信邪,不怕被灶神诅咒,让我们将灶神敞开了给警察看……你要拜拜灶神吗?不拜小心引火烧身啊!” 九、消失的女人 陈珈低头选着箩筐,对村民不怀好意的话语充耳不闻。搞了半天警察只在影视作品里威风,到了月牙湖这种地方,警察又能怎样?好比屋里的夹墙,村民想让你看,你可以看,村民不想让你看,你就没有机会看。 “僵尸”咬人,村民不但没有报警反而花钱让受害者和拍摄者闭嘴。原本是件私了的事儿,要不是拍摄者手闲将视频传到网上,并引起了网监的注意,只怕刑警队根本无法介入此案。 想到夹墙里藏着的两亿,她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这笔钱关系着多少人的利益,火塘里的尸骨是否和这笔钱有关?又或者在村民眼中,警察就和狗一样,那具尸骨不过是村民故意扔给警察的线索,他们想用这种方式催促警察快点儿跟着线索离开! 广场上,白嘉祥带着小邵和王强把火塘里的余烬小心翼翼地铲了出来。 胖陈他们拿着箩筐,蹲在地上开始筛余烬,在一堆可疑物中区分着尸骨和没有燃尽的木炭。 这期间,吴修像极了拼图师,一根根骨头到了他的手中就好似自动知道位置一样能稳稳地落在本来生长的地方。 胖陈一直在叹气,说这是他见过被烧得最彻底的尸体,没有助燃剂的话根本不可能烧成这样。 吴修借着灯光,根据尸体耻骨结合牙齿给出死者的年龄,同时还根据多根长骨的数据算出了死者的身高。 死者,女、22岁左右,身高1.62米,所有信息都与失踪的缪某相符。但是尸骨碳化严重,很难提取到dna,死者是不是缪某暂时不能确定。 他还从尸体破碎的颅骨,断裂的肋骨和胫骨初步分析道:死者系死亡之后才被扔入火塘,死因暂时不能确定,有很多方法可以造成骸骨现在的模样,可能是车祸,也可能遭钝器击打…… 吴修做事时,胖陈和法医陈还在余烬中收集检材……没人给陈珈安排工作,她也不知道该从灰堆里找寻什么,就只能像个傻子似地跟在吴修身后看他工作。 说来也是倒霉,她居然在两天之内看见两具尸体。昨日那具血肉模糊,今日这具烧成焦炭,两具尸体都无法认定身份。从法律意义上说,无法认定身份就无法判定死亡,陈思源和缪某只能算消失。 吴修瞥了一眼身后的陈珈,问:“很闲?去把箱子里的尸袋拿出来将这具骸骨打包带回队里。” 陈珈拿东西时,王强看似随意的走到她身边,轻声说:“事情我跟白队说了,他让我沉住气,不要打草惊蛇。记住我昨夜跟你说过的话,这事先放心里藏好,千万别要对任何人说起,白队并不知道你知道一切。” “恩,”陈珈回答的漫不经心,她又不是警察,昨夜的事情和她无关。她的心思全放在吴修身上,一会儿只需跟着吴修就能混入尸库。冒充了两天陈思源,总算看到了一丝可以离开的曙光。 吴修打包尸骨,白嘉祥带着王强和小邵先走。 十五分钟前,白嘉祥接到当地派出所电话,说是杀害导游缪某的嫌疑人已经投案自首。为了求证广场上的尸骨是否属于缪某,白嘉祥他们必须赶到派出所去提审投案自首的犯罪嫌疑人。 白嘉祥他们走后,陈珈用心琢磨起缪某失踪一事儿,总觉得火塘里的尸骨就是缪某,她的失踪和夹墙后的巨资脱不开关系。想想她自己,为了三十万就敢铤而走险冒充卧轨自杀的陈思源。夹墙内可是藏了两个亿,天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为这笔钱付出良知甚至是生命。 这样一想,她有些感谢王强,这人千叮万嘱让她什么都不要说,其目的真的是在保护她。 返程时,法医陈开车,陈珈坐右座,吴修和胖陈在后座。 没人开口说话,后备箱里那具焦黑的尸骨沉甸甸的压在众人心头。 他们都看过缪某的照片,年轻、漂亮、充满活力,很难接受这个失踪不到一天的姑娘会以这种方式躺在车中。 汽车行驶到半途,胖陈接到了白嘉祥的电话。据说,犯罪嫌疑人不但交代了杀害缪某一事,还承认他就是视频中咬人的那个僵尸。 新的供述让白嘉祥一行留在了青溪当地,他们需要确认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与此同时,白嘉祥希望吴修能根据嫌犯的供述确认火塘里的尸骨确实为廖某本人。 犯罪嫌疑人杨某,三十五岁,当地村民,在月牙湖开设了一家私人旅馆。他与缪某最初是合作关系,缪某带团入住他的旅店,他给缪某回扣。一段时间后,两人由合作关系转化为情人关系,缪某常常约杨某在云州市碰面。 一次聚会,缪某给了杨某一颗蓝色药丸,告诉他那是“伟哥”,吃了后能飘飘欲仙。杨某毫不犹豫的吃了,他和缪某相差二十岁,一心把廖某的药丸当成了他无法满足廖某的信号。 之后的日子里,吞服这种蓝色药丸已经成了杨某的习惯。一趟药店之行让他知道缪某给他的药丸可不是所谓的“伟哥,”而是一种新型毒~品。明白真相的杨某并没有及时抽身,反而泥足深陷,沉浸于毒~品所带来的快乐之中。 毒~品让杨某失去了好好经营旅店的心思,生意下滑时,他把怒气全都转移到缪某身上,觉得是缪某没有介绍团队给他。 缪某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毒资,她每一次带团来杨某的旅店都会抽走大笔回扣。 恶性循环令两人都缺乏毒~资时,缪某将团队带入其他旅店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杨某。他吸食过大量毒~品后,怒气冲冲地跑来山顶找缪某算账。 迷失在毒~品幻觉中的他,只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急需将这种力量传递给被他选中的人。正在自拍的小王成了被他选中的人,他迫切的啃咬着小王,试图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丧失理智的杨某被村民抓住后,不但没有反省,反而将错误归咎到缪某身上。他从被关押的厨房匆匆逃出找到缪某,将其引到湖边杀害……又趁村民安置受惊游客的时机,将缪某的尸体扔入火塘浇上汽油毁尸灭迹! 杨某的供述,陈珈一个字儿都不信。她和王强那么轻的动静都能将村民引来,杨某点燃篝火烧毁一具尸体竟然没人看见? 缪某死了,死无对证,杨某完全可以自编自导一场戏。这场戏中,他不但承认了自己是视频中咬人的“僵尸”,还认下了谋杀罪。 很难想象一个因幻觉而跑去咬人的瘾君子,因毒资而杀人的罪犯能想出如此精密的供述,更难想象他会因良心自责而主动投案。 为什么他要穿着民族服饰去现场?为什么要选择在湖边杀人?杀人后为什么要将尸体从湖边背到山顶? 陈珈能够想到的疑问,白嘉祥他们岂会想不到。事关人命,每一个环节都不能疏忽,所有这些疑问,杨某全都给出了理由,牵强却毫无破绽的理由。 民族服饰,为了替旅店招揽游客而穿。湖边激情杀人,作案工具是随手可得的礁石,估计指认现场时,所有证据都已经被湖水冲刷干净。篝火烧尸,碳化的尸骨上找不到一丝证据。 有了杨某的供述,当地警方认为可以结案了,那些解答不充分的疑点在没有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只能相信杨某所言。 听说整件案子就如此不了了之,陈珈很想问一问车内众人,警察都是这样草率结案吗?他们难道不想解开疑点抓到真正的凶手?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吴修,她压下心头不满,问:“如果杨某没有投案自首,队里会怎么处理这具骸骨?” 后座的胖陈道:“烧成这样可不好办,如果证明不了是缪某,也没有办法查出尸源,只能保存信息资料,登报公告,最后火化处理。” 陈珈又问:“这样的尸体多吗?” 开车的法医陈道:“这事儿没准,你来的前一天队里才收到一具无名尸。” 胖陈问:“你说那个卧轨自杀的?” “可不是,死者身上只有一条紧身裙子,什么身份信息都没有。若不是有监控拍到她卧轨,我真怀疑这是谋杀,身上什么不带,她怎么上的地铁?” 听到话题被扯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部分,陈珈问:“这样的死者你们怎么处理?” 法医陈说:“还能怎么处理,先看派出所有没有失踪案件,之后取指纹、dna与系统里的数据对比。如果都找不到,只能重复刚才的步骤。发出公告,自公告之日起六十天内仍无人认领,殡仪馆可对尸体进行处理。” 他的话让陈珈松了口气,一旦确定陈思源的尸体就在刑侦大队尸库里放着,没有意外的话,她下午就能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 吴修一直在观察陈珈,发现她对卧轨自杀的那个女人特别感兴趣,不禁问:“你们确定死者没有随身物品?垃圾桶找过没?” 陈思源的尸体交由法医陈处理,见上级问话,他急忙说:“我们在尸体旁边搜过,什么都没有。垃圾桶没搜,这是我们的工作失误,不过轨交集团的人昨天下午已经把站台监控送了过来,垃圾桶内是否有遗物一看就知。” 监控视频!陈珈心里有些犯怵,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视频上不但可以看到是她提走了陈思源的包,还能看清陈思源的长相,这下该怎么办? 她问:“你一连两日都接到案子,回去后先查哪一桩?自杀,还是谋杀?” 法医陈说,“这个看队里怎么安排,一般先查有要求限期侦破的,没有特别要求的按流程走。” “哦,”陈珈没再多问。后排闭目养神的吴修让她害怕,总觉得这人已洞悉一切,只是在等待一个揭穿她的时机。还好她查过了刑法,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只要没有构成犯罪,处十五日以下拘留、二百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的治安管理处罚。 她是在校大学生,只要他们查不到她冒充陈思源的目的,她就有借口推脱罪责。三十万换十五日拘留,总体来看很划算。 车子上高速后,法医陈关了车窗,体贴的说:“你抓紧时间眯会儿!干这行,能睡觉的时候千万别浪费。” 陈珈不一会就睡着了。两天之前她还是学生狗,熄灯就得上床睡觉,熬夜这事儿从不发生。自接到陈简的短信后,她的人生完全变了样,不足两天时间,精彩的胜过两年。 十、尸库 一行人刚到停车场,一个身着制服的女警就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夸张的朝吴修笑着,“真是辛苦了,这位就是吴教授吧,我是刑警队的于丽,您叫我小于就行。王局昨早就让我准备好了接待工作,不巧有案子发生,多亏吴教授帮忙,案子那么快就破了……” 于丽热情地同吴修寒暄着,胖陈和法医陈显然习惯了被她无视,两人打开后备箱将缪某的尸骸小心取出。陈珈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不屑地想:白嘉祥的破案率就这么来的?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算破案了,这案子还真好破。 吴修说话时,不忘指着陈珈问于丽,“新来的实习生跟着我,她的食宿安排好了吗?” 于丽好像才看见陈珈一般,“实习生啊,需要警队安排住宿?这个我得问问白队?”说着,于丽将一张门禁卡交给了吴修,“法医办公室,技术室、资料室,都得刷卡开门,这是你的门禁卡。” 陈珈眼馋的看着那张门禁卡,为什么她没有?难不成今天去哪儿都得跟着这人? 吴修将门禁卡装进了裤兜,栓卡的绳子被他故意露在外面。只见半截绳子随着他的脚步不断摇晃,似乎轻轻地一扯就能将卡拽在手中。 陈珈一直盯着那张卡,幽怨的眼神像极了跟着肉骨头的狗。 吴修饶有兴味的逗着陈珈,非常想知道她和那个卧轨的女人有什么渊源,这或许就是她混入警队的原因。 刑侦大队有两栋楼,七层那栋主楼是刑警队办公楼,与其相连的三层小楼就是云州法医鉴定中心。据于丽介绍,小楼分东西两侧,西侧是食堂和宿舍,东侧是法医办公室,证据资料室,还有尸库。 几人走到小楼门口,于丽问:“吴教授,要不要先去宿舍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补齐?” “不用了,工作要紧。” “你的宿舍钥匙,209,有什么需要可以给我电话,我的号码是……” 两人正说着,陈思源的电话响了,陈珈犹豫着接还是不接。她原本已将电话关机,直到白嘉祥告诉她,警察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待机。 众目睽睽之下,她无奈地拿出电话,还好是白嘉祥打来的,“喂,白队。” “于丽在你旁边吧?” “恩。” “把电话给她。” 陈珈把电话递给于丽,后者看似在微笑,只不过笑意未达眼底。她对着电话那头应答了几声,又把电话给了陈珈。 “白队,还有事吗?” “我今晚尽量赶回来,若是回不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同事,知道吗?” “哦!” 挂了电话,陈珈一头雾水的看着电话发呆,是她太敏感,还是白嘉祥对她的态度确实有些奇怪?他回不回来关她什么事儿? 吴修若有所思的看了陈珈一眼,“走吧,我们先去尸库。” 小楼东侧,尸库与证物室都在地下一层,专人看守,门禁卡没用,进出都得登记。 尸库看守人是个因伤致残的老刑警,他放下报纸,扶了扶老花镜,“出示证件,在这儿登记。” 吴修把证件放在了老刑警桌上,后者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吴修的证件,自语:刑警学院,也是为了124大案?说着便将手边的本子摊开,“自己登记,具体事项、进出几人、时间……” 陈珈主动的说:“让我来吧,你们不方便。” 填表时,她看似随意的翻开了本子的前一页,扫了一眼后,才开始匆匆填写空白页。同她料想的一样,陈思源的信息就在上一页,备注上写着尸体入库后存放在了几号尸柜。 法医陈最熟悉这里,他带两人走入尸库,跟他们介绍说,“左面儿是停尸房,右面儿是解剖室。” 八十年代的建筑风格看在陈珈眼中有些破败,日光灯,泛黄的墙面,老式的地砖,还有发出“嗡嗡”声响的制冷设备。怎么看怎么渗人,难怪市民要称这里为城西殡仪馆。 陈珈看着吴修和法医陈将缪某的尸骸放在一张银灰色的金属床上,心思转动。她没有理由独自跑去隔壁停尸房,唯有想办法将房间里的两个法医支走,可她并不擅长说谎,短时间内能想出什么借口呢?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地铁站的监控视频昨日就已经送到,法医陈很快就会看到陈思源自杀身亡的视频,已经没时间给她挥霍了。 抬头看了看吴修那张扑克脸,她决定先支走法医陈。只见她用力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用一种吃惊的语气说,“哎呀,我的隐形眼镜掉了,这可怎么办!” 吴修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干活,完全无视她如此拙劣的表演。 法医陈不同,小伙青春年少,对陈珈充满了好感,加之自己也戴眼镜,深知隐形眼镜脱落后的痛苦,他道:“我桌上有护理液,我让同事送下来。” “太麻烦别人了,你能上去帮我拿吗?” “我……”小伙犹豫的看着吴修。 吴修道:“你去帮她拿吧,我正好要去卫生间,这儿先放一放。” 眼见两人一起离开了解剖室,陈珈心道:要不要那么配合?这是故意的?不管了,先拿指纹再说。她一转身就溜到了左面的停尸房,按照存尸柜上的数字寻找着摆放陈思源尸首的地方。 停尸房的温度比解剖室的还要低,整齐的银灰色存尸柜因为年代久远而微微有些泛黑。陈珈只管寻找自己的目标,完全不知道假设在停尸房内的摄像头正悄悄记录着发生在房间里的一切。 她缺乏社会实践,更缺乏想象力,天真的以为死人不需要监控。却忘了这儿是警局,这里的法医能让死者开口说话。更忘了尸体是证据的一种,警方对停尸房的监控不比证物室低。 法医陈和吴修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尸库,法医陈去办公楼拿隐形眼镜护理液。号称去厕所的吴修却跑去了老刑警的值班室,开门见山的问:“谭勇的尸体还在这里吗?” 老刑警摆出一副早就料到的模样说,“a2柜,进门就可以看见,上面没发话,尸体哪敢挪。” “我要看尸库进出资料。” “桌上,都有签字,你慢慢看。” 吴修查看记录时,他用身体巧妙地挡住了值班室里的监控视频,他知道老刑警腿脚不便,就算被挡住视线也不会移动座椅。 一切如他所料,那丫头根本不知道停尸房有监控,就那么大模大样的走进去拉开了尸柜。 吴修分神偷看视频时,看报的老刑警问:“同志,上面什么时候能给124大案定性?老这样查来查去也不是办法,把整个警队弄得人人自危,这还怎么出去办案!” “快了,”吴修说着递了支烟给老刑警。趁后者出去抽烟时,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值班室的监控上。 视频里,陈珈将尸体的手指按在手机按键上,一连换了几个指头,手机都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尸体冻得太硬,触摸键识别不出来,还是陈思源没有用常规的拇指和食指来记录指纹。 这丫头在干嘛?指纹解锁手机? 新发现让吴修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千万别说她只是一个单纯到蠢的笨贼,若是这样的话,他和白嘉祥较劲儿的行为可真傻。 停尸房中,陈珈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家里还等着她回去呢。试过几次后,她忍着恶心将尸体冰冷的指尖握在了手中,靠掌心的热量将指尖上的白霜化为湿气。 近距离的接触让她看到了陈思源的脸,那张被车轨碾压之后的脸。 尽管曾看过很多死者图片,真正见到尸体时,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后退。为了拿到指纹,她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眼前那张脸就像一个烤坏了的披萨,血肉和脑浆像极了番茄酱与洋葱芝士的混合物,两颗破碎的眼珠有点像压坏的蘑菇或是馅饼里的牡蛎。 有趣的联想并不能解决死者指尖上的水汽,指纹锁还是无法解锁。她不得不用自己干燥的手背把死者指尖的水汽蹭干净,又试一遍后,陈思源的指纹终于将手机解锁了。 看着手机屏幕出现在眼前那一刻,陈珈瘫坐在地,心道:也算可以走了。 吴修一直关注着监控视频,陈珈所有行为都牵动着他的神经,就像看电视一般,他竟紧张地为她捏了把汗。见她敢于握着尸体的手指来解决霜冻问题,他又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如果她真的是小偷,一定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偷。 不多时,法医陈回来了,吴修与他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解剖室。陈珈坐里面看似悠闲地玩着手机,只有吴修知道,这丫头前一刻还靠在存尸柜旁大口的喘息着。 法医陈是个心细的小伙,不但带了护理液,还带了把新镊子。可惜陈珈并不领情,只听她毫不愧疚地说,“昨夜没睡好,我忘了自己做过眼部手术,已经不需要戴隐形眼镜了。” 法医陈一脸呆滞的看着陈珈,后者借口要去厕所偷偷溜出了解剖室。电话已经解锁,她可不愿在这儿多留。 十一、奇怪的数字 衰神附体,陈珈刚走出小楼东侧就遇见了于丽,“陈思源,正准备找你呢,真巧。” 陈珈停下脚步,非常不情愿的问:“于警官,有什么事儿吗?” “白队让我帮你找间宿舍,你随我去西楼挑一间。” “我……我还有工作,晚些时候过来找你好吗?” 于丽抬手看了看表,“现在四点半,我五点下班,你今晚睡哪?” “我……” 陈珈还想找借口,看到于丽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担心她会给白嘉祥打电话,只得无奈地问:“宿舍就在西楼?” “恩,”于丽说着就朝西侧楼梯走去,头也不回的问:“为什么你不留在学校附近的警队,要大老远的跑来云州?” “组织安排。” “哼,”于丽冷笑一声,“组织的安排真有趣。” 陈珈满心哀怨的跟在于丽身后,她知道于丽不喜欢她,一张脸从眉梢到眼角都写满了对她的厌恶。她也不喜欢于丽,这人的笑容就像画在脸蛋上一样,假的不能再假。 她们都不喜欢彼此,为什么还要巧遇,若不是被于丽喊住,她己经走出刑侦大队了吧! “你的宿舍在三楼,现在还空着两间,301和306,你选一间吧。”说着,于丽打开了301的房门。 陈珈探头往里一看,单人间,高低床、书桌、椅子,厕所和水池在隔壁,要与别人共用,还真是宿舍的配置。 “306已经住了一人,睡下床的小赵在队里负责档案管理,要去306看看吗?” “不用了,301吧!” 于丽指了指301门前的积水,“隔壁是洗漱池,刑警工作不分日夜,24小时都有人从你门前经过,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陈珈根本不在乎住哪,只要于丽一走,她就迅速离开刑侦大队,“没事儿,我不喜欢与人同住。” 于丽将钥匙给了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也是,一个人住什么都方便。” 陈珈没有接话,于丽提着一圈钥匙先走了。身上的警服并未束缚住她左右摇摆的腰肢,瞧她走路的姿态,不穿旗袍真是可惜。 解剖室,法医陈心不在焉的处理着缪某的骸骨,隔几分钟就朝门口看一下,有些好奇上厕所的陈珈为何还不回来。 吴修知道陈珈跑了,如果她的目的只为了解锁手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吴教授,我去看看小陈吧,怎么去个厕所还不回来。” 吴修抬眼看了看法医陈,随口说:“去吧,这里我处理……差不多该吃饭了。” 法医陈高兴地脱下白大褂走了出去。吴修暗笑,小伙儿肯定还没有女朋友,等他知道新人是个女贼指不定要难受多少天。 空荡荡的宿舍里,陈珈拿出改过密码的手机,翻开了那条和三十万有关的短信,“钱还是按老规矩给你,6005212098813687”一连串数字让陈珈有些头晕,这是银行账号?陈思源包里没有银行卡啊! 她拿出手机,认真查询起什么银行的账户是600开头?十多分钟后,她一无所获的挠了挠新剪的短发,自语道:天啊!为什么是串数字,费尽心思看到的短信居然是串数字,这让她怎么猜?难不成放弃三十万,趁早回家把产业变卖一个好价钱才是正理? “小陈,总算找到你了!”突然出现在门外的法医陈吓了她一跳,她警觉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干什么?” “我找你好长时间了,幸好有同事看见你和于主任过来看宿舍,你要住队里吗?” “啊,算是吧!” 法医陈从来没谈过恋爱,初见陈珈就觉得惊为天人,她完全满足了一个宅男对美女的所有设定。大长腿,长得漂亮,足够呆萌,每每想到这人是自己的同事,他就觉得特别幸福。 “我家在云州,你……你……”小伙懊恼的抓了抓头,不知该怎么搭讪才不会被陈珈拒绝。 “没事儿的话,我要出去了。”眼见陈珈要走,他撒谎说:“吴教授说大家都累了,一起吃个饭,让我过来找你。” 吴修叫吃饭?一定没好事,陈珈张口就想推。 法医陈接着说,“楼下食堂,便餐,你还没有见过队里其他人吧?他们可是一早就想见你了,快走!” 陈珈像只被套了绳子的猫,靠着宿舍门就不愿挪步,可法医陈脸上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模样让她有些纠结。这人是警察,又是吴修喊吃饭……算了,一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食堂里,七八个警察围坐在吴修身边,每人面前放着一个盛满食物的餐盘,确实是法医陈口中的便餐。 吴修有些惊讶的看着陈珈。怎么?没来得及跑,不知何故,他有点儿小开心,这丫头是他见过最笨的贼。 陈珈偷瞄了吴修一眼,头都不敢高抬,恨不得立马插翅飞离这里。 法医陈完全不知晓她的心理活动,高高兴兴地问:“吃什么,我请你。” “白米饭加蔬菜。” “听说你们北方人都爱吃肉,你怎么尽吃素?” 陈珈抬着餐盘没理法医陈,落座时选了一个离门最近,离吴修最远的位置。众人见她不爱说话,吃饭都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一时间全都歇了同她搭讪的心思。 米饭入口那一刻,陈珈又开始胡思乱想,这顿算午饭还是晚饭。感觉来了警队之后,她的生物钟完全被打乱了,真是要命的工作。 “对了,”法医陈的一个同事问他,“轨交把监控视频送来了,你什么时候看?” 法医陈问:“派出所那边还没有消息?” “没有,最近报案失踪的女性都是五十岁以上的。” “轨交那边看过视频没?怎么说?” “空港物流站是为机场内部人员专设的站台,上下客流极少,监控摄像头月前坏了几个,报修后一直没有人过来。轨交那边也是出事儿后才发现摄像头还没修,恰巧死者跳轨那段正是摄像头坏了的地方,他们什么都没有查到。” 法医陈悻悻的敲了一下餐盘,“视频上什么都没有还送来干嘛?这些单位真是的,一出事儿全往我们这里推,我们又没有三头六臂。” “算了,”同事劝说道:“我已经要求他们把出事儿站台前后几个站的视频一起送来。惟愿死者是从机场方向过来,我们的工作量可以少一点儿;若是从市区到机场,我们又得花时间看视频了。” “这些视频资料什么时候送到?” “明天中午,轨交办事效率挺快的。” “行,明天下午我抽空过来。” 吴修放下餐盘先走了,从经验来看,卧轨自杀一案非常蹊跷。陈思源自杀,一个同她相似的女性冒充她报到,自杀站台的监控摄像头出问题……那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肯定不是巧合。 陈珈有些食难下咽,原来警察可以沿着地铁线路一直查看监控视频。空港物流站没拍到她的身影,不代表其他站点也没拍到,看来她冒充陈思源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查出。 不行,吃过饭一定得走,生活在一堆刑警中间实在太危险了。她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众人喊,“王哥,吃了没?” 一回头,王强从门外大步走来,看见她后,大声嚷嚷道:“原来你在这,不是让我带你去超市吗?赶紧的,我今天家里有事儿。” 陈珈知道王强在撒谎,她没有揭穿谎言,默默起身随着他走出了食堂。从蟑螂那事儿开始,两人间就有了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这人,看着呆,心里挺明白!” “什么事儿?” 王强带着她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见路上没人,他说:“月牙湖的案子结了。” 陈珈知道当地警方会结案,可听王强这样说起,她依旧有些不愿相信,忍不住问:“真的结了?” “昨晚的事儿你就搁心里面儿藏着,权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也相信自首那人是真凶?还是现在的警察都这样查案?闭上眼睛就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谁告诉你现在的警察是这样查案的?”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凶手要穿民族服饰作案?为什么焚烧尸体的时候没村民看到?为什么村长一点钟上山,等到三点钟才报案……” “停、停、停、”王强打断了陈珈,“这案件从属地上来说,要归当地刑警管辖。你问的问题也由当地刑警解决,我们只能等案件提起公诉时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你们不是审过嫌犯吗?白队不是答应你会查那件事儿吗?这样的结果就是白队查案的态度?他百分之九十九的破案率是不是因为不接案子,所以破案率很高?” “别瞎说,这样跟你解释吧。缪某的死亡只是一件大案的一个节点,刑警队要不要介入这个案件,这得由上面决定。但就缪某的案子而言,犯罪嫌疑人的供述暂时找不到破绽,就算找到了,也属于青溪市刑警支队管辖,我们插不上手。” “结案的意思是,不管这案子的真相是什么?真凶是谁?你都得把这案子给忘了,因为这案子和你没有关系了。明白吗?” 陈珈摇头,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两个字,不懂。 王强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刑警而言,这辈子千万不要被案子给缠住,一旦你惦记上一个无法侦破的案子,好日子就会离你而去。”说这番话时,他的表情很诚挚,显然是肺腑之言。 十二、解密 王强费尽心力跟陈珈讲述了很多查案时的潜规则,后者充耳不闻,把心思全部集中在前者的表情上。 相比语言,她更相信表情。 图像式记忆能帮她存储下每一个表情瞬间,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全都存储在她脑海中。王强说真话是什么样子,说假话又是什么样子,所有微表情都在她记忆之中,她可以通过对比微表情得知王强是否撒谎。 在她看来,王强是一个好人,他知道案子不简单,担心她犯错,特地来劝她闭口。若他不是好人,完全可以否认昨夜之事,反正昨夜只有他们俩。 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朝王强点点头说,“我懂了,结案了。” “你其实什么都不懂,对不对?” “恩。” “你真不像刑警。” “不像?我像什么?” “学生,刚毕业那种。若不是白队介绍,我根本不信你会是警察。” 王强的话语让陈珈明白一件事儿----千万不要低估警察的直觉,他们的直觉往往准的出奇。 “行,回去吧!” 五分钟之前,陈珈最想离开的地方就的刑警队。可等到王强让她离开时,胆大的她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解不开那串数字,不代表别人也解不开。 她问:“我们不去超市了?” 王强不可思议的看着陈珈,道:“我说去超市,不是真的要去超市。” “警察不应该说谎。” 陈珈清澈的眼底写满了认真,王强有种被她打败的感觉。说来也是缘分,他自愿同陈珈说那么多,就因为她的双眼,那是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 “我们去超市干嘛?” “宿舍里没有铺盖。” “上车吧,我们去超市。” “哦,”陈珈面无表情的坐到车上,好像王强欠了她一样。 “你一直都是这种样子?” “什么意思?” “表情很少。” 想到了陈思源手机相册里那灿烂的笑容,她用沉默回答了王强的问题。“6005212098813687,你能想到什么?” 王强愣了一会,“18位数,60开头,不是身份证号,你问这个干嘛?” “朋友发给我,让我猜。” “男朋友?” 陈珈再度沉默。 “说说,你男朋友是什么样儿的人?” 眼见陈珈又不想回答,他道:“不说就不帮你。” 男朋友是什么样子?陈珈没有男朋友,唯一亲近过的男性只有养父。她想了想记忆中的陈爸爸,“微胖,沉默寡言,爱烧菜。” 王强又问:“你们是同学吧?若是普通人也就发点5841314320这类的。” “什么意思?” “哈哈……你是怎么毕业的?别说你不懂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 “又不说话?你这什么脾气啊,不开心就不说话。还想不想我帮你?” “想。” “明天去技术中队问问,捣鼓电脑的小范对数字挺在行,队里遇见猜不透的密码都找他翻译。他若是搞不定还可以问别人,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总有人能想出来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超市里,陈珈看到琳琅满目的货架就感到恐慌。 她和陈简在治疗时,医生经常让她们选择自己需要什么。她们讨厌选择,在她们意识中,选择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红色和绿色没有不同,米饭和面条也没有不同,她不懂为什么要逼她选择。 王强敏感的问:“怎么不走了?” “我讨厌选东西。” 陈珈很少在陌生人面前露出真性情,王强是例外。相处了两天,他至今未曾说谎,认定她性格古怪却一直很照顾,从这两点看,她可以信任他。 “其实我也讨厌选东西,更讨厌陪女人逛街……”闲话时,王强拿主意帮陈珈选择了住宿所需的一切。 结账那会儿,陈珈现金不够,又担心刷卡会暴露身份,不禁果断地站收银柜台旁看着王强发呆。后者掏钱补足了差额,叹息道:“多少人等着帮你买单,居然被我给抢先了,真不划算,我又不追你。” 陈珈腼腆的笑了,他打趣说,“这钱也算没白花,好歹知道你还有其他表情。” 超市出口那儿有家金店,听说凭购物小票可以抽奖,王强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陈珈从不缺金饰。养父在世时,养母每年都会去香港给她和陈简买首饰。养母说,闺女的嫁妆要从小开始攒,她的两个闺女定会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王强晃到金店门口却没有参加抽奖,他看着陈珈问,“能帮我试个戒指吗?” “为什么?” 一般人只会回答“好”或者“不好”,也只有陈珈才会这样答非所问。 “想给女朋友买一个,年底升职的话,我打算跟她求婚。” “好。” 王强踌躇了片刻,又说,“算了,她看不上这里的戒指,还会说我贪便宜,改天带她去大商场看吧!” “为什么你会当警察?” 陈珈跳跃性的思维让王强有些吃不消,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怎么扯到这事儿上了?高中时候体育好,觉得穿制服挺威风的,脑子一热就报考了。知道我女朋友怎么看待这身制服吗?只要我穿着制服出门,她就不和我一块走,说是没有安全感。” “这话够讽刺吧?现在想想,警察真不好当,工资低,工作时间不稳定,出生入死惹来一身麻烦还得不到家人和社会的体谅……” 陈珈不知道刑警的工资有多少,但她清楚刑警的工作时间是多么地不靠谱,“为什么不辞职?” “啊!”王强只是随便抱怨一下工作,看陈珈问得那么认真,他想了想说,“才被分到刑警队时想过要辞职,那时候刚和第一个女友分手,她抱怨我没有时间陪她。” “工作几年之后,突然不想这个问题了。说实话,这工作也没有那么差,怎么说呢……每次看见真凶伏法,或是自己的工作能帮助到别人时,心里挺有成就感的。” “想过那两亿中有你一份吗?” 王强吃惊地看着陈珈,认真说:“陈思源,有关夹墙的事儿我真的是为你好。我需要钱,但我不会伸手去拿不该拿的钱。” “因为你是警察?” “不,我做事凭良心。” 陈珈低下头没有再问,王强说了真话,她信他。 不知为何,王强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轻声说:“放心吧,这个案子我会一直放在心上。白队破案率百分之九十九,我的破案率没那么高,但被我咬上的案子,就一定会破。” 他的承诺让陈珈心安不少,她很怕警察都是坏人,世界若变成了那样,她还能相信什么? 车子转眼就到了刑侦大队,王强说,“早点休息,那串数字我回去帮你再想想,你要着急明儿一早就去技术中队问一问小范。” “恩。” “明天见。” 陈珈轻声说了句,“再见”,这个再见是指再也不会相见。 8月4日,晚,陈珈抱着东西回到了宿舍。几分钟后,她双手空空地离开了刑侦大队。王强的话语给了她提示,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如果把这串数字放在网上,也许有人能帮她想出答案,或是给她一点启发。 吴修发短信让朋友将陈思源自杀的视频传过来时,朋友随资料附注了一个“?”。他无视问号,点开视频。 地铁空港物流站,陈思源自杀之前的所有行为全部发生在摄像头损坏的站台。现有视频只能让吴修看见一个身着紧身黑裙的女子跃入铁轨,从专业角度来看,自杀这个结论毋庸置疑。 地铁机场站,吴修将画面定格在陈珈与陈思源相遇的画面,仅从这一幕很难看出陈珈尾随陈思源是蓄谋还是意外。他又给朋友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当日地铁内的监控视频。 对方很快就回复:修,尊重一下我的劳动,这不是你的案子,想要视频自己搞定!!! 吴修:? 对方回:小猫不见了! 无头无脑的回复让吴修耸了耸肩,黑客的世界他永远不懂,但有一点是对的,他在陈思源这事儿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不管冒充陈思源的女孩想要什么,只要她肯离开,所有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8月5日早,陈思源自杀第三天。吴修刚下楼就看见陈珈拖着一个红色的行李箱朝宿舍走来,他问:“你这是?” “我行李放在同学那里,昨晚过去拿行李了。” 陈珈此时的模样就像一个没有写家庭作业,并为此找了一个拙劣借口的学生。刑警队不是学校,她的夜生活根本无人关心,她实在不需要提个空箱子当借口。 吴修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昨天明明看她离开了警队,为什么还要回来?警队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下?自己要不要揭穿她?看她的样子不是惯犯,如果被人抓到是假冒的,但凡她碰过的证据和案子都得重来,真是麻烦! 几秒之后,他暗自给陈珈设定了一个时间。最迟明天,如果明天陈珈还在,他会毫不犹豫的揭穿她。 陈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吴修,祈祷着这人并没有看出她的真实身份,昨日帮她只因两人来自同一学校之故。 吴修点点头走了,陈珈高悬的心终于回落到了胸腔。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那是针对专业人士。她昨晚花了一整夜也没琢磨出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上网问了,没几个人回答。陈思源的手机也仔细翻看了,相册、朋友圈、通讯录、聊天工具、备忘录……没给她任何答案。 万般无奈,才又想到了刑侦大队,也不知王强口中那个小范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也许这串数字在专家眼中确实很简单呢? 她算过时间,轨交集团的监控视频中午送来,法医陈下午才会看,早上这段时间是安全的。生怕被人问起昨夜的行踪,她还特地买了一个行李箱作撒谎道具,起码把吴修那关给瞒过了。 技术中队分两间办公室,玻璃窗外的休息室不需要刷卡,玻璃窗内放着仪器和设备那间就得刷卡。工作时间,大家都忙着做事,陈珈敲敲玻璃问:“小范在吗?王强让我问他点事儿。” 一人道:“先前还在,有事儿出去了。一会儿我让他来法医办公室找你?” “不用,我在外面等好了。” 说话间,值班室的警察拿着两个包裹走了进来,“你们谁的东西,有一个到付,快点儿出来给钱。”出来一人付钱后,包裹被值班室的警察放在了外间桌上。 陈珈无聊的打量着外间的办公室,看见墙上有一份泛黄的工作守则,其中一条就是不能把私人物品带入实验室。难怪包裹只能放在桌上,想着她就朝包裹看去。 两个包裹都不大,包装完好,快递单上一个注明是书,还有一个什么都没填,就只有收件地址。 陈珈收回视线,耐心地等待着小范,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那两张快递单子。其中一张的单号感觉非常熟悉,好似在哪儿见过! 有了,这张单子的单号居然有四个数同那串奇怪的数字重复!全新的发现让她无比兴奋,她急忙掏出手机按照快递单上的公司名称找到了该公司网页,又在查询订单号码那栏输入了那串奇怪数字的后十二位。 按下查询键后,输入栏下方很快就出现了几行文字,一份快递发自本市,发件人只填写了一个手机号码,收件人赫然是陈思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十三、分岔路 陈珈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会是条平坦的大道,一眼就能看到路的尽头。陈思源的出现让她踏上了一条曲折离奇的小路,她以为走一段就能回头,却不知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 搞懂那串数字之后,她转身朝门外走去,一心想着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天不遂人愿,刚出门就听到有人喊,“小陈,出现场……” 又出现场,她可不愿去。手机已经解锁,短信也搞清了,没有任何事能拦住她离开的步伐。 “好,这就去。”她随口应下,愈发加快了离去了步伐。 “等一等,帮陈晓涵带上勘察箱,他在食堂吃饭……” 陈晓涵?这名字好熟,那个搞痕迹勘查的胖子就叫陈晓涵,难怪自己会在技术中队被人叫住。没听见,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陈珈由走变跑,迅速下楼到了刑侦大队门口,抬手就想招呼出租车。对于身后的呼唤声,停车场响起的喇叭声,她只能把心一横,无视到底。 这些人不是着急出现场吗?肯定没时间管她,更不会浪费时间来追她…… 法医陈坐车里使劲鸣笛,见陈珈只管招手打车,不禁问吴修,“她是怎么回事儿?要不你在车里等着,我下去问问。” 吴修说:“我去吧。” 十点,正值一个城市充满活力的时段,络绎不绝的车流中很难看见空车。好容易来了一辆,陈珈拉开前门就想上去,却不料一只大手按在她手上,刚打开的车门又关了起来。 吴修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陈珈要逃,这是好事儿。但她选错了逃跑的时机,有些事儿已经不在她掌控之中了。 他沉声说道:“出事的人是王强,你确定这时候要走?” 王强出事了? 陈珈看着吴修愣了几秒,他的表情非常严肃,感觉像是再也见不到王强一样。 她觉得吴修太过小题大做,王强是刑警,有配枪,在枪支管制的国度里,真想不出什么人能伤害到他。所谓出事,也许是和别人发生了冲突,比如警察打人什么的…… “吴教授,我今儿有急事要办,不能随你出现场了。” 说话时,她平静至极的脸上既没有听到王强出事儿后的慌乱,也没有要办急事儿的焦躁。这让本想放她离开的吴修改变了主意,她这种自私冷漠的性格完全符合嫌犯要求,想起白嘉祥的笑脸,他问:“如果王强有事,你又能好到哪里?” “什么意思?” “不想死就跟我上车。”他拽下了陈珈拉着车门的手,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两人拉扯时,法医陈总算等到了上楼去拿勘察箱的胖陈,他将车子开到了两人身旁,看见陈珈非常不情愿的被吴修拖入了警车。 不等车内之人发问,陈珈握着被攥痛的手腕,问:“他们说王哥出事了,谁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吴修侧头看了她一眼,脑子挺活络,懂得先发制人。 法医陈被她一打岔,果然没有追问她站路边打车一事,沉默着把话头交给了胖陈。 胖陈刚吃饱,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有糖尿病,不经饿,今儿出门急,忘吃早餐了。” “事情是这样的,王强约我和他一起去建设路综合医院办事儿,说青溪那边有了新供述,需要我们的人过去确认一下。我身体不行,让他等我吃过早餐再走,他是个急性子,直接去办公室把小范喊走了,说是有事儿要请教小范。” “就刚才,110接到报警,建设路综合医院有人袭警,现场一死一伤……这事儿我已经通知白队了,他一早就从青溪朝云州赶来。我们到时,估计他也该到了。” 陈珈先是心惊,生怕出事儿的人是王强。听是袭警,她松了口气,王强可不是那种傻乎乎站着被人打的角色。她转头看着身旁的吴修,想知道这人为什么会说出“不想死就跟我上车”这种话,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吴修能够猜到陈珈的想法,这丫头还是不够懂警察,若她足够聪明就该知道很多英雄不是死于敌手,而是死在自己人身上。他看过王强的履历,知道这人性子犟,被队里戏称,王八。意思是他和王八一样,从来不会对咬上的案子松口。 青溪的案子只是一个节点,被陈珈选中的王强不小心成了别人的眼中刺,肉中钉。从听到有警察出事那会儿,直觉告诉他,有人在动手拔钉子了。 吴修的扑克脸没有给陈珈答案。她生气的拧着手指,暗恨自己太软弱,就这样被吴修给拽了回来,她应该直接上车逃走的。这下好了,现场一死一伤,白嘉祥朝现场赶去……不懂处理现场的她要如何瞒过众人,难不成功亏一篑? 车窗外飞逝的景色愈发让她焦躁起来,8月2号收到的短信,今天已经8月5号了,那个包裹还在不在,包裹里面会有什么,她确实能拿到三十万吗? 车内很静,与车外的警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法医陈试图打破这种氛围,他问:“小陈,你刚才为什么要打车?”先前被陈珈刻意岔开的话题又被提起。 陈珈没有听到法医陈的说话。上天很公平,给予她天赋时,也给了她缺陷。一方面,她对图像非常敏感,另一方面,她对声音感知力比较弱。 这种缺陷体现在别人同她说话时,她习惯性先看唇语,继而才听见声音。面对面与人交谈,这种缺陷并不明显,一旦看不到说话者的表情,她对声音的反应就比正常人要延迟几秒。 “小陈,小陈,”法医陈一连喊了两声。 想着心事的陈珈比以往反应还要迟钝,待晃过神来思忖着如何解释时,坐她旁边的吴修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吴修的触碰激怒了她,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失控了,她暴躁的说:“不要烦我好不好,有人可以十点才去吃早餐,我就不能站门口打车吗?不能吗?不能吗?” 陈珈近乎歇斯底里的的发作让车内所有人大吃一惊。 吴修道:“陈思源,把你的臭脾气收起来,你着急王强我们可以理解,但不要对同事发火。”说话时,他始终直视着陈珈的眼睛,第一次发现她有一双漂亮的不容易让人看懂的眼睛。 陈珈使劲儿攥着被吴修拽过的手腕,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恢复了冷静。所有压力排山倒海般的朝她袭来,差一点儿就让她崩溃了。 几秒后,她波澜不惊的说,“对不起,我……我……王哥昨晚还陪我逛超市,大清早就听到这种事,心里急,顾不上队里规矩,就想早一点赶去案发地。” 眼见她认错,法医陈急忙说,“王哥确实挺照顾新人的,担心我因工作找不到对象,一早就喊嫂子给我介绍女朋友。” 胖陈接口说,“还有这事儿,王强这小子,怎么就想不起我来?” “不是吧,据说是你太挑剔……” 前排两人聊开了,吴修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听出王强这人确实不错。他暗自祈祷现场那一死一伤最好和王强无关,青溪市的罪恶已经够沉重了,千万不要再撒上警察的鲜血。 陈珈也在腹诽,王强这人还真是美国警察,那么爱多管闲事。大清早喊上小范出门肯定是为了帮她问那串数字的事情…… 刺耳的警笛让一行人很快就赶到了建设路综合医院。最先到的片警已经用警戒线隔离了现场,另一辆车上的刑警没有着急着进去,他们与胖陈商量说,“让吴教授和新人先进去,我们等等白队,搞不好这事儿得避嫌。” 他们和陈珈想的一样,110只说袭警,现场一死一伤……他们也以为是刑警误伤到他人,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开枪。如果现场确实是自己人犯事儿,理应避嫌。 为首的刑警与胖陈讨论这事儿时,站在边上的片警欲言又止,吴修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先带我们进去,叫你们的人看好他们。” 片警点点头,掀开警戒线带着吴修和陈珈朝案发现场走去。 他道:“110接警后,我们的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听报警的护士说,几个病患绑架了警察,房间里有打斗声,她去喊保安的时候听到有枪声。” 病患绑架警察,还开枪了?陈珈忽然觉得心跳加快,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片警继续说:“听到有枪,我们最先做的就是疏散人群……原本还想通知特警,怎料劫持警察的病患突然打开了房门,说要投案自首。”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案发现场。 十四、殇 案发现场在一间血液透析室,借着敞开的房门可以看见110平的房间里放着十张病床,每张病床旁边都有一台血液透析机。 陈珈用眼记录着这些画面时,片警仍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着案情。 “……几个病患和警察动手,一个警察想要开枪,却不小心误伤了同事。我们将病患控制住后,派了两个医生进去检查情况,受伤的警察已经被抬去手术室了,还有一人因失血过多,医生进去时已经……” 片警叹了一声,没有将“死”字说出口,陈珈却知道有个警察已经死了。 房间里的人面朝下趴着,暗红色的血液在洁白的地面上蜿蜒流淌。图像式记忆告诉她,那人是王强,一模一样的背影绝对不会有错。 昨晚还陪她购物,告诉她一定要破案的人,今早就这样狼狈的趴在冰冷的地面上。陈珈的心就像被锤子猛击了一下,“砰”地震动起来,沉闷的疼痛随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四天,死了三个人,书本上所有和生命有关的讴歌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嘲讽。生命很坚强?死亡就是粉碎坚强的机器,生命在它面前脆弱得好似泡沫。 目睹陈思源卧轨时,她心里载满怨气,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不值得她浪费感情。看见导游缪某被烧焦的尸骨时,她满心惋惜,那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王强不一样,他们相处了两天,之间有默契,有联系。她愿意接受他的善意,他不再是一个陌生人…… 血液透析室门前放着一台磅称电子秤,吴修站旁边套鞋套,突然感觉有人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那动作很轻,就像被一只小猫用爪子挠了一下。 他侧过身子看了陈珈一眼,只见她小脸苍白,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室内那具尸体。先前是她碰自己吧,看样子她已经猜到了地上躺着那人是谁。 吴修叹了口气,扶住她的肩膀说:“拿好相机,这是你的武器,也是你唯一能够为他做的。” 陈珈抬头看着吴修,茶色的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眸,但他掌心的温度却透过她的双肩传到了她心里。有样学样的套上鞋套后,他们俩一前一后错位而行。 诊室非常凌乱,靠墙摆放的护士台翻倒在地,本该放在护士台上的器具四处散落。病人病历、白色托盘、破掉的生理盐水包……除了这些便是两方扭打时撞歪的病床与散落在地的拖鞋,水杯,甚至还有零星血迹。 “咔嚓、咔嚓,”相机的速度又怎比得上陈珈的眼睛,早在照相之前她就记住了诊室里所有画面。两人终于走到尸体前方时,吴修闪身遮住了陈珈的视线,“准备好了吗?” 死亡现场对陈珈的冲击力因为吴修的遮挡被弱化了不少,但在低头那一刻,隔着相机镜头,她依然脆弱的闭上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暗示自己,躺着的那人并非王强。 吴修弯腰检查着尸体,陈珈放下相机轻轻说了句,“不可原谅。” 什么人会来做血液透析?肾衰竭,尿毒症、心衰、或是急性药物中毒……无论哪一种疾病,其患者的体能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同两个刑警扭打甚至绑架。 王强的死一定有阴谋,这是陈珈唯一能给出的结论。 吴修已经将王强的尸体翻了过来,隔着衣服能看到七处刀伤,致命伤应是腹部那一处,从创面来看,凶器是柄手术刀。 一群做血液透析的病患自然不会带刀,定是哪个护士“不小心”将手术刀遗落在这里。这样的手法他见过很多次了,看似意外实则蓄谋已久。 听到陈珈那句“不可原谅”时,他微微有些意外,这丫头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只不过她习惯将感情深埋心底。 他轻声说,“丫头,帮我一把。” 陈珈蹲下身同他一起将王强的尸体装入了尸袋,将要拉上拉链时,他问:“还想说点儿什么吗?一旦回到队里,这就是证据,而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 吴修说话时,门外的刑警总算知道了里面躺着的是自己人。早上还好好地两个同事,居然一死一伤…… “王哥,”一警察喊着就往诊室里冲,刚刚赶到的白嘉祥用劲儿拽住了他,“你干什么,不要进去破坏现场。” “放开我,里面的人是王哥。” 白嘉祥赶来的路上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在听到事实后,仍然有些接受不了,“什么?怎么会?” 拉扯的两人换上鞋套后急速朝尸体走来。 最先喊话那人显然是王强的好友,他用充满疑惑的声音问:“白队,为什么中枪的人会是小范?王哥的射击水平你是知道的,是不是小范……” “闭嘴。” “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让王哥来查青溪的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志军,你是警察,说话要注意场合,别忘了组织纪律。” “我说的就是组织纪律,抓凶手的时候跟我们说属地管辖,为什么找证据的时候不讲属地管辖?” “嘘……”吴修朝大声说话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是罪案现场,你们都控制一下。” 陈珈见过很多人把手指放嘴边用“嘘”声示意周围人禁声。 “嘘,认真听。” “嘘,谁来啦!” “嘘,别说话!” “……” 吴修发出“嘘”声时,他把手指放在嘴边,与众不同是,他竖起了两根手指。修长的手指做出这样的姿势理应很好看,陈珈却在看见如此孩子气的手势后回忆起了漫天火光。 六岁,陈珈记忆的节点。她记得六岁后被领养,记得六岁后关于领养家庭的一切。可是六岁之前呢?哪一家孤儿院将她收养?她为什么被遗弃?她的亲生父母是何人? 关于这一切,她没有任何记忆,为什么她会尾随陈思源,因为她想从陈思源那里获知一些什么……她的生命在六岁之前是静止的,六岁之后才开始流逝。 吴修那个手势诱发了她的记忆,她只觉眼前一片火光,耳边传来枪击声,鼻子里充斥着焦糊味儿,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跑……跑…… 她想跑,可迈不开步子,躯体牢牢地困住了她的灵魂。绝望中她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那感觉好安心,她贪婪的地抱着这人就不撒手。 白嘉祥听到陈珈发出惊呼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陈思源……陈思源……”连续喊了几声都没有将她唤醒,他只得把人抱在怀里, 对吴修说:“吴教授,这里麻烦你了。” 吴修没想到陈珈会晕,心道:这丫头,所有镇定都是伪装的,究竟还是怕了。 白嘉祥抱着陈珈走出诊室,示意站在门口的胖陈和法医陈进去。两人一直在消化王强已死这个消息。同事一场,他们无法做到像吴修那样客观。作为法证人员,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帮同事收尸。 诊室外,警戒线隔开了围观人群,却隔不开他们好奇的视线。白嘉祥无奈地将陈珈抱到了隔壁一间被清空的诊室,刚想要将她放下就听见她梦呓:不要……不要走…… “陈思源?陈思源!你醒醒,”他轻拍着陈珈的面颊。后者突然惊醒,推开他就朝外冲去,跟着进来的两个刑警一左一右的将她拦回房间,遭到阻挠的她疯狂的推搡着这两个警察。 整个过程中,陈珈面目潮红,双眼紧闭,嘴里不断地重复说着什么。她的体能挣不脱两个刑警的挟持,但这疯狂的模样却让两个刑警心里发憷,一人说,“白队,找个医生过来看看?” 白嘉祥也没料到陈珈会是这种反应,怕她伤到自身,他被迫用大擒拿锁住了她的关节,又用小擒拿让她在短期内失去了反击能力。陈珈被他牢牢地固定在怀中时,他拍着她的背,温柔的说:“别怕、别怕!” 医生赶来后,一针镇定剂成功的让陈珈不再吵闹,安安静静地昏睡了过去。 队里赶来的同志全都面露异色的看着白嘉祥,一个受过专业培训的警察为什么会在尸体面前发狂。 白嘉祥思索片刻后,娓娓道出了陈思源的身世,“她曾是被拐儿童,警方在解救她和一群孩子时与人贩发生了冲突,其中有一名警察殉职……” 此话一出,在场警察都懂了。来自幼年的阴影才是让陈思源疯狂的真正原因,王强的死亡只是一个诱因。 陈珈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发现于丽正坐在她床边玩着手机。 “醒了!那么早?医生说你可能会睡到半夜。” 镇静剂让陈珈醒来后一片空茫,还以为自己睡在大学宿舍,几分钟后记忆才重新回到脑袋。她挣扎着想要下床,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儿力气。 “你还是躺着吧,要走也得等白队来了再走。” 于丽的话语将她拉回了现实,早上经历的一切清晰的浮现在了脑中。王强死了,吴修唤起了她的记忆……之后呢?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弄丢了整整一下午。 十五、失去的记忆 “滴答,滴答,滴答,”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着,呆呆坐了一分钟后,陈珈问:“为什么我不能走?为什么我要等白队?” “听说你半夜才醒,他去宿舍帮你拿衣服去了。” 拿衣服?为什么要拿衣服?陈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穿三天了,炎热的夏季将一套衣服穿三天。难怪白嘉祥会觉得她需要换衣服,可……她根本就没有带衣服啊! “天!”她突然想起了放在宿舍里的那个空箱子,白嘉祥肯定以为她的衣服放在箱子里,这可怎么办?“白队为什么会有我的宿舍钥匙?” “没看见我坐在这儿吗?宿舍的钥匙我都有备份。白队见我过来帮小范办理入院的事情,又听医生说你要过夜,这才想到回去时应该帮你带身衣服过来。他可不是专门为你这么做的,小范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今晚是观察期,队里的人好多都留在楼上。” 陈珈对这些事儿根本没兴趣,她思考着白嘉祥会不会因为一个空箱子而识破她的身份。 “我不等白队了,我要回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白队让我看着你,就不能多等一会吗?” 陈珈不顾于丽的劝阻,站起来穿了鞋就要走,“我要回去。” “什么人啊,这什么……”于丽正骂着,白嘉祥提着箱子走了进来,“醒了?” 陈珈看着他手上的箱子,惊诧地忘了言语。 “医生说你半夜才会醒,你这是要回宿舍?” “恩。” “让于丽送你吧!”说着他把手中的箱子递给了于丽,“帮她提一下,箱子挺沉的。” 于丽不情愿的接过了箱子,问白嘉祥,“你今晚都要在医院?” “恩,我刚才去小范家,他母亲身体不好,这事儿还瞒着他母亲,我只把他父亲接了过来。” “又熬夜?注意身体。小范的事情我办好了,费用先从队里走,等案子破了再说。” “行,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于丽开了辆银灰色奔驰车,这与她刑警的身份非常不符。开出去没多久,她将陈珈扔在了一个丁字路口,让她自己打车回警队。 看着于丽的汽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陈珈呆呆地坐在了行李箱上。她已经拿到了陈思源的指纹,猜到了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还需要回刑侦大队吗? 夜风拂面,不知藏于何处的烧烤摊传来了一股孜然混合辣椒的肉香。 陈珈一天都没有进食,空空如也的胃部被这股气味折磨得直犯恶心。她恨镇定剂,药物造成的睡眠让她忘记了昏迷时所想起的一切。脑中唯一留下的画面好似一幅抽象画,只有色彩和不成形的图案,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所有关于她六岁之前的回忆依旧是吴修竖起两根手指那会儿所想起的画面。 熊熊大火中,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子收起了手中的枪,朝她伸出两根手指,示意她不准叫喊。那两个手指仿佛就在她眼前,能让她清晰的看到那人竖起的中指一侧有一个指甲壳大小的黑色印迹。 再近一点后,她能看清那不是印迹,而是纹身,非常小的纹身。一条盘踞的黑色小蛇,蛇头高昂,警惕的看着远方。 陈珈知道自己不是陈父陈母亲生的,都不用看户口本,只需看看陈简就够了。她身高有一米七五,陈简一米六二,两人站一起时,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不一样,没人相信她们是亲姐妹。 想到这个,陈珈笑了。 这十多年间,陈父陈母对她视若己出,对她们姐妹俩一碗水端平,从未让她感觉过自己是被收养的孩子。正因这个缘故,她从不去刻意回忆那根本没有画面的童年。 叹了一口气后,实用主义再次主导了她的行为。今天所想起的,只是一个意外,她不能因为这个意外而忘记了真正对她好的家人。 至于王强,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为他做些什么。吴修跟她说,不想死就上车。她却觉得,不想死就跑得远远的,空箱子变沉,这可不是好事儿。 伸手招了辆出租车,她根据那串数字所提示的快递单地址驶去,目的地是一个代收包裹的小超市。她到时,超市已经打烊,为了能在第一时间拿到包裹,她在附近找了家快捷酒店入住。 办理完入住手续,她拖着箱子疲惫的走入了自己的房间。到了这时,她才有心情打开箱子看一看。 本该空荡荡的箱子里装满了衣物,甚至还有包拆过的卫生巾…… 不管白嘉祥有没有打开箱子看过,这箱子都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那包拆开的卫生巾更像是点睛之笔,将伪装做到了极致。 空空如也的箱子为何会装满了物品?如果没猜错,这是吴修在帮她。她的身份在去青溪的路上就已经被吴修看穿,若不如此根本无法解释放在箱子里的陈思源的大学书本和课堂笔记。 她还是太天真了,有那么一刻竟然以为自己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吴修也是怪人一个,明知她是冒牌货还帮她,这又是为什么呢?她摇了摇胀痛的脑袋,随手将陈思源的课本扔到一边。 一旦离开警队,箱子里只剩几件拆了吊牌的新衣服有用。其他的,不过是垃圾! 浴室里,陈珈终于有时间可以好好看看自己了。才剪的短发凌乱不堪,充血的眼底与被晒红的双颊让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浅色的衬衣脏得能够看到衣领内侧的污渍,卡其色的裤子与灰色的运动鞋上都沾满了月牙湖风景区的泥土。 这模样……她自己都看不下去,更何况别人。难怪白嘉祥会想帮她拿身衣服,那么热的天,不换衣服整个人都在发臭吧! 陈珈站在花洒下享受着热水冲刷时,一个身材瘦弱,精神亢奋的男子用门卡打开了她的房门。 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肉”了,正打算把唯一值钱的手机卖出去买肉时,一大咖主动给了他电话。 大咖要他办件事儿,办完就能拿肉且不少于五手。两人碰面后,大咖给了他一张房卡,让他进去之后看着办,只要不出人命,其他随便…… 为表诚信,大咖当时就给了他一点肉,可惜东西太少,他只觉全身的瘾都被那点儿肉勾了起来。感觉很像空腹坐在了美食旁边,刚吃了一丁点儿东西却被告知要出门办事。嘴里美了,胃里更空,想要吃再多的欲望的驱使快点把事儿办完! 房间很安静,只有空调“嗡嗡”在响,入眼便见整洁的床铺上放着一个箱子。男子顾不上太多,饿虎扑食般朝着箱子奔去,反正都来了,能拿到钱岂不更好。 陈珈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光着脚走出浴室,拉开门就见一个陌生男子坐在床边正从她的箱子里翻找什么。开门声惊动了那个男子,那人用一种疯狂的眼神看着她。 想到自己身无寸缕,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陌生人出现在这里,立即转身朝浴室退去。她的动作很快,可在不大的房间里,男子的动作更快。 陈珈试图关门时,男子用一只手卡住了浴室门,凭借体能的优势与紧贴在门后的陈珈展开了拉锯战,快捷酒店薄薄的房门被两人推挤的发出了难听的“吱吱”声。陈珈怕极了,短暂沉默后,她发出了凄厉的呼救声。 身体憋着气时,陈珈尚且能够抵住门,一旦扯开喉咙呼救,那股劲儿立马散了。男子加大力度一撞,闯了进来,趁着她立足不稳时将她猛扑在地。 陈珈倒地,男子压在她身上。她能清晰地看到男子的脸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疱疹,眼底只有兽性没有人性,黄黑的牙齿、带血的牙龈,还有手肘内侧密集的针眼,有的地方甚至还没有结痂。 当男子捂住她的嘴,伸出舌头朝她面颊舔来时,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想,为什么不能像杀死王强那样让她死得痛快一点儿! 突然,她感到身上一轻,睁眼就看见了吴修。那人天神一般出现在这里,像提鸡仔一样抓住了伏在她身上那男子的后颈。 吴修提着人走出了浴室,接着便见一条裙子朝她飞来。她胡乱地把裙子套在身上,怀着巨大的疑问走出了房间。 男子占着毒~瘾跑来她这儿行凶,看见更厉害的人出现时,靠毒~品撑起来的劲儿头早蔫了,他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交待了事情经过。 陈珈怯生生的站在吴修背后,懵懂的问:“他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 “一会儿解释,你的房卡呢?” “取电槽哪儿插着,”她走过去一看,取电的地方根本没有房卡,一张小广告被折成房卡大小插在了取电槽。她惊讶的大张着嘴,难不成有人偷偷进入房间,换走了房卡,而她一无所知? 她扭头看向吴修,后者已将那个恶心的男子打晕并拖入了浴室。几分钟后他才出来,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口就问:“为什么还留在云州?” 陈珈抱着双臂,缓缓地坐在床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问什么,猝不及防来到的危险让她至今想起还心有余悸。 吴修又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陈思源。” “我叫陈珈,今年大二,就读于云州大学历史系。8月2日看见陈思源自杀,见财起意提走了她的包……” “等等,”吴修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没料到陈珈竟然是学生。 陈珈以为他不信,急忙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他,“你可以去查。” 十六、无助 吴修用手机拍下了陈珈的身份证并将其发给朋友。几分钟后,他收到陈珈的学籍档案。 “你父亲意外身故,母亲在家赋闲,你们靠什么生活?” “我家原来做生意,有些积蓄,不过已经被母亲输光,还欠着很多外债……我被逼无奈才会想要冒充陈思源。” “这么说你不认识陈思源,就因为好奇她的长相才会尾随她?” “是。” 陈珈回答的理由有些牵强,但还能理解,设身处地的想,若让吴修遇见一个同他样貌近乎雷同之人,他肯定也想一探究竟。 “你还有个妹妹?为什么没有她的信息?” “我妹妹是自闭症患者,无法独立生活,与社会接触为零。” 吴修对陈珈终于有了一些了解,又问:“历史系学什么?” “你问公共课还是专业课?想知道我是否骗了你?你可以问我历史知道……” “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害怕尸体?” “什么意思?” 吴修将他在视频里看到的一切说了,微微扬起的眉毛似乎在等着陈珈解释,为什么她要去停尸房,为什么要拿陈思源的指纹。 陈珈本想把三十万的事情给瞒过去,可在吴修的逼视下,她没有了说谎的勇气。连日来的压力突然倾泻而出,她含着泪抽抽搭搭地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停尸房。” “那里有监控?” “停尸房为什么要装监控?” “防止你这样的人。” 陈珈语塞,又问:“你和那人在浴室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是肉,谁是大咖?手又是什么?” “黑话,肉指毒~品,大咖指有货的毒~贩,手是计量单位,一手是五克。”事情和毒~品有关,陈珈马上联想到王强,“今晚的事儿是不是和王强有关?” 吴修用沉默给了她回答。陈珈吸吸鼻子,又抹了抹眼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青溪市有个成规模的制毒窝点,大量毒~品从青溪流出辐射全国。盘踞在青溪市的这个制贩毒集团和境外毒贩关系匪浅,这群人反侦察能力极强,若不是他们起了内讧,只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人能查到他们的窝点就在月牙湖风景区。” 吴修口中的事实,陈珈早已猜到一半,她问:“你知道青溪有窝点,知道他们内讧,为什么那些人不找你,要找我和王强?” “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你是指夹墙里的东西?” “恩,夹墙里究竟有什么?” “不知道,我没看见。” 陈珈说谎了。王强死前一直嘱咐她要把这事儿藏在心里,谁都不能告诉。“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事儿,为何在我们冒险时保持缄默?你若给我们提个醒,王强又怎么会死?” “这案子很复杂,王强没有牺牲之前,我不能确定他是一个好警察。” “首先,青溪市这几年的吸毒人数一直保持在合理的上升范围,并没有因为这儿有制毒窝点而攀升。其次,不管你在夹墙后看到的是毒资或是制毒原料,那些东西已经不见了,我们需要的证据链缺失了一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地政府中的某些官员充当了毒贩的保护伞,我们的行为随时可能被泄密。” “照你这种说法,什么都不做才是对的?” “我说了,这案子很复杂。网上谣言那么多,为什么网监会独独针对僵尸咬人这一条?白嘉祥为什么会因一个没有尸体的案子带着那么多人大老远跑去青溪?案发地为什么会那么巧在一个有夹墙的院子?” “一个风景区,几百号人,利益能让他们结成铁板一块,利益也能让他们四分五裂。破获这种有组织犯罪,我们要比敌人更需要耐心,当然也少不了牺牲……” “王强就是牺牲品?” 吴修没有回答,王强的死亡实在太突然,他也没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得那么快。“对了,你办理入住登记时用了谁的身份证?” “我的呀!” “该死,”吴修说着就给朋友发短信,让他入侵警方的系统将陈珈登记入住的资料全部删除。 在大咖眼中,王强是刑警,会对他们的事业产生威胁,必须得死。陈思源不一样,她是实习生,不熟悉云州或是青溪,只需吓唬吓唬就行。 毒虫任务失败,大咖会不会意识到陈思源和陈珈不是一个人?一旦他错误的认为陈珈是陈思源的伪装身份,陈思源也是上面派来的人……陈珈这丫头的下场绝不比王强好。 吴修收发信息时,陈珈看着他琢磨开了。本以为拿上钱就可以走,谁知她的行踪早已被坏人盯上,想到夹墙后那两亿,她使劲摇了摇头,绝不要为了这个和王强一样死于非命。 她问:“你来云州是为了青溪的案子?你不揭穿我是因为我的事儿和案子无关?” 吴修头也不抬的回,“不是。” “那青溪的案子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不清楚。” 陈珈急了,警察一天不把这些坏人抓起来,她的生命就处于危险之中,这人怎么能回答不清楚! “你不是知道窝点在哪儿了吗?为什么不能去抓人呢?” “跟你说过了,这案子很复杂。青溪那边勾结着境外毒枭,警察可以捣毁青溪的窝点,但只要毒枭没抓到,他们很快就能在其他城市复制出一个同青溪一样的地方。” “那我怎么办?” “回家处理债务,过段时间直接回学校,你冒充陈思源进刑侦大队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干净。” 回家!陈珈怎么敢在这种情况下回去,若把麻烦带回去该怎么办?在这儿有吴修可以依靠,回家只有陈母和陈简,一家三个女人,遇事时找谁求救? “不要,你怎知毒~贩不会派人追着我回去?” 关于这个,吴修确实不知。今夜若不是一直跟踪着陈珈,他根本料不到毒~贩已经掌握了她的行踪。他们从青溪回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王强就已经死在了这伙人手中,这等快速高效不留隐患的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 “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把陈思源的钱上交国家,你要让警察保护我们一家人的安全,直至案件侦破以后。” 陈思源的钱,这丫头居然还惦记着这个。 他问:““陈思源为什么要自杀?她来云州一事儿有多少人知道,刑侦大队里有没有她的朋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冒充她,还打算把她的钱变成自己的,知道这什么罪吗?” “不当得利,冒充公职人员,还有其他的吗?” “你都知道还去做?” 陈珈一脸幽怨的看着吴修,所有事情不都是他害的?按白嘉祥的安排,她应该去技术中队实习,出现场这种事儿根本轮不到一个实习生。她只需找机会去尸库拿了指纹就走,哪怕被人发现了形迹可疑,警察怀疑的人也只是陈思源,根本不可能联系到她身上。 结果呢,吴修硬是把她从白嘉祥那里抢了过来,害得她第一天就出现场。发现夹墙只是一个意外,她因为这个意外害死了王强,也害了自己……思来想去这事儿都是吴修的错,他带她去到月牙湖现场,他的一个姿势唤醒了她被遗忘的记忆,尽管在记忆中,那个戴着面具拿枪的男子是那么地像他! “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说话时,她一动不动的瞪着吴修,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坚持。没等眼底的泪水溢出眼眶,吴修便说:“早点睡,事情总会解决的。” “怎么解决?” “你的家事儿我联系律师去处理,不用你出面。云州这边,我尽快找到大咖,弄清他对你了解多少,如果你的真实身份并未被他们知晓,你近期内回家即可。” “我把房子全卖了,我们母女三人怎么生活?陈思源已经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拿走那笔钱?” “丫头,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往往都不是好事。不知道这笔钱时,你打算怎么养家?” “卖~身。” 简单而直接的答案让吴修微微有些难以接受,这丫头不是不懂事的人,她只是做了一个她认为最有利的选择。至于这个选择对还是不对,生活会告诉她,不用他开口。 “早点休息,我去处理一下那人。” 深更半夜,陈珈的电话突然响了。她好奇的看着吴修,谁会在这种时候打电话? 吴修颔首示意她接电话,她拿起电话看看说,“白嘉祥,”随即接通了电话。 “睡了吗?” “恩。” “我就告诉你,小范醒了。” “恩。” “不打扰你了,明早见!” “恩。” 吴修皱着眉问:“他经常这样给你打电话?电话里说了什么?” 陈珈奇怪的打量着吴修,多数情况下他都是一张扑克脸,面部表情甚少。她说自己要卖~身时,这人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可听到白嘉祥打电话时却皱眉了。 这是她第三次看见同样的表情,第一次是在白嘉祥的办公室,他一个法医开口留下了学痕迹学的实习生;第二次在摆渡车上,他看见白嘉祥递给她墨镜;第三次就在刚刚,白嘉祥大半夜打电话给她。 “你是来查白嘉祥的吧?” 吴修像扶醉鬼一样扶起了浴室里的行凶者,沉声说:“我一会回来,你要闲得慌就认真看看陈思源的课本,若在其他警察面前露出马脚,我可不保你。” 陈珈看着昏迷的行凶者问,“你要将这人弄去什么地方?”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认真看书。” 十七、逝者长已矣 吴修走后,陈珈将扔在一边的书籍又捡了起来。特殊的记忆存储方式让她好似一台复印机,很快就将陈思源书本上的内容记了下来。除了书籍,吴修还弄来了陈思源的课堂笔记。看着这些属于陈思源的物品,陈珈心道:吴修准备这些是为了揭露她的身份吧? 天蒙蒙亮时,吴修回来了。他像幽灵般出现在陈珈身后,差点儿把她给吓死。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问题你昨晚就该问,以后长点儿记性,随时保持警觉,这习惯可以救命。九点回刑侦大队,在此之前去找这个律师,他会替你回家处理一切。” 陈珈接过吴修递来的纸片,“就这些?回到队里后我该干些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就行。一会儿我会将陈思源的资料发给你,回到刑警队时,我希望看见陈思源,而不是你。” 吴修说完就要走,陈珈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那个……我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杀害王强的凶手找到了吗?” “昨日没有联系上王强的家属,为了让家属见他最后一面,队里决定今早验尸。不出意外的话,凶手今日就能确定。” 吴修的话让陈珈充满疑惑,“案子那么快就破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早上过来就知道了!” 吴修认为,有些事没有必要提前告诉陈珈。如果她一早知道了答案,以她现在对情绪的控制水平,根本瞒不过白嘉祥的眼睛。 昨夜发生了很多事,他拿到了陈思源的包裹,一张银行卡。陈珈一直搞不懂的那串数字,前六位是银行卡密码,后十二位是快递单号。 卡里确实有三十万,他朋友正在追踪这笔钱源自何处。既然答应了要保护她,就得确保陈思源自杀身亡一事同整个案件无关,两个女人的相遇以及地铁站监控损坏统统都是巧合。 说起巧合,他觉得发生在陈珈身边的巧合实在太多。拿到包裹后,他顺着毒虫给出的线索去找大咖,却发现大咖所在的夜总会一片狼藉,那儿打烊后发生了一起帮派斗殴,大咖死于意外。 又是意外,他来云州不到四天已经发生了太多意外,这情形真像开水沸腾的前一刻,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潮涌动。 吴修帮陈珈联系了云州市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八点半才工作的事务所因为陈珈提前开门。她到时,负责人已经将代理文件打印好,她只需签字认可就能委托律师全权处理家中债权债务。 她不太信任吴修,但她相信这家事务所。变卖产业一事儿让她去办不见得比事务所办得更好,也不知吴修动了什么关系才让这家事务所只收取她成交金额的百分之一为代理费。 出门后,她给陈简发了短信,让陈简放心地将事情交给律师处理。在这期间,陈简不能碰电脑,还要装病拖住陈妈妈,不让她有机会出去赌博。 陈珈知道自己的要求对陈简来说非常难以完成,要她不碰电脑比要她不吃饭还难。但陈简是个乖孩子,非常听陈珈的话,定会想办法完成陈珈的嘱托。 8月2日收到陈简短信,8月6日托律师卖房赔款,绕了一圈还是得卖房。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她又何苦惹上那么多麻烦。 陈珈回宿舍放行李,两个要去洗漱的警察因为分神看她而撞到了一起。为了更像陈思源,她放弃了以往的休闲打扮,换了件宝蓝色短袖衬衣,黑色铅笔裤,黑色坡跟鞋,高挑的身材被衣服一衬更显修长。 吴修给的资料上说,陈思源刚入学时就非常会打扮,因为着装问题被老师找去谈话很多次。想要假冒好陈思源,不会打扮肯定不行。 解剖室,吴修见到陈珈的第一句,“陈思源化妆。” “哦,”陈珈把这事儿给忘了。她低头在勘察箱里翻找了一会,轻轻松松的用碳粉画了眉,又蘸了点儿印泥当口红,“这样可以吗?” 眉黑了,唇也红了,吴修头一次知道勘查工具还能这样用。 他道:“擦了吧,印泥含有硫化汞,有毒。”说着,他递了一套化妆品给陈珈。 陈珈用一种非常异样的眼神看着吴修,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吗?溜门撬锁、解剖尸体、查案救人、买女装、买化妆品、还有那包拆开的卫生巾…… “书看得怎么样了?一会儿可别在白嘉祥面前露出马脚,他要怀疑你,我可没办法保你。” 陈珈收回视线,轻松的说:“差不多了。” 吴修微微有点儿吃惊,这丫头除了观察能力敏锐之外,学习能力也很强。为什么这些能力没有在她日常生活中反映出来,从档案上看,她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孩子。 法医陈是红着眼进来的,灰色的衬衣皱巴巴的贴在身上,满脸倦容掩都掩不住,“小范已经脱离危险,人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话。” “恩,”吴修点点头,表示知道。 “吴教授,王哥的母亲在楼上,我们等她告别之后在开始吧!” 不一会,白嘉祥陪着一个时髦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乌黑的头发被烫成了小卷,大红色的运动服搭配着橘黄色的双肩书包和同色旅游鞋。若不是一直在纸巾擦拭眼泪,陈珈还以为这人是来刑警队参观旅游的。 “王哥父亲去世早,家里就他和母亲两个人,刑警嘛,经常不着家,老太太就靠旅游打发时间。昨天接到电话通知时,人还在旅游景点,一路上转汽车,换飞机,今早才赶回来。” 陈珈看着说话的法医陈,问:“为什么你不过去?” “我害怕和家属打交道,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觉得说什么都很无力。你要过去吗?” “我去干嘛,白队和吴教授在那就够了。”说着,她拿出吴修给的口红擦了起来。如此不合时宜的行为让法医陈别过眼睛,冷冷的说,“这些东西不要带进来,小心污染物证。” “噢!” 陈珈走出尸库将包和化妆品都寄放在了老刑警办公室,“师傅,东西在这儿放一下,队里没给我办公桌,有电话叫我一声……” 法医陈只是随便一说,见陈珈这样,他原本就难受的心愈发不好了。 隔壁停尸房,王强母亲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在刑警队时有发生。 白嘉祥同吴修将王强的尸体推进来时,陈珈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解剖台旁的盘子里从手术刀,标尺、镊子、胸钳、骨锯、缝合针等一应俱全。 这本是法医陈的工作,可他完全不在状态,毕竟这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解剖同事的尸体。看到陈珈已将器具全部摆放整齐时,他负气的把那些不会用到的器具又收了起来。 陈珈问:“为什么要把这些收起来?用不到吗?” 法医陈不愿搭理陈珈,装作没有听见她说话,直接问吴修,“吴教授,可以开始了吗?” 吴修点点头,拿起标尺开始测量伤口,他一边测量,一边报数。法医陈将他说出的数据记录在纸上,待所有伤口测量之后,他接过法医陈递来的手术刀一字划开了王强的胸腹部。 陈珈好奇的问:“已经确定了死因为什么还要解剖?” “你来解释,”吴修示意法医陈回答陈珈的问题。 “这是为了确认哪一处创口是致命伤。” “然后呢?”陈珈等着法医陈继续,她想知道确认致命伤对这起案子有什么作用。 法医陈没有回答,吴修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话。 一旁的白嘉祥问:“你是怎么回事?吴教授让你解释一个问题,为什么只说一半?” 法医陈始终没有接受王强已死的事实。几日前还一起吃饭的同事就这般毫无生气的躺在解剖台上,平日爱笑的面容上挂满了白霜,这时候难受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让他同一个丝毫不尊重死者的人科普一切? “白队,我觉得不应该让非法医学专业的无关人员来这儿实习。” 白嘉祥没有接话,人是吴修开口要的,他等着看吴修怎么回答。 吴修了解法医陈,这小伙爱憎分明,一直在讨好陈珈。那么情绪化,肯定是陈珈得罪了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法医陈不说话。 陈珈想了想,说:“没什么事啊!他说不能在这里化妆,我已经把东西全部拿出去了。” 化妆! 吴修瞪着陈珈,却在对上她那双颇为无辜的眼睛时不知道该指责她什么了。 陈珈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反问:“有人告诉我这里不能化妆吗?门口的行为守则只说要将这里打扫干净,没有说不能化妆。” 法医陈讥讽的说,“也是,你是来实习的,无论谁躺在这里对你而言都一样。” “是一样啊,躺在这里的是尸体,是证据。我知道法医要尊重尸体,所以我在尸体还没有放在解剖台上时匆匆擦了点儿口红,你就为这事儿生气?” 法医陈被她一顿抢白气红了脸,“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没有迟到,你迟到了,你的工作还是我帮你完成的,这也有错?” “冷血!” “为什么?我做了该做的事情就是冷血,你站着伤感就是伟大?你伤感是你的事,别要求我和你一样,伤感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你……” 十八、病态的世界 “陈晨,”白嘉祥喝住了还想与陈珈争辩的法医陈,“陈思源说的没有错,别忘了你是警察,你的职责是抓住凶手。” “队里每个人都很难过,但工作始终要做,把伤感留在心里,不要耽误工作。吴教授,这里交给你了,我希望今早就能看见报告。” 吴修点点头,手术刀继续不停地分离着人体组织,整个解剖室只剩下手术刀的刷刷声和白嘉祥离去的脚步声。 “记录,身重十一刀,两刀致命,胸口和腹部。”吴修掀起死者右侧的胸大肌,“这一刀刺破了主动脉,”又指着左上腹部的伤口,“这一刀,划伤了脾,动静脉主干出血。” “两处伤口都是致死原因,你打电话让技术中队的人带着作案工具下来,我们通过创口比对来确定行凶者。”说完,他问陈珈,“听懂了吗?” 陈珈问:“不是说犯罪嫌疑人已经自首了吗?”起码在她昏迷之前,片警是这样说的。 法医陈这时才想起陈珈昨日看见尸体就晕了,她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道:“案发后,我们控制了六名嫌疑人。六人都认罪,都说是自己把人捅死的,与其他人无关。” 陈珈震惊的看着法医陈,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杀人偿命,这六人全部不要命了吗? 法医陈恨恨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都是重症患者,想用这种办法来换全家幸福,他们把法医当摆设了吗?” 重症患者?陈珈更吃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难不成正值壮年的两个刑警真是被一群重症患者围攻致死?她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论,想象中王强定是在追查疑犯时遭遇反抗,一场混战让两名警察受伤致死。 她问:“昨日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月牙湖景区杀人案案犯在审讯时交代了给他供货的上家是肖某。据供述,肖某是尿毒症患者,每周都需要到建设路医院做血液透析,当地警方根据他的供述请求队里帮助他们调查此人。” “昨日是肖某接受透析的日子,王哥找准时间,找准地点,一大早就带着小范便装前往医院。我猜他们打算趁肖某透析时悄悄地将他制服。按规矩,队里一般不会刑拘肖某这种重症患者,我们旨在查证口供,肖某只要承认是他给杨某提供毒~品就完事了。” “怎料王哥与肖某对话时,一个接受透析的病人看到了王哥身上有枪,他担心王哥会伤害肖某,决定先下手为强……后面的事儿,你都知道,病患劫持警察。” “肖某一直靠贩~毒挣钱治病,部分患者听闻他有路子,非常想加入他的贩~毒大军。没钱治病是死,靠贩~毒治病或许还有活的希望。死一人,活全家,这就是在场六名病患全部认罪的原因。” 陈珈听懂了,一些必须依靠血液透析活着的病患为了治病不得不参与贩~毒行为。他们主动承认杀害的王强,其目的就是想保住肖某,只要肖某没事,他会拿钱给病患的家属。 她问:“六个人都参与杀害王强一案,不管是谁杀了他,其他人都是协犯,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无非就是定罪量刑时轻重不一。这些认罪的患者如何能断定肖某会给他们钱?” 法医陈叹了一口气,“知道毒~枭为什么会想到让重症患者贩~毒吗?其一,他们缺钱;其二,他们不怕死;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执行难。定罪量刑后一般都是监外执行,很多患者甚至等不到判决出来。” “昨天那六人队里都没收拘,让他们全部待在家里,白队派人守在外面。他们不担心被判刑,我们却要担心他们的身体情况熬不过审讯……这是不是很荒诞?” 陈珈怕了,没料到犯罪手段竟已高明至此,更让她恐惧的却是眼前所处的环境。这里是警队,是一个本该安全无虞的地方,可王强的死亡让她有了怀疑,这里真的安全吗? 罪犯很聪明,能够抓住罪犯的警察岂不是更聪明?一旦警察成为罪犯,又有谁能制约他们? 在这里,除了吴修,她谁也不信。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往吴修身后挪了挪。 技术中队的人很快就将凶器送了下来,六把凶器分别装在六个透明的证据袋里。一把手术刀,一把水果刀、两把裁纸刀、一把锥子、还有书报夹一个。 最先排除书报夹,一看就知道是犯罪嫌疑人随手找来的凶器。锥子、水果刀、裁纸刀不属于医院,应该是有预谋携带。至于手术刀,如同吴修猜测的一般,主要犯罪嫌疑人肖某说是他随手捡起来的。 陈珈扫了一些这些凶器,笃定的说:“右胸伤口是手术刀造成的,左腹伤口由锥子造成。” 法医陈问:“你怎么知道?凭感觉?这样的经不住推敲的证据会被法院发回来补充侦查的!”说着他走出解剖室,应该是去找可以证明陈珈说词的方法去了。 室内只剩吴修和陈珈,他问:“怕了吗?” “哪有?” “躲我身后干嘛?” “用你的视角去检视死者,看一看我们有没有遗漏之处。” 嘴硬的丫头,吴修闪身让陈珈暴露在尸体正前方,再次问:“为什么你不怕尸体?很少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大胆,没受过任何培训却一点也不畏惧解剖过程。” “相比活人而言,尸体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为什么要害怕。”说完后,她神差鬼使的问了一句,“你见过很多女孩子吗?” “恩,每天都能看见,怎么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是想问……”陈珈想知道吴修有没有结婚,经历过多少女人,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没什么,当我没问。” “晚上九点去万利广场等我。” “干嘛?” “体能训练,以后出现场用得到。” “不要,我已经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吴修指了指躺在解剖床上的王强,“他睡得不错。” 陈珈看着被剖开的王强,不知怎地联想起昨夜那个恶心的瘾君子。想到那人满脸不知什么脏病造成的疱疹,手臂上密集地没有结痂的针眼,还有牙床上的血丝,她只觉胃里反酸。更令她无法容忍的是,这人曾趴在她身上,捂住她的嘴还伸舌头舔过她…… 法医陈进门就见陈珈正扶着解剖室里的水池狂呕,吴修面无表情的站一边看着。 他问:“怎么回事儿?” 吴修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是被王强的尸体吓到了,这反应未免也来得慢了些。 陈珈昨夜没有吃饭,早上在律师事务所吃了两片面包。这点儿食物早就被消化干净了,她朝着水池干呕半天也只吐了些酸水出来,“我没事,你们继续。” 休息了一会儿,她总算恢复了常态。猛然想起一件更糟糕的事情,吴修看过她没有穿衣服的样子。这…… 回头看了看王强的尸体,她释然了。在吴修眼中,她穿不穿衣服差别不大。从箱子里的衣服看,他对她的尺寸了如指掌。 另一个解剖台,法医陈推来了一块猪肉。他和吴修正用同凶器一样的工具在猪肉上切割出伤口,反复几次后,法医陈得出了同陈珈一样的结论----右胸伤口由手术刀造成,左腹伤口由锥子造成。 他沮丧地看着实验结果,道:“两件凶器上都没有肖某指纹,真是……砰”,他使劲捶了一下解剖床,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吴修看了看,没有多话,“我来缝合尸体,你们填表、签字。” 陈珈拿起笔在实验数据后面签了字,她将表格递给法医陈时,后者问:“你的笔迹为什么不一样了?” “有吗?” “4号进尸库是你填的表,笔迹和今天的不一样。”4号距今不过两天,法医陈记得日期不奇怪,只是没料到他还记住了陈珈的笔迹。 吴修在一旁缝合着尸体,丝毫没有替陈珈解围的样子。沉默在很多时候远比语言有用,他用这种方式告诉陈珈,你若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就不要再试图冒充陈思源。 陈珈前一刻还在暗恨自己的特殊能力,为什么要将痛苦的记忆也存储下来。这一秒,她由衷的感谢这种能力,图像记忆自幼就让她拥有非常强大的模仿能力。 “我最近在练习模仿笔迹,经常变换字体。不信你写几个字,我定能模仿的一模一样。” “是不是?” 法医陈扯下一张表格,在背面空白处潦草的写下了几个医学术语。 陈珈看过后,也扯下一张表格,在同样的位置写下了一模一样的医学术语。写完后,她将两张纸藏在背后交换几次位置才拿出来问:“哪一张是你写的?” 一样的纸张,一样的碳笔,一样的字迹,法医陈仔细看了很长时间才能确定哪一张是自己写的,“天啊,那么快的时间,你是怎么办到的?” 陈珈将写有他字迹的纸张倒了过来,“我喜欢这样看,这样看时,字不像字,更像奇怪的符号,我只当在临摹符号。” 法医陈耸耸肩,“就算是临摹符号,你的才能也令人吃惊。不过以后签字时最好用惯用的字体,这样便于管理。” 说完后,他看了吴修一眼,这些事应该由他告诉新人。后者感应到他的视线,说,“把报告给白队送去,他们那边等着要……” 十九、教习 法医陈离开后,陈珈自语道:还好跟了你,要是被白嘉祥弄去技术中队,估计我的身份一早就被识破了。你说白嘉祥看出什么了吗? “不知道,”说话间吴修将手中的缝合工具扔入了旁边的托盘,朝着水池走去。 陈珈屁颠屁颠的凑到他身边,眼巴巴的等着他取下手套,想知道他的中指一侧有没有纹着一条小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若他就是记忆中的男子,她可以省下很多回忆往事的时间。 “干嘛?” “没什么,看你还需不需要帮手?” 吴修不信,又问:“真没什么事儿?” “没有。” “先去吃饭,之后到办公室把报告弄好,我想单独待会儿。” 陈珈满心失望的走到门口,吴修在她身后说,“尊重是由内而外的,我希望你尊重死者,以后不要出现在这儿化妆的事情。” “恩,”她嘴里应了,心里却非常不服。如果不是吴修在月牙湖风景区一直保持缄默,王强又岂会枉死?人都死了,谈尊重有什么用,死人能感觉到? 饭饱神虚,疲倦像潮水一般涌来,陈珈抵抗了片刻,最终忍不住趴在桌上睡了。 一个人看她这样,小心地拿了件白大褂披在她身上。接着,那人去了解剖室,从一堆垃圾里翻出了她模仿法医陈笔迹而留下的纸张。那人将两张纸迎着灯光比对了一下,陈珈的笔迹和法医陈的笔迹分毫不差的重合在一起,两张纸就像原件和复印件。 陈珈是被法医陈唤醒的,她居然就这么趴桌上昏睡了几个小时,一张脸上满布纸张和衣服的压痕。吃饭,换衣,洗脸,搞完这一切,她匆匆出发去了万利广场。 刑侦大队又称城西殡仪馆,其位置在云州最西边,吴修说的万利广场,位置在云州最北边。两地没有车辆直达,陈珈换了两趟地铁才在九点之前赶到。 万利广场被几家证劵公司所包围,中央有一个喷水池,左右两侧是花坛。夏日之故,广场上有很多人。跳舞的大妈,带孩子遛弯的家长,路灯下打牌的老人,还有几个小商贩。 陈珈站在广场正中央的铜牛雕塑旁,吴修还没有到,百无聊赖之中,她将脑海里有关万利广场的信息想了一遍又一遍。 修建这个雕塑时,正值股市最好的时期,全民都参与到了股市之中。怎知铜牛建好没几天,股市大跌,股民将情绪转移到了铜牛身上,指责政府不该修建一只看不出性别的铜牛雕塑。 报纸将此事大肆宣扬几天后,证劵公司出钱请人为铜牛加了个生~殖器,让这只牛变成了公牛。后加的生~殖器与原雕塑并不协调,破坏了雕塑的整体美感。难得的是政府居然没干预,一时间有很多人涌来这里看牛。 九点过十分,电话响了,吴修打来的,“我在你的六点钟方向。” 陈珈朝后看去,发现吴修穿了一件白衬衣,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喷水池。 “等我一下,”她说着就朝吴修跑去。 “今晚的练习规矩,可以快走,绝不能跑,追上我。”说完,他挂了电话,使劲儿朝陈珈招了招手。 陈珈快步朝他走去,绕过喷水池就发现本该站那里的人不见了。她左右看了看,吴修正顺着花坛中间的小路朝广场东侧走去,她快步跟上去,眼睛始终放在他的背影上。 广场东侧,陈珈从卖气球的小贩身旁走过,视线被气球遮住了一秒,就一秒,她再度弄丢了吴修。只见广场人来人往,吴修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追赶吴修的画面一帧帧在脑中回放,她搜完所有画面都没有找出吴修消失的理由,那感觉就像地图上出现了盲点,吴修恰好躲在了盲点之中。 电话又响了,接起来就听到吴修说,“三点钟方向。” 陈珈侧头,吴修站在她右侧五米处,头上多了顶帽子,非常普通的帽子,和卖气球小贩头上那顶相似。瞬间,她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追赶吴修时,这人故意朝卖气球的小贩走去,利用气球遮住了她的视线。等她越过小贩摊位,不再被气球遮住视线时,吴修早已戴上一顶同小贩相似的帽子,假装自己是小贩避过她的视线。 两人对视,吴修招招手,再度挂了电话。 陈珈学乖了,她慢慢跟在吴修身后,尽量多的记录下广场上的人群,避免吴修又出什么花招并以此躲过她的追赶。 两人不远不近的走着,眼见离前方那群跳广场舞的大妈越来越近时,陈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果然,吴修又不见了,她只得绕到广场舞大妈身后,一排一排搜寻着他的身影。 电话响起,她负气的没接,依旧在脑海中搜寻着吴修躲过她视线的方法。判断没错的话,吴修应该在六点钟方向。这人先混入了广场舞大妈群,迈着同大妈们一致的舞步,当大妈们一起往右时半蹲着身体避过她寻找的视线,并趁大妈们转身时迅速闪避到她的后方。 陈珈回头朝六点钟方向看去时,果然看见了吴修。她的行为让吴修微微有些吃惊,一个从未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能在第二次就找到他实属不易。他收起电话招招手,再度混入人群之中。 这一次,陈珈已经将广场的地形及人员分布牢记心中。追踪吴修时,她能像蝙蝠一般提前避开人群干扰,眼睛里只剩下吴修的背影。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没跟丢,也没追上。吴修已经说了不能跑,她就只能快走,可是无论走多快,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恒定的,这就是体能差距。 一个小时后,广场上只剩他俩,吴修终于不走了,他转身朝她走来,递了瓶水给她,“喝吧!” 她接过水就喝,冷不丁被吴修一挥手将水打翻在地,“永远不要喝被人拧开的水,因为你不知道里面是否加过料。” 陈珈低头看着被水洒湿的衣服,憋屈的只想哭。这什么人嘛,有事儿说事儿就行,非得把水给打翻,这下喝什么?绕着广场走了两个小时,她快渴死了。 “生气了?不想冒充陈思源了?”听他提起这事儿,她问:“你不是说要去找大咖吗?找到了没?” “没有。” 吴修不想告诉陈珈真相,依陈珈的性子,一旦得知大咖已死,她肯定会想方设法从警队逃走。从目前的局势来看,陈珈待在他眼皮底下肯定要比回家安全。其他的,就看中秋那日有没有事儿发生。 一听没找到大咖,陈珈急了,“那怎么办?难道我要一直冒充陈思源?你会在云州留多久?”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路灯拖长了吴修的身影,陈珈踩着他的影子一步步朝着未知走去。今夜的练习增加了她对吴修的信任,满心希望这人就是记忆中那个持枪的男子,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火海中救出。 吴修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那种停在电线杆旁都没人偷的破烂自行车。 当他拍拍后座说,“上来吧,我载你一段。”陈珈犹豫了一会儿才坐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坐在自行车后座,并把双手置于一个陌生男子的腰侧,隔着单薄的衬衣,她能感觉到吴修腰肢的热度。一时间,满脑子都是少男骑自行车载少女的唯美画面,完全没有听出吴修的言外之意----我载你一段。 自行车慢吞吞地朝着刑侦大队骑去,路过市中心时,吴修说,“去麦记买两杯饮料,记得第二杯是半价。” 陈珈跳下车去了,当把饮料递给吴修后,他说,“我可以保护你,但我们之间要订两个规矩。其一,你不能对我撒谎。其二,我的话你一定要听。有问题吗?” “没有。” “从这儿到宿舍还剩五公里,跑着回来吧!” 说着他走了,原本慢吞吞的自行车如飞一般从陈珈面前离去,独剩她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抬着饮料发呆。长那么大,这是她第一次享受饮料第二杯半价的优惠政策,代价却是慢跑五公里回宿舍睡觉,要那么惨? 陈珈小口地喝着饮料,脑子里却急速思考着吴修会如何监控她的行为,如何得知她是跑步回去而非坐车。 市中心到刑侦大队的路线图浮现在她脑海,规划数次后,脚下这条路居然是唯一可行的捷径。接近十二点,公交停运,地铁也没有,难道只能打车?不行,他肯定能查到。用手机软件找人拼车?这个可以试试…… 她一摸兜,手机不见了,接着发现钱包也不见了。吴修是唯一一个靠近她且不被排斥的人,不用想,她的手机和钱包一定被他拿了。 到这时,她总算明白了吴修将她约到万利广场的用意。从万利广场到警队必须路过一段人口比较复杂区域,安全起见,她认命的跑了起来,就怕太晚回去会遇到危险! 午夜一点,陈珈迈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走入了宿舍。看见吴修也在时,她只关心手机和钱包在哪儿,那可是她的身家性命。 “为了防备你逃跑,陈珈的身份证我拿走了,钱包里只剩陈思源的身份证。” “恩。” “你似乎对我的出现毫不意外?” 陈珈像泥一般瘫软地坐在床边,“早上出门时我留意过锁芯的位置,刚才开门发现位置变了,我猜会是你。” “哦,你居然留意了锁芯的位置,这行为值得夸奖。只不过上帝朝人间播撒智慧的时候,你显然撑着伞,以至于分析问题不用脑子。你的宿舍在洗漱池旁边,房门正对停车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处于会有人经过的情况,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我怎么会冒险从正门进入?” 陈珈打量了一下宿舍,既然不是从门而入,剩下的只有窗了。她指着窗子说,“这外面是警队操场,那么亮的光线,你不怕被看到?” “但凡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房间内很亮,站在房外的人很容易看清屋里人的活动。反之,屋里的光线比房外暗,外面的人就不容易看清屋内。” “我懂了,操场光线很亮,视野又开阔,连带着宿舍外墙也很亮,没人想到你会顺着宿舍外墙爬进来。可是对操场上的人而言,宿舍外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亮。” 吴修赞许的看了陈珈一眼,孺子可教也。 二十、考核 吴修一直坐在地上,分开的长腿像极了字母m。见他还不走,陈珈好奇的问:“今晚还有安排?” “躺床上去,我帮你按摩双腿,免得你明日肌肉酸痛,小腿抽筋。” “哦,”陈珈毫不犹豫的躺在床上,任由吴修将手放在了她腿上。这是除了养父外,第一次有男性碰她的腿。那感觉很奇怪,满心羞涩,全身僵硬,一个“不”字在嘴边徘徊很久却总是说不出口。 几分钟后,腿上的酸胀与疼痛让她忘了一切。又过几分钟,腿不痛了,全身软绵绵的好像置身云端。她强忍住睡意,道:“谢谢你帮我铺床。” 陈珈这两天都住酒店,王强帮忙挑选的铺盖一直堆放在床板上从未整理。今晚是她头一次回宿舍睡觉,进门就见铺好的床铺和坐在地上的吴修,她以为屋里的一切都是吴修帮忙弄好的。 “白嘉祥一直打电话找你,床是他进来帮你铺的。我过来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白嘉祥他……喂!你在听吗?” 陈珈没有回答,吴修叹了口气。 小丫头居然睡着了,躺床上不过两分钟就睡了。今夜只是第一天,以后的训练只会比今夜还累,她能坚持下来吗? 6点半,陈珈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就见白嘉祥穿着一身运动装站在门口,“没看到短信吗?” 短信?陈珈“砰”地关上门找手机去了。 昨晚,白嘉祥特地来宿舍找她谈话,问她是否能接受刚来刑警队就碰到同事死亡的案件……见她不在宿舍,打电话也不接,为了确认她的安全,白嘉祥进了宿舍并在宿舍里等了她一段时间。 床是白嘉祥铺的,离开时还发了短信,让她看见信息立刻回复。 三个未接来电,两条短信。陈珈看完短信内容就懵了,这下怎么办?不承认看过短信?床是谁铺的,总不可能睡了一夜没想过这个问题!承认看了短信,为什么不及时回复?白嘉祥可是千叮万嘱让她一定要回信息…… 该死的吴修,这算什么?考验她随机应变的能力? 门外,白嘉祥揉着差点儿被门撞到的鼻子,问:“昨晚是怎么一回事儿?” 陈珈慵懒地靠在门旁,“没什么事儿,随便出去走走,手机放包里,什么都没有听见。”说话时,她使劲儿地催眠自己,她是陈思源,要懂得用陈思源的心态和方法来处理问题。 “为什么不回短信,不知道队里随时待命的规矩吗?” 陈珈伸了个懒腰,语气轻佻的说:“白队,你不觉得擅自进入我房间,帮我把床铺好,这行为已经远超了上司对下属的正常关心吗?” “确实,因为有人嘱咐我照看你。” 白嘉祥模糊不清的话语引起了陈珈的警觉。有人,什么人?吴修给她的资料上并没有具体指明陈思源的情~人是谁。想到地铁站那个电话,她佯装生气地冷哼一声,“谢谢关心,我不需要特别对待。” 不管陈珈用什么语气和白嘉祥说话,他的表情都和敲门时一样平静。 “这是我第二次跟你提手机的事情,若是有第三次,不管是谁将你安排过来的,我都会把你踢走。” “知道了,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您的短信必须得回,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知道就好。从今天起,我会考核你的体能和专业技能,不合格就得离开刑警队,听到了吗?” 这话让陈珈听傻眼了,这算什么,打击报复?不久前还夸他是好人,怎么转眼就变了,难怪王强让她不要得罪白嘉祥。 “换衣服去,我在楼下等你。”白嘉祥转身就走,陈珈抓着头开始思索自己是否能达到考核标准? 百米跑道上,白嘉祥站在陈珈身旁,问:“知道合格标准吗?” “女子三十岁以下八百米跑不能超过四分二十秒。” “那是书上的标准。在队里,你得按我的标准,超过四分钟重来,直到合格为止。准备好了吗?” 陈珈点头。 “开跑。” 起跑后,白嘉祥跑在外道,始终领先陈珈一点点距离。确认她能跟上时,他慢慢调整速度力保她能在四分钟内跑完八百米。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激起了陈珈非常不好的回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和陈简被送进一家全封闭式的治疗中心。据说那有最新的诊疗方法,通过军事化管理和一对一的心里辅导让自闭、厌学、网瘾、暴力倾向等少年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高、世界观。 那样的地方就像牢笼,她和陈简在那里过得非常凄惨。按心理医生的说法,适当的运动可以缓解情绪压力……为了减少学员间的交流互动,让陈简看起来正常一点,陈珈不得不带着陈简跑步,那是她跑步最多的日子,一年的封闭辅导,她们姐妹几乎都在跑步。每一次探访,陈父陈母都很开心,因为她们姐妹看起来结实了很多…… “不合格,时间超了,休息一下再来!” “又不合格,来10米x4往返跑。” “不合格,换纵跳摸高。” “合格,重来一次八百米!” 正当陈珈以为自己会累死在广场上时,白嘉祥终于说,“回去吧,今天先到这,明早同一时间继续。” “明天还要继续?” “陈思源,这是对你负责,队里不能再有人牺牲了。你今日多练一秒,遇见歹徒时就多有一分存活几率。” 陈珈像滩泥一样慢慢地往宿舍挪动,吴修抬着杯咖啡神清气爽的朝她身旁路过,“出去锻炼啊,挺好,记得上班时不要迟到。” 若不是昨夜他什么都没说,她能有那么惨?为了不在白嘉祥面前露出马脚,她尽量收起幽怨的眼神,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咖啡溢出的香气上。好香,好好闻,配上一片枫糖面包就更好了。 宿舍里,陈珈报复性的甩下了汗湿的衣服,却意外的捡到了一块从外衣口袋里掉出来的巧克力。黑巧克力,这牌子她吃过,在月牙湖风景区时,吴修给过她一块。 她含笑把巧克力塞进口中,这人也不算太坏,他什么时候把巧克力塞进她口袋的呢? 法医办公室,吴修正将昨日的尸检照片整理成文件。看见陈珈时,说,“今早没什么事儿,你去技术中队吧,听说白队要考核你的技术。” “不要,那些仪器看起来就很难,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不好奇陈晨去哪儿吗?” 法医陈?他去哪儿关她什么事?“不好奇,他不在挺好,清静。” “他去看地铁站自杀死者的监控视频了,没疑问的话,死者尸体明日一早会被送往殡仪馆。” 什么!看陈思源的自杀视频。 陈珈像只被火燎到尾巴的猫,“嗖”地蹿到了吴修办公桌前,“你都帮我搞定了对不对,法医陈什么都看不到对不对?” 吴修点点头,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思源的事儿?我知道的都说了。对了,白嘉祥今早和我说,他对我那么特殊是因为答应了别人要照顾我。他的话可信吗?别人是谁?陈思源的情~人?” “这个我会查,相信我就行。昨晚太晚,有些事没有和你说,不生气了吧?” 陈珈拍了拍脸,“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表情很明显?” 吴修没回话,眼前这丫头太过年轻,他竟无法坦然的说出: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快点儿去吧,好好观察一下技术中队的同事。” “恩,我会当好卧底的。” 卧底?吴修的扑克脸突然有了表情,他拧着眉沉声道:“我有自己办案的方法,不会,也不需要利用你达成目的。让你好好观察是因为书本与实践有一定差距,我担心你过不了白嘉祥的考核。” 陈珈瘪瘪嘴,这些小表情也只有熟人才能看到。吴修想了想她的年纪,不放心的说,“千万不要怀着做卧底的心思去试探白嘉祥,你只管模仿好陈思源就行。” 法医陈在资料室,队里专门隔出一个房间供他们看各种视频。陈珈进去时,屋里烟雾缭绕,熏得她又退了出来。 一个警官说:“不好意思啊,这活儿太无聊,只能靠抽~烟提神。” 陈珈等屋里的烟味散了些才进去,屋里放着十多台显示器,有两台正在播放着地铁站的监控视频。 法医陈抬了个凳子给陈珈,“这是机场驶往市区方向的监控视频,隔壁那台是市区开往机场方向的监控视频。” 陈珈紧张的看着视频,问:“有什么发现吗?” 法医陈抬了抬眼镜,说,“死者在空港物流站跃轨自杀,那里的摄像头碰巧坏了,我们无法看清死者的容貌,只能通过死者的穿着打扮在沿途监控视频中搜寻,目前还没有发现。” 查看另一台监控视频的警官说,“云州女性的基本身高是不足一米六,按说死者身高一米七还穿了高跟鞋,这模样在人群中应该非常明显。可是奇怪了,找了一早上都没有找到她在哪儿上的地铁。” 法医陈看了看视频进度条,叹了口气,“还早着呢,幸亏是清早发生的事儿,站台上人不多,地铁车厢里的人也不多。若是发生在上班高峰期,我们可有得熬了。” 陈珈一动不动的盯着监控视频,发现本该出现自己身影的地方白晃晃一片什么都没有时,不禁松了口气,暗道:一定要好好谢谢吴修,他真是太厉害了。整段视频好像真的一样,无论是画面还是时间都完美无瑕,根本看不出被人修改的痕迹。 二十一、第二案 下午三点,法医陈他们根据轨交集团送来的监控视频得出了一个结论。死者从空港物流站进入并选择在那自杀,监控视频没有找到死者进站的影像,只因该站摄像头坏损而造成了监控死角。 8月7日,陈思源自杀身亡一事儿正式结案。对于警方而言,她只是一个面部损毁,不知姓名的自杀者。不管她生前有多么精彩,在警方文件上只有寥寥几行描述。性别、年龄、死亡原因……以及经手人的签字认可。 她的尸体很快就会从尸库送往殡仪馆。六十天后,只要派出所还没有接到同她相似的失踪人口报案,殡仪馆就能自行处理她的尸体,湮灭她活过的所有证据。 陈珈随法医陈一同回到办公室,小伙儿似乎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不快,主动说,“你想要留在刑警队就不要和于主任抬杠,她就那样儿,习惯就好了。” 他若不提,陈珈差点儿忘记了这事儿。 事情发生在午饭时间,为了把视频看完,他们从食堂里抬了盒饭在办公室里吃。 陈珈吃完就将饭盒扔在了门外的垃圾桶中,这行为恰好被路过的于丽看见。她指着楼道上的两个垃圾桶告诉陈珈,饭盒还有食物残渣必须扔在墙角那个垃圾桶,废弃的办公垃圾才能扔在门外垃圾桶。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她让陈珈将扔掉的饭盒捡出来拿到另一个垃圾桶……并强调这不是为难同事,这是为了环保。 陈珈没有捡,冲着她问:“你见过垃圾车分类吗?不管是可回收垃圾,还是厨余垃圾,到最后不都一起放车里,一起送去填埋!车不分类,垃圾分类,有意思吗?” 于丽在警队的权威从未被人质疑过,她站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好习惯的养成需要时间,小时候若没人教你,我现在教。” 陈思源是领养小孩儿的消息早已传遍了警队,于丽说这样的话有那么点儿人生攻击的意味。 陈珈本不想同于丽计较,可她想起了陈思源,按陈思源的性格,她一定会和于丽计较。这样想着,陈珈背诵了《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着装管理规定》并指出于丽的着装有四点并不符合规范。 “于主任,你看到的是将来,我只能看到现在。” 说完,她将饭盒捡出来扔到了于丽所说的地方,整个过程始终保持了面色如一,与于丽气急败坏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珈不爱惹事儿,但她绝不怕事儿。听法医陈又提起这事儿,她问:“我能不能留下,不是白队说了算?” “是。” “那就行了呀!” “嘿,你这人。白队只管刑侦,警队除了刑侦还有很多事儿,于丽是有背景的,你把她惹急了,白队也保不了你。” 提到背景!看于丽对她的态度,只怕于丽的背景要比陈思源强些。这就是社会,陈珈逃避很多年却不得不借着陈思源身份踏入的地方! 晚上九点,吴修把她约在了城东的一条商业街。 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按吴修的吩咐戴了顶帽子,尾随着他在人流中左右穿插。 一个小时后,吴修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在人群密集的场所这样穿插吗?” “不知道。” “跟我来。” 东城区一家百货大楼监控室,吴修出示证件后带着陈珈走了进去。他让监控室的保安调出了商场前门口的视频监控,宣称要查找一个盗窃犯。看过九点到十点间的视频后,他带着陈珈离开了那里。 再次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在人群密集的场所穿插了吗?” 陈珈看完视频就陷入了震惊之中,她一共随着吴修在百货大楼门前经过两次,可从视频上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抿嘴想一会儿,她道:“这样吧,你跟在我身后,看我做得对不对!” 吴修早已适应了陈珈答非所问的习惯,他知道她思维敏捷,能悟出他的目的并不奇怪,但能记住他的行走路线和位置……这样记忆力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陈珈喜欢看吴修吃惊的模样,只要不是扑克脸就行。也许因为被他保护之故,她的性子都要比原先活泼了几分。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她轻盈地朝前走着,分毫不差的重复了吴修带她走过的路线。 “你带我避过了四十一个摄像头,我们行走的路线都在监控盲区,这是你带我去百货大楼看监控的原因。我们从那走过两次,摄像头却没有记录下我们的行踪。” 吴修很想伸手揉一揉陈珈的短毛,这丫头的记忆力和领悟力实在太令人惊叹了! “我带你避过的不止四十一个摄像头,很多位置隐蔽的摄像头必须要提前踩点才能知道。我们行走的路线有十五个区位没有监控盲点,这是让你戴上帽子的原因。”陈珈接口说,“因为戴着帽子,就算被监控拍到也不用担心被认出。” 吴修微微一笑表示赞同。回去时,他还是骑着那辆破破烂烂的自行车,陈珈坐车后扶着他的腰,远远看去两人就像一对晚归的情侣。 到可以享受第二杯半价的地方,吴修刚停车,陈珈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手机和钱都在。 “老规矩,我请你喝水……” “我自己跑回去。” 城郊网吧,杨莉莉同往常一样敲打着键盘,微翘的嘴角说明她心情还不错。 两个月前,一个网名叫“老实狐狸”的男子加了她的qq。这人非常幽默,常常讲笑话逗她开心,让她这个甚少上网的人为了能与其聊天,每日下班就朝网吧里钻。 老实狐狸:莉莉,我的照片你也看了,我们见面吧! 茉莉花:不行。 老实狐狸:为什么? 茉莉花:这样聊天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要见面? 老实狐狸:亲爱的莉莉,我聊天是为了找到相伴一生的老婆,可不是那些整日混迹在网络上油嘴滑舌的骗子。你拖着不见面是不是对我不满意? 茉莉花:不是,别瞎想? 老实狐狸:那是什么? 茉莉花: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快了。 老实狐狸:快?我们聊了两个月只通过几次电话还算快?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我的个人情况跟你说了,照片也给你看了,想要见一见你有那么难?算了,你肯定嫌弃我是农村户口,不高攀了。 老实狐狸打完这行字就下了线。 杨莉莉发现老实狐狸的头像变成灰色后,差一点儿急哭了。她怎么可能嫌弃他的户口,她自己就是农村进城务工的,不见他只是因为自卑。照片上的他英俊帅气,还是拆二代,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平凡普通的她? 茉莉花:在吗?说话! 茉莉花:你到底还在不在,说句话啊! 茉莉花: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只是害怕你会失望。 老实狐狸的头像又亮了,他问:为什么我会失望? 茉莉花:我不是美女,只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厂女工。 老实狐狸:扯这个干嘛?通电话的时候我就问过你的情况,要是介意还能继续和你聊天?我上网是为了找老婆,不是为了找美女,你只要勤快能干,愿意给我生孩子就行。 给句痛快话,我们什么时候见面?要是还这样扭扭捏捏,说明你没有诚意,我们也没必要聊了。 杨莉莉想了一会后,朝着对话框输入了几个字:我后天休息,你有时间吗? 刚敲下回车键,她的电话就响了,老实狐狸打过来的。两人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后,老实狐狸给杨莉莉发了一个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宝丰村,杨老倌酸鲊肉家。 杨莉莉看见这个地址就呆了,这是她第二次看见这个地址,三个月前,她在舍友周芳的手机上也看到过这个地址。周芳收到这个地址曾大声问她,这个字儿念什么?酸什么肉? 酸鲊(zha)肉,这是她们问了工友才知道的一种当地美食。三个月过去了,她居然收到了一个和周芳相同的地址,如果她去赴约,她的结果会和周芳一样吗? 三个月前,周芳按手机上的地址赴约,临行前与杨莉莉约好,她到了就给杨莉莉发信息,让杨莉莉在半小时后给她电话。她的想法很简单,若那男人还行,就喊上杨莉莉一起吃饭;若那男人不行,杨莉莉的这个电话能将她从不好的约会中拯救出来。 杨莉莉与周芳是老乡,相比活泼外向的周芳,杨莉莉要内向很多,两人一起上网聊天,出去见面的多半是周芳。 这次也一样,她很快就收到了周芳到达宝丰村的短信,并按约定时间给周芳打了电话。周芳没接,连续打了几个都没有接,她不得不放弃。 当夜,周芳没有回宿舍。第二天一早,杨莉莉又给她打了电话,这次她接了,只说找到了理想归宿,不会回厂里了,让杨莉莉把她的行李寄到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 事情过去了三个多月,周芳的电话早已停机,她们合住的宿舍也来了新人。若不是宝丰村这个地址勾起了杨莉莉的回忆,只怕她一直都认为周芳凭借网络找到了真爱。 周芳会不会出事儿了? 怀着这个疑问,杨莉莉找到了同厂的大姐,把她们上网交友以及周芳失踪前后的事儿全说了。 大姐听着稀奇,两人一起去见了厂里的保卫科科长。这人是转业老兵,听她们说了这事儿后,他让她们不要少见多怪,相同的地址或许只是个巧合。 宝丰村可不是荒郊野外,那地儿紧邻开发区,是典型的城中村。杨老倌酸鲊肉只是一个地标性建筑,村民总喜欢将村里出名的建筑作为划分区域的地标。 比如,村长家隔壁、小卖部旁边、某某大树下…… 至于周芳,她的家人既然没来找过,说明她肯定没事,要有事还能接电话? 末了,保卫科科长劝杨莉莉,若她觉得不妥就别赴约,网络上牛鬼蛇神太多,搞不好真是坏人。若她最终决定赴约,一定不要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不要吃别人递过来的食物,不乱上车,保持电话通畅……青天白日的,歹徒还能在人群中将她虏走? 保卫科长的话语像是给杨莉莉吃了一颗定心丸。周芳的事儿可能真是她想多了,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周芳抛下,她们约好了要在这个城市扎根,一起过上幸福生活的…… 二十二、酸鲊肉 两天后,杨莉莉如约到了宝丰村。在这期间老实狐狸从未联系过她,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反而让杨莉莉相信他不是坏人,若是坏人能那么冷静淡定? 宝丰村藏在开发区一大片簇新的楼房之中,是个富庶的村子,村民的住房全都是样式新颖的独栋别墅。老实狐狸没有骗她,住这地儿的年轻人都是拆二代。 入村打听到杨老倌酸鲊肉家的具体位置后,她给老实狐狸打了电话。电话里,老实狐狸称他干活时摔伤了腿,不方便出门,让她找到杨老倌家的屋子后再给他电话。 同样是农村,宝丰村富贵祥和的气氛与杨莉莉出生的村子有着天壤之别。一心想找个好人嫁了的她,早已将保卫科长的叮嘱抛到了脑后,朝着位于村子边缘的杨老倌家走去。 走到公路和村子交界处时,她看到了一栋粉红色的三层小楼。敞开的大铁门那里摆了个摊,一张蒙着蓝花油布的桌上放着几碗蔬菜,旁边坐着一个老汉正扇着蒲扇纳凉。 她知道这里就是杨老倌酸鲊肉家,农村里常见的景色麻痹了她的神经,特别是在得知老实狐狸就住这儿后,怀揣梦想的她竟已经规划起将来的生活。 老汉没让杨莉莉往正门进,他说村里人多嘴杂,可不愿见外地女孩进他家门……杨莉莉愈发信了老实狐狸,他定是被父亲逼得没了办法了才会想到上网找女孩结婚。 泛滥的同情心让她听从老汉的话语,委屈地绕屋走了一圈,在一堆杂乱的建筑材料旁看见了老汉口中的后门。那根本不是门,看着更像屋子的围墙被撞塌了一块。透过这个缺口,杨莉莉可以看见院内杂草丛生,一看就是没有女主人打理的屋子。 “茉莉花,”二楼一个男子朝杨莉莉招了招手。 老实狐狸看上去比照片上老,脸色也没有那么健康。瞧他这样,杨莉莉居然有了种放心的感觉。本该自卑的她彻底没了配不上老实狐狸的心态,反而相信了网恋就是彼此欺骗却又相互成全的说法。她踏上围墙裸~露在外的红砖,满心期待的朝老实狐狸走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很像一只走入猎人陷阱的猎物。 所以说,骗术最高明的境界就是让被骗者自愿受骗。 隔着门,老实狐狸的声音从楼上远远传出,“莉莉,我腿脚不便,你能自己进来吗?后门没锁!” 又是自愿,一旦受骗者掌握了主动权便觉得自己不会被骗。光滑的圆形门把手不断地诱~惑着杨莉莉,似乎在说,拧开吧,一旦将我拧开,你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杨莉莉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朝门把手拧去。 当晚,杨莉莉没有回厂,打电话关机。一直关注着整件事儿的热心大姐再次找到了保卫科科长,一起研究这事儿该不该报警。 8月8号,陈珈正愁着怎样才能把八百米及格时,白嘉祥让她随吴修出现场。 宝丰村偏南的一个建筑工地,挖土机从一堆建筑垃圾中挖到一个复合水泥袋。警察到时,复合水泥袋已经被挖土机锋利的铲斗挖成了两半,一个眼尖的工人看着掉出来的东西不对,立即让挖土机停止工作并打电话报警。 胖陈负责开车,车上还有省法医部门的一个科长,法医陈被派去处理信访案件了。 由于云州是省会城市,省法医部门的人经常和市局的人一起办案。云州市法医鉴定中心的尸库里有一半死者来自省厅还未侦破的重大案件。 新的法医姓钟,将要退休的年纪,上车就和吴修谈起了124案件。大意是说谭勇的尸检没有问题,案子已经送去检察院了,部里派下来侦办的警官也都走了…… 吴修很少搭话,摆出一副不关心124案件,来此就是为了“学习”的样子。说了一会儿后,钟法医识趣的换了话题。他问开车的胖陈,“小陈啊,你吃过宝丰村的酸鲊肉没?”听他如此稔熟的口吻,两人定是合作过很多次。 “钟科长,我这身体根本碰不得肥肉,你说那东西可是无福消受。” 钟法医遗憾的咂咂嘴,说,“宝丰村杨老倌的酸鲊肉在云州可是很出名的,有段时间突然不做了,只说家里有事。后来又做,味道已大不如从前。” 见没人搭话,他又问:“你们不知道什么是酸鲊肉吧?” 吴修和陈珈一起摇头。 “酸鲊肉是发源自南方的一种农家菜,以前受条件所限,肉不能长久存放,每年立春前后,家家户户就把吃不完的猪头肉,猪颈肉切砍成片,用黄酒、精盐、生姜、还有米粉腌制后倒扣在坛子里保存。” “天气热时,四天就可食用。天气冷时,一般存储十五天到三十天。取出来的肉可以蒸食、煎炸、或是加各种配料炒了吃。” 陈珈无法想象生猪肉在密封的坛子里存放十多天会是什么感觉,好奇地问:“不会臭吗?” 钟法医“哈哈”大笑,“酸鲊肉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口感好坏完全取决于密封存储的方法。密封时若有空气和水进入,或是存储时间不够,都会使肉腐烂变质,口感不佳。但若密封好,出来的肉一定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酸香辣兼有。” 说话间,他们到了现场,宝丰村附近一个停工已久的工地。一行人还在警戒线外就被扑面而来的的腐臭熏得头晕。 钟法医从后备箱拿出几个防毒面具分发给众人,特别嘱咐陈珈,“一会儿要吐时拉开面具吐,可别忍不住吐在里面。” 陈珈点点头,戴上面具会让她看不到唇语,一会儿的反应肯定要慢半拍。 吴修没有接防毒面具,他戴上口罩就朝尸体走去。这行为让陈珈非常失望,她一直想看看戴着面具的吴修和她记忆里那人是否重合。 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上方散落着尸体的头颈,还有一半在挖掘机的铲斗里,因有袋子包裹,暂时还不能确定那一半是不是包含了死者的躯干和下肢。 胖陈提着箱子爬上了废弃的建材堆,他朝四周看了看道:“这里环境开阔,四周有围墙,还有守夜人,不应该是案发现场。”话音刚落,最先到现场的警官就说:“已经确认了,这里是抛尸现场。” “据守夜人交待,有村民跟隔壁建筑工地承包了运输建筑垃圾的活计。有时候为了多挣钱,村民会把垃圾倾倒在这个工地上,守夜人收了村民的好处,只要不过分,他都不会开口阻止。” 一听是抛尸现场,吴修利落地爬上铲斗,联合钟法医将铲斗内包裹尸体的袋子抬了出来。那是一个复合水泥袋,若不是受到外力的切割与挤压只怕死者的头颅和肩颈部分根本不会掉落出来。 钟法医朝袋子里看了一眼,道:“抬回去吧,密封包裹,看头部和肩颈的情况,这尸体已经尸蜡化了。” 吴修见陈珈无畏的站在一旁,忍不住问:“有什么想法?” 陈珈戴上手套,指着复合水泥袋说,“袋子正面写着质量50kg,下角隐约能看见f-780-420-100。780是指袋子的长度是780毫米,不足一米,里面应该只有半具尸体。” “吴教授,你这实习生不错啊。不但观察仔细,居然还记得水泥袋的缝底号是什么意思,不错,不错,一点儿也不像实习生。” 陈珈不知道什么是缝底号,她预估了水泥袋的大小,才又根据预估尺寸对上了袋子的缝底号。 大家听说还有一个尸袋,全都哭丧着脸爬到了废弃建材堆上。警察也是人,八月份的高温天气,谁愿意长时间暴露在外作业。不多时,又一个同样型号的复合水泥袋从废弃建材堆里被找到。 钟法医看了看紧密的缝合口,问:“现在拆吗?” 吴修点点头,必须确认死者的下肢全都在这个袋子中,只有在确认之后他们才能离开这里。 密封的水泥袋被拆开了,尸体高度腐败的臭味像炸弹一样朝四周迸射开来。吴修后退时拉了陈珈一下,“高度腐败的尸体会散发出有毒的气体,站远一点儿。” 气味散了一会儿,吴修朝尸袋里看了看,示意钟法医可以将尸体拖走了。 解剖室中,陈珈非常好奇的打量着解剖台上的三段尸体,有些好奇密封包裹的尸体不但没有胀大,生蛆,反而像超市里真空包装着的腊肉一样滑腻紧致……无由地,她联想到酸鲊肉,觉得两者的存储方式好像。 吴修和钟法医很快就投入了工作,陈珈这个门外汉只能站一旁递递工具,清洁一下使用过的器具。 午饭后,钟法医躲办公室小睡。 陈珈拉着吴修问,“你才来几天啊,每次出现场都是你,白嘉祥是不是故意的?让你忙得无法分身去查124大案?” “不是。” 白嘉祥管不了吴修,这案子是吴修主动接的。一旦接下案子,陈珈就有了过不掉体能考核的借口----查案太累。 吴修以此避免陈珈被白嘉祥踢走,他需要陈珈好好待在警队混过中秋。生怕被问太多问题,他并没有对陈珈解释这样做的想法和动机。 陈珈又问:“124大案是什么案件?” “你没必要知道。” “为什么?” “别忘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叫陈珈,云州大学二年级学生。你现在所经历的都是别人的生活,为了你自己能活得更好,很多事情没有必要知道。” “我觉得多了解一些事情能助我及时避开危险。你口中的将来我看不到,从接到妹妹短信那一刻起,我的将来就已经变了。” 吴修险些忘了陈珈会出现在刑侦大队的理由,还好只是欠债。在他那儿,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别想那么多,只要你认真听话且能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后,你的生活自然会恢复原样!” “是吗?看你很有信心的样子,既然如此,为什么每晚还让我出去练习?” “你的身体素质太差,我看不过去,试图让你强身健体而已。” 鬼才相信他的话语,陈珈想想又问:“你那么厉害,能不能把侦破过的案子说给我听,比如你救过几个人,都是一些什么人?” “丫头,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警察不是明星,不需要被崇拜。破案和救人不过职业本能,没什么好说的。” 这样的答案陈珈早已料到,吴修城府太深,除非他愿意,否则从他嘴里套话比登天还难。想要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还是得先看一看他的中指一侧是否纹有黑色的小蛇。 二十三、巧妙的询问 尸检进行了六个多小时,这期间钟法医休息了好几次,直夸吴修身体素质好,居然没有职业病,能够一站就那么长时间…… 他的夸奖破坏了陈珈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 吴修不过三十出头,又懂法医又能查案,身手还非常好,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的警察。他的优秀让陈珈自惭形秽,觉得几天前在他面前显摆记忆力超强的行为很蠢!这般微妙起伏的心情她从未有过,以至于不懂她对吴修的这种小女儿心态叫做喜欢。 死者的详细情况很快就出来了。 处女,21岁左右,长发,身高155厘米,身材偏胖,窒息而亡。死后被肢~解,犯罪工具为普通菜刀和医用锯。包裹尸体的袋子是复合型水泥袋,袋中除尸体外,还装有死者生前的衣服。白色文胸及同色底裤,黄色短袖上衣,黑色牛仔裤,没有鞋子。 法医给出的信息很多,有了这些条件,相信刑警部门能够很快地查找到尸源。 晚饭前,陈珈被白嘉祥喊走了,说要将早上没有完成的考核继续。 八百米,不及格。 四百米,不及格。 两百米,还是不及格。 白嘉祥面无表情地看着计时器,最终松口说,“记得每天早上抽空过来练习,一周后再考核,还不过就卷铺盖走人。” 跑完后,陈珈像一只咸鱼般难闻,她匆匆回宿舍洗了澡才去食堂吃饭。差不多八点,食堂除了小炒窗口还有师傅外,其他窗口没人也没菜。 她想来份扬州炒饭,不等开口,师傅就将一份预留好的饭菜递给了她。 “那个法医帮你留的。” 陈珈受宠若惊的接过了盒饭,厨师又变戏法般递给她一个小箩筐,“这也是给你的。”箩筐里有几株水灵灵的香菜和四个新鲜柠檬,她眉眼含笑的提着箩筐走了。 回到宿舍后,她把一瓶还没有喝过的饮料给倒了才腾出一个空瓶子来插香菜。四个金灿灿的柠檬被她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箩筐里,打算每天早上用一个泡水喝。 眼见时针过了九点,吴修既没有打电话给她,也没有留下任务,应是体谅她这几日太过辛苦。难得十点就能躺床上休息,这可是她最近做梦都在想的事情。 五分钟过去了,睡不着。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睡不着。 她像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翻去,再也不能像住校那会一样闭眼就能入睡。这一周的生活太过精彩,夹墙后惊人一瞥、王强鲜红的血液与医院洁白的地砖、吴修竖起手指的模样……所有一切就如幻灯片般在脑海里反复闪现,逼得她无法成眠。 半小时后,她的身影出现在警队的操场上。多年前的封闭治疗让她养成了跑步的习惯,她的速度不快,体能却不错,可以轻松跑完五千米甚至一万米。 她慢吞吞地跑着,沉重的脚步声在夜里特别明显。 吴修掀开窗帘一角看风景般欣赏着陈珈。今夜是有安排的,只不过去找陈珈时,她已经在操场上奔跑了。看着女孩飞扬在空中的短发,他忍不住给好友打了一个电话。 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修,能让你主动打电话的人肯定是最优秀的人。” “恩,世人皆知彩虹最优秀。” “哈哈……哈哈……”电话那端传来了开心的大笑,吴修将听筒远远拉开,等那端笑够之后才问:“委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哪一件?不对,桩桩件件都只和一个人有关。怎么?你动心了?” 吴修没有回答,他了解彩虹的劣根性,无论回答什么,这人都有后话等着。 “陈珈,二十岁。修,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幼齿都不放过,你的年龄够当她爸了。” “……” “说吧,为什么打电话?若无要事你根本不会给伟大的人见人爱的彩虹打电话。” “用我钱去把商铺和房子买了吧!” “什么?修,你没有生病吧?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告诉你的律师朋友,让他们不用四处找买家了,陈珈需要变卖的产业由我接手。” “修,你居然肯为她置产?天啊!她真的虏获了你的心,一毛不拔的修居然肯置产。你我情同手足患难与共那么多年,你连请我吃饭都舍不得,现在居然要花钱给一个姑娘,真是……” 吴修把电话挂了,他知道这人废话多,没想到那么多。看来他还没有找到那什么猫,这才会无聊至此! 几秒后,吴修收到了彩虹的短信,后者已经挖出了给陈思源汇款那人的信息资料,并问是否继续深挖? 吴修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既然陈思源的死亡同整件事无关,她与陈珈不过是偶遇。对于她卧轨自杀一事儿,实在没有必要深挖,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离中秋还差一个多月,只希望整件事结束后,陈珈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8月9日,法医陈刚进办公室就大声嚷嚷,“早知道复查信访案件那么麻烦,我就该留在队里不出去。今天居然要去到沅陵县,据说那地儿不通车,进山全靠走。可怜我的鞋啊,上次就……” 法医陈一边发牢骚,一边收拾行李。经过陈珈身侧时,他吸吸鼻子,问:“给你的东西没用?” “什么?” “香菜和柠檬呀!” “啊!” 陈珈以为东西是吴修给的。 “你去跑步时,钟法医请我们吃饭,听了现场的情况我特地给你准备了柠檬和香菜。手搓香菜,柠檬水洗头,这两样东西可是祛除尸臭的法宝!” “我走了,东西要记得用,否则你会臭很多天。” 法医陈离开后,陈珈突然觉得杯子里的柠檬蜂蜜水并没有那么甜,插在屋里的香菜和自作多情的她一样可笑。 “吴教授,吴教授,”一个警察嚷嚷着冲进了办公室。 吴修站起来问:“什么事儿?” “派出所那边找到尸源了,你要同我一起去吗?”他嘴里同吴修说话,眼睛却在不经意间扫了陈珈一眼。他的态度让吴修心生疑惑,不禁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志军。” 陈珈记得这人,初到警队那日这人曾主动跟她搭话,告诉她新人报到要去找白队。王强案的现场他也在,从他和白嘉祥的对话可以听出,他应该是王强的好友之一。 一行人朝停车场走去碰巧遇见了白嘉祥回队,他问:“李志军,你们要干嘛去?” “队长,吴教授想随我一起去派出所……” 明明是他来找吴修,为什么要告诉白嘉祥是吴修主动要求去派出所?陈珈虽然惊讶,一张脸却波澜不惊。吴修早已料到是这种结果,他朝白嘉祥点了点头,似是认可李志军的说法。 三人上车后,李志军大咧咧的说:“吴教授,对不住啊!我和王强关系好,最近一直在打听他的案子,可是白队下了封口令,队里没人跟我说这事儿。王强的尸检是您做的,我只能问您了,能跟我说一些细节吗?” “报告交上去了,查案是你们刑警队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 李志军丧气的拍了一下方向盘,自语道:小范不开口,也不愿见人,王哥的死肯定没那么简单。 你们知道吗?王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入警队那会儿,接手了一起暴力拆迁致死案,上面已经暗示很多次,抓几个流氓就可以结案了……我不听,一心想找到流氓和地产公司间的联系。 案情胶着时,地产公司的一个员工给我电话,说有内部消息可以给我。这把我高兴的,毫不怀疑的就朝约定地点赶去,要不是巧遇了王哥,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是地产公司的一个局,约定的地方只有一箱子钱和一个指认我索贿的员工……哎!这事儿之后,王哥一直在劝我,让我依照上面的指示把案子给结了……整件事儿违心的能把我给憋死。 说到这儿,李志军微微一笑,我放下的案子,王哥放在了心里。差不多有五年吧,他一直关注着那几个小流氓的动向,并因一桩伤人案抓了其中一个流氓。最终从那个流氓嘴里撬出了当年暴力拆迁致死案和地产公司的关系。 五年,案子总算真相大白了,王哥也被队里戏称是王八。 “王八?”陈珈没听懂。 “你不知道,队里最出名的两个刑警,一个白九,一个王八。任何案子交到白九手中一定破,被王八咬上也一定破。” 陈珈小心地问:“有区别?不都是破案。” “当然有啊,白队只管手里的案子,王哥不一样。案子一旦被王哥咬上,不管是不是他的案子,只要他感兴趣,他都会竭力侦破。对了,你们俩在夹墙后面看到了什么?” 李志军说了那么多话,铺垫了那么长时间,就为这最后一个问题----夹墙后面是什么?陈珈涉世不深,对他的用心以及套话技巧毫无防备,脱口就说,“钱。” “前方右转,”吴修的话语几乎同陈珈一起出口。 李志军被这么一打岔,只得问:“什么?” 陈珈瞥了吴修一眼,强压下砰砰直跳的心脏,暗道:好险!若不是吴修打岔,差点儿就把夹墙里藏着什么的事情说了。王强早就说过,有关那两亿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怎么就忘了!警队果然不好待,干刑警的个个贼精,看着直爽亲切的李志军不见得就是好人。 她定了定心神,顺着吴修的话说,“前方右转,走小路不塞车。” 李志军看似随意的说,“你们对云州的路况都挺熟悉啊!”陈珈不敢轻易搭话,经过吴修提醒,她已经把李志军归为“别有用心”的人,她绕回先前的话题,“我和王强一直想知道夹墙后面是什么,可惜村民不让,还将我推倒在地。” “等到可以看时,夹墙后面就放了一口锅,据说是村民供奉的灶神。怎么,王强跟你说过什么,让你觉得夹墙后面有猫腻?王强的意外和夹墙有关?还是月牙湖山上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李志军耸肩一叹,“我就随便问问,干刑警时间长了,对任何事物都会多几分怀疑。” 二十四、并案 车辆很快就停在了一家纺织厂附近的派出所。 李志军介绍说:“两个多月前,这里接到报案,厂里一名叫杨莉莉的女工失踪。据报案人描述,杨莉莉,女,20周岁,身高155厘米,体型偏胖,失踪前穿一件黄色短袖上衣与黑色裤子……所有特征均已死者吻合!” 他们到时,派出所早已备好了报案人填写的卷宗以及第二天的出警记录。 从卷宗上看,报案人只是死者的工友,并非其直系血亲。很难想象一个工友会在死者失联不足十二小时就到派出所报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是警察不知道的事儿? 李志军拨通了报案人的电话,通知她到法医鉴定中心认尸。通过报案人的口述和派出所的出警记录还原了死者失踪前的一系列情况。杨莉莉曾经的舍友周芳终于进入了警察的视线,这人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与杨莉莉的遭遇是否相同?只有清楚了这个,才能弄清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 回到警队,陈珈轻轻地扯了扯吴修衣角,“谢谢。” “你很聪明,但和你打交道的人更聪明,时刻记住自己在哪儿。”听到吴修这番劝诫,陈珈忍不住说,“我不是还有你吗?” 没来警队之前,陈珈只不过是个生活简单的学生。来了警队之后,她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直到吴修出现,这人对她的照顾和保护让她时刻紧张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整个人的状态又回到了学生时的简单。 吴修暗叹一声,小丫头把他当救世主了。可惜事实很残酷,她长大一点儿就会发现,真正的救世主只有自己,其他人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之后两天,吴修一直待在解剖室。法医不但要将尸体剖开,还得负责尽量还原。听闻杨莉莉的父母正朝云州赶来,他每日都会花点儿时间在尸体上,尽量让被切割成几段的尸首看起来没有那种狰狞。 跟着他的陈珈一时无事可干,整日闲适的躲在一旁看书,看到入迷时,全然忘了身在何处。 陈珈对尸体这种处之泰然的模样,引发了吴修的好奇,他问:“待在这儿真的不怕?晚上会做恶梦吗?” “怕,怎么会不怕。为了不被这些东西给吓到,我特地去看了很多令人不舒服的照片,看得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吴修扬眉一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陈珈这种敢于直面恐惧的态度还真适合干警察。 “看你很闲的样子,对这个案子不好奇?” “不是有警察去查了吗?” “你呢?没有一点儿好奇心?不好奇死者为什么会被抛尸荒野?不好奇什么人杀了死者?” 陈珈摇摇头,她很自私,对和她关系不大的事情从不好奇。当日陈思源自杀,她连伸头朝轨道看一眼都懒得,更何况一个陌生的杨莉莉。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你能无动于衷?” “我3号来到刑警队,今天11号,短短八天,看过四具尸体。哪具死前不是鲜活的生命?王强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他才几岁?三十二,正是娶妻生子开始全新人生的时候。相比这个死者,我更关心王强的案子,甚至是月牙湖的案子。” “生命不分贵贱,死者也一样,任何案子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王强的案子一直由白嘉祥亲自负责,这才会让李志军负责杨莉莉的案子。作为警察,你不能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感情,平等对待每一个案子,这是警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吴修对案子的态度引发了陈珈的好奇,她一直怀疑吴修并不是真正的法医,听这人主动提起案子,她问:“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要不我们私下去查一查?” “提议不错,你能行吗?不如先说说你对这起案件的看法,若你能锁定犯罪嫌疑人,我不介意私下带你一起去查案。” 吴修闲得慌,本以为到了云州就能和白嘉祥产生交集,怎料出了青溪这档子事,后者不得不云州青溪两地跑,很少回到队里。见不到白嘉祥,又多了陈珈这条尾巴,他只好以静制动,耐心等待着中秋节到来。 在此期间,他非常想知道陈珈有多少潜力可以挖掘。就前期的表现来看,陈珈可谓非常的出色,胆大,心细,观察力和记忆力一流。对于一个没受过任何培训的普通人而言,她无惧尸体,直面恐惧的态度实在令人惊讶。 吴修忍不住想知道,除了这些,陈珈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推理能力又如何。 听到能和吴修私下查案,陈珈甜甜地笑了,她喜欢坐在自行车后陪着他慢吞吞地在大街小巷乱逛。吴修敲敲桌子示意她不要出神,“杨莉莉的案子你一直都参与,有一点你可能还不知道,周芳失踪一案和杨莉莉的案子并案了。” “警察根据报案人的供述彻查了周芳,从她老家得来消息,她父母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周芳兄弟姊妹众多,她只是在外打工的其中之一,她父母一直以为她还在厂里好好工作,完全不知她早已失踪多时。” “顺着杨莉莉给周芳寄衣物的线索查下去,收件地的边远小县城确实有人叫周芳,一位60多岁的失明老太太,多年一直靠政府接济生活。收到杨莉莉寄出的衣物和日用品,以为是好心人的赠与。据当地警方调查,老太太的个人信息曾被发到网上,多年来一直都有爱心人士给她寄东西……” “这么说周芳确实失踪了?更有可能已经死了,只是尸体暂时没有被发现?” 吴修没有否认,反问:“你有什么看法?” 陈珈凝神思索了片刻,“没有尸体就不能判定死亡,周芳的情况只能说生死未卜。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周芳与杨莉莉都是见网友,杨莉莉当天失踪,周芳却不是。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为什么周芳能活着接听杨莉莉的电话,并对其编造一个她要去外地幸福生活的假象?” “警察不会那么草率就并案处理,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信息没有告诉我?” 吴修说,“警察并案的理由有两条。” “第一、周芳和杨莉莉都曾在失踪前与一个未登记的手机号码有过频繁联系。从两人收到的短信比对,虽然发送短信的手机号码不同,但信息内容惊人的相似,应是同一个人用不同的身份给两人发送信息。” “第二、杨莉莉失联后,热心的工友及时去派出所报了案。意识到警方要等二十四小时才正式受理并出警后,这位热心工友带上了厂里的保安,连夜赶往宝丰村,挨家挨户就杨莉莉当天下午的行踪问了个遍……” “我知道了,”陈珈打断吴修,道:“他们是不是怀疑热心工友自发的寻找行为惊动了凶手,以至于让凶手提前杀人?如果怀疑成立,周芳当时可能受到了胁迫才会接听杨莉莉的电话?” 陈珈用他们替代了警察,在她潜意识中,已经将自己当做了警队的一员。 “有关杨莉莉一案信息就那么多,你的分析也符合逻辑,接下来请告诉我,你将如何锁定凶手?” 陈珈为难的捋了捋短发,她怎么知道凶手是谁? 据派出所的出警记录来看,警察第二日走访了宝丰村所有村民。一些村民确实看到过杨莉莉,进村之后,她先是问路,接着走到了杨老倌家门前,同杨老倌说了几句后就朝村外走去。 作为唯一一个同杨莉莉接触过的村民,警察询问了杨老倌。据他所说,杨莉莉是过来买酸鲊肉的,肉卖完了,她什么都没买到,自行离开了他家门口。 杨老倌的话,办案警察并不全信。考虑到报案人曾提过在杨莉莉之前也有一个女孩被约在杨老倌家门前,办案警察提出要进屋看一看,杨老倌痛快的答应了。 屋里只有杨老倌和他的独生子杨云。据调查,杨老倌的媳妇谎称做生意赚钱,找人骗了杨老倌的卖地补偿款后跟人跑了。儿子杨云从小痴迷摩托车,有钱之后更是购入豪车数辆。 杨老倌心疼他是没妈的孩子,一直放着他胡闹,却不料他与别人飙车时被车甩了出去。抢救之后,下半身截瘫,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生活。因为这个,警察排除了杨云的嫌疑,把视线集中在杨老倌身上。 经过调查,杨莉莉失踪当晚杨老倌并未在家。他在同村的一个老头家中喝酒瞎聊,直至纺织厂的人找上门了,才匆匆回家开门。 杨老倌的嫌疑也被排除了,杨莉莉失踪被害一案因找不到犯罪嫌疑人和犯罪动机暂时陷入了搁置状态。 宝丰村,杨老倌酸鲊肉家。 这是失踪者周芳与死者杨莉莉之间除了网络聊天之外唯一的共同点,排除了杨老倌家,就只剩下网络聊天这一个共同点。陈珈问:“不管周芳还是杨莉莉都和凶手聊过天,他们没有查过聊天记录?” 吴修道:“凶手非常聪明,有一定反侦察意识。” “首先,在智能手机可以轻松聊天的时代,他把目光锁定在两个没有智能手机,依旧靠网吧上网的女工身上。因为他知道网吧的电脑在每一个客户登陆之前都会自动清除前一位客户留下的信息,警察在网吧电脑上找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其次,他只用非实名登记的手机给两名受害者发送日常问候和网络抄来的段子,除了宝丰村杨老倌酸鲊肉家是明确地址外,其余信息不具备侦查价值。” 吴修这么一说,陈珈就明白但凡她想到的线索办案警察都已经查过。她沮丧的问:“这条线也断了,那还怎么查。人海茫茫,我怎么知道凶手是谁?” “那么点儿困难就放弃了,你可知破获一个有组织犯罪集团要花费多少心思和精力?队里的六楼你去过吗?有组织犯罪侦查中心在那。对于普通刑警而言,只要抓住凶手就算了结了一个案子。可在六楼,抓凶手只是一件大案的开始……” 二十五、疑犯是谁 陈珈不喜欢警察,也不想成为一个警察。她的世界甚至不需要警察,只需要一个蝙蝠侠式的英雄,这样的英雄可以不受法律束缚,不经过审判就能将坏人绳之于法。 吴修见她那么快就放弃思考,不禁循循善诱的说,“为什么死者是杨莉莉?为什么不是王莉莉,马莉莉?” “什么意思,查案先从受害者开始?我们要找出为什么凶手会选择她而不是别人?” “对,这就是犯罪动机。我们常说黄赌毒富,但凡沾着这几个字的人,受侵害的几率都要比普通人高。” 黄赌毒富!陈珈自语:“黄”指感情纠纷或是不伦的恋情,这个我能理解。“富”怎么了,有钱人有错? “绑架、撕票、买凶杀人,多数案件都和钱有关!” “哦,”陈珈算是明白了,有钱没错,只不过有钱人很容易被犯罪分子给盯上。 她道:“杨莉莉的私生活应该很简单,黄赌毒富与她都不沾边。他们一定是没有头绪了才会去查周芳,想通过周芳找出两个女孩的共同特征,以此推测出凶手的动机?” 说到这里,陈珈突然有了一种猜测。什么样的凶手会有预谋的选择受害者?周芳失踪三个月,三个月后杨莉莉失踪,直至日前被发现尸体。她兴奋的问:“我们是不是遇上了连环杀人犯?” “你的猜想很大胆。” “我们真的遇上了连环杀人犯?” 吴修扬眉一笑,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听说警察最怕遇见连环杀手,影响坏,不容易抓捕。” “昨天开会,白嘉祥听了案情汇报之后,决定成立专案组把侦破力量重点转入杨莉莉一案。” “什么意思?白队手里掌握了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白九,百分之九十九的破案率,他肯定从线索里嗅出了什么,这才让队里成立专案组。” 陈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总觉得吴修话里有话。“白队跟着线索,你跟着白队,你们都觉得案子不简单。” “依我看,凶手应该是杨云。一个正常人突然残疾了,这需要一个心理适应过程。如果这段时间没有得到很好的心理疏导,这人很容易产生心理疾病……”看见吴修摇头,陈珈一下子就没了往下说的勇气。 “有一定道理,但不是关键,再多一点儿说服我的理由。” “宝丰村有很多地标性建筑,为什么是杨老倌酸鲊肉家,不是其他建筑?因为杨云残疾多年,足不出户,在他意识里,自己家就是宝丰村的地标。” “还有,周芳和杨莉莉的都是外来务工者,她们最大的梦想应该是扎根这个城市,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嫁入这座城市。可在实际生活中,她们很难接触到适龄的,拥有城市户口的男士,所以才上网寻找。” “杨云的身份很特殊,宝丰村位于城郊结合地,他自幼在这儿成长,既了解农村人的思维模式,又没有城市人的傲慢。除此之外,宝丰村的村民还非常富庶,所有一切对周芳和杨莉莉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顺着这种思路想下去,陈珈越说越兴奋,毫无头绪的案件如同抽丝剥茧般清晰起来,“你再给我一些杨云的个人资料,我相信自己不会判断错误。” 吴修笑了,直觉是上天赐予刑警最好的礼物。这丫头真是误打误撞来对了地方,如此敏锐的直觉不拿来破案真是有些可惜。 他道:“警方暂时还没有怀疑杨云,要想知道你的推测是否正确,我们可以私下查一查这个案子。” 想到能和吴修一起查案,陈珈心头洋溢着莫名的欢喜,“怎么查?” “告诉我,什么时候去宝丰村不容易被村民发现?” 陈珈开始琢磨了,晚上?那是城郊结合地,除了村里人基本没有外人,很容易被发现。白天?附近有很多在建工地,应该可行。 “白天,我们化妆成农民工混进去,我看见有村民做盒饭卖给建筑工地的工人。” 吴修记得陈珈只去过一次现场,她的观察力实在强悍。他道:“我可以化妆成农民工混入宝丰村,你却不行,你的身高和外形不适于出现在那里。对了,你在学校里是如何保持低调不被注意的?” 据他了解,陈珈无论是在校园,还是在系里都非常低调。按理说,她从身高到外形都应该备受瞩目,当不上校花也可以当系花。她可好,在学校里混了两年竟然普通的好似一个路人。 “入学时,我说自己是乙肝携带者。半年后,六人宿舍就只剩下四人,其他三人都不同我产生交流。” 吴修吃惊地看着陈珈,这人性格有缺陷,过于孤僻,居然装病躲避社交。 “你不需要朋友?” “口蜜腹剑之流?不需要。”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小小年纪怎么会这么看待同学?知道什么叫口蜜腹剑吗?” 吴修的指责惹恼了陈珈。 她道:“首先,我是成年人,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没有资格指责我。其次,我学历史的,口蜜腹剑出自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唐玄宗天宝元年》。我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且不觉得自己骂错人。” 吴修被她这顿抢白说得哑口无言,喜好分明,情感淡漠,这种性格确实不易融入社会。 陈珈有过朋友,却因无法容忍友谊的瑕疵选择了孤独。数万张说谎者的面容存储在她脑海,身边人“拙劣”的说谎技巧伤害过她无数次。时间一长,她懒得去交朋友,也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特殊的天赋在保护她的同时也阻挡了她想要和别人相处的欲~望。 见吴修一直不说话,她加了句,“不喜欢的我的人很多,从来不缺你,但你要信守承诺保护我!” 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吴修反倒有些内疚。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学校里嫉妒她的人一定挺多,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也不能全怪她。 “行,什么都是你有道理。我现在要去宝丰村,你能帮忙打掩护吗?” 一听能参与到吴修的行动中,陈珈转眼就不生气了,忙问:“怎么掩护你?” “你的模仿能力很强,替我把杨莉莉的尸检报告做好。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回宿舍休息了。” “哦,”陈珈目送吴修出了办公室,认认真真的模仿着他的笔迹替他完成了杨莉莉的尸检报告。 报告做好后,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行为叫掩护?掩护不应该是他行动,她在一旁望风吗?再说了,整件事儿和尸检报告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报告要她来完成? 琢磨了一会,她觉得自己被骗了,那人压根儿没想过带她去查案,他只希望她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干活。 吴修爬到陈珈宿舍时,她刚出去洗了澡,房间里全是洗发水的香味。 “查到什么了吗?” “我在杨云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监视几天就会有结果。” 陈珈疑惑的问:“杨莉莉的尸体被发现后,警察又去了一趟宝丰村,只有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顶风作案吧?” “连环杀手最大的特征就是----固定。杀人动机,杀人模式以及杀害对象轻易不会改变,因为他们杀人是为了满足心目中固定的理想目标。如果你的判断没有错误,周芳失踪三个月后,杨莉莉才失踪,我们可以假设凶手的杀人‘冷却期’为三个月。” 吴修在这儿用了凶手两个字,并没有指名道姓。 陈珈问:“是不是我的判断错了?你走后我仔细想了想,杨云是个残疾人,他要如何控制两个身体健全的女性?又是如何将尸体抛弃在有人看守的停工工地?” 吴修笑了,这丫头居然现在才意识到她的假设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的荒谬。 他道:“我们继续说‘冷却期’,所谓‘冷却期’就是指两宗谋杀间隔的那段时间。连环杀手这段喘息的时间长短不一,短的可为1、2天甚至是几个小时的,长的有1个月甚至数月。连环杀手通过一次‘谋杀体验’使自己兴奋情绪达至一个高峰后,需要一段时间平静下来,回味并总结这段亢奋经历,改良行凶方法。” “说回案子,如果杨云是连环杀手,杨莉莉已经死亡两月有余,这段时间正是他寻找猎物并预备下一次谋杀的关键期。我相信安装在他家里的摄像头可以告诉我们一切。” 说完,他拿出一台平板电脑,熟练地从一堆看似无用的软件中找出他隐藏起来的监控软件。他了解陈珈的记忆力,故意用很慢的动作让她记得下一次该如何点开这个监控软件。 昏暗的房间中,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轮椅上对着电脑。从摄像头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字迹,尽管在视频中,电脑屏幕看起来是那么的闪烁。 这是陈珈第一次看实时监控,她好奇的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突然抬头打量起宿舍来。 “你有没有在我房间里装监控?”不等吴修回答,她自语:一定有,要不你怎么敢爬进来?一点也不担心我的房间里会有别人?可别说,吴修真在她身边装了东西,一个监听软件。 “没装,你整个人都生活在我眼皮底下,有必要装?” 陈珈盯着吴修的脸看了很长时间,想知道他是否说谎,可惜那副碍人的眼镜不但遮住了他的眼神,还遮住了他鼻子以上的很多细微表情……让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哼,”她悻悻地别开眼睛把注意力放在了杨云的监控视频上。 二十六、骨头鲊 监控视频没让陈珈失望,摄像头前的杨云一整夜都在用qq寻找猎物。不多时,吴修虚构出的网络人物“秋天的云”引起的杨云的注意。 看到“老实狐狸”请求添加好友的信息后,陈珈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他会添加你为好友?” “首先,我要知道他是如何接触到受害者的。如果他知道周芳和杨莉莉住同一个宿舍,还会对两人下手吗?答案是否定的,行凶者是一个谨慎的人,绝不会杀害两个关系紧密的女性而引起警方注意。” “通过这一点,我排除了社交论坛和婚恋网站,更倾向凶手是通过关键词汇查询才找到了两个女人,他并不知两个女人在一个地方工作。” 见陈珈有些不懂,他补充道:“周芳经常通过网络找男友,她撒谎的几率比较大,杨云看到的资料估计有百分之六十是假的。” “不对啊,若是周芳经常撒谎,你又是如何找到两人共同点的?” “周芳和杨莉莉性格不同,但两人目标相同----都为了留在这个城市。其次,两人的家乡不会变,见面就能知道的东西没必要撒谎。最后就是年龄不会变,18到25,男人永远追求的年龄阶段。” “我用这些相同点组成了我的个人信息,如果杨云是按照这些相同点来查找受害者,我一定会被他选上。” 吴修口中的我,自然是他虚拟出的网络人物“秋天的云。”眼见他和杨云聊得非常“投机”,陈珈说,“你这是钓鱼执法,不道德!” “这案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杨云究竟是不是凶手有待考证。” 陈珈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到了吴修口中确又变得不确定了?她不解的看着吴修,如果她的推测不对,吴修干嘛要去杨老倌家装监控设备?如果杨云不是凶手,网络上这番发现又算什么? “你的意思是,杨云还有帮手?” 吴修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在证据。我们需要证据证明杨云有罪,同样需要证据证明他还有帮手。” 陈珈又问:“口供算吗?能不能先把他抓来,吓唬他一下,让他招供?” “你知道预谋犯罪的人对什么恐惧吗?” 陈珈语塞,一个敢杀人的人,又怎么会在警察面前轻易招供?除非警察比罪犯更难缠,更恐怖。想到自己就在警察堆里,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冷吗?以后洗完头记得擦干。” 吴修不经意的关心让陈珈小温暖了一下,忍不住看着他的侧颜发起呆来。 李志军是负责杨莉莉案件的专案组组长,他打着等待白嘉祥的旗号一直赖在法医办公室不走。这人嘴特甜,见到吴修就兴奋地说,“吴教授,这次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找到了医用石膏锯的型号,专案组根本无法把杨云和杨莉莉抛尸案联系起来。谁能想到一个残疾人会跑去杀人呢?” 尸检报告显示,杨莉莉的尸体被普通菜刀和医用锯从腰间分割成两截。医用锯是老式的手工石膏锯,现在的医院大多改换成了电动石膏锯。 吴修确定了犯罪工具之后,他将杨莉莉案件和杨云当年受伤致残一事儿联系起来。为此,他特地查找了杨云当年的医疗记录,根据医疗记录去了当时收治杨云的医院,在那里查明了医用石膏锯的型号。 出具尸检报告时,他将石膏锯的详细信息写在了报告中,并稍微提示了一下等待报告的李志军。后者非常聪明,很快就联想到了曾经受过伤的杨云。并以此为杨莉莉案件的突破点,找白嘉祥申请到了去杨老倌家的搜查令。 只听李志军接着说,“我们一会儿就去宝丰村,你们要去吗?”说话间,他瞥了陈珈一眼。吴修佯装什么都没看见,淡淡的说,“小陈还没有参与过搜查任务,我们跟过去看看吧!对了,你还在等白队,他是因为王强才过来?” “恩,王强的母亲和女友今天过来接尸体,”话未说完,白嘉祥已经走了进来。 陈珈非常突兀的将一个红丝绒盒子递给白嘉祥,“白队,王强几天前陪我去超市购买日用品时买了枚戒指给他女友。因为钱不够,他跟我借了点,说是发工资还我,戒指先放我这儿……请你帮我把这枚戒指转交给他女友吧!” 白嘉祥接过戒指看了看,看清什么牌子之后,他若有所思的将陈珈重新打量了一遍。一旁的吴修暗自叹息不已,这丫头天生就是招祸的命,想拦都拦不住! 戒指是陈妈妈从香港买给陈珈的,是陈爸爸最后一次为她们姐妹挑选的首饰,是她唯一从家里带到云州的贵重物品。她要有钱,肯定不舍得把这枚有纪念意义的戒指送给王强的女友。 几天来,每次想起王强,她都有种强烈的负罪感。王强死了,她还活着。都是夹墙惹的祸,都是她嘴快惹的祸……可惹祸的人是她,为什么死的人是王强呢?因为王强隐瞒了真相,因为王强保护了她。 对于逝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他生前的愿望,买一个戒指送给他女友。告诉那个女子,曾经有一个警察想要求婚,想要娶她。 去往宝丰村的路上,李志军没了上次那种呱噪,一直沉默的开着车,以至于在红灯口时因为出神被后方车辆不断地鸣笛催促。 他摇下车窗朝着后方车辆破口大骂,“按什么喇叭,赶着投胎啊!” 吴修提醒道:“小李,注意形象!” 李志军忿恨的缩回身子,使劲儿拍了一下方向盘,自语道:王哥早就该结婚了,但他一直不敢跟嫂子求婚,老说自己穷,没钱娶媳妇……有次醉后终于说了实话,那么多年了,嫂子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穷。他不愿结婚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先走留下嫂子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曾说过,若是老天爷要收他,最好让犯罪分子给他一粒铁花生,来得快,死得快,痛苦少,法医麻烦也少!他要知道自己会是这种死法,出事那天肯定不会死。这种死法太憋屈了,刑警死在重症患者手中,这叫什么事儿? 吴修道:“听说白队想要替王强申请烈士。” “恩,王哥家里还有一个老妈,如果能评成烈士,政府就能多给点钱,他老妈将来的生活也算多了点儿保障。” 陈珈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突然觉得自己送人戒指的行为有些残忍。人都死了,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了意义,知道王强想要求婚,不过让他女友徒添伤感而已。 宝丰村很快就到了,坐在门口的杨老倌一如既往地扇着蒲扇。李志军正准备掏出搜查令,一个村民跑过来说,“要碗青豆酸鲊肉。” 杨老倌为难的看了李志军他一眼,后者说,“先做生意吧,屋里只有杨云吗?” “恩,”杨老倌应了一声,随即盛出一碗剥好的青豌豆,再拿一双很长的筷子从身旁的坛子里掏出一片片裹着米粉,闻起来味道很奇怪的肉片。他将肉片放入一个扁口中碗,待肉片和碗口齐平时,将青豌豆倒在肉片上。 最后,只需把碗朝塑料袋里一扣,一份青豆酸鲊肉就算配好了。这东西要蒸熟了才能吃,据说蒸透之后,肉香四溢,青豌豆的甜味儿和酸鲊肉的酸味混合在一起,非常之美味。 村民走后,李志军客气的说,“你先到车里坐一会吧,我们需要你去队里回答一些问题。” 杨老倌留恋的看了一眼摊子旁那个装酸鲊肉的坛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一刻,陈珈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使劲拽了拽吴修的衣角,不断用眼神示意吴修去看杨老倌。后者头也不回地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案子很复杂。以后别光顾着看吃食,仔细看其他同事怎么做事儿才是正经。” 杨老倌家是一栋粉色的自建三层小楼,这是陈珈第一次参与搜查任务,她对这里却没有一点儿新鲜感。吴修来过这儿,并在这装了视频监控。她看过这栋小楼很多次,知道一楼有个敞亮的客厅,还有一个比客厅还大的厨房。 许是为了方便制作酸鲊肉,厨房里案板,刀斧一应俱全。旁边还有一间不透光,出气孔开在墙角的小屋,屋里放着很多坛子,那是为了在夏季也能存放酸鲊肉特意改建出来的房间。 看见胖陈把设备搬出箱子,陈珈知道这是要做发光氨检测。她聪明的随着吴修跑到了二楼,杨老倌既然在家做酸鲊肉,厨房里肯定有不少血迹。她可没心思在一片蓝光中慢慢分辨哪些是人血,哪些是动物血。 吴修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也不愿戳破。只要中秋一过就会让这丫头回学校好好念书,尽量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杨云一个人住二楼,为了方便他和轮椅进出,所有房间的门都被卸了。按理说,没有了房门的二楼应该比一楼更敞亮,可是陈珈刚步入二楼就被其昏暗的环境吓了一跳。 这层楼所有的窗子都被报纸糊得严严实实,一个人坐着轮椅上,背朝他们,面朝着唯一一扇被撕开了书本大破口的窗户外看去。顺着他的目光,陈珈看到楼下院内,有警察拿着专门的尺子去测量花盆的深度与泥土深度是否统一。她扭过头小声问吴修,“他们会发现你安装的摄像头吗?” “醉汉在阴暗的巷子里弄丢了钥匙,却一直在街灯下寻找,只因为那里光线更好!” “什么意思?” “他们要找的不是摄像头,自然看不见摄像头在那里。即便看到了摄像头,以他们的想象力也想不出摄像头的作用是什么。” “那么厉害,你能教我如何藏东西不被警察发现吗?” 吴修瞥了陈珈一眼,道:“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训练有素的猎狗,你还是别想这事儿了!” 陈珈冷哼一声,独自上了三楼。 同一、二楼相比,三楼粉色的墙壁与粉色的装饰物充分显示了这家女主人有一颗少女心。地板上均匀的浮灰,似乎诉说着这层楼的主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 陈珈轻捻手指,将沾染在指尖的灰尘搓掉,转身走下了三楼。这层楼比二楼还要死气沉沉,杨老倌父子怕是多年不曾上楼,这样的地方不值得勘查。 二十七、指骨 一楼厨房,同陈珈预料那般,胖陈正在用测试纸检测地上的血迹是人血还是兽血。除他之外,先前在院子里勘查线索的两个警察也来到了厨房,他们正往杨老倌腌制的酸鲊肉中提取检材。 陈珈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这……” 胖陈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没办法,都是124大案给害的,看见人高的坛子就心里犯怵。不管是不是,先弄点儿回去……” 一句“不管是不是”说得陈珈心里直发毛,如果坛子里真是她想到的那种东西,124大案究竟是桩什么案子?难怪吴修一点儿都不重视月牙湖的案子,贩~毒是危害社会,能比贩~毒还糟糕的案子,估计已经反人类了! 胖陈回头看了看剩下的坛子,直接对陈珈说:“天热,搭把手,早点儿回去吹空调。” 陈珈无奈地抽出一个证物袋走到了一个坛子旁边,学那两个警官的模样揭开坛子。一股冲鼻的味道从坛子里散发出来,她往后退了一步,“为什么我这个坛子里的东西和你们的不一样?” 一个警官探头看了看,“这坛不是酸鲊肉,这应该是骨头鲊。” 陈珈重复道:“骨头鲊?” “将猪骨头剁碎,加盐、辣椒、花椒、白酒腌制成的一种咸菜。和酸鲊肉一样,骨头鲊也要蒸了吃,最好用压力锅,这样才能蒸透不夹生。” 陈珈用镊子夹起一堆丝状物,使劲儿闻了闻,“这是萝卜丝?” “萝卜丝吸油,骨头鲊里的萝卜丝吃起了非常下饭。” “哦,陈珈象征性的夹了几块骨头放在证物袋中。”胖陈不满意的说,“尽量往坛底取材,下面的是老鲊。” 李志军翻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石膏锯,不禁满怀希望的问:“你们有发现没?” 胖陈朝他摇摇头,“都是动物血,稳妥起见,我让他们把咸菜都取了一份。” “行,收工走吧!”李志军说着就动手帮陈珈挪动坛子,“等等,这是什么?” 咸菜坛子周围有水,那是为了密封咸菜,不让空气进入。李志军搬动坛子时,坛子周围的水晃起了波纹,他似乎在水底看就了什么。 房间光线太暗,陈珈用镊子在水中探索了一会,夹起一段有些泛黄的骨头,“这是……好像是……” 站门口的吴修给了她答案,“指骨。” “好家伙,这下可以将两人一起带走了。”李志军兴冲冲地跑去抓人。 陈珈小心地将那枚指骨放入了证物袋。 回程途中,车上有其他人在,陈珈只得把脑子里所有的疑惑全都憋在心中。终于到了法医办公室,她忙问:“杨老倌每次做咸菜肯定要清洗坛子并换水,为什么会有指骨出现?” 吴修仔细看了看证物袋中的骨头,“我说过这案子很复杂,就看李志军他们怎么审了。”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好在陈珈见识过李志军唬人的本事,对他能破这个案子非常有信心。 “想出去走走吗?” 陈珈警觉的看着吴修,“什么意思?” “今天周末,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不都应该出去约会,逛街什么的?”见陈珈一脸茫然的样子,他问:“你周末都干嘛?” “图书馆。” “没人约你?” “有,可是我为什么要赴约?” 陈珈的同龄人皆是一群正处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旺,脑袋里想性比较多的大男生。同他们出门,不管他们多么会掩饰自己的本意,看在陈珈眼中就只剩下性,性,性! 吴修没有往下问,他正努力接受着陈珈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你想出去走走吗?”陈珈反问。 吴修摇摇证物袋,“有工作。” “如果我要出去,你不保护我?” “记得我带你去过的那条商业街吗?你只要在那附件活动就没事儿。” “什么意思?” 吴修没有回答,那片区域他预先踩过点,街道以及商场的监控全都在他掌握之中。陈珈只要在那一片活动,他就能通过监控确保她的安全。见他不回答,陈珈又说,“那个……帮我谢谢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 “陈简给我短信说,债务已清。买房人远在国外,可以暂时将房屋租借给我们居住,租金按市场价收取。如果我们在居住的同时还能让房子保持原样,租金可以适当下调。” “除了住房,商铺也卖了个好价钱。我家人的生活在短期内不会发生改变……总之谢谢你!要不是你的朋友帮忙,困扰我的事情不会那么快得到解决。” 苦涩的笑容挂在吴修脸上,花的可都是他的钱,人还住在他买来的屋子里,将来该怎么处理这事儿? “以后长点儿记性,人不可能一辈子那么幸运的……”陈珈不喜欢听人说教,吴修除外。意识到她对吴修有别样的情感,不等吴修把话说完,她说,“我去跑步,下周白队要考核成绩。” 八月高温烤得塑胶跑道有些烫脚,她仿佛不会累一般,跑了一圈又一圈。单调而乏味的跑道很像她的情感世界,而吴修就是那块被跑道圈起来的绿茵草地,跑道因他而精彩了不少。 不知跑了多少圈后,她停了下来正视自己的内心。她喜欢吴修,冷冰冰,喜怒不形于色,说话办事一向现实的男人! 白嘉祥站在操场旁的树荫下,见陈珈靠近,递了瓶水给她,“那么热的天跑步,不怕中暑?” “白队,你怎么会在这?” “我帮你把戒指转交给王强的女友了,顺带问问,你当时帮他补了多少钱?他的工资可买不起那个牌子的戒指,你们一定去了比较高端的超市。” 陈珈最大的失败在于撒谎不注重细节,那个牌子的戒指根本不可能在一般超市门口销售。她佯装没听见白嘉祥的问题,随口道:“人只要活着,什么都不重要。一旦死了,又有什么称得上重要?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白队就不用操心了。” 白嘉祥笑着说,“我替他谢谢你!” “还有事儿吗?” “没了,周末你不出去?” 又一个问她周末是否出门的人,谁规定周末要出门的? “洗个澡就出去。” “去哪?我送你吧。” 陈珈愣了片刻,突然说:“行,你在停车场等我,一会儿就到。”为了不让白嘉祥起疑,她在宿舍里很是用心的打扮了一番。大红色露背紧身裙,黑色高跟鞋,淡淡的妆容,整个人所发散出的气质都和陈思源一模一样。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希望白嘉祥不再关注戒指的事情。 “去哪?” “xx商业中心,我猜那儿挺不错,我想去喝杯咖啡。” “我还以为你约了朋友。” “没有,我就一个人想出去找个地儿坐坐,要一起吗?” 白嘉祥摇摇头,“我还有工作。” 陈珈体谅的笑了,他又问,“晚上要接你吗?” “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就好。” 晚饭时,吴修发现以往跟在他身后蹭饭的尾巴不见了。他拨通陈珈的电话,让她下楼吃饭,听到她在市中心喝咖啡时,他微微有些吃惊,不是不爱逛街吗? 五分钟后,他透过监控看到了陈珈,只见她独自一人坐在十字楼口处的一家咖啡厅发呆。 摄像头的角度只能让他看到陈珈模糊的侧脸。在他看来,满大街走着的行人,不是出双入对的情侣便是三五成群的友人。她形单影只的独坐一隅,整个人好像被城市剥离了出来,这般美好年纪的女孩,不应该被寂寞跟随。 他朝厨房的师傅大喊的一声,“师傅,加份扬州炒饭,打包带走。” 陈珈闲暇时最喜欢干两件事儿,坐在街边看人、图书馆看书。她能读懂唇语,又喜欢观察人的面部表情。别人同情她独坐一整天,看起来有些可怜。她却觉得自己置身于露天电影院,正欣赏着众生百态,猜测着每个路人身后的故事。 吴修骑着破单车,手提盒饭朝陈珈微笑时,后者毫不犹豫的起身朝他走去。 “还没吃吧,扬州炒饭,趁热。” “恩,”陈珈接过炒饭,侧身坐在单车后座,打开盒饭就吃。反正吴修不会骑太快,她这身高摔下来也问题不大…… 咖啡厅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自行车后笑和宝马车里哭”的典故在这一刻被完全颠覆。正当众人掏出手机想要拍下这经典的这一刻时,吴修看似歪歪扭扭的骑行路线正好将陈珈藏在了街上的各种广告之后。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吴修不屑回答这种问题,如果没有弄清她的身份背景,财物状况,他又怎会一掷千金帮她清偿债务。 他知道她银行卡里有钱,刚够她开学后的学费。他还知道实习警察没有补贴,能给她住宿已经非常不错了,他甚至知道她每天在食堂吃饭都没付过钱,全靠“好心”同事帮忙买单…… 说起这个,她的心理素质真不错。每次打饭想吃啥吃啥,师傅让付钱时,她扭头就对身边的警官说,“我是来实习的,没有饭卡,能帮忙付了吗?” 刑侦大队男多女少,只要她开口,从来没人拒绝!套用现在最流行的话语,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警察也喜欢美女。这丫头愣是占着长得漂亮,混吃混喝了十多天。 二十八、谁是凶手 吴修骑得很慢,一直挑僻静的小巷子走。高高的路灯下,陈珈轻倚着他的背,慢吞吞地吃着盒饭,满心希望吴修可以一直这样载着她,永远也不停。 “怎么吃那么慢?以后少喝咖啡,我女朋友的胃就是喝咖啡喝坏的,你还小,少喝。” 陈珈刚开出的爱情小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枯死在了吴修这句话中。他有女朋友了,挺正常,那么优秀的人又怎么会是单身呢? 吴修侧头看了看,见陈珈依旧捧着盒饭吃得津津有味,只得叹了口气。他猜到了陈珈的心思,但他们不可能,还以为她会追问所谓女朋友的事情,怎料她根本不问! 这丫头也真是的,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对了,技术那边从杨云电脑里找到了大量聊天记录,他们正试图把这些记录同周芳和杨莉莉联系起来。” “人真是杨云杀的?” “你觉得呢?” 陈珈避开这个问题,低头看着自己随车摇晃的双脚,轻声问:“大咖找到了没?” “没有?” “你一直待在刑警队,都没怎么出门,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在找?中秋节快到了,我想回家。” 大咖死了,吴修至今不清楚大咖的死亡是意外还是刻意安排,想到陈珈古怪的性格还有一直躲在暗处的白嘉祥。他安抚道:“我有线人,在各大娱乐场所也布有监控……只要大咖出现,我一定会问清楚有关你的事情,争取让你在中秋之前回家。” “恩,”陈珈结束了话题。她很想知道杨莉莉案件的信息,但不愿从吴修口中得知。她生气,气吴修有女朋友。 吴修见她丝毫不关心杨莉莉的案子,忍不住暗叹,本想让她多了解一点关于连环杀手的信息,可惜了! 李志军审讯了杨云两天,这人却像锯嘴的葫芦什么话都不说。 警方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全是间接证据。电脑上的聊天资料、杨老倌家附近随处可以捡到的复合水泥袋、包括杨云的电动轮椅。从配置上看,他的轮椅不但速度快,载重也能承托两个人的体重,这一切足以证明他有能力将尸体抛弃在废弃工地。 可惜是间接证据,其关联性,完整性和排他性都不具备,这样的证据不够理由将杨云送检。 “吴教授,那枚指骨真是什么都查不出吗?” 吴修看着满面期盼的李志军,遗憾地摇了摇头,反问:“白队参与审讯了吗?” “没有。这案子不是白队的案子,我很好奇吴教授为什么这么问?”李志军的敏锐让吴修颇为惊诧,他笑着说,“久闻白九破案入神,想知道这种案子他会如何审讯。” “吴教授对破案那么感兴趣,不如和我说一说你的思路。” 吴修推脱不过,只好说,“坛子边上发现的指骨是枚陈旧骨骼,鉴定骨龄和提取dna都不太现实,或者说这里的设备不允许。” “你可以换个侦查思路,仔细想想,为什么会有一枚指骨出现在杨老倌经常清洗的坛子边缘?杨云的生母真的同人卷款私奔了吗?他们去了哪里?为何多年来杳无音讯?” “吴教授,你是怎么想起要查杨云生母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周芳,杨莉莉来自同一个地方,那里盛产竹制品,我在杨老倌家中看到很多竹制品……” 李志军一点就透,不等吴修把话说完,跑着离开了法医办公室,只听见一句“谢谢”远远地从门外传来。 杨老倌的心理素质远不如杨云。 当李志军将那枚指骨往桌上一放时,杨老倌的心防瞬间崩溃了,他哭着交待了所有事实。 二十多年前,杨老倌娶了一个外地进城的农村女孩。宝丰村那时候还不是城中村,村民基本靠种地卖菜养活自己,杨老倌和他媳妇的贫富差距不是很大。 杨云出生头几年,杨老倌靠卖酸鲊肉为生,他老婆在家带孩子,日子也算过得去。城市扩张,开发商占了宝丰村的地,杨老倌家得到大笔补偿款,小日子一下富裕起来。 原本还算和谐的生活因为财富出现了问题,主要是杨老倌媳妇的娘家人。当他们得知杨老倌有钱后,隔三差五就怀着吃大户的心思过来杨老倌家小住。 杨老倌性格木讷,虽对此有些不满,只要媳妇的亲戚不太过分,日子也还能凑合。 眼见杨云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杨老倌媳妇的一个远方亲戚找了过来。这人脑子活络,口才非凡,不甘心待在乡下种地,想来宝丰村跟杨老倌学习怎么做酸鲊肉。 杨老倌酸鲊肉,这是祖传手艺,怎么能传给不相干的人,杨老倌为了这事儿和他媳妇吵架了。 眼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远方亲戚又想了一个主意。手艺可以不学,大家能合伙做生意。他出点子,杨老倌出钱,杨老倌媳妇管钱,三人在城里开了家买衣服的商店。 杨老倌的生活还和原来一样,早上起来卖酸鲊肉,下午去找肉贩拿肉,晚上开始洗,切,腌…… 他媳妇的日子就不同了,女人进城才发现带孩子的这几年都白活了,她对于流行时尚的认知还停留十几年前。原本是卯足劲儿想干番事业给娘家人长长脸,可是她的审美观念与城里人始终有条看不见的鸿沟。 衣服卖不出去愁坏了杨老倌的媳妇,那个负责出主意的远方亲戚不但没有帮她想办法销货,还一直说服她,要她学会享受生活,等她和城里人一样会吃穿打扮时,城里人自然不会嫌弃她的货。 杨老倌多年的积蓄像流水一样花在了自己媳妇身上。一年过去了,不但一分钱不挣,他媳妇还要随远房亲戚去广州考察市场……女人这么一走,村里有关她的闲言碎语传到了杨老倌耳中。村民笑他花钱养媳妇,还帮他媳妇养汉子。 无风不起浪,杨老倌一狠心把孩子交给亲戚寄养,自己去了一趟广州,亲眼看见了他媳妇和她那远房亲戚勾肩搭背的从宾馆里出来一起喝早茶。 他坐火车去广州,早餐就是两个茶叶蛋,没成想他媳妇住得高级宾馆,大清早就学人家去饭店吃早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心里那个恨啊!儿子还小,长大了要怎么在村里做人? 杨老倌悄悄回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几天后,他媳妇打电话要钱进货,杨老倌让她自己回家拿钱。他媳妇回来了,此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家。 从那时候起,杨老倌不做酸鲊肉,关起门来守着老本过日子。直到杨云出事儿,家里最后一分钱都拿出去治病,他才又开始卖起了酸鲊肉。 警察问他,为什么要杀周芳? 他说周芳和他媳妇是一个地方的人,他恨那个地方的女人,不准儿子娶那个地方的女人。 警察又问,如何处理周芳的尸体? 他诡异一笑,反问警察,你吃过宝丰村的酸鲊肉没有,鲜嫩可口…… 警察再问,杨莉莉是不是他杀的? 他回答,是,因为杨莉莉和周芳来自同一个地方。 案子就这样破了,警察带着杨老倌去指认现场时,吴修和陈珈也去了。只见无数好奇的村民试图冲破警戒线,弄清楚杨老倌到底犯了什么罪。 看着一张张麻木带着兴奋的面容,陈珈冷冷地说:“警方为什么不把案情公布出去?恶心一下这些人,看他们以后吃不吃肉。” 吴修喝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说句难听话,这些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你为何不能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这种恶性案件怎么可能公布?” 陈珈环视了一下四周,没从围观人群脸上看到善意的表情,她道:“他们的立场,不过是好奇加幸灾乐祸而已。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他们完全不介意给火灾鼓掌。” 吴修瞪了陈珈一眼,“以后别让我听到这种话。” 粉色自建别墅,杨老倌从佐料堆中拿出一个瓶子,“这是鹿眠宁,以前跟村里的兽医要的,用这个把她们麻翻,之后在这切割……”说着他又指了指水池。 胖陈没有在厨房找到人血,不甘心的问,“你是怎么清洗厨房的?” 杨老倌得意的说:“酸鲊肉要保持不腐,厨房就一定得干净,每次料理完猪肉我都会彻彻底底地将厨房洗一遍,”他指着墙角的几大桶化学制剂,“我是用这些洗的,干净吧!这可是制作美味酸鲊肉的第一道工序。” 接着他又将众人带到了屋子后方与公路交界的那个垃圾堆,“水泥袋是这里捡的,前方那个工地扔出来的,结实,村里很多人捡回家装东西。” “沿着这条路可以到废弃的工地,看守人爱喝酒,经常醉得不省人事。留他看守工地也就唬一唬外面的人,村里人都知道他这毛病,我趁他醉了才抛尸。” 一上午过去了,众人随着杨老倌的描述将三个案子重新梳理了一遍,并未从他的供述中发现破绽。偶有无法回答的问题,他就推说年纪大,不记得。若被逼问烦了,他直接闭口不言,摆出一副人是我杀的,信不信随你。 为了激怒众人,他甚至会喃喃自语的说,“骨头鲊是不用放萝卜丝的,可我听说人肉酸,为了中和口味,我特地将萝卜丝扮了五香粉,想用香料的味道来压住肉味儿。这可是腌制食物的大忌,腌制品可以味重却不能味怪。” “说来也奇怪,本以为不好卖的东西,谁知销量不错。现在的人啊,什么都吃,就有人喜欢怪味儿……” 杨老倌说得尽兴,一个旁听的警官忍不住跑出去吐了。估计他午餐就吃了咸菜,不一定是骨头鲊,但杨老倌这席话让他彻底熄了吃腌制品的心思。 眼见证据确凿,又有了犯罪嫌疑人的供述,案子虽还有疑点尚未解开,李志军还是通知了收队,并叮嘱所有人谨言慎行。 二十九、用心 晚饭,吴修问埋头吃饭的陈珈,“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一个男孩很小的时候杀了他妹妹,他将妹妹抛尸水井,第二天去看时,妹妹的尸体不见了。” “五年后,他和朋友吵架,失手杀了朋友,随后把尸体扔进了那口神奇的水井。第二天,尸体又消失了。” “十年后,他杀了一个讨厌的同事,同样抛尸水井。如他预料那般,第二天去看时,尸体消失了。” “二十年后,他杀了身体不能自理的妈妈,尸体依旧扔在了井里。第二天去看时,尸体还在……又过了两天,尸体还在……如果没有了帮他处理麻烦事的母亲,尸体一直都会在!” 陈珈依旧认为杨莉莉一案的凶手是杨云,杨老倌也许杀了他妻子,但在杨莉莉的案子上,他是帮杨云顶罪。 吴修摇摇头,我看到另一个故事。 “一个男孩,自幼背负着母亲卷走家财随汉子远走他乡的流言长大。他性格叛逆,将爱好变成了生活的全部,却因为这个爱好失去了下半身自由行动的能力。” “伤愈后,一个曾经能和风赛跑的人被彻底困在了一张椅子上。他愤怒,想知道谁该为他的痛苦负责。思来想去后,那个弃他而去的母亲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若他的母亲还在,家里的钱财还在,或许,或许一切都会不样。” “为了报复同母亲一样的女人,他开始学习上网,学习如何杀人不被抓,直到他发现了母亲卷款逃走的真相。” 陈珈问:“照这种说法,杨云杀人是为了嫁祸杨老倌,那枚指骨是他故意放在咸菜坛边让我们发现的?” “基本上是。” “什么意思?” “我认为案情是这样的,杨云猜测杨老倌杀了他的母亲,却猜不到如何下的手。他通过网络找了个同母亲差不多的女子周芳,想利用此女刺激杨老倌,重现其母失踪的真正原因。” 陈珈摇摇头,“周芳是杨老倌杀的?就因为周芳和杨云的生母来自同一个地方?这有会不会太牵强?” “你认为杨云有能力让周芳‘消失’的无影无踪?”指认犯罪现场时,杨老倌非常清楚的交代了他如何杀死周芳,又如何将周芳的尸体制成咸菜。吴修不觉得这番口供有假。 “假设你是对的,杨云通过周芳知道了自己母亲失踪的真相,你要如何解释杨莉莉的死亡?” “杨莉莉是杨云所杀。只因没人寻找周芳,杨老倌得不到法律的制裁,杨云只能故技重施把杨莉莉骗至家中杀害。杨老倌知道儿子杀人,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就是为了回家之后能帮儿子处理尸体,只是没料到杨云自己处理了尸体。从那时起杨老倌就做好了伏法顶罪的心理准备。” 陈珈放下筷子,一脸不信的问:“要那么曲折?有必要用杀人来报复自己的亲爹?直接报警不就完了?” “法定最高刑为无期或者死刑的,如果二十年没有被发现,可以不再追诉。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原谅父亲,却发现原谅太难!想要父亲伏法更难,估计除了猜测和那枚指骨外,他没有任何证据。” “照你这么说,杨云和杨老倌都不是连环杀手?只是两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吴修蹙眉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所有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真实情况只有他们父子最为清楚。”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杨云是连环杀手,杨老倌不过是替儿顶罪。这样挺好,杨云钻研杀人那么多年,只怕早已把刑法倒背如流,杨老倌若不顶罪,这个案子真没办法往下查,总不能让人把吃进去的酸鲊肉吐出来吧!” “你们警察挺没有意思的,只要找不到证据,罪犯就能逍遥法外。好比这个案子,明知有疑点却只能相信杨老倌的供述,因为找不到杨云的犯罪证据。还有,案情不能公开,你说杨云会不会子承父业继续卖酸鲊肉?” 陈珈的嘲讽让吴修再次皱眉,“一个好的警察就得跟着法律走,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行使执法权。你的想法有些偏激,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王强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插手月牙湖案件?” “吴教授,我的世界里只有三件事,天的事、别人的事、我的事。天的事,我管不了;别人的事,和我无关;我只管好自己的事。你让我讨论案情,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是普通市民,没有太高的觉悟,警察存在的目的就是主持公道,能让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吴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珈知道办案的规矩,警方的无奈,法律的界限。她只是拒绝接受这一切,只因为月牙湖的案子至今没人去管。 “你还小,这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坏人在做好事,很多好人打着善意的旗号却做了坏事,人性非常的复杂。” “我觉得人性很简单,你觉得复杂是因为你想的太多了。杨云和杨老倌究竟谁是真凶,周芳与杨莉莉是否是同一人所杀,所有疑点警察都能查清,只不过没人愿意用心。” 陈珈的话让吴修报以苦笑,这丫头笃定杨云是凶手,难不成他真的没有尽力?可是杨老倌家已经被翻遍了,只差把地板撬开搜一遍,究竟遗漏了什么呢? 讯问室中,李志军正在同杨云讲述杨老倌杀妻的丑恶行为,希望杨云能够提供为警方提供更多的证据。隔着一道墙,白嘉祥仔细研究着杨云的神情。 看他神色激动,眼底却一片平静,白嘉祥得出了和陈珈一样的结论:杨云才是杀害周芳,杨莉莉的凶手,杨老倌替他顶罪而已。 如何让杨云交代罪行? 白嘉祥给李志军发了一条短信,李志军低头看过后,用一种非常歉疚的语气对杨云说,由于杨老倌交待的犯罪事实不够清楚,他们还要将犯罪现场保留几天,杨云暂时不能回家,警察可以安排他住招待所…… 听到警察还要再次搜查屋子,杨云的表情非常平静,表示他可以理解警察的行为。 为什么他不怕搜查屋子?因为他知道屋里什么都没有。一个行动受限的残疾人会怎样隐藏罪行呢?白嘉祥随手翻看了一下卷宗,突然笑了,对身后的一个刑警说:“去技术中队把陈晓涵叫来,让他带好工具,我们要把杨云的电动轮椅给拆了。” 法医办公室,吴修将杨莉莉的卷宗又看了一遍,自语道:总觉得缺点儿什么,却老想不起来,奇怪。 一旁看书的陈珈道:“杨莉莉的鞋子没了,也许杨云认为,女人没了鞋子就不会跑!书上不是说连环杀手喜欢留下纪念品吗,鞋子就是杨云的纪念品,他通过死者的鞋子反复回忆起杀人的愉悦感。” “这就是你认定杨云是连环杀手的理由?也许鞋子被杨老倌扔了,又或者在抛尸过程中弄丢了?” 陈珈没有作声,直觉往往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两人正说着,办公室电话响了,陈珈看了看号码,“审讯室打过来的,自己接。”吴修挂了电话,道:“他们在拆杨云的电动轮椅,缺少工具,让我从这边带一个过去。” 陈珈说,“李志军挺聪明的,这个都能想到。” 吴修微微眯起眼睛,这主意肯定不是李志军想到的。“我去找工具,一会儿你送过去,不出意外的话,白嘉祥在审讯室。”陈珈若有所思的看了吴修一眼,心想:他怎么知道白嘉祥在审讯室? 三十分钟过去了,陈珈回来就得意地对吴修说,“破案了,白队在杨云的电动轮椅里找到两双鞋,已经交给技术中队检测了。估计是周芳和杨莉莉的鞋子,他也真够可以的,愣是把电瓶箱子变成了鞋盒,若不是白队眼尖,只怕胖陈他们拆开了也看不见。” 吴修淡淡说道:“杨云出事前经常改装摩托车,家里至今都还有工具,我不应该忽视这些细节的。看见工具箱上没有灰尘时,我以为是他经常怀念过去所致,我想错了,他若能直视过去又岂会犯下今日的罪行。” “错就错了呗,只要你的本职工作没错就行,破案是刑警的事儿,你在这儿是法医,出错难免!” “你不懂,”吴修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直到晚饭时都没见他回来。陈珈跑去食堂蹭饭时,不小心碰见了于丽,后者一脸不待见的说,“这都多少天了,你还没办卡?整天让同事请你吃饭,也不臊得慌?还好队里不是人人都惯着你,请你吃饭的人估计都别有用心。” 此话一出,原本想帮陈珈刷卡的人全部退到了一旁,让她抬着餐盘尴尬地站在窗口。 “师傅,我还没有办卡,改天来付行吧?” 师傅看了看于丽,知道这是于丽故意整陈珈,他笑眯眯的说,“不行,我们这是承包过来的食堂,自负盈亏,不容许赊账。” “可是我没零钱。” “哼……”于丽一声冷笑,“除了一分钱找不开,我还真没见过找不开的大钱。” 若其他人遇见这种事儿,大都选择付钱赶紧走,唯独陈珈性子古怪,偏就跟于丽杠上了。她把餐盘往窗口一放,转身就想讽刺于丽几句,怎料一个人突然走到窗口,沉声说:“师傅,一起算。” 于丽看着付款的李志军,轻声说:“别有用心的人还挺多。” 李志军呛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我对她还真有那么点儿心思。” 陈珈抬起盘子跟着李志军走了,“你不怕得罪她?我听法医陈说,她有背景的。” “法医陈?” “恩,戴眼镜,刚转正的那个法医。” “你说陈晨啊,小伙挺不错。你平时都这么称呼人啊,我岂不是刑警李?” 陈珈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十、过错 陈珈呆萌的模样逗乐了李志军,后者又帮她打了几个菜,指着一个僻静的角落说:“去那等我!”两人坐定后,李志军说,“于丽原先在女子监狱工作,后来搭上局长被调到了这里。” “搭上局长?奔驰车也是局长送的?”陈珈不是一个喜好八卦的人,只是不明白于丽脸上为何会写满了对她的憎恶,这种无缘无故的仇恨令她十分费解。 “奔驰车是她老公的,那人明面儿上开餐馆,私下却是几家娱乐会所的股东。于丽本身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占着漂亮会来事儿而已。” “哦。” 看着低头扒饭的陈珈,李志军突然“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你怎么得罪她了吗?” “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 “你……”李志军哑然失笑,这人可真够直接,“王哥跟我说队里来了个有趣的新人,他没骗我。”听他提到王强,陈珈放慢了扒饭的速度。说来也怪,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人,心里却一直放不下,始终觉得她对王强的死负有责任。 “政府批文下来了,不会将王哥评委烈士。他家人定了明天去殡仪馆火化,我会去送他一程。” 陈珈使劲儿扒饭,语言在死亡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节哀顺变这种话,她无法说出。李志军同她一样陷入了沉默,也许王强之事对他的影响更大。 第二日早,陈珈站在操场上等待着白嘉祥过来考核成绩。苦练了一个星期,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过。 白嘉祥来得很晚,一向干净的下颌上居然有新生的胡渣,那模样好似一夜未眠。 “白队,可以开始了吗?” 白嘉祥点点点,“你跑吧!” 陈珈不信任的看着白嘉祥,跑表都没有带,他怎么计时?仿佛会读心一样,白嘉祥说,“我有手表,就算没有表,经验也能准确的判断出四分钟有多长,放心跑吧!” 说着,白嘉祥举手一挥,示意陈珈可以跑了。后者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了巨大的刹车声,她好奇的想,这谁啊,停车场又不在这儿。 “白嘉祥,”饱含愤怒的声音惹得陈珈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就见李志军关上车门气势汹汹地朝操场走来。 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陈珈想清楚,李志军出手就狠狠地给了白嘉祥一拳,突如其来的行为惊呆了操场上的其他人。白嘉祥吃痛地弯腰跪倒,李志军还要再打,其他人赶紧地拉住了他。 “别拉我,拉我干嘛!你们问问他对王哥做了什么?”说着,他大声问:“白嘉祥,今天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为什么省厅的人要把王哥的尸体给带走,什么叫案子事实不清楚,有什么不清楚的?” 白嘉祥酝酿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压根儿没跑完的陈珈插话说,“白队,跑完了,合格了吧!”突发事件让白嘉祥忘了计时,他皱着眉:“行,算你合格。” 陈珈掩饰住满心欢喜,“我回去工作了。” “你给我站住,”说话的人是李志军。 “有事儿?”陈珈莫名地看着李志军,不明白这人喊她干嘛。 “你是最早进入犯罪现场的人,看见枪了吗?” “什么犯罪现场?什么枪?” “建设路医院,你看见王哥的枪了吗?” “没有啊!” 白嘉祥突然喝住陈珈,“不要乱说话。”她委屈的说:“我确实没有看见啊!” “看吧,犯罪现场根本没有枪。明明就是那群病患杀了王哥,你们却说整件案子是王哥有错在先,这是什么道理?” 陈珈茫然地看着白嘉祥,完全搞不清状况。王强不是今早火化?为什么省厅要把他的尸体带走,为什么李志军要问犯罪现场有没有枪? 白嘉祥道:“我们根据你拍摄的照片重新定义了发生在建设路医院的案子。” “什么意思?” “证据显示,建设路医院一案,王强有过失,整个案子会重新定性。” “啊!”青天白日的,陈珈以为听到了一个笑话。她转头看着李志军,希望从他嘴里听到更为详细的内情。 “别看我,这事儿我也是今早才知道。你若肯定犯罪现场没有枪,无论如何我都会为王哥讨一个公道。” 白嘉祥一脸疲惫的说,“别闹了,人证、物证都有,这样闹下去没有意思!”一个同事附和说,“你给王哥公道,谁给小范公道,难不成小范说谎?” 这人话音刚落,李志军嚷嚷着就要同他动手。白嘉祥生气的大吼,“你们闹够了没,该干嘛干嘛去,记得自己是警察,要有纪律。”接着扭头对陈珈说,“你也回去,剩下的项目改天测,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陈珈怀着满心疑问朝法医办公室走去,队里不能细说的事儿,省厅那边肯定会跟吴修说,谁让他官大! 办公室里,两个年轻的法医正在和吴修说话。听吴修问起钟法医,两个年轻人互看了一眼,为难的说:“钟法医病了。” “怎么会病了,几天前我们还一起出现场,严重吗?住哪个医院,我抽空过去看看。” 两个法医又互看了一眼,一人道:“也不算太严重,没住院,在家休养。”另一人直接说,“钟法医爱吃肉。” 吴修恍然大悟。 陈珈也懂了,记得钟法医曾在出警的路上大谈酸鲊肉如何美味,杨莉莉的案子肯定给了他沉重的一击。也许他并没有吃到不该吃的肉,可心理上绝对膈应得要死! 两个法医走后,陈珈打开话匣想要把事情问个清楚。为什么王强案又起波澜,到底发生什么事儿改变了案情。 案子送检之前,警队需要小范的证词,证明王强是在人身受到威胁之后才开枪。小范受伤后一直在休养,警队找他录证词时,他终于说了事情的“真相”。 案发当日,王强并未受到威胁,他询问肖某是否卖过毒~品给月牙湖案件的杨某时,肖某否认了。 肖某说自己是个只剩半条命的人,一直靠老天垂怜才勉强活着。怎么可能去做贩卖毒~品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儿!王强见肖某巧舌如簧,完全否认贩~毒一事,忍不住掏出配枪指着肖某的脑袋,“信不信我让你半条命都不剩……” 小范是技术人员,深知警队的规矩。眼见王强不顾规矩在公众场合掏枪吓唬群众,他急忙出手制止。却不料王强的枪已经打开了保险栓,他伸手去夺枪时,手枪走火,他被误伤……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和几个病患交待的一样,一群人看见枪就傻了,活下去的本能让他们群涌而上阻止王强继续“杀人”。 小范的证词完全颠倒了是非黑白。按他这种说法,如果王强不掏枪,他就不会被患者捅死!整个案子错在王强? 陈珈问:“小范的证词真是这样?省里重新调查就因为整件事确实是王强有错在先?” 吴修点头。 陈珈又问:“小范是人证,物证是什么?” 吴修将桌上的一本卷宗递给了陈珈,这是副本,刚才那两个法医送过来的。 所谓的物证是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可以看见王强的配枪掉落在肖某病床床侧,还有一张显示了墙面上的弹孔。 胖陈根据配枪掉落位置和弹孔位置证实了小范的说法,他确实是被王强开枪打伤。 陈珈将照片仔细看了一遍,气愤地合上卷宗,“白嘉祥说这些照片是我拍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在拍照时肖某病床侧什么都没有,王强的配枪并不在病房之中。” “严格意义上说,每个痕迹检测员的相机和勘察箱都只限本人使用。这些照片确实出自你那台相机,拍摄时间在你昏迷之前。”说到这里,吴修认真的问:“你确认没有疏漏?” 陈珈从不怀疑自己的记忆,“那天你曾对我说过,相机是我的武器,把现场记录下来是我唯一能为王强做的……如果你能带我回案发现场,我就能将当日所有场景还原。相信我,案发现场确实没有王强的配枪。” “我相信你,”能在一夜之间将陈思源教科书记牢的人,其记忆不该被质疑。 面对吴修的信任,陈珈突然泪水涟涟,“你相信我有什么用?王强被冤枉了,我也被冤枉了!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连死人都不放过?如果案情真被如此定性,法院可能会认定王强过失致人重伤罪,他母亲不但拿不到抚恤金反而要出钱赔付给伤者。” “别那么悲观,案子或许会出现转机。”陈珈充满期望的问,“你会插手月牙湖案子,你会帮忙对不对?” 吴修摇摇头,“我想白队会为王强竭力争取一个公道!” “你要查的人就是白嘉祥,你会给他机会为王强鸣冤?告诉我,王强的事儿是不是只是一个开始,我和家人始终处于危险之中?” 看着陈珈苍白的小脸,吴修忽然有些心疼。花一样的年纪却被卷入最复杂的斗争之中,整日忧心忡忡的活着,那里还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活泼! “别紧张,这事儿和你无关。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警告白嘉祥。我们的人早已渗透到你的队伍之中,或许是你的拍档,或许是你的上司。如果还想把后背露给自己人,不想枉死,有些事最好放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维持原样。” 三十一、逃 八月中旬,艳阳高照,吴修这番话却让陈珈听得全身发冷。照他这种说法,小范肯定被收买了,负责痕迹勘查的陈晓涵肯定也被收买了,还有负责保管证物的、甚至包括负责保管枪支的…… 什么叫细思极恐,如果王强案只暴露出部分黑警,还有更多黑警隐藏在警队之中。别说白嘉祥,只怕任何一个正直的警察都不敢把后背露出来给搭档和同事。 吴修发现陈珈的脸色越来越白,关心的问:“没事吧!” 陈珈故作镇定的说:“没有。” 吴修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短发,“今天留在这儿不要出门,我去把照片的事情搞清楚。若有其他同事问起照片的事儿,最好一问三不知,说你那天被吓到了,什么都不记得,千万不要说实话。” 陈珈温顺的点点头。 吴修走后,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剩陈珈,看着窗外来来去去的同事,她越想越怕。原以为躲在刑警队就会安全,现在却有一种身在敌营之感,她不知道那些看起来友好的同事,谁会往她后背插刀。 微胖的,给她买过洗漱用品的、不吃早点就晕的、看起来很担心王强的胖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得出了王强误伤小范的勘查结论,也不知他在结论上签字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容易磨蹭到午饭时间,陈珈逃似地往食堂走去,想用一份暖暖的食物驱走恐惧。 食堂门口,身着制服的于丽正与几个同事说话。不等陈珈走近,他们就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仔细打量着她。想到于丽脸上写着的厌恶,想到自己还没有办饭卡,想到李志军对王强案子物证的质疑……陈珈突然没了吃饭的心思。 食物的香味从食堂飘出,嗅着这种味道,她突然很想回家。家是温暖的港湾,家是让她感到舒服,安心的地方。 曾经以为,躲在警队,躲在吴修身后,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直到王强案发生了惊天逆转,一个正直的警察突然变成了拔枪威胁群众的匪警,一张张她从未拍摄过的照片竟然成了定罪的证据。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没有人能够保护她。坏人无处不在,警队里的坏人隐蔽性更高,危害性更大,动起手来都不会给她逃的机会。 下午两点,陈珈出现在火车站,她想回家,想见到陈妈妈和陈简。 性格原因,她甚少出门,云州是她到过最远的地方。这儿离家六百公里,乘飞机不足一个小时,乘火车得花五到九个小时不等。这是她第一次乘坐火车,熙熙攘攘的火车站让她感到不安。她喜欢独处,害怕到人多的地方,总觉得喧闹的人群会令她窒息。 “进站的旅客朋友们注意啦,手持身份证和车票,没有票不能进站!”车站乘务员努力维持着进站秩序,陈珈站在队伍末尾,老老实实地将身份证拿在了手中。她的身份证在吴修那儿,手上这张是陈思源的。 “你这个贱~人,可让我好找。说,我老公在哪?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要逃去哪儿?” 高八度的女音让车站的嘈杂声变成背景,所有等待检票的旅客全都朝着叫喊的女人看去。多劲爆的话题啊!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跑了,这是过来抓~奸的节奏啊! 陈珈不能免俗的回头,刚转头就被人扇了一耳光。那人用力之猛,让毫无防备的她一个趔趄跪到在地。 她捂住脸,吃惊地瞪着打她那人。 女人,三十岁左右,中长发,模样清秀。黑衣黑裤的打扮似乎在向空中高悬的骄阳抗议。 陈珈不认识这个女人,脑子里搜索不到任何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她一手捂着被打疼的面颊,用满是疑问的眼神看向女子。 “看什么看,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我陪他吃苦的时候你在哪里?不就图他几个钱吗?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偏学人当小三,有娘生,无娘教的货……” “你打错人了吧!” “错?难道你不是陈思源?” “啊!” 陈珈语塞,名字既然能对上,这人还真是来打小三的。她怎么把陈思源是小三这事儿给忘了,这下怎么办?认不认? 时间不容她多想,眼见这女子抬手又朝她招呼过来,她只得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任由这女子雨点一样的巴掌扇在她两臂上。趁女子打累换手时,她拿出电话准备打给吴修。 “啪”地一声,刚拿出的电话被这女子拍在地上。 “想打电话报警啊,打啊!我让你打电话,我让你打电话,警察有什么用,警察都是废物!” 女子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这一回,她嘴里不停地骂着警察,那感觉很像警察杀了她全家一般。骂着,骂着她就哭了,下手的力道也弱了很多。 最初被打那会儿,陈珈有些发蒙。本能驱使她先护住身体再思考问题。电话落地那一刻,她意识到今日之事很难善了,陈思源的便宜并不好占! 她一手抱头,半蹲着想要捡起被黑衣女子拍到地上的电话。就在手指将要摸到电话时,一只穿布鞋的脚踩在她电话上,她抬头朝脚的主人看去,才发现周围人群以她和黑衣女子为圆心聚成了一圈,踩着她手机的是一个中年妇女,此人俯视着她,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说,“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做小三的女人了,占着脸漂亮做事不择手段,好好的一个家庭都被你们这些人搅散了。” 陈珈已经够冤了,满肚子委屈得不到宣泄,又碰上这么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站在道德高点教育她的女性。忍不住大声说,“快把脚拿开,踩坏了要你赔。”说着她推搡一下布鞋妇女的脚。 布鞋妇女一听要赔,犹豫着将脚回缩,怎料站她旁边的另一个女子又踩了上来,那只穿着劣质粉红色洞洞鞋的脚不用太近就能闻到臭味。 陈珈愤怒的朝她看去,此女无视陈珈的目光,大声嚷嚷着,“哎呀呀,谁推我?谁在背后推我。”陈珈瞧得很清楚,根本没人推她,这人是故意踩在电话上的。 黑衣女人停手了,似乎很乐见陈珈被围观人群欺负。没了外力阻止,陈珈站起来对洞洞鞋女说,“根本没人推你,你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这款电话值多少钱?” “钱”字一出口,她就像点燃了火药桶。洞洞鞋女大声嚷嚷着,“值钱又怎么样,不都是你卖x换来的,若没这张脸,就你这货色用得起那么好的电话。” “大家来评评理啊!她抢了人家老公,用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勾~引更多男人,这种烂~货活该被打……”洞洞鞋女的声音很大,陈珈只见她上下唇不停在翻飞,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在说些什么。 洞洞鞋女高声谴责着陈珈,围观人群不辨是非同洞洞鞋女一样站在了道德高点一起鄙夷起陈珈的行为。有的人甚至开始起哄,巴不得洞洞鞋女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事实,不管陈珈是什么样儿的人,都轮不到洞洞鞋女来主持正义,她踩踏陈珈电话的行为和她口中的正义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珈懒得理会这群乌合之众,她推开洞洞鞋女弯腰就去捡电话。洞洞鞋女不干了,她可是主持正义的灵魂人物,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被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三所打倒?她抬脚就朝陈珈腰部踢去,后者刚拿到的电话还没有抓稳,被她这么一踢,电话又飞了出去。 看着电话似一条抛物线般落入人群,转眼不知所踪,陈珈愤怒地朝洞洞鞋女冲去。可惜她不会打架,才冲过去就被洞洞鞋女拽住衣服抽了一个耳光。 先前的布鞋女总算找到了出手的机会,她伸手拉住陈珈,嘴里说着,姑娘别动手,做小三不好。眼神却示意洞洞鞋女,人我帮你拉住了,还不快动手打。 陈珈被拉住动弹不得,就那么一会儿,不但洞洞鞋女又抽了她几个耳光,居然还有围观的男人趁机揩油。人群中的她好似困兽般茫然无措,幸亏先前打骂她的黑衣女挺身站到了她旁边,冲着众人吼道:“老娘的家务事儿关你们什么事儿,快把电话给我交出来,那可是用我们家的钱买的。” 人群像涟漪一样朝外扩散了一圈,陈珈记性好,她指着右侧一个男子说,“我看见你捡了电话,快点给我还来。”那男子转身就想逃,黑衣女挤入人群就追。 眼见逃不掉,那男子居然把电话往人群里一抛,嘴里大骂着,“丑成这样儿,活该你老公被人抢!” 黑衣女差点儿被这话给气死,她卯足劲去追那个男子任由电话落入了人群。这一次,没人占便宜,生怕被电话砸到一般,人群避开了落下的电话,眼睁睁看着电话摔到了地上。 陈珈捂着腰走了过去,电话光洁的屏幕被摔成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她伸手轻轻地一碰,屏幕碎了,连修的可能性都没留给她。 三十二、被冤枉 碎裂的电话让陈珈慢慢恢复了冷静。黑衣女说陈思源是小三,她毫不怀疑的就信了,完全没有想过其他的可能。 陈思源的情~人肯花三十万买她闭口,其付款方式谨慎小心,这样一个人会让妻子知晓陈思源在云州?就算其妻知道了陈思源在云州,她又怎么知道假冒陈思源的陈珈会来火车站?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浮上陈珈心头,她看着黑衣女问:“你是谁?”黑衣女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锦盒,“他的工资卡我拿着,就他那点儿私房钱根本买不起这种戒指,这是你用黑心钱买的吧!” 看着锦盒中的戒指,所有困扰陈珈的疑问全部解开,她顿时有了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真是好人难做!她觉得对不起王强才将自己的戒指送给王强的女友,想全了王强生前的愿望----买一个戒指跟女友求婚。却不想这枚戒指看在他女友眼中,恰巧成了自己收过黑心钱的证据。 “为什么打我?为什么诬蔑我是小三?为什么……”不等陈珈把话说完,两个警察挤入围观人群,招呼道:“对不起,两位请随我们走一趟!” 陈珈冷冷地看着警察,生气的问:“现在才出警,拍电影啊!坏人一走,你们正好赶到,那些个踩我电话,抢我电话的人早就跑了。” 两个警察互看一眼,道:“有人告你们扰乱公共秩序。” “告我,凭什么告我?你看我像扰乱公共秩序的人吗?”陈珈彻底火了,这都什么事儿! 警察也火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还不叫扰乱公共秩序? 要知道火车站派出所一天最少接警四十起,节假日可以到一百或是两百起。按小时算的话,他们不是在出警就是在出警的路上。无论大事小事,现在的人张口就喊警察,反正打110不要钱。 警察也是人,也拿工资吃饭,脱下警服那一刻就是普通老百姓,却是最容易死亡的老百姓。基层警察,最容易得罪人的警察,别人打击报复时,管你有没有穿警服! 两警察心有不爽却没有太过为难陈珈,就算她是小三,也不能被人欺负成这样。 两人转头对黑衣女说,“对不起,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凭什么,她是警察,你们就不抓她?我还是警察的老婆呢?” 片警本来不想抓人,只想把两人带走,让围观的人群散一散。这里是火车站,最不缺看热闹的人,很容易发生群体事件。听到黑衣女这么说,片警楞了一秒,问陈珈,“你是警察?” 陈珈把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开什么玩笑,承认她是警察,那要怎么解释她不在警队会在这儿? 黑衣女见陈珈摇头,急忙说:“她叫陈思源,刑侦大队实习警察,你们可以打电话问白队,他的号码是……” 火车站是治安案件高发地,派出所的民警和刑侦大队打交道非常多,听黑衣女说得那么详细,两个警官信了一半。 眼见其中一个警官要给白嘉祥打电话,陈珈真是又气又怕,她凑近黑衬衣女的耳朵问:“王强死了还不够,你想让我给他陪葬是不是?” 黑衣女叫陆宁,王强的女朋友,很聪明的一个女人。 最初得知王强出警牺牲,除了伤心,她从未怀疑过整件事有何不妥。直到昨夜,白嘉祥打电话通知她,王强的尸体暂时不能下葬,省法医部门还需复查尸检结果……事情不对劲儿,她和王强恋爱那么多年,深知队里的规矩,要让省里复查的案子绝对不单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怀着这个疑问,她不断地给队里的人打电话。王强为人不错,队里同事一人说一点儿,慢慢帮她还原了“事实”。 王强被病患捅死,这是不争的事实。争议集中在王强拔枪的行为上,他究竟是为了自卫而拔枪?还是如小范所说那样,为了恐吓犯罪嫌疑人而拔枪。 有关这一点,陆宁相信王强的人品。这个和她恋爱了六年的男人,绝不是那种欺凌弱小,会拔枪威胁一个重症患者的警察。 人证是小范,他和王强交集不多,也就普通同事关系。由于他受了枪伤,这让他的证词很难被驳倒。物证是几张现场照片,据说拍摄照片的实习生拍照后就晕了…… 会不会是实习生做的手脚? 王强曾说过,刑警是敢于怀疑一切的人。刑警的女友自然沾染了刑警的脾气,任何不合理的情况都会怀疑。 特别是实习生托白队交给她一枚戒指,说是王强买来求婚的戒指。她了解王强的收入,那人哪有钱买那么昂贵的戒指给她。定是实习生收了黑钱,心里过意不去,想要用戒指来弥补内心的愧疚。 陆宁猜中了陈珈的心意,却没有猜中整件事的起因。直觉告诉她,实习生还算有良心,若想为王强伸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实习生说出真相! 今日一早,她先去殡仪馆取消了告别仪式,安抚好王强的母亲,随后到了队里试图找陈珈谈谈。这一路她都在酝酿措辞,很想在彼此不认识的情况下,平静地走到陈珈对面说:你好,我叫陆宁,是王强的女友,我们能谈一谈吗? 话语在唇边徘徊了很多次,每次想开口时,颤抖的双唇根本说不出任何一个字。她做不到平静,每每想起王强的尸体,想起那个宠她,爱她的男人就这般永远消失时,她的心里只有恨。这让她如何去原谅那些背叛了王强的同事。 就这样,她从警队尾随陈珈到了火车站。眼见陈珈要走,愤恨让她失去了理智,大声编造出了一个原配抓小三的荒诞戏码,成功利用众人好奇,同情等复杂心理将陈珈围堵在了火车站外。可惜事情失控,她的行为让陈珈遭受了围殴。 比这事儿更糟糕的是,陈珈似乎和王强一样是受害者,否则怎会只身跑来火车站?而她的行为恰巧让陈珈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什么意思,也有人要害你?是谁?” 陈珈悲悯的看了陆宁一眼,这人智商有问题吗?知道是谁又能怎样?胳膊拧不过大腿,她男友都死了,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女人还能扳倒制贩~毒集团? 两个女人来不及交流更多,派出所的警官说:“电话通了,白队一会过来,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珈一言不发地随警察往人群外走,都不愿多看一眼陆宁。后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一个连门禁卡都没有的实习生如何冤枉王强? 派出所,两个女人被安排到一间单独的屋子。 陈珈放松了警惕才惊觉全身都疼,满是灰尘的黑色裤子与浅紫色衬衣上留下的泥脚印都在诉说着她的狼狈和委屈。为什么每次想要离开云州都会发生意外,难不成老天要把她困死在这儿? 陆宁沉默着,除了王强,这是她第一次打警察,心里难免有些犯怵。片刻后,她问:“没人了,能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 “如果你不方便说警队的事儿,能告诉我戒指的事儿吗?为什么要送戒指给我?” “他要买戒指求婚,却只买得起超市货,又怕你嫌弃不要。他死后,我不想他留有遗憾,戒指是我的,我妈给我买的。” 陆宁还是头一次遇见陈珈这种人,明明是做好事儿,却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好像有人强迫着行善一般。她掏出戒指递给陈珈,“还给你,人都不在了,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陈珈没接,她不想和陆宁产生任何联系。戒指是小事儿,如何跟白嘉祥解释她出现在火车站才是大事儿。 正想着,白嘉祥推门而入。 派出所给他电话时,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陈思源和陆宁打架,这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即便真有此事,动手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陈思源。房间里,和他猜测的一样,陆宁毫发无损的抱手坐着,陈珈一身狼狈的靠墙站着。 “嫂子。” “别这么叫我,担不起!今儿的事错在我,是我把陈思源喊过来的,我怀疑她冤枉了我们家强子。案发那天她若不晕,案子一定不是这样的结果。” 说着,她把手伸到白嘉祥面前,“人是我打的,是不是要抓我?” 陈珈不动声色的看着陆宁,心道:这女人还不算白痴,好歹知道帮忙掩饰火车站一事儿! 三十三、甜蜜的负担 白嘉祥是除了陈珈以外,另一个知道月牙湖风景区夹墙后藏有两亿钱款的人,也是王强唯一信任的人。他辜负了王强,巨大的愧疚感让他无法指责陆宁。 “嫂子,这事儿都是我的错。小陈是新人,第一次遇见同事出事,一时间接受不了才晕倒。王哥的案子,省里派人接手了,我相信省里会给王哥一个公道。” “别说了,公道自在人心。若不是有你这个吃干饭的队长,又怎么会出那么多幺蛾子?看看你带的什么队伍……算了,我们就说今天的事儿,人是我打的,你到底抓不抓我?” “嫂子,你别这么说,王哥的事儿真是一言难尽。他和小范都是队里的人,我们谁出事我都不好受……” 陆宁没有听白嘉祥解释,只问:“抓不抓我?” “这样吧,小陈和整件事无关,你跟她道个歉?”接着又问陈珈,“小陈,你看这样行吗?” 陈珈没回答,这种情况下她能说不? 陆宁看了陈珈一眼,道:“对不起,误会你了,害得你电话被人摔碎,其实你可以让白队去抓那些人的,反正他挺闲。”没有任何诚意的道歉,说了等于白说。她将戒指强行塞给白嘉祥,“这东西我不要,免得日后变成强子收受贿赂的物证。” “嫂子。” “我叫陆宁,未婚,你可以称呼我为陆小姐。白队长,我可以走了吗?” 白嘉祥退到一旁,轻声说:“嫂子慢走。” 陆宁大摇大摆的走了,陈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离去。 白嘉祥看着面部红肿,衣服上还留有脚印的陈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不起,委屈你了!”又问,“这些都是她弄的?”除了沉默,陈珈给不了他任何答案,整件事从发生到发展都是那么的荒诞。 上车后,白嘉祥并未回警队,而是载着陈珈朝大学城方向驶去。云州大学,理工大学,师范大学,这三所高校全都建在一个片区,这个片区被称为大学城。 眼见白嘉祥的车子离云州大学越来越近,陈珈的心瞬间卡在了嗓子眼,这是怎么回事?白嘉祥识破她的身份了吗? 几分钟内,陈珈脑子里已经想到了上百种借口。发现白嘉祥把车子停在一家民营旅馆时,她竟没觉出任何不妥。 “你在车里等着,我进去开个房间。你先梳洗一番再回队,我不想因为你的事引起更大的麻烦。” 陈珈愣了一会儿才想清楚白嘉祥在顾虑什么。警队因为王强和小范的事儿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些人认为小范说谎,王强的死肯定有蹊跷。一些人却觉得证据确凿,王强出警时确实那么干了。 王强是不是匪警,事情真相如何,白嘉祥心里比谁都清楚。正因为如此,他不希望陈珈被打一事儿再起波澜,警队已经够乱了。 只要不是去云州大学,陈珈对于白嘉祥的安排并没有异议,甚至没有多想想,为什么开房要在大学城而不是其他地方!进入旅社之前,她习惯性抬头看了看,发现除了旅社自己安装的摄像头外,这里算是监控盲区。 旅馆不大,进门就能看见卫生间,陈珈被她映在镜子中的脸吓呆了。一张脸又红又肿,浅色衬衣上占满了灰尘和泥印,短短的头发被风吹成了乱糟糟的一蓬。看着自己陌生的模样,她突然捂住了嘴,就怕眼泪会忍不住滴落下来。 她虽是孤儿却也是养父母心中的宝贝,每次上街都会被陈妈妈强行打扮的漂漂亮亮。这种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冤枉成小三,转眼又和几个不问真相就欺负她的女人撕扯……如此狼狈的事情从未有过。 眼泪转了一圈后并未落下,她负气的用清水拍打着面颊,那种想哭却得使劲儿憋着的感觉真难受。 “被人打的时候不哭,现在想哭就哭吧!” 陈珈被屋里突然响起的说话声惊得半死。回头一看,就见吴修懒洋洋的靠着卫生间门框。 “我锁门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撬锁,这儿的门锁只要一根回形针就能搞定。” 陈珈一言不发的瞪着吴修,后者被看得心里发毛,“又不是我打你,瞪我干嘛?”她朝吴修招招手,“过来!” 吴修不明所以的走到她面前,只见她嘴一瘪,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从脸上往下滑落。 “脸肿了还哭,真难看!” “呜啊……”陈珈一头扑在吴修怀里,抱着他放声大哭。 吴修纠结了,以他的身手陈珈根本无法近身,为什么心一软就这样了呢? “我才换的衣服,不准用来擦鼻涕。” 陈珈不管,抱着吴修就不撒手,哭够了也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 “大热天的,你这样抱着我,不怕把自己给捂死吗?” 陈珈有些害羞的抬起头,“你骗我!你说过没有监视我的。” “我没有监视你,只是定位你的手机,监听你的电话。” “是吗?”陈珈怀疑的看着吴修,“摔坏的手机也能定位和监听?” “……” “我知道了,你跟踪白队?” “算是吧!” 陈珈担心的看着吴修,“你没有被发现吧!” “能发现我的人,云州暂时还没有。”吴修自信的模样瞬间击中了陈珈的心,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令她心跳不已,此时的吴修看起来就是她的盖世英雄。 吴修看着怀里的女孩,明知应该将她推开,可是双手有些不听使唤。内心有个声音不断地说着:抱一下没什么,她挺委屈的,正需要人安慰…… 陈珈小心地看着吴修,发现他的面部线条柔和,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得寸进尺地将头枕在他胸前,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他露在外面的漂亮锁骨。 “有人来了,”吴修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男性湿热的气息让她的身体酥了半边,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混沌,根本懒得去想什么人会过来。 尽管陈珈看起来像春日初绽的鲜花般娇艳欲滴,吴修依旧能冷静的说,“白嘉祥来了,别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白嘉祥三个字惊醒了陈珈,她主动推开吴修,自己用水浇湿了头发,顺带将衬衣领口往下解开了一颗。敲门声响起,她拍拍面颊,故作镇静的打开房门,“白队,我一会儿就好。” “你哭过?” 陈珈有些心慌,白嘉祥的观察能力也太好了,“没……没哭,给我一分钟就好。”待她回房,吴修已经没了踪影。 她站在卫生间里用毛巾匆匆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等在门外的白嘉祥已经走了进来。 “我帮你弄吧!”他接过毛巾,半蹲下身子慢慢帮陈珈把裤腿上的脚印给擦干净。 整个过程中,陈珈拘谨的站在原地,头一次思考起白嘉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体能考核之故,她有些怕他,觉得他过于严厉。除此之外,他是王强最信任的人,也是吴修一直在查的人,这种违和让陈珈非常的好奇。 看着白嘉祥结实的背影,她有好几次想开口问:白队,你打算如何处理月牙湖的案子,真就放任这伙人为所欲为,让王强枉死? 最终,她什么都没问。她不是警察,没有为人民服务的自觉,她只想活着回家! “好了,干净了,我们走吧!” “谢谢,白队。” 陈珈话语刚落,白嘉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不要说话,接着就从腰侧掏出配枪。他抬着枪,小心地沿着卫生间墙壁朝卧室探头,选定一个最有利的射击位置后,他飞跃到那个位置,抬枪对准了卧室。 陈珈提心吊胆的跟在他身后,难不成吴修被他发现了,那可怎么办? 房间很小,除了床下,基本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白嘉祥持枪站在房里,冷静的说,“不用躲了,出来吧,不出来我开枪了。” 陈珈把眼一闭,大声说:“别开枪。” 白嘉祥奇怪的看了陈珈一眼后,伸手揭开床垫,床下空空如也。“你是怎么回事?” 陈珈松了口气,吴修不在。面对白嘉祥的质问,她急中生智的说,“害怕,看见枪就怕,王强就这样出事的!我不希望你也出这样的事!对了,房间里有人?” “我看见卫生间里有脚印,担心房间里藏着人。” 脚印!陈珈想起她曾用水使劲儿拍脸,吴修离开的时候肯定脚底沾了水,这才留下脚印。 “会不会是上一任房客留下的?” “一会我去问问。看步幅,那人身高一米八以上。”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果然名不虚传。幸亏吴修跑得快,真不知两人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 回警队的路上,长长的车龙一眼望不到头。警车不会飞,只能老老实实地夹在车龙中慢慢往前挪。 白嘉祥很少说话,拿了瓶冰水让陈珈敷脸后,一直安静地开着车。他们俩不是第一次独处,陈珈却是第一次从他英俊的侧颜中看到寂寞。 憋了很长时间,她忍不住问:“白队,他们说你绰号白九,接手的案子只有一个未破,我能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失踪案。” 失踪案?刑警队会接手失踪案?吴修是不是因为这个案子才查白嘉祥? “刑警队也查失踪?” “我的未婚妻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 “啊!” 陈珈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记得白嘉祥办公室放着他和女友的合影,原来那个漂亮女人失踪了啊! “为什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先前在旅馆拔枪的行为吓到了我。看你那么警觉,我想起队里称你白九,据说你经手的案子只有一个没破,就多嘴问了!” “王强跟你说得吧?除了他,没人敢叫我白九。” 陈珈低下头,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怎么感觉白嘉祥的观察力要比吴修好?辛亏她才混入警队就被吴修发现了……想到吴修时,她笑得非常甜蜜,完全一副小女生情窦初开想着男神的模样! 通过后视镜,白嘉祥将她的表情一丝不漏的看在了眼中。他翘起嘴角微微一笑,若让陈珈看到这个笑容,只怕她存储在脑海中的几十万张表情图像根本派不上用途。 有那样一类人,他们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却干着普通人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伪装是这类人的本能,只有深入了解这类人才能看破他们的伪装,又或者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三十四、扯平 警队门口,白嘉祥从车里拿出一个八成新的电话递给陈珈。“听说陆宁把你电话给摔了,这个你先用着,方便时还我就行。” 陈珈咬着下唇不知该说点儿什么,吴修不喜欢白嘉祥,她应该和吴修一样?可……白嘉祥看着确实不像坏人,要不要收下他的好意呢? “谢谢,谢谢白队,这个不需要,我自己想办法就行。” “拿着,”白嘉祥强行将电话往她怀里塞,她慌乱的挥着手,不小心就碰到了电话。眼见电话要往下掉,她急忙去接,却与白嘉祥撞到了一起。 “啊!”她捂着被撞到的鼻子哀嚎了一声。 白嘉祥忙问,“没事吧?” 陈珈只觉鼻子又酸又痛,眼泪止不住的想往下掉,“还好!” 白嘉祥伸手帮她捋了捋短发,温柔的说:“笨蛋,给你东西接着就好。实习警员没什么钱,你家条件又不好,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这亲昵的态度惹得陈珈心生涟漪,直至下车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未曾谈过恋爱的陈珈完全不懂得暧~昧才是一段感情最美妙的时刻。回到宿舍,她犯愁的看着白嘉祥拿给她的手机。这是一部老式的按键手机,她用惯了触屏智能机,完全不会用按键手机。 再说了,被摔坏那部手机是陈思源的,她有自己的手机,只需把卡一换就行,她是真的不想用白嘉祥给她的手机。怎么办?明天还给他? 敲门声响起,陈珈还在摆弄着那个八成新的紫色手机。看见门外站着的吴修,她感觉非常的吃惊,这人居然学会敲门了! 他公事公办的问:“下午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办公室?” 我下午在哪,你不知道?话到嘴边却变成,“吴教授,您找过我?下午有事儿出去了……”吴修赞许朝她竖起了拇指,反应够快,还算机灵。 吴修随陈珈一起走入宿舍,只见他一把抢过那个紫色手机将其扔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盒子之中。之后巡视一遍宿舍,用一种上司同下属对话的姿态说,“没事就好,明天记得上班。” 他说完就走,进出不超过一分钟。 陈珈一头雾水的关上门,看着被他留在房间里的盒子发呆。为什么要把白嘉祥送她的手机扔进这个书本大小的盒子,盒子里面有什么?聚宝盒,扔进一个手机又生出一个?还是某种特殊物质,手机扔进去就被溶解成了渣?她越想越好奇,忍不住轻轻地把手指伸到盒子盖那儿,想掀开看看。 “你干嘛?” “啊!” 陈珈又被吓了一跳,她的心思一直放在盒子上,完全没察觉吴修从窗口爬了进来。捂着因为后退而被撞到的腰,新伤加旧伤,她痛得差点儿流泪。 “平时胆子挺大的,今天怎么那么小。” 陈珈痛得说不出话,心里直骂:我怎么知道你会去而复返? “很疼?衣服掀开我看。” 陈珈把衣服掀开了,下午被洞洞鞋女踢到的地方青紫一片。 “躺床上去,我帮你揉揉。” “嘶……轻点儿,好痛!” “那么娇气,我已经很轻了,药油必须揉化了对伤口才好。” 她不减好奇地问:“那个盒子是什么?” “自制屏蔽器。” “屏蔽什么啊!” “监听。” “白队监听我,你真是来查白队的?” 吴修突然加重了按摩的力道,来查白嘉祥,这丫头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白嘉祥的事儿和你关系不大,少管!下午忘了问你,为什么去火车站?你不相信我!” 陈珈纠结了,陆宁倒是帮她瞒过了白嘉祥。她该怎么和吴修解释这事儿呢? “我想家了!” 吴修暗叹一声,王强的事情肯定吓到了这个丫头,只等中秋一过,所有事情都会变好。 “以后去哪跟我打个招呼,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还好你在火车站,若你在一个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我该怎么救你?” 陈珈想到吴修一直在暗中保护她,满心喜欢的将脸埋在了被子里,瓮声瓮气的问:“你能教我搏击吗?我想保护自己。” 吴修考虑过这个问题,答案是否定的。 首先,搏击不是短期就能掌握的技术,如何打人,如何逃避被打都需要长时间反复不断地练习,他没有这个时间。 其次,他已经后悔教陈珈破案了。她的性格缺陷太明显,很多能够避开的危险,以她的性子只会硬碰硬的撞上去。 他道:“不会用脑子的人,教你搏击也是浪费。” “陆宁那一巴掌避不开,但之后的所有伤害都能避开。你可以坐地哭泣,用示弱的方式等陆宁消气;也可以找最近的火车站工作人员求救;当手机被人踩在脚底,人家教训你时,你只需默默听着,拿走手机就行,没必要和别人起冲突。” 陈珈犟嘴道:“我没错,为什么说我不用脑子?” “陆宁打你一巴掌时,为何不还手,为何要沉默?” “我以为她说的人是陈思源?” “你是陈思源还是陈珈?如果默认自己是陈思源,你就是小三,别人谴责你时就该学会示弱和闭嘴。如果你是陈珈,陆宁给你一巴掌,你就该立即还回去,她的身体素质又不如你。” 吴修这通谴责让陈珈委屈极了,她哽咽的说:“我……我……” “又哭,被打的时候为什么不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当你在公众场合受到欺负时,以其朝众人呼救,不如盯着一个人求救。你朝众人呼救时,所有人都希望别人挺身而出,没人会帮你。只有选定一个人呼救,那人内心的责任感会被唤起,觉得有义务来帮你。一旦他出手相帮,他的行为会起到示范作用,其他人也会加入帮你的队伍。” 陈珈把脸埋在被子里,大声骂了句,“讨厌!” “讨厌我有什么用?保护自己只要用脑子就够了,就你这性子,教会你搏击只怕你下一步就是去惹有枪的人。” “那我怎么办?遇到这种事真的打回去?” 吴修自觉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随口道:“这样莫名的被打自然要打回去,又不是打不过。” 养父养母从小就教她们姐妹忍让,出门在外不要轻易与别人起口角。陈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她觉得自己很委屈,可听吴修的说法,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吃过饭没?” 陈珈摇头。 “要巧克力吗?” “不要,”她又不是小孩子,吃了糖就不生气。 “你躺着吧,我看看白嘉祥有没有在电话里装窃听器。” 陈珈想起白嘉祥的细心体贴,忍不住道:“他不会。” “为什么,你知道他多少?可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我不是小孩子,我能看出一个人是好是坏,他不是坏人!” “你说话的语气就是一个小孩子。这个世界很复杂,人的好坏不能简单的用眼睛去看。” “哼,”陈珈冷哼一声,“这手机一定没装窃听器。” 吴修没有搭理她,仔细拿出工具开始拆解手机。 陈珈看了一会,觉得有些无聊。当身上被按摩过的地方开始发烫时,她抱着被子睡着了。 吴修将电话里里外外检查个遍,发现陈珈睡着后,他掏出几条巧克力放在她枕边。想起她吃巧克力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又觉得一次不能多放,指不定被她全吃了!待他离开时,陈珈的枕边只留下了一块巧克力。 第二日早,陈珈在火车站被打的事情队里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警察系统不大,职业本能让他们习惯了传递和收集信息。 食堂,陈珈正犹豫着喝粥还是吃面,原本些喧哗地方瞬间静了下来。 陆宁是来找陈珈道歉的,她昨日从王强朋友那里得知了吴修的存在,知道这人有能力帮王强翻案。陈珈既然跟着吴修实习,或许能通过她来帮王强翻案。 陈珈专注的看着师傅将粥碗加满,完全没有意识到陆宁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火车站的事情对不起啊,我被愤怒冲昏头。昨夜一夜未睡,大清早就想着跟你道歉!” 陈珈总算看到了陆宁,又看看周围的同事。心想:当着那么多人道歉,摆明了是逼我原谅你,我才不要原谅你!她一言不发的接过粥碗,径直朝食堂里的空座位走去。 陆宁赔笑跟在她身后,见她坐下,立刻坐到她对面,“笑着说,我们没事了吧!” 陈珈低头喝粥,愣是不和她说话,一副你是空气,我看不见的样子。 一同事有些看不过去,主动说:“嫂子,来啦!” 陆宁点点头,“恩,昨天情绪不太好,动手打了陈小姐,我今天特地过来道歉。” 那同事敲敲陈珈桌子,“小陈,说句话啊!” 陈珈盯着一脸无辜的陆宁,心里那个火啊!这人真有心道歉,何必跑来人最多的食堂?看到同事丝毫不问昨日之事,觉得这人道歉就应该被原谅,岂不是证明她耍心机成功了? “行,我原谅你了!”陈珈放下碗就给了陆宁一个耳光。“啪”地耳光声响起,食堂里的人全部惊呆了,站在门口的吴修差点儿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陆宁也呆了,她还是头一次见识陈珈这种人。这人是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怎么说,有她这样为人处事的?捂着脸呆了一会儿,她忍着气道:“这回我们扯平了吧!” 陈珈重新抬起粥碗,淡定的说,“扯平了。”那个被她无视的同事忍下怒气,转头对陆宁说,“嫂子,我送你出去,别跟她一般见识。” 三十五、双尸案 吴修对食堂里发生的一幕抚额长叹,真好奇陈珈是怎么平安长大的,家里就没人教她如何与人沟通?想到食堂里有那么多人看到了这一幕,他只得用严厉的语气说,“陈思源,跟我回办公室!” 陈珈遗憾的放下粥碗,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食堂。 “你是怎么回事儿?忘记自己是警察了?”看着身边来往的同事,陈珈小声说:“我错了,不该那么冲动的。”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知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行事之前能先想想自己的身份再考虑个人感受吗?”眼见到了办公室,陈珈一改人前老实认错的态度,活泼的说,“没人了,不用假装教训了。” “你以为我教训你是做给别人看?” “不是?” “当然不是,你不觉得你有性格缺陷吗?不觉得应该改变自己这些不好的习惯吗?” 面对吴修的指责,陈珈大呼,“是你让我打回去的吗?” “你傻啊,那是昨天,不是今天。人家今天特地来道歉,你怎能如此不依不挠呢?” “哦,”陈珈随意地应了一声,反正说不过吴修,都是他有理。 吴修越想越气,忍不住说,“你的脾气很怪,这样得罪人对你以后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陈珈眨眨眼,轻声说:“不是还有你吗?” “不要什么事情都依赖我,很快我就要离开了,我们再见的机会为零。” “那……” “你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保证你可以继续回学校念书,家人不会遭到骚扰。我做这些是因为我的身份,而非我亏欠着你。” 吴修理智的话语像盆冷水般浇到了陈珈身上,她以为自己在吴修心里是不同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为什么你要让我变得和其他人一样愚蠢?陆宁根本无心道歉,她找我是为了接近你,为了帮王强翻案!她从不觉得对不起我,在她心中,我那日只要不晕倒,王强就不会被冤枉!” “你以为我不知道?全世界就你聪明,其他人都是傻子?仔细想想为什么陆宁能在大庭广众下打你而不受到惩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相信她而不是你?” “陆宁狡诈,看我漂亮就污蔑我是小三。大众愚昧,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根本不问缘由。你要我和她一样撒谎,和她一样卑鄙?” “我要你看清这个世界,学会理解别人。如果我不问缘由就揭露你冒充陈思源一事,你想过自己会在什么地方吗?” “在你眼中我也是一个撒谎,卑鄙的坏人啦?” “算了,你是成年人,教育你是学校和社会的事儿,你只要别在我眼皮下闯祸就行。还是那句话,不准对我撒谎,听我的话行动,否则我……” 桌上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吴修,他竟有种解脱的感觉,和陈珈进行交流实在太难,这丫头简直是无理取闹。 陈珈很委屈,除了家人,她只在吴修面前暴露过真性情。可他不喜欢她,还讨厌她,和别人一样觉得她是怪人。她发誓不要喜欢吴修了,只等找到大咖就离开这里,她在这里一点儿都不开心! “双尸案,队里缺人,你一会随他们出现场!” 陈珈不理吴修,她可刚下了决心再也不要喜欢他。 “还不去准备,白嘉祥一会儿就来接你。” “你不去?” “我有事,不去。” “什么事儿?” “和你没关系,快去准备。”说着,吴修离开了办公室。 陈珈像被主人遗弃的宠物一般茫然,没有吴修怎么出现场,一会儿出纰漏又该怎么办?看着吴修远去的背影,她自语道:以后再也不和你说话了,你们统统都不是好人! 白嘉祥来的很快,合身的制服将他衬托得英俊帅气。见到陈珈时,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勘察箱,温柔的说:“我来吧,你腰上有伤!” 他的绅士风度让陈珈微微有些不习惯,急忙说:“不要紧,我年轻,扛得住!” 白嘉祥没有说话,提着箱子就朝外走去,陈珈只得紧紧跟在他身后。 “和吴教授相处得还好吧!” 陈珈警觉的问:“怎么了,他要走了吗?” “没有,最近队里缺人,案子一桩接一桩。如果你想回队里,我随时可以让你回来。” 陈珈以为吴修是查其他案子去了,不禁问:“最近案子很多?” “案子不多,程序多。124大案和王强的事儿都还在查,陈晓涵就是因为王强的事儿脱不开身。” 陈珈第一次从白嘉祥嘴里听到124大案,忍不住问:“很多人都提过124大案,这究竟是个什么案子?” “很多人提过?” 陈珈想了想,最早提的人是王强,接着听看守尸库的老刑警提过,钟法医提过,胖陈提过。仔细一算,确实有不少人。 “恩,”她肯定的点点头。 “他们提过细节吗?” “没有。” “知道为什么吗?” “队里有纪律?” “知道还问?” 陈珈失望的低下头,她只是想知道吴修为什么会来云州,124大案和白嘉祥又有什么关系?从王强的事情可以看出,白嘉祥不是一个坏警察。 “这样吧,如果我们能在三天内破了这桩双尸案,我就把124大案的案情告诉你!” “真的?” “骗你是小狗。” 陈珈有些不习惯白嘉祥突然从严厉的上司变成一个会开玩笑的同事。 当她呆呆地朝白嘉祥看去时,后者咧嘴一笑,活脱脱的一个大男孩模样,哪里像平日出现在她眼中的警队副大队长。想到擅于套话的李志军,她急忙低下头把眼里的惊讶藏了起来。 案发现场在马村一家临街商铺,陈珈一看是城中村就皱起眉头,道:“怎么又是城中村?” 白嘉祥了解陈珈的想法,不久前侦破的那个案子就发生在城中村。他道:“城中村和市区的发案率差不多,碰巧你遇上的案子都发生在城中村而已。” 案发地在一家饺子馆,紧闭的卷帘门已经被撬开了。 据报案人称,这家饺子馆一年365天都开门营业。第一天没有开门时,隔壁两邻以为店主走亲戚去了,没有过多在意。对于卷帘门下渗出的暗红色血迹,负责打扫的环卫工人以为是店家洗刷猪肉流出的血水,扫帚卷起尘土轻轻一盖,那些血迹便没了踪影。 饺子馆第二天还没有开门时,隔壁两邻开始好奇了。记忆中店主是个非常勤快的汉子,不可能把店连关两天都不和邻居打招呼。负责打扫的环卫工人也发现不对劲儿,昨日掩盖住的血迹早已无法看出,可在昨日发现的血迹的地方正有小蛆不断地从卷帘门下滚出。 众人一合计决定打电话报警,警察撬开门一看,店主已死,除店主外还有一具身份不明的女尸。 法医还没有到,陈珈站在饺子店门口全方位审视了一下这家店。临街商铺,看样子属于存在村民自建房,层高不超过4米,这可比开发商4.2到4.5米的层高设计低了很多。 在这不足4米高的地方因为店主需要架出半个阁楼,其位置在厨房上方,不影响食客用餐。从阁楼没有合拢的推拉门看,里面放着被褥铺盖,是住人的地方。 睡在这种只能坐着不能站立的地方,陈珈想想就觉得痛苦。因为一会儿她得爬上去收集检材,1.75米的身高对于这种狭小的地方真不是好事儿! “对不起,堵车,来晚了!” 钟法医手提箱子拉开警戒线走了进来,看到是陈珈负责痕迹检测,他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这种心理可以理解,相信他爱吃酸鲊肉一事早已传得全队皆知了。 “啪叽”一声,陈珈知道自己踩死了一只蛆,还知道一路往里蛆似乎越来越多,脚底那种滑腻绵软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她恨自己穿了一双浅口单鞋,如果不是有鞋套,只怕这些恶心的虫子早已沿着她的鞋子爬上了脚背! 经确认,男性死者是店主,身高170厘米,体态偏瘦。脸朝下趴到在厨房中,一把剁肉用的斩切刀稳稳地卡在背上。 陈珈抬起相机照相后,暗道:第一现场,他杀,这个案子看起来比较容易侦破。 “小陈,这里,”白嘉祥指着厨房里的案板让陈珈拍照。 案板上是一堆剁好的肉糜,案板旁边放在一盆切碎的蔬菜,看样子店主应该是在拌馅料的时候遭受杀害。两天过去了,肉糜中爬满了新生的小蛆,绿色的蔬菜早已腐败变质,两者都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儿。 “接下来是这里,”白嘉祥指着开在卷帘门一侧,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门,“这里”他又指向了被人撞歪的桌椅。“之后,”不等他开口,陈珈自主的把镜头对准了厨房。 她的悟性很高,很快就从白嘉祥的指导中看出他在还原整个案发现场。 店主在剁肉,听到有人敲门后前去开门,来人态度不善,两人在店里有一番追逐……当店主逃往厨房时,来人抄起店主的剁肉刀朝店主砍去,最终店主死在了自己的剁肉刀下。 钟法医已经让人将店主装袋,陈珈的判断没有错,这里是第一现场,店主身中15刀,死于失血过多。 三十六、体贴入微 钟法医慢悠悠的走向第二具尸体,这具尸体位于进门左侧的墙边,其诡异的死亡姿态已经让陈珈分神看了很多眼。 死者为女性,身高170厘米,体重估计在140斤左右。身着黑衣长款衬衣,下面穿了条打底裤,一双灰色的拖鞋散落在身体旁边。死者半蹲而亡,姿势很像是在亲吻墙壁。 陈珈一直在找拍摄角度,狭窄的空间和死者奇特的死亡姿势让她好不容易才拍了几张能看的全景。拍摄途中,她不断地揣摩着第二具尸体的死因。 尸体旁是一个用作收银的小柜子,柜子最上面放着餐巾纸,吸管,开瓶器等物件。柜子抽屉已经被拉开,本该放钱的抽屉里只剩下了十多枚硬币。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抢劫杀人? 可是女死者的体态壮硕,店里还有一个男人,抢劫犯只怕不会挑这样高难度的店铺下手。从两具尸体来看,店主手臂上全是防御伤,符合抢劫杀人的特征。女死者手臂上却干干净净,一点伤痕都没有,其死亡原因肯定和店主不一样。 钟法医同陈珈一样纠结,他在死者身旁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仔细看了尸体很多遍才想好该如何下手。他让人移开收银柜,腾出一块空地,与白嘉祥两人一人在前抬着死者双臂,一人在后推着死者侧腰,好不容易才把死者从诡异的姿态解放出来。 尸体被放平之后,墙壁给了众人答案,一根60厘米长的金属杆裸~露在墙外。死者的面颊撞击到金属杆,整个人半挂在了金属杆上,这才会呈现出那种半蹲而亡的姿势。 据隔壁邻居所言,那位置原来放着一台电扇,自从店主将风扇换成空调,随即拆了支撑风扇的金属架子。老板娘见其中一根金属杆靠近墙角,不会对客户造成危险,开口让店主留下了那根杆,方便她在平日晾晒毛巾。 女尸移开后,陈珈需要对金属杆拍照。隔着镜头,她满脑子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死者会撞到金属杆? 凶手闯入饺子店,用力推开前来询问的老板娘,后者由于身体过胖,不小心撞到了金属杆上。老板见状,放下手中活计前来帮忙,怎料凶手抄起剁肉用的菜刀直接砍向老板…… 不对,抢劫杀人不会砍那么多刀。十五刀,过度暴力,这案子更像是寻仇?那该如何解释这个满心仇恨的人在行凶后非常冷静的心态?首先拿走了钱,接着锁上店门,制造出店主不在店里的假象,拖延警方侦破时间。如此巨大的前后差别,更像是出自不同的凶手。 不知不觉中,陈珈喜欢上了破案。脑海里不停地思考着案情,以至于金属杆上沾染的暗红血迹以及乳白色的人体组织对她一点儿冲击力都没有。 拍照后,她开始使用勘察箱里的工具提取检材。毛发、指纹、血迹、脚印,杂乱无章的证物在她脑中慢慢形成一条证据链。感谢白嘉祥,他给过她提示,一切跟着案子走,这种不太复杂的案子,只需还原了现场就知道该如何提取检材。 钟法医跟着尸体走了,命案现场只剩陈珈一人。清早出门,待她弄完一切早已天黑。为了隔绝围观者的视线,饺子店的卷帘门一直关着,只留出一条缝告诉她门口有同事帮她守着。正是这道身影给了她无限勇气,否则一个人待在双尸命案场所真的很渗人。 她拉开卷帘门对门外一直守着的警员说:“可以走了,贴条吧!” “箱子放着让我提,你上车休息一会。”白嘉祥说着就将车钥匙递给了陈珈。 “白……白队,怎么是你在这儿!我还以为留守的人是片警。” “我们一直在周边走访,他们都有车,我留下来等你。” 陈珈有些手足无措的问:“我……我是新人,速度慢了点,没耽误你时间吧?” “先上车,工作了一天腿不酸?”经他这么一提,陈珈真觉得小腿有些酸胀,她接过车钥匙就要走。 白嘉祥提醒道:“鞋套。” 她将占满蛆虫尸体和干涸血液的鞋套小心翼翼地脱了下来,正想着该往哪儿扔时,白嘉祥绅士的说:“给我吧,我会处理。” 陈珈上车后,趁着白嘉祥还没有回来,将座椅往后移了移,舒服的将腿搭在了前挡风玻璃处。对于女人来说,175的身高多数时候是个负担,比如她觉得副驾驶座空间狭小,一双腿总也伸不直。 白嘉祥敲了敲车窗道:“打开后备箱。”他神出鬼没的行为让陈珈羞红了脸,也不知刚才那副模样被他看到了多少。放好东西后,他问:“要换你开车吗?” 陈珈摇摇头,又恢复了往日拘谨的样子。 “你怕我?” “有点儿。” “是不是对你太严厉了?” “怎么会,你这是为了我好。” “套话,听着很假。今早给陆宁一耳光是故意的吧?” 陈珈一直以为白嘉祥还不知道这事儿,她太天真了!白嘉祥是副队长,队里怎么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想到吴修早上那通责骂,她用沉默给了白嘉祥回答。 他又问:“还生陆宁的气?” 她摇头。 昨天确实很生气,今天好多了。陆宁给她一耳光,她也给陆宁一耳光,两人算是扯平。其他的,好似吴修所言,她所受的侮辱全来自她笨,想事情不动脑子。若她稍微动点儿脑子,又怎么被众人打得那么惨! 陈珈最好的地方就在于肯认错,肯学习。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已经褪掉了学生气,渐渐有了社会人的感觉。 她鼓足勇气问:“我昨天处理事情的方法是不是很笨?” “不笨,你是警察,你的身份不方便和普通群众动手。昨天的事情委屈你了,我觉得你挺勇敢。” 吴修与白嘉祥完全不同。陆宁一事儿发生后,吴修从未肯定过陈珈的行为,一直在指责她在这件事儿中犯下的错误。同吴修相比,白嘉祥的肯定给了陈珈莫大的鼓舞,让她有了种被关心呵护的感觉。 她兴奋地问:“真的?” “我是队长,将来要填写你的实习报告,干嘛骗你?” 陈珈翘起嘴角笑了,表情很不大,但逃不过白嘉祥的眼睛。 “前面有家店的鱼不错,我很喜欢吃,你能吃吗?” 陈珈犹豫了一会,陈思源北方人,不应该爱吃鱼。自己虽然爱吃,可要不要答应呢? 她问:“真的很好吃吗?鱼刺太多的不行。” “到了。” 一家开在小区里的店铺,正是吃饭的点,络绎不绝的食客让陈珈由衷地说:“生意那么好,肯定很好吃。”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从现场看,男死者身中十五刀,过度杀戮,仇杀和情杀的可能性比较高。女死者不好说,要等法医报告出来。” “为什么排除抢劫?” “零钱,收银的抽屉里有个装零钱的饭盒,里面只剩下小面值的硬币,面值稍大的五毛或一元硬币统统没有。我觉得一个盛怒的,出手砍人十五刀的抢劫犯,应该没有心思在一堆硬币中挑挑拣拣。” 白嘉祥微笑着问:“也许白天收银的时候就没有收到大面值的硬币。” “可能性不大,饺子店的价格表上写着普通韭菜饺子7.5元二两,羊肉馅或者猪肉玉米的13.5元二两,一共十个。我看过冰柜,女孩子吃的话二两饺子足够了,如果只吃饺子,银钱交付时肯定会有五毛的零钱产生。” “观察的很细且有一定道理,虽然仅凭几枚硬币就排除了抢劫有些牵强,但我能接受你的推理。”说话时,两人点的菜陆续端了上来。只见他夹了一条鱼在盘子里,继续追问:“仇杀和情杀,你更倾向哪一种?” “这个……我需要知道女死者的身份。” “物证在车里,走访记录你并不知道,如果你所以掌握的信息就只有现场那些,在缺乏信息又没有证物的支持下,你对整件案子是什么看法?我想知道你在看到现场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陈珈陷入了深思。吴修喜欢引导她思考,告诉她行凶者的心理,并以此锁定犯罪嫌疑人。白嘉祥从不引导,更喜欢让她展开想象,通过案发现场看见的一切去想象凶案如何发生。 “男死者应该是被女死者所杀。至于女死者,我觉得死于第三人之手。” “理由?” 陈珈喜欢观察人的面部表情,这种爱好也适用于死者。她从男死者脸上看到一种如释重负,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表情;从女死者脸上却看到了意外,一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的表情。 除此之外,拍照时,她看见女死者衣服上有血迹飞溅的痕迹,男死者却没有。就两人的体型来说,女死者绝对有能力杀死男死者。 陈珈挠了挠头,面部表情不能成为说服白嘉祥的理由。现场除了那个没有钱的抽屉外,她实在想不出第三人会以什么动机杀人,又以什么心态离开…… 她有些任性的说,“你都说了全凭直觉,我的理由就是直觉。” 白嘉祥没有点评她的推测,而是笑着将自己面前的盘子推到她前面,“我把鱼刺挑了,可以吃了。” 陈珈惊讶的看着那条鱼,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陈爸爸活着那儿最爱烧鱼,她们姐妹每个周末都能吃到陈爸爸烧好,陈妈妈挑干净刺的鱼。陈妈妈常说,吃鱼的孩子漂亮又聪明。自从陈爸爸不在以后,他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吃鱼了,更别提有人帮忙挑过刺儿的鱼。 她急忙低头掩饰了伤感,对白嘉祥的行为既感动又担忧。想不明白吴修为何要查白嘉祥,这人真的是坏人? 三十七、真相 白嘉祥长得帅,行为体贴、言语幽默,同他吃饭本该是件愉快的事儿。可惜时机不对,王强案让陈珈像一根绷紧的弦,除了吴修,她谁都不信。 用餐时间很长,长到陈珈不得不怀疑白嘉祥另有目的。当她试图找借口离开时,一个同事来了,白嘉祥一直在等这人。今日本该由这个同事出现场,他被其他案子耽搁了,这才让陈珈补上。 三人交接之后,这人负责将物证拿去检测,白嘉祥让陈珈回宿舍休息,他还要开案情讨论会。 听到自己不用参加案情讨论会,陈珈有些失望。看着那几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她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双尸案的现场,不断地猜测着饺子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修从窗口爬进来时,陈珈正打算下楼跑步,把多余的精力消耗在操场上。 “走,带你去个地方。”见他丝毫不提早上发生的事情,兴冲冲地想要带着自己出门,陈珈无由地一阵恼火,为什么他不能和白嘉祥一样?为什么他就不能稍微对她好点? 想到自己今早的誓言----再也不要喜欢他,再也不要和他说话。她负气的说:“不去,我要下楼跑步。” 吴修愣了,没想到她会拒绝。 “这样啊,那算了!”说着,他转身就要翻出去。陈珈后悔了,“喂,你就这样走了?” “你又不跟我出去,我留下来干嘛!” “去哪?”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我在警队隔壁那条巷子里等你。” 陈珈看到吴修骑一辆粉红色的电动自行车出现时,差点儿惊掉了下巴。一米八几的人骑个小车,真的很…… “头盔,戴上。” “不是吧,这种小破车还要戴头盔?” 吴修认真的说,“充满电速度挺快的,安全起见。” 陈珈不情愿的戴上头盔,坐在腿都伸不直的后座上。 吴修骑车很快,真把电动自行车当成了摩托,陈珈甚至见他超了一辆汽车。 “为什么要把车骑在机动车道上?” “速度太快,我怕撞到自行车。” 陈珈腹诽:你也是自行车好不好…… 电动自行车最终停在了建设路医院后门。吴修拔下钥匙,从车座椅下面提出了一大包东西,“走,我们复制当日的案发现场去。” 王强死时的案发现场?陈珈问:“没有病人吗?值班护士呢?” “你只管还原当日的案发现场,其他事情由我操心就可以了。” 她又问:“这里是三甲医院,那么多人,你是怎么搞定这一切的?为什么每次办案你都不走寻常路?” 吴修反问:“为什么你说话声音那么小?你看看这里,除了门诊室稍微冷清一点外,急诊和住院部看起来挺热闹的。” 陈珈朝他说的地方看了看,颤巍巍说:“我们趴在门诊室的二楼外墙边,你确定要大声说话?摔下去怎么办?” “二楼又不高,急诊室就在隔壁,下面还是灌木丛,问题不大。”说着他抛下陈珈,沿着排水管利索地爬进了一间屋子。 “喂!我怎么办?” “学我的样子爬上来!” 陈珈觉得自己被骗了,吴修说要往上爬,她抵死不从,长那么大,她从未干过这么危险的事儿! 吴修又说可以背她上去,一听能趴在吴修背上,她同意了。开心的搂紧了吴修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两人一起从门诊室的外墙爬上一楼窗台上方。 这时候吴修说累,她信了。在他的指导下,巧妙地从他背上爬了下来,一脚踩着窗台上方的水泥,手指紧紧地扣住旁边露在外墙的排水管。 见她站稳之后,吴修蹭蹭地爬进了二楼的窗户,把她独留在那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还不快点上来,担心保安看见你。” 陈珈泪眼汪汪的看着吴修,“你是骗子。我根本爬不上去,想想就腿软。” “你有1.75米的身高,只管迈出腿踩稳排水管上的扣件,我在这儿伸手抓住你,怎么会爬不上来。” “扣件掉了怎么办?” “到底要不要上来?” 陈珈抬头看着吴修,根本不敢低头看脚下,片刻后,她问:“你真的会拉住我?” 吴修探出身体催促说,“快点,门诊部虽不是小偷最爱的地方,保安还是会偶尔过来看看。” 陈珈小心地迈出腿踩在将排水管两侧的扣件上,踩稳之后学吴修的样子使劲抓住了二楼窗台的下檐。她的上肢力量不足以支撑她爬入窗户,只能任由吴修拽着手将她抱入了房间。 “好臭,什么地方。” “厕所。如果你被困在办公大楼,最好的逃生之地就是厕所,这里不会锁门,也不会关窗。” 陈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为什么我们不能从住院部直接去血液透析室,非得偷偷爬楼?” “住院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现在进去要登记,那里还有监控系统,不利于我们行动。” “你不是有个电脑技术很厉害的朋友吗?” 吴修知道陈珈的观察力很强,定是从陈思源事件中领悟出他有一个厉害的朋友。 “学会独立,不要想着依靠别人。爬楼那么简单,干嘛要入侵医院系统,篡改数据?” 陈珈摸着手臂上被蹭破的皮,心道:简单?那是对你而言好不好! 血液透析室门口贴着“设备检修”几个大字。陈珈问:“你把医院什么设备搞坏了?” “供氧设备。” “啊!” “天亮后设备会恢复正常,给你五个小时够吗?”说着,他把挂在身上的袋子递给了陈珈,里面装着案发现场收集到的物证。 陈珈接过袋子就开始布置起现场,十一天前的记忆对她而言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 吴修一直跟在陈珈身后,发现她根本不看照片就能将物证放在照片所显示的位置上,甚至很多没有拍摄过的画面她都记得……除了震惊,更多的就是不可思议。 记忆力好和过目不忘是两回事。他一直以为陈珈是记忆力超群,现在才发现她居然过目不忘。为什么一个能过目不忘的天才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么普通的样子?他对她的过往还是不够了解。 一个小时后,陈珈扭头对吴修说,除了差具尸体,这里和案发当天一模一样。 吴修相信陈珈,他放下手中用来比对的照片,揣摩着王强的性格,努力将自己带入这个角色,试图重现当日发生的一切。他先研究了案发当天每个人所处的具体位置,接着又用激光笔根据子弹射出和射入的痕迹分析案发时的情形是否如小范所言。 两个小时后,吴修开始收拾东西,让陈珈帮忙将血液透析室恢复原样。他对陈珈说:“小范的证词没有破绽,王强确实开枪打了他!” 这怎么可能?按照小范的说法,王强之死是个意外,并不是毒~枭刻意安排。那要怎么解释当夜就有瘾君子尾随她潜入酒店,这人可是亲口承认了受人指使。难不成她亲身经历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 陈珈面色阴沉的看着吴修,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吴修道:“你看你,一点儿也沉不住气。小范的证词没有破绽,王强确实开枪打伤他,起因并不是小范所说王强是匪警。据我推测,王强开枪的原因是自卫。” “我们都知道案发当天要和王强一起出去的人是陈晓涵,他因为没吃早餐耽误了出发时间,小范是被王强临时喊上的。从一点可以看出,小范同王强之间的争执并非预谋而是临时起意。” “王强是一个有着丰富侦破经验的警察,假设他从肖某的供述中嗅到了一些信息。随他一起去的小范肯定非常紧张,为了不让肖某说出更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小范试图抢走王强的配枪,控制住现场。结果却是被身手不错的王强射伤。” “肖某与小范并不认识,眼见事态不可控,小范说服肖某帮他,之后的一切就是我们看见的。” 吴修的推测合情合理。 王强案当日,陈珈他们不是第一批赶到现场的警察。据片警说,护士听到枪声才报警,病人将开启的房门关闭,号称劫持了警察。当片警到来后,病人主动投案自首,人人都称自己有罪。 得知小范对王强的指证后,陈珈梳理过案情,并根据案情整理出几个疑点。 疑点一,如果病患已经决定认罪伏法,为什么要关门?枪响之后到片警赶来这段时间,王强的情况是什么?小范的情况又是什么? 疑点二,指证王强的照片据说是她晕倒之前所拍,可她在案发现场并未看见王强的配枪。枪那个时候在哪里?是谁把枪带入病房,并拿她相机拍摄了照片? 疑点三,小范脱离危险后一直没有开口,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指证王强? 吴修帮她解决了疑点一,枪响之后病房里的所有人都呆了。小范定是昏迷之前说服肖某等病患帮他制服王强,这就是病患先关门,之后又开门自首的缘故。 至于疑点二,陈珈脑子转的很快,她因吴修的一个姿势而晕倒,在晕倒之前案发现场有四个人,吴修,她、白嘉祥、李志军。白嘉祥抱着她离开了现场,吴修不可能有王强的配枪,李志军成了最值得怀疑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她使劲儿摇了摇头,试图驱走脑海里所浮现出李志军在操场上殴打白嘉祥的那一幕。如果李志军真是那个将王强配枪偷放在案发现场的人,只能说,人生是戏,全靠演技。 疑点三,也是陈珈最头疼的一点。小范选在这个时候指证王强,会不会和她被袭有关?枪响,片警赶来,病患开门伏法,期间有十多分钟空白。王强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内屈服并交代了她的事情,导致她遭到夜袭? 又因为夜袭失败,小范一改先前的沉默,指证王强为匪警,让其身败名裂。这样一来,无论王强死前说过什么,大家都会因为他的人品而对他所说之事产生怀疑。 吴修看着陈珈凝重的面色问:“你在想什么?” “病患关门的那段时间里,他们有没有逼迫王强说什么?这和我被夜袭有没有关系?” “没有,”吴修回答的很快,“你多疑了,那种情况下,王强绝不会因贪生怕死而出卖你。” “为什么不会?” “你要在一线工作过就会知道,那种情况,说不说都是死,绝对没有侥幸逃脱的可能。” 陈珈有些不信,想起在月牙湖风景区时,王强一边笑眯眯地同村民抽烟聊天套话,转头就说这些村民不可靠。他难道不会假装站在毒~枭这边,保住命之后又反水? 这样想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丫头,现实不是小说,没有那么戏剧性。毒~贩心里非常清楚,什么人可以收买,靠什么收买。王强若是一个可以被收买的人,白嘉祥根本不会派他跟月牙湖的案子。” “每个人都有价码,为什么不能被收买?” 吴修一声长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陈珈的问题。他曾经就是一个明码标价的人,经历太多事以后才发现真不是所有人都标有价码! 三十八、线索 陈珈还原现场,吴修演绎案情,两人靠合作重现了王强案当日发生的一切。虽然有很多细节还不清楚,但有一点陈珈必须承认,王强因她而死。 按白嘉祥的安排,王强当日的搭档是胖陈。由于胖陈要耽搁一些时间,王强喊上了小范。此人在科室只管监控和计算机,很少出现场,正如此才会在肖某打算承认罪行时慌了神。小范抢枪,王强护枪。小范身手不如王强遭到枪击,王强却因小范是黑警陷入不利境地,最终背负了匪警的恶名。 没人知道王强为什么会喊上小范,陈珈知道。王强肯定是为了帮她弄清楚那串该死的数字,这才会喊上一个技术人员出警。她看着连星星都没有的夜空暗自发誓,如果王强确实因此而枉死,她一定会用自己的方式替王强伸冤。 她不是警察,也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选择为王强报仇只因为此人履行了保护她的承诺,并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从医院返回警队的路上,陈珈非常安静,这让吴修有些奇怪,“怎么不说话,困了?” “你查白嘉祥是因为124大案?盘踞在月牙湖的那个贩~毒集团和白嘉祥无关?” 吴修回答的很保守,“第一个问题,基本算是。第二问题,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 “按照白嘉祥的安排,王强应该和胖陈一起去建设路医院,事情演变成后来那样大部分原因在于王强找错了搭档,是不是?” “是。” 说到这个问题,吴修的心情不比陈珈好。 月牙湖案件发生在本月3号,王强死于本月5号。王强案当夜,陈珈遭到瘾君子夜袭。频频发生的意外让吴修错以为所有事件皆因月牙湖案而起,并为毒~枭对此事的反应速度震惊异常。 通过今夜对王强案现场还原,他知道这起案件纯属意外,月牙湖制贩~毒一案的涉案人并未盯上王强和陈珈。当夜企图伤害陈珈的人一定想要混淆视听,难怪他追查大咖时,这人恰巧死于意外。 瘾君子的话再次回响在吴修脑海,大咖只让他伤害陈珈,并没有让他杀死陈珈。也许大咖并不知道房间里住着什么人,大咖也是受人胁迫才对瘾君子发号指令。 什么人可以胁迫一个云州本地的毒~贩?又是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引起大咖所在的娱乐场所发生械斗,让大咖死于械斗之中? 吴修一直以为被他盯上的猎物的只会逃命,完全没有料到白嘉祥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了反扑! 他看出陈珈假冒陈思源时,白嘉祥未必不知。他以为白嘉祥会对陈珈感兴趣时,白嘉祥反而利用他的这份错觉让陈珈牢牢地牵制住了他的行踪。陈珈在哪,他就在哪,因为他要保护陈珈。白嘉祥只需掌握陈珈的行踪,还怕防备不了他? 想通这一点,吴修真后悔没早些让陈珈回家。现在倒好,不但白嘉祥盯上她,那个李志军也在接近她。如果后者真和王强案有关,陈珈想走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自己该拿这丫头怎么办呢? 陈珈若只是一个普通女孩,或许能安排她带着家人躲藏起来。可她不普通,胆子太大,想法太多,又懂得隐藏自己。两人相处那么长时间,他今日才看出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样一个人,他怎么敢放她离开? 离警队不远的地方,他让陈珈提前下车走着回去。 熬了一夜,他的脑子乱了,暂时没想好要不要对陈珈和盘托出有关白嘉祥的案子。本心而言,他希望陈珈继续普通人的生活,不愿让她搅合进这个案子。可白嘉祥的反扑让他明白,很多事未必能如愿。 警队旁边的巷道蜿蜒幽深,陈珈迎着巷口的路灯走出几步,突然转身问,“你今晚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帮王强伸冤?” 吴修看着她说,“王强的案子迟早会被翻出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这样做只想弄清队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究竟是谁在暗中捣鬼。同时也想告诉你,王强是个好警察。陆宁的行为情有可原,你别往心里去。” “恩。” 陈珈走了,灯光将她的背影拖得很长。原以为吴修带她去建设路医院是为了帮王强翻案,谁知他说话算话,真的不碰青溪市制贩~毒案。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得挺好听,可是谁来为收网之前那些牺牲者负责?到那时,可还有人记得王强?记得他为誓言付出过生命的代价? 晨曦微露,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在操场跑步。反正睡不着,还不如以此解压。遇见同样跑步的白嘉祥,他问,“怎么看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心里一直在琢磨双尸案,想不明白就睡不着。” “你还真是干刑警的料。不如这样,我把昨日汇总过来的信息告诉你,看看你有没有办案的天赋。” 陈珈迎着初升的朝阳点了点头,她想破案,只要这个案子一破,白嘉祥就会告诉她124大案究竟是桩什么案子,为什么队里的人对此案讳莫如深。 “男死者张某,饺子店主,北方人。六年前来到云州,一直在马村帮人做零活,三年前用多年积蓄盘下案发地开始经营饺子生意。由于口味不错,价格公道,这几年过的还不错,但并非有钱人。” “女死者暂时没有查出身份,左邻右舍没人知道女死者是谁,证据显示确实是她杀死了张某。” “据查,张某开店之前便与一个本地女子同居。开店后,这个女子一直以老板娘自称。可在几天前,邻居发现老板娘不露面了,张某说她回家走亲戚去了。” “队里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正在调查老板娘蒋某的身份信息,这案子你怎么看?” 陈珈叹了口气,白嘉祥并没有给她更多的线索。 昨日搜寻物证时,她在饺子店的阁楼上发现了女式衣服及日用品若干。现在看来,那些物品应该属于一直与死者张某同居的蒋某。 蒋某穿36码的鞋子,女死者穿不上,这是她昨日判定情杀的一个理由。一个男人,现场却有两个女人的痕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情杀。既然证据已经证明张某死于不知名女死者之手,张某的姘头蒋某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什么角色? 她是不是出现在案发地的第三者?抽屉里的钱是不是被她拿走了? “法医报告出来没?我想知道女死者的死亡原因。” 白嘉祥抬手看看表,“钟法医年纪大了,女死者的尸体交给了吴教授解剖,按他的速度,报告应该出来了。” 吴修解剖女死者?陈珈真怀疑这人是不是只靠电池就能运作,居然会有那么充沛的精力。 “要不要随我一起去法医办公室拿报告?” 陈珈第一反应是不去,她不想让吴修看到自己和白嘉祥在一起。转念一想又决定去,也许看吴修看到她和白嘉祥在一起并不算坏事。 烟灰色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茶色的大眼镜,吴修永远给人一样的感觉。 看见白嘉祥和陈珈一起走进来时,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报告还没整理,但死因已经出来了。女死者系锐器刺入面颊,深达颅内致脑干出血,脑水肿,脑疝形成而死亡。除此之外,女死者身上并没有其他外伤。” 难不成是意外?陈珈在脑中模拟了一下现场,女死者持刀砍死张某,扔下刀走到了收银柜前……最后结局是面颊紧贴墙壁,半跪着死在饺子店? 这没理由是意外啊! 假设是蒋某行凶,一男两女不该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女死者身上不可能一点防卫伤都没有,更不可能出现那种非常意外的表情! 这时白嘉祥接了一个电话,问陈珈,“派出所那边接到一个失踪案,失踪者同我们这位女死者非常相似,你想同我一起去看看吗?” 陈珈摇摇头,识趣的说:“我留下来帮吴教授整理报告。” “行,我先过去,案情有什么进展我会通知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此话一出,陈珈心知惨了。 吴修保护她有两个前提,首先听话、其次不撒谎。她知道吴修要查白嘉祥还和白嘉祥有约定,这不是摆明了不听话吗? 果然,白嘉祥刚走,吴修就问:“什么约定?” “我若能在三日内破案,他就告诉我124大案发生了什么。” 吴修思考了几秒,道:“这约定挺不错,先整理报告吧!” “你不骂我?” “骂你?为什么,我何时骂过你?” “昨天,你说我不用脑子,脾气古怪,性格不好!” “这是骂?我觉得这是指出你的性格缺陷,希望你能改变。” “你才性格有缺陷。” “哎,你这是骂人了呀!” 三十九、消失的十五年 午饭时,白嘉祥打电话说要带人过来认尸。 吴修让陈珈去接待,这是一个观察死者亲眷的最好时机,很多案子就是在这时候找到突破口的。 来人是个姑娘,1.60米的身高,130斤的体重,看年龄不满十八岁,像球一样跟在白嘉祥身后。不等陈珈开口,这姑娘张嘴就喊,“阿姨,麻烦你了。” “阿姨”这称呼让陈珈足足愣了几秒,她自觉与这姑娘无论是打扮还是外形都没那么大的年龄差距!思忖间,她面无表情的拉开了冰柜,还未曾将尸体拖出,小姑娘就“啊”地一声,躲在了白嘉祥身后。 陈珈抬眼看了看白嘉祥,后者示意继续。她淡定的拖出尸体,掀开蒙在死者面上的白布让小姑娘认尸。同一时间,白嘉祥往她身旁挪动了一步。 “妈……”小姑娘放开嗓子嚎了起来,转身就想往白嘉祥怀里钻。白嘉祥轻轻一让,将一旁的陈珈推了出去。 陈珈呆呆地被小姑娘抱个满怀,惊诧的盯着白嘉祥,这人真奸。一早就料到小姑娘会是这种反应,刚才故意错开了一步。 小姑娘哭得很伤心,陈珈一言不发的任她抱着哭泣,心里充满了怨念。发誓以后都不来停尸房见死者家属,这种事情一定要留给感情充沛会安慰人的同事去做。 小姑娘哭歇之后,无名尸总算有了一个名字----李红霞。 李红霞与饺子店死者张某是合法夫妻。十八年前,李红霞嫁给了张某,夫妻两人一直生活在北方的一个小村庄。 张盼盼出生后的某一天,出门赶集的张某再也没有回来过。李红霞以为丈夫不喜欢女儿,出去生几天闷气就回来,怎知张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红霞含着眼泪将月子坐完,只等身体稍微好点儿就踏上了漫长的寻夫之路。 “我是被舅舅和舅母养大的,我妈一有钱就要出门找我爸。最初只在村子周围找找,后来去了镇上,又去了市里,寻找的范围越来越大。” “舅舅一开始是支持我妈的,几年后却说我妈疯了,一个大活人消失那么多年,要么死在了外面,要么是不愿回来。” “我妈总算消停了几年,还借钱让我去学校念书。可惜好日子不长,一个外出打工的老乡说他见过我爸,说我爸爸在外面挣大钱。我妈又踏上了寻找我爸的旅程。” “这一次,舅舅没有拦她,而是把我赶出了他们家门,说他没有妹妹,也没有外甥女,我和我妈的事情与他无关。没有了舅舅支援,我和我妈的生活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我妈整日安慰我说,只要找到我爸,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十五年,我妈妈整整找了我爸十五年。她把钱全部花在了寻找我爸的路上,才供我读完初一就没有钱继续供我读书……”张盼盼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据说李红霞给女儿取名盼盼就是希望丈夫早日归家。 几个人的谈话地点在警队食堂,白嘉祥特意选的地方。本来就是吃饭时间,没有压力的环境能让张盼盼放松警惕,畅所欲言。一桌子食物还能够缓解她的丧母之痛。 白嘉祥又问她几个问题,老家何地,家中还有什么亲戚可以做主,警方应该通知谁来认领她母亲的尸体……回答这些问题时,张盼盼似有隐瞒,一直强调她和母亲早已被亲人赶出家门,老家根本没人管她们母女的死活。 见她只哭不说话,白嘉祥有技巧的将话题又绕回了案发当天。 “盼盼,为什么你要到警局报案?你觉得母亲会有危险?” “白大哥,我妈的一个老乡打电话给她,说在这里遇见一个同我爸很像的人。老乡只是随口一说,我妈却当了真,辞去工作就往这里赶。” “我们是四天前到的,我妈从出火车站那天起就开始找人,我因为和她怄气,不愿陪她找人,一直躺在旅社里睡觉。” 不等白嘉祥开口问,她主动解释了为什么要和李红霞怄气。 “我觉得我妈疯了,每次都是别人随口一说,她就兴冲冲地朝着那个城市赶。十五年啊,还有几个人记得我爸的模样!” 白嘉祥开口问:“你母亲跟你说过你父亲是什么样子吗?” 张盼盼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三张照片和一张结婚证。 两张一寸的证件照,分别是女死者李红霞和男死者张某。一张对折的八寸全家福,李红霞与张某站在两个老者身前,他们旁边还有两对夫妻。至于结婚证,那是最早的纸质证书,印刷过的白纸早已在岁月的洗礼下又黄又皱,男女双方的名字得细细辨认才能看清。 张盼盼指着那张八寸照片说:“这是我大舅舅,小时候对我挺好;这是我小舅舅,从来不和我们走动;我的外公外婆很早就不在了,我妈说他们对我可好了!” 说着,她又哭了,也许是吃饱的缘故,这回的哭声相对比较大,引来了很多人侧目。 陈珈左右看了看,多数来吃饭的警察都对盼盼满怀同情。遇上一个痴心的妈,带着她这般苦寻生父十五年,这日子想想就不好过! “前天,我妈大清早就说要去找我爸,我没理她,任由她疯去。反正结局和以前差不多,钱花光了就开始找工作,打扫卫生、保姆、餐馆里端盘子,什么都做。” “我妈一天给我五块钱吃饭,这天没给,说晚上回来我们一起吃,她给我带馒头。怎知她出去就没有回来,我饿着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到她。第二天一早就想报警,店主却说警察要失踪四十八小时才会立案。我只好又等了一天,直到旅社催交款了,才去附近派出所报案失踪。” “白大哥,见到你的时候真开心,还以为你找着我妈了。谁知道……她……她就……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儿了?” 眼见张盼盼又要哭,白嘉祥适时地说:“盼盼,别哭了。随叔叔去办公室休息一下,等下午上班时我让人来给你做笔录。” 张盼盼抽噎着说:“谢谢白大哥!” 陈珈低头吃饭,心想:喊我阿姨,喊白队大哥,真以为警察的便宜那么好占,你等着被白队收拾吧! 下午,白嘉祥打电话找陈珈。后者看了吴修一眼才接起电话,“白队,有事儿?” “张盼盼安排好了,女死者的身份还在等当地警方核实,你觉得下一步该干嘛?” “旅社,找到张盼盼母女住宿的地方。” “你怀疑张盼盼?” “有点儿。” “下楼,我在停车场等你。” “我……”不等陈珈拒绝,白嘉祥挂了电话,一直低头看书的吴修朝陈珈挥挥手,示意她快点儿走! 张盼盼住宿的旅社离马村很近,就隔着两条街的距离。很难想象李红霞在不知道张某具体位置时,会选择住在这里。陈珈不信天意,她觉得李红霞一定知道张某生活在哪儿,选这样一个地方就是为了暗中观察张某的生活起居。 白嘉祥很快就拿到了房间的钥匙,看见陈珈戴手套时,他摇摇头,说,“如果是张盼盼,房间一定打扫的很干净。” “为什么?” 白嘉祥但笑不语,好一会才说:“见到张盼盼之前,我让派出所民警告诉她,刑警队有一桩凶杀案需要她过去认尸。” “接她过来的路上,她很紧张,但没有发问。看见尸体之后,她哭泣,依旧没有发问……” “我知道了,她故意避开这个话题就是担心说话时会不小心说出一些她本不该知道的信息。与其说错了解释,不如不提?” 白嘉祥赞许的点点头。 “这么说你一早就怀疑她是案发现场那个第三者?” 白嘉祥点点头。 陈珈就知道警察的便宜不好占,一群笑面虎。张盼盼肯定以为她已经蒙混过关,根本料不到警察一直在怀疑她。想到这一点,她看着白嘉祥微微一笑,自己的身份瞒过他了吗? 白嘉祥捕捉到了她的笑容,好奇地问:“为什么会笑?”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是想培养我独立思考案情的能力?” “我俩约定三天破案,如果我什么都说了,岂不是有些吃亏?” 旅社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两人默默地逛了一圈,白嘉祥问:“看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李红霞一直在监视张某。” “理由。” “店主说她们进门就要五楼的房间,给了房间后,她们又因为窗户朝向问题申请换房。我站窗口朝外看去,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见张某的饺子店。如果她们带着望远镜,完全可以监视张某的行踪。” 白嘉祥点点头,示意陈珈继续。 “李红霞死时所穿的拖鞋和旅店提供的拖鞋是同一个款式,显见她穿着旅店拖鞋就出门了。按张盼盼的说法,李红霞清早出门,会花一天时间去寻夫,一个要四处奔波的人又怎么会穿拖鞋出门?” “继续。” “没了。” 四十、吃祸 陈珈忐忑的看着白嘉祥,很想知道自己说出的两个疑点是否正确。 白嘉祥道:“你的推理很有趣,但站不住脚。这旅店是最便宜的歇脚地儿,一楼二楼都是通铺或者几人间,四楼,五楼相对比较清静,拥有独立的洗漱房间。如果李红霞忧心女儿会遭人欺负,故意选择清静的地方呢?” 陈珈有些不解的问:“什么是通铺?” “连在一起的床位,木板搭成,一张床可以睡很多人。长途货车司机或是初来云州讨生活的农民工都会选择睡通铺,一天晚上只要10块或20块。” “现在是夏天,李红霞体胖,穿着拖鞋四处找人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她去的地方不会出现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的提示。” 陈珈总算知道什么叫自以为是了,和白嘉祥丰富的侦查经验相比,她完全不了解像李红霞这样的人群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 “李红霞抽烟。” 这是白嘉祥得出的结论。 陈珈不解的问:“为什么?就因为屋里的烟缸沾着水汽?” 白嘉祥卖了个关子,“改天告诉你。” “可吴教授的法医报告上没有啊?” “抽烟又不是李红霞的致死原因,吴教授没理由写在报告上?” 陈珈无言以对。下楼时,白嘉祥让她自己去了解什么是通铺。楼下的房间基本不关门,她探头朝一间屋子看了看,果然是连在一起的床位。床上还有人在睡觉,醒着的几个人正凑在一起打牌,屋内唯一的电视开得很大声,既没人抬头看,也不影响睡觉的人。 “只有了解了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才知道你面对的犯罪分子是什么人,对于这种人该用什么方法。时间一长,你自然会成为一个好警察。” “谢谢白队。” “别谢我,想想怎么才能从张盼盼嘴里撬出真相。张某的死因查清了,李红霞所杀,情杀。李红霞的死因呢?我可不想在结案的时候填写意外死亡。” 陈珈想了想道:“我有证据证明张盼盼到过案发现场,至于她招不招,就看白队你的本事了。” 白嘉祥惊讶的看着陈珈,“证据!如果你真有办法证明她到过现场,今晚我请你吃饭。” “这么说案子就算破了?你会遵守约定告诉我124大案?” “当然啦!” “记得张盼盼拿出的那个装有父母照片的袋子吗?那个袋子是一家炸鸡店的赠品,炸鸡店的位置在旅店和饺子店中间。张盼盼的体型和外貌非常醒目,炸鸡店的人应该记得。” “还有,我在案发现场提取物证时,将那几枚留在抽屉里没人要的硬币带回来了。如果抽屉里的财物是张盼盼拿走的,那几枚剩下的硬币上肯定有她的指纹。只有经过挑拣,她才能把面值比较大的硬币拿走,留下面值比较小的。” 白嘉祥疑惑的看着陈珈,“你提取过硬币上的指纹?为什么我收到的报告里没有?” “可能他们觉得硬币流通性强,人人都摸过,取指纹的意义不大,懒得验。” 陈珈的推测非常有可能,现场检材太多,办事人员都紧着与案子相关的开始化验。至于什么相关,什么不相关,全凭经验。从硬币上提取的指纹,按经验来看,确实意义不大。 “这个事情我让他们抓紧办。你怎知张盼盼手上拿着的袋子就是这家炸鸡店的赠品,我记得这种加盟连锁的炸鸡店在云州有很多家?” “这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品牌店,这种店在厂商那儿都有一个数字代码,方便厂商配货发货。赠品是厂商统一供给,为了管理赠品,不引起终端市场混乱,厂商在赠品上应该也有编码。” 白嘉祥点着头道:“按你的说法我们可以不用去找目击证人,只需把赠品袋的事情说出,就能击溃张盼盼的第一道心理防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上车,归队!” 陈珈很想知道白嘉祥是如何审讯张盼盼的,“白队,我一会能旁听吗?” “这……王强的案子还在侦办,你和陆宁的事情传遍了全队,这段时间你还是待在吴教授身边好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打陆宁?” 白嘉祥发问:“心里舒服吗?我指打过陆宁后,你心里还会觉得憋屈吗?” 陈珈摇头。 “那你没错,从养生学的角度来说,心里不委屈不容易生病。” “白队,你是说玩笑吧?” 白嘉祥拍了一下陈珈的背,“傻瓜,事情都做了,想那么多干嘛?如果你觉得自己错了,以后想办法弥补。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可是……你说队里人都不喜欢我。” “你在意?” 白嘉祥的问题很犀利,说实话,陈珈这种性格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所有担忧皆因吴修说她不好,得不到吴修的认可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她遵从本心的回答:“不在意。” 白嘉祥扬眉一笑,“回去吧,晚上等我电话。” “白队,你是怎么知道李红霞抽烟的?” “如果我不说,你可以这样追着问多久?” “问到我能自己想出来。” “行,你继续追吧,这精神我喜欢。”一语双关的暧~昧说法让陈珈微微有些吃惊,白嘉祥这是故意的? 吴修迈开长腿朝食堂走去,意外地发现尾巴又没有跟上,他刻意在办公室门口等了一会儿,“怎么,出去一趟连晚饭都不用吃了?” “白队亲自审张盼盼,这时候应该有结果了。他说过案子破了请我吃饭,我在等他。”说罢,陈珈抬眼看着吴修,“你不高兴?” “无聊,”吴修潇洒的转身就走。 陈珈失望的再度趴回桌上发呆,吴修果然不在乎她。 八点,她饿着肚子打算回宿舍时,总算等来了白嘉祥的电话。 “吃过了没?” “没。” “停车场等我。” 十分钟后,换过衣服的白嘉祥把车钥匙递给了陈珈,“我累了,你开车,云州大学。” 陈珈一听目的地是云州大学,心里忍不住开始打鼓,“为什么又要去那?” “那有家烧烤很好吃,都到这个点儿了,我也只能请你吃烧烤。” “哦,”陈珈学过开车,陈爸爸教的,大一那会儿还在学校考了个证。当她把车驶出警队时,完全忘了想一个问题,陈思源会不会开车?她以为警察都会开车,这显然是错误的想法。 “张盼盼招了吗?” 白嘉祥笑了,“我一直等着你问,本以为还要五分钟,哪知你那么迫不及待。招了,指纹比对结果还没有出来就招了。” “哎”陈珈长叹一声。吴修说得对,杀人不难,如何在审讯中不被警察击垮才难。按疑罪从无的理念,只要证据不足,警察除了放人并无他法。 “为什么叹息?” “这孩子不满十八,她的人生算是被毁了。” “十六,未成年,不判死刑,出来还能好好做人。” 陈珈笑了,“出来还能好好做人”,这话只怕没人相信。不等她问,白嘉祥主动讲述了这起双尸命案的始末。 “李红霞先来云州见过张某,怎料张某并不打算同她回家,坚决表示两人感情破裂,希望李红霞能同他协议离婚。” “四天前,李红霞让张盼盼赶来云州,想用孩子打动张某。张某态度冷淡,只说会给付这些年李红霞照顾张盼盼的费用。” “当李红霞再一次约见张某,试图说服他好好考虑一番时,张某说他要回老家,向当地法院提起自诉,申请离婚……心存希望的李红霞彻底崩溃了,她摔开电话就朝张某所在的饺子店冲去。同住的张盼盼没有跟去,她对张某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张某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 “张盼盼肚子饿时,李红霞没有回来,她按李红霞说过的地址找到了张某的饺子店。卷帘门的侧门开着,张某倒在血泊之中,李红霞抱头坐在收银的椅子上。” “张盼盼第一次见到死人,不敢往里走,只想拿到晚饭钱就赶紧离开。李红霞没给她钱,抱着她问事情该咋办?” “张盼盼饿得心慌,只想去街边购买炸鸡可乐,舒适地躺在床上边吃边喝边看电视,她怎么知道该咋办。发现李红霞不肯给钱,眼尖的她看见了收银抽屉里还有硬币。” “抽屉里的纸币每晚都被会张某清点收起,硬币不会被拿走。张盼盼仔细地在一盒子硬币中挑选面值比较大的一元和五角。李红霞站在她身后开始骂她和张某一样是畜生。” “张盼盼懒得理她,拿钱就走。李红霞试图拉住她,张盼盼用力推开李红霞。意外就是那时候发生的,李红霞一声惨叫,撞到了裸~露在墙外的金属杆,张盼盼没敢回头,悄悄锁了门就走……” 陈珈语带讥讽的说,“炸鸡可乐引发的血案,小姑娘也真够拼的。” 白嘉祥学着陈珈昨天的模样,把座椅往后一推舒服的伸直了腿,“想知道张某为什么要离开李红霞吗?李红霞整整找了张某十五年,从未想过要放弃,这是爱情还是仇恨?”陈珈侧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张某的姘头蒋某找到了,这也是我耽误到现在的原因。” “等等,先别说,让我仔细想想。如果我分析的不对,你再告诉我答案!”白嘉祥直接将椅子放平,整个人躺在了陈珈身旁,“说吧,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四十一、颠倒的位置 陈珈从昨夜就开始思考双尸案,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子会死在张某的饺子店里。死者与张某是何种关系?张某在马村那么多年,左邻右舍却不认识死者?是不是可以推测死者是张某来到云州之前的旧识? 从张盼盼那里获知女死者的身份后,陈珈的想法又变了。为什么李红霞会如此执着?什么样的爱情可以让一个女人苦苦追寻十五年? 她最初是同情李红霞的,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丈夫失踪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李红霞的执念或许不是爱情,只是不甘和疑惑。她想知道丈夫究竟是生是死,为什么要抛妻弃子? 顺着这条思路,陈珈想不出答案。按警察的走访,张某六年前才来到云州,一身落魄,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全凭辛劳。这样一个大家眼中的老实人,实在不像抛妻弃子之人。 她不得不思考另一个问题,张某抛妻弃子十五年的理由是什么?一整夜的思考让她对白嘉祥说,“我看过一句话,一个女人在走投无路时会结婚,一个男人在走投无路时会离婚。我想张某定是无法忍受李红霞才会选择离开家乡整整十五年。” “想法不错,继续!”白嘉祥的肯定让陈珈有了更多自信,她接着说,“李红霞会抽烟,张某却是烟酒不沾。李红霞借钱找丈夫,张某却凭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越过越好。李红霞告诉张盼盼,找到父亲日子就能过好,却从未教育张盼盼要自食其力。” “无数细节告诉我,李红霞和张某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们的婚姻就是个错误。张某不告而别是为了逃开李红霞,他宁愿流落异乡多年都不愿和李红霞一起生活。” “从张盼盼的叙述还可以猜测出,李红霞的性格并不好,亲戚朋友似乎都不和她们往来。说简单一点,看看张盼盼对李红霞的态度就知道李红霞做人有多么失败。” “李红霞找到张某后,以为张某还会和原来一样对她言听计从。怎知出来多年的张某已经有了男人的担当,再也不是那个遇到问题就会逃避的男人,他选择面对李红霞,彻底断绝彼此之间的关系。” 说到这里,陈珈面带遗憾,“岁月改变了张某,却没有改变李红霞,这才是张某真正的死因。”一旁的白嘉祥坐了起来,“你偷听过蒋某的证词?如果没有,你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警察。” “这么说我对张某和李红霞的分析是对的?蒋某是张某的同居女友,她说了什么,和我分析的一样?” “队里联系上了李红霞老家的派出所,通过当地派出所的调查和蒋某的说词,整个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张某家贫,倒插门到了李家。李家有两儿一女,李红霞是幺女。李红霞性情懒惰,李家人为人霸道,张某在李家做牛做马不敢有怨言。” “张某曾跟蒋某说过,李红霞不开心就会打他,作为一个男人,他经常被李红霞打伤。” 家庭暴力!这可让陈珈开了眼界,她一脸惊诧的看着白嘉祥,女人打男人真有胜算? 白嘉祥解释说,“张某不是打不过李红霞,而是动手之后,李家两兄弟全部站在妹妹这边,张某一度被李红霞的二哥打断过腿。张盼盼曾说家里小舅甚少和她们走动,那是因为她小舅至今在牢里关着,原因就是打架斗殴。” “李红霞好吃懒做,不开心就打骂张某,占着有家里人撑腰,张某被她压制的完全不敢反抗。直到李红霞生产,李家人让张某出门赶集,身上有了钱的张某看见开往异乡的客车时,突然决定离开李家这个人间地狱。” “张某在外漂泊很多年,直至遇见蒋某才打算在云州安定下来。蒋某并不知道张某的往事,只知道张某大概是什么地方的人。某一天,蒋某遇见了一个和张某来自同样地方的人,她热情的把这人介绍给张某。张某一看是同村,当即知晓李红霞迟早会找来。” “他害怕李红霞,却又不得不和李红霞解决十五年前的往事。深知李红霞性子的他,为了蒋某的安全,提前安排蒋某回娘家小住几日……蒋某以为张某将往事夸大其词,李红霞并没有那么极端,直到队里打电话,她才知张某真的出事了。” 除了家庭暴力这一点,整个案子还真被陈珈猜中了十之八九。她嘘唏的说,“古语说得好,良缘总是门当户对。” “你觉得门当户对很重要?结婚一定要门当户对?” “是啊!” “如果两个人相爱,家庭差距却很大呢?” 陈珈侧头看看白嘉祥,从案子转到情感讨论,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相爱的话,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如果一个人变了呢?” “什么意思?” “没什么。上绕城高速,十分钟后下桥第二个路口就到。” 白嘉祥突然止住话头,开始指导行车线路。看着面色如常的他,陈珈总觉得抓到了一点什么,却又说不清到底抓住了什么。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白嘉祥又躺了下去,等陈珈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身旁躺着的人居然睡着了。想到这人不眠不休,只花两日就破了双尸案,她好心的开着车又绕了大学城一圈。 路过某校区的篮球场时,一个突然弹跳到马路上的篮球吓得陈珈紧急刹车。白嘉祥霎时惊醒,陈珈正想说声抱歉却见他将手放在了腰侧的配枪上,这行为让陈珈微微有些心惊。 “为什么不叫醒我?” “你又没有让我叫醒你?” 陈珈的回答让白嘉祥愣了几秒,他低笑几声道:“辛苦你了,一会多吃点儿!” 白嘉祥点单,陈珈选了一个离烧烤摊最远的桌子坐下等待。这地方离云州大学也就五分钟的路程,她居然没有来过,更不知校外的夜晚会那么热闹。 小贩吆喝着手中的各种商品,情侣手挽手在街上享受着初秋的凉风,几个学生聚在不远处喝酒撸串儿,大声畅谈着未来……这生活才是属于她的生活,冒充陈思源让她过早地卷入了一个没有未来可以想象的世界。 白嘉祥被惊醒时摸枪的行为,王强希望死于枪下的愿望,警队最出色的两个人竟然都活在一种恐慌不安之中。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警察,他们早已洞悉了黑暗在不断地侵蚀着这个世界,如果他们不作为,街上的祥和气氛将会被人心惶惶所取代。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答非所问是陈珈的习惯,她看着白嘉祥手上的啤酒,道:“我不会喝酒。” 白嘉祥摇了摇啤酒瓶,“烧烤和啤酒是最好的搭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喝。” “也是,”陈珈说着就递出了两个纸杯。 “不用,我直接对瓶喝。” “小心酒驾!” “哈哈……哈哈……”白嘉祥笑了,“我的车交警都认识,只要不违规,没人会查!” 陈珈用食物塞住了嘴,说多错多,自己手上没牌,还不是和白嘉祥摊牌的时机。 “你和吴教授相处得怎么样?这次双尸案和宝丰村杨莉莉案件,你觉得哪个案子对你启发比较大?” “我要好好想一想,”上次险些被李志军套话一事儿让陈珈聪明了不少,懂得同这群人说话得多个心眼儿。 这是白嘉祥第二次问起她和吴修的关系,这个问题肯定不是为了案件本身,而是想知道她喜欢随吴修办案,还是跟着他一起办案。 陈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喜欢吴修,知道吴修只办感兴趣的案子,多数时间他就像一个普通的法医,只把法医的工作给做好。就办案态度而言,她更喜欢白嘉祥这种一查到底的心态。 她岔开话题,“白队,别忘了你的承诺,我们可是在48个小时内就侦破了双尸案。” “没忘,不是请你吃饭了吗?趁热先吃,124案子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完的。” 满桌烧烤蔬菜居多,口味微辣。和上次吃鱼一样,白嘉祥这种熟悉她喜好的行为微微让她心惊,总觉得这人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 “124这个案子并不复杂,请你听过后就把这案子藏在心里,对谁也不要提起,知道吗?” “恩。” 白嘉祥一口气喝下半瓶啤酒,缓缓说起了124大案。 去年1月24日,一对老夫妻从地县开车到云州某三甲医院看病。结束诊疗后,两人一起来到医院的露天停车场,就在这时,老头想起有东西落在了诊室。 老头打开车门让老伴儿在车上等他,自己返回诊室拿东西。等他拿了东西回到停车场时,车不见了,老伴儿也不见了。老头当即就打电话报警,说是有人绑架了他老婆。 顺义区刑警支队接到报案后,很快赶到现场调出了当天的视频监控。从视频上可以看到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年轻男子上了老头的车,载着他老伴儿驶出了医院,并在医院与道路的监控盲点失去了踪迹。 等到警察再次找到该车辆,这车正驶往城郊一条老路,那一片没有安装任何道路监控系统。从已有视频上看,驾驶人已经换了,老头的妻子也不在车中。 老头获知这个信息,当即跟警方承诺,只要能迅速破案找到他老婆,不管是死是活,都会给警方五十万。 这是云州市公安系统第一次接到那么高的个人悬赏。通过对老头的背景调查,他们一家都是做矿产生意的,有能力给付出那么高的悬赏。 四十二、124案件 说起悬赏,白嘉祥顿了片刻,自然地把话题转到了钱上。他对悬赏的解释让陈珈对警队内部又多了一些了解。 他道:“老头给的悬赏太高,无论是顺义区刑警支队,还是队里都把这件案子当成了首要目标。” “从法理上讲,悬赏破案是警方向群众收集线索,这笔钱应该出自警方。如果由案件当事人花钱,很可能会出现:当事人一方经济条件好,能够出大价钱悬赏,破案的几率可能会高;而经济状况差的当事人,因为出不起悬赏费,破案率可能会低。” “可从实际操作来说,警方不会拒绝案件当事人主动提出悬赏。与此同此,案件侦破也会侧重于有悬赏的。” 陈珈点头表示理解,职业操守几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警察所做的不过是最简单的选择,还是那句话,警察也是人。 老头的悬赏承诺让顺义区刑警支队惦记上了这个案子,可是无论怎么找,老头的妻子和车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查不出任何线索。无奈中,他们对老头妻子的电话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希望能通过电话找出那么一丁点儿破案的头绪。 功夫不负有心人,圣诞节前,这个被监控的手机开机了。顺义区干警通过信号塔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在典当行里将正在交易手机的犯罪嫌疑人和他姘头抓了个正着。 经审讯,犯罪嫌疑人蒋某为了向他人证明手机还能使用开机试了一下。却不想仅仅几分钟后,警察就如神兵天降般来到了他面前,将他和姘头一起抓获。 面对警方的讯问,蒋某一言不发,始终保持沉默。警方只得从蒋某的姘头那儿下手,姘头对蒋某的了解也不多,只知他和几个同伴一起做工程,时常失去联系。每次工程结束后,蒋某就会带姘头出去潇洒几天。 问及蒋某的性格,姘头想了想道:蒋某自视甚高,虚荣心很强,每次工程后都抱怨分配不公平,大哥没理由抽走工程款的百分之二十。 警方根据这一点制定了对蒋某的讯问计划。 再次讯问时,几个警察站在讯问室门口,用蒋某听得见的声音“小声”讨论着案情。大意就说,蒋某不是犯罪团伙核心,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与其把精力浪费在他身上,不如根据其他人的交代尽快实施抓捕,搞清楚每次工程实施的时间和地点等。 蒋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警方抓住,当意识到警方还抓了其他同伙时,为了证明自己是团伙核心成员,套用他的原话:“为了吓警察一跳”,他毫不保留的交待所有犯罪事实。 蒋某两年前加入了以谭勇为首的特大杀人劫车团伙,该团伙一共有五名成员。 主犯,谭勇,四十二岁,绰号:政委。原东山区派出所干警,曾在部队服役三年,精通射击。 得力助手,吴某,与谭某是战友,绰号:司令。有案底,在北方诈骗一百万后特地跑来云州投奔谭某。 赵某,吴某好友,同是北方人。心狠手辣,体格强健。 谭某某,谭勇亲戚,依附谭勇而活,对谭勇言听计从。 蒋某刚入伙时,谭勇跟他上了一节政治课,宣传了这个团伙“劫富济贫,浓缩人生”的精神。蒋某入伙前只是一个偷车贼,因技术精湛被谭勇看上。见昔日抓自己的干警变成了犯罪团伙首脑,蒋某脑子一热答应入伙。 当天,吴某和赵某就带着蒋某出去找乐子。三人去红灯区找了一个小姐,借口吃宵夜将她骗上车。面包车中,吴某用早已准备好的手铐铐住小姐,供蒋某和赵某淫~乐。 事毕,吴某拿出一支七七~式手枪问蒋某,他是选择掐死小姐呢,还是想用枪解决? 蒋某没有杀过人,更不懂如何开枪,但他知道这是入伙前的考验。如果他不杀了这个小姐,吴某和赵某就会杀了他。犹豫几秒后,他选择掐死了这个小姐。 此后两年,该团伙作案25起,杀人5起,劫车9起,杀死21人,杀伤一人。 一连串数字从白嘉祥嘴里吐出,精确而缺乏情感。 陈珈听案子的同时已将杯子里的啤酒喝完,白嘉祥再给她倒酒时,她没有拒绝。124大案的凶残和精彩已经盖过了啤酒稍显苦涩的口感。 “然后呢,坏人都抓到了吗?” 白嘉祥笑了,发自肺腑的笑容。“坏人抓到了吗?”真是孩子问问题的方式。 陈珈不知道他为何会笑,只是单纯的认为他笑起来很好看。套用诗意一点儿的说法,他的笑容要比天边的月色还温柔。受到陈珈的影响,白嘉祥改变了书面化的叙述方式,用讲故事的态度继续说着124案件。 “谭勇和吴某都有枪,这让刑警在抓捕时煞费苦心。据供述,谭勇在城东有一个生猪养殖场,吴某在城北有一间修理厂。警察兵分两路,一路去城东,一路去城北。” “我带队去往城东,当时的大队长去了城北。为了迷惑谭勇,我们并没有开警车,而是让队里两个新人化妆成猪贩子先去谭勇的养殖场摸一摸情况。” “谭勇很会选地方,养殖场就在路边,周围全是开阔的田地,根本没有办法藏人。为了保证新人的安全,我和另一个干警藏身车底一起混入了养殖场。” “谭勇不在,只有其亲戚谭某某和附近的几个年轻人正在打麻将。我们出手控制住谭某某后,从他口中得知谭勇正待在家中,留下一队人处理现场,我和其他人赶往了谭勇家中。” 说到这里,白嘉祥微微皱起眉,“谭勇主动开门让我们进去,他说家里有妻子和孩子,家人不知道他的罪行,他不想我们惊吓到他的家人。还说自己干过警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那日我们在谭勇家里缴获了一支七七~式手枪,还有两个手雷。所有抓捕谭勇的干警都心有余悸,若他没有选择投降而是负隅顽抗,手雷一响,我们都会成为他的陪葬品。” “留在养殖场的同事很快就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们需要增援。问他们发生了什么情况,他们回答的很模糊,只让我过去看看。我到时,养殖场门口的几条狗全被击毙,暗红色的狗血流了一地。留守的负责人欲言又止,直接让我们去后面的库房……” “库房门口,两个干警正扶墙呕吐,库房里只剩陈晓涵在工作。见我要鞋套,他恶狠狠地说,不用穿了,来过这儿的人都该判死刑。我选择相信陈晓涵,早在来之前,我就对这儿就有一定的猜想。” “所谓的库房,看起来更像厨房,简易搭建的水泥台上架着两口大锅。从锅内残留的物质看,一口锅用于煮,一口锅用于炸。锅旁放着两个90公分高的汽油桶,其中一个已经被打开了,桶里装满了黄色的混合油脂。” “屋子最深处还放着三台冰柜,不出意外,冰柜里全是受害人的残肢断臂……” 陈珈问:“你一早就猜到了冰柜里会有什么?” “连续作案那么多年,被害者从来没有被找到过。犯罪分子投资开设生猪养殖场和汽车修理厂,换你来侦办这个案子,你会怎么想?”接着他苦笑一声,“多数人真不会这样联想,要不也不会打电话让我带人过去支援。就他们几个人,确实不敢待着那屠宰场一样的地方。” 陈珈看了看桌上剩下的烧烤,突然没有了胃口。 若是一个月以前,她会把白嘉祥的话当成一个故事,毫不犹豫的吃完桌上的烧烤。现在不同了,她亲眼见过月牙湖被烧得只剩骨头的导游聂某。听过杨老倌如何处理尸体,那句“萝卜丝加五香粉是为了中和肉的酸味”,让她在很长时间内不想吃萝卜丝。 学历史的缘故,她对这种缺乏人性的案子接受度比较高。狗吃人,猪吃人,甚至人吃人,历史上屡见不鲜。白嘉祥不用说得太明,她可以想象那两口锅的用途,还有那两桶油的出处。 白嘉祥仰头喝光了啤酒,“你的接受能力还不错。” 陈珈说,“陈晓涵在杨老倌家里取证时,特地嘱咐我们要将酸鲊肉和骨头鲊算上。见我特别好奇,他解释124案件的影响太坏了,搞得他看见肉类就想取证。” 提起杨莉莉案件,白嘉祥叹了口气,“这次双尸案现场,钟法医是过来帮忙的,他已经申请提前退休了。” “退休,为什么?就因为酸鲊肉的事情?不至于吧!” “124案件,那天扶墙呕吐的两个干警,一个被调去做文职,另一个辞职了。” “库房油桶就是辞职的那人最先打开,他伸手沾了一点儿桶里的油脂,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想知道桶里究竟是什么油。另一个同事打开冰柜就被吓倒在地……总之他们接受不了亲眼看见的事实。” “刑警时间干长了,每日都会怀疑人性。如果意志不够坚定,很容易被案子压垮内心的信仰。钟法医参与过124案件,不久前杨莉莉的案子或许是压垮他内心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听说他戒肉了,还听说他退休就去庙里做居士。” 人性,陈珈不喜欢这个话题,特殊的成长经历和独特的记忆方式让她很小就了解了人性。这么多年了,她不喜与人交流,便是因为人心难测。在她生命中,除了亲眷之外,其他人的死活对她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王强是个例外,这人因她而死,她对王强有责任。 四十三、案中案 讲完124案件的始末,白嘉祥陷入了沉思。看他出神的模样,陈珈很想知道,那根压垮他的稻草出现了吗?经手了那么多案子,他是否还能像王强一样记得自己做警察的初心? 再次灌下大半瓶啤酒,他接着道:“谭某被捕后,我们要求他给另一个犯罪嫌疑人赵某打电话,约后者在养殖场见面。赵某很警觉,进门时没有听到养殖场的狗叫声,扭头就跑,被埋伏的干警当场击毙。” “以谭勇为首的特大杀人抢劫犯罪团伙就剩吴某逃窜在外,公安部对其发出了a级通缉令。几天后,吴某在火车站被抓获,124大案至此破获,很多悬案随着几人的供述一并浮出水面。” “从几人交代的事实可以看出,谭勇非常聪明,他让同伙伪装成警察和军人,在高速路入口或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拦截豪华轿车。一旦受害人停车,他们就会以检查证件为借口将受害人带到他们的面包车上实施抢劫。” “作案后,他们从不留活口,一队人将受害者带回养殖场肢~解烹饪,喂猪喂狗。据谭某某供述,他已经能根据一个人的高矮胖瘦推测出这个人够养殖场的畜生吃几天。” “另一队人会根据受害者的身份决定如何处理车辆,若是私车,他们会送入吴某的汽修厂,喷漆改色,更换车牌,过一段时间出手销赃。若是公车,当夜就从高速开到邻省销赃。” 说起这些时,白嘉祥一改先前缜密的逻辑思维,想到哪讲哪,用非常含糊的话语概述了该案的后续。 陈珈忍不住想,谭勇一伙人连续作案超过三年,期间有无数受害者家属去派出所报案失踪,警方却从未将这些案件串联起来,这简直就是警方的耻辱。作为刑侦大队最出色的警察,白嘉祥心里肯定不好受。假设最后出事那家人不承诺五十万的悬赏,只怕谭勇一伙人依旧可以逍遥法外。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十点,夜市上的人群渐渐地散去,陈珈满心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124案件确实是大案,可她并没有听出此案与吴修有何关系。王强曾说过警队在自查,难道这案子并没有白嘉祥说的那么简单? “白队,王强生前曾说队里在自查,这是为什么?” 白嘉祥愣了几秒,好奇的问:“他怎么会跟你说起这个?” “他买戒指时说的,还说自己有希望在年底升职。” “这样啊,”白嘉祥说着又跟老板要了几瓶啤酒。看他用手轻轻一掰就把酒瓶盖取下,陈珈突然想拥有和他一样的力量,也许那时她就能保护好家人。 开酒后,他给陈珈又倒了一杯。这才说,“谭勇一伙的口供牵出了另一起案子,那案子两年前就已判决。谭勇他们的口供证明了当时的犯罪嫌疑人并没有杀人,那是一起冤案,队里就是因为那个案子才被要求自查。” 白嘉祥既然起了话头,不用陈珈发问,他自然会把这起和124大案有关的案中案讲述清楚。 “前面提到过,谭勇曾是东山区派出所干警,可惜工作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长期旷工。单位欲调他去看守所,他顶着不去,单位就把他给辞了。” “谭勇被辞后,心里一直憋着气,刚好吴某来找他,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假冒警察干起杀人劫车的勾当。一日,两人伙同赵某在城南富人区寻找受害者,谭勇原派出所同事,一个女警看到了他。” “该女警并非独自一人,她和另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同坐在一辆微型面包车中。女警知道谭勇已被辞退,见其穿着警服,便开口询问他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找到了工作?” “谭勇没想到会撞见前同事,一时慌了神,撒谎说他有路子去了其他派出所。怎料女警认识那个派出所的人,当即掏出电话想打给那边询问此事。” “谭勇急了,示意跟在身后的吴某和赵某控制住女警身旁的男警,他趁机抢走女警电话,将其拷在车内。吴某则抢了男警的配枪,开枪射杀了男警和女警,怕两人不死,赵某又用随手带着的扳手朝两个警察头上各击两下。” “搜完身后,他们将车开到了云州市一个公园旁停放。二十多天后,两名死者被发现。由于两名死者都是警察,案子交由队里侦办,女警的丈夫成了首先嫌疑人。” “据调查,女警与那名男警有不正当男女关系。队里怀疑女警的丈夫知道此事后,怀恨杀人。” 黄赌毒富,警察办案果然从这四方面出发。 陈珈问:“警方有证据证明是女警的丈夫杀人?”她的话问到了白嘉祥的痛楚,警方要有证据又怎么会是冤案。 他道:“两名死者被手枪击毙,普通人根本不会用枪,女警的丈夫是警察……队里就根据这个得出了凶手是女警丈夫的结论。” “案子报上去后,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女警的丈夫死刑。” “啊!”陈珈惊讶的捂住嘴,女警丈夫多冤啊! “他不服,以‘没有杀人,公安刑讯逼供,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上诉至省高级人民法院,省高院维持该判决的定罪部分,判处他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谭勇案件爆出来后,我们在谭勇家搜到了一把警用配枪,证据证明女警的丈夫并没有杀死男警,那人现已无罪释放。负责侦办这起案件的大队长被停职查办,上面空降了王局过来主持工作。队里很多人受到了这个案子的影响,王强若是不出事,他真能往上升一级。” “这就是124大案的全部吗?” “是啊,案子就这样,今年年底最迟明年年中就能出审判结果。” 陈珈失望地喝光了杯子里的啤酒,搞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吴修为何而来。 “怎么了,累了?喝光这瓶就走,你也辛苦了一天。” 白嘉祥倒酒,陈珈喝酒,一瓶酒很快又见了底。两人朝停车场走去时,陈珈感到有些眩晕,往日清晰的视野开始模糊摇晃。 上车后,她不安的闭上了眼睛,很难接受身体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醉了?” “好像是吧!” “还以为你们北方人都能喝酒。” “这个你也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白嘉祥在离警队不远的地方让陈珈下车,“自己走一段吧,我不进去了,让人看见不好。” 陈珈摆摆手晃悠悠的走回宿舍,看见吴修在房间里,她冲吴修笑笑,腿一软就朝他倒去。吴修慌忙地接住了她,趁此机会,她抓住吴修的手放在自己额头,“我是不是醉了?” “喝醉酒不摸额头,发烧才摸。” “噢,”陈珈摇着他的手不断地在眼前晃动,“没有重影是不是就没醉?” 吴修不喜欢被陈珈这样抓着手,正当他想把手缩回时,陈珈突然说:“我知道124大案是什么了!”“他都说了?”吴修一听这个,果然忘了把手缩回。 陈珈总算等到了机会,她把吴修的手覆盖在自己脸上仔细看了看他的指缝。吴修右手中指的外侧确实有个黑斑,她相信那是一个纹身,一条黑色的小蛇盘踞在他的中指。 六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只剩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带着防护面具,背着枪在一片火海中将她抱起,并竖起两根手指示意她闭嘴。她猜对了,那个男人就是吴修。他救过她,知道她的从前。 酒精模糊了陈珈的头脑,她嘟囔着道:“白队什么都说了,谭勇杀人抢劫集团的覆灭,以及这桩案子牵涉出的一起冤案。我就想不明白,124大案和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查他?”说完,她不忘用脸蹭了蹭吴修的大手。 吴修缩回手,“这事儿改日说,你醉了!” “没醉,真的,一点都没醉。” 陈珈一面说自己没醉,身体却不断地往吴修怀里靠,眼睛也睁不开,感觉下一秒就能靠着吴修睡着。 “真想听,那我说了,以后不准再问我这个问题。” “恩,”陈珈靠着吴修软软地应了一声。 吴修抱起她放到了床上,轻声说:“谭勇死了。” “恩,”陈珈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 “124案件,蒋某供述杀死21人。谭勇不承认这个数字,他称只杀了20人,其中1人并非他们所为,他知道谁是凶手,愿意说出凶手的名字争取被判死缓。” “谭勇的供述让案件又起波澜,组织内部正在考虑他的提议,他却在看守所内吞刀片自杀了……” “睡了吗?还在听吗?” “恩,听。” “谭勇的死亡让我盯上了白嘉祥。谭勇若是一心求死又何必提出要和警方谈条件?看守所内不能带入任何利器,谭勇的刀片从何如来?” “这和白队有什么关系?” “问题错误,你应该问,多出来的死者是谁?” 四十四、天真 酒精带给陈珈的睡意因为今夜的发现彻底消散,她抱着被子问:“多出来的死者是谁?” “一个女人。谭勇拒不承认杀了那个女人,只承认那个女人的车子被他卖了出去。” “这案子最先出自蒋某的供述。蒋某称,一日和谭勇出门,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见谭勇在捣鼓一辆高档轿车。车内有挣扎的痕迹,从车主留下的物件可以看出车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猜测谭勇一个人就搞定了车主,有些不满谭某独享艳福,却敢怒不敢言。” “蒋某对此案的供述与谭某的说法完全不同。” “谭勇称,案发当日是深夜,蒋某要去厕所,他将车停在路边等待蒋某。等待过程中,他发现路边的密林深处似乎有车灯闪烁,他以为是一对正在车震的男女,怀着抢劫的心思向密林深处走去。” “他离那辆车还有一点距离时,看见车里走出一个男子,那人打开车门将一个女人从车里拖了出来。谭勇当过兵,一看那男子的身手就知道是练家子,还知道那男子拖着的女人已经死了。” “见那男子走入密林后,他趁机将那辆高档轿车开走。当蒋某从厕所里出来,看见的就只有他和车子,并没有看见车主。” “睡了吗?还在听吗?” 这一次,陈珈没有回答。 吴修以为她睡了,悄悄闪身翻出了她的房间。 陈珈没有睡,猜测吴修是救命恩人与证实这种猜测是两种感觉。她忍不住去想,她的家人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让她变成了孤儿。吴修的身份是警察,她家人的身份是什么? 除此之外,她已经从吴修的话语中听出了他查124案件的原因。那个在密林中杀人的男子,被谭勇看到背影的男人,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白嘉祥。 继而可以猜出,谭勇死在看守所绝非意外,他的死亡也和白嘉祥有关…… 没关的窗户吹入一阵凉风,九月,天开始转凉了。她相信吴修,也相信白嘉祥。 人的表情不可能永远作假。在她心中,白嘉祥就是一个警察,严于利己,地地道道的警察。他不快乐,小憩时眉头紧锁,充满不安,手和枪的距离从来不远。 这样一个人会是杀人犯,诱因是什么?什么事情改变了这个王强愿意信任的领导?无由的,她想起白嘉祥失踪的女友,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失踪的女人是否和白嘉祥有关。 半夜,陈珈给陈简发送了信息。她需要知道124案件的全部始末,还要知道白嘉祥失踪女友的所有信息。 吴修没有看错,陈珈确实很聪明,她对罪案的第六感远比吴修想象的还要敏锐。白嘉祥失踪的女友,这个几乎被众人遗忘的事情却是她认为打开白嘉祥隐秘心门的钥匙。 同一时间,吴修拨通了彩虹的电话。 彩虹:干嘛?她又惹祸了? 吴修:我把案子说了,她迟早会猜到白嘉祥是连环杀手。知道吗,这丫头居然过目不忘,你见过几个过目不忘的人? 彩虹:不多,但绝对不少。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个? 吴修:我是不是老了?相处那么长时间居然没发现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彩虹:当男人爱上比他年轻很多的女孩时,他会觉得自己老了。修,你不老,你只是爱上她了。 吴修没有反驳彩虹的话,他确实对陈珈有特殊的感情,若不如此又岂会担心的守在她房间。 彩虹:修,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国家,经历了那么多事儿,为什么你会喜欢上一个黄毛丫头? 吴修:我喜欢她的眼睛。 彩虹:眼睛?你说喜欢她的长腿我还会欣慰一点儿。中秋节很快就到了,结束此事后我们一起出海吧,在这儿待长了人会腻的。 吴修:好。 彩虹:答应的那么爽快?你的小爱人怎么办? 吴修:我能为她做的,仅仅是不给她惹麻烦。 挂了电话后,彩虹给吴修发来一条信息:你动心了,真的不考虑一下改变生活,只要你愿意。 吴修没有回复,有的路一旦踏上就只能一步一步往前,他和陈珈真的不适合。 第二日早,吴修同往日一样喝着咖啡,陈珈一脸憔悴的走了进来。“好困,”她打了个呵欠,伸手将吴修放在桌上的咖啡抬起来喝了大半。 吴修一言不发的换了个杯子,重泡一杯。 “陈晨那边有个案子比较棘手,王局让我过去跟一下,地儿有点偏,不带你去了,这段时间你跟着白队。” “什么意思?你不管我了?” “白嘉祥是个好警察,你可以跟他学到很多东西,待在他身边和待在我身边一样安全。” 吴修思考了一整夜,白嘉祥既然很早就知道了他的目的,留在警队只怕查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而会因担心陈珈而被白嘉祥牵着鼻子走。是时候隐藏在暗处了,他教陈珈那么多东西就是希望她独自一人时能够应付各种突发的危机和意外。 陈珈早上刚拿到有关白嘉祥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吴修说要走,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会在暗中保护我的对不对?” “我离开的时间不长,只要你按时跟我汇报行踪,我自然有办法保护你。” “行,你走吧!” 这下轮到吴修伤心了,一直护在翅膀下的小鸟似乎不关心他的去留。原本还有很多东西想要告诉陈珈的,这一刻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大家都轻松很多。 陈珈拿着吴修的饭卡去食堂吃饭,于丽站她背后说了句,“真是难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珈若回话就是自取其辱,人家又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她。不回话,她又觉得有点儿憋屈,不明白于丽为何老同她过不去。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陆宁,不禁故意后退,踩了于丽一下。“哎呀,你干嘛?”她佯装惊讶的看着于丽,“对不起啊,我没有看见你。踩痛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擦鞋?” “不用,走路看着点。” 陈珈低声说了句,“个高,没看见,我以为进警校都要卡身高的。” 于丽把餐盘重重地往窗口一放,“这话什么意思?” “于姐,我说什么了,你那么生气干嘛?” “你……”于丽看看四周,冷笑一声,端起盘子就走。 陈珈继续打菜,心道:于丽果然比她聪明,若她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同人吵架,看在旁观者眼中就是得理不饶人。吴修又会说她不用脑子…… 回到办公室,吴修已经离开了,看着属于他的角落突然空了,陈珈无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不管是逃命还是帮王强伸冤。没有了依靠之后,她能走多远,警队中又有谁能够在王强一事儿上伸出援手? 吴修走后不久,白嘉祥来了,缉毒队的人想请陈珈帮个忙。 据线报,缉毒警得知某高端别墅区里有一富二代非法持有毒~品且容留他人吸~毒。缉毒警一直想抓捕他归案并查出毒~品来源,可是毒~品犯罪有一个特殊性,抓捕时必须人赃俱获。 富二代住高端小区,安保措施相当完善,只要被他发现有可疑人员出现在住宅附近,极有可能会销毁毒~品。警方如果找不到毒~品,就只能证明他吸过~毒。 根据《治安处罚法》及相关规定,对吸~毒的处罚不过是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两千元以下罚款。如此一来,不但会打草惊蛇让警方无法找到其上家,还会暴露警方线人的身份。 陈珈一脸不情愿地看着白嘉祥,她可不要和毒~品扯上关系,那不是让她去死吗? “富二代好~色,经常有美女在其别墅出入。据了解,他有一规矩,只留美女陪他吸~毒,若想从他那拿到毒~品,必须介绍美女给他认识……” 陈珈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嘉祥,什么意思?该不会是她想到的那种意思吧? “缉毒队没有漂亮女警,他们队长开口跟我借人,我答应了。你下午出去买身衣服,八点归队,行动安排在晚上。” 陈珈习惯性的朝吴修所在位置看去,猛然意识到这人已经走了,这段时间她只能依靠自己。她怯懦的说,“白队,可以不去吗?” “没事儿,今晚的行动我也参加!我和缉毒队的同志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说着,他电话响了。“晚上八点,我们在警队旁那家奶茶店见。对了,买衣服的时候仔细揣摩一下你要扮演的角色。” 白嘉祥刚走,陈珈就给吴修打了电话,电话里反反复复只问三个字,怎么办? 吴修平静地回答,“别紧张,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抓捕活动,你还没重要到缉毒队会设局陷害你。” “真的没事?” “白嘉祥也在,你放心吧!” “对了,要买什么衣服?你买的那些不行吗?” “不要什么都依赖我,要学会自己思考。有人来了,挂了!” “喂……” 真挂了,这人怎么就那么讨厌!真像我没有脑子一样……说着,她离开了空荡荡的办公室,寻思着买衣服的时候能不能顺带买点生活用品,白嘉祥说了可以报销。 四十五、学习 “陈思源!” 警队门口,身着白t恤的陆宁喊住了陈珈。后者看见她的第一感觉是空白,愣了几秒才想起陆宁找来绝对没有好事儿。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陈珈扭头朝另一边走去,惹不起总躲得起。 陆宁快步跟上了她,使劲儿朝她喊着“对不起”,两人怪异的行为惹得路人全都停下来好奇的看着她们。 陈珈叹了口气,道:“你的歉意我收到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我们说说话行吗?” “我不认识你,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别问我有关警队的事儿,我是新人,什么都不知道。” “我都还没问,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话听着就绕,陈珈却清楚陆宁想要表达什么。 “行,说吧,你和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要去哪里?又去火车站?”话一出口,陈珈便知陆宁在提醒她,火车站的事儿可是陆宁帮她瞒过去的。 想起白嘉祥,想起错综复杂的124案件,陈珈无奈的说,“我要去商场买东西。” “上班时间买东西?”陆宁摆出一副,你当我是白痴的模样。 “晚上有任务,我得买身适合的衣服。” “这样啊,你要去哪里买?” “xx商场。” “你疯了?” “什么意思?” “警队出任务干嘛要自己贴钱买衣服。” “白队说可以报销。” 陆宁笑了,“你还真是新人,警队的报销标准一般是两百以内,你去的地方就没有低于四位数的衣服!” “两百?”陈珈惊讶的看着陆宁。她对衣服的价钱没什么概念,家里原先做服装生意的,她所有衣服全部是陈妈妈一手包揽。陈妈妈给她什么衣服,她就穿什么衣服,从不知商场里的衣服竟然有那么贵。 陆宁难得见陈珈有点儿其他表情,急忙说:“这样吧,我带你去买衣服,我是云州本地人,非常熟悉这个城市。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不是搞技术的吗?队里能有什么任务给你?” 陈珈言简意赅的把任务说了,这期间她也在思考什么样的女人会跑去富二代家蹭毒~品?没钱,染上了毒~瘾,没有正式卖~身,却一直干着类似勾~当? “你说我是不是要假扮那种和外围女有点儿类似的女人,常年混迹娱乐场所,脑子笨,不会利用资源,却沾染了不少恶习……” 陆宁先是皱眉,外围女可不笨,听到混迹娱乐场所,她又舒展了眉头,“跟我走吧,我知道你要怎么打扮。”她将陈珈带到了一个批发市场。一番讨价还价后,买了双金黄色的高跟鞋,桃红色的紧身低胸裙子,海绵垫很厚的胸衣,外加一双黑色丝袜。 “我有胸衣。” “你那件最多是b,穿上这件能到d,”说着陆宁抬起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男人都喜欢破涛汹涌的女人。你那么瘦还能有b杯已经不错了。” 陈珈很少同陆宁这种天生热情的人打交道,看她在人群中恣意的比划着女人胸部,真难想象她和王强是一对。 “今天谢谢你,我要回队里了。” “回队里?你以为这样就完了?” “什么意思?” “队里不会让没有受过培训的技术人员出任务,一定是你的长相或者身材刚好符合犯罪嫌疑人喜欢的类型,他们不得不用你。除此之外,犯罪嫌疑人不是暴力犯罪,若是太过危险的行动,白队不会同意用你……” 陈珈偏头看着陆宁,这世界都成什么样了?人人都能当侦探?陆宁的分析居然八九不离十。 陆宁接着道:“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你的外形太出色,很容易被人记住。如果犯罪嫌疑人没被定罪,他会不会报复你?又会如何报复你?”听到这话,陈珈脸上的表情可丰富了,忙问:“那该怎么办?” “充分利用女性爱打扮的特点,死命化妆,将自己打扮的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来最好。走,做指甲去。” “做指甲?我的任务几分钟就好,做指甲挺浪费时间的。” 陆宁鄙夷的看了陈珈一眼,“见过衣着光鲜的乞讨者吗?见过送水的女人吗?见过浑身香水味的鱼贩吗?我知道你的任务不重,但请你专业一点,每个行业都有其特殊的行业属性,混社会的女孩多数喜欢做指甲,颜色越艳越好。” 陈珈不认识也没有接触过混社会的女孩,基于这个理由,她决定相信陆宁一次。半个小时后,她的指甲已经被涂抹成了艳丽的桃红色。 “现在可以回队里了吧?” “先去买假发,之后吃饭,最后归队,”陆宁自作主张的帮陈珈安排了行程。后者被她牵着走了一下午,肚子里憋满疑问,好奇她什么时候才会提起王强的事儿。 从大的方向来看,陈珈与陆宁目的统一,她们都想为王强鸣冤。可陈珈不愿与陆宁联手,她知道王强为什么会死,因为知道,所以不愿拖陆宁下水。王强案涉及到黑警,她有吴修庇护,陆宁没有。一旦发生危险,她会明哲保身,选择放手,却不知陆宁会选择什么。 “我不跟你去吃饭,买完假发就归队。” 陆宁看了看陈珈,突然问:“你有听力障碍吧!”因为这句话,陈珈再次被陆宁牵着鼻子到了一家沙县小吃。不等坐下,她忙问:“你怎么知道?” 陆宁大声要了两碗燕皮饺子,这才说,“语速,我们面对面时你说话的语速和我们并肩走时的语速不一样。” 陈珈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一个连吴修和白嘉祥都没有发现的问题,为什么会被陆宁发现了? “理由牵强,我不接受。” 陆宁笑了,“你还没有问过我的职业。” 陈珈愣了,无奈的问:“你是什么职业?” “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知道什么是特殊教育吗?就是原来的聋哑学校,你没有猜到我是老师吧?” “没有猜。” “什么意思?” “你做什么和我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干嘛要猜?” 陆宁赔了一下午的笑脸,始终没有让陈珈放下戒心。为了王强,她不得不拿出耐心,继续陪着笑脸问:“为什么你会有听力障碍?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吗?” 警校对学生的身体素质要求严格,弱听根本不可能考入警校念书。显而易见,陈思源的听力问题应该来自心理方面。 陈珈不知道如何回答陆宁的问题,仿佛很早以前她的视觉与听觉就不那么同步,被当成自闭症患者之后,这种不同步变得愈发严重。 那时候,陈妈妈爱上了中医,相信中医博大精深一定能够治愈她和陈简。在陈妈妈的坚持下,她们姐妹像是动物般先被检测了脑神经综合功能,又根据检测结果接受电击疗法。以此同时,还有中医辅助治疗,据说能加快她们融入社会的能力。 陈妈妈相信中医,相信中医没有副作用,相信中医的针灸可以调息通络,固本培元,让她们姐妹的症状得以改善。 陈珈讨厌针灸,每次针灸,陈简都会用尖叫表示不满。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除非喉咙哑了,否则她能叫上整整一天。 每当这个时候,陈妈妈就会跑到陈珈面前,哭诉道:“珈珈,帮帮简简,她就靠你了,让她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样子医生根本没有办法替她治病……” 陈珈不是自闭症,她根本不懂陈简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让她怎么帮? 陈妈妈可不管那么多,她让医生把姐妹俩关在一起。在她心中,陈珈既然可以安静的接受治疗,陈简一定也能,只要陈珈肯帮忙沟通。 长达两年时间里,陈珈都像被关在了噪音室,视觉与听觉的不同步也就从那时开始愈发严重,她甚至学会把图像和声音分离,完全无视陈简的尖叫。为了让陈简配合治疗,她还要背诵一串串代码分散她的注意力。只有当陈简停止尖叫把注意力放在代码上,医生才能正常扎针。 这样的日子陈珈过了整整两年,被称为世界语言的音乐,两年之后对她彻底没有了意义。 面对陆宁,陈珈无从解释,唯一能做的就轻叹一声。 陆宁安慰说,“放心,你表现的很自然,一般人猜不到。我也是近距离同你说话才发现你基本不靠听,全靠看唇语,故而大胆猜测了一番。” 陈珈懂了,陆宁的观察能力并不比吴白两人强,只因为教唇语,职业素养让她有了这种猜测。 “你说小范为什么要冤枉我们家王强?”憋了一下午,陆宁终于问起正题了。 “不知道。” “猜一猜?” 陈珈认真的看着陆宁,从她的表情可以知道,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王强一案,小范可以肯定是黑警,只是不知道肖某告诉了王强什么才引发后来的事情,以至于王强和小范一死一伤。 想到案发现场失而复返的那支枪,陈珈说,“我是新人,这事儿问我不如问李志军。感觉他和王哥关系挺不错,为了王哥的事儿,他打了白队一拳,并和你一样骂过我,说我晕倒在现场弄混了证据。” 陆宁冷哼一声,“李志军这种人,我不信他打白队是为了王强,不过是借着王强的名义想要整垮白队而已。” 陈珈一脸吃惊的瞪着陆宁,这么说李志军真有问题? “你误会李警官了吧!他可崇拜王哥了,说自己还是新人时,王哥帮过他,王哥是个好人!” 四十六、富二代 警队真是一个让人成长的地方。这才几天,陈珈已经学会了说话要真假参半,套话要态度真诚。既然怀疑李志军,不如把此人抛出,就看此人在陆宁眼中如何。 李志军这个名字让陆宁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支烟点燃,略显沧桑的说,“好人李志军,让我和你说说这个人,以后和他相处一定要多个心眼儿。” “记得来时路过的那个工地吗?”想到整个云州疯了一样的开发地产,她加上一句,“批发市场旁边那个。”陈珈点头,很大的一个工地,一眼望不到头,有很多机械正在施工。 陆宁又吸一口烟后,“那是批发市场二期工程,李志军他们家建的。很吃惊吧!李志军才到队里时,大家只知他父亲做土建,母亲赋闲在家。强子把土建想得很简单,以为他父亲不过是个包工头……” 听陆宁这么一说,陈珈总算明白李志军为何敢顶撞于丽了,原以为是他正直,现在才知道是有恃无恐。做房开的才是真富豪,于丽家的娱乐行业在地产开发商眼中根本不够看。 问题来了,李志军家那么有钱,他会是黑警?图什么呀? 陆宁一直在观察陈珈的面色,发现她面色不改,并没有感到太吃惊时。她叹了口气,对陈珈这种软硬不吃的小姑娘很是头疼。 “先说说李志军挂在嘴上的案子吧!那个王强挽救了他职业生涯的案子----开发商暴利拆迁致死案。” “这是强子的案子。出现场时,还是实习警员的李志军主动热情的说想侦办这个案子,要跟强子好好学学刑侦。” “强子比较好说话,又爱多管闲事,被李志军几句师傅就给忽悠住了……回头还跟我说,新人真努力,一周去了十多次案发现场,前途不可限量!” “李志军确实很努力,上面三令五申地说查案子差不多就行,他却老揪着不放,导致强子为了这事儿整日挨骂。一直到开发商出黑招差点儿把他给害死,强子总算有借口说服他放弃了这个案子。” “此后五年,领导因为这事儿一直压着强子不给升职。整个警队也就只有白队一直秉公办事,从未排挤过强子。” “五年后的一天,当年拆迁案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偶然’撞到了李志军手中。因为犯下的案子太大,那人自愿交待了当年的事件争取立功以减轻刑罚。这是好事儿对不对?面对这种好事儿,李志军毫不犹豫的将案子悄悄转给了强子,说是赔礼道歉,当年他太过年轻气盛,害强子得罪了领导……” “两起案子一并破获,强子在队里得了个‘王八’的美名,很是乐呵了几天。直到白队找他谈话,让他注意和李志军的关系,他才知道李志军的整个家族都是做土建的,暴力拆迁致死案的开发商一直欠着他们工程款。” “翻案之后,开发商找了个替罪羊去坐牢,李志军的家族由负责施工的乙方变成了该企业的股东,现在已经是云州知名的地产商。” 陆宁吐了个烟圈接着说,“强子好几天都睡不着,总觉得李志军没那么深的城府。整整五年,他竟不知这个整日跟在他屁股后的小警察竟然是个富二代。” “强子就是从那时开始变的,原先只管闷头查案的人总算有了点儿政治觉悟,开始寻思要怎么样才能升迁。他常说,警察到了四十岁还得气喘吁吁的跑着抓贼,那得多惨啊!” 说到这儿时,陆宁哽咽了,“我应该告诉他的,我喜欢警察,喜欢他气喘吁吁的跑去抓贼,他那么耿直的性子怎么可能搞政治。都是我的错,为了让他多花点儿时间陪我,一直都说自己不乐意嫁刑警,刑警穷,嫁刑警过不了好日子。” “我知道这样一说,他就会满心愧疚的挤出时间来陪我。谁让他没有钱给我买好东西呢?都是我太贪心,才逼得他开始琢磨起仕途……” “出事前他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碰到了一个大案,只要能把这个案子破了,上面一定会给奖金,加上他的积蓄就能首付买房……”说着,陆宁小声啜泣起来。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陈珈不会安慰人,又不愿引起周围人的侧目。她憋了很长时间才说,“饺子在汤里泡长了会坏,赶紧吃。” 陆宁擦了擦脸,又点燃了一支烟,“警队里的关系很复杂,你小心一点儿。李志军是好是坏,我说了不算,强子的事儿让我觉得他城府很深。但有一点我必须承认,他非常会做人,这种人才跑来干警察真是屈才。” 吞云吐雾的陆宁看起来有股匪气。陈珈总觉得藏在烟雾后面的那张脸才是她真正的她,懦弱中混合着凶残,予人一种非常违和的感觉。好比李志军,如果他的家族真有那么多钱,涉~毒这种事并不像一个聪明人的选择,难不成王强的案子另有隐情? 走出沙县小吃,陆宁把陈珈带到了另一个市场。几番讨价还价后,她满心欢喜的拿下了一顶廉价假发。陈珈对此一直保持着沉默,为了小命,为了不被犯罪分子认出,别说假发,给她什么都行。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急什么,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左转进入一家商场,陆宁指着商场卫生间道:“进去换衣服吧!” 陈珈惊讶地看着她,“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空调,镜子、洗漱台一应俱全,不就比更衣室多了个厕坑。” “这……” “相信我,娱乐场所的女人全都在洗手间换衣、补妆。” 陈珈依言换了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总觉得没什么变化,不过穿得暴露了一点而已。 “来,假发,”陆宁把买来的假发戴到陈珈头上。廉价的黄色假发终于让陈珈感觉到了一丝气质上的改变,她问:“去哪儿化妆?化妆以后会不会面目全非?” “出门就是你的化妆间,高中低档化妆品任你选择。”想到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柜台,陈珈问:“你的意思是只试不买?” “那肯定啊!你不是说了吗,就几分钟的任务,哪里值得花钱买彩妆?这里多好,种类全,颜色丰富,想怎么试都行,离开前还可以把香水问题一并给解决了。” “确实,”陈珈说着就走向了一个化妆品柜台,自然地挑选起产品来。 陆宁没有跟上去,她想知道陈珈的心理素质怎么样?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脸皮都薄,很少有人能做到什么都不买只管试用。 陈珈穿得很廉价,人却往高档化妆品柜台走,这行为果然遭到冷遇。化妆品销售都懒得理她,任由她在一堆试用品中挑挑选选。几个年长的销售甚至凑在一起指桑骂槐的表示了对她这种女人的鄙视。 陆宁开始佩服陈珈了,这种旁若无人的试用态度完全将自己当成了女王。她凑近陈珈,“喂,你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要听?” 陆宁忍不住暗自叹息,陈珈这种性格的女人实在难搞。想到冤死的王强,她拉过陈珈看了看,“让我帮你化妆吧。” 陈珈对化妆的理解就是看脸填色,并不懂什么技巧。陆宁不同,她深谙此道,顷刻间就把陈珈打扮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真漂亮!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为什么要靠实力?” 这个问题应该问陈思源本人,若让陈珈自己选择,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当警察。 “来,这个给你,”陆宁把包里的香烟和火机给了陈珈。“不想说话时,抽烟;遇到不会回答的问题时,抽烟;被人揩油时,抽烟;” “我不会抽烟!” “不需要会,抽烟只是一个动作,一个让你缓解尴尬,有时间思考下一步该如何的动作。” “哦!” “还有,遇到危险他们来不及救你时,一定要学会自救。对手是男人,不要抵抗,不要承认真实身份,立即跪地求饶。你很漂亮,能哭就不会死……如果还有女人在场,你可以利用那个女人分散对手的注意力。那种地方遇见的女人都不会是善茬,争宠是本能,两个女人为了争宠而打架实属正常。” “记得把手机上的信息删除干净,多上几个闹钟,铃声响时可借口接电话离开。若是被抓也不要太担心,就说上闹钟是为了提醒自己吃药……” 陈珈听话的拿出手机开始上闹钟。 陆宁看着她的手机一脸惊叹,“哇,真够古老的。这款电话在几年前很流行,有钱人都喜欢这款电话。” “这是白队借我的。” 陆宁不明所以的笑笑,“白队为人一向不错。” 陈珈晃了晃手机,“女式手机,是白队女朋友的吗?我听说他女朋友失踪了。” “你这是套话吧?我可不知道白队的私事儿,如果你对他有意思,自己问呗?” 陈珈真想抽自己一耳光,说话这种艺术,她真的不擅长。队里的人是人精也就罢了,为什么警察的女朋友也那么难搞? 这一刻,陆宁特有成就感,任何女人遇上白队都会被其吸引,这个实习警察也不例外。“过来,”她朝陈珈招招手,“告诉你件事儿,白队那是未婚妻,不是女朋友,他对未婚妻可深情了。若不如此,我又怎么会帮你挑衣服,改造型。” “什么意思?” “警队不可能让新人去干卧底任务,还是一个技术人员。更别提你要接触的人是毒~贩,是最丧心病狂的一类人。原本想劝你别去,直到你说白队同意了,且承诺会保护你,我才放心。” “你信任白队,因为王哥信任他?” “你忘了强子是怎么死的?我不信任警队里的任何人,白队例外。” “为什么?” “你如果对他有兴趣不妨去问问他的未婚妻是什么人。走了,改天再来找你。想想我的问题,为什么小范要冤枉强子。” 陈珈的脑子早已被搅成一团浆糊,所有乱七八糟的事儿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自己是谁?为什么在大火中被吴修救出,吴修是否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吴修来云州是为了查白嘉祥。 据他所言,白嘉祥是个凶残而狡猾的杀人犯,这与她对白嘉祥的感情完全不同。她眼中的白嘉祥是个好警察,是王强以性命相托的人。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知法犯法?他对月牙湖风景区的案子又了解多少? 李志军,他在王强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能不能通过他帮王强伸冤?小范,黑警,他为什么要冤枉王强?还有陆宁最后那句话,白嘉祥那个失踪的未婚妻又是谁? 四十七、垂直农业 八点,陈珈准时赶到了约定地点。 白嘉祥还未出现,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客人。 “美女,打车不?” 陈珈懒得搭理出租车司机的搭讪,老老实实地站在奶茶店门口等着白嘉祥。 “陈思源,上车。” 熟悉的声音从出租车传出时,陈珈仔细打量了一下司机。天!这人不是白嘉祥吗?他都没有化妆,只不过改变了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出租车司机是白队,而她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 “白队,我……” 白嘉祥似乎洞悉了陈珈要说什么,他道:“打破惯性思维,换不同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样才能成为好的警察。上车吧,你今天表现不错,若不是身高太突出,我差点儿也没认出来。” 陈珈上车后,好奇的看了看出租车右侧的司机照片,接着又回头看看座椅。 “车是队里的吗?” “征用的,一会儿还得还给司机。怎么会想起戴假发?” “我怕以后会被犯罪嫌疑人认出来,感觉好危险。” “你是警察,怕什么?” “王强死了。” 陈珈这句话让白嘉祥沉默良久,“过几天我送你去一个地方。” “干嘛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听到白嘉祥又卖关子,陈珈问:“其他人呢?就我们两个?” “其他人已经在别墅附近埋伏好了。你敲开门后,仔细观察屋里有没有毒~品,发现有货就给我们打电话。” “啊!就那么简单?” “放心,缉毒队的同志肯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线人的话基本可信,犯罪嫌疑人并没有暴力倾向,进去之后,你只要超过十分钟没有给我们电话,我们就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月牙湖案件之后,陈珈对毒~品犯罪可是深恶痛绝。她希望警方能够通过这个契机打掉盘踞在云州的所有毒~贩,又担心这是一个陷阱,她可是被瘾君子夜袭过的人。 “我真的不会有事?” 白嘉祥停下车,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宁愿自己出事儿,也不会让你有事。”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一片别墅区。高大的白色围墙遮住了路人的视线,大家只能通过露出围墙的白色哥特式屋顶去揣摩富豪们奢华的生活。 别墅区的安保果然很严密,身着笔挺制服的保安将陈珈带到了一间漂亮的办公室登记信息。 问清楚陈珈找谁后,保安用内部的可视电话联系富二代。不多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透过线路传了过来,听说有女人找自己,富二代只问了保安一句话,“漂亮吗?” 肯定的答案让富二代毫不犹豫的说,“带过来吧!”一旁等候的陈珈松了口气,第一步进展成功。 别墅区很大,别墅却不多,每一栋别墅都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中。保安驾驶着巡视用的电瓶车带着陈珈朝富二代家驶去,行驶过程中,陈珈看似在欣赏别墅,实际却在找寻着每栋别墅的摄像头安装在何处,哪里是别墅的监控盲点。 经过一番打探,她意识到这里的监控出自专业安保公司,整个别墅区找不到监控盲点。只要警方进入监控区,屋主就能快速的销毁或者匿藏毒~品,警方根本找不到犯罪证据。 富二代居住的别墅很快就到,保安客气地指了个方向给陈珈,后者一步一扭地朝富二代的屋子走去。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监控区,言行举止一定要像她扮演的那种女人。 用力敲门后,门上的可视电话传出了声音,一个男人问:“谁介绍你来的?” 怎么还有这一茬?白嘉祥没有跟她说过要有介绍人啊!他只说是个美女就可以进去。陈珈急中生智的说:“coco让我来的。” 陆宁曾跟她说过,娱乐场所的女孩很少用真实姓名相互称呼。胸大的叫波波;声音嗲的叫甜甜;皮肤黑的叫珍珠。或是直接用英文名,abby、daisy、becky、carry……反正在那种地方,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coco?”门后男子重复了一遍,道:“不认识。” 陈珈皱起了眉头,这个英文名不是使用率最高的?无谓的耸耸肩后,又说,“不是coco?难道是妮娜?” 男子还没有说话,突然一个女声像醉酒般大喊,“你认识妮娜?那个贱~人还欠我钱呢,她最近在哪?” “闭嘴,”男声喝住了女子,转头问陈珈:“听到没,妮娜欠我女人钱,你是来还钱的吗?不是不开门啊!” 这该怎么回答?陈珈想到了陆宁交给她的方法,不想回答就先抽烟。她拿出香烟,模仿陆宁的模样点了一支,叼着烟摆出一副想要离开的模样。 别墅门突然开了,男子说:“进来吧!” 陈珈总算进了别墅,有些老气的中式装潢肯定是富一代的品味。她看过这家人的背景,对外是进出口贸易公司,说白了就是买进洋垃圾,拆解后回收有用的部件,用这种方法赚了第一桶金。 这些钱陆续被投资到地产,餐饮各个行业,钱又生钱,挣了不少。据说现在主营物流,这也是缉毒队看重这个案子的原因,越来越多的毒~品通过物流进入了云州市。 “啧啧,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陈珈一跳,只见一个海滩度假打扮的男子从客厅旁的屋子走了出来。她拍拍胸脯,娇滴滴的说:“吓死我了!”说话间,一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将别墅一层的内部结构看了个大概。 “叫什么名字?” “莎莎!” “知道我的规矩吧?” “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警察?” 陈珈面色不改的问:“老板,你喜欢角色扮演?给我一套警察的制服吧!” “叫我龙哥,一会有你演的。” “龙哥好。” 男子搂着陈珈就将她带到了二楼,“进去。” 房间很像男子的卧室,整个格调和他身上的衣服一样色彩斑斓。卧室里的矮桌上放着一些疑似吸~毒工具的物品。陈珈拿不准这堆器具里有没有毒~品,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先前说话的女子在哪儿?为什么整栋别墅空荡荡的感觉不到还有人在屋里?还有,龙哥从一楼一侧出现,为什么要把她带上二楼? 她眼珠一转,鄙夷的看看矮桌上那些器皿,“就这些?” “美女挺上道呀,你需要什么?” “嗨到爆的音乐,若你愿意拉着我出去兜风就更好!” “摩托车行吗?” “够快就行!” 龙哥随手将挂在墙上的一个摩托头盔递给了陈珈,“戴上,哥哥带你出去嗨!” 陈珈毫不犹豫地戴上了头盔,这种时候,容不得她犹豫。头盔经过了特殊处理,她戴上就发现眼前一片黑,本该透光的面罩根本不透光。“哎呀,我什么都看不到。”她惊叫着就要取下头盔。 “别怕,这是哥哥给你的一个惊喜,跟我走吧!”事已至此,陈珈只得硬着头皮上。 龙哥将手放在她腰间,整个人依偎在她胸前,非常情~色的说:“你的小白兔好大,哥哥想吃。” 陈珈囧的想死,都怪陆宁,非得让她穿这种厚海绵的胸衣,硬生生将b罩杯挤出了d杯的效果…… “龙哥,这么黑怎么走?” “跟着我呗!” 龙哥一面调~戏陈珈,一面推着她往前。陈珈仔细计算着步幅,琢磨着两人在别墅的具体位置。 当龙哥同陈珈踏上一个可以升降的平台时,后者真有种见鬼的感觉,别墅里有电梯,要不要那么夸张。 升降平台停止后,陈珈又随龙哥走了一段。曲折的路径好似故意设计的一般,就在她快要迷糊之际,龙哥止住了脚步,拍着手说:“欢迎莎莎美女参观鄙人的花园。” 陈珈取下头盔,晃眼的光芒让她差点儿以为是白天。好一阵后,她像个傻瓜一样张着嘴看着满屋子的植物发呆。只见一颗颗绿色的植物规矩的种植在地板上的凹槽中,天花板有大灯和水管在为这些植物提供生长必需的因素。 如果脑海里的图片没错,这东西叫大麻吧!有钱人真会玩,那么多大麻种在自己家里,难怪会被缉毒警盯上。 “怎么样?”男子得意的表情像是在展示一件玩具。 “你真是天才,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了。可以拍照吗,我好想跟她们显摆一下,这才叫土豪的世界……” 陈珈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同预料中一下,龙哥一把抢走了她的手机,大骂:“你疯了?” “对不起嘛,人家太兴奋了,云州没人敢像龙哥这样玩的,以前那些局放在这儿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龙哥太年轻,陈珈几句恭维就将他吹得飘飘然。不禁得意的问:“知道这是什么吗?高科技,垂直农业。厉害吧!” “哇!” 陈珈摆出一副非常崇拜他的模样,心里却焦急的要死。她拿出手机就发现这里没信号,这该怎么通知外面的白嘉祥? 四十八、急智 种满违禁品的温室里安装有信号屏蔽器,龙哥担心陈珈还会拍照,直接将她的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就带着她朝植物园里面走去。 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专供龙哥吸~毒的房间出现在眼前。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停放在豹纹地毯上,跑车旁边是两个宽大的沙发,靠墙角还有一个吧台,各种颜色的酒水陈列在吧台里面。 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看样子刚嗨完,听到响动后微微侧头看了陈珈一眼,“我没有见过你,你说的妮娜长什么样儿?” “染发,不穿高跟鞋根本不敢在我眼前现。” 夜场女孩都是陈珈所说那样儿,吸~毒女皱眉想了想,什么都没有说,继续躺着发呆。 龙哥已经从吧台里拿出了很多器皿,高兴地招呼陈珈,“你想怎么嗨?” 陈珈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嗨,长那么大第一次见识这些东西好不好。为了显示她对毒~品有一定了解,她问:“有僵尸粉吗?” “你喜欢那玩意?多廉价的东西,哥这里可都是好货。” “我听一个朋友说,浴盐煮肉超级嗨!”黑话一出口,龙哥彻底信了,大呼着“新鲜”就跑去车里找货。 陈珈肯定不会碰毒~品,眼前所有一切都是不曾预料到的情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陆宁教的方法突然闪现在脑海,她可以通过一起冲突来分散龙哥的注意力。 这样想着,她走到了沙发面前,对躺着的吸~毒女说:“让开一点。” 吸~毒女眯起眼睛,懒洋洋的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喜欢这里。” “哟,敢跟我抢,你也不问问我是龙哥的什么人?” “怎么,难不成你是龙嫂?瞧你那样,龙哥要我也不会要你……” 女人果然是不经刺激的动物,陈珈几句话就激起了吸~毒女的怒气,她躺在沙发上用脚朝陈珈大腿一侧猛踢,高跟鞋成了武器一般。 陈珈猝不及防被踢了个正着,她捂着腿后退了一步,抄起桌上的一个玻璃器皿就朝女子打去…… 龙哥很喜欢看女人打架,他兴奋的打开车载音响,激烈的音乐成了两个女人动作大戏的配音。正当陈珈为了护住假发被吸~毒女一脚踢中小腹时,屋里突然想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 龙哥立即关闭音响,按开了房间里的电视,十多个画面一同出现在电视上,从别墅门口一直扩展到别墅四周。 “妈的,为什么110会过来。” 吸~毒女指着陈珈问:“是不是你喊来的?” “你他妈见我打过电话吗?我喊警察来干嘛?” “你前脚刚来,警察后脚跟着来,不是你是谁?” 两个女人的争吵让龙哥头疼,他大骂,“全都给我闭嘴,戴上头盔跟我出去。” 三人一起回到二楼那间色彩斑斓的卧室,龙哥对两个女人说,“你们是我找来的小姐,谁敢多跟警察说一句,我让你们好看。”话音刚落,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附近派出所的警察,看样子和龙哥很熟,见面就说:“对不起,有人举报,我们只能例行公事!” 龙哥笑眯眯地说:“查吧!” 是不是业主?找业主何事?出示身份证,告知姓名…… 一连串的问题从警察口中问出,吸~毒女似乎经常被查,只见她竭力保持着镇定,认认真真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查到陈珈时,她随口编了个名字,说是来找龙哥玩,身上没有带证件。 两个警察问她是否记得身份证号码,如果不记得的话就只能请她去派出所慢慢想。 陈珈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拿不准这两人是不是白嘉祥安排的救兵,一时间只能沉默以对。好巧不巧,龙哥身上传出了手机铃声,他一摸裤袋是陈珈的电话在响。 两个警察一同问:“谁的电话?” 陈珈接过电话解释说,“闹钟,提醒用的,平时这个点儿才起床。” 一警察接过手机看了看,果然是闹钟,夜里十点,正是小姐开工的时候。他正想把手机还给陈珈,铃声又响了,这次不是闹铃,他按下免提将电话递给了陈珈。 这招真够损,陈珈颤抖着接过电话,一是担心说错话被龙哥识破身份。二是通过观察,她觉得屋里的两个警察并不可靠。 首先,他们和龙哥很熟,进屋后只是随便看了看,并未仔细搜查。其次,屋里另一个女子刚嗨过,一直坐在椅子上摇来晃去,怎么看都不正常,但这两人视而不见。反倒为难起她这种看着正常,只是没带身份证的人。 深吸一口,她对这电话那头问,“谁啊?” “宝贝,你在哪里?”粗粝的男声从听筒那端传来时,隐约还能听见打麻将的声音。 陈珈懵了,原以为电话会是白嘉祥打来的,看情况却像打错了。 她又问:“您哪位?” “昨天从我兜里掏钱的时候怎么不问这个问题?不是说好今天要来陪我的吗?刚才还说十分钟就到,现在几点了?” 十分钟,很明显的提示。白嘉祥说过,只要她十分钟不打电话出去,缉毒警就会想办法进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顺着对方的提示,娇笑着说:“哟,王老板呀,我今天有点儿事……” “少他妈给我唧唧歪歪的,昨天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有事儿,别给脸不要脸啊!” 陈珈抬眼看看两个警察,半天憋出一句,“行,我晚点过来。” “知道在什么地儿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问她在别墅里是否找到毒~品,东西又被藏在什么地方?沉吟了几秒,她说,“知道,城东生猪养殖场后面那栋小楼。” “别让我久等,碰……”随着麻将声响起,男子挂断了电话。 别墅外,一直埋伏的缉毒警问白嘉祥,“白队,现在怎么办?城东生猪养殖场是什么意思?” 白嘉祥与陈珈约定十分钟后电话联系。发现陈珈的电话无法拨通,他给110打了电话,举报龙哥在别墅内吸食毒~品。 城东生猪养殖场,他在124大案里提过,那是谭勇用来毁尸灭迹的地方。办案时他曾让两新人装出猪贩混进去,为了新人的安全,他趴在车底一同进了养殖场。 陈珈特意提起这事儿,肯定用了最直接的隐喻。她究竟要表达货在车底?还是货在车库底下?又或者两者皆有? “别墅的平面图有吗?” 接过缉毒队的图纸看了又看,白嘉祥心里有了底,他道:“屋里有货,我的人知道货在哪。” 缉毒队队长忙说,“是不是进?” 白嘉祥犹豫了一会,“等,110的人走了我们再进。” 缉毒队队长疑惑的看了一眼白嘉祥,不放心的问:“你的人能应付?” 他清楚龙哥是什么人,110既然没有请求支援,显见进屋的两个警察什么都没有查到。一旦他们离开,龙哥定会让白嘉祥的属下吸~毒。陈珈是个实习警员,根本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哪怕只吸~食了一点点毒~品,这对她的将来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影响。 白嘉祥面沉如水,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让缉毒队队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不该质疑白嘉祥的决定。如果新人出了事,他们都要担责,白嘉祥不至于拿自己的人开玩笑。 缉毒队队长哪里猜得到白嘉祥的心思,后者根本就不想让陈珈好过,他满心盼着陈珈在这次行动中出事。 白嘉祥自见到吴修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人来云州的真实目的。陈珈假冒陈思源闯入办公室时,他分神了,直觉告诉他新人有些不对劲儿。他的表现被吴修看在眼中,并因此产生了误会。就在那时,他决定把陈珈当成迷惑吴修的烟雾弹,牢牢牵制住吴修的行动。 听说吴修主动下乡查案,这种由明转暗的变化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想要摆脱暗中监视的吴修,最好的方法还是利用陈珈。 上次在酒店的安排并没有同预计那样将吴修的侦查方向引到月牙湖制贩~毒集团。这一次,他想让躲在暗处的吴修知道,有些危险防不胜防,只要他离开,陈珈就一定会出事儿。 查案与人命,这两者在吴修心中孰轻孰重? 110离开后,白嘉祥对缉毒队队长说:“进,重点搜查停车库下面。” 缉毒队队长接过图纸看了看,“不会吧,建筑图纸上停车库只有一层,难道他们搬进去之前就私挖过地面?如果真是这样,难怪我们突袭几次都没有找到证据,谁能想到呢?” 别墅里,两个警察将手机还给陈珈后,象征性的在屋里绕了一圈就要离开。 眼见他们要走,陈珈忙问:“同志,我还要不要跟你们回所里?” 两个警察看了一眼龙哥,一人道:“以后出门记得带身份证,这次的事儿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陈珈可不想留在两个毒虫身边,这不是让她死吗?可求着随警察离开,这也是死,龙哥肯定知道她来这里有猫腻。横竖都是死,陈珈大着胆子说:“警察叔叔,我朋友打电话让我出去赴约,要不你们捎我一程?” 龙哥开口了,“美女,哥一会开跑车送你,别麻烦警察同志了。”说着,他起身送两个警察朝大门走去。 四十九、千钧一发 龙哥送警察离开时,陈珈看了看吸~毒女,这人根本不在意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依旧闭着眼坐在沙发上摇头晃脑。 趁着没人注意,陈珈悄悄溜到了客厅一侧,打算爬窗逃走。 该死!别墅的窗外居然镶嵌着一扇雕花的铁艺围栏。屋主真有病,既然花钱搞了那么多监控摄像头,为什么还要和小市民一样弄个防盗铁笼? “莎莎……莎莎……”龙哥像唤魂一样喊着陈珈。 她小心关上窗子,从屋里走到客厅,乖巧的说,“我在这儿呢!” 龙哥坐沙发上使劲儿摇着吸~毒女的脑袋,见陈珈从屋里走出,厉声问:“你进去干嘛?” “参观一下,人家没有见过那么豪华的房子。” 参观?龙哥疾步走到陈珈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假发,“小样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进去偷东西吧!” 黄发的假发一扯就掉,看见龙哥一手拿着假发的呆滞模样,陈珈拔脚就跑。惨了,露陷了,完了,跑不出去就死定了…… 稍微有点儿意识的吸~毒女看见陈珈朝大门跑去时,伸脚就将陈珈绊翻在地,拍着手说:“跑什么跑,晃得我眼花。” 陈珈摔得很惨,刚刚从地上爬起,那双35块钱的高跟鞋又断了一只鞋跟。只听她一声惨叫,再度摔倒。龙哥这时已经追了上来,整个人直接跪在她腰部,用膝盖紧紧将她压倒在地,“贱~人,跑什么跑,为什么要戴假发,你到底过来干嘛?” 陈珈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趁着龙哥将假发朝她脸上甩来的时机,猛地抡起包朝龙哥打去。龙哥的身体稍微往侧边一倾,她挣脱其压制,竭力爬起,蹬掉高跟鞋就跑。一个多月的跑步锻炼总算见到了成效,她像兔子般飞速的逃了出去。 屋外,四五辆熄了灯的警车中涌出大批干警。为首那人正安排人手埋伏在大门两侧,只要龙哥开门,他们就能对其伏击。 就在这时,别墅门开了,陈珈飞一样跑了出来。第一眼就看见白嘉祥,1.85米的身高让他在一堆警察中特别明显。她哭着朝他跑去,抱紧人就不撒手,嘴里喊着,“警察叔叔救命!” 白嘉祥愣住了,陈珈狼狈不堪的模样忽然唤起了他心中的责任和良知。站他身旁的缉毒队队长眼疾手快的将两人拉回到了车后,先检查陈珈是否有伤,接着问:“陈思源,屋里什么情况?” 陈珈定了定心神,仔细讲述了敲开门后发生的一切。听到龙哥居然有个地下花园时,缉毒队长眼睛亮了。这可是个大案子啊,他居然不知道云州已经有人开始利用科技种植违禁品了。 “白,你们先走,这事儿我得过去盯着。真他妈邪门了,眼皮子下面出了这种事儿,我却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白嘉祥知道缉毒队不愿让刑侦大队抢功,只道:“行,你小心一点儿,今晚的行动过程,我让小陈写好材料给你们发过来。” 缉毒队队长笑着说,“小陈不错,胆大心细,若不是你极力推荐,我根本不敢冒险用新人。”他的话好像六月飞雪,把陈珈刚刚获救的欣喜之情冻结成霜。她一直以为这次任务非她不可,丝毫不知这竟是白嘉祥主动争取的。 想到124案件的种种内幕,她终于意识到白嘉祥不但可以借刀杀人,还能将此事儿做的不留痕迹。内心的惊骇让她一时间面色如土。难不成白嘉祥已经知道了吴修的真实目的,故意让她深陷险境,以此试探吴修? 突然,白嘉祥强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是不是被吓到了,脸色那么差?”看着这只夺取过人命的手,陈珈下意识的甩开了。失态的行为引起了缉毒队长的侧目,她苦笑着说,“我脚崴了,疼!” 她赤脚从别墅跑出,先前扭伤的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一样。 四十多岁的缉毒队队长笑着说,“没事儿,让小白背你出去,他力气大。你都喊他叔叔了,这便宜可不能让他白占。”说完,他拍拍白嘉祥的背走了。 白嘉祥蹲下身子,握住陈珈的脚踝,“别动,我看看伤到骨头没有。” 陈珈一动不动任由恐惧像海水般席卷了全身。 “冷吗,为什么感觉你在发抖?”对上白嘉祥关切的眼眸,陈珈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为什么要让我执行这次任务,像我这种从未受训过的人,今晚真的很危险!” 白嘉祥坦荡的说,“前几件案子中,你接触过那么多死者,可曾害怕?” 陈珈摇头。 “为什么不怕?” 死人在陈珈眼中就像死猫死狗一样,不管生前多么厉害,只要一死,又有什么好怕的! 不等她回答,白嘉祥好似知道答案一样,接着说,“尸体不恐怖,恐怖的是人性。毒~贩恰巧属于丧心病狂没有人性的那种,让你参与这次任务的主要目的是教会你恐惧。只有生活在恐惧之中,你才能更好的活着!” 陈珈有种见鬼的感觉,恐惧还需要人教?她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好不好!事已至此,她只能委屈的说,“谢谢白队。” 白嘉祥微微一笑,“既然承诺过要保护你,自然不会让你出事。第一次出任务你会害怕,这次之后,你会兴奋,那种感觉就和侦破案子的感觉一样。” 宿舍里,白嘉祥将陈珈安置好了才离开。这期间,他似乎没有注意到陈珈的手机和包全都落在了别墅中。一直等他走后,陈珈不想吴修担心,急忙将藏在床下的另一部手机拿出来给吴修发了信息:任务结束,安全。 吴修没有回复,害得她以为是电话坏了,大半夜拿着研究了很长时间才舍得睡觉。 第二日早,陈珈穿着拖鞋朝食堂一瘸一拐的蹦去,刚出宿舍就看见李志军提着某知名快餐店的早餐朝她走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吃早餐吧,给你的。” 陈珈受宠若惊的接过了早餐,心道:我还没来找你,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找上了我,真的好巧! “脚好些了吗?缉毒队的同事说你受伤了?” “昨晚的行动你知道?不是秘密行动吗?” “秘密行动?今天报纸头条!我打电话让他们请客才知道你也去了,还不小心伤了脚。看看,都肿成这样了,要看医生吗?我认识一骨科医生不错……” 李志军眼中的关心不似作伪,除了关切还饱含着男人最女人最原始的征服欲。陈珈暗暗心惊,忍不住朝楼梯口那人喊,“白队。”直到她出声,李志军才发现背后有人,这样的反应速度完全没有办法和吴白两人相比。 陆宁也许说得对,李志军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他的城府和手段用来当官更合适。 白嘉祥也是来找陈珈的,看见李志军在,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李志军侧身给白嘉祥让出一个位置。瞧两人这平静地模样,真像陆宁所说,李志军打白嘉祥就是为了在人前做戏。 “脚好些了吗?能走路吗?”面对白嘉祥,陈珈道:“还行。” “吴教授不在,你去技术中队学习几天,这是你的门禁卡。”说着,白嘉祥将一张门禁卡递给了陈珈。后者感叹的看着那张卡,警队也算承认她的身份了。有了这张卡,想要查清王强的案件似乎更容易了一点。 李志军看着白嘉祥手中的门禁卡,有意无意的说了句,“于主任那儿,也就白队说话管用。兄弟们上个月的费用报销还没下来呢,白队帮忙催催?” “好,”白嘉祥回答的很爽快。 李志军看着陈珈说,“我先下去了,早餐快点吃,凉了对胃不好。” 陈珈点点头,目送李志军离开了宿舍。 白嘉祥看着手提早餐的陈珈,“需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了,昨晚你帮忙揉过脚踝后,今天好多了。” “听说于丽经常找你麻烦?别往心里去,她就那性子,队里没人喜欢她。” “啊!”陈珈一脸不解的看着白嘉祥,“我和于主任不熟,她找我麻烦干嘛?谁告诉你她找我麻烦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嘉祥笑了,“没事就好。” 去往技术中队的路上,陈珈一直琢磨着白嘉祥的话语。为什么他会提起于丽,因为李志军提到于丽?也不知自己装傻充愣的行为混过去没?要不再让陈简查一查于丽的资料?看看于丽与白嘉祥之间是否有关联。 陈珈最宝贵的财富就是直觉,她总能在一堆庞杂的信息中找到重点。 技术中队很忙,办公室里没人管陈珈,也没人给她安排工作,她是实习警员,又跟着吴修,只要吴修一回来她就得走。对于这种新人,大家喜欢持观望态度。 陈珈原本就不合群,没人搭理也算好事一件,让她有大把时间去观察同事们如何工作。 “陈思源,有人找!” 陈珈随着同事的目光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陆宁,心道:真是阴魂不散,昨天不是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宁看见陈珈出来就笑眯眯的递给她一个保温盒,“听说你脚伤了,这是我特地熬的骨头汤,多喝点儿。你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自己又不能做饭,老吃食堂也不行……” 陈珈看了看时钟,“我们出去吃饭吧。” “不用,我吃过了,这趟过来就是给你送个汤。” “吴教授出去了,随我去他办公室吧,那儿没人。” 陆宁奇怪的问:“什么意思?” 陈珈看了看她提着的汤,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些事儿说开了比较好,能帮忙的,我尽力。帮不了的,你对我再好也没用,我和你之间培养不出感情。” 吴修办公室,陈珈坐在他做过的地方,看着陆宁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替王强翻案?我帮不了你,吴教授也不会帮你。”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帮我?” 陈珈反问:“你知道小范为什么要冤枉王强吗?” 同样的问题,陆宁问过陈珈,却不想今日反被陈珈问起。王强死后,她想了很多事情,完全找不到小范冤枉王强的理由。若让她猜的话,估计和月牙湖一案有关,那是王强最后侦办的案子,也是他唯一没来得及细说的案子。 “不知道,知道了昨天还会问你?对了,你昨夜立大功了吧,今日报纸上都登了。”这就是陆宁的狡黠之处,看似贴心的问候,其实是在提醒陈珈:我昨天没少帮你,你也应该帮我。 陈珈接受这样的陆宁,互惠互利,各不相欠,这是她愿意坐下来和陆宁谈一谈的缘故。 五十、警察的爱情 陈珈不善于交流,记忆中聒噪的陆宁也沉默了起来,这让办公室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约有五分钟吧,陈珈主动打破沉默,无话找话的问:“为什么你会那么了解我要扮演的角色?” “因为我曾做过小姐。” 陆宁的自白让一向面无表情的陈珈多了几分惊讶,还以为陆宁懂那么多是王强教的,想侧面了解一下王强的个人能力。怎么也没有想到陆宁居然是小姐,小姐可以当老师?还是她理解错了小姐的真正意思? “看你那么惊讶,你在队里的人际关系肯定很差,都没人跟你八卦过这个旧闻。” 陆宁的讽刺让陈珈无言以对,她在队里不是人际关系差,而是根本没有人际关系可言。 对于往事,陆宁并未藏着掖着,只听她道:“我的父母都是聋哑人,生下我后,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教育一个正常的孩子。这样的家庭让我渴望和正常孩子相处,但这些孩子并不喜欢我。” “小哑巴是我的绰号,因为我的父亲是老哑巴。我欢迎他们来我家玩,他们却捂着嘴取笑我的父母,胡乱模仿我父母的手语跟我打招呼……为了能和他们玩到一起,我学他们的样子取笑父母。直到他们用石头偷砸我父亲,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厉害。” “家里穷,性格敏感,受不了遭人排斥的生活。我自暴自弃的和混混玩在一起,这样就没人欺负我,也没人欺负我的父母。” “就是那时候我认识了强子。他体育好,打架厉害,跟我们混的时候特别照顾我。也因为体育好,他经常会代表学校参赛,体能训练很多,渐渐地同我们疏远了。” “再见面时,我是夜总会的小姐,他是卧底警察……我傻乎乎地跑去和他套近乎,却被他把夜总会内部的事情套了出来。” “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我,看待我曾经的职业。我只能告诉你,人可以改变的,王强改变了我。他花了很长时间跟我说是非黑白,又花很长时间让我能够自信的融入社会。” “去给聋哑人当老师就是他的主意。他说:如果你不愿意和正常人相处,如果你始终觉得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你可以尝试着去教育和你父母一样有残缺的人。只有看过他们的生活,懂得他们的坚强,你才有资格自暴自弃。” “那段日子里,我只要受到委屈就找借口玩失踪,干回老本行,把烟酒当成了麻痹神经最好的良方。每次失踪,强子都会想尽办法来找,我的反反复复差点儿让他崩溃。” 说起往事,陆宁一直嘴角带笑,原本清秀的面容因为笑容变得漂亮了不少。 陈珈对别人的八卦一向不感兴趣,径自打开保温盒开始喝汤。陆宁渐渐习惯了她这种性格,兀自讲述着她和王强之间的故事。 “最先崩溃的不是强子,是他女友。她不满强子的收入,不满强子把休息时间都花在我的身上,没多久就跟强子提出了分手。那段时间强子非常伤心,一度怀疑起他适不适合做一个警察。” “我的日子也不好过,父亲脑溢血去世,母亲没几天也跟着走了。当我清点两位老人留下的积蓄时,十多万元的存款吓了我一跳。要知道我的父母这辈子都在打零工,做的最多的活计就是糊纸袋。商场里用的手提袋,商店里用的包装袋,天知道他们糊了多少纸袋才攒下这笔钱……” “我和父母的关系一直不好,等到他们去世,我才明白什么叫无言的爱。他们不会说话,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呵护我成长。之后几年,我报了夜校,用心学习盲文,拿出我父母糊盒子的毅力来重塑自己。” “没事我就找王强聊天,随着他接手的案子越来越多,我开始感谢他当年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已死在了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由朋友慢慢地变成了情侣。” “我的故事说完了,一个真做过小姐的人来教你如何假扮一个小姐,这样的事情不是很难。说吧,你能告诉我什么?” 陈珈放下手中的保温盒,认真思考着她该告诉陆宁一些什么信息。 她道:“王强在查一个案子,案子涉及到的利益和利害关系人早已形成了一个集团。你要替王强伸冤,就等于站到了那个集团的对立面,这是一场你根本不会赢的战争。” 陆宁半晌没有说话,她做过小姐,见识过这社会最为黑暗的一面,相信陈珈口中的利益集团绝对不是小打小闹的那种组织。 “白队若是鼎力相助,这案子有希望吗?” “冤枉王强的人就在体系之内,你怎知白队和李志军不一样?也许白队比李志军隐藏的更深。” 陆宁苦笑一声,“强子信他,愿意把命交给他。若他都不能相信,这世界我还能信谁?”突然,她问:“你知道白队的未婚妻是谁,还怀疑他?” 林月馨,白嘉祥的未婚妻,也是云州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林伟之女。 陈珈在资料上看过,知道白嘉祥能有今天多少和林伟有些关系。如果陆宁因此而相信白嘉祥,觉得他背靠大树好乘凉,因为有林伟这层关系而不会成为黑警,这只能说陆宁很天真。她不了解月牙湖的案子有多大,没有亲眼见到夹墙后的那笔钱。两亿,收买一个局长绰绰有余。 算了,无知是福,失去恋人的痛苦迟早会被时间治愈,有些事没有必要告诉她。“我不了解白队,和队里的同事也不熟悉,怎么有资格怀疑别人。” 陆宁不信的问:“吴教授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他不愿帮忙就因为这个案子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凭他个人能力根本解决不了?” “也许吧!” 陈珈也好奇吴修为何不碰毒~品案件,若论社会危害,毒~品的危害性似乎更大。吴修绝不是怕事的人,他真的只是不愿意插手月牙湖案件,为什么呢? “其实啊,为强子伸冤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陆宁这话让陈珈有些费解。她接着说,“我没本事扳倒你所谓的利益集团,但我可以查出小范为什么冤枉强子,只要小范肯说实话,强子死得就不算冤!” 陈珈为陆宁的执着而叹息,“你不怕惹祸上身?” 陆宁嗤笑一声,“刚跟你说那么多,全白说了。你以为我在显摆爱情?我只想告诉你,强子从未在乎我的过去,一直坚定的站我身后支持并帮助我成长。” “经历过这样的男人,我很难也不愿意去将就下一段感情。对我而言,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看他被冤死。你说,我怕不怕惹祸上身?” 陆宁的话语打动了陈珈,她仔细审视着陆宁认真的表情,最终松口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小范为什么要冤枉强子?” 这个问题陈珈与吴修讨论过,他们猜测小范的动机源自王强与肖某的对话。她道:“也许肖某能回答你的问题。王强冲着他去的,事情因他而起,为什么王强会死,小范却能活?只是案情重大,肖某又是重症患者,我不认为他还会告诉你实话。” 陆宁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他不会说。”送走了她,陈珈独自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发呆。她想过去找肖某,却没有能力和技巧从肖某那里套出真话。想要为王强伸冤,留在警队或许是个好办法。 晚饭时,李志军抬着餐盘坐到了陈珈面前。 陈珈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这人要干嘛?一天出现两次,会不会太频繁了一点? “怎么不吃了,看见我倒胃口?” “没有,你不是对我有意见吗?因为我的失误让王哥蒙受了不白之冤。” “我错了,”李志军急忙道歉,“那日实在是有些生气,是我害得你被陆姐打。” “你知道她打我的事情?” “云州又不大,白队才把你们从派出所接走,消息就传回了队里。今天她来找你干嘛?没有为难你吧?” 陆宁既然是话头,自然避不开王强。陈珈正琢磨着王强案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李志军给了她一个大好的观察机会。她道:“陆宁想让我说服吴教授帮王强伸冤。” 李志军用筷的手顿了一下,“大家都想帮王哥伸冤,可是证据确凿,我们该怎么办呢?”他一脸愁苦的样子太过真实,陈珈再一次体会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连微表情都痛苦的那么真实。要不是对他心存疑虑,一定会信了他现在的表情,认为他就是王强的好兄弟。 谎言张口就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真的记错了,现场确实有枪。为什么那日要晕倒呢,如果不晕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是新人,那种情况晕倒很正常,不要自责了。” 发自肺腑的安慰配上关切的表情,这让陈珈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直觉。李志军对她非常感兴趣,他喜欢她。 “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话卡,“你的卡,我帮你补办的,电话和包暂时要充作证物……”不等他把话说完,陈珈急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电话,感叹道:“谢谢,这下就省得跑了。” 李志军疑惑的问:“你有两部手机?” 陈珈反问:“你没有?” 李志军尴尬的将已经递出的新手机放入衣袋,“干刑警的基本都有两部手机,方便联系。” 陈珈笑而不语。白嘉祥已经借了一个手机给她,吴修不在,没人检查手机,李志军这个实在不能收。 五十一、窈窕淑女 同样是吃饭,与白嘉祥的体贴幽默相比,李志军富有极强的攻击性。眼见她快要吃完,李志军问:“记得上次同你吃饭说过的话吗?我是认真的。” 上次吃饭? 陈珈想了想,那日在食堂打饭,于丽讽刺说,每日请她吃饭的人都别有用心。她正想和于丽吵架,李志军帮忙把饭钱付了。面对于丽的讥讽,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他对陈珈真有那么点儿心思。 这事儿重新被提起,按李志军的意思,他那时就说了真话,不是为了搪塞于丽? 陈珈傻傻一笑,“不记得了!” 第二日早,陈珈刚开宿舍门就见李志军站在门口。她脱口而出,“我不饿!” 李志军笑了,“真巧,我也没有准备早餐!”场景有点儿尴尬,陈珈问:“有事儿?” “晚上有安排吗?” “没有。” “我想约你出去,你来云州那么长时间,还没好好出去玩过吧!” 说到玩,陈珈确实没在云州好好玩过。生活中除了图书馆就是自习室,最大的娱乐就是找个十字路口坐着看人!要不要和李志军出去?或者说,和他出去有没有危险? 思考几秒后,她点了点头。 “九点,我在警队门口等你。” “九点?会不会太晚,十一点就该睡觉了。” “云州的夜生活,九点才刚刚开始。” 李志军说完就走,略快的步伐显示着他并不想被陈珈拒绝。 黑色露背紧身短裙,橘色过膝风衣,吴修既然准备了这些衣服,说明这是陈思源喜欢的打扮。为了搭配裙子,陈珈还得穿上与裙子同色的高跟鞋。 吴修没准备首饰,她用了一支颜色很艳的口红点亮容颜。打扮过程中,她不断告诉自己,你是陈思源,你是陈思源,一定要习惯这种打扮。再次照镜子,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与陈珈没有了一点相似之处。 吴修绝对是个魔术师,他只需每日指点一二,陈珈就在假扮陈思源的路上越走越顺。与一个月前相比,她无论从谈吐还是眼神都褪去了学生的青涩,越来越像一个社会人。 李志军将车停着陈珈面前时,她非常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人。跑车,定制西服,特意打理过的头发,怎么看都像一个贵公子,这还是早上那个警察吗? 她庆幸自己穿对了衣服。陆宁说过,李志军是富二代。既然要跟他出门,无论怎样都应该给他一个惊喜,不能让他很快就失了兴趣。 李志军非常绅士的为陈珈拉开车门,见她坐稳,才又返回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你今晚很漂亮。” “谢谢!” 跑车拉风的在云州大街上飞驰,不一会就将陈珈带到了云州最出名的一家娱乐会所----凯撒宫。金色的三层建筑像堡垒一般矗立在云州国际会展中心旁边,这儿一楼是酒吧,二、三楼是ktv,陈珈刚进门就差点儿被震耳欲聋的音乐给掀翻。 李志军看她不太适应,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凑她耳边说,“我们去二楼,那里不吵。” 陈珈很怀疑他的说法,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舞池里摇头晃脑的人群,在色彩斑斓的灯光下,这群人像疯了一般。 二楼最大的包房,李志军刚推开门,房间里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生日快乐!” 陈珈踌躇的站在门口小声问:“今天你生日,你都没有告诉我!” 李志军将她拖入房间,“我以为你会拒绝我,打算等你拒绝时再说,可惜没用上!” 陈珈一进包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穿上高跟鞋,她的身高足有1.8米,这样出众的身材,想不引人注意都难。看着李志军那么小心地的同她说话,众人都知道这女人极有可能成为李志军的女友。 包房有空调,李志军脱下外套后,礼貌的问陈珈是否要将外衣脱下。 陈珈看了看包房里的女性,自觉的脱了外衣。橘色风衣离开那一刻,李志军差点儿吹了声口哨。他从不知陈珈身材有那么好,居然敢真空穿礼服,前凸后翘,纤腰长腿,曲线完美得好像国际名模。 “二少,还不快跟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朋友。” 李志军道:“陈思源,我同事。”随即指着包房里那群男男女女对陈珈说,“思源,这些都是我朋友,大家玩一会儿就熟了。” 包房很大,人也不少,三十多个人中不乏有李志军的倾慕者,他可是女人眼中的钻石单身汉。知道李家的人都清楚李家名义上是李志军的舅舅做主,但真正操控者还是李志军的父亲。 他父亲早些年在工程中受过伤,出席大场合时习惯让他舅舅说话,但家族真正的权利却始终掌握在他父亲和大哥手中。为了能让李志军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他父亲和大哥一直很低调,尽量把媒体注意力转移到他舅舅身上。 包房里,一个追了李志军很长时间的女人非常不怀好意的问陈珈,“你们是同事?警察的工资什么时候够买奢侈品了?” 陈珈看看手中的包,这是陈思源的东西,就她那点儿实习工资,连买这包的拉链都不够。“别人送的,衣服鞋子也是,我的工资买不起。” 坦荡的回答让那女人碰了一鼻子灰。惹得另一个女人颇有些讥讽的说,“包挺漂亮,可惜是去年的款。奢侈品这种东西,用得起就得与时尚同步,你说是不是?” “确实,还好男人不会过季。”说话间,她主动挽住了李志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那女人狠狠瞪了李志军一眼,似乎在说:你都找了个什么女人。 包房里的气氛被陈珈搅合得有些诡异,李志军一好哥们为了圆场,抬了杯红酒送到陈珈面前,“美女,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先干为敬。” 陈珈看着李志军,“我不会喝酒,一点点就醉。” 李志军哄着她说,“我朋友都干了,你就喝一点点,剩下的我帮你喝?” “哦,”陈珈乖乖地抿了一口,“好涩,不好喝。” 李志军笑了,一万一瓶的红酒在她这里成了汤药。他接过陈珈的杯子仰头就把酒喝了,趁着好友鼓掌时,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闹陈珈,这女人对他很重要。 好友接收到李志军的暗示就放下了酒瓶,热情的问:“美女,不喝酒总会唱歌吧!喜欢唱什么,我帮你点歌。” “我不会唱歌。” “不是吧,不行给我们来首生日歌?” “什么歌都不会。” 圆场的人不但没有把气氛搞活,反而让气氛变得更为尴尬。他正思考着怎么下台,他女友已经站起来为他鸣不平了。 “大家一起出来玩,你会什么?” “我除了长得漂亮,身材好外,什么都不会!” 陈珈说得很认真,原本热闹的人群因她这句话全部静了。说话间,她偷偷打量着李志军的表情,很想知道这人会如何应对。 李志军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面色不变,他笑着揽住了陈珈的腰,“我觉得女人只要长得漂亮,身材好就够了,你不会的,我都会。” 陈珈有些佩服李志军了,真是个水一样的人,通透,圆滑,包容。她真的能从这种人身上套出王强案的信息? 李志军很快放开了陈珈的腰肢,小声问:“你真不会唱歌?” 陈珈点点头,干净的眼眸没有一丝伪装。 李志军笑着将她拉到了一个角落,“你先坐会儿,我去跟朋友们打个招呼,一会儿来陪你。”说着,他开了一罐可乐并认真的插了根吸管,像哄小孩子一样将可乐交到陈珈手中。 陈珈接过可乐就喝,连声谢谢都没有,也就她才能把李志军当仆人一样使唤。 李志军喜欢陈珈,可他手里掌握的却是陈思源的资料。他敢将手放在陈珈腰上,就是把她当成了陈思源,以为她就是那种爱慕虚荣扮猪吃老虎的女人。 他喜欢聪明美丽的女人,相信李家的财富能够让陈思源动心。这时的他丝毫没有怀疑过,陈思源早已被人假冒,假冒者接近他只是为了查案。 十多分钟后,李志军回到了陈珈身边,“无聊吗?” “不会啊,你的朋友都很有趣。” “你都没有和他们说过话,又怎么知道他们有趣。” “我看着他们就知道很有趣。” “来,说给我听听,让我了解一下他们有趣在哪里。” 陈珈指着正在唱歌的白裙子女人道:“她和刚才让我喝酒的那个男人睡过。” 这事儿李志军知道,他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男人递给她的酒水和递给自己女朋友的一模一样,两人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次视线交流。不过不怪这个女人,她男朋友好像喜欢男人。” 李志军惊讶的看着陈珈。白裙子女人已婚,她老公姓赵,开了几家画廊。他很难想象留着络腮胡子的赵某会喜欢男人。 不等他开口发问,陈珈主动说:“那个留长发瘦瘦的男人和他关系匪浅,你过去和他们喝酒时,那个瘦瘦的男人去拿杯子,却因过道有点儿挤,为了保持平衡,他将手放在了另一人的腿上。” 她口中瘦瘦的男人是个画家,其作品一直放在赵某画廊寄售,李志军真没有看出两个男人有特殊关系。 他问:“男人不能把手放在另一个男人腿上?” “可以,但不会放在大腿内侧,你能接受一个男人把手放在你大腿内侧?” 李志军摇摇头,“这确实有点儿不对!” “现在唱歌的花裙子女人和你睡过。” “噗,”正在喝酒的李志军擦了擦嘴角,认真的说:“我们没有。” 陈珈歪着头,认真的看着他的脸,“睡过,可能有什么意外并没有做过,你是不是恰巧接到电话出警?”李志军还没来得及回答,陈珈又道:“不对,问题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眼见陈珈还要猜,李志军急忙问:“我脸上有字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是警察啊!” “哈哈……哈哈……” 五十二、自娱自乐 李志军捡到宝一样的笑容引人侧目,他斜靠着沙发乐不可支的将陈珈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我也是警察,为何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你不信我!” “我信。看着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陈珈抬眼看着李志军,两人视线交织时,她看到了他眼中满满的爱意。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表白,却是第一次被人用眼神表白。“刷”地一下,她红了脸庞,侧过头小声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李志军以为这是陈思源的伪装,从手上的资料来看,她可不是一个遇人表白就会脸红的纯情女孩。不过他不在乎,他只知陈珈这个表情让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满心欢喜。 他从不缺女人,只要愿意,美女一抓一大把,肯花钱的话还可以找明星出来陪。可他偏偏就看上了陈珈,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有种想要和她恋爱的冲~动。 “你不唱歌,也不喝酒,就这样看人也觉得挺有意思?” “是啊,六点钟方向那个女人,她和房间里半数的男人都睡过。”李志军抬头看了一眼陈珈说的是谁,转过头就有些尴尬的说:“公司里的售楼经理。” “这样啊!唱歌去吧,点歌台旁边那个女人帮你点了首歌。” 陈珈话音刚落,一个女人兴奋地站在大厅中的麦克风前说:“接下来请今天的寿星唱歌,大家欢迎!” 李志军拍拍陈珈的肩膀,“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我去唱歌,你若看够了可以和那边的人玩斗地主。去跟他们说,赢了钱你拿走,输了钱算我的。” 听到有钱赚,陈珈抬着饮料就朝那桌人走去。李志军暗笑一声,这人爱财的心思倒挺直白。 陈珈聪明,李志军何尝不是? 打牌的几人听说陈珈要参与后,一个输赢不多的人主动退了出来,站在陈珈身边跟她简单讲述了斗地主的游戏规则。 陈珈自拿到牌的那一刻就没有输过,和他们打牌就像玩明牌。洗牌的人只要动作稍微慢点儿,她就能记住一套牌的顺序,更别提她还能从出牌人的面色猜出那人是否有大牌或炸弹什么…… 半个小时下来,陈珈面前的碟子里已经装满了花生。她不知道一颗花生代表多少钱,但从其他人的脸色上看,她确实赢了很多。感到有些腻味时,她佯装接电话离开了牌桌。 走出了弥漫着烟酒气息的包房,陈珈似乎习惯了一楼嘈杂的音乐和扭动的人群。就在这时,电话真的响了。 “喂?” 吴修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一楼,三点钟方向,吧台第七张椅子。” 陈珈顺着他的指示朝下看去,只见白嘉祥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装,正坐在吧台边同两个女人聊得非常开心。 “他在这里干嘛?” 吴修什么都没有说,直接挂了电话。 陈珈聪明的抬头朝四周看了看,一个摄像头正监控着附近区域,她走过去朝着摄像头做了个鬼脸。吴修真是讨厌,告诉她白嘉祥在这儿,却什么话都不说,这什么意思?让她去查白嘉祥在这儿的原因? 陈珈下楼朝白嘉祥走去,不等靠近,白嘉祥回头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气馁,陈珈非常的气馁。为什么白嘉祥和吴修都那么警觉,只要有人出现在他们的安全范围就会被发现。她气呼呼的说,“明天周末!” 白嘉祥先是皱眉,想到什么后,紧接着舒展了眉头。 陈珈又忘了她在假冒陈思源,警察哪会有周末。 原本还在和白嘉祥聊天的俩美女,因为陈珈的出现,自觉的离开了。女人是喜欢攀比的生物,甚少有女人会待在比她更出色的女人身边。 “喝酒吗?” 白嘉祥摇了摇手中抬着的啤酒,陈珈使劲摇头。他朝吧台里的服务生说,“来一杯长岛冰茶。”服务生点点头,不一会就从吧台的另一端抬着一杯鸡尾酒走来。 “先生,你的长岛冰茶。” 白嘉祥示意他将酒放在陈珈面前,“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圆形玻璃杯,可乐一样颜色的液体,还有一片柠檬。陈珈小心地闻了闻,“酒吗?” 白嘉祥正儿八经的说,“长岛冰茶。” 陈珈第一次喝酒,啤酒;第二次喝酒,刚才喝的红酒;她从未接触过酒精,长岛冰茶里的糖浆,可乐,柠檬汁,种种稀奇古怪的口味让她忽略了伏特加,朗姆和金酒。 喝了一半后,她说,“不好喝,味道很怪。” 白嘉祥又招手要了杯mojito,这种鸡尾酒和长岛冰茶相比,口感淡雅到只剩下柠檬与薄荷的清新。 陈珈显然更喜欢这种鸡尾酒,就像喝可乐般几口就干了一杯。白嘉祥看着她双颊上新添的红晕,笑得非常温柔。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陈珈这时候才发问,显然是为了淡化她刻意打探的目的,假装只是随口问问。怎料白嘉祥早就洞察了她的心思,聪明的回答说,“明天周末!” “呵呵,”用她的借口堵住她的发问,除了傻笑外,她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为了掩饰尴尬,她抬起喝剩的长岛冰茶悉数倒入口中。 “你是不是来这里撩妹的?我会不会打扰到你?” “你说呢?” “不知道啊。” “没发现我已经找到了吗。” “谁?刚才那两个女人吗?” “她们啊,不够漂亮,我要最漂亮的。” 陈珈扭头朝四周看了看,想知道白嘉祥口中的美女是谁。发现周围并没有谁特别出色,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她敲着晕乎乎的脑袋想:这种状态找白嘉祥套话,只怕什么都没有套出来,反把自己交代了进去。 楼上的李志军总算发现陈珈不见了,四处找了一会儿才看见她坐在吧台边同人说话。看清那人是白嘉祥,他连一句“白队”都懒得称呼,只是随意的朝白嘉祥点点头。 “你怎么在这?害我找了好长时间,我们上去吧,要切蛋糕了。” “哦。” 陈珈直到站起来这一刻,才感觉头晕的厉害,好像又醉酒了。 李志军看了看吧台上的鸡尾酒杯,伸手搂着陈珈就朝楼梯走去,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留给白嘉祥。后者不以为意的继续喝酒,只不过挂在嘴角的笑容再也没有了温柔只剩森冷。 看陈珈醉得厉害,李志军有些生气的问:“不是不会喝酒吗?” 陈珈揪着他的衣领道:“我说不喝酒了,他点了长岛冰茶,他没说长岛冰茶是酒,他是不是骗我?” “长岛冰茶是鸡尾酒,酒精度很高,别说你不知道?” 陈珈摇摇头,她真不知道。 “我被耍了,我说不喝酒,没说不喝鸡尾酒。为什么长岛冰茶是酒呢?酒为什么要叫冰茶呢?天啊,我好笨!” 李志军不喜欢陈珈提起白嘉祥,他问:“你就喝了一杯长岛冰茶?” “不止,还有一杯柠檬薄荷水……算了,那东西估计也是酒!” 陈珈头晕的厉害,生怕跌倒,她整个人都挂在李志军身上。玲珑的曲线惹得李志军心猿意马,就这一点而言,他挺感谢白嘉祥,女人不醉,男人怎么会有机会。 偏远的山村旅舍中,吴修紧抓房梁正在做引体向上。看到陈珈傻乎乎地被白嘉祥灌醉,又毫无戒心的随着李志军进入包房,他真想摔了桌上的平板电脑。 娱乐场所的包房从不装摄像头,这让他无法监控到陈珈的实际情况。看她这种状态,又遇上李志军那样的人,典型的羊入虎口。 “扑通”一声,他放开房梁从高处自由的落下,拿起桌上的电话就想打给陈珈。几秒后,他放弃了。 也许他能让陈珈回宿舍睡觉,让她不要和李志军搅在一起,那又怎么样?他没办法一辈子照顾陈珈,胆子那么大的丫头,就要吃点儿亏才会长记性。 一个三层高的蛋糕上插着两支蜡烛,28岁的李志军笑眯眯地接收着好友的祝福和礼物。那个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发现他对陈珈异常在乎时,有些吃味的问陈珈,“你给二少准备了什么礼物。” 陈珈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她晕的要死,能坐着已经是极限了。听到这女人的问话,她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碟子花生,轻描淡写的说:“这是我特地帮他赢的。” 意外,非常意外。李志军只看见陈珈同他的几个朋友一起打牌,却不知道她一直在赢。 参与打牌的几人很自觉的将那碟子花生倒在桌子上数了数,“六十颗,二少,你女人帮你赢了六万,六六大顺真是一个好兆头……” 一颗花生一千块,玩得可真大,而她居然怕碟子不够装,偷吃了几颗,真是奢侈。这样想着,陈珈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却总也听不清那人在说些什么。 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这是陈珈最后的位置。 吴修生气的摔了平板电脑,几次调息后,他继续做着日常练习,只见隆起的肌肉没有了昔日的线条美,更像是咆哮着要冲出身体,宣泄怒气。 总统套房的大床上,陈珈像一朵黑色的玫瑰被包裹在金色的床铺之中,李志军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她的美丽。抱得美人归,这是送给自己生日派对最好的礼物。 五十三、蜜糖与砒霜 李志军看了陈珈一会,忍不住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是不是很难受,想吐吗?” “为什么要吐?” “喝醉了都会。” “不要,好恶心。” “那要喝水吗?”陈珈点点头。 李志军拿着水进来时,她抱着被子又躺了下去。他只得再次扶起她,说,“乖,起来喝水。” 陈珈抿了一口就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他一手抬着水瓶,另一只手却放在她光滑的裸背上舍不得放开。她的皮肤又白又细,触摸上去的手感就好像抚摸着一块上好的绸缎。 他只需把视线往下稍微移动那么一点点,就能从她漂亮的锁骨一直看到丰盈的胸部。还有那双露在黑裙外的大长腿,那么好的身材比例,一点都不像亚洲人,若不是黑发黑眼,她更像欧洲人多些。 李志军低头吻了吻陈珈的耳垂,很想就这样不停地一直往下吻去。他不是君子,很难做到美~色当前却坐怀不乱。可他也不是小人,在真心喜爱的女人面前,他不愿趁人之危。更希望又朝一日能在她清醒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享受亲密关系。 总统套配有客房,李志军本打算在那儿将就一夜。翻来覆去十多分钟无法入睡,最终还是跑去了陈珈所在的房间。他脱了浴衣,舒舒服服的躺在她身边,一心想知道明早她醒过来时会发生什么。 陈珈醒的很早,酒精只能让她熟睡,却无法改变生物钟。看到身侧躺着的李志军,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有些奇怪为什么她还穿着衣服,李志军却像什么都没有穿?不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李志军不知道陈珈要干嘛,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陈珈发现这人没气,学书上教过的那样,用手指压在了李志军颈动脉上,想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死。 到了这时,李志军总算明白她在想什么了。忍不住说,“我还没死,你都这样对付身边躺着的人吗?” “啊!” 陈珈缩回了手,随即问:“我有错?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我有衣服,你没衣服,你是一个正常男性,我们不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除非你死了。”她神一样的逻辑让李志军哑口无言,仔细一想,她居然分析的没有错。 李志军惬意的把手枕在头下,颇为痞气的问:“这么说,你希望昨晚发生一点儿什么?现在也不迟啊,如果你想,我没有问题。” “不要,如果我希望发生点儿什么一定会主动。昨晚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的,谢谢你照顾我。” 谢谢我?李志军哑然失笑,谢他没有趁人之危,谢他是君子?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君子,他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陈珈看他还剩一条短裤并没全裸,轻轻地松了口气。她其实挺紧张的,只不过这段日子每天都紧张,她居然养成了神经越紧,越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习惯。 李志军舒展着身体,有些好奇的问:“看什么呢?” “身材挺好,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一个韩国明星。身材有八成像,脸有七成。” “然后呢?” “没有了,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李志军确实长得有点儿像韩国明星,单眼皮,身材匀称,属于乍看一般,越看越好看的那种。 他知道自己的优势,陈珈明显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女孩。他道:“还以为你要夸我帅,正打算告诉你省省吧,白队才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自他回复单身后,队里所有女性都把他当成了理想老公……” 这期间,李志军一直在观察陈珈的神色,发现她陷入沉思的那一刻不免有些沮丧。钱能赋予他很多东西,可在征服女人这个问题上,他不能免俗的希望自己是靠性格魅力而非经济。 “早餐想吃什么?” “咖啡加奶不放糖,一片蜂糖吐司。” “知道了,你去洗洗吧,更换的衣服我会放在浴室门口。” 李志军离开后,陈珈飞快地从包里拿出了手机,除了一个陌生号码所发信息外,并没有吴修的消息。她不禁恨恨地想,吴修明知她醉了,却对她被人带走一事无动于衷,这男人的心里果然没有她。 陌生号码发送的信息并不长,看了内容就知道信息是陆宁所发。 “我见到了肖某,强子问他从哪拿货?他回答青溪。强子问他拿货地点?他回答每次都是固定地点。除此之外,他和强子并没有其他对话。我不知肖某言语的真伪,请帮忙查证。” 陈珈合上手机,使劲儿倒向柔软的大床。陆宁这消息问了等于白问,不过从侧面证实了月牙湖风景区有个制贩~毒集团而已。她还是想不明白小范为什么会动手夺枪。 半晌后,她摇晃着脑袋步入了浴室,这段时间的事情又杂又乱,她急需放空脑袋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她用了凉水冲澡,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精神了很多。走出浴室,一套衣服已经如李志军所言干干净净的挂在了衣架上。有钱总能做到很多事,比如这套衣服,从内衣到内裤,明明全新,却已洗过,烘干,熨平。 李志军做事倒挺贴心,可对陈珈没用,她没什么洁癖,衣服干净能穿就可以。 看到陈珈穿着浴衣坐到桌前,李志军放下手中的报纸,奇怪的问:“怎么不换衣服,不喜欢?” “内衣小了。” 李志军隔着浴衣打量了一下陈珈,“我马上叫人换,要多大的?” “大一点点就够了。” “一点点是多少?” “大一码。” 说完这话,陈珈的脸已经红透了,身旁一本正经的李志军突然绷不住笑了起来。 陈珈抬着早餐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无论她性格有多怪,毕竟是个刚满二十的小姑娘,论脸皮与心计,肯定不如社会经验丰富的李志军。 十多分钟后,商场店员把内衣给陈珈送了上来,周到客气的服务再一次让她感受到了钱的力量。 陈珈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当她站在李志军面前时,后者非常满意自己的挑选的衣服,更满意陈珈的身材。普通的牛仔裤、运动衫,到了她那儿就跟广告里的模特一样好看。 李志军热辣辣的眼神看得陈珈有些心虚,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能假装无视这人,寻思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室内的气氛有些尴尬,李志军也不介意,笑眯眯的说:“来,有东西送你。” “不要。” “都不问问价值?” 钱是陈珈的软肋。陈妈妈和陈简至今还在租房,陈简这一辈子都要靠她照顾,生活的沉重可不是一身傲骨就能扛起。若不是家里出事,她又怎么会从在校学生变成今日这样。 “好吧,你要送我什么。” 李志军摇着头笑了起来,现实的女人见过不少,能够像陈珈一样坦然承认,连个台阶都懒得找的还真没有。真是聪明的女孩,拿准了他喜欢她的那点儿心思。 他从兜里掏出一条链子,温柔的说:“过来,我帮你戴上。” 陈珈一看是条链子就拼命摇头,她又不是狗。 李志军也不介意,温柔依旧的说:“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知道你是孤儿,随着养父姓陈,取名思源,是他们希望你能饮水思源,这也是你考入警校的初衷。当年你被救下时,没人知道你有几岁,他们把你的生日定在了国庆节。” “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不介意。并希望每年我的生日也是你的生日,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每一天。这条链子代表着我的承诺,它是无价的。” 陈珈呆住了,吴修给她的资料上从没有说过陈思源是孤儿。她看到的是一份完整的家庭资料,陈思源有父有母,双亲意外离世后,她跟着舅舅生活…… “坐,”李志军趁着她发呆,强行将她按在椅子上,拿掉拖鞋将那条链子系在了她脚踝上。她的脚很漂亮,李志军欣赏的同时,忍不住吻了一下她的脚面。 “啊!”陈珈像被烫到一样快速的缩回脚,整个人蜷在椅子上生气的瞪着李志军。后者潇洒的耸耸肩,“我进去换衣服,你的鞋在茶几上。” 陈珈根本听不到李志军在说什么,她满脑子都在想陈思源。如果陈思源也是孤儿,她们之间的共同点又多了一条,很难相信如此相像的两人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真恨自己粗心,看到吴修拿来的档案就信了一切。那是陈思源的学籍档案,上面并没有记载太多的信息。现在怎么办?总不可能去问李志军,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信息?为什么说我是孤儿?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多天的历练让陈珈明白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要知道陈思源和她有没有关系,还有什么比dna更科学的检测方法?她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用警察的身份问询他们半个月前送来的那具无名女尸现在是什么情况。 五十五、大富之家 车内一直很安静,过了青溪收费站后,李志军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思源,我能申请说话了吗?” “恩。” “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你。” “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我想要的那种吧!” 陈珈朝他妩媚一笑,轻声说,“你猜。” 李志军从来没见过陈珈笑,哪怕是敷衍的笑容都没有。乍见她的笑容,忍不住脱口而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真真美人一个!” 陈珈学历史,红楼梦这样的文学巨作自然看过,知道李志军口中的说的那几句本是对薛宝钗的描述。金陵十二衩,李志军不选别人偏选薛宝钗,这是什么意思? 她佯装听不懂,非常扫兴的说,“我想你,是因为陆宁一直在追问王强的事儿。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王强的好兄弟,想要知道王强的事情,陆宁不应该问你?说到这个问题,陆宁说你太‘聪明’,不会告诉她有用的东西。我不禁怀疑,你真是王强的好兄弟?还是我看错了你?” 汽车在加油站旁停住了。 李志军面朝陈珈,语气温柔的说:“职业的特殊性需要我们处理事务时理性多过感性。王强确实是我的好兄弟,陆宁要怎么看,那是她的事情,我勉强不了。” “以我对陆宁的了解,聪明人这种话不会出自她口。我问你,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陈珈有些惊异于李志军对陆宁的了解。陆宁确实没说过李志军聪明,只说他城府比较深。她问:“王强的案子,我想知道你是否有隐瞒。” “无可奉告。” “这么说你确实隐瞒了什么?” 李志军叹了口气,轻声说:“得知王哥出事,我心急火燎的朝案发现场赶去,却在那儿看见了你。这是第二次见你,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让我感觉到时间已经静止。” “当你突然晕倒,白队先我一步抱住了你,我真恨自己手慢,怎么能让白队抢了先!昨夜是我最快乐的日子,因为我能将你彻底拥入怀中……我恨自己在王哥的现场因为你而忘了一切,我对不起王哥,也对不起嫂子……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陈珈别开眼睛看向车窗,她怎么会那么的天真,居然以为李志军会和她说真话! 李志军见她面无表情的看向车外,急忙说:“陈思源小姐,请你看着我,认真听我说几句。感情上,我单身,之前有过四段恋爱经历,逢场作戏也认识那么几个女孩。自看上你后,我已经和她们断的干干净净。” “家族企业暂时和我无关,若父亲不在了,我可能会继承百分之十到十五的股份。” “事业上,我是一个警察,喜欢这份职业。可是三十岁之后,我不想出外勤,只想待在办公室里指挥工作。因为我不愿让妻子担心我的安危,因为我需要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孩子身上。”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交往。你满足了我对女人的所有的幻想,每次看见你我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手足无措,不信你可以摸摸我的心跳,它为了你可以跃出胸腔……” 陈珈仔细看着李志军的表情,发现他面色严肃,感情真挚的容不下一丝怀疑。真见鬼了,明知他和王强的死脱不开关系,明知他的话不太可信,可她就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要知道她这辈子听过的情话还不如李志军这一刻说的多,她甚至真的有冲动去摸一摸他的心跳是否会加速。 扑捉到陈珈那抹极淡的笑容之后,李志军默默发动了车子,继续朝原定目的地驶去。 李家在青州有一块地,原本打算建一个高尔夫球场,却因附近某个村的村民要价太高而作罢。眼见土地荒着太过浪费,李家将地一分为二,一块租出去搞园林种植,还有一块留给家人休闲度假。 来路上,李志军简单的跟陈珈介绍了他的家庭。李家人不多,也就是李志军的父亲,叔叔,以及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李志国,和叔叔的儿子李志东,女儿李志娟。 所谓的家族企业,真正任职的只有李志军的叔叔和大哥。他父亲很少管理公司事务,堂弟和堂妹在国外读书。 说起这些,李志军很认真,陈珈却有些心不在焉。关她什么事呢?她不是陈思源,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假冒者。一旦吴修找到大咖,自然会安排她离开警队。 车子驶入目的地时,停在那儿的两辆车让李志军微微蹙眉。他道:“思源,我大哥他们来了,一会儿……”“砰”地一声打断了李志军的话语,一个足球从不远处飞到了他的汽车引擎盖上。 “堂哥,一家人都在等着你吃饭呢。” 说话的青年大概二十三四岁,一顶帽子反戴在头上,极其宽松的体恤搭配运动短裤,看打扮有些像那种跳街舞的少年。 听到这话,李志军又皱了一下眉。 不足一分钟皱眉两次,陈珈好奇的想,李志军难道和家人不睦?事实证明她猜错了,还不等两人走到吃饭的地儿,李志军的大哥、大嫂已经迎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眼见人齐了,李志军对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哥,大嫂、堂弟、还有秀芳。这是我同事,陈思源。” 陈珈眼睛亮了,大哥李志国,堂弟李志东,除了堂妹李志娟外,李志军的同辈居然全部都在。要不要那么巧? 早先把足球踢到李志军引擎盖上的男子听完介绍后,夸张的大呼:“陈小姐,你真是我堂哥的同事,你也是警察?” 陈珈点点头。这人称呼李志军为堂哥,应该是李志东,才从国外回来不久。 确认陈珈是警察后,李志东搂着李志军说:“堂哥,介绍我去你们警队工作吧!” 李志军没有答话,笑着招呼众人进屋吃饭。陈珈玩味的看着这几人,总觉得今日有事发生。 落座后,那个叫秀芳的姑娘主动坐在了李志军身旁,陈珈却被李志东带到了两人对面。李志军的大嫂笑眯眯的问:“陈小姐,你们过来办案吧!要不是志军提前打电话给厨房准备午饭,我们都不知道他要过来。” 陈珈坦率的说,“不办案,他带我出来玩。” 李志军大嫂吃惊地看着李志军,后者急忙解释说:“小陈是队里的新人,队里最近出了点儿事,我特地带她出来散心。” “哦,难怪你会让秀芳提前上山,肯定是陈小姐太过漂亮,你怕秀芳会吃醋!” 李志军“呵呵”笑了两声没有作答。 陈珈面色平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心道:秀芳是什么人,长得还不错,李志军的前任?先前在车上他就想说这事儿?不巧被李志东踢过来的足球打断了? 她努力扒着米饭,静待众人给出答案。 席间,李志军一直像主人般招呼陈珈多夹菜。那个叫秀芳的女人却趁此机会夹菜给他,两人之间只怕不是陈珈想的那么简单。 突然,李志国放下碗筷,扔下句“我饱了,你们慢慢吃”就离开了饭厅,他妻子紧随其后。餐桌前只剩下陈珈,李志东,李志军和那个叫秀芳的漂亮女人。 “陈小姐,你知道我二堂哥和顾小姐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李志东随意的问话让陈珈非常吃惊,照他的说法,顾秀芳是李志军的女朋友?想了想李志军的为人,陈珈收起惊讶,给自己盛了碗汤,轻轻地吹着汤面,看着油花都散开了,才说:“我不知道,李警官在队里比较严厉,很少提自己的私事儿。” 一直沉默的顾秀芳终于开口了,她有些娇嗔的说:“志东,能不能不要那么八卦,多少年以前的事了,别说出来让陈小姐笑话。” 陈珈饶有兴味的看了李志军一眼,仍旧把关注力放在了汤碗中。 李志军学习他哥的样子,把碗朝桌上一放,大声问:“你们吃好了吗?看样子会下雨,我们趁天色还不错早点去靶场。”话音刚落,顾秀芳就说,“我好了,你们呢?” 陈珈看着桌上的汤,轻轻摇了摇头。李志东附和着说,“二堂哥,你们先去,我一会陪陈小姐过来。” 李志军带着顾秀芳走了,先前还热热闹闹的饭厅就只剩下陈珈和李志东。 “昨晚那个女人是你吧?二堂哥一向低调,昨天却跑去找大堂哥借车,值得他开口的女人,素质应该不低。”他说着就像看货一般将陈珈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真是警察?” “如假包换。” “难怪那么镇定,我们家的笑话好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珈有点儿按捺不住好奇心,“顾秀芳是怎么认识李志军的?” “二堂哥没有跟你说?” “她值得你二堂哥专门跟我说?” 李志东竖起拇指,“有自信,我喜欢。第一次见到顾秀芳,我还没出国。她在我印象中是个干干瘦瘦的小姑娘,家里穷,一个人跑出来打工,结果被个什么店骗去做雏~妓。我堂哥扫黄打非的时候将她救了出来,自此就赖上了我们家。” “出国那会儿,我听说二堂哥将她安排到了公司。白天打杂,晚上读夜校……在之后,她开始追二堂哥,紧接着就爬上了大堂哥的床。” 大堂哥?李志国,兄弟共用一个女人?李家还真够开放的。 “我二堂哥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李志东脸上的表情很有意思,探究中夹杂了嫉妒。 探究,他想知道自己的反应,这很正常。为什么要嫉妒,他也喜欢顾秀芳,不至于啊!难不成他嫉妒李志国,又或是李志军? 突然间,陈珈有了个想法。她一直找不到李志军和王强案之间的联系,为什么不能从李志东这儿找一找呢? 她道:“相比男女关系,你二堂哥更关心公司的运营,听说公司要在青溪弄个项目,你和大堂哥是过来考察的吗?” 李志东疑惑的看着陈珈,“二堂哥真会跟你说公司的事儿?”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公司在青溪有项目的?” 李志东强行岔开话题,“我们走吧,从这儿到靶场还有二十多分钟的山路,一会儿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枪法。” 陈珈喜欢他的反应,和李志军相比,他一点儿也沉不住气。“看来你要失望了,我不会用枪。” “你是警察吗?” “我搞法证的,无需配枪。” “法证?你的工作有趣吗?是不是像电视里那样,只需看看痕迹就能推测出罪犯的体貌特征?” 五十六、虚实 陈珈不觉得法证工作有趣。 每一个案发现场都有无数检材,法证的工作就是把这些检材和嫌犯关联起来,有用的叫物证,没用的叫垃圾。区分物证和垃圾的过程枯燥且乏味,完全和有趣无关。 “法证工作比较枯燥,只有当刑警通过物证抓住凶手时,我们会有一点儿成就感。” 李志东又问:“喜欢我二堂哥吗?” “什么意思?” “如果有天不喜欢他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陈珈看着李志东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你比李志军坦诚,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是吗?说说看,我脸上写着什么?” “写着遗憾,你觉得我这样的条件跑去当警察真是暴殄天物,这职业又苦又累又没有钱。” 李志东点了点头,“真不愧是警察,观察能力和我二堂哥一样强,难怪他那么重视你。我猜你的家庭条件一定不错,看着就和顾秀芳不是一种人。” 听他说话的语气,陈珈可以排除他对顾秀芳有意思。那他是嫉妒李志国呢,还是李志军? 她颇有诱导性的问:“你觉得顾秀芳是哪一种人?” “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出卖的人。” “是吗?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难不成你的两个堂哥也是这种人?” 这次轮到李志东笑了,“警察没一个好东西,我差点儿就中了你的圈套。不过一个女人,我的两个堂哥怎么会和她一样。” 陈珈没有接话,她大概能猜出了李志东真正嫉妒的人是谁。一个把女人当成玩物的男人,显然不会嫉妒他的同类。在他眼中,李志国开跑车,找情~妇,这是同类。李志军当警察,救助弱者,显然是异类,还是一个让他感到不舒服的异类。 “我这番话,你会和我二堂哥说吗?” “说什么?你对我有意思?女人对男人说这种话题,通常都是为了加大自己的感情筹码,你觉得我需要?” 李志东脸上再次出现了嫉妒的表情。无论什么事儿,李志军都比他优秀,包括挑女人的眼光。 打飞碟,应该是飞碟射击,奥运会传统项目。也不知李家从哪儿搞了一套抛靶机,还在自家后院建了个射击场。 陈珈不懂枪械,但看李志军小心翼翼的态度,射击用的枪械肯定具有杀伤力。 “瞧我二堂哥那样儿,有必要那么小心吗?这里的枪都改装过,远距离射击根本没有杀伤力。有次我用来打狗,见狗应声而倒,还以为它被我打死了,怎知人一靠近,那畜生嗷嗷叫着就跑,倒把我吓了一跳!” 陈珈从李志东手中接过枪,小心触摸着枪支的线条,“可以教我使用吗?” “确定要我教你?二堂哥是可以用真枪的人,他比我专业,干嘛不要他教?” 不远处,顾秀芳显然跟李志军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后者自把枪支递给李志东后,被顾秀芳缠得根本无法抽身。陈珈朝两人看了一眼,总觉得李志军的行为有些刻意,忍不住说:“入乡随俗,大家都在演戏,我不该配合一下?” “恭敬不如从命。” 李志东说着就想要将陈珈圈在臂弯里,却悲哀的发现身高不够,一旦站在陈珈身后,他根本无法指导她用枪。 “稍等,”他将工人送来的便携式小冰箱垫在脚下,这才够高度指导陈珈如何用枪。 隔壁的顾秀芳显然学得比陈珈快,当她成功的射击了一次后,大声问:“我们要不要比赛。” 李志东不屑地哼了一声,问:“菜鸟,人家挑衅了,敢不敢比?” 陈珈抬着抢,努力将枪支想象成身体的一部分,不断回味着李志东教她的方法。 如何用枪,李志东肯定不如李志军专业,但他常在国外玩实弹射击,有着丰富的射击经验。从非专业的角度而言,他的指导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开一枪试试,”子弹随着陈珈的话语一起射出,不太正确的用枪姿势震得她差点儿脱臼。 “你没说过后座力有那么强。” “小姐,是你太紧张好不好。” 陈珈确实紧张,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她想起了记忆里的那场大火,还有火光弥漫中背着枪的吴修。枪声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那密集的“突突突”声,像鼓点一样敲击着她的心房。 李志军终于过来了,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深呼吸后,陈珈平静的说:“没事。” 跟着过来的顾秀芳再次问:“要比赛吗?我们两边各有一个警察,输的队伍今晚负责烧烤。” 李志东问陈珈:“比吗?” “我不吃烧烤,想喝石鸡粥。你们会煲粥吗,石鸡要剥皮现杀才够新鲜。” 石鸡又叫石蛙,口感比牛蛙鲜嫩,陈爸爸最会煲石鸡粥。他煲出来的粥,口味鲜甜,一点儿腥气都没有。每当陈珈回忆起那段空白岁月时,都会下意识的想起陈爸爸,想起她充盈的童年,竭力用这段记忆去覆盖没有记忆的幼年。 输赢对陈珈没有任何意义,她说这番话,不过是想喝粥而已。 顾秀芳不同,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有从幼时贫穷的记忆中走出,她讨厌被人低看。自卑让她认为陈珈那句“剥皮现杀”是特意说给她听的,只有农村的孩子才会杀鸡宰鱼。城里的孩子全都十指不沾阳春水,那里知道生活的艰辛。 她道:“就这样说定了,志东不太会做家务,我和志军吃烧烤就可以。” 李志东用手肘拐了一下陈珈,凑在她耳边说:“人家笃定了今晚做饭的人是你,看来这不是她第一次摸抢,你和二堂哥都被她阴了。大堂哥肯定带她来过这里,并交待工人不准说出去,指不定这里就是两人偷~情的胜地。” 陈珈没理会李志东的挑拨,轻轻说了一个“好”,接着又开了一枪。这次比第一次好很多,身体放松后,枪支的后座力就和被老朋友捶了一拳的力度相似。 她认真的盯着远方,靶场在在脑中成了一张图片,她只需记下飞碟的飞行轨迹,不考虑风速的情况下,动态射击于她而言应该和静态射击一样简单。 抛靶机开始抛射飞碟,李志军首轮射击,技术娴熟,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李志东不甘人后,抬起枪射了第二轮,成绩惨淡,命中率只有百分之六十。轮到顾秀芳时,应了李志东的猜测,她绝不是第一次摸抢,她的命中率高达百分之四十。 最后一个是陈珈,全部打空,命中率为零。一旁的李志东看得直跺脚,就没见过那么笨的人,放枪时看着很认真,为什么就打不中呢? 又轮到李志军,他问陈珈:“需要我指导你吗?” “不用。”她的回答让顾秀芳微微翘起了嘴角。 这一轮,陈珈的命中率同上轮一样,唯一的进步就是有好几次子弹擦着飞碟而过。她一直在记忆,努力找出飞碟被抛射后的飞行轨迹和最适宜射击的位置。 又轮到顾秀芳了,她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原本应该是三局两胜,但我是新人,能不能加一局。” 不等李志东开口,陈珈小声说了两个字,“虚伪。”从现在的成绩看,他们队输定了,除非后面的比赛她或者李志东能够全中,否则加不加局根本不影响比赛结果。 顾秀芳心里清楚比赛的结果,却又假惺惺的示弱来讨好李志军,不是虚伪又是什么? 陈珈毫不客气的说:“你是新人,当然要加一局,免得我们胜之不武。” 李志东瞥了陈珈一眼,小声问:“这算什么?输人不输阵?你是吃醋吧,昨夜还甜言蜜语把你当宝贝的堂哥,今天就冷着脸全程看你出丑。晚上你去做饭,我可没功夫伺候别人。” 说话间,顾秀芳已经打完了一局。 陈珈对正在准备的李志东说,“把枪给我,这局我打。” “为什么?” “没风。” 抛靶机规律的抛射出飞碟,陈珈必须在碟靶飞出靶壕15至20米内完成射击。运枪、瞄准、击发,前两次的练习让陈珈熟练的好似在流水线上作业的工人。 子弹射出时,飞碟应声粉碎,这一次,陈珈的命中率百分之百。 李志军一脸不信的说,“陈警官,你是不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新手能有那么高的命中率?要不你去参加奥运好了,苦练几年一定能够为国争光。” 陈珈没有理他,视线依旧集中在靶场,每一次射出的飞碟,在她脑中就像坐标网格上的一个个黑点。 原本是顾秀芳他们必胜的比赛,却因为她过于自信多加了一局而有了悬念。 陈珈只要还保持百分百的命中,顾秀芳他们就输定了。 李志军再次抬枪时,顾秀芳不满的说:“陈警官,没想到你枪法那么好,一点都看不出你是第一次摸枪。” 面对顾秀芳的质问,陈珈随口说了句,“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我都忘了出自第几回。”除了李志军,没人听懂陈珈要说什么。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她这话既嘲讽了顾秀芳,也告诉李志军,她不仅看过红楼梦,还能倒背如流。请他以后别拿曹先生对薛宝钗的描述来形容她。 四局过后,陈珈他们队险胜。 李志东拿出冰箱里的饮料庆祝,李志军抛下顾秀芳,独自朝山林走去。 顾秀芳大声问:“志军,你要去哪?” 李志东替他回答:“抓石鸡啊,我可是第一次喝石鸡粥,一会儿别让我失望。” 顾秀芳咬着牙走了,她讨厌所有高高在上的人,要不是命好,他们又怎么能这样侮辱她…… 五十七、别样的追求 李志军独自步入山林,顾秀芳气呼呼地跑回别墅。李志东开心的说:“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可别小看顾秀芳,我们家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这话不用他说,陈珈也能看出李家的事儿不简单。一个跟了大哥的女人为什么能以二哥女友自居?李志军会是一个被家族,被道德绑架的人吗? 陈珈突然笑了,她凑近李志东轻声说,“看天色一会儿要下暴雨,当你二堂哥从林中走出来时,忽然被枪击中,你说他会和狗一样嗷嗷逃走,还是就此倒地不动?” “若你二堂哥出事,我们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顾秀芳和你大堂哥头上,只要他们家一乱,还怕公司没有你的份?”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顾秀芳没有收起的枪支,“上面没有你的指纹,任何人都可以是凶手,想不想试试?” 李志东顺着陈珈的假设往下一想,竟觉得很有可行性。山那么大,工人都在忙着做晚饭,电闪雷鸣外加瓢泼大雨,谁知道李志军怎么出的事儿。 看到李志东开始出神,陈珈明白这人在思考她的提议。每个人心底都潜藏着一个杀死他人的恶意,只看敢不敢而已。看起来一团和气的李家并不平静,她肯定王强案中那支消失的配枪是被李志军重新放回案发现场的。 理由,她的直觉就是理由,一个富二代跑来干刑警也算一个理由。 傍晚时分,憋了一天的暴雨终于狂倾而下。 李志东不顾劝阻非要开车回云州。陈珈觉得他是落荒而逃,也许她走后,李志东真的拿起枪对准了树林,却在几秒后意识到射杀一只狗和射杀一个人完全不一样。 警察可以杀人,那是国家赋予的权利。如果他开枪,指不定死的人是谁,官和商,永远都有区别,但愿李志东想到了这一点。 李志军没有出来吃晚饭,据说淋了雨在房间里休息。 顾秀芳语带嗔怨的给陈珈盛了碗石鸡粥,只说李志军淋雨全因这碗粥。 陈珈端起粥闻了闻,一句太腥,就将粥搁在一边根本不碰。顾秀芳正想发作,李志军的大嫂附和说,“确实太腥,我也不爱喝。” 饭桌上唯一的男士----李志国,只见他沉默地将粥喝完,轻声说了句,“还不错。” 陈珈正眼看了看李志军的大哥,好奇他为什么选在这种时候支持顾秀芳,难不成两人是真爱?李家的事儿,果然复杂。 顾秀芳很委屈,一直憋着才没让眼泪落入碗中。 陈珈不同情她。少年贫穷可以埋怨家庭,可是成年之后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不是一个逼良为娼的时代,顾秀芳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再苦也只能忍着。 说起为生活所迫,陈珈变成今天这样儿,不也是自己的选择?从一个在校大学生变成毒~贩追杀的目标,她又能怪谁? 饭后,李志军大嫂安排陈珈住在一楼客房,顾秀芳也住一楼,两人的房间一左一右正巧位于楼梯两侧。 外面还在下雨,陈珈端着盘水果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后的李志军。她正疑惑着是不是走错了,李志军伸手就将她拖入房间抵在墙角。 陈珈用水果盘小心地隔开了两人的距离,“你要干嘛?” “我们家的事儿,李志东应该跟你说了吧?” 陈珈眨了眨眼睛,难怪李志军不解释,他对自己的堂弟很了解啊!知道那人是个大嘴巴,“兄弟俩睡一个女人?他说了,解释得非常详细。” “你真这样想?” “我的想法很重要?” “你听着,我根本就没有碰过顾秀芳。” 陈珈瘪瘪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脸无辜的问:“我们换个姿势说话好不好?这样子好奇怪。” 被一个男人抵在墙角本该是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可惜李志军身高有限。两人除了距离近点,根本没有这个姿势应该有的暧~昧感觉。李志军放开杵着墙壁的双手,“过去坐吧!” “要吃吗?”看着陈珈递过来的水果,李志军愈感挫败。这女人是太过聪明早已洞悉了他的用意,还是根本不在乎他这个人? 他道:“在一次行动中,顾秀芳被我们小组救出。那是省厅布置下来的专项行动,按规矩要将顾秀芳遣送回老家,可她死也不肯说出老家在哪里。” “当时的警队队长让我和她套近乎,我伺候了好几天才知道她不愿回家的原因。她的生母跟人跑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嗜酒如命的继父,如果把她送回去,等待她的命运不是被继父打死,就是被继父糟蹋。” “我该怎么办?”无奈的摇头后,他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主要做建筑施工,为她安排一个容身之所对我来说并不太难。为了让她将来的日子能过得更好,我还掏钱让她去念书……对我而言,她的事儿到这已经完了。” “一年过后,大哥来找我,说大嫂发现了他在外面有女人,并让他和这个女人断了。才听说这事儿,我觉得很荒唐,不过是个女人,断就断了呗,找我干嘛?大哥吞吞吐吐好长时间,告诉我这个女人是顾秀芳,为了瞒过大嫂,他说顾秀芳是我的女朋友……” “李家,听着姓李,但工地上的负责人有一半是大嫂老家的亲戚,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稳住大嫂。李家在云州的根基不深,经不住闹,工人只要罢工一天,李家就得面对几十万的损失。” 陈珈问:“你以为你大嫂一直不知道?你不会那么天真吧。” 李志军苦笑一声,“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但从不戳破,我觉得她想用这事儿折磨我哥一辈子。” 折磨你哥?陈珈想了一会儿,“顾秀芳喜欢的人是你,很乐意配合你演戏,但她却是你大哥喜欢的女人,你大嫂就这样看你们兄弟俩和顾秀芳演戏?有钱人真会玩!” 李志军苦笑一声,“顾秀芳的事儿,你不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志军聪明的没有继续追问。顾秀芳的事儿,利用好了可以让陈珈嫉妒,利用不好就是搬石头砸脚,他显然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要休息了。” “当然有事,我特意过来帮你按摩的。像你这样用枪,如果今夜不帮你按一按,明日保准你手痛的抬不起来!” 陈珈是觉得肩膀有些隐隐作痛,见李志军说的那么认真,不禁问:“那么夸张?要怎么按?” “最好先去洗个热水澡,舒筋活络之后,按摩可以有效缓解酸痛。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就这样坐着,等我按摩之后再去洗澡。” 陈珈看了看柔软的大床,又看看模样老实的李志军,轻声说:“我想先洗澡。” “毛巾都是新的,睡衣也是。” 说着,李志军坐到窗边的沙发上,背对着陈珈开始看雨,那模样一点威胁性都没用。说起做事,他的优秀之处就在于对度的掌握,只要把事情交给他处理,他从能把事情处理的刚刚好,怎么看都是你需要的那种结果。 昨天夜里,他没有碰陈珈,这是筹码。他用这种行为赢得了与陈珈同处一室不遭防备的待遇。 李志军的按摩手法很专业,陈珈警惕防备的心理在舒适的按摩中渐渐放松。似乎不提王强,他们之间就能和平共处。 半个小时后,李志军走了。陈珈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同往日一样拿出手机翻查有没有吴修的信息。 答案依旧是失望,吴修好似消失了一般。叹息数次之后,她按吴修的要求认真汇报着每天的日常。 “我弄清王强的死因了。案发当天,他从肖某口中问出了上家的情况,猜到肖某的上家一直受黑警保护。每次交易,为了确保交易人不是警方的卧底,也没有被跟踪,青溪市内所有交易都在黑警监控下完成。小范负责云州市内的监控,他担心王强会顺藤摸瓜找出他,这才动手夺枪。” 打完这段文字,她心有不甘地在结尾处添了一句,“李志军待查,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按下发送键,她满心期待的看着手机。这一次,吴修该回复了吧!最起码要告诉她,小心李志军,注意安全……手机一直没有动静,她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山上骤降的气温将她冻醒,只觉全身发冷,还没有好透的脚踝更是感到钻心的疼痛。她穿上拖鞋,一瘸一拐的朝二楼走去。李志军的房间在楼上,她得去找瓶药油来揉脚,火辣辣的感觉怎么都比风吹骨头疼的感觉好。 昏暗的壁灯照亮了楼梯两侧,借着灯光,她慢慢地朝二楼走去。走到楼梯拐角时,没留意脚下,不小心被地毯突出来的一个皱褶绊了一跤。原本就疼的脚踝,被这么一撞,差点儿逼出了眼泪。 她抱着脚蹲在地毯旁,暗骂工人做事儿不认真。本该沿着楼梯平铺的地毯已经凸起一块,难道没人看见吗? 突然,楼下传出了开门声。陈珈探头朝楼梯口看去,只见身穿吊带真丝睡裙的顾秀芳正朝楼梯走来。她可不愿被顾秀芳见到这般狼狈的模样,连滚带爬的躲在了楼梯拐角的欧式廊柱后面。 顾秀芳很熟悉这栋屋子,迎着幽暗的灯光,她无声无息的走上二楼。 陈珈还在琢磨着,这人穿那么少要去干嘛?却见李志军开了房门,快速的将顾秀芳拉了进去。 原本疼痛的无比的脚踝在那一瞬似乎不疼了,一种新的感受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她蜷缩着身体躲在阴影处,内心茫然地像个什么不知道的孩子。 五十八、不归 暴雨过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山林里的鸟儿不等天亮就叽叽喳喳的开始在枝头嬉闹。 陈珈没睡好,吴修,李志军,白嘉祥,三个人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晃悠。吴修不管她,李志军骗她,白嘉祥是杀人凶手……生活在这样几个人中,她怎么睡得好? 返程时,李志军哥嫂先走,顾秀芳不出意外的和他们一起。看见她坐副驾驶座上,陈珈一言不发地坐在后座。 下山不久,李志军在加油站把顾秀芳送上了青溪开往云州的客车。他对在车内等待的陈珈说,“她走了,你坐朝前面来,我们好说话。” 陈珈眼皮都不抬一下,完全无视他的要求。他只得从前座移到后排,温柔的问:“又怎么了?昨晚还好好的,谁惹你生气了?不说话?那我当你吃醋了。” “吃醋,你配?” 李志军僵了一下,这人说话一如既然的不好听! “行,我不配。杂事抛开不说,作为你的同事,不至于一路都要给我脸色看吧!” “你说得对,所以我坐你正后方,这样你就不用看我的脸色了。” “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如果是我错了,以后我都不会烦你。” “我看见顾秀芳进了你的房间,半夜里。” 李志军一下子就慌了,“她昨夜确实来找过我,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以为我会想成什么样儿?她来找你睡觉?你们见面不足五分钟,这点儿时间够干嘛?虽然她打扮的挺清凉。” 李志军松了口气,“你都清楚还那么生气干嘛?” “谁说我生气了,我只是有些怕你。顾秀芳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人,她能在你们家那么多年没被你大嫂赶出去,谁给她撑腰?为什么你会心甘情愿的站在她背后?因为你需要她,她是埋伏在你大哥身边的棋子。” “通过她,你可以了解公司运作情况。还能利用她给你大嫂造成麻烦,让你大嫂的娘家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也怪这女人心术不正,需要依仗你来获取地位。” “她要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你大哥和她不会有结果,你的承诺也不可靠。等她熬到三十,你平步青云的时候,你们兄弟俩正好权钱结合,互惠互利。而她,不过是你大哥穿惯了懒得丢的旧衣服,是你利用完随手可弃的棋子。” 李志军笑眯眯的听着陈珈分析,问:“你就因为这个而害怕我?” “是,你心机太深,我不敢相信你。” “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去做。说吧,你想要什么?” 李志军对陈珈很认真,即便知道陈思源是一个“社会关系复杂”的女人,也不影响他这份认真。他认为,征服陈思源就是一种挑战,他接受这种挑战。 为什么顾秀芳出现时,他没有第一时间解释,而把解释权让给了对他心怀不满的堂弟?为什么打飞碟比赛时,他要容忍顾秀芳耍心机,明知顾秀芳不是第一次接触枪支,却容忍了比赛的不公平? 爱情是双向的,他想利用顾秀芳来揣摩陈珈的态度。从陈珈刚才的表现来看,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一点点,起码让这个女人说出了“你们见面不足五分钟,这点儿时间够干嘛!” 陈珈以为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听在李志军耳中却是另一种解读。她在乎他,若不在乎,五分钟,又或五十分钟,根本不重要。 李志军很开心,他问出“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 “怎么样”包含了很多东西。珠宝、名车、甚至房地产。陈思源不是爱钱吗,在这个被欲~望充斥的世界里,物质是他最好的承诺,甜言蜜语是包裹物质的糖衣,他不信自己追不到陈思源。 李志军势在必得的姿态让陈珈有些反感。 她喜欢钱,但不喜欢用感情换钱。无论她有多像陈思源,她们毕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了不让李志军起疑,她问:“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李志军鼓励的看着她,“只要我能办到,都可以!”他喜欢直接的女人,讨厌那种想要钱却说根本不在乎钱的女人。他不担心陈珈狮子大开口,就担心她要的太少。在他看来,陈珈今日要走的一切,总有一天会成为他们共同的财产。 “我要你说服家里人放弃青溪的项目!” “啊!”李志军费解的看着陈珈,“你不接受我可以直说,没必要提这种要求。” “只要你能办到,我就是你的女友。” “你是认真的?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我不喜欢青溪,还不够吗?” 李志军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这一刻的感受。 陈珈就这样看着他,清澈的眼底写满了话语。不是喜欢我吗?不是让我相信你吗,把这事儿办好吧!办不好就别拿喜欢说话…… 若其他女人敢对李志军摆出这种姿态,他一定掉头就走,谁爱找谁去,小爷不伺候。陈珈不同,她这种爱答不理的姿态偏生惹得李志军心痒毛抓,怎么也做不到扭头就走。 几分钟后,他妥协了,“这事儿有点难,我试试看。如果搞不定,你真就不理我了?” “不会啊,我们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不理你。” 李志军没辙了,青溪的项目从立项开始就一直意外频出,也许真该让家人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在这儿开发项目。 他发动汽车,问赖在后座不愿上前的陈珈,“你怎么知道顾秀芳来找过我?” “脚痛,找你拿药油。” “好些了吗?” 说起这个陈珈就气,恶狠狠地说,“要你管!” 李志军暗笑一声,没有答话。只怕陈珈永远不知道,她每日尽力模仿陈思源时,那份属于陈思源的性格也在渐渐地影响着她。 天擦黑时,后座熟睡的陈珈被汽车喇叭声给惊醒。她伸头看看两旁拥堵的车辆,问:“还没有到云州?” “前面出了交通事故,有点儿堵车。” “为什么不和来时一样走老路?” “老路太颠簸,我怕影响你休息。” 陈珈这才发现身上盖着李志军的外套,车里的空调也开到了最小,“谢谢,昨晚脚疼的厉害,没怎么睡!” “跟我那么客气干嘛,我只是担心你睡了那么长时间,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哎,”陈珈叹息一声,“你有没有意识到这几天好太平,都没有案子,晚上居然可以按时睡觉。” “别……” “怎么了?” “这种事不能说,一说就会接到案子。” “那么巧,不会……”陈珈还没把话说完,李志军的电话响了,“喂!恩……好……好……高速路口见。” “真有案子了?” “恩,死者我们认识,我让组员先过去。” 李志军在警队管理着一个小组。接到报案后,组员发现死者是李志军的朋友,关系一般,按规定不需要回避,他们便接了这个案子。 “你朋友,我认识?该不会是前天那群人中的谁吧?” “恩,记得你说一个人性取向有问题吗?” “记得,死者是那个络腮胡子?” “不是,死者是那个把手放在络腮胡子大腿内侧的男人。络腮胡子姓赵,艺术世家,云州好几家画廊是他开的。死者姓沈,我通过赵某见过几次,听说是个才子,他的作品一直放在赵某的画廊寄售。” “案发现场在哪?谁报的案?死因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从陈珈口中问出。询问这些问题时,她整个人因为有案子而变得非常兴奋。 “陈晨在高速路口等我们,具体什么情况去了才知道。” “陈晨是谁?” 李志军瞥了陈珈一眼,忽然有些感动,她能记住自己的名字真是不容易。 “陈晨,你喊人家法医陈。月牙湖案,王强案,都是你们一起负责的。”经他这么一提示,陈珈总算想起陈晨是谁了,他如果回来了,是不是吴修也回来了?难怪不回她信息,定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高度路口,法医陈提着两个箱子气喘吁吁地走到了李志军车前。 “李警官,小陈,好久不见。” 陈珈看了看法医陈身后,问:“吴教授呢,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这次就我一个人回来,吴教授还留在当地。我今天中午刚到,还没换衣服就被通知出警,真累啊!” 陈珈没接话茬,失望地看着窗外发呆,吴修这是要干嘛?躲在暗处详查白嘉祥吗? 法医陈看着李志军和陈珈,好奇的问:“你们去青溪办案吗?” 李志军笑眯眯的说:“没有,我带她去青溪玩。” 法医陈不掩惊讶的看着李志军,如果没理解错的话,两人这是在约会? 陈珈没有反驳,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种事情上。她的沉默让李志军心里乐开了花。如果可以的话,他不介意向全警队大声告知:这个女人是我的,你们都歇了心思早点儿洗洗睡吧! 。 五十九、自杀还是他杀 案发现场在城郊。这里早先是一个纺织厂,工厂搬迁后,一些艺术家把废弃的厂房改建成创作基地或展示厅。除了周末,这里基本没什么人,只有一大片色彩艳丽的涂鸦和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雕塑作品。 陈珈他们赶到时,尸体已被平放在地上。从旁边堆放的箱子和横梁上吊着的绳子可以看出,尸体是从横梁上解下来的。 最先赶到的110巡警开始对李志军讲述案件经过。 报案人是一家画廊的负责人,他和死者约好今天来取画。到了之后发现死者的创作室没有开门,打电话死者不接,担心死者出事,他用车上的撬棍撬开了创作室大门,入眼便见死者悬挂在创作室里的房梁上。 报案人赵某正与李志军热情的寒暄着,看样子是他主动说认识刑警队的人。李志军碍于情面,不得不接这个案子。 死者全名沈凌,职业画家。画廊主赵某乍见沈凌悬挂在房梁上,救人心切,直接剪开绳索将沈凌放了下来。确认沈凌死亡后,他才打电话报警,也就是说,案发现场被他无意间破坏了。 沈凌创作室的面积有一个篮球场大小,进门处放置着画框,画布,以及他的多幅作品。往里走到尽头,巨型书架与人物雕塑巧妙地分隔出一间卧室,和一间简易的盥洗室。 陈珈拍完照片,正打算收集检材,李志军通知众人收队。 “收队?我这儿还没有开始呢。”面对陈珈的问题,李志军道:“陈晨,解释一下。” 法医陈道:“尸体的死亡时间是昨夜九点到十点之间,尸体上暂时看不出他杀迹象,初步认定死者是自杀。” 沈凌若是自杀,死亡时间又在昨夜,报案人赵某似乎没有了犯罪嫌疑。 陈珈再次打量了一遍现场,问:“李警官,根据赵某的说法,他是撬门进入的创作室,门锁也证实了这一点。我只问一个问题,死者如何在大门外上锁?我们应该考虑有人到过现场,并伪造出死者上吊自杀的假象。” “过来,”李志军将陈珈带出了创作室。他用力合上铁门,指着挂锁的地方说,“这里原先是厂房,门锁都用最普通的挂锁,赵某撬锁的痕迹清晰可见。你拍照的时候只注意了门外,却没有拍门内。” 陈珈疑惑地拉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门内本该是锁的位置居然没有插销。这确实是她的疏忽,完全没考虑过,沈凌如果在室内要如何锁门。 “这……” 沈凌睡觉不锁门的吗? 李志军一直跟在她身后,笑着将合拢的大门拉开了一条缝。他从物证袋中拿出门锁,伸手穿过门缝从大门外面挂上了门锁。 “这是最常见的挂锁,我只需往下一按就算锁上了。”接下来,他把门合拢,从外面看的话,根本不知道室内有人。开门也是一样的方法,先拉开一条门缝,伸手用钥匙把锁打开,取下挂锁。 “沈凌每次出入都这样锁门,仅凭门锁这个疑点还不能证明沈凌是他杀而非自杀。” “可是,也不排除有人利用这一点伪造了现场啊!” “我只是通知收队,又没有说结案,自杀还是他杀,尸体是最好的证据,陈晨那儿今晚就可以给出答案。” 陈珈一脸不情愿的接受了李志军的说法,随法医陈与尸体一起回到了警队。两人刚把尸体放好,一个警官提着两盒饭走了进来,“这是组长让我送来的,今天辛苦你们了……” 法医陈高兴地接过盒饭,“谢谢啊!中午就在客运站吃了碗面,真把我给饿坏了。小陈啊,我跟你说,出去这十多天,我最想念的就是队里的食堂,外面的饭菜实在太难吃了。” 陈珈拿到盒饭并未打开,她的视线一直放在沈凌的尸体上。前天晚上还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自杀,没理由啊! “哟,这不是食堂的饭菜,估计我沾了你的光。” 陈珈打开饭盒看了看,蚝油芥蓝,腊味双拼,素炒西兰花外加几块白斩鸡。这确实不是食堂能有的菜色,应该是李志军特意让人去外面买的。 “我才走了几天,队里怎么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儿!你和李警官在一起了?” “没有。” “他追你?” “恩。” “听说他家挺有钱的?” “恩。” “有钱好啊,哪天不想干了还可以回家啃老。我就不行了,活多钱少,车房都得靠自己挣,也不知那天才能找到女朋友。家里老人不病还好,若谁生了什么大病,我只怕把自己的卖了也赚不到住院的钱。” 法医陈絮絮叨叨的跟陈珈倒着苦水,本以为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怎料出差几天就有了竞争对手。若是其他人还可以尝试争取一下,李志军就算了!队里也就白队和他的竞争力差不多,其他人根本就是炮灰! 陈珈有些厌烦的打断了法医陈,“你父母生病了吗?我觉得你是杞人忧天。” “这怎么会是杞人忧天?这是居安思危。小范你知道吧,他母亲心脏有问题,几年前队里还捐过款给他。” 这是陈珈第二次听说小范母亲有病。第一次在医院,小范受伤抢救,白嘉祥只接了他父亲过来,说他母亲心脏不好,不敢把这事儿告诉他母亲。 结合法医陈先前那番话,陈珈大概知道了小范沦为黑警的原因。他缺钱,他的工资肯定无法支付母亲的医药费。 知道这一点,陈珈明白该下一步要从何入手了。只要小范收过黑钱就一定会留下证据,他是警察,不会把钱藏在家里,也不敢把钱转移给亲眷。作为技术人员,在网银如此便捷的今天,他一定会利用技术所长将钱藏在网络之中。 法医陈敲敲桌子,打断了陈珈的思绪,“吃完了吗?我这里可以开始了。” 陈珈一抹嘴随着法医陈走进解剖室,直觉告诉她,沈凌一定不是自杀。 看惯了吴修干活的模样,她有些不能容忍法医陈的磨蹭。真想自己操刀去解剖沈凌的尸体,也不知拿刀和拿枪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等了很长时间,法医陈才得出一个,“死者系自杀而亡。” “你确定?” “不要怀疑我的专业水平。” “你能不能看下死者生前有没有遭受过性~侵。” “性~侵?” “恩。” 法医陈把拉开一半的手套又戴了回去,“你的意思是死者是同性恋?还是……” “同性恋。” “他虽然留着长发,不代表他的性取向会有问题,你是不是太主观了一点?” “我认识他。” 法医陈愣了一会儿才说,“你认识死者?按理应该申请回避。” “你理解错了,我在社交场合见过死者和男性友人态度亲昵,我和死者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法医陈将死者从解剖台上翻了过来。这是他第一次检查男同性恋的尸体,心理上难免有些不适,对上陈珈好奇的视线,他道:“你可以转过头不看吗?我不太习惯……你懂的。” 陈珈乖乖地转了过去,嘴里却说,“我不懂!” 几分钟后,法医陈说,“死者生前未曾被性侵,你可以帮他按个指纹填写报告了。” 陈珈对这个结论很失望,她悻悻地抓起死者的右手食指就朝印泥戳去。“喂,你都没说过他右手食指有伤?而且他的指头为什么会黏黏的?” 法医陈看了看陈珈说的地方,“伤口虽然很深,但面积不大,这不影响自杀结论。那黏黏的物质应该是创口贴被撕下后的残留物。” “怎么会不影响结论,这是他杀,不是自杀。” “为什么?” 陈珈从一旁的勘查箱里拿出了死者上吊的绳子,隔着证物袋说,“你看绳结,这是登山结,这种系法在攀岩时不容易散开,从绳头可以看出系绳结的人惯用右手。” “再看死者的手,”陈珈拿起法医陈的报告看了看,“17cm的创口,深可见骨,新伤,对不对?” 法医陈点点头,反应很快的问:“你的意思是这个绳结不是死者所系,因此断定死者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可是死者的伤口贴过创口贴,或许他系绳子的时候创口贴还在。这样的话,伤口和绳子不用直接接触,这也可以解释绳子上为什么没有血迹。” “不对,”陈珈否定了法医陈的推测,“这个伤口很深,就算有创口贴保护,死者也没有力量将绳子系的那么紧,无论如何用力,他都绕不开受害的地方。再说了,创口贴呢?一个要自杀的人为什么要撕掉创口贴?” 陈珈的质疑,法医陈没法回答。 他道:“自杀需要一个心理过程,也许死者很早就想自杀了,并为此准备好了一切,只不过昨夜才下定决心赴死。” “那你告诉我,一个昨日下定决心要自杀的人,为什么要打电话约画廊主上门取画?” 法医陈耸耸肩,反问:“假设是他杀,你要如何才能让一个大活人不做挣扎,乖乖上吊?”说着,他转身就去柜子里拿工具,“我可以申请做血检,白队问起时,你自己去解释。” 。 六十、夜访现场 法医要求为死者血检为什么要找白嘉祥解释?陈珈可不乐意听到他的名字,她对前夜被灌醉的事情至今不能释怀。 和死亡相比,失贞不是大事儿。可她真没有想过要和李志军发生什么,一旦两人的关系变了,她还能冷静分析李志军为何要冤枉王强吗? 很快地,她把思绪转了回来,“案子不是李志军负责吗?和白队有什么关系?” “白队是副大队长,新增的检测会涉及到队里的经费。你不知道队里很穷吗?白队一直强调能不做的检测就不要做。” “这样啊!我想去现场,今天的勘查太过仓促,很多地方都留有疑问。” “你这人也真是的,为什么偏要往谋杀方向思考?” 陈珈瘪瘪嘴,轻声说,“自杀多无聊,浪费我的时间。”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不愿意看人枉死。” 法医陈抬头看了看钟,“案发地在城郊,现在都半夜了,明早我陪你去吧!” 宿舍里,陈珈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下午在车上睡了太长时间,现在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案子。闭眼数了一千只绵羊,她的精神依旧亢奋,只得起身离开了宿舍。 “司机,城郊纺织厂。” “三百,去不去?” “为什么那么贵?” “姑娘,出城不开计价器,这钱包括了回程的返空费。” 陈珈犹豫了一会,咬咬牙道:“走吧!” “大半夜的,你去那儿干嘛?” “办案。” 司机回头看了看刑侦大队的招牌,歇了和陈珈说话的心思。出租车开到厂区大路就停了,“警察同志,你自己找地儿,我对这块不熟,黑灯瞎火的,进去了不容易出来。” 陈珈抄起包里的手电就朝沈凌的创作室摸去,迷路这种事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生活中。 司机看着黑漆漆的厂区,好心的问了一句,“警察同志,要我在这等你吗?回程只收两百。” 两百块,陈珈瘪瘪嘴,要知道先前那三百块已经够她吃半个月了。现在是四点,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她可以坐公交车回去。 她晃着电筒朝司机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沈凌的创作室离厂区大路不远,陈珈抄小路过去,她记得那儿的警戒线拉得比较低,可以不要弯腰就跨过去。沙沙的走路声在黑夜里特别明显,她刚走到创作室一侧就看见墙上的窗户那儿透出了几缕光线。 很快,整栋建筑又沉浸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先前那几缕光线好似根本没有存在过。陈珈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沈凌的创作室中一定有人,那几缕光线就和手电的光线一模一样。 什么人会深夜造访一个四处拉着警戒线的命案现场?如果不是警察,肯定就是凶手。 陈珈后悔让出租司机先走,她既没本事进去和凶手搏斗,又没有交通工具可以离开,这下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后,她找了一个可以看见创作室大门,又能隐蔽自己的角落猫着。一心想等凶手出来时,记住凶手的长相。 好容易找到地方,刚站定就想扇自己两个耳光。黑灯瞎火的,月色也不给力,除非等到天亮,否则根本看不清凶手的长相。扭伤的脚踝被夜风一刮又开始痛了,她掏出手机开始找人求救。 吴修远在天边救不了她,唯一可靠的人居然是李志军,而她竟没有留下李志军的电话号码!真有种作死的感觉,不得已,她拨通了白嘉祥的电话。 “嘟……嘟……”电话已经接通。她暗自祈祷,白队千万要接电话,别睡着好不好!电话那端的传来的“嘟嘟”声在寂静的深夜有些刺耳,除此之外,她隐约还听到另一个声音,好像……好像……手机震动的声音。 为什么会有手机震动声?感觉这声音似乎很近,她顺着发声的方向看去。前面已经说过,创作室由老式厂房改建而成,红砖圆顶的厂房被人为隔成两间,一间承租给了沈凌,还有一间空置。 陈珈面朝沈凌的创作室,背贴空置那间房屋的墙壁,前后都没有人影,唯一能够发声的地方似乎在头顶。她慢慢抬头往上看,一个黑影就像建筑物上的雕塑般正低头凝视着她。 “啪嗒,”陈珈的手机被吓掉了。她一动不动的盯着黑影,发现黑影并没有动时,她慢慢地从墙角往外退去。 “这种情况下你以为自己跑得掉?”黑影发出的声音惊得陈珈失声大叫,“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惊醒了沉沉的黑夜。 白嘉祥从容地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轻声说,“那么瘦的人,声音倒挺大,继续叫吧,如果你觉得有用的话!” 尖叫声戛然而止,陈珈看着白嘉祥,颤抖的问:“为……为什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嘉祥捡起陈珈掉落的电话,好奇的问:“大半夜的,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陈珈抢过电话,气呼呼的说:“沈凌创作室里的人是你,听见汽车声后,你躲在暗处想知道来人是谁。你是故意吓我的,对不对?” “反应挺快,不害怕了?刚才是谁在尖叫?” “大半夜的有人躲在屋顶上看着你,能不害怕吗?” “既然知道是半夜,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一个人来?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危险?” “你不也大半夜才来,这又不是你的案子。” “白天有事,夜里才有空过来,队里的案子我都要负责审核。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这是我的准则。”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沈凌的创作室。大灯一盏接一盏的陆续亮起,陈珈总算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事必躬亲,你不怕累死。这是不信任下属的能力,还是只针对李志军?”这样的质疑,陈珈本人万万不敢说。可是假扮陈思源的时间长了,她知道陈思源的性格一定敢这样问。 白嘉祥饶有兴味的看着她,“几天之前你是不会这样跟我说话的,发生什么事儿了?青溪好玩吗?” 这才是真实的白嘉祥,似乎一切事物都他的掌握之中。想到他卑鄙的灌酒行为,陈珈道:“如果你不灌我喝酒,李志军没有机会把我带走,青溪是否好玩,不应该是你告诉我吗?” “我灌你喝酒?不是你主动找我搭讪?” “你……” 陈珈被堵得哑口无言。这人一旦揭开温文尔雅的面具,他比李志军还要难缠。后者对她有感觉,什么事儿都会让她三分。这人却一直清醒的算计着,想到他是吴修口中的凶手,她立即闭嘴,将注意力放在了沈凌的创作室中。 灯光将创作室照的一览无余,沈凌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一定有证据能够证明一切。 白嘉祥抱手站一旁远远地看着。陈珈知道他已查勘过现场,现在这样是在考察她的能力。 一个小时后,天色大亮。 白嘉祥问:“得出结论了吗?” “他杀。” “为什么?” “死者的手机还在充电。画架旁有很多颜料,这些颜料看似干了,其实只是表层被风干了,里面全都是稀的,应该是死者新挤出的颜料。画架上只有画板,没有画布,这与新挤出颜料的行为并不相符。” 说到这个,陈珈解释了一下画家在创作油画时,职业画家一般不会选择商店里的画布画板,他们觉得质量太次。职业画家喜欢自己制作画布画板,在缺乏灵感,又或者身心疲乏时,他们会花大量时间将画布黏贴在画板上面,以待创造时使用。 也就是说,画家放在画架上的画板一定贴有画布,不会是空空的画板。谁会在空空的画板旁边挤出那些多用于填色的颜料? 接着,陈珈示意白嘉祥走到画架面前,“你看画架的角度,还有画架旁冷却的咖啡,死者肯定在创作什么?” 白嘉祥看了看画架对准的方向,那里除了几个散落的空箱子外,还有一个白笔画出的人形。 他道:“入夜后,死者将手机放在枕边充电,又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画架面前想要画一幅画。结果他什么都没有画,而是把自己吊在了画架前方的房梁上?” “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但不排除死者突然意识到自己灵感枯竭,再也无法创造出好作品,一时情绪失控选择自杀。” “不,这是谋杀,我还有理由。” “愿闻其详。” “白队,你会抽烟吧?” 白嘉祥点了点头,不明白陈珈为什么会问起这个,他已经戒烟很多年了,她根本不曾见过他抽烟。 “还记得饺子馆那个双尸命案吗?你去到李红霞的房间就说她会抽烟,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的,直到我看见这个现场。我会画画,知道画家挤好颜料是为了填色,说明他之前就已经画好了草图。但画架上没有草图,凶手定是担心警察从草图上看出什么,这才将原来的画板画布匆匆拿走,随便拿了一个画板放在画架上。” “同理,你会抽烟,你对烟味敏感。这是我们进入旅馆后,你知道李红霞会抽烟,而我却怎么也想不出理由的原因。” 。 六十一、摊牌 “你会画画,刑警学院还教油画?” 白嘉祥意味深长的质问让陈珈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相信陈思源的资料上定没有学过绘画这一条,她道:“白队,也许资料上的陈思源和现实中的她会有一定差距。” “差距还挺大,陈思源居然会开车!”又一桩陈珈的疏漏被提起。全国交警早已联网,陈思源有没有驾照只要打个电话去交警部门问一问就能知道。 金色的晨曦盖过了创作室的灯光,陈珈仔细揣摩着白嘉祥的话语,这是要干嘛,摊牌吗?她道:“陈思源或许有很多事儿看着不对劲儿,但绝对没有坏心。” 白嘉祥突然伸手抬起陈珈的下颌,“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眼眸,陈珈轻声说:“王强,他死得太突然了,整件事都怪我,若没有这事儿,陈思源不会留在警队。” “是吗?那你告诉我,‘陈思源’为什么会来警队?”白嘉祥凑近了陈珈,近到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在了脸上。两人的鼻尖似乎触碰到了一起,看着白嘉祥漂亮的面容,除了压迫,陈珈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她脱口而出道:“地铁卧轨女死者是‘陈思源’,她主动约我见面,可我不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我……我好奇自己同她的关系。” 白嘉祥的瞳孔因为这话猛地收缩起来,不待他发问,陈珈接着道:“我没有骗你,我来这里只是对陈思源的身份好奇,却不小心卷入了月牙湖风景区的案子。” “这么说,你看见了夹墙后面的东西?” 要不要相信白嘉祥?时间容不得陈珈犹豫,她把心一横,大声说,“我知道夹墙后面是什么,我把看见的都跟王强说了……我发誓只要王强的案子一破,‘陈思源’肯定会消失在警队。” “你留下了到底是为了陈思源?还是王强?” “两者都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白队帮我拿到陈思源的dna记录!” 陈珈的话逻辑紧密,无懈可击。 白嘉祥收回审视的目光,语调沉重的说,“王强的案子哪会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忙里忙外是在忙什么?” “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 “说得挺好听,你先把手上这个案子破了再谈其他。” “那陈思源……”白嘉祥打断她,“你就是陈思源,不是吗?” 白嘉祥的认可好像搬走了压在陈珈胸口的大石,她长舒一口气,由衷地感谢着王强的在天之灵,也感谢自己的直觉。白嘉祥是杀人凶手,也是一个好警察。 “白队,我一定会尽力侦破这个案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了前面几个案子的铺垫,陈珈不认为沈凌的命案很难破。 “我给你四十八个小时找出凶手和证据。四十八个小时过后,若你一无所获,这个案子就按自杀结案。” “什么?为什么只有四十八小时,这不公平?” “公平?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死者死于他杀,你跟我提公平?案子是李志军的,他们组报给我的初步信息就是自杀,之所以能挤出四十八个小时给你,那是因为死者的双亲需要四十八小时才能赶到云州。” “我刚才说的一切都是证据啊!” “错,你说的都是猜想。法庭需要的证据是能够证明犯罪事实,不需要经过复杂推理,不需要和其他证据结合就能成立的证据,你有吗?” 陈珈没有这样的证据,她只有关于沈凌命案的推理。 “你是队长,你认可了我的推理,只要你开口定性为他杀,李志军他们一定会详查。” 白嘉祥揉了揉陈珈的短发,“你以为李志军会听我的?你应该知道沈凌的背景,凶手或许就藏在李志军的朋友圈中,那圈子非富则贵。李志军会为了一个画家去责难那群人?好好想想吧!” “那怎么办?我一个人查?” “这是肯定的,若你连这种小案子都搞不定,凭什么替王强伸冤?再说了,李志军对你那么上心,很多事儿利用他的资源岂不更好?” “我……对不起,我做不到利用别人的感情到达目的。” “是吗?你不会,陈思源会,警队只需要陈思源。” 沈凌空旷的工作室中,白嘉祥平静至极的话语让陈珈听得遍体生寒。这是威胁,白嘉祥想要她成为一颗棋子,至于棋子用在何处,现在是李志军,将来也许是吴修。 沉吟了一会儿,她佯装听不懂白嘉祥话里的深意,故作轻松的问:“四十八小时破案,若我真的办到了,你能协助我替王强伸冤吗?” “等你破了案再说。” “天亮了,我们回警队吧。” “那么着急干嘛?你怕我,为什么?” 陈珈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白嘉祥的洞察力实在惊人。就在前一秒,她意识到白嘉祥既是警察也是杀人犯,她确实怕了,害怕被白嘉祥无声无息的杀死在沈凌的工作室中。 “我想查清王强案,却不想被你威胁。听陆宁说,你和李志军不太对付?” 说谎这种技能,陈珈无师自通。她明白仅凭谎言很难取信白嘉祥,后者是警队最好的审讯者,要让他相信,最重要的是表情。这难不倒陈珈,模仿一直是她的强项。 “傻瓜,这怎么会是威胁。陈思源无父无母,如果你愿意,可以假扮她一辈子。” “我不会假扮她一辈子,也不会告诉你我的身份,别想套话。” 白嘉祥笑着走出了沈凌的工作室。 陈珈故作镇定的紧跟在他身后,并暗自庆幸能够证明她真实身份的一切证件全部都在吴修那儿。今夜之后,无论说话做事都得小心,千万不能让白嘉祥知晓她和吴修的关系,更不能透露出一丝一毫她知道白嘉祥是杀人凶手之事。 两人从沈凌创作室往外走了五百多米才在另一家颇有名气的雕塑工厂看到白嘉祥的汽车。 “白队,为什么要把车停那么远?” “别忘了昨夜我是如何发现你的?” 一听这个,陈珈暗恨自己缺少社会经验,忘记了在人烟稀少的厂区,但凡车辆驶过就会发出巨大的声响。更别提出门那会儿,她脑子里只有案子,完全没有想过案发现场有人该怎么办? 白嘉祥不同,他把车停在远离案发现场的地方,这样能将车辆噪音减弱到最低,同时还隐瞒了来此的目的。 如此滴水不漏的行事方法,如果被用于犯罪,吴修将如何面对?他真的能找到白嘉祥杀人的证据?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反侦察能力绝对和破案率成正比。 警队停车场,陈珈刚下车就被李志军叫住。她惊讶的看着白嘉祥,为什么会在这儿偶遇李志军,他掐着时间来停车啊!对上陈珈费解的眼神,白嘉祥道:“他一会儿要找我汇报案情,我自然会支持他的工作,如何把自杀案变成谋杀案就靠你了。” 靠我?为什么靠我,沈凌是自杀还是他杀关我什么事儿,我只不过无聊喜欢破案而已…… 这种话可以想,却不能说,按她和白嘉祥的约定,沈凌命案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案子。她要通过这个案子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她有能力替王强伸冤。这是她留在警队的动机,取信白嘉祥的动机。 想到这个,陈珈突然伸手帮白嘉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种亲昵的感觉很像送老公出门的老婆。 白嘉祥错愕了一秒,随即说,“你真的很聪明。” 陈珈没有答话,她只不过想起了顾秀芳跑到李志军房间的那个夜晚。她不喜欢李志军,可在看见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的人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时,她依旧会感到了不舒服。 人性,大抵都是自私的。 李志军的面色果然不好,陈珈却像才看见他一般,平静地打了个招呼。 离上班还有那么一会,陈珈抓紧时间朝食堂走去,李志军紧跟在她身后,白嘉祥转身去了办公楼。 “你也没吃早餐啊,我请你吃。对了,昨夜好想打电话给你,可是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真是好玩,整天都和你在一起,却忘记了问电话号码。” 不过两句话,她就将李志军的满腹埋怨堵在了口中。让他暂时忘了停车场那一幕,一心只想知道,为什么她会想给他打电话。 “我昨晚去沈凌的创作室了,身上带钱不多,没让司机等我。怎知出租车刚走,我看着黑漆漆的案发现场就后悔了。既不敢进去,又没有交通工具离开,想打电话给你又不知道你号码,别提多可怜了!” “你打电话给白队了?” “是啊,我就只知道他和吴教授的号码。不打给他还能怎么办。” “我跟你说啊,沈凌的命案有蹊跷……”不等李志军发问,陈珈眉飞色舞的跟他说起了自己的发现,说完还不忘加一句,“白队夸我观察仔细,只是没有证据,我该去那里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推理呢?” 按李志军的想法,这案子肯定以自杀结案,所有证据都表明沈凌是自杀。可是,陈思源那么关注这个案子,如果告诉她这案子是自杀,她肯定会不开心。 “思源,听你这么一说,这案子或许真有隐情。不如这样,沈凌的父母还有两天才能赶到云州,这两天就让我私下陪你查一查那些疑点!” 陈珈故作关心的问:“白队那边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会,我跟他此案还有疑点就行!” “那个画廊主人是你的朋友,问他那么私密的事情会不会破坏你们的友谊?” “他只要没有犯法,我的所有问题都是在帮他洗清嫌疑。” 陈珈笑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就像排列整齐的珍珠那样耀眼。 “案子破了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 李志军刚走,陈珈对着面前的小米粥叹了口气。 白嘉祥真是料事如神,李志军真就把沈凌双亲赶来云州的这段时间作为破案期限。四十八小时,她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案? 。 六十二、走访 吴修曾对陈珈说过,任何案子都有犯罪动机。只有知道沈凌为何会死,才能找出杀害他的凶手。 李志军白天有事儿,特地让组员给陈珈送来一份整理好的资料。从资料上看,沈凌五年前才来云州发展,在此之前都在邻省艺术学校求学。 到了云州后,有媒体称他为画坛新秀,这种说法并没有得到同行的认可。同行看来,沈凌实力一般,只不过有作品刚好入了权贵的眼,被一群富商捧红了而已。 陈珈看过沈凌的作品,匠气太浓,缺少灵韵,同行对他的评价还算公允。就售价来看,他的作品价格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这对一个年轻画家而言确实有些虚高。 仔细看完了手中的资料,陈珈把犯罪嫌疑人初步锁定为画廊主赵某。理由无他,黄赌毒富,他在这件案子中占了两样。 首先,他与沈凌关系非常。沈凌是单身,他却已婚,两人之间会不会因为这个产生矛盾? 第二、沈凌的作品一直委托他寄售,他们之间的财务往来是否正常。他是看上了沈凌的作品,还是以此要挟沈凌长期同他保持不正当性关系? 最后一点,沈凌死于前天夜里九点到十点之间。赵某的不在场证明由其妻子提供,她称两人在一起看电视。 陈珈对此表示怀疑,赵某同妻子均为婚内出轨,很难想象这样一对夫妻会坐在一起看电视。锁定赵某后,她又翻了一遍沈凌的关系网,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那谁,你说什么是直接证据?” 正在整理报告的法医陈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陈珈是在问他后,仔细想了想说:“如果血检结果有问题,这份报告就是直接证据,证明死者系他杀而非自杀。”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血检那边的电话是多少,我打过去问问。” “算了吧,等那边出结果最少一周,除非是大案。” “办事效率那么低?” “不是很正常吗?” “有没有办法可以提前出结果?” “领导打招呼,或是队里的金龟与美男随便过去一个,他俩在检测那边特别受欢迎。” 金龟是李志军?美男是白嘉祥?陈珈杵着腮帮子郁闷不已,“照你这么说搞血检的是几个女人,我过去一点儿用都没有。” “正解。” “那该怎么办?自杀结案,等报告出来又跟家属说是他杀?” “那怎么可能,队里一旦确定了死亡性质,若无重大原因根本不会改变。” “我不信,死者家属后天就来认领遗体了,化验报告却要等一周才出来。你跟我说,这案子怎么定性?” “你认定了这桩案子是谋杀,所以觉得检测报告很重要。你想过没,不管有没有这份报告,李队那边都需要找死者的亲朋好友谈话,确定案件的属性……” “我懂了,这案子的关键是犯罪动机。警方找不到犯罪动机就无法锁定犯罪嫌疑人,即便检测报告有问题,案子还是会被定性为自杀。不行,我要再去一趟犯罪现场,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被我遗漏了。”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了,你忙吧!” 这是陈珈两天内第三次到案发现场。透过正午的阳光,她不但能看清沈凌工作室的每一个死角,还可以看见无数尘埃在空气中翻滚飞扬。 第一次到这里,她的关注点全部放在尸体上面,一心想知道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昨夜到这里,她所做的只是对白嘉祥证明了自己的推理----死者系他杀。 这一刻,她需要动机,只有找到犯罪动机才能找出犯罪嫌疑人。前往工作室的途中,她在脑海里回忆了无数遍案发现场,试图通过对案发现场的观察来揣测沈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瘦弱,神经质,有着艺术家的傲骨却不得不随着商人男友出席各种社交场合。 他也许知道自己的作品远不如肉~体那般吸引人,这才在卧室中放了一个瑜伽垫,想要通过锻炼保持体形。衣柜中的服装也全都是素色的t恤和造型前卫的牛仔裤。 沈凌不抽烟,作为厨房的隔间只有一个水槽,三盒咖啡以及一桶方便面。 陈珈很好奇沈凌和他的男友会在什么地方过夜,为什么沈凌的工作室中看不出任何供人留宿的痕迹。又或者沈凌的男友不止一个,他从不带任何人回工作室?那么拿走沈凌草图的人是谁呢? 公交车缓慢地朝城郊驶去,陈珈在这期间总算想明白了她该在案发现场搜寻什么。她要找一幅画,或者一块画板,那是创作室里唯一能令沈凌割破手指的东西。 明确目标之后,她在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那幅画。 一个跪地的男童向天使奉献出自己的心脏,在光明与黑暗交织的背景色中,金色的心脏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陈珈用手摩挲着画面,未曾干透的油彩中藏着一枚钻戒,画面中的白光就是钻石闪烁的光彩与沈凌画笔下的油彩交会而成。 油画的背面被割开了一个小口,戒指的戒圈牢牢地卡在画板之后。如此精细的活计让沈凌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右手食指上的伤口肯定因此而来。 陈珈拿出相机给油画拍照,接着又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取出戒指,将其对着阳光仔细打量。戒指内圈有刻字“shhmmsl0907”,她不太明白这行字是什么意思。字母是姓名缩写,数字是日期?如果sl代表沈凌,shhmm又是什么? 她对着戒指陷入苦思之际,李志军提着一个袋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张口就问:“为什么不锁门?” “啊!”陈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为什么要锁门?” “这里是案发现场,锁门是为了安全。你一个人跑来案发现场调查已经违反了队里的规矩,知道吗?” 李志军的话在陈珈那儿就是耳旁风,她献宝似得说,“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我觉得这是案件的突破口。” “吃午饭了没?”经李志军这么一提,陈珈猛然意识到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一门心思破案的她,根本没感觉到饿。 李志军强行拿走了陈珈手中的物证袋,用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占据了她的双手。 这里是城郊,温热的咖啡让陈珈感受到了李志军的用心,他定是一路快车才能让咖啡还保持着温热。感动之余,她冲他说了句,“小警察。” 李志军没听懂,“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这是陈珈第一次见李志军穿制服,笔挺的制服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他没有白嘉祥穿上制服的那种威严感,却有着白嘉祥没有的亲和力。几日前那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转眼成了一个面目可亲的小警察,真是穿什么像什么,不去卧底可惜了! 看到他用手机给戒指拍照,陈珈问:“这是干什么?” “认识几个做珠宝的朋友,让他们帮忙看看这款戒指是那个牌子,我好通过牌子查找交易记录。” “你一定经常送人珠宝,”话语出口,陈珈并没有意识到期间隐隐的醋意。 李志军笑笑没有说话。几日相处,他对陈珈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人大事精明,小事儿糊涂。她肯定忘记脚上还戴着他送的链子,更不知道那条链子的价值。 不知道也好,等彼此的关系再亲密一些时,他会告诉陈珈这条非金非银的链子叫“情人环”,内部有芯片能够识别和感应佩戴者的体征。一旦他帮陈珈戴上那条链子,也就只有他能取下。 除此之外,他还能够通过特殊感应装置在一定范围内查找到陈珈的准确位置。 他从未想过要对陈珈隐瞒此事儿,当时只要她多嘴问一句,他定会给出一个漂亮的解释。可惜送礼那日,陈珈的心神全都放在了陈思源的身世上。完全没有去想,一个富二代为什么会送她一条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链子。 解决了三明治和咖啡,陈珈略带兴奋的问:“接下来我们去哪?” “你怀疑谁,我就带你去找谁。” “真的?” “骗你干嘛!但有一点儿得注意,不管我们去找谁,你只准旁听,不能开口问话。” “行,先去找你那个朋友。” 李志军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两人收拾好现场,一起驱车前往赵某的画廊。 “这里离城有段时间,你在后座先睡会,脸色难看死了。” 陈珈拍拍脸,老实地爬到了后座。李志军早已在那儿放了一个靠枕,见陈珈躺下,他又将外衣扔到后座,“才吃了东西,盖住肚子,小心着凉。” 李志军的体贴换来陈珈一肚子牢骚。 若是此事被吴修知道,那人肯定不会如此温柔体贴。他会一脸嫌弃的说:睡什么觉,还好意思睡觉?大半夜跑一趟现场什么都没搞懂,你真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会遗漏那么的多细节?不是每个现场都能让你重复查勘的,若遇到露天环境该怎么办…… 李志军对她,如待温室娇花。吴修对她,却像严父,要求极高,若吴修能有李志军一半的体贴不知该有多好! 。 六十三、沈凌的另一面 赵某见到李志军时,客气的将两人请进了会客室。有些话不用说的很明白,单看李志军身着制服这一点,赵某就该知道这次问话是公事公办不会徇私。 同两人约定的那般,李志军负责问话,陈珈只能旁听。这期间她一直想插嘴,明明很简单的问题,李志军却同赵某绕来绕去,为什么不能单刀直入的把话挑明了说? 她不怀疑李志军的能力。两人初次见面,她就差点儿被李志军套出夹墙后藏有巨款一事儿。多亏吴修机警,用一句前方右转帮她糊弄了过去。 今日与那日不同,她觉得李志军实在没必要对赵某客气。他是警察又是赵某的朋友,只要赵某的不在场证明经得住考验,两人之间又有什么话不能说? 眼见两人还在相互试探,彼此套话,陈珈忍不住将视线投在了房间里挂着的几幅油画上面。 赵某在云州有一定地位,这是李志军一直客客气气和他说话的原因。他不怕李志军查沈凌的事儿,但他经营的画廊没那么“干净”,担心李志军借沈凌案子牵扯出其他事儿。 眼见陈珈开始走神,他急忙转移话题,想利用陈珈分散李志军的注意力。以此拖延时间,方便他思考问题和组织语言。 “陈小姐懂油画?” 陈珈学过画画,但是画得不好,特殊的记忆能力总让她在下笔时会不经意的模仿前人。听到赵某的问话,她随口答了句,“还好。” “你觉得我这里的藏品怎么样?” 赵某大方地打开了办公室后的一扇暗门,十多幅油画还有几尊雕塑静静地藏在这个恒温的空间中。 陈珈站门口看了看,赵某的藏室里确实有几幅值钱的作品,但某些作品不应该在云州出现。她指着那几幅不应该出现的作品说:“这幅画,佳士得流拍,赝品;这一副,真迹应该在手中,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还有这一副,去年报失,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过目不忘的能力,加上对油画的特别关注,几句话就唬住了赵某。 “陈小姐是内行啊,我们借一步说话。” “就这儿说吧!若和案情有关,我的上司肯定要在场。若是无关话题,可以改天再聊。” 赵某面色尴尬地搓了搓手,用力将藏室的大门关上,正色对两人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沈凌是朋友介绍我认识的,说他为了出名可以做任何事情。穷人嘛!你们应该有所了解,他确实为了出名能做很多事情。” “我同他之间有过那么一段,”说完这话,赵某顿了一会儿,看到李志军与陈珈面色如常。他暗笑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警察。 “我们有一个圈子,大家都好这一口,沈凌的画作就是这样卖出去的。圈子不大,但圈内人都懂游戏规则,没人会杀沈凌,不值得。” 按赵某的说法,沈凌通过他接触了很多富商,干着看似卖画,实则卖身的事儿。他们的圈子不大,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没人会为了钱~色交易的事儿杀人。 这么说真不是赵某?那么沈凌因谁而死呢? 李志军问:“沈凌的画作在市场上并不便宜,你们如何分成?” “每次交易我提百分之四十,这是我和沈凌事先商量好的价格,他对此并没有怨言。” “你的支付方式是什么?现金还是银行转账?沈凌大概从你这儿拿走多少钱?” “现金,沈凌只收现金。具体金额让我查一查,稍等。” 赵某闪身躲进了藏室,估计那儿还藏着他的私账。不多时,他给了李志军一个数字,“一百七十万。” 五年,一百七十万,这个数字不算少。 陈珈迷惑的看着赵某,男色竟然那么值钱?还是沈凌的画作确实卖出了这么多价钱?不管如何,这笔钱并没有在沈凌创作室。 李志军又问:“你和沈凌的关系那么亲近,据你所知,他有没有关系较好的异性朋友?” 陈珈从李志军的用词听出,这人主观认为沈凌不会为一个男人准备婚戒。 “什么意思?”赵某没听懂李志军要表达什么。 陈珈补充道:“沈凌的性取向究竟是……” “这……不好说。圈子里什么人都有,好比我这种。至于沈凌,我们之间一向公私分明,甚少谈论彼此的私事儿。” 话说到这份上,赵某连自己的性取向都懒得避讳了,坦诚的态度彻底打消了陈珈对他的怀疑。 李志军拿起桌上的警帽示意陈珈走人。临出门时,他笑眯眯的说:“今天有些晚了,改日一起吃饭。” 赵某连声说好,一直紧绷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李志军刚离开画廊就大骂:“这只老狐狸,要不是有你帮忙,我只怕撬不开他的嘴。” 我?陈珈侧头想了想,“他的画廊有问题,担心你会查他的财务情况,这才主动交代了他和沈凌之间的交易?” “恩,这家伙利用我骗保?” “还有这种事儿?你会被人骗?” 陈珈吃惊的表情逗乐的李志军。他苦笑着说,“几年前,他的画廊被盗,由于数额巨大,案子到了经侦那儿一直搁着不动,他和保险公司为了这个案子没少在暗中较劲儿。” “同一时间,我接手了一起盗窃伤人案。嫌犯主动承认偷盗过一家画廊,所得赃物均被他以极低的价格转手到了黑市。嫌犯的供述让我找到了赵某,并用此案说服了经侦。最终,这案子定性为盗窃而非诈骗,保险公司不得不支付大笔赔偿给赵某。” “今日是他大意了,没料到你那么懂油画。你对那些藏品的评论给了他一个错觉,以为我们私下查过画廊的底。他之所以那么老实,就担心我会追着经济问题不放,重新翻出当年的旧案。” “知道他经济有问题还和他一起吃饭?” “我是刑警,他只要不在我这儿犯事儿,经济方面的问题自然有经侦去管。吃饭是句潜台词,既往不咎。”说起这些,李志军自信满满的模样倒和吴白两人有了一些相似的气质。 陈珈伸手挠了挠他被警帽压平的头发,打趣道:“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呀?我就说了几幅画的出处,你竟然能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联想到多年前赵某是在骗保!” 李志军看着同自己一样高的陈珈,实在不习惯被女人这样摸头。他抓住陈珈的手,道:“你以为我想?要不是他一直和我绕圈子,前后态度变化那么大,我又怎么会怀疑起原来的事儿!至于我的脑袋是怎么长的,只要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一定有机会知道。” “你说服家里人不在青溪搞项目了?” 话题到这儿就僵了,李志军压根儿没把青溪的项目放在心上,一直以为这是陈珈的借口。见她又提此事儿,只得尴尬的转移了话题。 他说:“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好消息。” “戒指查到了,由于刻字的工作人员休息,明儿一早才能知道戒指内圈上那几个英文字母是什么意思。”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既然排除了赵某的嫌疑,与这枚戒指有关的人或许就是下一个嫌疑人。 “坏消息是什么?” “血检报告出来了,沈凌血液中既没有毒物,也没药物,非常干净。” “啊!” 陈珈一脸不信的看着李志军,“法医陈不是说血检要一周吗?你确定他们没有检测错误?” “按道理是要一周,可你那么喜欢查案,我只能为你亲自跑了一趟血检那边,让他们加快了速度。” 陈珈觉得应该重新评估李志军这人,除了是只金龟外,他在警队的关系网也不容小觑。白嘉祥有局长当靠山,他靠着人际关系紧追不放,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怎么不说话?发现自己对案子判断错误,失望了?” “我没料到血检报告会正常。沈凌没中毒,也没吃药,一个清醒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把脑袋伸进绳圈?” “你依旧觉得这案子是谋杀?” “那么多疑点解释不了,自然是谋杀。我们去找刻字的师傅,让他告诉我们戒指内部那几个英文字母究竟代表什么意思。这条路如果行不通,我们就去查赵某的圈子,搞清楚同沈凌交易的富豪都是一些什么人,不在场证明是否可靠……” 李志军一动不动的看着陈珈,半晌问了一句,“你几天没换衣服了?” 陈珈仔细一想,身上这套衣服是李志军送的。也就是说,她有接近四天没换过衣服。时值初秋,气温稍微降了一点,可对一个女孩来说还是有点儿那啥,“我是不是看起来很脏?” “没有。我只想告诉你一个道理,每天都有案子,你不能为了一个案子而忘记生活。沈凌案破了,还有杨凌或者张凌,你难道整日都这样过?” “可我只剩下二十四个小时来破案,要抓紧时间啊!” “队里最常见的事情就是限期破案,给你48个小时,你可以48小时不休息;给你72小时,你可以72小时不休息;如果给你96个小时,你真能96个小时不睡?” “可……”这是一个证明她能力的机会,为了王强的案子,她不该轻易放弃。 看着她欲言又止,李志军问:“要说什么?” “你会帮我吧!” “我一直在帮你啊,戒指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今晚或明早就会有消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同事,找一个地方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会儿。” “送我回宿舍吧!” “有热水?有干净的换洗衣服?”都不用陈珈回答,李志军已经从她脸上看到了答案,“这样吧,我们去……” “你家?” 李志军想说酒店的,陈珈这话却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一段恋情肯定要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础上,回家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她能近距离的观察他的生活,了解他的为人和喜好。 。 六十四,复杂的情感 陈珈一直以为李志军的居所会很豪华,甚至想过他同家人一起住在别墅。当两人走进一个很普通的小区时,她忍不住问:“你就住这里?” “恩,我的收入只能租这里的房子。” “租房子,你家不是建房子的吗?用得着你去租?” 李志军笑笑没有回答。 陈珈又问:“你把跑车停这种小区里会不会太招摇?” “李志东没说过那辆车不是我的?我名下只有一辆国产越野车。” “是吗?”陈珈装傻,“他好像是说过,我忘了。真羡慕你们的兄弟感情,什么话都说。” “我很少去公司,借车那天李志东碰巧也在。他和我年纪相当,别人老拿我俩比较,但凡我有的,他都要争,我猜他不太喜欢我。借车的事儿他肯定会说,还会告诉你,跟着我不如跟着他。” 陈珈本意想试探一下李志军知不知道李志东在他背后使坏,两人感情究竟如何。听李志军这么一说,可见他一直是明白人,如果王强案和李家有关,肯定没人逼迫李志军,一切都是他自愿。 “你对李志东挺了解的,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你不想和家人住在一起?” “住这里其实挺好,都是云州老市民,每天看他们在楼下遛弯下棋,这样的邻居让人感觉安全又亲切。” 李志军对家人避而不谈,陈珈也没继续追问。该知道的,她已了解的差不多了。不管李志军有什么理由,他确实违背了从警誓言,冤枉了队友。 陈珈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富二代,地产开发商的儿子租房子住,他真干得出来!也难怪王强一直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 进屋后,李志军将一双男式拖鞋递给了陈珈,自己光着脚走在实木地板上。 “随便坐,我去帮你放水。” 陈珈站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两室一厅的房子,大的那间是书房,卧室只有很小的一间,宽敞的客厅里放着一台跑步机和若干健身器械,整间屋子没有一丝女人居住过的痕迹。 “你是第一个到这来的女人,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这是我的t恤,要嫌短的话可以加件浴衣。洗衣机在浴室里,衣服洗好晾阳台就行,明早一准干……” 李志军喜欢高个子的女人,总算遇见一个合适的却发现女人太高也挺麻烦。家里除了浴衣外,竟然找不到一件适合陈珈穿的衣服,最长的球衣送到她那儿,也不过刚刚遮住臀部。 陈珈去洗澡,李志军换了衣服开始运动。刑警是个搏命的职业,体能越差,危险越高。他的愿望还没有完成,可不想因一时懈怠而发生意外。 待到美人出浴,他在跑步机上气喘吁吁的说,“我还有二十分钟,你自便。” 陈珈喜欢看书,才进门就被李志军书架上的书籍给吸引了。他的藏书大概分为政治和历史以及专业书籍。陈珈对政治书籍不感兴趣,历史类的全都看过,一本没有出版号的白皮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世界枪械大全》,一本装帧简单的印刷品,里面丰富的内容绝非正规出版物。陈珈随手翻了翻,书中囊括了古今中外最顶尖的枪械,并从各个方面阐述了这些枪械的性能和优缺点。 她抱着书顺势躺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没翻几页就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只可惜答案与她的猜测相去甚远。深埋在心中的疑问不但没有被解决反而因此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她枕着书闭上了眼睛,舒服的热水澡唤醒了昨夜熬通宵的困倦。 李志军铺好床想让陈珈去睡,却发现这人已经在他沙发上睡着了。看到沙发被占,他苦笑一声,今晚又该失眠了。他喜欢睡沙发,多数时间就和陈珈现在一样,抱着书才能入眠。今日倒好,来客睡沙发,他得去睡床,天知道他有多长时间没在那张床上睡过了…… 陈珈睡得并不踏实,六岁的记忆再度涌上心头,她在图册上找到了吴修背着的那支枪。图册上说,那种枪产自以色列,杀伤性极强,是动乱地区和雇佣军的最爱。 “突突突……突突突……”枪声出现在陈珈梦中,她再次想起了那一夜。 月色很好,隐约能听见琴声,她盘腿坐在一张很大的桌子上给洋娃娃梳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让屋子开始震动,接着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浓烟与烈火很快地在屋里弥漫开来,“砰”地一声,房门被踢开了。吴修进门就开始持枪扫射,直到与她的视线对上……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见她要叫,吴修急忙做出“嘘”声的手势,并将她从一堆洋娃娃中抱了出来。 陈珈的尖叫声惊醒了李志军。他拿着枪跑到书房,屋里并没有外人,只有陷入梦魇的陈珈。他用力抱起她,小声说,“醒醒,醒醒,别怕,别怕。” 温暖的胸膛驱散了萦绕在陈珈心头的恐惧,她像个孩子一样搂住李志军的脖子,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搂着不撒手。李志军没法,只得抱着她进了卧室,将她小心搂放在身侧,轻抚着她的背,“别怕,别怕,只是一个恶梦。” 他的安抚让陈珈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身侧蜷成一团的女人,他认真思考起童年创伤对她的影响。这已是他第二次见陈珈失控,王强命案现场,她尖叫着晕倒。这一次在睡梦中惊醒,真不知她的童年遭遇过什么? 陈珈还是记不清过去,每一次回忆只能让她看到部分事实。她可以肯定吴修不是警察,没有任何一个警察会像他那般肆无忌惮的朝着屋内开枪扫射,那种行为是不留活口的杀戮。 很长时间后,她放平了身体,侧头看了看身旁的李志军。纵使这人有万般不好,对她却真的不错。这样一个夜里,他的体温,他平稳的呼吸,还有放一旁的手~枪,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安危将会由他守护。 怀着感激,陈珈靠过去吻了一下李志军的面颊。她把这当成了谢礼,李志军却把这当成邀约。他翻身压住了陈珈,在黑暗中准确的寻找到她的嘴唇。 这是陈珈的初吻,她从不知两个人的唇瓣触碰到一起时身体会变得那么奇怪。她试图推开李志军,挣扎的行为却让其更具侵略性,他不再满足于亲吻,一心想要更多。 在他眼中,陈珈就是一道期盼已久的美味,他需要拿稳刀叉,一点点将美味拆吃入腹。听到她的呼吸加重时,他有些惊讶于她的敏感,忍不住说,“思源,给我好不好?” 思源两个字儿拉回了陈珈的理性,她轻声问:“给你什么?” “我想要你,要你所有的一切,做我的女人好不好?” “不好。” 陈珈拒绝了李志军。明知这种情况下想要拒绝一个男人会有多么地无力和困难,但她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对他确实有好感,但这种好感远远撑不起他们即将发生的关系。 李志军好似没有听见陈珈的拒绝一般,依旧执着的亲吻着她的身体。短暂的失措之后,陈珈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先前绵软的身体也逐渐僵硬。 “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你不打算尊重我,这和你先前说过的承诺背道而驰。你想要我说什么呢?” 很多女人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有些半推半就,这是男女之间最熟悉的戏码。李志军以为他和陈珈也会是这样,可惜他错了,陈珈的身体和她的语言一直诚实。 这种时候被拒绝,他实在保持不了一贯的绅士风度。他使劲儿捏了一下陈珈,想听她软软的哀求。陈珈却是软硬不吃,始终一言不发地凝望着黑暗。 这是一场心理上的角逐,李志军想要征服陈珈,最终却把自己给输了出去。他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房门我都开着,夜里做恶梦就叫我。” 陈珈擦了擦因疼痛而流出来的眼泪,重新审视起李志军这个男人。这种时候都能及时收手,他的自制力和忍耐力远超她的预期。几分钟后,才擦干的眼泪又弥漫到了眼角,吴修想要杀她,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回忆。 清晨六点,李志军进门叫醒了陈珈。她睡眼朦胧的问:“那么早,我们要去哪儿?” “宋慧慧,嫁给我,沈凌。” 陈珈反应很快,戒圈内的字母shhmmsl原来是这种意思!听名字宋慧慧是一个女人,沈凌如果跟一个女人求婚,是不是意味着他是双性恋? “0907是今天,你认为一个打算今日求婚的人会自杀?”说话时,她不经意翘起的嘴角并未被李志军忽略。 他道:“你赢了,这是一起谋杀案,快点儿去洗漱,我们最好赶在宋慧慧出门前将她堵在家里。” 陈珈换衣服时,发现左胸上居然有一个青紫的手印,即便穿上了胸衣也无法把手印给遮全。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她轻轻抚摸着嘴唇,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可惜她想吻的人不是李志军。 “看天色今日有雨,我拿一件长袖t恤给你,免得着凉……” 李志军的话语打断了陈珈的思绪,匆匆换过衣服,两人一起朝宋慧慧家赶去。 “银行关门比较早,沈凌的财务情况要今早才能查清。我很好奇他把那么多现金花去了哪里,这会不会是他被杀害的原因。” 李志军的问题不在陈珈考虑之中。命比钱重要,生存是人的本能,血检证明了沈凌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舌骨骨折窒息而亡。她就想不明白,沈凌为何没有防御伤,什么人,什么理由能够让他‘从容’赴死? 她问:“你觉得谋杀沈凌的人究竟是男是女?他用何种方式逼得沈凌忘记了生存本能?” “没想过,相比方法,我更好奇动机。”李志军和陈珈不一样,他是典型的警察思维,喜欢从犯罪动机入手,抓到犯人之后通过审讯来了解作案方式。 陈珈喜欢思考作案方式,她把自己带入罪犯的角色,通过揣摩罪犯的心理来逆推犯罪动机。 。 六十五、隐情 早上看起来还不错的天气很快就阴了,一场秋雨一场寒,了解每日天气似乎也是警察必备技能。 李志军问:“你以前见过受害者的家属吗?” “见过,一个女孩为了炸鸡钱失手杀了自己的母亲。” “马村饺子馆的双尸案,白队两天破案,我怎么不知道现场法证是你?” “原本不是我,白队特地跑去找吴教授借人,我只负责现场勘查,物证检测不是我做的。” “你喜欢白队那样的人吗?” 陈珈侧头看着窗外,没有回答。这是李志军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他和白嘉祥真是不对付。 李志军见她不说话,很快就将话题转了回来。 “宋慧慧的地址是沈凌留下的。严格来说,她并不算沈凌的家属,由于身份特殊,我们通知她沈凌的死讯时,要讲究方法和技巧。首先,我们只说自己是警察,不要轻易表明刑警身份,知道为什么吗?” “警察上门有很多原因,刑警上门却没有好事儿。宋慧慧只要心里没鬼,得知刑警上门肯定能猜到身边有人死亡,你不想让宋慧慧知道沈凌已经死了。” 陈珈的回答基本正确。 李志军接着说,“第二,开口问问题前,你要先问宋慧慧家中是否只有她一个人。” 陈珈没听懂,“为什么呀?” “免得她晕倒给我们惹麻烦。这一条适用于所有受害者家庭,你无法想象父母或配偶听到亲人出事儿后的那种心情和反应。” “第三、宋慧慧听你提到沈凌后,一定会问你很多问题。比如: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为什么会大清早跑来她的家中,沈凌是不是出事儿了……” “听到这些问题,你一定要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她的提问。她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她和沈凌的关系。你要反问她,你们的关系一直保密?她问你,沈凌是不是出事儿了?你反问她,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沈凌跟她说过什么?只有到你们的对话无法进行时,你才可以告诉她噩耗,并仔细观察她的表现。” 李志军短短一席话让陈珈有了茅塞顿开之感,她昨日真是太急躁了,根本没有用心去琢磨李志军与赵某对话间的用意。不难想象白嘉祥每一次同她说话也都在观察她的反应,而她竟心存侥幸觉得白嘉祥并不知道她是假冒的,真是太傻了! “想什么呢?不想去告知宋慧慧这个消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工作,但你那么喜欢查案,观察受害者的家属是查案必须的技能。” 陈珈点了点头,“我相信自己会成为宋慧慧这一天中最糟糕的主角,我告知她的消息可能会让她痛不欲生。”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刚启动的雨刮正在挡风玻璃上有节奏的摇摆着。陈珈好奇的望着前方出现的两人,问:“为什么你们公司的人会和宋慧慧走在一起?” 李志军刚将车停稳,透过车道两旁的栅栏能看见前方小区的楼下有两个白衣女子共撑一把红伞。他疑惑的问:“什么意思?” 陈珈道:“高个儿那女人我在你生日派对上见过,你说她是你们公司的销售经理。矮个儿那女人从二号楼下来,宋慧慧就住二号楼501。” “你确认那个女人是宋慧慧?” “我确定是她,虽然长相和户籍上的照片有些出入。” 李志军看看两人行走的方向,“她们去停车场,我们在这等着就行。” 不多时,一辆白色的奥迪车从停车场驶出,李志军驱车跟了上去,“一会儿把事情交给我处理好吗?” “好,”陈珈知道他的顾虑,家族公司的销售精英突然和沈凌扯上关系,保不准他的家人中就有沈凌的恩客,这种事儿自然不方便捅到警队。 奥迪车在一家酒店停了下来,李志军不敢跟得太紧,目送两人走入酒店,他才从车里走下来跟了进去。 前台告诉他们两个女人去了八楼会议室,那里下午会举行一个慈善酒会。看到八楼会议室的主题,“红丝带艾滋病病人关爱慈善酒会”,李志军同陈珈相视一眼,心中一同升起了不好的感觉。 “这样吧,我让公司里的人打个电话将她喊下来,先搞清楚她的问题,我们再去找宋慧慧。” 陈珈知道李志军口中的“她”是指家族公司的销售经理。只要能够抓到凶手,证明沈凌死于谋杀,细节上的事儿任由李志军去处理,她才懒得关心。 听到高跟鞋声在咖啡厅外的回廊响起,陈珈主动说:“你们谈吧,我去那边坐。” “不用,昨天谈话时你没有避我,今天我也不会避你。我们一起出门查案,你是我的搭档。” “正因为我们是搭档,我相信你。”陈珈说着就走开了,包里的电话一直在震,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吴修还是白嘉祥? 陌生号码,接起来就听到吴修颇具磁性的声音,“在哪?” “酒店。” “昨夜?” “李志军家。” “前夜?” “案发现场。” “恩,”吴修挂了电话。 陈珈此刻非常纠结,她喜欢吴修,信任吴修,却无法面对吴修。六岁之前的记忆深深地烙刻在心头,无数疑问得不到解答,想问却又不敢问。生怕六岁那年的他,与如今的他,真的是同一个人。 咖啡厅的回廊被她走了一遍又一遍,待她下定决心回拨那个号码时,电话那端却传出,“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呵呵,”她对着手机自嘲的笑了。 先前还能打电话给她,转眼就成了空号,真是高科技。算了,现在并不是探究吴修身份的好时机。时隔那么多年两人都能再见,她总会有机会弄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往。 这样想着,她用网络给吴修发了信息:你什么意思? 吴修:了解你的行踪。 陈珈:为什么从来不回我信息。 吴修:你的信息和你的行踪无关。 陈珈:你就不担心我吗? 吴修:恩。 陈珈:这又是什么意思,你不管我了? 吴修没有回复,一行红字出现在陈珈信息下方,“你以后出门尽量去有监控的地方,找你很累!” 陈珈:什么意思?你是谁? 红字:我是无关要紧的第三方,修只能定位你的手机却无法看到你的影像,我被逼找了你两天。 陈珈:修?你是吴修的朋友? 红字:你可以叫我彩虹,以后请多多关照。 陈珈:彩虹?这是一个名字?你是修的朋友,你也是警察? 吴修:你,闭嘴。 突然间,陈珈的手机黑屏了,等手机恢复正常时,所有聊天记录为零,好似先前那段对话根本没有出现过。传说中的黑客?这人一直在帮吴修关注她的行踪吧! 吴修并未食言,他一直保护着她的安全。想到这些,陈珈心中充满矛盾。 六岁那年,他为什么手下留情没有杀她?那场熊熊大火是否让她成为了孤儿?她还有没有其他家人?陈思源是不是她的亲人? 李志军很快就结束了谈话,看见陈珈拿着手机出神,有些嫉妒的问:“谁的电话?” “没有,手机死机,我关机重启。问完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志军轻叹一声,“她这人的工作能力非常出众,只不过私生活有些放荡不羁,一方面为了工作,一方面也是性格所致。去年一场感冒要了她半条命,这让她怀疑自己得了艾滋。” “她和宋慧慧是在艾滋病检测中心认识的,宋慧慧是艾滋病毒携带者,一直在检测中心帮助那些确诊的患者。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诉确诊患者,艾滋并不恐怖,有病的人依旧可以拥有人生……” 宋慧慧是艾滋病毒携带者? 陈珈懵了,她了解艾滋病,学校做过这方面的科普。如果宋慧慧是艾滋病患者,对于这样一个生活在死亡边缘的人,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为财? 她有命享受? 为情? 沈凌要跟她求婚,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第三者? 陈珈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如果犯罪嫌疑人不是宋慧慧,那么是谁杀了沈凌,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她迷惑的看着李志军,求助道:“你觉得凶手会是谁,动机又是什么?” “先吃午饭,之后耐心等待,等我的人查出沈凌的钱财究竟去了哪里。” “我们不用和宋慧慧谈话吗?” “已经有人去了?” “你让那个销售经理去了?” “是啊,她不是警察,和沈凌见过几次,突然听到沈凌的死讯,忍不住和宋慧慧分享这件意外。” “懂了,她做销售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她反馈的信息一定是宋慧慧最真实的反应。”说完之后,陈珈不经意地加了一句,“你真是什么人都能利用。” “放心,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利用你。” 李志军坐在陈珈对面,他说话时,陈珈一直都是看唇语。想到昨夜这张嘴曾吻过自己,陈珈莫名的红了脸,急忙别过头不去看他。 雨丝轻柔的落在玻璃窗外,陈珈脸红侧头的模样唯美的像一幅画。李志军忽然有种在劫难逃之感,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还有陈珈这般美丽的女人,此生很难遇见第二个。 。 六十六、审讯 十多分钟后,李志军电话响了,刚挂电话,短信也响了。 陈珈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挂了电话就问:“你一定有好消息告诉我对不对?” “宋慧慧说她不认识沈凌。但从银行记录看,沈凌的大半资产都捐入了由宋慧慧牵头的慈善基金中。我想我们有理由请宋慧慧去队里喝茶了。” “稍等,”陈珈喊住了李志军,“如果宋慧慧是凶手,我们只能证明沈凌和她牵头的基金有关系,却不能证明沈凌和她本人有关系。她完全可以说不认识沈凌,或沈凌只是一个疯狂的追求者?” “我猜她的心理抗压能力一定非常强,没有证据的讯问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抓了她就不要让她有机会走出来。” “你很讨厌宋慧慧?” “谋杀是对人类权利的终极背叛,我讨厌一切因为私欲而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陈珈说话时,一直紧盯李志军的眼睛。她需要理由,一个李志军为何要冤枉王强的理由,一个她能说服自己原谅李志军的理由。如果没有,她对李志军的态度就如同对待宋慧慧一般,犯错的人,迟早要为其错误付出代价。 李志军迷惑的看着陈珈,头一次发现她的眼底是那么深沉难懂,没有了往昔的透亮清澈。 他问:“你有什么想法?” “沈凌怎么认识宋慧慧的,他是不是艾滋病患者?如果他是,我们的侦查方向可能要从宋慧慧这里转移到沈凌的客户身上。” “我打电话问问。” 画廊主赵某既然负责帮沈凌拉客,他对沈凌的身体状况一定非常了解。 几分钟后,李志军道:“沈凌没有患病,每次与客户交易,他都要提供身体健康报告。有钱人更惜命,谁也不愿花钱找罪受。” 陈珈托腮陷入了沉思。 假设沈凌与宋慧慧的认识途径恰巧和销售经理与宋慧慧的认识途径一样。他们都相识于检测中心,并在宋慧慧的说服下成为爱心大使……沈凌还因此爱上了这个勇敢面对生活的女孩。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宋慧慧为什么要杀沈凌? 因为钱?理由不充分,沈凌的拥有的财产还不至于让宋慧慧铤而走险。 信息越多,陈珈越迷惑,她始终被卡在犯罪动机上,怎么也琢磨不出宋慧慧的杀人理由。 因为沈凌是双性恋?因为沈凌滥~交?这些理由对于其他女性或许能够成立,但对宋慧慧不成立,她了解艾滋病患者,非常清楚这个群体为什么会染病,如果介意这些,她又如何为艾滋病患者服务? 即便沈凌不是艾滋病患者,从他自愿去检查的那一天,宋慧慧应该可以看出他是什么人。除非……除非……陈珈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几乎是不可能的可能。 只见她猛地拉开衣领,将半边肩膀裸~露在外,指着左胸上那几道胸衣都无法遮住的指印问:“你看到了什么?” 李志军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坐到她旁边,用身体遮住她外泄的春光,“这里还有其他人,你要干什么?” 陈珈还是那句话,“你看到了什么?” 李志军的视线在她白嫩的酥胸上转了一圈,恋恋不舍的说,“对不起,昨晚是我太用力了,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会温柔的……” “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看见指印,第一感受是不是我曾遭到暴力对待?” 李志军尴尬的点点头。 陈珈接着说,“真相并不是这样,我没有遭到暴力对待,只是看起来很像而已。换个角度来思考,宋慧慧说她是艾滋病毒携带者,她的话一定是真的吗?” “这……” 李志军钦佩的看着陈珈,也就她会这么想。艾滋病好似洪水猛兽般惹人恐惧,哪有正常人会对外宣称自己是艾滋病携带者? 陈珈接着说,“我需要有关宋慧慧的所有资料,只有深挖,我们才能知道她的犯罪动机。” 李志军帮她拉正了衣服,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一直盯着宋慧慧不放,因为她否认了和沈凌的关系?你就认为她是凶手?” 陈珈白了李志军一眼,好歹也参与过几个案子,她是那么武断的人? “我们从赵某那儿得知,沈凌从不带‘客户’回工作室,他圈子里的朋友也大多是男性。假设一个男性友人去到他的工作室并将他杀死,随后处理成自杀的样子,你认为这种预谋犯罪的可能性有多大?” “男性犯罪多半是冲动型犯罪。沈凌案的案发现场太过整洁干净,且沈凌毫无反抗。我认为凶手是女人,只有女人才会将案发现场保持得如同受害者还活着一般,也只有女人才能让沈凌毫不反抗。” 李志军听后,问:“这是你第一次到案发现场就想到的,还是那夜与白队一起勘查时想到的?” 又提白嘉祥,这人还真是不依不饶,“第一次到案发现场我就认为沈凌是他杀,没什么理由,全凭直觉。” 陈珈既然说了是直觉,李志军唯有叹服。他干刑警那么多年,工作上始终不如白嘉祥,差的就是这种与生俱来的直觉。他道:“既然你咬定凶手是宋慧慧,我愿意相信你的直觉。你先坐着,我出去打几个电话。” 警察办案需要走程序,无论是从银行拿到受害者的账户资料,还是从疾控中心拿到患者资料,所有一切都需要流程和手续。在不要求限期破案的情况下,要拿到陈珈想要的资料就需要花时间等待。 李志军不想让陈珈等,他想哄陈珈开心,自然就得用其他手段拿到资料。而这一切,他不需要陈珈知道。没实力的男人通常都叫嚣着认识某某,能够干成什么大事儿;有实力的男人,只给答案,不给过程。 陈珈需要答案,李志军就帮她去找答案,至于过程,除非陈珈刻意问,否则只需享受结果就好。 午饭端上桌时,李志军告诉了陈珈两个信息。 第一、她猜对了,宋慧慧没有患病,云州市所有能够检测出艾滋病毒的医疗机构都没有她的信息。 第二、宋慧慧所宣传的慈善机构并非正规组织,该机构要求他人募捐的行为属于私人募捐,其账户不在国家监管之内。 “你的意思还是因为钱?不是因为沈凌的钱,而是因为沈凌发现了宋慧慧没有将钱用于艾滋病患者身上?” “这个我已经托人去查了,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知道结果。先吃饭,一会儿直接回警队,我的人已经去请宋慧慧了。” 两人回到队里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隔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只见宋慧慧腰背挺直的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等待着讯问。 “组长,她什么都没问就跟我们过来了,你看谁进去比较好?” 李志军道:“我去吧!” 陈珈一言不发的看着宋慧慧,直觉告诉她,李志军搞不定这个女人,这女人实在太冷静了。 李志军问话,他的组员负责记录,陈珈隔着玻璃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宋慧慧小姐,知道我们请你过来干什么吗?” 宋慧慧嫣然一笑,“不知道。” “你和沈凌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关系。” “认识这个吗?”李志军抛出了沈凌的求婚戒指,宋慧慧眼皮都不抬的说:“不认识。” 陈珈眯起眼睛,心中隐约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就在这时,白嘉祥走了进来,张口就说,“他什么都问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凭什么这么说他?” “怎么?穿着他的衣服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陈珈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李志军说这件衣服是全新的,白嘉祥怎么知道这衣服是李志军的? 白嘉祥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般,道:“他初来警队时,一年四季不怎么换衣服,大家都以为是他家庭困难就那么几套衣服。后来才知道,他喜欢把同样的衣服一次购入很多件,这样就可以省去搭配衣服要花的时间。” 简言之,陈珈又被李志军阴了。他没有骗她,衣服确实是新衣服,只是没说,同样的衣服他有很多件。陈珈穿上这件衣服就等于告诉警队所有同事----她和李志军关系匪浅! “我以为衣服是新的,没想那么多。谢谢你的提醒。” 白嘉祥微微一笑,“你怎么看宋慧慧?” 陈珈想了一会,大胆猜测说:“她会承认假冒艾滋病毒携带者,也会承认利用民间组织侵吞善款,但她不会承认杀人,我们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杀人。” 白嘉祥又问:“那该怎么办?若没有她的口供,这个案子就只能当自杀结案,你辛苦两天还是一无所获。” 陈珈盯着玻璃窗后的宋慧慧,仔细梳理着她所掌握的证据。 沈凌创作室有宋慧慧的指纹。 两人是朋友,这只证明宋慧慧到过沈凌创作室。 沈凌给宋慧慧的组织捐款。 由于沈凌只收现金,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捐款行为出自胁迫,并非自愿…… 该死的证据,陈珈明知宋慧慧杀了沈凌却因没有证据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警方喜欢从犯罪动机开始查案。她之所以找不到证据就是因为想不明白宋慧慧的犯罪动机,更不明白她的杀人手法。破案全靠直觉,其结果就是找不到证据将嫌犯绳之以法。 审讯室里,李志军已经拿出了银行账单。对面的宋慧慧直接将双手放在桌上,笑眯眯的问:“不好意思,是你们搞错了?还是我搞错了?经济问题也归刑警管?请送我去该去的地方吧!” 宋慧慧的态度看得陈珈火起,她拽了一下白嘉祥的衣角,“我们该怎么办?真的把她放了?” 。 六十七、换位思考 白嘉祥低头看了看陈珈拽着他衣角的小手,又看了看审讯室里一直和宋慧慧僵持的李志军。 “我是来看李志军笑话的,你的要求让我有些为难。这样吧,我可以帮你,但这个案子不能算你破的,之前说过王强的事儿我就不帮你了,你看怎样?” 陈珈看看审讯室,又想了想王强的案子,一咬牙道:“王强的事情我自己查,不用你帮忙。” “先说给我听听,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开始查?我可不希望你在队里胡搞一番,坏了我的队伍。” 陈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钱!” 白嘉祥笑了,“胆子真大!” “什么意思?” “跟着毒~品走,最多就是一个毒~品案。跟着钱走,你永远不知道会跟到哪里,更不知道会牵连出什么人。不是胆子大,又是什么?” 陈珈没想那么多,她只知国家对制贩~毒行为零容忍。青溪不过是个县级市,就算所有领导都收过黑钱,云州市领导总有干净的吧?如果云州也不行,省领导总有干净的吧?只要有证据,她真不信这事儿会很难? “我不管,这身份反正是假的,出了事儿也是陈思源出事儿,大不了我消失就好!” 白嘉祥看着她摇摇头,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过来,我告诉你怎么让宋慧慧招供。”他凑近陈珈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去吧,这些话肯定管用。” 陈珈半信半疑的走入了审讯室,李志军不悦的看着她,“你来干嘛?” “我想和宋小姐说几句话。” 李志军不知道陈珈葫芦里卖什么药,按规矩审讯期间被打断是大忌,这会让犯罪嫌疑人有时间思考对策,组织语言。 可来人是陈珈,他能怎么办? 宋慧慧抬眼看着陈珈,摆出一副有话快说,我可没时间陪你们瞎耗的表情。 “我知道沈凌是你杀的,亦如你知道我们手上没有证据。” 李志军的组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哪有这种什么都不问,先揭自家底牌的审讯? 陈珈不顾两人的面色,继续道:“作为警察,明知你犯法却不能将你绳之于法,这种感觉很糟糕,我讨厌这种感觉。思来想去之后,我愿意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肯认罪,队里会向法院提交申请,庭审此案时不予公开审理。” 宋慧慧轻蔑的看了陈珈一眼,那感觉像是在看一个自说自话的白痴。 陈珈也不恼,她道:“国家提倡新闻自由,可你应该知道,新闻一向都受到管制。” “为金钱,高知女子谎称罹患艾滋病,利用他人爱心套取巨额善款。你觉得这样的新闻会不会上头条?或者说,警队可以要求云州大小媒体让这条新闻上头条。” “宋小姐,法律给不了你惩罚,道德和舆论可以。在网络发达的时代,我相信明日之后,云州乃至全国的艾滋病患者都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骗他们的钱,你也真敢。” “我们假设一下,你走在大街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老人,小孩、妇女、白领、流浪者……各色人等。你能预知这些人中谁是艾滋病感染者吗?如果不能,这些被上帝遗弃,又被你欺骗的群体绝对会报复你。他们靠近你,出其不意的划伤你,让你真正的感染上艾滋并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到了那时,你还会肆无忌惮的利用着病人可怜的尊严来骗取他人的善款?我猜想你恨艾滋病患者,恨他们吸~毒,恨他们滥~交,巴不得这些人全部消失。但你应该知道,很多人是被动感染艾滋病的,这些人也值得你恨?” “我知道你不怕警察,也不会认罪,甚至觉得我们这些人不过的跳梁小丑,不能将你怎么样。你很得意?只是不知道此事上了新闻之后你是否还笑得出来。你有多恨这群人,这群人知晓真相后就有多么的恨你。宋小姐,相信你很清楚全国艾滋病患者有多少人,感谢你为自己开启了地狱之旅。” 宋慧慧的表情起初很平静。当陈珈一字一句讲清楚她会做什么时,宋慧慧的表情越来越差,整张脸白的好像纸一般。 没人比她更了解艾滋病患者是个什么样的群体。这群人从患病那天起就被判处了死刑,他们得不到社会的理解和包容,只能躲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待着末日来临。 这个群体中,心理正常的人很少,多数人都处于恐惧、焦虑以及仇恨之中。一旦媒体公开了她的行为并大肆渲染这种行为对这个群体所造成的危害,宋慧慧完全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 李志军很快就理解了陈珈的用意,他适时地站起来说,“宋小姐,我让人送你去经侦大队,你的问题更适合去那里解决。” 陈珈拉开了审讯室的房门,用一副看死人的表情冷冷地看着宋慧慧。轻声说:“队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诸如艾滋病患者犯法,只要不是太严重,队里基本不会收押。谁都怕死,不是吗?” 李志军发现陈珈唬人的本事还不错,原本腰背挺直的宋慧慧早已颤抖成了一团。 他厉声道:“宋小姐,走吧!我们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不……”宋慧慧抱紧双臂,大声说:“不要送我出去,我认罪,我认罪,沈凌确实是我所杀。” 李志军坐回原位,示意记录员快点记录,“宋慧慧,既然你肯认罪,让我们重头开始吧!” “姓名?” “宋慧慧。” “年龄?” “30。” 陈珈悄悄带上门走了。 杀人偿命,宋慧慧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怕还没有发生的危险?又或者,白嘉祥怎么知道宋慧慧心底的恐惧?如果白嘉祥不把宋慧慧的弱点告诉她,只怕她根本看不到宋慧慧崩溃的样子。 白嘉祥,绰号白九,只因他的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陈珈一直以为这是一个虚数,警队的人夸大了他的能力。 直到这个案子,她明知是谋杀却找不到证据。同样的时间里,白嘉祥不但看到了她能看到的一切,还能知道突破口是什么。这样的能力让她知道白九这个绰号名不虚传,白嘉祥确实厉害! “白队,”她喊住了走廊那头的白嘉祥。 白嘉祥站住了,却没有回头,“要问什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一切的?” “我们在案发现场相遇,你站画架旁跟我解释画板和草图的关系。站在那里,你只看到画板,我看到的却是画架摆设角度以及沈凌上吊死亡的方向。你有没有想过宋慧慧为什么要将草图带走?” 白嘉祥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划亮了陈珈脑中的迷雾,“我懂了,沈凌想画死亡,好比上吊死亡这种。他为创造这副作品布置了一个死亡现场,宋慧慧知道这一切,甚至是他的模特。最终,宋慧慧说服沈凌自己套上了绳圈,她趁机抽走了垫脚的箱子。这就是沈凌尸体上没有任何反抗痕迹的原因,也是宋慧慧一定要拿走草图的原因。” 听陈珈自己悟出了真相,白嘉祥问:“我可以走了吗?” “如果不为钱,宋慧慧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因为沈凌知道了她挪用慈善款一事儿?”刚把问题问出口,陈珈就知道自己错了。沈凌如果知道这一切,又怎么会乖乖把绳圈套进自己脖子。 白嘉祥回头了,他看着陈珈问:“为什么你要帮王强伸冤?看清楚你的心,自然就能明白宋慧慧的心。” 我的心?陈珈呆呆地站在原地思考着白嘉祥说这话的用意。为什么要帮王强伸冤?她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主儿,凭什么替一个警察伸张正义?内疚是一个解释,有感于陆宁的爱情是一个解释,可这些足以支撑她去冒险? 她是一个现实的人,安全离开警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白嘉祥让她看懂自己的心,难道是暗示她帮助王强的心不够坚定?这和宋慧慧有什么关系? 心动念起,她给陆宁打了个电话,“王强死了后,重症患者肖某一直受到警方监控。你怎么可能接触到他,并得知出事那天他和王强的对话?” “亲,我在上课,你就为这事儿给我打电话?等下课我给你回电话。” “上课,为什么那么静。” “亲,你忘了我在教什么学生吗?” “噢,”陈珈想起来了,陆宁在特殊教育学校,所教学生非聋即哑,课堂上自然安静。 十分钟后,陆宁给陈珈打了过来。 “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事儿吗?父母死后留给我一笔钱,肖某贩~毒就为了钱,我若给他钱,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至于看守他的警察,派出所片警儿,偶尔过来看看,没你想象的那么严格。你问这事儿干嘛?小范那边你有眉目了?” “王强已经死了,你把父母留下来的钱给了肖某,值得吗?” “陈思源,你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讨论价值观?你以为我不知道父母挣钱的艰辛,不知道他们给我留钱就是希望我幸福?我什么都知道,甚至可以想象他们佝偻着背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糊纸袋的模样。” 说到这儿,陆宁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顿了很长时间才接着说,“我转正了,是有编制的老师,工资待遇都不错。如果幸福是找个男人结婚,忘记我和强子之间的一切,我想这样的幸福太廉价。” “你不知道强子在我生命中的意义,不知道他曾带给我的一切,我能坚强的面对生活全都因为强子,他好似我的再生父母。我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被冤枉而无动于衷吗?” 。 六十八、心动 陆宁对王强的感情,陈珈不懂。只觉得王强对陆宁那么好,自然希望陆宁好好地活着,绝不会要求她倾家荡产的去找一个真相。亦如她答应帮助陆宁,前提是不会危害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一旦有危险,她肯定会放弃这件事,因为不值得。 陆宁问:“还在听吗?” “在。” “听不懂,对吧!因为你衡量事情的标准是金钱或者其他什么,你觉得我没有必要为死人讨公道。” “是。” “谢谢你的坦诚,相比那些假惺惺地承诺了会给我帮助,却在我发出请求时一再推脱的人,你很诚实。我只能说,强子是我的信仰,若我背弃了信仰,活着又为了什么?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自己的信仰,并为之而奋斗。相信那时候,你就能理解我今日所做的一切。” “警队机房在哪?” 陈珈思维跳跃很快,陆宁的伤悲她懂,与其哀叹王强死得冤枉,不如做点儿实事尽快结束这一切。 “七楼,你要干嘛?” “没什么,挂了,有事儿给你打。” 陈珈抬头看了看,她从来没有去过七楼,也不关心过那儿是什么部门。白嘉祥不愿帮她,小范的事儿只能靠她自己了,还好她有简简,这个懂计算机的小天才从不会让她失望。 想起陈简,她还想起了那个叫彩虹的黑客,也不知两个人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儿?如果可以,她真想让陈简黑进彩虹的系统去查清楚吴修的真实身份。 李志军押着宋慧慧出来,抬眼就看见陈珈还在走廊上站着,他让组员把宋慧慧带走,高兴的问:“你一直在等我?” 陈珈茫然地看着李志军,“那么快你们就完事啦?” 李志军收起笑容,陈珈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只听她说,“我没等你,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你这样说我很伤心。” “为什么?因为案子破了,我今天必须请你吃饭?” 几天相处下来,李志军好歹知道一点儿陈珈的性子。每当这人答非所问,又或者说话特别难听时,她的心里一定有事儿。 “说吧,你在想什么?” “犯罪动机,宋慧慧为什么要杀沈凌?” 李志军看了陈珈一秒,立即皱眉问:“先前在审讯室那番话是白队教你说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对上陈珈无辜的眼神,李志军真有种会被她气死的感觉。他怎么知道,不都是她说的,一个连犯罪动机都想不明白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宋慧慧的死穴。 破案不如白嘉祥是李志军心口永远的痛,他已经很努力了,可惜天赋有限,白嘉祥和陈珈那种与生俱来对于罪案的直觉,他这辈子是没希望拥有了。 “我不但知道那番话是白队教你的,还知道宋慧慧的犯罪动机。”他摇摇手中的笔录,“口供上都有,她亲口所述!” 陈珈伸手就去抢那份笔录,李志军轻轻松松的闪到一边,问:“想看?” “恩。” “陪我买衣服,陪我吃饭。” “不要。” “那你回宿舍慢慢琢磨吧!明天我要陪宋慧慧去指认谋杀现场,还要把沈凌的尸体交给他父母,还要去银行处理善款……一天不结案,我手里的资料就不会交给白队,你也无法得知宋慧慧的杀人动机。” 说话间,李志军像翻书一样在陈珈面前翻动着宋慧慧的口供记录。见陈珈还不说话,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似乎拿准了陈珈会喊住他一般。 “哼,”陈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回宿舍就脱了李志军借给她的衣服。翻箱倒柜一阵后,又不争气的把衣服穿了回去,谁让吴修没给她准备秋天穿的衣服。 眼见快到下班的点儿,她跑去隔壁冲了个冷水澡,又换了条干净的裙子,这才给李志军发了条短信:李组长,案子既然破了,赏脸出来吃个饭好吗? 李志军:楼下,停车场,二十分钟后见。 “你想请我去哪吃饭?” 陈珈眨眨眼,“队里没发工资,前天去现场的打车费不能报销,我就剩两百块了。说吧,你要吃什么,两百以内都行!” “两百块呀,让我想想,我知道有家寿司不错,自助198一位,你的钱刚够。” “行,走吧。” 到了寿司店,陈珈不顾服务员异样的目光,两个人就要一份自助餐。李志军开吃时,她抬着杯柠檬水坐一旁托腮看着。 才开始还能忍,不就是生鱼片,北极贝吗?她可不爱吃这些东西,寿司也还好,捏成块状的白米饭而已……等到烤肉上桌时,陈珈不能忍了,忙将视线投向了其他桌。原本是想看吃饭者的表情,可惜入眼就是食物,对面桌上的巧克力慕斯看起来好好吃! 李志军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她将视线留在一块蛋糕上就不肯挪走时,他道:“原来你喜欢吃巧克力口味的东西啊,陪我买衣服的话,这餐我请。” “好!”陈珈回答的很爽快。当服务员把店里所有巧克力制品抬到陈珈桌前时,味蕾的满足感让她看李志军顺眼了很多。她也不想那么没骨气,谁让她笨,想不出犯罪动机,偏又长了颗该死的好奇心。 陈珈被食物满足的模样看在李志军眼中非常可爱,他继续引诱道:“一会儿买衣服的时候你帮我挑衣服好不好?” “我……”眼见陈珈想拒绝,他自语道:为什么白队能搞懂的案子,你却搞不懂?今晚又该失眠了吧! “好,我帮你挑衣服。” “乖,还有一个条件。” “又有条件!” “那你答不答应?” 陈珈恨恨地咬了一口雪花牛肉,含糊的说,“答应。” “一会儿买衣服时,你要当我的模特,并收下我送你的衣服。至于你欠的我的晚餐,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得由我说了算,你不能拒绝。若你拒绝,刚才那些提议统统作废。” “好。” 中午还扭扭捏捏的人,这一刻却那么爽快?李志军疑惑的问:“为什么那么快就答应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衣服的事儿,今日一亮相,整个警队都晓得你我关系不一般,若我不趁机占点儿便宜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衣服的事儿是不是白嘉祥说的?他可真闲。”刑警猜事儿,一猜一个准,这样挺好,说话省心。 饭后,陈珈刚走到店外,小雨加寒风冻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志军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宠溺的说,“你真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就那么一个瞬间,陈珈被感动了。冷风中能够有一件温暖的外套,能有那么一个人心里疼你,嘴上却数落你,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她看似恼怒的瞪了李志军一眼,垂下眼时却弯起了嘴角,一向面冷的人,活脱脱地成了恋爱中的小女孩。 李志军顺势搂着她的腰朝停车场走去。早知道她的软肋是破案,就该把队里挂着的悬案全都拿来同她商量,既能提高破案率,还能掳获美人芳心,真是一举两得的。 云州最豪华的商场在雨夜里显得有些冷清,三三两两的路人经过商场落地窗时,总会抬头看一眼陈列在橱窗里的奢侈品。 李志军刚走入其中一家,熟悉他的店员笑眯眯的说,“二少,你来了,你女朋友就……”看到李志军搂着陈珈,店员聪明的住了嘴,“我这就去叫经理!” 经理挂着热情的微笑将李志军和陈珈领到了vip室,“两位喝什么?” “一杯白水,咖啡加奶不放糖。”说完,李志军问陈珈,“咖啡加奶不放糖,我没记错吧?” “可乐去冰。新款图册在哪?男装的。” 一听陈珈答非所问,李志军知道她生气了,这种情况除了装傻,解释什么都是错。 陈珈看图册的速度极快,店员刚抬着饮料进来,她已经将图册放在了一旁,闲适地说:“图册上的衣服都有?” “缺货的我们可以从调货,只需两天。” “那你记好了,”她抛出第一本图册,“第二页上衣,第十五页袖扣,”说着她又抛出一本,“第六页裤子,八页领带……” 陈珈挑衣服极快,完全不问李志军是否喜欢。他既然干刑警,这些华服一年到头也穿不了几天。买衣服只是借口,送衣服才是目的。这人不缺钱,她又何须客气。 李志军刚调整好坐姿,陈珈就说,“挑好了,宋慧慧的口供可以给我了吧?”他无奈地咂了一声,点开手机上的音频文件递给陈珈,“杀人动机这一段我让他们转录下来了,你听吧!” 陈珈从包里拿出耳麦,最先听到的就是李志军在审讯中的提问。 李志军:“为什么你要杀死沈凌?” 宋慧慧:“他威胁我?” 李志军:“威胁你?拿什么威胁你?” 。 六十九、杀人动机 宋慧慧:“父母离婚后,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我从小被寄养在姑母家中。姑母的孩子比我小两个月,和我特亲,我们在一所学校念书。” “……表弟很聪明,小的时候个子还没有我高。班里同学笑我和他不同姓,说我是姑父的私生子时,为了维护我,他会勇敢的站出来同那些说我坏话的同学打架……他的下颌处有条浅浅地印子就是打架时被同学用圆规划出来的。” “高考时,他知道我想去外省,也知道我为自己不能照顾姑母姑父而感到愧疚。他主动留下来陪伴父母,鼓励我外出闯荡。求学那几年很艰辛,我不愿给姑母姑父增加负担,又不愿开口和亲生父母要钱,只能靠勤工俭学来完成学业。” “我和表弟就是那时候开始疏远的,为了省钱,我不打电话,只给他写信。他也好玩,为了照顾我可怜的自尊心,不得不放弃便捷的通讯方式,学我一样写信。” “他在信中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学习舞蹈的女孩,他觉得那个女孩跳舞的样子就像天鹅一样美丽。天鹅,就是这只天鹅害死了我的表弟……” 录音里传来了宋慧慧的哭泣声,在此期间,李志军一直没有催促,听声音好像还递了张纸给宋慧慧。 很长一段时间后,宋慧慧继续说:“表弟自杀了,前一封信他还高兴的告诉我,他考取了公务员,让我还完助学贷款就回家看他。怎知一个月后,姑母通知我,说是表弟跳楼了!” “二十层的高楼,他定是怕疼才选择那么高。我聪明的表弟,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究竟是什么让他选择了自杀?他没留下遗书,抽屉里只有几封未曾寄出的书信。” 宋慧慧用沙哑的声音低低柔柔地讲述着那几封的内容。 “天鹅病了,低热不退,一直咳嗽……表弟为了照顾她,瞒着姑父姑母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每天洗衣做饭,陪她看病,却始终没有查出她得了什么病。” “也许是表弟的真诚打动了天鹅,这个‘高傲’的女孩投入了表弟的怀抱,正式接纳了表弟这个备胎。用表弟的形容,那就是置身于天堂,找到了灵魂的归所。” “公务员录取通知下来时,表弟兴奋地跑到了他和天鹅的小窝,却发现天鹅走了,屋里只留下一张艾滋病检测通知单和一句对不起。” “你能想象一个刚入社会的孩子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心情吗?艾滋病,那是绝症啊!更可悲的是,表弟终于意识到了他眼中的天鹅,在同学口中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表弟死了!我恨那个女孩,恨所有不自爱,滥~交的男女,艾滋病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这些人根本不配得到救赎!” 李志军:“这和沈凌有什么关系?” 宋慧慧:“我知道沈凌喜欢我,但我只想利用他在艺术圈的成就去拉善款。我不能容忍善良的人们把钱捐给这群罪恶的人,任何流向艾滋病的善款都被我以其他名义捐给了失学儿童。” “你知道吗?那些所谓的国外进口特效药,全都是我从药贩那里拿来的假药。看着他们贪婪的吞服药剂,以为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几年……我会鼓励他们,热爱生命,好好活着,保持正常社交,最好把病传染给更多的人,直到整个世界都背弃他们!” 宋慧慧的用心让陈珈不寒而栗,她最怕这种以爱为名的加害。那群可怜的患者以为看到生命阳光时,并不知道,宋慧慧只是一个被仇恨点亮的灯泡。那些善良的人们捐出金钱时,更不知道他们在不经意间成了宋慧慧的帮凶。 李志军的想法应该和陈珈一样,他清清喉咙,继续发问:“我们先说说沈凌的事情。” 宋慧慧:“他啊!天真的想和我结婚生子,并为这个特地跑去疾控中心咨询我的病情。” 李志军:“这么说他知道了你没病?” 宋慧慧:“知道,他以为我是天使,装病接近那个群体只因为充满爱心和善意。” “当我拒绝和他一起生活时,他不懂反省自身,错误的以为我是不忍心抛弃那群病患才会拒绝正常人的生活。他打算在七号的捐款日公开向我求婚,当着病患和捐款人的面儿告诉他们我的真实情况,并祈求能得到他们的祝福!” “这些年,我自毁前程,忍受那么多非议假扮艾滋病患者就为了报仇,我不能让自己构建的一切被他毁掉。” “我劝过他,让他不要为难我。他却做梦一般只顾跟我描述他所谓的美好未来,说我是他的缪斯,我能激起他创作的激情!他爱我!一个靠出卖**的艺术家凭什么爱我?他的灵魂那么的肮脏,与他接触只会让我恶心。” “当他想要突破以往的画风,试图用画笔去描述生死时,我杀了他,只要他一死,我依旧可以活跃在那个群体之中。我有一个名册,记录着所有病患的资料,每得知一个病患死去,我就会烧纸给表弟,劝说他的灵魂在天上可以安息……” 录音没了,陈珈的思绪却没有因录音而停止。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宋慧慧的所作所为,她的故事就像一滴水不经意滴落在陈珈心上并荡起了涟漪。 李志军习惯了低调,陈珈帮他选择的衣服却色彩明艳,款式新颖。他以为陈珈敷衍了事,直到站在穿衣镜前那一刻,他不经意的捋了捋头发,陈珈的品味真不赖! 试过两套之后,他对窝在沙发里的陈珈说,“没想到你的眼光那么时尚,做警察真是屈才。” 陈珈面无表情的“恩”了一声。过目不忘的好处在于只要有人肯花钱,她就能复制出报刊杂志上的模特打扮。前面提过,李志军同一个韩国明星非常相似,都属于那种个子不高,胜在腿长,看着瘦却不缺肌肉的男人。 她选衣服,不过是照搬那个明星的日常打扮。李志军与其感谢她,不如感谢国际品牌的一流裁剪加上他苦练出来的好身材。 “经理,麻烦帮我选一套适合这位小姐的礼服,外加几套秋装。”vip室的店员因为这话忙活开了,不断有人拿着图册或衣服去询问李志军是否满意。 陈珈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继续琢磨着宋慧慧的口供。始终搞不懂白嘉祥下午那席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看清楚自己的心就能懂宋慧慧的心? 宋慧慧似乎不难懂,善良的表弟是她的信仰,一旦信仰消失,她所遭受的苦难和不公就像潮水一样袭来。她替表弟报仇,何尝不是在报复社会,为自己的不公谋求一个宣泄渠道。 陈珈想不出她和宋慧慧有什么共同之处,难道她们之间真什么是白嘉祥看出来而她不自知的共性? 顾秀芳走进来时,除了陈珈,所有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经理故意将李志军和顾秀芳隔开,怎料一个出去吃晚饭的店员并不知这事,还以为他们两人是分开试衣。 李志军提出要看女式礼服,店员误以为他要看顾秀芳选出来的礼服,自作聪明的跑去顾秀芳那儿取了衣服。顾秀芳见自己挑选的礼服被店员抱走,自卑心作祟,喊着要买追了过来…… “陈小姐,你也过来买衣服?” 陈珈没理她,自顾自的喝着可乐看李志军如何收场。她不笨,进店那会儿就从店员的口误中听出了猫腻儿。眼见经理很会办事,她也乐意装傻充愣,怎知天老爷偏偏不让李志军如意。 “志军,你是陪陈小姐过来买衣服吗?” 李志军点点头,温柔的同陈珈说,“这几套衣服都是秋季新款,我喜欢靛蓝色这套,你皮肤白,穿上身一定好看。” 陈珈接过店员手中的衣服就朝试衣间走去。当模特,试衣服,这是她答应过李志军的事儿,守诺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她很快就换好了衣服,本以为顾秀芳会走,却不想她和李志军分别坐在沙发两头,一个看图册,一个翻杂志。 看见陈珈出来,李志军称赞道:“很漂亮,帮你挑了双鞋,你看看喜欢吗?”他还说着,等候在一旁的店员急忙将一双同色系的平跟鞋放在了陈珈脚边。 “志军,你也要帮我挑一双鞋。大哥说了,中秋节那日公司会在青溪举办晚宴,庆祝月牙湖度假村项目正式开工。晚宴有舞会,你要陪我跳舞……”李志军语带不悦的说,“离中秋还有段时间,改天陪你过来挑。” 两人的对话让陈珈变了脸色,她指着展品柜中的一双黑色高跟鞋,“我要那双。”接近七厘米的高跟鞋穿上脚后,一米八二的身高让她看起来像个女皇。她低头问李志军,“可以走了吗?” 李志军知道她生气了,忙说,“没问题,我送你。” 陈珈拿起包就走,经理陪着笑脸说,“小姐你是学跳舞的吧,体态真好?” “不是。” “您是模特?” “也不是。” 经理一脸尴尬的为陈珈引路,他也是头一次看到新欢遇旧爱的戏码。但愿李志军这个大客户不会被他搞砸! 。 七十、假设 体态,陈珈随意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不过是抬头、挺胸、收腹、翘臀而已。 陈妈妈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从小就要求她们姐妹把自己当公主,无论何时都不准像她们病人一样耸肩驼背,回避别人的目光。要让两个“自闭症”患者成为公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为此,陈妈妈专门请人为她们设计了一套儿童形体束身衣,为了让她们习惯穿这种衣服,陈妈妈花费了不少心力。 直至陈爸爸去世,陈妈妈才彻底放弃了对她们的改造大业。两人却在长达十多年的束缚中养成了抬头挺胸收腹的走路习惯。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体态,她应该感谢陈妈妈。也许她们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良好的生活习惯让她们不再轻易低头,任何时候都牢记要骄傲的活着。 李志军提着东西追上陈珈时,她正站在玻璃展柜前方发呆。高挑的身材穿着与展柜模特一样的衣服,毫无表情的面目让她看起来比模特还要虚幻。 眼见有路人拿出手机给陈珈拍照,李志军急忙走到她身旁,“我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陈珈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努力说服自己把心思从李志军身上抽离。她是一个简单的人,讨厌在男女一事儿上花费太多心思。吃醋、嫉妒,那不是她该有的行为,一旦李志军不把她当回事儿,她就不该把李志军当回事儿。 感情这种事情,她要认真,便是输了。 “我问你个事儿?” “你说。” “中秋节晚宴,庆祝公司在青溪开发度假村。你答应我办的事儿根本没有去办?” 李志军讨厌陈珈老拿公司在青溪的项目说事儿,他蹙眉解释道:“一个项目从前期调研到决定投资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和金钱,想要终止这个项目需要很好的理由,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的。” “意思是,你跟家里人提过这事儿?” “我……”对上陈珈审视的眼神,李志军决定说实话实说,“没有提过,你的要求太荒唐,公司的事儿我也不能做主。” 陈珈冷笑一声将头扭向窗外。 “生气了?为什么?青溪的项目,还是顾秀芳的出现?” 陈珈很早就确定了李志军在王强案中脱不了干系,李家在青溪的项目帮她佐证了自己的猜测。一心想给李志军最后一次机会,她问:“警队七楼是哪个部门?” “网监,不归警队管,只是和我们在一起办公,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小范为什么要冤枉王强。前几天在技术中队,我特想打开他的电脑看一看,可惜有密码。” 李志军警觉的看着她,“你打算干嘛?七楼除了是网监办公室,队里的机房也在七楼。” 陈珈露出一个做坏事被发现的笑容,“我想查看小范的电脑,又不懂计算机,只好打电话给校友求助。他说可以帮忙,前提得找到一台连接外网的计算机。队里能连接外网的计算机都在网监那儿,我琢磨着能不能混入机房,从那下手更快一些。” 李志军语重心长的说,“思源,这番话我当没有听见,过了今夜,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你不帮我?你在警队那么长时间,一定知道机房的漏洞,难不成你也信王强是个只会拿枪逼供的匪警?” “我是什么态度不重要,省里已经派了同事在调查此案,你应该相信组织。” “可是……”李志军打断了陈珈,“为什么你一直揪着王哥的事儿不放,月牙湖的案子是不是另有隐情?” 陈珈鄙夷的想,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套话,我就告诉他月牙湖的案子确有隐情,看他怎么回答。 “那天夜里,我和王哥重回案发现场,本意是想寻找导游聂某的尸体,却意外发现案发现场有堵夹墙。王强拉开隐蔽的木门,看到了藏在夹墙之后的东西。他以为我也看到了,让我不要将此事儿告诉任何人。还说,这是一个大案子,只要拿下这个案子就能升职加薪迎娶陆宁。” “我那天被村民推到在地,根本不知道墙后有什么,也没把王哥的话当回事儿……不出两天王哥死了,我担心自己也会这样。” 陈珈用一种略带哭腔的声音认真地撒谎。李志军听后,侧头看着她说,“傻瓜,你当我是摆设吗?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儿。王哥的死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别瞎猜了。” “真是意外,那你为什么要打白队?难道你不信任组织?” 李志军一时语塞,“怎么就把那天早上的事儿给忘了,陈珈那天也在,两人还有过简短的交流。” “那天是我的错,乍听王哥的尸体要复检,一时接受不了。” “真是,你会是一个那么冲动的人?你确定没有事儿瞒着我?” “思源,你这话让我有些伤心。我说过不会骗你,一切都会坦言相告,为什么你不信?今天晚上,除了王强的案子,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 李志军又开始岔话题,他太自信了,以为陈珈会和他所经历过的女人一样。 陈珈的心早已跌落谷底,吃饭那会的温情就好似镜花水月般残酷虚幻。还想问什么?问顾秀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是那种关心这等琐事的女人吗?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觉得有什么事儿需要我知道?” 李志军笑了,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恋爱之中。他以为陈珈扯那么多事儿出来只为找茬吃醋,像她那样聪明的人若真想帮王强绝对不会把机房这种事儿说出来。 “到了,你自己往前走一段。我今天开着队里的车,不方便送你进去,免得被人说闲话。” 李志军刚走,陈珈挥手打了辆车跟在他身后。顾秀芳是个难缠的女人,李志军急着回去安抚她吧!这是一个机会,彻底和李志军撇清关系的机会。 她没本事对付制贩~毒集团,也没本事对付李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小范收黑钱的证据,降低其证词的可信程度,争取让王强走得清清白白。 出租车不紧不慢的跟在李志军车后,先前绵绵密密的细雨越下越大,瓢泼般的雨水让整个世界一片混沌。透过雨帘,陈珈看到李志军将车停在商场门口。她叫停出租车,与李志军相隔一个红灯口。 不多时,几个店员随着顾秀芳一起走到商场门口。看到李志军撑伞去接顾秀芳时,陈珈打开车门,掏出手机,打算拍张照片作为拒绝李志军纠缠的借口。 吴修的电话就在此时响起。 刑侦大队旁的一个普通小区里,吴修一直在查看陈珈的行踪。寿司店门口,陈珈低头时的那抹微笑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只能不断自我安慰:丫头跟着李志军挺好,那人可以解决她的很多问题。 发现陈珈跟踪李志军又回到商场时,视频里看见的画面让他有些不耻于李志军的为人。这人怎会不堪至此?他对陈珈的新鲜感连一周都撑不过? 吴修皱紧了眉头,虽看不清陈珈的面容,但能想象她会有多么地伤心。就在陈珈打开车门那一刻,他给她打了电话。这丫头太年轻了,实在不该冒雨去和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撕扯。 整件事儿都是他的错,李志军生日那夜就不该想着让陈珈吃一堑长一智放任她被人带走,她终究只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学生。 陈珈低头看了看手机,看到是吴修来电,她立即抬头朝四周看去。每条街口,每个商场门口都安装着摄像头,糟糕的天气并未对它们的工作造成干扰。 原本只想拍照的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就见她下了出租朝着对街一声高喊“李志军,你这个骗子!” 李志军撑着伞,正在帮顾秀芳开车门,依稀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扭头一看,大雨中站着那人不正是应该待在宿舍的陈珈?两人视线交织那一刻,原本被陈珈提在手中的购物袋忽然被她扔到地上,接着她脱下高跟鞋朝李志军这边扔来。 大雨如注,街上的车辆并不多,两只高跟鞋一只砸到地上,还有一只砸在李志军车上。他瞠目结舌的看着陈珈,竟有些担心她会把那身新买的衣服也脱了扔掉。 陈珈是理智的,扔完鞋子转身上车,动作利落到李志军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一直在响,先是吴修,接着是李志军,陈珈默默地听着铃声循环往复的播放。约五分钟后,她主动拨打了吴修的电话。 陈珈:打电话给我干嘛? 吴修:你在哪里? 陈珈:宿舍? 吴修: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不许说谎。 陈珈:我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你有事吗? 吴修:手机别关,晚些时候我会来找你。 陈珈:恩。 “师傅,帮我在附近找家快捷酒店。”出租车司机诧异的看了陈珈一眼,有些好奇这个浑身湿透的女子为什么在笑。 酒店房间,陈珈落寞的站在窗前看雨。听到敲门声响起,她知道吴修来了,什么也没问就打开了房门。 “为什么不栓防盗链?别小看这条链子,门外若站着坏人,这条链子能给你反应时间。” “不久前你教会我如何用橡皮筋把这种金属防盗链打开,若遇到身手和你一样的坏人,那人会给我机会逃生吗?消失那么长时间突然出现,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吴修把提着的行李袋往地上一放,“我来给你送秋装。快点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小心着凉。” 陈珈面色凄楚的看着吴修,幽幽说道:“我要回家,请送我回家,好吗?” 。 七十一、紫色手机 吴修从浴室拿了条毛巾盖住了陈珈湿漉漉的头发,用命令的语气说,“不想换衣服就把头发擦干。” “学校就要开学了,我让人去了一趟学校,说你是一桩谋杀案的目击证人,因为要配合警方抓捕犯人,会迟些返校!” “还有十多天就中秋了,到那时我会送你回家。” 三句话,句句为陈珈着想。她听在耳中,却顶着浴巾像木头人般一动不动的站着发呆。见她这样,吴修有些生气,忍不住问:“这才几天,他值得你这样失魂落魄?” 陈珈反唇相讥,“看到我被他带走,你没有阻拦。看到我被他欺骗,你又何必劝” “真那么喜欢他,真那么难受,为什么?这身衣服,还是脚上那条链子?” 陈珈低头看了一眼脚踝,吴修若是不提,她差点忘了李志军还送过条脚链。早知道就该在脱鞋的时候一并扔在马路上,谁稀罕。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说,“破案之后,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怎能办?还有两年我才毕业,这期间养母和妹妹都需要我照顾,李志军是我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吴修叹息着把陈珈推进了浴室,她的选择没错,生活面前,谁都轻松不起来。 滚烫的热水帮陈珈重新整理了一遍思绪,她站在蓬头下面仔细思考着吴修的每一句话。 “中秋节送她回家,”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他能在中秋节前找到大咖?想到还有十多天就要离开警队,她得抓紧时间查出小范把黑金藏到哪里,剩下的事儿交给陆宁去办,希望王强可以走得清清白白。 半小时后,陈珈舒服的躺在床上,思考着该如何拿到小范电脑里的信息。停歇了很长时间的电话铃声再度响起,紫色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雀跃的移动着。 一定是李志军打来的,真想知道这人会说什么。彻底和顾秀芳了断,邀请我参加中秋晚宴,把我介绍给亲戚朋友……今年中秋节真热闹! 中秋节,中秋节,自语两遍之后,陈珈突然从床上坐起,惊恐地盯着床头柜上的紫色手机。这是白嘉祥借给她的手机,一度被缉毒队拿走充当物证,不久前才又辗转回到她手中。 老式的按键手机,用惯了也还凑合,这一刻却像催命符一样敲打着陈珈的记忆。 她看过124大案,并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有争议的死者王蒙蒙身上。 资料显示,王蒙蒙,女,广播电台节目主持,非常漂亮,追求者甚多,谭勇杀人劫车案件受害者之一。 主犯谭勇并不承认王蒙蒙系他所杀,只承认盗卖了王蒙蒙所驾驶的车辆,并愿意有条件的说出杀害王蒙蒙的凶手究竟是谁。尔后,谭勇自杀,王蒙蒙被害一事儿不再被提起,警察和法院一致认为此案系谭勇所为。 王蒙蒙被害时所驾车辆属于一家广告公司,据传她与公司老总关系匪浅。警方问话时,广告公司老总否认两人之间有亲密关系,只说公司在电台投放过广告,因此认识了王蒙蒙。 当王蒙蒙开口借车时,他没有犹豫就把车借给了她,怎知她会连人带车一起失踪……124案件没有侦破之前,王蒙蒙在警方记录中一直处于失踪状态。案件侦破之后,确定王蒙蒙死于中秋节当晚。 除了王蒙蒙,白嘉祥的未婚妻林月馨同样在中秋节那日失踪。 一直以来陈珈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白嘉祥那么厉害的刑警,若是犯案,一定毫无破绽,吴修凭什么抓他? 除非……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可能!白嘉祥是连环杀手,只有这样吴修才有机会抓住他。因为连环杀手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重现一次心中的目标,杀人模式也几乎都固定,不易改变。 吴修一直在等白嘉祥犯案,他知道白嘉祥一定会犯案,等待的日期就是中秋佳节。只是想通这一点,陈珈不会恐惧,她想到了更多, 比如连环杀手固定的杀人模式。 床头柜上的紫色手机终于不响了。陈珈颤巍巍的拿起手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林月馨与王蒙蒙是否用过这一款手机? 陆宁说过,这款手机曾经非常流行。全民使用智能机的时代,白嘉祥车里为什么会有一个老式按键手机。如果这个手机是他杀人时的固定模式,一切都能解释了!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陈珈看着玻璃窗上倒影自问:我是白嘉祥的目标?今年中秋节他会杀死我? 忽然,她笑了,这才是吴修想要保护她的原因吧!她是饵料,白嘉祥是鱼,吴修的钓鱼的那个人。鱼已经知道了饵料有问题,钓鱼的人知道鱼知道吗? 她拿起电话拨通了吴修的号码,“你在哪儿?我害怕。” “一会儿就到。” 五分钟后,吴修出现,关切的问:“怎么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看见陈珈手握电话,又问,“他给你打电话了?” “我想回家,能不能明天就送我回家?我不要去警队,不要看见他。” 吴修看着撒娇的陈珈,唯有一声叹息。小丫头还是动情了,她对李志军,并非只为了物质。 “丫头,这段时间我不能离开云州,也不放心找人送你回去。这样吧,既然你不想回警队,不如跟着我去省厅,我手上正好有个案子要结。” “今晚可以不走吗,我害怕一个人睡。” “别怕,我守着你!” “讲个故事给我听。” “不会。” “讲个案子给我听。” “我接手的案子都要求保密。” “讲讲你自己的事儿。” “早点儿睡,明天有十多具尸体等着我们。” “我不想假扮陈思源,我要做自己。” “好!” 雨一直在下,吴修背对陈珈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雨。有那么几秒,陈珈觉得吴修和白嘉祥很像,他们的背影都显得那么寂寥。 天还未亮,吴修离开房间的声音惊醒了陈珈,她懒洋洋的趴在床边打开了吴修带来的行李袋。里面那些件粉色、驼色、鹅黄色的少女系衣服让她惊诧无比。这审美,完全和陈妈妈一个样。 吴修再回来时,除了带有早餐,还多了把理发剪。他朝陈珈招招手,像呼唤宠物一样亲昵的喊,“过来!” “干嘛?” “不是不想扮陈思源吗,我帮你剪头发。” 陈珈早先留着长发,为了假扮陈思源剪成了齐耳短发。一听还要再剪,她拿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乖乖坐到了吴修身边。 手起剪刀落,超级短发不但无损陈珈的美丽反倒让她有种雌雄莫辩的吸引力。她朝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实在想搞不懂怎么就成了白嘉祥的目标,她和林月馨,王蒙蒙有共性? 老款桑塔纳2000,陈珈刚坐下就被硌到屁股,伸手一摸居然找到副手铐。她提着手铐朝吴修晃了晃,后者翘起嘴角说,“难怪昨天的任务不成功,原因是这个啊!” “什么任务?” “武器交易,卖家过来谈价格,上车坐了几秒突然说不卖了。这边看不到货只能放卖家离开,本想着是谁走漏了风声,原来是被车上的手铐给出卖了。” 陈珈吃惊地看着吴修,省厅的同志心可真大,出门交易不检查车子吗? “干嘛那么吃惊?有粗心的罪犯,自然就有粗心的警察。” “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犯过错吗?” “问这个干嘛?” “好奇,不行吗?” “你最近问题很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从昨夜起,陈珈一直在试探吴修,想知道他的过去,借此推测记忆中那场屠杀与大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也许是她的问话技巧太糟糕,不过多说几句就引起了吴修的警觉。 “不说就算了,我只想多了解你一点而已。” 吴修没有说话,陈珈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你杀过人吗?”看到吴修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收紧,她补充说,“执行任务过程中,为了自保的那种杀人,有吗?” “我不在的时候,白嘉祥有没有找你麻烦?” 陈珈无语,她不想把发生在沈凌工作室里的那场对话告诉吴修。这人不插手青溪制贩~毒案件,也不在乎王强为什么而死,白嘉祥能给她的帮助,吴修给不了。至于吴修与白嘉祥之间的抓捕与反抓捕,她这个可怜的受害者唯有尽力保命,根本不想参与到他们中任何一方。 车子驶离高架朝着高速行去,陈珈一脸茫然的问:“省厅不在市内?我们出城干嘛?” “待检尸体停放在殡仪馆,我们是去殡仪馆。” 陈珈长那么大还没有去过殡仪馆,她好奇的看着窗外,“为什么不把尸体送去警队?那儿原来就是殡仪馆旧址啊!” “条件不允许。” “什么意思?” “小陈没有跟你说过这个案子?” 陈珈摇摇头,她只知道法医陈刚从乡下回来,具体去那儿干什么还真不知道。 “又发生大案子了?” “案子一直都在,最近才侦破。” “死了多少人?” “十多个,也许不止十多个,暂时还不知。” “哇!”陈珈发出一声惊叹,漂亮的眼睛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快给我说说,是个什么案子?” “不好奇我的过去了?” 陈珈非常非常非常想知道吴修的过去,但她肯定吴修会撒谎。与其同他相互套话,斗智斗勇,不如努力回忆六年那年发生的事情。等有机会时,当面质问。 “过去是现在的须根,了解现在也能推测出过去。说说案子吧,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呢?” 吴修笑了,像陈珈这样的性格,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真怀疑陈珈离开警队后还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 七十二、做戏 超期服役的桑塔纳车像是一个肺癌病人,稍微用点儿力就咳得厉害。吴修很享受这种感觉,仿佛所驾驶的是辆豪华轿车,他娴熟的换挡加减速,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方向盘。 陈珈见他一直不提案子,负气的看着窗外,并用一副墨镜遮住了眼底的好奇与焦虑。 吴修又笑了,小丫头能憋那么长时间不追问,还算有点儿长进。 “省厅从基层各处抽调了数名干警前往周边县城处理信访案件。原本只计划去一周,却在石县被一对夫妻拦住了。” “石县最初只能算一个乡,因为遍布采石场,外来务工人口太多,几年前升级成了县。这对夫妇说,他们的儿子今年刚毕业,受聘到一家采石场帮老板开车。” “一月前他们与儿子失去了联系,采石场老板称此事与公司无关,系他们儿子自行离开……夫妻两人深知自家小孩的性格绝不是那种什么都不说就默默消失的孩子,两人怀疑小孩出了意外,并为此报警。填写卷宗时,受理案件的警官不经意说了句,这几年走失的年轻人特别多,是不是附近有人开设了黑厂?” “夫妻两人记住了这话,用一个月时间走遍了石县的大街小巷,通过多种方式找寻他们的孩子。经过走访,他们发现最近五年,采石场附近失踪了近二十名男青年。由于失踪人口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又处于十七八岁的叛逆时期,警察根本没把这些失踪案相互关联。” “夫妻两人多次跑到派出所反映问题,碰巧遇上了前去处理信访案件的干警。负责带队的警官研究了一下资料,不但受理了案子,还将犯罪嫌疑人初步锁定为当地的一个村民。” “这个村民在几家采石场的必经之路上开了一家小店,卖点儿廉价的香烟和食品。所有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方都在这家小店附近,那么多巧合凑到一起,非常值得怀疑。” “就那么简单?之前派出所的警察都没有怀疑过?” “疑犯六十多岁,又是当地人,警方确实没有想到,关键还是找不到犯罪动机。” 陈珈琢磨了几秒,小心地问:“不会是起连环杀人案件吧?” “正是。也因如此,当地警方压根没朝这方面想,更没有侦破这种案子的经验。谁能想到那么一个小地方居然藏着一个杀人恶魔,还是当地居民。” 陈珈好歹也在警队混过几十天,习惯了部分警察不作为,“别解释了,就说怎么抓到的吧!” 吴修耸耸肩,“没什么好说的,怀疑这人以后,警察去他家,发现尸体,实施抓捕。” 陈珈想了想宝丰村杨莉莉案件,警察抓人确实不像电影上拍摄的那么惊心动魄。“杀了多少人,为什么杀人?小法医不是跟着去了吗,为什么案子又到了你这儿?” “那人被抓后一言不发,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又为什么杀人。如果尸体都埋在地里,陈晨还有点儿用。可惜那人不按常规行事,他把尸体藏肢解后藏在矿洞里。” “矿洞环境恶劣,所有尸体杂乱堆放一起,有的已成了白骨,有的高度**……陈晨刚转正,无法处理那种情况下的尸体,只得打电话让我过去。” 殡仪馆很快就到了,吴修带着陈珈从一条掩映在树林中的小路走到了安置尸体的地方。他解释说,案件侦破之后警方遭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办案人员严禁透露此案细节,更不能接触媒体…… 接近二十具被肢解的尸体放在一起,陈珈本以为会看到炼狱一样的景色,到了却发现还好。第一批到现场的干警早已将矿洞里的尸骸,衣物和随身物品大略整理了一遍。他们要做的就是拼凑尸骸,提取dna,确定每一具尸骸的身份。 吴修吩咐陈珈去拼凑白骨,他相信陈珈过目不忘的能力,这种事儿没人能比她做得更好。 陈珈套上白大褂就投入了工作,除了气味儿难闻之外,这份工作更像是娱乐,类似拼图游戏的娱乐。接到白嘉祥电话时,她正好在屋外透气,“白队,有事儿?” “听说你随着吴教授在办案?” “恩。” “最近变天,气温降得厉害,我帮你拿了几件衣服,得闲过来拿一下。” “啊,”陈珈完全不懂白嘉祥在说什么,“白队,什么衣服,你从哪儿帮我拿衣服?” “云州大学宿舍啊,你在宿舍里似乎不太受欢迎啊!” 陈珈如被雷击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耳朵里只剩下白嘉祥恶魔一样的声音。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还在听吗?” “在。” “六点,市区青少年宫门口见。” 陈珈看看手机,现在四点,要在两个小时内回到市区。吴修那儿早就说好了要熬夜工作,争取在十天之内把尸检报告交上去。她要怎么和吴修解释?实话实说? 她的脑子乱了,一时间根本拿不定主意,只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白队,我还在城郊,不方便过来,可以改天吗?”电话那头传来白嘉祥的笑声,他道:“陈珈,我相信你会找到办法回城,晚上见。” 假扮了陈思源几十天,她差点忘记了自己的本名,突然听到白嘉祥这么叫,只觉整个人像没穿衣服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疾步走回房间,第一反应就是找到吴修,寻求庇护。 吴修在忙,抬眼问了句,“不是出去透气吗?那么快就回来了。” 陈珈走到房间门口,突然止住步伐,眼神空洞的看着正在干活的吴修。她一心想找这人,差点儿忘了个问题,白嘉祥为什么会知道她的信息? 她假扮陈思源到警队报到,当日出警去了月牙湖,之后回警队。这期间白嘉祥一直在青溪,王强案发当日才回到云州。同一天夜里,吴修收走了所有能证明她身份的物件。 白嘉祥不是神,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猜到她的身份,除非她泄露了身份信息。王强案当夜,她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入住,白嘉祥就是那时知道了她的真是信息。 瘾君子,大咖,全受白嘉祥指使。吴修一直在找大咖,不可能不知道,但却什么都没有对她说。包括昨夜,她说要回家,吴修在那种时候都没有跟她说过一句真话。 “我……我……忘了上厕所,”她小跑着又出了房间。吴修停下工作若有所思的朝她离开的方向看去。 房间外,她看着不远处送葬的人群陷入了深思。 昨夜,她假设自己是吴修用来抓捕白嘉祥的饵料,怎知一语成谶,她真的就是饵料。吴修为了抓捕白嘉祥,明知大咖是白嘉祥派来的却一直没有告诉她,害得她担惊受怕很长时间。 难怪吴修要监视她,只有白嘉祥对她动手,吴修才有证据抓捕白嘉祥!中秋节送她回家,多好听的谎言,她有命活过中秋?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她使劲儿眨眨眼把泪水逼回眼眶。 一分钟后,她气息平稳的拨通了李志军的电话。 房间里,陈珈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吴修心烦,“有什么事就说,别在我身边磨磨蹭蹭的。” “我有事儿要先走!” “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那个……”正说着,手机响了,陈珈看了看,快速的说,“昨夜没睡好,身体不太舒服,反正我要回市区。”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吴修本不想追,又担心陈珈出事儿,愣是呆了几秒才脱下手套追出去。看到李志军在不远处等待,他默默地折回房间,任何人扯上爱情都没有理智和原则可言。 他帮不了陈珈,从放任她醉酒被李志军带走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女孩! 李志军喜欢长发及腰,性格温婉的女人,像顾秀芳那种。陈珈是个异数,身材够好,模样够靓,足以让他忽略头发与性格。乍见陈珈又把头发给剪短,几秒之后,他觉得短发其实也好看,甚至有种陈珈无论怎样都好看的感觉。 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不知不觉中,他对陈珈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喜欢。 车上,李志军略显矜持的沉默着。陈珈昨夜的行为太过夸张,明显是故意的,想用欲擒故纵来操控他的情感。他喜欢陈珈,乐意陪她玩这个游戏,谁征服谁还不一定。 陈珈不敢开口,生怕被李志军扔在半道,她可没钱打车回市区。两人谁都不说话,车内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接近市区时,李志军忍不住了,“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正在跟你挑礼物,看看喜欢吗?” 李志军送了陈珈一枚戒指,戒托上的钻石就比男士衬衣的纽扣稍微小了一点,估计有五克拉左右。 五克拉钻石值多少?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他这份礼物还真是大手笔。 。 七十三、搏击 钱能把人砸晕吗? 陈珈很晕,还好是阴天,没有阳光让钻石折射璀璨的光芒,否则她会更晕。 李志军很满意钻石带来的效果,言语温柔的问:“去哪?” 陈珈关上戒指盒,自问了一遍:去哪?当初她冒充陈思源来警队就为了钱,如今有钱了,她该去哪?犹豫片刻后,她说,“市区青少年宫。” 她喜欢钱,钱能解决她很多问题,但这枚戒指不能收。如果她收下这枚戒指,自欺欺人的把李志军从王强案摘出去,她和小范又有什么区别? “你去青少年宫干嘛?” “到了告诉你。” 谈话又陷入僵局,李志军有点儿生气,觉得陈珈太作,他都把台阶放好了,陈珈就不能乖乖下来吗?这回他也不说话,就看陈珈怎么收场。 青少年宫很快就到了。 陈珈把戒指放回车上,非常平淡的说,“你是我的顾秀芳,有一定价值却随时可以抛弃。” 李志军一时没有听懂,看到不远处站着的白嘉祥,恍然大悟。他曾用顾秀芳来刺激陈珈,转眼他就成了和顾秀芳一样的角色,陈珈用他来刺激白嘉祥。 事情真就是这样?他在陈珈心中的价值就是顾秀芳在他心中的价值?放在车内的钻戒突然变得很刺眼,他使劲儿捶了一下方向盘,刻骨的疼痛把他从恋爱的假象中剥离出来。 事情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他接触的陈思源肯定不是资料上那人,究竟是人错了,资料错了,还是他做错了? 几分钟后,他拨通了冬叔的电话。 “小军,有事儿?” “彻查公司将要在青溪开发的项目。” “需要告知你父亲吗?” “先缓缓,有事儿我会自己说。” 青少年宫门口,白嘉祥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赶过来,能问一问他的脸色为什么会那么差?” 陈珈不用回头也知道李志军的脸色不会太好,她说,“看到我要见的人是你,他的脸色肯定不会好。” “哈哈……哈哈……”白嘉祥笑得很开心,“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看清自己的心,就知道你与宋慧慧的相似之处。” “我和她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不,你和她是一种人,你们心中都住着一只魔鬼。宋慧慧因为一些原因让魔鬼占据了身体,迟早有一天你会和她一样,只不过你比她更聪明,也更冷血。” 魔鬼?陈珈指着自己,她不是很好的人,却也不是坏人,更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要用魔鬼一词来形容她? 白嘉祥字斟句酌的问:“如果宋慧慧伤害的人不是艾滋病患者,而是一群什么不懂的孩子,当法律无法制裁她时,你会怎么办?” “这种假设不成立,宋慧慧已经被抓了。” “我们说王强,你应该知道两亿人民币代表着什么,你真有勇气同整个制贩~毒集团对抗?” “我没有,也没想过要凭一己之力同犯罪团伙斗争,这是我一直希望你能帮忙的原因。” “容我猜测一下,你没有勇气是因为犯罪集团没有伤害到你所在乎的人。一旦他们破了你的底限,我相信你会用尽一切方法去摧毁他们,哪怕所谓的方法早已超越法律的界限。” 这一点,白嘉祥的说法没有错。为了打击犯罪,陈珈确实可以不在乎法律。“我懂了,你认为法律在我和宋慧慧这类人心中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可以为了私欲而凌驾于法律之上。这算不算反社会性人格障碍?” 白嘉祥扬眉一笑,“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陈珈摇头,“我不认为自己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我可能会违法,但绝不会犯罪。好比杀人,我连杀蟑螂都不敢。” “错,你不敢是因为你没有能力,而非你不想。” “算是吧!你让我过来究竟要干什么?” 白嘉祥无视陈珈眼底的焦虑,继续着话题,“我问你,宋慧慧杀了沈凌,这是罪。宋慧慧欺骗善良的人,利用别人的爱心去干坏事,这也罪。两种罪孰轻孰重?” 陈珈毫不犹豫的说,“自然是杀人。”白嘉祥摇摇头,“你认为杀人是大罪,沈凌死后为他伤心的人多吗?公益体系被利用,爱心遭受欺瞒。高危病人在错误的引导下积极融入社会,将疾病传播给更多的人。这样的罪不比杀人恶劣?” 考虑社会危害性的话,后者自然比前者严重。“不管怎样,法律自会严惩宋慧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假设犯罪的是两个人,抓一个就会放走另一个,你会选择什么?” “社会危害性大的那个。” “答案错误。谁该抓,谁该放,一切都由法律说了算,你无权选择。但我喜欢你的答案,请你也记住这个答案。” “你为什么让我来这儿?” “还记得你被打的事儿吗?我曾说过带你去个地方,却一直没有兑现。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刚好有活动,我就想带你过来看看。” 陈珈在火车站被打之后,白嘉祥曾说过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以为白嘉祥只是随口说说。听其又提此事,她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问:“你一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喊我过来就为了陪你看看什么活动?” “是啊,可以走了吗?” 陈珈没有拒绝的勇气,只好一头雾水的随着白嘉祥到了二楼一间舞蹈教室。 房间里,数十名休闲打扮的女子正在跟一个健硕的男子学习搏击,男子每教几个动作就会任意选择一个女子同他过招。这些女子年龄不一,打扮不一,社会地位不一,陈珈很好奇这样一群人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白嘉祥道:“我知道你记性好,一会儿开始后你要仔细看罗教官的动作。” 陈珈眨眨眼,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白嘉祥瞟了她一眼,道:“罗教官曾是特种兵,他的格斗技术是我见过最优秀的。” “为什么一个优秀的特种兵会混到青少年宫来当教练?他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不,他一直很优秀。只不过转业之后拒绝了当局的安排,自己选择在一家私人健身中心担任搏击教练。” “知道以色列格斗术吗?又称ikmf(马伽术,罗教官在这方面的造诣称得上专家级。这些前来学习的女人都曾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有的人已经离开了那个家庭,有的人正通过学习自我成长。教她们一些防身技巧,这是罗教官在业余时间所做的公益行为。” 不用陈珈发问,白嘉祥接着解释了罗教官为何会放弃保家卫国的誓言,放弃转业晋升的机会,转投于民间公益项目。 “罗教官有一个女儿,从小就被他当男孩子培养,小姑娘打架很厉害,以至于遇到歹徒时,她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奋起反抗。歹徒有两个人,小姑娘和其中一人打斗,另一人趁其不备捅了她一刀。” “不满十八岁的姑娘从此少了一只肾,她父亲守在病床前问了我一句话:作为一名军人,我每日出生入死保卫国家,以为自己很伟大,却不想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你说,我干这些事儿还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给他答案,因为我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一年后,他以伤病为由申请提前转业,并放弃了晋升为指导员的工作回到云州,努力经营自己的家庭。这些年来,他和他女儿积极投身于帮助家庭暴力受害者的公益组织,用另一种方式来兑现他保护家园的决心。” 陈珈一直想学防身技能,没料到最终满足她这个愿望的人是白嘉祥,“你要我跟他学习格斗术?” “是。” “为什么?” “首先,他是我认识的最好的格斗专家。其次,我想帮你把心中的魔鬼养大。你一直遵守律法,是因为你太弱,没有蔑视律法的底气和能力。一旦你变强,我非常好奇你会做出什么事情!” 西方神话中,只要你在十字路口埋下信物。午夜时分,魔鬼会出现在那里同你交易,他可以满足任何事情,你只需把灵魂卖给地狱。 白嘉祥就是那只魔鬼,他知道陈珈想要变强的心愿,并把一个变强的机会放在了她的面前。这一切让陈珈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会变成白嘉祥口中的那种人?漠视道德与法律,所有行事只为私欲? 她又问:“为什么我要记住他的招式?” “跟他学习防身术不难,健身房报名交钱,500块一小时。要成为他的弟子很难,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能避开他十招。我知道你不懂任何格斗技巧,但我相信你能避开他,因为你有天赋。” “什么天赋?我怎么不知道?” “你模仿过陈晨的笔迹,或者说你能复印出他的笔迹。面对纸上一模一样的字迹,陈晨差点儿都认不出哪张纸是他自己所写。” 这事儿发生在陈珈进入警队第四天,不排除陈晨跟白嘉祥提过。最大的可能却是白嘉祥一直知道陈珈的身份,并默默观察了她很长时间。 。 七十四、天赋 陈珈的天赋是被压抑的。 她可以成为神童,但对养父养母而言,他们不需要神童,不需要与众不同的孩子,家里有一个陈简已经够了。他们想要的是一个普通孩子,长大以后能够照顾陈简的普通孩子。 社会,家庭,遗忘的过去,都在压抑陈珈的天赋。直到遇见陈思源,假冒此人让那些捆绑着她的枷锁打开了,她用陈思源的身份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天赋。 青溪打飞碟,她在事后系统的研究了一下飞碟射击的技巧,原本只想评估李志军的枪法,查出来的结果却让她有些心惊。飞碟射击是一项技能性很强的竞技体育项目,那日能够全中,除了记忆力惊人外,余下的就是天赋。她喜欢枪,喜欢武器所带来的安全感和力量。 “你让我记住罗教官交给那些女子的招数,目的是为了避开他的攻击?” “瞧,这就是你的天赋,揣摩人心又快又准。知道吗,你假扮陈思源很成功,是你成就了陈思源这个角色,而不是陈思源这个角色改变你。” 作为一个观察了陈珈很长时间的人,白嘉祥的赞赏和肯定让陈珈有些高兴。她暂时放下了心底的焦虑和困惑,主动说,“一会儿我去我试试。” 白嘉祥抱着双臂懒洋洋地靠在了墙上,轻声说,“别让我失望。” 半个小时后,罗教官吩咐所有学员自行练习,抽空走到白嘉祥跟前,道:“好久不见,跑这儿来同我切磋?” 白嘉祥指指陈珈,“她想拜你为师。” “罗教官你好,我叫陈珈,云州大学历史系二年级学生。” “罗祎。我看你不像学生,感觉和小白是一路人。”面对一名曾经的特种兵,陈珈面色不改的撒谎道:“不小心卷入一起案子,现在受警队保护,已经在警队住了一个多月,每天吃喝都同他们在一起,我真的像警察吗?” 罗祎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他指着白嘉祥道:“我欠他一个人情,但不代表他介绍的人都能成为我的徒弟,你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知道,避过你十次攻击。” 罗祎点点头,“我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保护家人。” “为什么不是保护自己?” 陈珈自信的说,“我有能力避开危险,也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当你很强的时候,你会选择正面对抗冲突吗?” “不会。” “为什么?” “我不惹事,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强者。” 罗祎不太满意陈珈的答案,追问:“你不惹事,不代表事不惹你。遇上避不开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评估双方实力,打不过就跑。” “若对方实力不如你呢?” “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跑,我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枪?” 罗祎点点头,“你穿着裙子,行动有些不便。一会儿我进攻时,你只需判断出方向,靠上身避让就行。”话音未落,他就朝陈珈攻出一拳,拳头在将要击中陈珈鼻梁时,静止在她双眼之间。 迅猛的攻击惊呆了陈珈,她站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眨。只听罗祎道:“打架时,没人跟你说一二三开始,”接着,他将拳头张开为掌,就在遮住陈珈视线的一瞬间,另一支手朝她脖颈袭去……十招,陈珈闪避的非常狼狈。 期间,她抱着头蹲下身体一次,跑到白嘉祥身后躲避过一次,还有一次眼见躲不过,她尖叫一声吓得罗祎住了手……眼见十招已过,她说,“罗教官,已经满十招了!” “啪,”罗祎以极快的速度给了陈珈头上一下。巨大的眩晕感让她瞬间失去方向,左右摇晃着身体,竭力避免晕倒在地。好一阵子,她才感到意识回归了身体。 罗祎看着泪流满面的她,问:“想要说什么?” 陈珈摇摇头,罗祎笑了,“没事就到健身房来,小白知道地址。” 走出青少宫,白嘉祥关切的问:“头肿了没?”陈珈摇摇头,不管肿没肿,她都没有勇气去摸,那种眩晕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幸好是打头,这力道若换成脖颈,她肯定会窒息昏厥。 见她一脸痛苦,白嘉祥道:“你很聪明,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罗祎心坎上。你不是警察,也不是士兵,打不过就逃是最正常的选择。他一直后悔教女儿格斗,若他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定不会选择与歹徒搏斗,也不会失去一个肾。” “知道他为什么要打你吗?” “因为我没有遵守规则,没有乖乖地站在原地闪避。” “不,他打你是欣赏你。格斗说白了就是打架,除了职业比赛需要讲究规则外,还有什么地方打架需要讲规则,你不讲规则就对了!” 陈珈默不作声的跟在白嘉祥身后。罗祎攻击的招数很多,只有一招她先前看过。能避开罗祎,全凭直觉和本能。这让她想起了在酒店被瘾君子攻击的事儿,那种情况下,躲避,被欺辱都因为恐惧。她如果能一直保持冷静,非常有可能打过那个身高和她差不多的瘦弱男子。 能不能成为罗祎的学生她不在乎,但她感谢白嘉祥今日所做的一切。本着对罗祎的信任,她在足够冷静的情况下凭本能避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今日的对练给了她信心和启发,以后遇事只要冷静,就一定有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青少宫的花园里种植了桂花,随风而至的甜腻的香气重新唤回了陈珈深埋在心的焦躁。找了一个人多的地方,她拦住白嘉祥,问:“说吧,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你以为呢?” “你知道我不是陈思源,知道我留在警队的目的,现在还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到底想干嘛?去我的学校又为了什么?” “担心你冷,去学校帮你拿秋装。无意得知有人告诉校方,你暂时被警队保护,过一段时间才能返校。” “吴教授告诉校方的,他知道我是假冒的。”事已至此,陈珈只打算隐瞒一件事,她知道白嘉祥是连环杀手这件事。她的坦诚惹来了白嘉祥的质疑,“吴教授?是他让你留在警队为王强伸冤?” “这怎么可能,他让我留在警队保命。我查王强案是有原因的,在他死亡当夜,我在酒店里差点儿被一个瘾君子侮辱。吴教授救了我,并让我跟在他身边。” 接着,她口沫横飞的说起了那夜发生在酒店的事情。坏人如何不知不觉地潜入,吴修又好似天神一般凭空出现……说话时,她仔细看着白嘉祥的面容,发现他所有表情都在附和她的言语,眼底深处却始终平静。 她的猜测没有错,大咖和瘾君子都是白嘉祥安排的,她的身份信息也是那时候泄露出去的。吴修那时肯定没有猜到这是白嘉祥所为,并真的去找过瘾君子口中的指使者大咖。待发现这是白嘉祥的圈套后,他才开始隐藏行踪。 白嘉祥耐性的听完,“如果找不到大咖怎么办?吴教授没说什么时候送你回去?” “说了呀,他说中秋节就可以让我回家,并保证大咖找不到我。”听到中秋节三个字,白嘉祥眼底的平静终于被焦虑给取代,他问:“你跟吴教授说过我们的事儿吗?” “没有,吴教授不准我碰王强的案子,他说这个案子和我无关。怎么了,你知道我身份的事儿不能和吴教授说?”面对陈珈试探性的发问,白嘉祥故作镇定的说,“可以啊,你什么都可以说。除了一点,别说我在暗中追查王强的案子。” 陈珈佯装天真的问:“为什么呀?查王强不是好事儿吗?” “哎,”白嘉祥一声轻叹,“我不信任吴教授。”知道他在离间自己的和吴修的关系,陈珈却没办法接话,只能转移话题,问:“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做我女朋友吧!”陈珈惊讶的大张着嘴,猜测了一下午却没想到会这样发展。白嘉祥到底想干嘛,用她彻底牵制吴修?“白队,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 “我是认真的。” “不可能。” “如果我揭露你的身份,让你查不了王强案,也拿不到陈思源的dna数据呢?” 陈珈定定的看了白嘉祥几秒,突然拿起手机拨打了110,“你好,我想报案,我知道有人假冒警察混入了云州市刑侦大队。假冒人叫陈珈,云州大学历史系二年级学生,身份证号码是……哎……” 白嘉祥夺过陈珈的手机抬手一挥,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扑通”落入了不远处的水池里。 “干嘛抢我电话,你讲不讲理?” “你的电话?我记得这个电话是我借你的。” 陈珈嘟着嘴气呼呼地看着白嘉祥,一副拿他无可奈何地模样。后者突然笑了,问:“为什么可以是李志军,不能是我?因为他家有钱?” 戏演到这个份上,她要怎么回答才符合白嘉祥内心期望的答案?记得白嘉祥曾对门当户对这种言论非常在意,要不要戳他的痛处呢?几秒时间里,陈珈的一颗心百转千回了无数次,最终决定铤而走险。她说,“白九,听着很威风,得罪的人不少吧?我可不想和你的未婚妻一样消失无踪。” 恐惧是拒绝一个人最好的理由! 白嘉祥的面色果然变了,“你听谁说的?” “陆宁。” “就因为这个,你拒绝我?” “我不笨,王强的案子继续往下查,指不定你就是下一个。” “你为什么还要查?” “我只查小范,希望对方会弃车保帅。” 白嘉祥耸耸肩,“你说服我了,还以为追你是件容易的事儿,谁知你那么聪明。走吧,我送你回去。” 陈珈松了口气,她的表演貌似说服了白嘉祥,她道:“我要回殡仪馆,吴教授那儿还等着我。” “真是遗憾,还以为明天可以带着你去审一桩案子。”听到有案子,陈珈一下来了精神,“什么案子?” “不去殡仪馆拼凑尸骸了?” “不去了,白九审犯人,那么难得的事儿,我怎么能缺席。” 七十五、心战 陈珈迈着同往日一样的步伐走入宿舍楼,确认四周没人时,她瘫软地靠着墙壁大声喘息了很长时间。自从在沈凌创作室被白嘉祥揭穿身份以后,每次同他相处都在进行一场斗智斗勇的心战。 从殡仪馆到青少宫这一路上,她假设过无数种和白嘉祥会面的情况。最坏的就是白嘉祥用家人威胁她,逼迫她做一些不愿意的事情。为了隐瞒她已经知道白嘉祥是连环杀人犯这事,每一次回话她都绞尽脑汁,试图用部分真话隐瞒更多事实。 她说酒店的遭遇,说吴修会在中秋送她回家,还说了白嘉祥的未婚妻。每一个话题她都踩在雷区边界,既要体现她的聪明,又不能显得太聪明。那感觉就像审讯,一个白嘉祥和她说话,另一个白嘉祥隔着单向玻璃在窥视着她的内心。 今日的表演不知道白嘉祥信了多少,但他扔手机的行为反而让陈珈困惑了。紫色手机是不是白嘉祥杀人时的固定模式?如果是,他为什么要把手机扔了。他的追求又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关系公开的话,他还敢下手杀人? 陈珈害怕白嘉祥,却忍不住接近这个人,想探究他为何会从维护正义的警察变成连环杀手。她没有回殡仪馆,宁愿让吴修不开心,也要知道白嘉祥会如何审讯疑犯。 沈凌一案中,白嘉祥击溃宋慧慧的手段实在漂亮。她好想变得和白嘉祥一样优秀,一样能穿透人心。 尼采曾说: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不知不觉间,陈珈已经踏在了危险的边缘。她以为跟罗祎学习搏击是自我防卫,却忘记了防卫与攻击是近亲。白嘉祥没有骗她,这人确实在养大她心底深藏的魔鬼。 第二日早,陈珈被宿舍门口断续传出惊呼声吵醒。这群警察真是的,熬了通宵还那么精神,平时大声洗漱也就罢了,有必要站在她门口大呼小叫。 推开门,近百朵大红色的玫瑰吓得她后退一步。难怪路过洗漱的同事要惊呼,这束花把路拦了一半,李志军神采奕奕守在花旁的模样比花还让人吃惊。 他问:“醒了,昨晚睡得好吗?” 陈珈咽了口吐沫,转身回房拿齐洗漱用品,大声说,“让让,我要过去洗脸。” 李志军侧过身体,轻声说,“111朵玫瑰,花语是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 “有病,”扔下这两个字,陈珈抬着面盆就往水房里钻。等她洗漱出来,宿舍门口除了李志军外,还多了个白嘉祥。要说李志军各方面真的不错,可惜人比人,气死人,白嘉祥185米的个头愣是把他给比了下去。 两人一左一右的守在陈珈门口,导致所有想洗漱的同事全都换了一个楼层。 白嘉祥笑吟吟的看着陈珈,“喜欢这个吗?”他变魔术般从后背拿出一株蝴蝶兰。陈珈指着花说,“你把警队隔壁那家甜点店的花给偷啦?” “别胡说,这是店员送给我的,喜欢吗?”陈珈还没回答,李志军突然说,“思源,我有急事先走,花给你放这儿!” 白嘉祥说,“他爱上你了。” 陈珈把花放在水房垃圾桶旁边,随口问:“何以见得?” “他怕你选择我而不是他,借故先走,只有认真了才害怕答案。如果不认真,大可以在你选择我之后来一场苦情表白,他的表演天赋你很清楚。” 陈珈没有说话,白嘉祥突然将她逼到墙角,继续道:“那天夜里他没碰你对不对?如果不认真,他又怎么会委屈自己?” “也许他知道我在查他,去往青溪的路上一直在打探我和吴教授的关系。” “你真不了解他,一旦他决定了要做什么,一定滴水不漏。” “他有心仪的女人,我看见这女人大半夜跑进了他房间。” “那女人啊!你不会真以为他们兄弟的感情很好吧?亲兄弟为了钱都会翻脸,他们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寥寥数语,陈珈听出白嘉祥对李志军非常了解。无论是他个人,还是他的家庭。她的沉默引起了白嘉祥的好奇,他问:“像他那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没有吸引到你?别说因为王强的案子,你至今都没有找到他冤枉王强的动机,对不对?” “谁说他不吸引我?我妈妈一定喜欢他这样的男人,有经济实力,有政治抱负,前途不可估量。排斥他,只因为他的家人不喜欢我,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忍了很长时间,陈珈忍不住想要戳一下白嘉祥的痛处。看其平静的面色突然多了一丝阴郁,她非常开心。 “你看过他档案没?” “谁?李志军?我哪有本事拿到他的档案。” “李志军是他考入警校的名字,在此之前,他曾是渝市的高考状元,在国内最有名的一所高校念书,大二时辍学,突然考入警校。” 陈珈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他现在28,五年前来警队,什么时候去的大学?” 白嘉祥反问:“你不会数学吗?如果对此很吃惊,还有更让你吃惊的事儿,他在同一年还收到了柏林艺术大学的录取通知,那可是世界排名前十的音乐院校。” 陈珈尴尬地“呵呵”两声,怎么也没想到李志军居然是学霸。她把惊讶压在心底,淡定的说,“我不知道他有那么厉害,只是觉得他们一家子都很奇怪。” “奇怪!你的形容词用得真好,想知道他们家的事情吗?” “不想。”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不会和他发生交集。” 白嘉祥挑眉一笑,“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陈珈陷在李志军的事情里出不来。她引以为傲的看人眼光竟没看出李志军是学霸,真是不可原谅。“还在想李志军是事儿?”面对白嘉祥的提问,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恩,他念书时的名字叫什么?” “好像是李弘涵。” “韩愈,‘博陵崔斯立,种学绩文,以蓄其有,泓涵演迤,日大以肆。’挺不错的名字,他母亲取的吧?” “那么想知道他们家的事儿?做我女朋友,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算了,不值得。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么优秀的人又在警队混了很长时间,为什么不往上升?该不是一直被你压着吧?” “他还年轻,走稳一点不是坏事。”白嘉祥语重心长的模样予人一种他挺欣赏李志军的感觉。想到开跑车的李志国,心怀嫉妒的李志东,陈珈感叹道:“他们家就他一个走的稳吧!对了,我们要去哪里?”车开出很长一段她才想起问这个问题。白嘉祥审犯人,为什么不在警队? “北城区刑警支队。” “为什么去哪儿?” “支队的案子,兄弟两人半夜去一家小超市偷盗,不小心惊动了超市主人。结果是超市主人死了,兄弟两人主动报警求助。” 陈珈眨眨眼,案情就那么简单? 白嘉祥接着说,“警方赶到后,案发现场一片狼藉。照那兄弟两的供述,他们还在撬门时就惊动了超市主人,不知为何,超市主人没有报警而是站在门后打算伏击他们。怎知人太胖,举着扫帚朝他们打来时碰倒了身旁的货架,人和货架一起倒地。超市主人心脏病猝死,兄弟两人吓坏了,主动打电话报警。” “死者身上有伤,法医无法判定死者是因为和两人搏斗引发心脏病猝死。还是如两人供述那般,见到他们就倒地不起,伤痕来自被其撞到的货架。” “警方倾向于相信那两兄弟,其一,两人主动报警,未曾逃跑;其二,弟弟还在医学院读书,曾为死者做过心肺复苏。按警方的想法,这起案子会按过失致人死亡或者盗窃未遂来量刑。” “案件侦查中,死者的身份给了警方很大的压力。死者是少数民族,很多与他有着同样信仰的人得知此事后,一致要求警方严惩兄弟两人。” “死者家属认为,兄弟中的哥哥有盗窃前科,不是初犯。两人进入超市后肯定与死者发生了冲突,并直接导致死者心脏病发猝死。” “由于弟弟有医学背景,货架极有可能是弟弟推到在死者身上, 让散落的货物砸向死者,太多伤痕使得法医很难判定那些是死前所留,那些是死后造成。弟弟为死者做心肺复苏,哥哥主动报警,这些是他俩逃脱法律制裁的手段。” “北城区居住了很多少数民族,这群人对案子的关注使得这桩平淡无奇的案子充满了争议。法医无法确定死者生前是否同兄弟俩有过激烈冲突,这让案件在定罪量刑上有了很大分歧。” “支队的同事不想迫于压力冤枉好人,又担心兄弟俩真如死者家属猜测那样狡猾。不得已打电话给我,看看我能不能有所突破。” 。 七十六、哥哥的菜谱 去往大队的途中,陈珈看完了所有关于超市偷盗案的资料。从照片上看,兄弟两人并不相似。 哥哥一看就是从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皮肤黝黑,身体结实,穿着打扮和城里人一样,但面对镜头时,他的眼神下移,一股乡土气息透过照片传递出来。 弟弟不一样,皮肤白净,瘦弱斯文,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格子衬衣,洗的发白和球鞋和牛仔裤让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平易近人。面对镜头时,他的双眼并未闪躲,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据报告所述,两人虽然报了警,却在警方到来之前逃离了现场。两人被抓时,弟弟在宿舍,哥哥在饭店打工。警员将他们分开审讯,就犯罪动机来看,兄弟两人也不尽相同。 哥哥说,他的女友家要一大笔彩礼,他给不出来,只能去偷;弟弟说,他学医,本硕连读,学费太高,也只能去偷。 兄弟两人的说法都可信,陈珈更愿意相信哥哥一些。能让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铤而走险去偷盗,还有什么理由比亲情更具说服力。 “卷宗上说,兄弟两人口供一致,都不承认和超市主发生过肢体冲突。证据又无法证明他们和超市主发生过冲突,你要怎么审?你相信他们的说法吗?” 白嘉祥专注的盯着前方道路,反问:“你信不信?” “不信。” “理由。” “你了解回民吗?一句话说得好,有穷回子,没怂回子。超市主人听到房门被撬,没有选择报警,打算躲在门后伏击小偷,如果他是回民,这行为非常好理解。至于那兄弟俩,任何人遭受伏击,身体会本能的还击或者闪避。他们说没有和超市主人发生过肢体冲突,我不信。” “警方倾向于相信他们,并不是真的信了,而是找不到证据证明他们确实和超市主人发生过肢体冲突。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原则……”陈珈顿住了,“你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误导我,警方并没有偏向那兄弟俩。” 白嘉祥笑着说,“你很聪明,听出了我设置的语言陷阱。查案总会听到各种各样和案件有关的信息,有的信息甚至出自权威者,筛选和分辨这些信息的可信度是一门重要功课。好的警察都有一颗怀疑的心,不会先入为主。” 驶往北城区刑警大队的路上,白嘉祥给那边打了个电话,他们车子刚到,大队长就迎了出来。寒暄道:“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白嘉祥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礼品篮子,笑着说,“这个你得给我报销啊!” “哟,送礼还得我报销,你这算盘真精。” 两人有说有笑的朝办公室走去,陈珈默默地尾随着他们,心道:我是透明的,我是透明的。 一行人到了办公室,白嘉祥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都按我说的安排好了吗?” 支队长道:“都安排好了,两间办公室里都有监控,你看该怎么开始?” “老王在吗?哥哥就交给他了。” 一个神态微胖的警员问:“白队,为什么又是我?” 白嘉祥笑着朝他招招手,拉着他详细交代了一番。只见老王提着白嘉祥从后备箱里拿出的礼品篮走入了隔壁那间办公室。 他道:“把弟弟带来这间办公室吧!好戏开场了。” 不一会,弟弟被带入了办公室。这人非常礼貌的朝众人点了点头,有些警觉的看着白嘉祥与陈珈。 白嘉祥朝他出示了证件,严肃的说:“你的案子就要送检了,法院会根据现场物证与你的口供定罪量刑。超市主人因何而死是这起案子该如何量刑的关键,我知道你们兄弟俩没说真话,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当天夜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的没有和超市主人发生过肢体冲突?” 弟弟拘谨的站在白嘉祥面前,小声说,“白警官,我说的都是真话,那天夜里我们真的没有和超市主人发生过肢体冲突。他的死和我们无关。” 白嘉祥笑着摇摇头,道:“据调查,学历越高的人,每日所说的谎言也越多,你的书真是白念了。幸好你大哥觉悟高,愿意主动说出真相,争取减刑的机会。” 弟弟平静地看着白嘉祥,“警官,不管我哥哥怎么说,事实就是事实,我想他不可能为了减刑而歪曲事实。” “过来坐,”白嘉祥示意弟弟坐在一台电脑面前。 一个旁观负责监控隔壁办公室的警员忙将电脑屏幕对着弟弟。从屏幕里可以看见,隔壁房间里,哥哥正和被白嘉祥点到名的老王说话。 画面中,老王抬着一个本子在问问题,哥哥坐他对面认真回答着老王的问题。 白嘉祥指着屏幕说,“看起来他们谈得不错。” 弟弟一如既往的低声说,“这不代表什么。” 白嘉祥拿起电话打给了老王,只听他说,“把东西拿给他看,尽力说服他抓住这个可以减刑的机会。” 屏幕里,老王一直在点头。挂了电话后,他把白嘉祥交给他的礼品篮提到了桌上,当着哥哥的面儿将礼品篮拆开。 哥哥站起来看了看那些礼品又坐回了原位。这一次,他接过老王递给他的笔纸认真地在纸上书写着什么。许是文化低的缘故,写到不会写的字时,他都会抬头询问老王,从视频来看两人的互动非常和谐…… 白嘉祥一直在观察弟弟的脸色,发现后者的面色不再平静后,他适时的说,“据我所知,你们兄弟来自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你大哥一直靠种田来供你念书。随着学费增加,种田的收入已经不够满足你的所需,他只能进城打零工来挣更多的钱。” “在这期间,你大哥认识了几个小偷,并因盗窃行为被派出所处理过。我猜想你大哥会去餐馆当学徒一定是你劝说后的结果,你很聪明,知道你大哥要在这个城市立足必须有一技之长。” “说回案子,你们兄弟感情那么好,你一定想不通他为何会出卖你。理由很简单,你们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大哥一直想喊你回家。” “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只念四年大学,你要念五年,更不懂医科的本硕连读要七年。你是村里唯一一个考取医学院的人,他希望你能回家就业,好好照顾父母。” “你一直没有和他谈过将来,你的理想是留在这座城市,成为三甲医院的医生。可惜你的成绩不是很好,家里又没有背景,想进三甲医院非常困难。” “你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同钻研学业相比,你更喜欢钻营人事。你觉得只要和导师处好关系,想进三甲医院也不是很难。为了钱,你不惜说服你大哥重操旧业,兄弟俩一起行窃。” “超市盗窃并非你们第一次行动,没猜错的话,医学院宿舍频繁被盗应该是你们兄弟所为。至于盗窃得来的钱财,你大哥分文未取全部给了你。” “如果他得知你一心想留在城市,从未想过要回老家;得知你把所有钱财拿去买了礼物只为行贿,你说他会不会很伤心?继而怀疑起这些年他为你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正说着,白嘉祥的电话响了,只听他道:“招了吗?好……好……我知道了,记得让他签字按手印。” 屏幕里,老王拿起哥哥所写的纸张朝摄像头晃了晃,接着开始复述纸张上的内容。坐他对面的哥哥不断点头,似乎认可了自己所书写的内容。 白嘉祥遗憾的看了弟弟一眼,对身边的警员说,“把他带走吧,告诉检察院,按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起诉。” 弟弟被警员拖起来那一刻终于崩溃了,他跪在白嘉祥脚边大声说,“不……我哥他不会说话,那夜不是我们的错。我们还在撬门时,听到声响的超市主人就拿着拖把躲在了门口。是他先攻击我们的,我不过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倒地不起了。” “不对,是我哥推的他。我很害怕,我根本没有碰过他……那么胖的一个人,就算那夜不死,”肥胖迟早也能杀了他……” 弟弟声泪俱下的哀求着白嘉祥,隔壁老王拿着一张纸开心地推门而入。看到跪在地上的弟弟后,他大声说,“白队,我的演技不错吧!” 白嘉祥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又说,“难得你把女朋友带来,都怪我抢了你的风头,你不会怪我吧!” 陈珈惊讶的看着众人,她怎么就成了白嘉祥的女友? 趁着老王不注意,跪在地上的弟弟突然窜起抢走了他手中摇晃的纸张。 “剁椒鱼头、腊味合蒸、东安子鸡、发丝牛百叶、土鸡汤……这……这是什么?” 老王道:“菜谱啊,知道你哥在湘菜馆当学徒,我特意跑去问他这些湘菜该怎么做。年纪大,记性不好,还让他帮忙把这些菜式的详细做法写了出来。” 弟弟握着那张纸,呐呐自语道:我哥他没有招?所有一切是我自己说出来的?他绝望的看着白嘉祥,“那些礼物也不是我送出的?” 白嘉祥轻轻地摇了摇头。老王得意的说,“临场发挥,我问你哥土鸡汤能不能加西洋参,人家送我的中秋礼物中好像有罐西洋参。你哥看了看礼物,遗憾的告诉我,说我记错了,礼物里没有西洋参……” 。 七十七、对答 从支队办公室出来,陈珈一脸叹服的看着白嘉祥,“所有警察都像你一样聪明,这世上就不会有刑讯逼供一事儿。” 白嘉祥淡淡的说:“仅有聪明是不够的,要从疑犯嘴里问出信息,你必须知道该问什么。” “审讯之前,我去了一趟弟弟所在的医学院,从他同学口中了解了一些关于他的侧面信息。随着他的个人形象在我脑中渐渐丰满,掌握他的犯罪心理和犯罪动机也就不是那么太难了。” “知道问什么,下一步才是怎么问。如果连问什么都不知道,今天玩的这些花招一点意义都没有。” 陈珈仔细想了想他的话,问:“你一早就知道弟弟是凶手,因此去了弟弟的学校,理由是什么?” “兄弟俩的口供有破绽,他们说店主太胖,攻击时不小心撞到了货架。正因为店主胖,摆放货架时,为了方便自己进出,一定会留出足够的空间。” “我懂了,”陈珈接着他的话道:“如果货架翻到是为了掩盖他们与死者有过肢体接触,那么导致死者死亡的凶手一定是弟弟。他很聪明,知道法证能从死者身上找出两人有过接触的证据,为了隐瞒真相,他为死者做了心肺复苏,并说服哥哥报警,让这份说辞更可信。” 白嘉祥赞赏的扬起了眉毛。陈珈追问:“你为此专门买了那些礼品?” “我每月工资就那么点儿,怎么可能为一个小案子花费那么多。东西是某位受害者家属悄悄送给我的,感谢我抓到了罪犯。临近中秋,这样的礼物还会收到一些。说说,你喜欢什么,我给你留着。” “警察还有这种待遇,这不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吗?” “我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警察也是人,这份职业也能获得别人的尊重。当然,礼物若太贵重就有行贿的嫌疑,这样的礼物我们是不收的。” 陈珈腹诽过李志军,觉得这人演技太好,总能将真实的自己包裹层层谎言之中。直到见识了白嘉祥,她才算了解什么是演技,此人 从头到脚写满了“我是好警察”几个字,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连环杀人犯的该有的气质。 虽然她也不清楚连环杀人犯该有什么气质,也许就是白嘉祥这种,谁知道呢! 殡仪馆,省厅的一个法医正在干着陈珈昨日没有完成的工作。她换了衣服,自觉地跑过去帮忙。一旁整理报告的吴修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直接无视! 陈珈手里拼凑着骸骨,心里却一直在琢磨白嘉祥,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白嘉祥的目标。如果不是,吴修为什么瞒着她大咖的事情?生怕她得知自己是鱼饵以后会逃跑?如果是,白嘉祥为什么要把那个紫色手机给扔了,并想法儿暗示周围的人,他们是男女朋友? 陷入思绪中的她,完全不知道吴修已经在身后站了很长时间,只听他冷冷地说,“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不要过来了。” 陈珈不解的问:“为什么啊!” 吴修指了指她拼凑出的骸骨,“心不在焉怎么做事?一会儿省厅的人要来拿报告,你跟他们一起回市区吧!” 六点,陈珈和省厅的同事一起回到市区。她拒绝了与他们一起吃饭的提议,也不愿意回警队,天知道李志军那束玫瑰花是否还在。无处可去的她只好在市区晃来晃去。 一个小时后,她晃到了罗祎所在的健身房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我就猜你会过来,果然不出所料!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看到站在前台的白嘉祥,陈珈有种见鬼的感觉。这人中午才把她送到殡仪馆那边,原以为很长时间不会再见,怎么会在这儿碰见了呢? “你跟踪我?” 白嘉祥耸耸肩,指着前台那儿说,“警官,我下午就过来了,正打算回家,有健身卡为证。” 陈珈尴尬的笑了,“我过来随便看看,走啦!”白嘉祥突然拖着她,将其逼在墙角,“为什么见到我就要走?你怕我,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用问,你是连环杀手,你给了我一个紫色手机,你会在中秋节杀人……陈珈不敢把真实的想法宣泄,还要尽力隐藏她知道白嘉祥是连环杀手的事实。 她痛苦的低下头,成串谎言倾泻而出,一切皆从吴修起,赖在他身上最好不过。 “吴教授让我每天向他汇报行踪,他好像不喜欢你。我感觉他在查124案件,而你和这起案件似乎有关联。白队,我留下了只想查清王强和陈思源的事儿,不想搅合到你与吴教授之间。” “傻瓜,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身正不怕影子斜,吴教授要查就查,我不怕。” 陈珈面色为难的点点头。 “既然来了就进来练习一下,反正你也没地方去。” “还是不要了,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你不需要准备什么,我都准备好了。衣服是从你宿舍里拿的,锁在罗祎办公室,我去给你拿。” 陈珈认命的随着他走进了健身房,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他拿出,并指着不远处的更衣室说,“换衣服去吧,我在这等你。” 罗祎有课,白嘉祥成了陪练。他将陈珈带入一间杂物室,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实心吊球说,“先练这个吧!”说完,对着实心吊球连击数拳。 他击拳越重,吊球回弹速度越快,安静的角落中只剩下“砰砰”地击打声。陈珈一直盯着他看,发现他下盘未动,全靠肩肘等关节灵活闪避,这是特意教她如何运用上肢吧! 十多分钟后,他问:“看懂了没?” “懂了,以后有人再扇我耳光时,我应该能避开!” 白嘉祥帮她戴上拳套,认真的说,“我要练习你的专注力,开始击打后,你的眼睛,思维全都只能在这个吊球上。十分钟之内没有被球回弹到身体,今日的练习就算成功。” 陈珈已经记下了白嘉祥击球的方法和闪避技巧。实际操作后,击打力量的不同造成球体回弹速度不同,她在闪避时虽不如白嘉祥那么轻巧,尚能勉强避开。 五分钟过去了,她由最初生搬硬套的模仿慢慢摸索出自己的击打方式和闪避技巧。 看着她越来越进入状态,白嘉祥适时的说:“盯着球,回答我的问题。吴教授离开后,你每日都要向他汇报行踪吗?” “是。” “什么事情都说?” “不是。” “你瞒下了什么事?” “你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事儿,还有我怀疑李志军的事儿。” “他不知道你怀疑李志军?” “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 “陈思源的dna信息被人抹掉了。” “砰”大红色的实心吊球弹到了陈珈额头。她捂着头急退了一步,根本顾不上疼,忙问:“是谁抹掉了陈思源的dna检测报告?” 白嘉祥耸耸肩,道:“我登陆失踪人口信息记录时,相关记录中并没有陈思源的信息。打电话问了陈晨,他肯定自己曾提取过陈思源的dna,至于为什么不在数据库,他也不清楚。” 陈珈失神的站在原地,完全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将陈思源的dna记录摸去? 吴修?不可能,他为什么要抹去陈思源的记录?白嘉祥?有可能,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逼自己成为他女友? “时间只过了八分钟,你的专注力似乎不太好。” 白嘉祥戏谑的语气拉回了陈珈的思绪,感觉上明明击打了一个世纪,怎么才有八分钟?这期间她自觉做的不错,一面认真击打闪避,一面回答白嘉祥的问题。可她还是失误了,居然在一分钟内被白嘉祥有技巧的审了一遍。 “发什么愣?额头疼吗?” 陈珈想伸手摸一摸额头,笨重的拳击套却让她半途而止。 “傻瓜,我帮你看看。”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陈珈的额头,并趁机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还疼吗?” 生活不是戏,陈珈却不得不陪着白嘉祥演戏。她羞涩地往后退了一步,“白队,以后别这样。离开警队之后,我不想和这里的人还有交集。” “我对你是认真的,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就因为我是警察,你害怕被人打击报复?” 白嘉祥肥肉般令人腻味的谎言听得陈珈直犯恶心,她有些怀念李志军了。那人利落地从跑车里走出来的模样,其张扬浮夸的感觉远比白嘉祥这一吻要深刻。 李志军活得很真实,懂得利用一切有利条件来追求女人。白嘉祥太过梦幻,陈珈从他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丝瑕疵,没有瑕疵的男人只会让她感觉恐怖。 她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你说究竟是什么人会将陈思源的dna信息给抹去?” “这要问你?” “为什么?” “你肯定隐瞒了一些和陈思源有关的事儿,若你能将这些事儿告诉我,也许我会知道是谁抹去了陈思源的dna信息。” 陈珈暗自冷笑,知道陈思源事儿的人不多,吴修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儿。除了你,谁会想出要把陈思源的dna抹掉。 她道:“这事儿还是我自己查吧!我只要冒充陈思源一日,和她有关是事情总会因为我而浮出水面。” “好方法,实习期过后我申请让你留在警队。我对这件事也充满了好奇,让我们一起查出真相!不过在此之前呢,你要去跑步机上跑二十分钟,之后回到这儿练习搏击,分四组,每组十分钟。” 白嘉祥帮陈珈调好跑步机才离开了,看模样是去小教室找罗祎。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陈珈松了口气,只要不和他待在一起,练习一夜她都愿意。 杂物间的实心吊球一直在响,陈珈练习的时间远远超过了白嘉祥的要求。运动可以减压,运动可以让她更好的理清思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嘉祥擦拭着湿发站在门口,“这儿十点半关门,你快点儿去洗洗,我在车里等你。” 陈珈瞥了一眼,见他一直站门口,只得点点头,打算把心中理好的思绪过一会儿跟他说。 “白队,我愿意做你女友!” 白嘉祥面色平静的开着车,好像根本没听见陈珈说什么。后者张张嘴,想要再说一遍,他问:“你很想知道陈思源的事儿?为了这个才愿意做我女友?” 沉默,尴尬的沉默,一直延续到警队门口。 看着那几间永远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陈珈推开车门,“我先回宿舍了,今天谢谢你!” “亲我一下。” “啊?” “恋人告别不都应该有一个吻?” “我……我……” “算了,我主动吧。” 。 七十八、灌木丛 停车场还算明亮的灯光下,白嘉祥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陈珈,两个刚巡逻归来的警察见证了这一幕。看到有人,陈珈并没有闪避,大大方方的说,“我该回去了。” “去吧,有事儿就来办公室找我。” “你不回家?” “今晚值班,白天休假,不然你以为我有时间去健身房?” 陈珈同以往一样,刚走进宿舍就瘫软在地。白嘉祥太难缠了,这人和李志军完全不一样。面对李志军,她只要假扮成熟世故的陈思源就行。面对白嘉祥,无论她假扮什么都会被他找到弱点和破绽。 夜深人静,她试图去思考这一个多月的生活带给了她什么样的变化。可惜最终徘徊在脑中的问题,依旧只有案子。 陈思源为什么会死,白嘉祥对她了解多少?成为白嘉祥的女友,这人会在什么时候给她陈思源的nda信息? 吴修为什么不碰月牙湖制贩~毒集团?他会如何看待自己成为白嘉祥女友这个事实?高兴,疑惑,还是愤怒? 小范与李志军在王强冤案中各自扮演什么角色?她说了会查小范,李志军会不会阻止? 错综复杂的关系与案件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陈珈被牢牢地黏附在网上。陈思源的身份让她能在这张网上爬行,每每遇到危险时,她就告诉自己:你是陈珈,你还能回到单纯的校园…… 双重身份彻底改变了她,不断变换角色让她内心深处那股被压抑的力量正在破茧重生。 连续阴了几天,突然放晴的天空让人再次体验到夏日才有的闷热。 陈珈又换回了短袖衣服,陈妈妈从小就告诉她春捂秋冻不生病。她给吴修打电话,那头关机,殡仪馆看来是不用去了。只好拿着陈简传来的病毒朝技术中队走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拿到小范电脑里的东西。 她才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从技术中队传出的喧哗声。那地方一直很安静,几个苦逼的法证对着无数检材,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正想着就与一个样子清秀,体格偏瘦的男人擦肩而过。看见到陈珈进来,办公室里的人停止讨论各忙各的,她不得不主动问:“那人是谁,看着有些面生?” 离她最近的一个同事低声说,“小范,你不认识,你来的那段时间他刚好出事儿。” 陈珈第一反应就是朝小范的办公桌看出,看见电脑还在,她松了口气,又问:“他的伤好了,要回来工作了?”先前答话的同事低着头专心工作,整个办公室像没听到这个问题一般。 真是见鬼,她的人际关系有那么差?还是昨天扔玫瑰的报应来了?一转身,她朝法医办公室走去,别人不肯说的事儿,法医陈总会说吧。 “what?” 这是法医陈听到陈珈是白嘉祥女友的第一反应。不知腹诽了多长时间,他才恢复镇定,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白队都被你虏获了,小范的事儿干嘛还问我?” 陈珈面无表情的说,“告诉你我是被逼的,你信吗?” “信。我猜你一定不喜欢那个二世祖,又找不到理由拒绝他。白队与你的恋爱关系只是你们商议好的障眼法,对不对?” 法医陈的分析听得陈珈张口结舌,“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和白队完全不是一路人,二世祖和你挺像,但你们注定走不到一起。” “你学法医真是可惜,你应该学编剧的。”面对陈珈的讽刺,法医陈指了指隔壁尸库,“每具尸体都有故事,听得多了,想法肯定不少。你想知道小范的事儿,听说他要辞职,王局正和他谈话。” 小范要辞职,良心发现还是迫不得已?他去办公室干什么,清理留存在电脑中的信息?陈珈有些着急,却发现急也没有办法。这里是警队,稍有不慎就会惹麻烦上身,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中秋之前还是低调一点儿。 闲着无事,她把话题又绕了回去,“为什么你觉得我和白队不是真的在恋爱?” “白队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我很差?” “不尊重死者,对活人缺乏同情心,用现在流行的话讲,你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白队和你不一样,他很优秀,和你在一起,他一定会改造你,而你……”法医陈顿住了,似乎在酝酿措辞。陈珈主动说,“明白,朽木不可雕。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讨厌李志军?” “他……他不该跨越群体,抢占资源。” “明白了,你嫉妒他。” “算是吧,队里的姑娘全都喜欢他。” “不是白队?” “你真是不懂女人,白队确实优秀,什么为爱守候,洁身自好等等。但在现实面前,他最多得张好人卡,女人还是喜欢二世祖,没人跟钱过不去。” 陈珈笑了,她确实不懂女人。如果告诉小法医她拒绝了上百万的戒指会不会引发尖叫,“我利己,二世祖有钱,为什么还说我和他不合适,我和白队是演戏?” 法医陈挠挠头,“随便说说而已,别往心里去……”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响起一阵惊雷,两人对着窗外一起哀叹起来。法医陈说,“这样的天气最好不要出现场!” 陈珈说,“这样的天好适合犯罪……” 大雨落下,陈珈捧着法医陈递来的热茶,深深呼了口气,一个下午就在两人闲适的对话中溜走。 樱花山谷,这是位于市内的一处高端楼盘。该楼盘依山而建,高层与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假山流水与樱花树丛之间。 于丽住在这儿,红顶黄墙的欧式联排别墅。为了保护**,她在自家院里种满蔷薇与灌木。 春天,粉红色的蔷薇爬满了栅栏,让外人无法偷窥到屋内的情形。冬日,蔷薇枯萎,四季常青的灌木承担起保护屋主**的任务。无论你是在院中小憩,又或是与情人私语,这个被植物绕环的院子总能让人安心。 为了这份安心,于丽专门请了一家花卉公司定期上门打理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并为此花了不少钱。 清晨,于丽刚打开窗子想要透透气,却因院子里那股难闻的土腥味再度关上了窗。 她穿着一件亮紫色的睡裙,在晨曦中凝神看着自己的倒影发呆。她还不老,坚持运动让她的身材依旧同二十多岁的女孩一样玲珑紧致。这样的身体本该享受着男人挥汗如雨的耕耘和滋润,而非像现在这般顾影自怜。 一阵叹息后,她还是打开了窗子。下雨天是有点儿土腥味,可也有雨水赋予大自然的清新空气。窗户一扇接一扇地被打开,走到屋角的琴房时,她顿住脚步看着那本许久不曾被翻开的琴谱叹了口气。 他有多久未曾过来了,一个月,两个月……想到他强壮的臂弯,于丽抱紧了双臂,倚靠在窗边回味着那些拥有他的日子。 咦!灌木丛中那段白色的东西是什么?谁家小孩扔进来的饮料瓶子?看着又不太像……于丽匆匆下楼走到了角落里那片很少驻足的灌木丛旁,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一片所种植的灌木早已被人连根撬起,常青的绿叶已经微微有些发黄。 她用手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一丛被折断的灌木,入眼就是一只雪白泛青的手臂。 “啊……啊……”于丽止不住尖叫起来,踉跄的朝屋里跑去,抓起电话拨给了白嘉祥,“白……白……家里出事儿了……” 警队,王局与白嘉祥正商议着怎样配合局里的行动。局里打算在中秋国庆之前搞一次大范围的突击检查,力保双节时不会有重大治安案件发生。 接到于丽的电话,王局同白嘉祥一起赶到了樱花山谷。同事家中发现尸体,这在刑侦总队等同于接到了犯罪分子的挑衅! 法医陈很快就将死者的尸体从灌木丛中抬了出来。尸体全身赤~裸,大家正愁着如何查清死者身份时,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于丽称她认识死者。 死者是花卉公司的人,于丽经熟人介绍与该公司签订了长期的花木管理合同。公司根据季节不同,每隔一个月或两个月会定期上门更换室内的盆栽,并派人为别墅前后的小院除虫和修剪枝叶。 女死者姓黄,一直代表花卉公司与于丽联系。两天前,黄某说要来帮于丽更换室内植物,于丽与她合作了近两年,放心的将屋门钥匙留在了门旁的信箱之中。 于丽回家时,家里的花卉已经换了,钥匙也放回了信箱之中。她一直以为黄某走了,却不料这人赤身裸~体的死在了自家院中。据法医陈初步判断,黄某死于大前天夜里,由于连日小雨气温较低尸体保存状况还行。 花卉公司的负责人很快就赶来了,面对在场警员的询问他宣称要见到最高领导才说。 。 七十九、又见紫色手机 【, 花卉公司负责人的坚持让原本要走的王局留了下来。当这位负责人与王局谈过之后,王局叫停了现场的警员,打电话让李志军带着他的组员来到了案发现场。 十一点左右,李志军和组员到了。王局看了看乌压压的天空,道:“小白,让你的人先撤,法医留一个就行。小李,你看留谁?” 李志军一头雾水的站在现场,他只知于丽家发生了命案,却不懂王局为什么要把白嘉祥的人撤走。听到王局的问话,他看了看现场的两个法医,一个是省里来帮忙的,一个是陈晨,他道:“让陈晨留下吧,都是队里的人,交代工作比较方便。” 王局又问:“法证呢?我来这儿那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直没有看见法证?” 白嘉祥道:“小刘在老家,过来这儿需要一段时间。陈晓涵因为王强的案子被省里调去学习了,还有一个实习生已经让陈晨通知了。”被点到名的陈晨急忙补充道:“我已经通知她了,半个小时前她还打电话问过的案情,估计在路上吧!” 陈晨话音未落,众人就见陈珈从外面走了进来。阴沉沉的下雨天,她的出现像一缕阳光般让屋里众人眼前一亮。 白色的过膝毛衣搭配着驼色高筒靴子,一个白色菱格小包斜跨在肩上。若不是她手上提着勘察箱,就这打扮根本不像一个警察,更像从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 警察记性都好,王局指着她,“我见过你,刑警学院过来的实习生,你不是一直住队里吗,为什么现在才到?” 陈珈道:“报告领导,我很早就来了,一直在别墅外围收集证据。由于下雨天的关系,现场基本没有留下可用的痕迹。经过我的仔细勘查和目前收集到的证据,基本可以判定这儿是第一现场。” 王局听后,面色稍霁,背着手在原地踱了几步才道:“说一下吧,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别墅位于楼盘最高处,只有一条车道供车辆行走。雨水虽然冲刷了外面车道上的行车痕迹,但小区有视频监控,这几天除了白队和于丽夫妻的车子,只有一辆拉花的三轮车进来过。若没有车辆,凶手不可能将死者移尸至此……” 王局突然发问:“你已经看过了这几天的监控视频?谁让你去的?又是谁陪你去的?” “没人,我自己去的。” “自己去,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除有特殊情况外,警察办案一般都需要两个人。陈珈不是警察,根本没把这些规矩放在心上。她狡辩道:“局长,我没说自己是警察,只说家里的狗丢了,想看看最近的视频,监控室的保安就放给我看了……” 有些话陆宁真没有说错,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她只有脸蛋,没有证件,不刷脸还能怎么办? 王局瞪了她一眼,“就你聪明。” 陈珈不知这话是褒是贬,忙学众人的样子悄悄挪到了一个角落等着王局安排工作。 “小于家出事儿,队里的人来了大半,你们都是老刑警,一定从这个新同志口中听出了什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有证据证明死者受害那日小白到过现场。为了确保案件的公正,小白撤出案子,案件由小李接手,并直接对我汇报。” 王局话音刚落,屋里众人神色各异,大家都想知道王局手中的证据是什么?如果白嘉祥只是到过这里,基于他和于丽是同事关系,王局绝不会将他彻底隔在案子之外。 “领导,我有话说。” 王局无奈地看了陈珈一眼,“说,什么事儿!” “前天白队的车确实出现在这里,准确时间是晚上六点五十五分。之后我和他一直在健身房,直到他送我回警队。” 此话一出,屋里众人面色各异。法医陈最有压力,要判定白嘉祥是否有嫌疑,死者的具体死亡时间将会非常重要。 王局道:“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具体事宜将会由小李去核实,你的工作也由他负责安排。若没有其他情况,趁着还没下雨,大家尽快展开工作。” 王局走了。 白嘉祥带来的人与李志军的组员交接完工作也走了。 于丽裹着一件大衣配合着同事的询问,法医陈打算将尸体拉回队里做更加详细的检测。 陈珈也不用他人安排工作,自己提着箱子走上了二楼,刚到楼梯拐角就被李志军拽住了手臂。 “听说你和白嘉祥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是。” “为什么?” “自由恋爱,需要理由?” “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陈珈浅笑一声,摇着头从他身旁走过,那模样就像听到了一个蹩脚的笑话。李志军拉住她的手臂,“先下楼,于丽的丈夫一会儿过来接她,等他们走了之后,我会让人留在这儿陪你勘查现场。” 两人一起下楼,楼下坐着的于丽问:“查完了?”李志军抢先说,“屋里只是随便看看,外面的花园才是关键。趁着还没下雨,小陈你先去忙……” “是,组长。” 陈珈对花园一点儿兴趣都没用,直觉告诉她证据在屋里。她明白李志军这番话是在帮她,勘查屋内的工作没必要当着于丽的面儿,这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提着箱子朝外面走去,中途与一男子擦肩而过,没细看男子的脸,只觉他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酒味儿、烟味儿、脂粉味儿熏得她有些晕乎。 这人是于丽的老公汪洋吧,也不知他是经营娱乐场所,还是自己娱乐! 十多分钟后,李志军站在别墅门口送走了于丽和汪洋。 陈珈一直在灌木丛附近勘查现场,见于丽拖着一口巨大的衣箱离开,她有些埋怨李志军。贼喊捉贼的戏码那么多,他怎知黄某的死亡和于丽无关? “小陈,我们先走了。这是小区保安队队长,他会守在门口负责你的安全。这段视频你先看,有疑点的话可以在晚上开会时拿出来讨论。”说完后,李志军带着组员匆匆离开。樱花山谷的案子在他眼中是一个大案,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白嘉祥为何会被牵扯进这个案子。 李志军所谓的视频存在一个手机上,陈珈点开就笑了,早在她上楼之前这人就把手机藏在了楼梯夹缝处。这样拍摄的质量很低,只能看见于丽的腿在屋里走来走去。她却觉得已经够了,如果于丽有鬼,收拾东西那会儿一定会露出马脚。 别墅二楼,于丽最先走进琴房,弯腰对着琴凳…… 陈珈学她的样子做了一遍,发现琴凳中空,可用来摆放琴谱。最上面那本琴谱看起来很旧,中间泛黄那页是贝多芬的名曲“致爱丽丝”。 陈珈翻看着琴谱陷入沉思,看曲目这本琴谱应是给初学者练习所用,无论从材质到内容都没用奇特之处。为什么在如此特殊的情况下于丽要先到琴房收拾一本普通的琴谱? 怀着疑问,她在琴房绕了一圈,房间里并无特殊之处。待她站在窗口往下看时,发现尸体的位置恰好就在琴房下方。连破几个案子之后,她对巧合非常敏感,绝不相信罪案现场的巧合仅仅只是巧合。 出了琴房,她随着视频中于丽的步伐去了卧室。满柜子的衣服让她有些可怜于丽,那么爱美的一个女人,却要整日穿着警服工作,也不知她购买这些衣服时的心理究竟是什么? 步入式衣柜将于丽夫妇的服装分割成了两片区域,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琳琅满目的女装中还夹杂着部分男装。真不像夫妻的衣柜,汪洋也不像一家之主,更像一个偶尔过来留宿的客人。 陈珈仔细的看着这些衣服,并将放有内衣裤与鞋帽的抽屉全部拉开。除了几套情趣内衣让她眼睛一亮外,柜子里的衣物全都与于丽的品味相符。 看完抽屉,她又将放置在柜顶的一排归纳盒依次打开查看。第一个盒子放有杂物,其余的盒子里全都放着八音盒,木质的,金属的,玻璃的,还有陶瓷的…… 陈珈不懂八音盒,她只能看懂八音盒的材质并猜测这些东西属于于丽的藏品。 其中一个盒子内的物品引起了陈珈的注意,亮晶晶的外表乍看有些像八音盒,仔细看却发现是个手机。一个紫色的被贴满了水钻的手机,同样的手机她不但见过,还拥有过。 该死的紫色按键手机! 怀着无数的疑问,她翻开了这个手机。突然亮起的屏幕吓了她一跳,手机居然有电,这个手机一直在使用之中?看着手机上唯一的一个号码,她很想回拨了试试接听者是谁。深思熟虑之后,她压抑住好奇心将手机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就目前来看,她知道两个女性同白嘉祥有关,失踪的林月馨,已死的王蒙蒙。资料有限,她找不到这两个女人的共同点。如果于丽也是白嘉祥的目标,就已知信息来看,于丽同王蒙蒙很像,两个女人都是拜金主义者,都曾为了钱出卖自身。 林月馨属于哪种情况,真的只是失踪?死在于丽家的女人和白嘉祥又有什么关系?新发现的紫色手机,不但没解决陈珈的困惑,反而带来更多的疑问。 八十、病毒 下午四点,陈珈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警队。中午那场暴雨至今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虽然打着伞,晶莹的雨滴仍旧溅落了不少在她头上和身上。 她提着箱子爬上了七楼,刚出楼梯口,一左一右两道铁门出现在眼前。 一边写着机房,铁门上的数字键盘锁正闪烁着绿光。一边写着云州市网络信息安全监察中心,铁门上有一个红色按钮,看模样应该的门铃。 陈珈按下了按钮,铃声过后,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警拉开了位于铁门上方的一道小门,“什么事儿?” “小邵在吗?我找他帮个忙。” 这人隔着门看了陈珈一会儿,“你是新来那个实习生?” 陈珈的美丽全队皆知。她朝中年男警嫣然一笑,软软地说:“今天出现场的时候犯了个错误,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帮忙。月牙湖的案子曾和小邵合作过,就想问他能不能帮个忙。” 中年男警思考了几秒,道:“这样啊,需要我们干什么?小邵昨夜值班,今天刚好休息。” “啊!那……那……” 陈珈张口结舌的着急样儿让中年男警笑了起来,他道:“没事儿,大家一起工作能帮就帮,不能帮忙也不会说出去。” “真的!”陈珈摆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有些不安地将一部手机递给了中年男警,“今天在现场拍照,突然下大雨,我撑着伞不方便用相机。我……我用自己手机拍了,你能帮忙把手机里的照片导入相机吗?最好别让李组长他们看出破绽。” 中年男警乐了,也就实习生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玩笑的问:“既然怕被李组长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找台电脑搞定?” 陈珈委屈的说,“白队上周才给我门禁卡,至于电脑,我要有,还会麻烦你们?” 美女撒娇果然有用。 中年男警接过陈珈的手机,问:“手机里有没有过于**的东西?” “没有,因为担心手机也淋了雨,我拍照之后就将照片上传到了网络云端,密码是六个零。你帮我把里面的照片导入相机存储卡就行。”说着,她将相机存储卡也交到了中年男警手上。 看到中年男警返回办公室后,陈珈收起了讨好的笑容,满心祈祷陈简给她的病毒能顺利侵入警队内网。小范要辞职,工作交接就在这几天,她得趁着小范还没有清理电脑时搞清他的电脑里是否存有收受黑金的证据。 这段时间辛苦陈简了,先是跟她要了124案件的资料,接着又要了白嘉祥的个人资料。发现这份资料没有带来更多信息,只能把白嘉祥身边所有人的资料全都收集了一份。 没有人天生是连环杀手,要知道白嘉祥为什么会从一个优秀警察变为连环杀手,只有深入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所经办的每一起案子,或许能从庞杂的信息中找到一点点促使他转变的蛛丝马迹。 电脑方面,陈珈略懂,陈简天才。 家里那笔负债就是这位天才黑进银行,利用其漏洞盗取了数百万元帮陈妈妈还债。银行发行账目有异,却找不到原因所在,直到请了更高明的技术人员介入……那人惜才,承诺只要返还这笔钱就不追究责任,陈简因此无事。 警队电脑没联外网,想要拿到小范电脑里的资料,陈珈必须把陈简给她的病毒从外网传到警队内网。她为此想过很多方法,甚至希望李志军能帮忙。一番无果的尝试后,她直接将感染了病毒的手机交给网监。如果病毒没被识破,陈简自然有办法拿到小范电脑里的资料。如果被识破了,她男友是白嘉祥,那人会想办法解释! 十多分钟后,陈珈提着箱子离开了七楼,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李志军闲适的靠墙站着。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望了十几秒,陈珈忍不住问:“有事儿?” “你没接电话,我上来通知你半个小时后在三楼开会。”李志军说完就走。 陈珈站原地纳闷的想,李志军打过电话给她?是否知道她的手机在网监?会不会猜到她想通过网监大队可以连接外网的缘故盗取小范电脑里的信息?如果他知道,为什么从他脸上看不到一点儿迹象? “哎!”她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为什么男人深沉起来都一个德行,李志军,白嘉祥,吴修,居然都有一张扑克脸,这表情让她怎么猜? 匆匆赶回宿舍换下湿衣,为了在李志军那儿体现不缺衣服,她特地换了条白色荷叶领的制服裙。又用蝴蝶结发夹把前额碎发夹到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还在念书的学生。 三楼没有会议室,陈珈是去李志军那个组的办公室。六点一到,无关人员下班回家,核心成员相聚开会。 这是陈珈第一次参与如此正式的案情讨论会,当她忐忑不安的走入办公室时,几个正在闲聊的同事一起看了过来。她朝众人点点头,独自走到墙角,假装在看墙上贴着的宣传手册。尽管假扮了陈思源很长时间,可在面对那么多男性目光时,她仍旧有些羞涩,暗恨警察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刺眼。 办公室里,一同事正在泡方便面。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饭点儿,她咽了咽口水,不住地拿眼睛四处乱瞟,尽量分散被食物香味勾起的馋虫。忽然,她瞧见一张桌上放了块巧克力,黑色的包装纸似乎在对着她招手。 她兴奋地走过去,发现巧克力早没了,桌上只有一张糖纸。不过……没有合拢的抽屉里还放着一整袋巧克力。经不住巧克力的诱~惑,她面向众人,背靠着桌子,用两根手指悄悄夹出一块巧克力,趁人不注意将东西吞到了嘴里。 甜苦交织的柔滑感觉包裹住了她的舌尖,待巧克力融化后,夹在巧克力里的坚果给她带来了另一种冲击。她一直不喜欢坚果巧克力,总觉得坚果破坏了巧克力的口感,可在肚子饿时,坚果巧克力实在美味,咀嚼着松脆的坚果能让人有种饱腹感。 一颗巧克力下肚,陈珈愈发饿了。她做贼般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要等的同事因堵车还没有到,又将手伸入了抽屉夹缝,这次偷了两颗,松塔状的巧克力让她的左右腮同时鼓起,她忙用手捂住嘴,站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小心地消灭了口中的食物。 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办公室里全都是经验丰富的刑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他们的职业技能。一群人早就发现了陈珈的小动作,忍不住朝李志军竖起大拇指。 想他泡个妞也不容易,明明可以将糖果大方地放在桌上,他却藏着掖着搞这么一出,也许是送玫瑰被拒让他产生了阴影…… 没多久,人到齐了。李志军清清嗓子道:“讨论案情之前我得先申明几件事。今早很多人都在,也知道案子为什么会被分到了这儿。简单地说,此案涉及到白队,证据在王局手中。至于是什么证据,领导没透底,让我们先查。” “据查,死者黄婷,死前就预言过自己会死于非命。出事前几天,她将自己的邮箱地址和密码告诉了上司,让其在她出事后将邮箱内的信息交给警队能够做主的人。” “得知黄婷出事儿,其上司按黄婷的交代把邮箱地址与密码交给了王局。查到这事儿,我尝试着登陆黄婷的邮箱,密码被改,王局显然不打算告诉我们所谓的证据究竟是什么。王局的心思我懂,不管这案子和白队有没有关,我们都需要证据。” “从现在开始,大家忘了白队涉案一事,分析案情时就按原来的程序走,我相信任何犯罪都会留下证据,再狡猾的罪犯也有疏忽的时候,只要我们足够认真就一定能侦破此案。” 陈珈托腮看着李志军,这人打官腔的水平挺不错。大家都知道这案子不会是白嘉祥做的,一个破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绝不会干出这种杀人留下证据的事情! 他让大家不要怀疑白嘉祥,潜台词就是,大家努力去找真凶吧,白嘉祥这里没戏!如果找不到真凶,领导会当我们故意和白队过不去,其他人会笑我们无能…… 李志军瞥了一眼众人,看见陈珈正在神游天际,将一份资料扔到她面前,“除了小陈,我们都了解于丽和汪洋的背景。黄婷所在的公司既然是汪洋介绍给于丽的,我们就从这里入手,搞清楚黄婷为何被杀。” 陈珈翻阅着眼前的资料。于丽,34岁,最初在监狱系统工作,四年前被调到警队,这几年在警队从事行政工作。 汪洋,曾用名:汪大柱。33岁,退伍后受聘于私人安保公司,几年前与人合伙在云州开设多个娱乐场所。 看着资料上那个带着乡土气息的小伙,陈珈完全无法和今日擦肩而过的男人联系起来。时间真是一把刻刀,此时的汪洋上哪有半分军人的影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商人。 。 八十一、案情讨论会 “小陈,听说你在别墅那儿待了近一天,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李志军的话让陈珈呆了片刻,不应该先把法医报告给她,让她根据法医报告结合现场勘查得出一个结论吗? 想到自己是第一次参与案情讨论会,她压下疑问,道:“痕迹显示,命案现场在于丽家后院旁的工具房中。黄婷在那里遭受袭击,歹徒将她杀死后移尸到了灌木丛中。” 李志军问:“有证据证明吗?” 陈珈将相机数码卡插在了投影仪上,“这是工具房,应该是别墅建好后由业主加建而成。房间里摆放着烧烤用具和园艺用具,是唯一不进入别墅就能取电的地方。” “从照片可以看出,加建而成的工具房不足一人高,房间狭小。黄婷到那里只会有两个目的,取工具或是取电。按于丽的说法,黄婷那日的工作只是将室内植物更换品种,无须修剪花木,可以推断她到工具房是去取电。” “黄婷有于丽家的钥匙,为什么还要去工具房去电?怀着这个疑问,我顺着工具房的插座开始勘查,”说话时,陈珈点开了另外几张图片,“这是于丽家的外墙,这是透明胶带留下的痕迹,这里甚至还有没被凶手撕扯下的胶带。” “我顺着这些痕迹来到了外院灌木丛边,在发现黄婷尸体的附近栅栏上再次找到透明胶带的痕迹。除了透明胶带,我还在一个隐蔽的位置找到了几根极细的捆绑带。从高度与角度看,我初步怀疑捆绑在栅栏上的物件是监控设备……” “哈哈……”,“呵呵……”安静的会议室充满了笑声,一个组员问:“藏在灌木丛中的监控设备,黄婷是监控植物生长吗?”另一人说,“她既然有于主任家的钥匙,完全可以将监控设备装在家里,你的推理太牵强……” 李志军打断了他们,道:“小陈,你继续,只用说勘查结果就行,没有证据的地方不用加以推理。” 陈珈又忘了,她只是法证,能说的仅限于证据。恣意惯了,还以为所有人都能纵容她的性子。不过这些警察真没有想象力,黄婷在于丽家灌木丛附近装监控很奇怪?她之所以会死,自然是干了普通人想象不出的事情。 她接着道:“尸体发现地是一个新挖的浅坑,凶手将尸体扔入浅坑后,又将早已拔出灌木覆盖在尸体上方,这才造成死者的尸体接近两日未被发现。” “我强调一下勘查顺序,最先是发现尸体的地方,在那里看见了栅栏上的捆绑带和透明胶,继而顺着这些痕迹找到工具房。又通过工具房残留的痕迹逆推出,黄婷应该在工具房取电时被害。” “这几张照片是我顺着痕迹拍摄的,地面经过两日的雨水冲刷能留下的痕迹基本没有。但这里,前院与后院的转角处却是雨水淋不到的地方。” 陈珈拍摄的照片很清晰,浅草遮住的地面上有一条凹槽,从痕迹上看,确实像一根电线。同事对她的态度因为这张照片改变了不少。大雨天的,要找出这种痕迹可是非常的困难,这照片足以证明她的工作很努力。 “我通过痕迹找到了工具房,里面的摆放的铁铲和剪刀都有使用过的痕迹。凶手来过这里并用这些工具挖了浅坑,剪断了灌木丛。可惜凶手戴着手套,无法采集到指纹。” “工具房里放着几个很大的黑色塑胶袋,袋子与小区内套在公用垃圾桶上的塑胶袋非常相似。” 出示两张对比图后,她接着说,“保安队长告诉我,黄婷他们公司每次修剪完树木就将修剪下来的枝条随便扔在附近垃圾桶中。为了保证小区的干净整洁,物业公司吩咐守门的保安,只要看见黄婷他们公司的车辆进入,保安就要自觉的拿几个塑胶袋给司机,让他们记得把修剪下来的枝条装好带走。” “我查过他们的记录,保安在黄婷到来那日给了她三个塑胶袋。可工具房中只剩下两个,不排除凶手用塑胶袋带走了黄婷的衣物。”说话间,投影仪又换了几张照片,“这张,工具房门口所拍。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木质的房门上有大量划痕,黄婷在此遇害,死前曾用力抓过木门。凶手意识到这一点,故意用工具在门上制造出大量划痕混淆视听,说明其具有反侦察意识。” “我花了很长时间梳理这些痕迹,你们看,”陈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米粒大小的一片指甲油,“颜色与尸体手上的指甲油颜色一样,可以肯定这是黄婷留下的抓痕。” 浅粉色的指甲油能在这种情况下被找到,周围的同事再一次感叹陈珈的细心。将物证放在桌上后,她用愧疚的语气道:“忙了一天就找到这么点儿线索,真对不起大家,我以后会努力的。” 同事们看着她笑了,这么恶劣的天气情况,他们对痕迹勘验不抱任何信心。 陈珈能通过有力的物证确定案发现场与死亡现场并非一个,并推测出死者曾在工具房取电,凶手用塑胶袋带走死者衣物等一系列信息。这对侦破工作有着非常大的帮助,对专案组众人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李志军默默地听着她的发言,一点也不意外她能找到那么多别人找不到的东西。听她说完,李志军将压在手下的几份法医报告传递给众人,“小陈得出的结论与法医给出的结论相差无几,可以确定工具房就是死亡现场。” 一组员惊讶的翻看着法医报告,问:“组长,为什么你现在才把报告拿出来?” “今天早上,小陈当着大家的面儿替白队做了不在场证明,这是首要原因。其次,队里盛传小陈与白队是恋爱关系,我担心大家会质疑她的勘查结论。法医报告在你们手中,这份报告与小陈的勘查结论并没有冲突。这足以证明小陈在勘查现场时,始终持有客观公正的态度。我希望看过法医报告之后,你们对这个案子的态度能够和小陈一样客观公正。” 李志军说话间,陈珈已经看完了法医报告。 死者被人从身后偷袭,因无法反抗窒息而亡。凶器是皮带,列出一连串数据后,法医特地注明是警用多功能腰带。 警用多功能腰带又称八件套,可根据需求配备枪套、对讲机包、强光手电包,急救包等,在座每位刑警都有这样一条皮带。除此以外,死者的死亡时间被确定在5号晚9点左右,从死者勒痕的角度以及其他防御伤,法医得出凶手体格强壮,下手极快,精通搏斗等一系列特征……这结论完全就像为白嘉祥量身定做,想不怀疑他都不行! 陈珈腹诽道:法医陈胆子挺大啊,这种结论都敢打在报告上……翻到最后一页,主检法医赫然填着“吴修”两个字。 尸检是吴修做得,难怪讨论会不用法医参与,他已经把所有意见写在了报告之中。他的身份和地位让这份报告不带任何政治倾向,警队只怕没人会质疑他的水平。 报告上很多与白嘉祥高度贴合的数据让陈珈产生了怀疑,吴修会不会是为了困住白嘉祥而失去了以往的客观?他想让白嘉祥在自证清白中露出马脚? 案情讨论还在继续,陈珈却透过吴修的报告看出这案子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要查这个案子,于丽是最好的突破口,凶手为什么在她家杀人?为什么要将尸体留下? 会议将要结束时,李志军明确了下一步的侦查方向。由于死者是女性之故,他将重点全部放在了汪洋身上。 于丽的生活很简单,警队工作,下班就回家,偶尔有聚会也都是同行,她的生活方式和行为轨迹都非常好预测。汪洋不同,侦察兵出身,又经营娱乐行业,社会关系不要太复杂,对他进行深挖肯定会有意外发现。 会后,李志军喊住了正要离开的陈珈,“你对黄婷的猜测很有意思,队里熟悉监控这一块的人只有小范,听说他要辞职,想陪我一起去他家看看吗?” 这算什么?想要表明他和小范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以此打消她的猜疑?她说,“组长,我今晚还有事儿。你的话如果不是命令,我的回答是不想去。” “我知道了。” 陈珈的事儿只有一件,找到吴修。她出了办公楼就急匆匆地朝法医鉴定中心走去,刚入楼就被白嘉祥堵在了门口。 前文提过,办公楼旁有栋三层小楼。此楼分东西两侧,西侧是食堂和队里的宿舍;东侧是法医办公室,证据资料室,还有尸库。 白嘉祥微笑着说,“就知道你吃饭积极,我让人炒了两份,走吧!”陈珈面无表情的跟着他朝西侧食堂走去,连眼神都不敢往东侧看一眼。想要活着,她和吴修的关系就不能让白嘉祥有太多想象空间。 扬州炒饭,白嘉祥对她的了解真是不少。只听他开门见山的问:“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不管王局说什么,我相信你不会杀死黄婷。” “理由?” “你是警察,破案率很高的警察。这说明你拥有极强的反侦察能力,且比罪犯更加聪明。如果我是你,不管出自何种目的都不会干出那么白痴的事情。” 白嘉祥笑了,“那么看得起我,早知道应该请你出去吃饭。”面对他这种幽默,陈珈不明白该拿出什么表情,也许最好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 八十二、时间线 隔天,陈珈高兴地去到办公室却发现吴修并不在那里。 “小法医,吴教授呢?” “你找他干嘛?是不是黄婷的尸检报告有问题?” “他是我老师,我进警队那天起就一直跟着他。既然他回来了,我自然得知道他在哪儿。” “你不提我都忘了这事儿,也不知道吴教授怎么想的,局里那么多法医等着跟他学习,他却挑了一个学痕迹的,真是奇怪!” 陈珈可没兴趣听法医陈唠叨,她重复问:“吴教授人呢?” “不知道,省厅吧!找不到就给他打电话呗。” “不用了,他迟早要离开,我还是好好待在技术中队。” 陈珈失望的离开了法医办公室,这里若没有吴修,光那股药水味就能让她窒息,更别提她的脚下还停放着那么多冤死的尸体。 黄婷案专案组成员共四人,陈珈不在其中。当她自然地跑去专案组时,留守在那儿的组员默认了她的存在。警队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李志军关系非常,只要李志军不开口,专案组的大门就不会对她关闭。 陈珈见屋里就剩一个人在看监控视频,不禁问:“他们人呢?都出去查案了?” “恩。” “你在干嘛?” 留守组员犹豫了几秒,道:“替白队寻找不在场证据。” 陈珈道:“我不是说了他在健身房吗?” “记得,也需要证据证明你的说辞。” 吴修的验尸报告将黄婷的死亡时间确定在5号晚9点左右。白嘉祥于5号晚6:55分驾车驶入于丽所在的小区樱花山谷,由于小区出口处的监控视频损坏,专案组并不知道他的车何时驶离。据陈珈提供的证词,8点左右他已经在市区某健身房一直待到10点离开。从这份证词来看,白嘉祥并没有作案时间。 陈珈问:“白队的办公室在二楼,你打个电话就能知道他5号那天的所有行踪,为什么要看视频?”留守组员没有回答,她想了想又问,“李志军不相信白队?” 留守组员终于忍不住了,“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帮白队彻底洗脱嫌疑。这样一来,不管王局手中有什么,我们都能证明白队无罪。” 陈珈尴尬的笑了笑,遭遇太离奇,让她对什么事儿都充满怀疑,都快成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了。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5号那天你和白队在健身房,之后他送你回警队,你们开车?” 陈珈点点头,“白队开车,队里的车,有问题?”留守组员斟酌了一下,又问:“白队的车停哪里?健身房附近的监控上都找不到他的车。” 陈珈仔细想了一下那天上车的位置,又看了看健身房附近的监控,惊讶的发现白嘉祥将车停在一个监控盲区。这种有悖常理的行为引起了她的好奇,不禁问:“白队那天值班,他一直待在警队?” 留守组员熟练地点开一段视频,“送你回来后,他去了办公室。11点左右离开警队,凌晨三点才回来。” “哪里可以看到他离开警队之后的视频?” “交通指挥控制中心,你要干嘛?” “我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留守组员笑了,他点燃一支烟,戏谑的说:“白队办公室在二楼,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 陈珈瞪了他一眼,“白队那天把车停在监控盲区,不知道是他的职业习惯,还是……”剩下的话被她咽在了肚里。从已有资料看,白嘉祥与被害者之间并没有联系,犯罪动机是什么? “走,我们现在就去交通指挥控制中心。到那儿后,你别说我们在查什么,只要帮白队整理出一条时间线,证明他7点以后从未踏足过案发现场就行。” 指挥中心控制室,交警根据陈珈的要求调出了5号晚10点以后警队通往市区和城郊的所有道路的交通监控视频。 六台机器上,接近二十个画面在播放着5号深夜的道路监控情况。陈珈扫了一眼就指挥着交警关闭一些画面,打开新的画面。二十分钟后,她拷了一份5号晚11点以后,从警队通往城外的道路监控视频。 回队途中,陈珈问留守组员,“白队的车从绕城高速开往城外西郊,那附近有什么案子吗?” “没有!” “我想去一趟城西。” “有必要吗?为什么?” 这是两个问题,对于留守组员来说,不管王局手中有什么证据,他都已经从陈珈的证词,白嘉祥11点后的行驶路线证明了5号当晚,白嘉祥并没有作案时间。 “有必要吗?”指陈珈没用必要去西郊。“为什么?”如果陈珈坚持去西郊,他会怀疑陈珈给出的证词有问题。 “私人原因,如果你不方便,我自己打车去。” 陈珈自认比警队任何人都了解白嘉祥,正因为这份了解,她才有必要去一趟西郊。直觉告诉她,黄婷被害与白嘉祥脱不了关系。 地图上看,云州最大的水库在西郊。除此之外,医院、学校、工厂、住宅一应俱全。陈珈对着地图沉思了近十分钟,最终将目的地锁定在位于西郊的龙凤公墓。 “师傅,5号晚有一辆牌照为云a的福特蒙迪欧到过这里吗?” “师傅,大门这儿有监控吗?” “师傅,那人是几点离开的?”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陈珈顺着石阶朝白嘉祥的当夜祭拜的墓地行去。 龙凤公墓占据了一个山头,一面朝着云州市区,另一面是云州最大的水库。背山靠海,从风水学上说这是藏气之地,把逝者葬在这里定能护佑子孙。这公墓除了风水不错,买卖上也很讲究。背山靠海的那一面从山脚至山顶共修有九块雕龙画凤的石壁,每块石壁两侧各建九十九级台阶。 台阶旁的墓地从上往下,价格不等。山顶大殿旁就有一块墓地,那里是某位红一代的家族墓园。以此往下,石壁两侧的墓地皆明码标价,可问过才知,有钱没权,有些位置你想买也没人会卖给你。 除此之外,整个公墓根据离石壁的远近划分成了几大墓区。想埋在权贵身边,没问题,只要出得起价钱。若是没钱,山脚下还有排树林,埋在树下也不失为一种葬法。 总之,人活着就分三六九等,死了也逃不过这种宿命。想想还真有些讽刺,所谓平等,也只剩自由呼吸的权利了吧! 听说白嘉祥来了就直奔山顶,陈珈的猜想被印证了。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比接近白嘉祥,她与他之间突然有了共同的思维方式。 陈珈爬了约六百级阶梯,终于在龙凤石壁左侧找到了白嘉祥前来祭拜的逝者。那是一个家族墓地,居中的家主墓碑空着,其右侧和下方的墓碑都刻了人名并贴有照片。 立碑人林伟,云州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早年丧妻,中年丧女。其女林月馨,白嘉祥失踪的未婚妻。 法律意义上,林月馨的状态是失踪,她的墓地应该是一个衣冠冢。相比死亡而言,失踪是对亲眷最大的惩罚。因为亲眷永远不知道失踪者是死是活,希望和失望每一日都在折磨着他们。 林伟是个老刑警,非常清楚失踪和死亡的区别。从立碑的行为可以看出,他放弃了去寻找林月馨。为什么白嘉祥没有放弃的事情他放弃了?难不成他知道林月馨不是失踪而是死亡? 想到这个可能,陈珈只觉白嘉祥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黄婷的案子一定不简单。 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上陈珈的心头,黄婷的案子似乎有点儿眉目了! 傍晚6:55分,白嘉祥离开樱花山谷。 晚上8点左右,两人在健身房相遇。 晚上10点,白嘉祥送她回警队。11点,白嘉祥离开警队来到龙凤公墓。 凌晨3点,白嘉祥返回到警队。 警队到到龙凤公墓往返一趟需要两个多小时,道路监控视频可以证明白嘉祥有两个多小时行驶在路上。还余下一个多小时,他在空无一人的墓地祭拜失踪的未婚妻。 陈珈闭眼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画面。 漆黑的深夜,白嘉祥将车停着墓地入口,在没有照明的情况下,爬了几百级阶梯山上扫墓。林月馨墓前,他不带任何祭拜物品,就这样对着个衣冠冢待了一个多小时…… 事情一定有蹊跷,绝对没那么简单。怀着疑虑,陈珈拖着疲惫的步伐坚定的爬到了山顶。 。 八十三、推理 龙凤公墓山顶,一座仿古大殿居中而建,殿中点着无数盏长明灯。密密匝匝的骨灰盒排满了大殿两侧,一阵风刮过,空旷的殿宇中多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不远处,呈半圆形的石栏杆隔开了大殿与山林。除开通往大殿的主路,山顶上并没有辅路通往山下。见此情况,陈珈并不甘心,她靠近栏杆,极目远眺,果然在茂密的树林后方看见一条碎石铺设的小路。翻出栏杆后,她在树林中穿梭了约五分钟就走上了那条碎石小路。 从这条小路朝四周看去,后山上的植被都已被挖走,裸~露出的地面上正在施工。估计公墓管理方正打算把后山也开发成墓地,这条碎石小路是供工人通行的施工道路。 陈珈沿着碎石小路往山下走去,二十多分钟后,她绕过几个工棚看见了龙凤公墓的正门。 正值晚饭时间,有几个女人蹲在工棚外面洗菜。她道:“你们好,我想问一下,5号夜里1点左右,你们听到有车子从这里经过吗?” 几个女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一人道:“这儿是坟山,夜半三更怎么会有车子经过?” 另一人说,“墓园前门可能会有,这里才修没多久,运材料的车都上不去,又怎么会有车子下来。除非见鬼了……”她的话把一同洗菜的几个女人都惹笑了。 突然有个年轻的女人说,“汽车不可能下山,但我见山上几天前停了辆摩托车……” 摩托车,非常便捷的交通工具,一个多小时已足够白嘉祥往返于樱花山谷和龙凤公墓。 陈珈为什么要来西郊,因为白嘉祥5号当天的时间线太过完美。她不禁想,什么人需要不在场证明----蓄谋犯罪的人! 两人八点在健身房偶遇,十点离开健身房,黄婷九点遇害,陈珈对白嘉祥并未起疑。直到看了监控视频,发现白嘉祥将车停在监控盲区,这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怀疑。到了西郊之后,龙凤公墓后山的小路再次证实了她的怀疑。 按她推理,两人在健身房那会儿,白嘉祥曾有一个小时没在她视线中。再出现时,这人的头发湿了,给她一种刚洗完澡的感觉。 如果这是白嘉祥刻意造出的假象,健身房消失这一个小时足够他往返于樱花山谷和健身房,这段时间也与黄婷的遇害时间相符。至于龙凤公墓消失的那一个多小时,这应该是处理黄婷尸体的时间。 推理只是推理。沈凌案让陈珈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不知道犯罪动机,再完美的推理都不足以支撑她找到证据给疑犯定罪。白嘉祥为什么要杀黄婷,又为什么要将黄婷的尸体呈赤~裸状浅埋在土中?解释不了这些问题,她该如何击破白嘉祥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八点左右,陈珈疲惫不堪地回到了警队。樱花山谷案的小组会议已经结束,李志军抬着一杯茶似乎是在等她,“听说你去了西郊,有什么发现没?” “没有,西郊挺大,很多老路上都没安装道路监控,我也不清楚白队究竟去西郊干嘛。” 李志军冷笑一声,道:“他去龙凤公墓祭拜林月馨。” 陈珈吃惊地看着李志军,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既然找到了他的不在场证明,我自然要知会他一声,希望他能在日后的侦破中协助我们。祭拜林月馨,这是他告诉我的,还告诉我,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找到了值得他爱的那个女人。” 陈珈吃惊地张大了嘴,白嘉祥居然把她扯了进来,这是在玩哪一出? “思源,你和他是认真的?” “是啊!” 陈珈回答的太快,以至于李志军根本不相信她的回答。藏起无数疑问,他颇有风度的说,“恭喜你。” “开会你不在,我简单说一下今天的会议内容。经过走访,我们还没有找到黄婷与汪洋之间的联系。案发当晚,汪洋的不在场证明也还在核实之中。” 陈珈问:“于主任的不在场证明查了吗?她和汪洋的夫妻关系怎么样?” “于丽与人相约吃饭,朋友因事没有赶到,她在商场独自用餐。之后去了美容院,并在那儿做了一套全身保养,回家时接近11点。她的不在场证明毫无破绽,无论商场还是美容院都可以为她的证词提供人证。” “至于她和汪洋之间的关系,”李志军想了一会儿才说,“这个不好问,就目前来看,两人感情不错。”他说完就笑了,“眼见不为实,好比我们之间的关系,谁能料到你会喜欢一个把你灌醉就放任不管的男人。” 陈珈毫不在意李志军的讥讽,她问:“凶手为什么要扒光黄婷的衣服,这样做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不清楚。” “能请吴教授重新做一遍尸检吗?” “吴教授是王局请来的,我可没本事请他过来。你对尸检不放心的话可以让陈晨重新检测一遍,队里的事儿还是交给队里的法医比较好!” 警队大门口,陈珈拦住了下班回家的法医陈并对其说明了来意。法医陈朝办公室方向看了一眼,为难的说,想要重新尸检必须得专案组组长签字同意……换言之,陈珈要查黄婷命案就必须得到李志军的全力支持。 她能得到李志军的支持吗?答案是否定的,且不说她与白嘉祥之间那莫名恋爱的关系,单是她与李志军之间就存在着太多的谎言。 只要说过一个谎,就必须靠无数谎言来圆这个谎,不能坦诚相对的两人谈什么互信互助。 陈珈不想求李志军,与其求他,不如等待。还有一件事比黄婷案重要,她急需知晓于丽和白嘉祥的关系,藏在于丽家中的紫色手机究竟是不是白嘉祥所赠。 八月八号,一个挺吉利的日子。 陆宁火烧火燎的赶到了某商场女厕,看见陈珈就骂,“你知不知道我在申请转正?知不知道老师请假要提前?我好不容易装病缺课跑来赴约,你居然约我在女厕见面,搞什么啊?” 陈珈早已习惯了陆宁的暴脾气,她闲适的站通风口旁边,用无比淡漠的语气讲述了隐藏在小范电脑里的信息。 “小范的母亲要做心脏移植手术,费用大概在20--50万之间。手术以后需要使用大剂量的排异药物治疗,费用一个月3000元左右。他母亲一直在找供体,很快就要找到了。” “什么意思?小范的收入和家庭条件并没有能力支付手术费用和后期治疗费,他为了钱才抹黑强子?” “差不多吧。” “供体是怎么一回事儿?什么叫供体快找着了?” “器官移植需要有人提供器官,这叫供体。小范没钱可以借,但患者没有供体只能等死。我猜测小范会和毒~贩合作,很重要的原因不是钱,而是供体。” 陆宁终于听懂了,小范抹黑强子,不仅仅是因为钱,更大的原因是需要供体。 “思源,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你确定知道?小范行事很谨慎,他母亲用化名住院且不在云州,我所说的一切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 “这又是什么意思?你能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吗?” “你让我帮忙查小范,我把查到的信息告诉了你。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比如他母亲住在哪家医院,他的银行账户是什么情况,我就需要你帮我去做一些事情。” 陆宁惊诧的看着陈珈,这是在谈条件。那个不爱说话,面部表情甚少的女人居然会和她谈条件。想了很长时间,她问:“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情?” “帮我查于丽。” “为什么查她?你们在一个地方工作,你自己查不是更方便?” “我要查四年之前的于丽。” 陆宁很聪明,直接问:“查她什么?” 陈珈不方便说出有关于丽和白嘉祥之间的猜想,“我想知道于丽婚前的一些事儿,听说她和局长林伟比较亲密。”一听事情和林伟有关,陆宁摆摆手,“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根本接触不到你要查的人,这让我怎么查?” “你以前不是小姐吗?于丽的事儿可以从她老公汪洋入手,那人做娱乐行业,我相信你有能力混进去探知我想知道的事情。” 陆宁三十多岁,做小姐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突然被人提起这段往事,不但心里难受,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她审视着陈珈,很长时间才说,“陈思源,你变了?这段时间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变,你不了解我而已。”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查于丽吗?是不是和你手上的案子有关?” “我有查于丽的理由,但不能告诉你。你要做的就是让小范承认是他抹黑了王强,至于其他事,相信我,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信息不对等让陆宁非常不高兴,意识到进来上厕所的女人对她和陈珈都非常好奇时,又觉得陈珈也不容易,“你约我在厕所见面是为了我好?” 陈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和白嘉祥之间像一场生死博弈。感觉只有侦破了黄婷的案子,她才能明白白嘉祥的目的和用心。她没有帮手,李志军与她谎言成串,最可靠的吴修一直视她为棋子。要是还有办法,又怎么会想到麻烦陆宁。 陆宁看懂了陈珈笑容之下的无奈,她抓住了陈珈的手,“你要小心,配枪的警察比歹徒还要可怕。” 陈珈回握住陆宁的手,轻声说,“你也小心。” 。 八十四、寻找旧识 送走陆宁,陈珈又去了专案组,想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供她思考。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没人,她刚想离开,就见李志军从走廊那头过来。这一次,她出动发问:“汪洋的不在场证明有漏洞吗?” “暂时没有发现,这个案子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王局手中的物证拿到了,要看吗?” 李志军的平板电脑上存有两段视频,一段视频拍摄于白天,看日期是周末。 视频中,白嘉祥徒步走到于丽家的花园附近,没有敲门直接从发现死者的那个角落翻墙而入。由于拍摄角度问题,视频只能看到他翻墙,却看不到他翻进去后的行为。 第二段视频摄于黑夜,看日期在黄婷案发前一天,不太清晰的画面中可以看到朦胧的灯光和斑驳的树影。突然,画面中出现了白嘉祥的脸,不过一瞬间,画面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好像白嘉祥的出现只是幻觉。 前后两段视频间隔超过一个月。 陈珈问:“白队看过吗?他怎么解释这两段视频?” “白队,那么生疏的称呼,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他也是我上司。”李志军收起电脑,道:“他没给我任何解释,让我慢慢查!” 陈珈又问:“于丽怎么解释?这是她家,别说她一无所知?” “于丽说,她觉得被人跟踪,暗地里拜托白队帮忙。她不知道自己家被人装了监控,也不知道白队曾经去过她家,但她相信白队这样做是为了她的安全!” 这种说法,陈珈一个字都不信。黄婷邮箱里的视频肯定了她的猜测,于丽是整个案件的突破口。当务之急就是搞清白嘉祥和于丽究竟是什么关系。 首先,白嘉祥去于丽家为了什么?两人有私情?黄婷为什么要拍摄于丽与人有私的画面,威胁勒索还是? 其次,白嘉祥被偷拍到两次。如果黄婷是因为偷拍他而被杀害,为什么白嘉祥不处理被偷拍到的视频,这可是证明他有罪的证据。 最后,白嘉祥的不在场证明非常完美,要怎么推翻他的时间线?陈珈又有了重新尸检的念头。 她问:“第一段视频拍摄于周末,于丽那天在家吗?” “她说不记得了,一个月之前的事情她怎么记得住。” “她知道谁跟踪她,为什么跟踪吗?” 李志军耸耸肩,道:“她说这是女人的直觉,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怎么看这两段视频?” 李志军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专案组分析过两段视频,他们认可的于丽的说法。认为第一段视频,白队受于丽所托,尝试着以罪犯的心态私闯她家,竭力找出她家的防卫漏洞。第二段视频,他找到了安装在户外的监控器。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将监控器留在原地,试图查出安装监控器的人究竟是谁。” “5号那天,他跟踪黄婷去了樱花山谷,发现监控已被拆走。由于缺乏证据,无法证明监控是黄婷所装,他只得放弃了这次行动。却没料到,黄婷会在他离开不久之后就遭人杀害。” 白嘉祥的伪装很好,在不了解他的情况下,专案组的分析基本合理。陈珈有些讨好的问李志军,“你的意见和专案组一样?” 李志军似笑非笑的说,“我是什么意见不重要,一切还得从黄婷入手,我们得要搞清她安装监控器的目的。对了,你可以在约会的时候问问白队,相信他会告诉你一些有用的信息。” 陈珈本想重提尸检的事儿,李志军这番话却让她打消了念头。这事儿只怕提了也白提,李志军毫无意外的会把事情踢到白嘉祥那儿,副总队长的签字肯定比他有效…… 陆宁打电话过来时,陈珈正像困兽一样在宿舍里走来走去。没人给她安排工作,吴修和白嘉祥好像约好了消失一般,两人都没有联系她。专案组和技术中队她去过,却受不了被一群警察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 “查的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陆宁:消息挺多,有价值的就两条。上卫生间时,无意听到一个姑娘说,她曾在一家专科医院看见过汪洋。 陈珈:专科医院? 陆宁:云州市中英医院,收费很高,据说挂号费都得好几百,那是一家专门开设给有钱人看病的医院。 陈珈:还有呢? 陆宁:汪洋的场子管理很严,我混进去才发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那里的服务员都是新人,别说四年前的事儿,能待上一年的服务员就称得上老人了。 陈珈:这么说你什么都没用查到? 陆宁:瞧你心急的,不是还有一条消息吗!我坐台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姐妹吹吹,她只做有钱人的生意,据说混得不错,我想她那儿肯定会有一些官场上的“趣事”。 我去从前的场子找她,一个小丫头告诉我,她很早就不接客了,现在是妈妈桑。我问小丫头去哪儿可以找到吹吹,这丫头居然跟我谈条件。她说吹吹那儿缺小妹,若我能带个小妹去那儿帮忙,她就带我去见吹吹。 条件我答应了,今晚我和你一起去见吹吹。 陈珈:小妹是什么?小姐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陆宁:有长进,还记得该怎么打扮吗? …… 八点,陈珈准时赶到与陆宁约定的地点。前车之鉴,她没敢穿高跟鞋,担心遇事时又因为鞋跟太高而跌倒。 “你就穿成这样?”面对陆宁的质疑,陈珈解开风衣,里面穿着上次买的那条低胸桃红色紧身裙,“天冷,没太多的选择。你约的人在哪儿?” 陆宁朝四周看了看,“还没到,她说会给我打电话。” 十分钟后,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孩走到了两人面前。染过的黄发稻草般插在头顶,青黑色的眼圈,银色的鼻环,简直可以演鬼片不需要化妆。 “哟,这妞就是你要介绍过来的小妹?模样够正啊!” 陆宁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可以带我们去找吹吹了吗。” “走吧!” “去哪儿?” “前面那有个酒店,吹吹在那开了一间美容院,无聊时会给寂寞的旅客打打电话。” 一听是酒店,陆宁冲着陈珈点点头,示意她放心。酒店见面总比夜总会好,出来那么多年,她也拿不准吹吹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姐妹情谊。 走到街口时,陆宁的电话响了,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喂……”电话那头就用全世界都听得见的声音问:“你是小孩的妈妈吧?我这儿捡一个孩子,问他家住哪儿,他不说话,只会跟我比划。我问了很长时间,他才在纸上写了你的电话。” 陆宁愣了片刻,问:“大哥,小孩长啥样?” “圆脸,胖乎乎的,看着有点儿傻。背一个红色书包,他不让我们看包里有什么,但露出来的作业本上写着特殊教育学校。” “大哥,你们在哪捡到的孩子。” “花木路,175号,一个游乐园旁边,我们家在那儿开了个小超市。你这人也真的是,自家孩子丢了一点儿也不着急,问东问西问那么多干嘛?” “大哥,你能帮我把孩子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吗?” “哎,我要能腾出手来还会给你打电话啊!哪有你这样的家长?这孩子要不要,不要我就把他放回超市门口,丢了可别找我麻烦!” 陆宁捂住话筒,小声对陈珈说:“可能是班里的孩子走丢了,要不我们改天再去找吹吹?” 陈珈看看近在咫尺的酒店,道:“既然是吹吹找小妹,我一个人去也行,你先去办事吧!” 陆宁喊住了走在前面的小丫头,“我有事儿先走,我姐妹自己过去行吗?” 小丫头打量一下她,“随便,要去就走快点。吹吹那儿九点开始工作,她可没有太多时间接待外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宁对电话那头的男子说,“大哥,我一会儿就赶过来,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陆宁将陈珈拉到自己身边,凑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吹吹本名王小梅,全州人,那方面技术不错,会潮~吹大家戏称她吹吹。她若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你说你是叮当的朋友。” 陈珈小声问:“叮当是谁?” 陆宁瞪了她一眼,陈珈立即意会。叮当肯定是陆宁坐台时的昵称,或者是艺名。 小丫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喂,你们到底去不去,我还要赶回场子里工作,没时间陪你们闲逛。” 。 八十五、陷阱 陆宁打车走了,陈珈随着小丫头去到了酒店。两人还没走到酒店前台,一个和小丫头打扮相似的非主流男孩走了过来,“你怎么才来,吹姐刚走,有几个小妹被她安排去了老家。” “操!”小丫头爆了句粗口,扭头看着陈珈,“让你们走快点儿,你不听,吹姐刚走,怎么办?” 陈珈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只能顺着她的话问:“吹姐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妹回了老家,她肯定要留在那里教她们规矩,要不我带你去老家一趟?” “老家?在哪?” “前面不远,走路可能要二十分钟。” “行,我跟你去老家。”听到陈珈的回答,小丫头和她的非主流伙伴相视一笑。陈珈一心琢磨着见到吹吹该问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异样。 两人走了五分钟左右,一辆载客的电动三轮车停在她们面前,“要不要坐车?” 小丫头看了陈珈一眼,“坐车去吧,我还赶着回去上班。” 陈珈点头应了,电动三轮车拉着两人在迷宫一样的巷子里绕了几圈,司机停车后,从不会迷路的陈珈问了句,“这好像不是三家巷呀!” 司机错愕的看着她,问:“不是吗?我是外地人,对路不熟,收你五块钱好了!” 陈珈犹豫着要不要拿钱给司机,身旁的小丫头却主动递了五块钱给他,“走吧,走吧,这儿离三家巷也不是很远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数小细节都在提示陈珈有危险。可惜她涉世未深又一向胆大,本着对陆宁的信任,以及对小丫头的轻视,她毫无戒备的跟着小丫头一步步朝陷阱走去。 眼见周边的建筑越来越老,陈珈总算明白了她在什么地方----云州客运站旧址,离三家巷不远。几年前,这儿是云州最热闹的地方。随着城市扩建,客运站搬迁,高昂的地价让这里成了一块人人想动,却又不好下口的肥肉。 微弱的路灯下,很多建筑物都被画上了“拆”字,原住民早已迁走,住这里的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这里和城中村一样,居住人口复杂,非常适合灰色产业生存。若说吹吹在这儿“营业”,陈珈一点也不意外。 小丫头带着陈珈在蛛网一样的巷子里左拐右转几圈后,把她带到了一栋六层高的民居。 陈珈刚进楼道就看见一人蜷缩在角落里不知干嘛,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能听到麻将声,说话声,还有炒菜的声音。喧闹的生活气息让她放松了警惕,随着小丫头一口气爬上了六楼。 贴满各种广告的楼道非常静,六楼就好像一层独立于整栋建筑物的存在。小丫头熟门熟路的推开最角落的房门,大声说,“吹吹姐,我给你带来一个小妹。” 陈珈紧张的拉了拉风衣,走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一间空屋。正当她疑惑不解时,小丫头猛地关上屋门,三个样貌猥琐的男子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 “几个哥哥,这次的货色怎么样?” 为首的一个男子将陈珈上下打量了一番,对身旁的光头说:“下楼把老大喊上来。” 陈珈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她冷静的看着这几人,想趁光头开门那一刻冲出去。为首那人也在观察着陈珈,见她如此冷静,他说:“光头,麻子,这妞很聪明,先把人绑了再说。” 一听失了先机,陈珈转身就跑。一旁的小丫头拼命拽住了她的衣服,光头和麻子冲过来一左一右控制了她的行为。为首那人从屋里提着一个凳子出来,三个人利索地将她绑在了凳子上。 叫麻子的人用泛着寒光的匕首架在她脖子上,低声说,“放聪明点儿,别乱喊乱叫,我的刀可不长眼睛。” 陈珈惊恐地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光头很快就带着三人口中的大哥进了屋子。这人五十多岁,打扮质朴,模样憨厚,很像一个长期在田里干活,只是偶尔进城走亲戚的农民。他只看了陈珈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小丫头身上,“人是你带来的?说说,什么情况?” “大哥,前几天场子里来了一个负责收拾台面的女工,这人整日找人问东问西。我看她形迹可疑就偷偷翻了她的包,从包里找到了一张通行证,照着通行证上的地址找到了一所学校。跟门卫一打听,那女人居然是里面的老师。” “一个老师混进夜场干嘛?不是体验生活就是为了找人,我故意凑到她面前让她知晓我在场子里混得时间最长,她果然放下戒心跟我打听一个叫吹吹的坐台小姐。” “天知道她找吹吹干嘛,但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便谎称认识吹吹,只要她能帮我找个小妹,我就带她来找吹吹。” 老大指着陈珈问:“这是她带来的小妹?” “恩,多漂亮,一看就和那个女人一样是老师。知道机会难得,我让朋友打电话给那个女人,假装在街边捡到了一个她学校的学生,骗走了那个女人,把落单的这个带了过来。” 老大朝屋里的三个男人说,“把绳子解开,我要验货。” 陈珈总算从小丫头口中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老大的吩咐后,她积蓄着力量就等绳子解开的那一秒如兔子般跃起,努力朝大门口跑去。 为首男子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行为,一直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为首男子朝着腰腹狠狠地揍了一拳。 陈珈只觉胃部一阵翻涌,眼泪鼻涕全都不可控的流了出来。她捂着胃,像虾米一般弓起了身体。 为首男子对老大说,“聪明,冷静,像记者,不像老师。” 老大问:“包看了吗?” 为首男子道:“还没,你没发话,不敢动。” 麻子很快就将陈珈背着的白色菱格小包递到老大手边。手机,零钱,一把钥匙,包里的东西倒是挺像一个小姐所有。 “没证件,挺谨慎,把外衣脱了。” 光头笑着说,“脱衣服我最拿手,”话音刚落,陈珈身上的风衣就到了老大手中。 他翻开内衬看了看商标,转手就把衣服给了小丫头,道:“拿上货快点儿走,不准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儿。” 为首男子从裤兜里掏出一袋子桃红色的药丸,小丫头就像狗见骨头般垂涎的盯着药丸。为首男子摇摇袋子,“大哥的话你听见了?事情办得好,东西不会缺,如果给我们惹了麻烦,你知道我的手段。” 小丫头接过药丸,抱起风衣像鬼魅一样摸出了房间。 老大走到陈珈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轻声说,“不管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今日之后,你就是我的人并帮我做事。做得好,你和他们一样,吃香的,喝辣的!做的不好,你会像鸟一样,从这里自由的飞出去。” 说完后,他真像买东西一样,将陈珈当成商品仔细一通研究。陈珈想要拒绝,却被光头和麻子一左一右的架着,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她觉着自己成了一条鱼,任人宰割却无法闭眼,还有什么比这悲哀? 老大的动作很浅,他的行为只让陈珈难堪,却没有伤害到她。意识到陈珈还很干净时,他扭头对为首男子说,“货很好,帮我养着,我有大用。” 直到老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陈珈都没搞明白这些人到底要干嘛?原本以为是群流氓,她会被轮~奸,可听老大的说法又不是这样。什么叫好好养着,要养着她干嘛? 为首男子拿着陈珈的包随老大一起走了,两人刚离开,光头转身就进了另一间屋子。出来时,陈珈见他手中多了一支针管和一瓶矿泉水。他利索的将一包白色粉末溶化在一瓶盖矿泉水中,接着用针管将液体抽出。 麻子用力按住重新被捆绑在凳子上的陈珈,臭烘烘的嘴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别怕,这可是还没有兑过的顶级好货。老大既然让我们好好招呼你,哥几个一定会让你感到满意,等你哪天攀上高枝了,可要记得我们兄弟啊。” 陈珈的脸瞬间比纸还白,她有些明白老大要干什么了。繁华的都市中,竟然还有这等无法无天之人,不但敢将她非法囚禁,还敢给她注射毒~品。等她彻底染上毒~瘾,很有可能会成为这些人手中听话的性~奴。 可能会有人问,老大这种方法真的行得通?那些被迫染上毒~瘾的人真的没有机会逃跑? 月牙湖一案后,陈珈系统的研究过毒~品及其对人体所造成的伤害。无数成瘾者用事实和生命告诉她,戒毒之难,难于登天,没有极强的意志力根本不可能脱毒。 就算脱毒成功,毒~品所带来的快~感也会像附骨之疽般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快点儿忘记现实的烦恼,重新拾回飘飘欲仙之感。 卖身的耻辱根本无法和毒~品带来的快感相比,一旦为了毒~品出卖过自己一次,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次。很少有成瘾的女人会想回头寻找没有沾染恶习的自己,利用毒~品逃避现实,破罐子破摔会是这些女人最终的宿命,直至死亡。 陈珈不觉得她有能力在成瘾之后还能说拒绝,可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光头拿出一根胶皮管系在陈珈手肘上方,看到血管鼓起后,他弹了弹手中的针管就要朝陈珈的血管扎入。 。 八十六、没有灵魂的人 返回屋里的为首男子喝住了光头,“你这是要干嘛?”光头一脸无辜的说:“老大不是让我们好好照顾她吗?我可拿的顶级货,水也是干净水,针管还是新的。” “把这些撤了,换货。” 光头不解的问:“为什么啊?” “老大说要把她照顾好,是真正意义上的照顾好。第一次就给她用那么好的货,以后怎么让她卖力工作?” 光头迟疑的问:“那……换我们兑过的那批货?”为首男子正要开口骂人,一旁的麻子说,“快点儿滚去拿合成品。” 光头男子依旧不解的问:“为什么啊!这一针管可抵那种一袋。” 为首男子终于吼出声了,“叫你去你就去,别问那么多废话!”见光头听话的去另一间屋子换货,他又对麻子说,“把人给我看好了,我出去帮她买点生活用品。” 不多时,光头拿着几小袋糖果色的合成品走了出来,“人呢,怎么走了?” 麻子说,“买东西去了。” 光头不屑地“哼”了一声,“买东西?他肯定也碰药了,占着老大不知道而已。有时候真想……” “闭嘴,老大若知道他也沾了药,肯定会换人管理我们,你还想拿到好货?” 光头将一堆药丸递到陈珈面前,“妞,自己挑个颜色呗!” 陈珈闭上眼不理他。 他又道:“妞,哥哥帮你挑个色,”说着,他动手掀开了陈珈的裙子,“白色,够清纯,难怪大哥不碰你。这样吧,哥哥给你粉红色,和最里面那**去处一个颜色喔!” 光头开心地说着下流话,陈珈对此充耳不闻,只盼吴修的朋友彩虹能快点儿找出她的位置。她真是大意,小丫头骗她坐上电动三轮车在巷子里兜来绕去就是为了避开摄像头。 这样一想,她变得很沮丧。这群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包被他们搜走,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吴修真的能找到她吗? 麻子将光头放在一旁的针管插到自己手肘处,有气无力的对光头说,“紫色,最新那种,听说致幻效果非常不错。” “这会把她脑子吃坏的。” 麻子笑了,“你真笨,你觉得老大想要什么?好脑子还是好身材?”说着他把已经空了的针管朝门后一扔,“这种纯天然的只能给我们自己用,不伤脑子,懂不懂?女人呢,身材好,听话就行。合成的东西最适合她,这东西会伤害中枢神经,等她上瘾也就傻了。” “哥们,厉害啊,还知道中枢神经!” “那当然,前几天我还当义务禁毒使者,帮街道发过传单呢!” 光头拿出两颗紫色药丸,用手捏住陈珈的嘴巴就要往里塞。麻子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笑着说,“我劝你一颗就够了。” “为什么?” “我很快就升仙了,这儿就你一个人清醒着,若她吃了药开始发浪怎么办?你憋得住?老大都没碰的女人被你碰你,嘿嘿,小心你的兄弟不保啊!” 光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陈珈,很有感悟的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妞很扎手?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我们会不会惹祸上身?” 刚注射过的麻子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蜷成一团享受着毒~品所带来的快感,完全不知道光头在说什么。 光头放回去一颗药丸,再次卡住陈珈的嘴巴,自语道:“妞,今天就吃一颗,一会儿给我安静点,明天才有好日子过。”担心被陈珈咬到手,他强行把她的脑袋推到一个高度,想像投食般将药丸投入她口中。 一直不出声的陈珈突然用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不断地朝光头眨眼,示意他身后有人。可惜光头反应太慢,只听他说,“别叫了,认命吧!等你爱上这玩意儿,只怕以后会脱光了求……” 站在光头身后的人终于出手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双手抬起猛击光头脖颈,还在说话的光头瞬间向后倾倒。这人扶住光头的腰肢,慢慢地将他放到在地,摆出一个同麻子相似的造型。 光头手中的紫色药丸滚落到了墙角,逃过一劫的陈珈努力盯着来人,想弄明白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来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普通长相,身着褐色夹克,黑色裤子,和一双毫无特点的鞋。 据她所知,高手都是这种模样,足够普通才容易混入人群完成任务。罗祎就是这人,若不是见过这人漂亮的肌肉,她肯定不相信大叔模样的罗祎会是特种兵。 来人不说话,淡定的掏出手机拨号后递到了陈珈耳边。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声说,“喂,你好!” “听说你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需要我帮忙吗?”电话那头,李志军的声音缓缓传出,让陈珈犹如听到天籁之音。有人撑腰之后,她不顾眼前险境,脱口就问,“你派人跟踪我?” “别说那么难听,我只想确保黄婷的命案不会受到意外干扰!” 明确来人心怀善意,陈珈说,“我确实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能帮帮我吗?” 李志军知道陈珈遇上了麻烦,却不知是什么麻烦,听她说话中气十足,忍不住问:“看到冬叔了吗?他可以帮你,但你得说实话,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同我划清界限?你究竟在查什么?” “我……” 李志军的问题并不好回答,无论哪个问题陈珈都不能给他答案。 “别撒谎,别考验我的耐性与智商,想回答就说真话。” 躺在地上的麻子突然动了动,陈珈惊惶的问:“能不能让冬叔先救我出去?有什么我们之后再谈。” “思源,你太善变,若我答应你,待你脱离险境定会用谎言将我的问题搪塞过去。” “我真的很危险,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知道你很危险,可你不能一直这样对我说谎,我只想求一个真相,很难吗?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陈珈冷哼一声,“你看见的就是真相,我没什么事情瞒着你……”这样说时,她多多少少有点赌气的成分,不信李志军会放任不管。嘟……嘟……的电话忙音让她慌了神,不禁大喊,“喂,你不能挂电话呀,我还被绑着呢!” 冬叔一直帮陈珈拿着手机,眼见她与李志军没有谈妥,冬叔转身就走。 陈珈小声问:“冬叔,你真不管我了?” 冬叔脚步不停的朝门外走去,其姿态绝不是为了恐吓陈珈故意所为,是真的就不想管她。发现冬叔态度决绝,陈珈扯开喉咙大声呼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反正拿刀威胁她的人全都倒地不起,此时不喊,更待何时? 已经走到门口的冬叔一反常态退回了屋子,整个人藏身于门后。紧接着就听隔壁两邻打开了房门,几个人匆匆跑了过来。全都站在门口伸头朝里看。 陈珈用力摇晃着凳子,可怜兮兮的说:“几位大叔,帮忙报警好不好,我是被人给骗来的……” 几人相互看了看,一人问:“谁知道雄哥的电话?打电话让他上来,告诉他光头和麻子都嗨过了!” 一人说,“我刚上楼的时候见到雄哥下楼,他可能去小顾那儿解锁手机了,我下去找找。” 另一人问:“这怎么办?” 几人看看屋里散落的药丸和针管,居然选择关门走人! 陈珈咽了口吐沫,先前不懂冬叔为何要折返并藏在门后。现在懂了,这栋楼里没一个好人……想到自己的呼救会把一个叫雄哥的男人给招来,如果没猜错,雄哥打过她一拳。那人可不是善茬,只要一看光头的状态就知道有人来过这里。吴修迟迟未到,雄哥会不会害怕暴露而将她转移…… “冬叔,打电话给李志军,只要你肯救我,他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李志军挂了电话就开始后悔,想要回拨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这女人不就占着他喜欢才敢如此任性。正当他犹豫不决时,电话响了,冬叔说,“小军,她什么都肯说了。” “呼……”李志军舒了口气,轻松地说,“带她过来。” 冬叔挂了电话,用匕首割断了捆住陈珈的绳子。“把鞋给我,一只鞋就够。”陈珈一言不发的将脚上的平底鞋递给了他,只见他推开窗子把手中的鞋子扔到了楼下。 望着脚上还剩那只鞋,陈珈脱了放在窗台边,紧接着用力撕破了身上穿着的紧身裙方便逃跑。 冬叔很欣赏她的果断,指着窗户就说,“往下爬吧!” 陈珈错愕的看着他,问:“把鞋子扔下去不是为了迷惑追踪我们的人吗?” “是啊!” “为什么我还要爬下去,这里可是六楼。” 冬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如果你想走楼梯的话,我不介意。” 。 八十七、冬叔 陈珈讨厌老房子,特别是那种没有电梯,只有一个楼梯的老房子。她若走楼梯,肯定会遇见往回赶的雄哥,可要她从六楼爬下去……一分钟后,她认命的翻出窗子沿着窗台慢慢地开始往下爬。 她不敢去想是否能顺利爬下去,满脑子都是吴修曾教过她的爬墙技巧。不断的催眠自己,医院那次爬上去了,这次应该也能爬下去。紧跟着她翻出来的冬叔问:“为什么站着一动不动?” 她也想动,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下脚,能这样抓紧窗台已经非常不错了。想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她用光溜溜的脚丫踩着窗台边沿移动了一小步。冰冷的水泥和随时会坠楼的恐惧在迈出这一步后,终是战胜了勇气,她不敢往下爬,连动一动都害怕。 先前那番自我暗示一点儿用都没有,所谓的信心一定要靠实力来支撑,空有信心,没有实力,那是扯淡! “冬叔,我不敢动!” “很好,”冬叔说着就自己朝下爬走了。 陈珈不上不下的被晾在了窗户边,听到打开屋门的声音,她大着胆子拉住了窗户旁的排水管,试图爬到五楼。泛白的指尖诉说着她已尽力,可悬空的双脚始终没有踩到五楼的窗户上沿。 她用沾满灰尘的脚丫不断地沿着墙面试探落脚点,终于踩到东西时,温热的触感吓得她差点儿放开了紧抓窗沿的双手。只听冬叔冷静的说,“踩稳了,我托你下来。” 陈珈稳稳地踩在冬叔手上,听到他说“放”。她放开了双手,摇晃着身体慢慢下落到了五楼窗台。冬叔站在五楼的房间里,使劲儿将她也拽入了房中。 六楼已经闹开了,天花板上不断传出“咚咚咚”地脚步声。陈珈躲在窗后往外看了看,楼里的人陆续走出,大街小巷中瞬间聚集了很多人,看样子是在搜查她的行踪。 冬叔随手拨了一个110,“喂,110吗?这儿有人遭遇绑架……地址在老客运站员工宿舍楼六楼……” 陈珈小声问:“报警干嘛?” “警察不来,楼下的人不散,我们怎么离开?你以为等到天亮这儿的治安就会变好?” 陈珈对此没有任何发言权,沉默的等待中,她好奇的问:“这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都住这里,黑社会?” “我记得你是警察。”冬叔的回答让陈珈无言以对。 刺耳的警笛吓退了聚集的人群,冬叔带着陈珈像猫一样顺着墙根离开了这栋楼。他们出门那会儿,陈珈看到了这间屋的两个主人晕倒在沙发边,冬叔顺手把报警用的电话扔在了他们身旁。 一个小时后,冬叔把陈珈送到了李志军坐落在山顶的别墅。全木制的三层小楼像鸟巢一样藏在荫翳蔽日的林海之中,冬叔将她扔到门口就离开了。按他的说法,陈珈已经和李志军达成了交易,他有责任保护陈珈的安全。这种安全除了救她之外,还包括拿回她的私人物品,不留下任何一丝隐患。 推开门扉,入眼就见落地玻璃窗外那个露天游泳池倒映着月色与星光。李志军坐在落地玻璃窗前拉琴,紫色的真丝衬衣配着大提琴红色的木纹让他多了几分优雅。 这身衣服是陈珈帮他挑的,散落在红酒杯旁的精致袖扣与领结无声的讲述着他刚从一个正式场合回来。 打量李志军时,陈珈借着柔和的灯光看到了自己在落地玻璃窗上的倒影。本该飞扬的短发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廉价的桃红色紧身裙被撕得不成样子,没穿鞋的脚只敢站在地砖上,生怕往前一步就会将室内白色的地毯踩出泥印。 我怎么会那么狼狈?这样想着,她抱膝坐在了大门边,思考着李志军会问什么,她又该如何回答。 大提琴的音色深沉而复杂,亦如李志军此刻的心情。他是一个自信的男人,相信自己对女人的判断,直至遇见陈珈。明明感觉到她已经动心,也知道她喜欢那枚钻戒,为什么她会选择拒绝? 没人给他答案,他决定依从本心,忘记资料上的一切,重新去了解陈珈。黄婷案发后,因为白嘉祥之故,他跟踪陈珈。最初两天很正常,今日有家宴需要出席,他让冬叔跟着陈珈,宴会才结束就听冬叔说陈珈惹了大麻烦。 瞧她那模样,肯定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只是不知她是为了黄婷案冒险,又或是其他。 李志军本想用拉琴来抚平内心的焦躁,不想在看见陈珈那一秒就失去了修炼已久的淡定。琴声悠扬,他却明白自己的内心早已被颤抖的琴弦所出卖。 几分钟后,他颓然地放下琴弓,让乐声戛然而止。失去了音乐,一室静谧,落地窗外的声控灯一盏盏从明亮渐变至黯淡。放眼看去,游泳池倒映出的星子与月光愈发亮了几分,一阵风拂过,水面微波粼粼,月光细碎成了晶莹的亮片。 所谓低调,一定有着随时高调的能力。眼前这个男人才是他人口中的富二代,白嘉祥口中的学霸高材生。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李志军,他问:“你在想什么?” “大提琴盒有滚轮,长一米左右,宽约半米,不知道有没有人用来运载尸体。” 李志军笑了,好容易营造出的气氛因为这话彻底归零。他将琴倚在桌边,抬起红酒,端坐于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轻声道:“说吧,你该告诉我什么。” 陈珈把有些发麻的双腿伸直,“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为什么要拒绝我?” “你的家族只要放弃在青溪开发项目,我就是你的女友。这个,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我们之间为什么要和青溪项目扯上关系?实话实话,你承诺过的。” “王强案发现场并没有配枪,有人趁我晕倒把配枪放回现场,炮制出王强是匪警的假象。我知道那个人是你,和你约会只为了弄清原因。” 李志军抬起红酒啜了一口,满嘴苦涩,“既然知道王强案和我有关,为什么还要我说服家族放弃青溪的项目,你知道什么?” 陈珈看不清李志军的面部表情,直觉告诉她,这人和制贩~毒集团没有关系。她问:“为什么冤枉王强?” 李志军放下酒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整件事还要从他大伯说起,家族想去青溪开发假日酒店。为了此事,他大伯与青溪各界人士接触颇多。某日酒后,席间一妙龄女子随他回了房间。事后,这女孩的亲戚将他围堵在房间,告知他此女未成年,他的行为涉嫌奸~淫幼女罪! 李家大伯蛮横惯了,扔出一沓人民币就想解决问题,在他心中,没有钱摆不平的事儿。 这次,他失算了。前脚刚离开酒店,那个女孩就坠楼身亡。接到报案后,当地警方查看了酒店监控,从监控里只看到他搂着此女前去开房的视频,那些勒索他钱财的女孩的亲戚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于是乎,酒店开房记录,女孩尸体,全都成了指控李家大伯的有力证据。 消息传到李志军耳中时,李家大伯已经被青溪警方控制。商场如战场,李志军知道这是一个局,却不知道李家得罪了什么人,设局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年来,李父一直致力于让公司上市。李家大伯若在证券会审核期间出现重大违法行为,李父多年的心血将会付之一炬。 为此,李志军四处活动想要弄明白是谁设计了李家。正当他一筹莫展时,李父打了个电话给他,让他尽快赶到建设路医院去找一个叫肖某的病患。 接下来的剧情同陈珈分析的差不多。小范忍痛打了一个电话给上家,那人安排肖某他们主动投案自首。得知肖某几人抢夺了王强的配枪并将枪带出了案发现场,那人告诉他们,这事儿会有人解决。 李志军见到肖某时,并不知晓死在房间里的警察是谁。他匆匆接过那支还残有火药味的配枪万分无奈的走入案发现场,琢磨着要怎样才能把配枪放在本该出现的位置。陈珈晕倒为他提供了机会,尽管已知死者是王强,骑虎难下的他,不得不昧着良心干了此事儿。 李家大伯很快被放了出来,对方也承诺不再追究这事儿。看到王强案的惊人逆转,李志军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要证据还在别人手中,勒索就永不会停止。 他开始接触陈珈,想从她那儿套话,却不小心坠入了情网。幽幽一声长叹,他说,“家中出事儿,冤枉王强实在是迫不得已。” 陈珈问:“什么事儿?和青溪的项目有关?” “这个……我不方便说。你只需知道,王强的死和我无关,我是有底线的。” 这番对话若发生在几日前,陈珈肯定不会原谅李志军,一个在刑事侦查中掩盖并歪曲事实真相的警察只配得到她的唾弃。今日不同,遭遇过老客运站那帮人渣之后,她对人性之恶又了新的了解。 李志军也好,白嘉祥也罢,跟那群人相比,他们的所作所为真没什么! “你梦见过王强吗?他若在梦里问起这事儿,你要如何为自己开脱?” “王强死了,一个死人不会在乎名声,更不会出现在我梦中。我承认于心有愧,替王强照顾好亲人将会是我这一生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不能容忍一个好人背负着恶名死去,我会帮王强翻案。” “谢谢,”李志军居然说了一句谢谢。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但不会阻挠陈珈,相反还会给她帮助? 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陈珈很冷,忍不住将伸直的长腿又缩了回去,整个人抱成一团靠在门口。 。 八十八、部分真相 李志军喝完最后一口红酒,慢慢走到陈珈身边,问:“今晚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那么狼狈?” “你不知道?” “冬叔只说你被绑架了,其他什么都没有说。” 回忆起两个小时前的经历,陈珈至今心有余悸。她非常不解地问:“冬叔难道没说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李志军摇摇头,“冬叔是父亲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他尊重我,却不会绝对地服从我。他对我父亲忠诚,并竭力维护着家族的利益。” 陈珈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用一种听似淡定的语气描述了晚些时候发生的事情。讲到自己曾被老大像货物般摸过,那种屈辱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全身战栗起来。 李志军打横将她抱起,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驱走她的恐惧,“别说了,没事儿了,一切有我,乖!” 温热的拥抱彻底卸下了陈珈的防备,后怕的感觉让她抱着李志军失声痛哭。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 陈珈哽咽的说,“你……你……没问!” “我错了,不该这样对你的……先去洗个澡,一切都会好的……” 热水能让人放松,也能使人清醒。陈珈看到那些曾被她扔掉的衣服干干净净的挂在衣橱里,她明白这是李志军为她准备的房间,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她依旧为李志军遗憾,这人对她用心良苦,可还是被家族绑架,缺失了一颗赤诚的心。 接过李志军递来的热牛奶,她问:“那种情况下,冬叔差点儿就走了,这不是你的意思吧?” “不是,若我知道发生了什么,绝不会让他这样。他这样对你,只因为你做了件让他不高兴的事儿。” “我?”陈珈揉揉湿漉漉的短发,她不记得见过冬叔,更不可能惹他不开心。 李志军解释说,“青溪别墅,我冒雨从树林中走出,李志东在远处抬枪对准了我。若不是冬叔及时制止,我不知那日会发生什么!冬叔对我说,李志东孩子心性,他起恶念都因为你在一旁教唆。我不认为你有错,但冬叔觉得你不是良善之辈,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恶。” 陈珈喃喃自语道:怪不得那日他不顾大雨滂沱也要驾车离去,原来他真的动了歪念想要杀你。说完,她看着李志军问:“你也觉得我错了?李志东是成年人,那么容易被教唆,只能说明他的心智不够成熟,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惹祸。” 李志军宠溺的看着她,“是啊,我也这样想,你没有错。”陈珈回避了他的视线,“冬叔是你父亲的人,为什么经常跟在你身边?”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父亲支持我成为警察,却不容许我轻易涉险,多数情况下冬叔都会在暗中保护我。谁也不曾料,抬枪想要伤害我的竟然是家人。” 陈珈抬眼看了看李志军,他是真的没有料到?还是一直在容忍,就像容忍顾秀芳那样? 李志军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顾秀芳的事儿,我欠你一个解释。父亲想让我早点儿结婚,顾秀芳是我的挡箭牌。当然,我大哥也是其中一个因素。”说话时,他握住了陈珈的手,试图用掌心的温度让她相信。 陈珈毫不犹豫地把手抽回,岔开话题问:“我今晚遇见的是什么人?为什么敢如此无法无天?” 李志军失落地垂下眼眸,问:“你知道镇华县吗?”陈珈点点头,那地方距云州六百多公里,距邻省三百多公里,地势险要,一直是国家级贫困县。 “客运站成立之初,大批进城务工的人喜欢在那儿找活干。时间一长,为了抢占地盘,获得更多活计,这些人按地域开始拉帮结伙。几年后,镇华县的人以凶悍和狡诈胜出,垄断了客运站所有业务,附近的人称他们为镇华帮。” “这些镇华人发达了,更多的镇华人跑来投靠他们。随着经济发展,镇华帮不再限制于客运站,他们将资金投到物流公司、搬家公司、以及劳务中介公司。” “客运站搬迁之后,很多镇华人留了下来,他们之间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和行事规矩。一段时间以后,那儿由于脏乱差逐渐变成了本地人不会过去生活的禁区。” 陈珈忿恨的说,“岂止是乱,里面所有人都是罪犯。你们警察都不管吗?”李志军反问,“说得好像你不是警察一样。所谓不告不理,只要没人报案,有些事儿警察想管也管不了。父母为了给儿子娶妻,让老乡把女儿带进城打工,那些小女孩沦为了雏~妓或是乞丐,从此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 “甚至有镇华人把毒~品带回了家乡,让那些领取贫困补助的老乡吸~食上瘾。思源,警察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职业,若没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心,你很容易被自己亲眼目睹的人性给击垮。” 同样的话语,吴修也说过。那人很早就告诉过她,罪恶无处不在,她所坚持的正义在很多时候是那么的软弱无力,她若执着于此,迟早会被罪恶所吞噬。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去那里?” 陈珈吐出三个字,“黄婷案。” 李志军又问:“你有线索?谁给你的,白嘉祥吗?”这一刻,陈珈终于相信李志军对今晚发生的一切确实不知情。冬叔甚至没告诉他,陆宁原本要一起去的。 “时间不早了,能送我回去吗?”她说这话就像桌上那杯没有喝过的牛奶一样,冷透了。 “因为王强的事儿,你要一直这样对我?” 陈珈环顾着李志军为她准备的房间,轻声说,“我很想收下那枚钻戒,一旦这样做了,我又有何颜面去见陆宁?或许你真是迫于无奈才会冤枉王强,可在听到省厅要复查此案时,你给白嘉祥的那一拳算什么?还有青溪加油站,你曾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会对我绝对的坦诚,这又算什么?” “我知道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我只是怕你,怕你演技太好,害怕有一天被你利用而不自知。趁我还能选择,离你远点儿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用一句话来描述李志军的心境,那就是作茧自缚。“我刚喝过酒,不方便送你回去,我叫人过来接你。” “谢谢!还有什么想问的,如果没有,请把冬叔撤走,我不希望被人跟踪。” 李志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了那个曾问过陈珈很多遍的问题----夹墙后面是什么? “我到警队的第一个案子是僵尸啃人案件,听着很好玩,等到了月牙湖才发现这桩案件一点儿都不好玩。案发现场,我看出有夹墙,并怂恿王强陪我一起去查探。” “那天夜里,我看见夹墙后藏有两亿人民币。同一天夜里,失踪导游找到了,杀人凶手自首了,整件事巧合得让人心惊。最后一次见王强,他让我忘了在月牙湖发现的一切。说警察不该有执念,不能让一个无法侦破的案子给毁掉。我听了他的劝告,对于夹墙内藏有人民币一事儿始终保持缄默。” “知道王强为什么会死吗?他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触动了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并威胁到了利益集团的安全。青溪是池浑水,我把手向你伸出,你却不愿拉住。如果你参与了犯罪,只要我还活着,不管花多少时间,付出什么代价,月牙湖的案子终究会一查到底。” 李志军对月牙湖的事儿有自己的猜测,只是没料到事情那么大。琢磨了不过五秒,他道:“你不是陈思源,吴教授和你都为了青溪而来。你同白嘉祥恋爱是假,想通过他获取关于青溪的资料是真,”说完这些,他特别加了一句,“真话!” 他犀利的提问让陈珈有些猝不及防,犹豫了片刻,陈珈选择相信李志军,相信这人不屑于与毒~贩为伍。她有保留的回答,“吴教授与青溪案无关。” “你是谁?” “张三李四王五,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我不是你在系统里可以找到的人。” 陈珈没有说谎,只是用语言巧妙地误导了李志军,让其以为她来自组织内部,并背负有特殊使命。 李志军思考片刻,认真的说,“小心白嘉祥。这人看似完美,我却觉得他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会的,谢谢!”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他诚挚的态度让陈珈彻底放下了戒心,“我想让陈晨重新做一遍黄婷的尸检。” “没问题,我明天安排。还需要什么?” “你曾说于丽傍上了林伟才从监狱调到警队,他们还保持着这种关系吗?” “这个……”李志军迟疑了一会儿,“我不清楚,于丽已婚,林局又不缺女人,他们之间只怕很难维持那么长时间。” “林局有很多女人?” “还好。谁让他早年丧妻,中年丧女,没人在这事儿上苛责他。怎么?你怀疑林局,他可是白嘉祥曾经的准岳父。” 一旦把话说开了,李志军不比白嘉祥好对付,敏捷的反应,犀利的提问,每一次都能问到事情的核心。陈珈怕他问及太多自己不想回答的事情,急忙问:“车来了吗?我累了,想早点儿休息。” “我送你下去。” 别墅门口,李志军终究忍不住喊了一声“思源”,这声呼唤让草坪上的感应灯全都亮了起来。灯光下,陈珈俏丽的脸上写满疑惑。 “不管你是谁,我对你的心意不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知道我在查王强案,你不怕我?” “不怕。” “你应该怕。” 陈珈说完就走,她渴望那种能够忘却自己,全心投入的疯狂情感。李志军的情感太细腻,可以取暖,却无法燃烧。 负责接送陈珈的司机她见过,这人是警察,在队里的工作是录入信息和保管文档。见到陈珈后,他朝李志军点点头,后者说,“送她回队里。” 。 八十九、嬗变 【, 别墅驶向警队的路上,陈珈好几次想问问司机,他与李志军究竟是同事关系又或者其他。每次想要开口,又觉得这事和她关系不大,一直到了警队,她只记得这个警察自我介绍姓刘。 凌晨四点,天空好似墨汁一样浓稠,山上还能看见的星星全都躲在了霓虹灯后。陈珈无比困倦,脚步虚浮飘回到宿舍,刚进门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是我。”吴修低沉的嗓音让陈珈放弃了挣扎,“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为什么现在才来?”陈珈的指责让吴修一声长叹。“你是法证,如果只干本职工作,不四处乱跑,又怎么会遇上今晚这种情况。” “意思是我错了?” “不过两天没见,你就成了白嘉祥的女友。今晚跟踪你的人又是李志军派来的,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珈毫不迟疑的讲述了一个故事,既然是故事自然经过美化加工与真相差距甚大。 一个月以前,或者说以前的陈珈,不会撒谎更不会编故事。不过短短几十天,她就像一只包了茧的蝴蝶,正在慢慢地蜕变。吴修对此一无所知,他眼中的陈珈依旧是曾经的模样。 听完她的故事,吴修面露不快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白嘉祥很早就知道你假冒陈思源?” “他问我为什么要留在警队,我告诉他这样做是为了王强,他说会帮我。” “就因为这个,你一直瞒着我?” “是,你说过不碰毒~品案,要帮陆宁只能靠白嘉祥。”吴修气急,又找不到指责陈珈的理由,反而欣赏这丫头有颗正直的心。他接着问:“你和他恋爱又为了什么?” “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并以此威胁。” “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几天前,我在殡仪馆拼凑尸骨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去学校宿舍帮我拿来了秋天穿的衣服。我当时就想告诉你,可……”陈珈忽然不说了,吴修问:“怎么了?” “大咖是白嘉祥派来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吴修一点儿不也意外陈珈能猜到这个,想起那日接走她的人是李志军,忍不住问:“你认为李志军比我可信?” “我不知道他是否可信,但我知道他很在乎我。” “你把白嘉祥杀人的事儿告诉他了?因为这个,他才派人保护你?” “没有,我跟他分手了。他派人跟踪我,因为接受不了我和白嘉祥在一起的事实,认为我是为了刺激他才故意这样。”陈珈的话语真假掺杂,逻辑合理,吴修毫不怀疑的信了。 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李志军真相?” 陈珈表情痛苦的说,“虽然我……但是王强冤案有他的影子,不敢告诉他真相。” 最高明的谎言就是欲言又止,很多事情不用她刻意提起,吴修自然会想到她和李志军之间是如何纠缠到一块儿的。那一夜,他若拦住了醉酒的陈珈,今日的她定不会为了李志军这般难受。 “哎!”叹息之后,吴修指了指被他放在床上的菱格包和手机,“东西帮你拿回来了,白嘉祥既然公开了你们的恋爱关系,他就不会伤害你,放心。” 陈珈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他不会伤害我?你不是说他杀过人吗?”说完,她一脸期盼的看着吴修。心道:告诉我真相,告诉我真相,跟我说你没有把我当成棋子,没有利用我去钓鱼。 吴修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把白嘉祥是连环杀手的事情告诉陈珈。担心吓到她,更担心她在白嘉祥面前露出马脚导致白嘉祥动手伤害到她。 不出意外的话,中秋那日,陈珈能恢复身份与家人团聚。白嘉祥会因犯案被审判关押,由于身份特殊,罪行严重,他的案子将会成为机密被警局尘封。这两人的生活自此变成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吴修走后,陈珈打开手机,只见满屏幕都是若干未接来电和未阅短信的提示。她飞速的看了遍短信,陆宁所发。 陆宁意识到自己被骗之后,拼命给她电话,打不通电话只能发短信提醒她注意安全。看着满屏幕关切的字眼,淡淡地笑容挂在她嘴角。这次遇险本就和陆宁无关,这人离开那种环境太久,久到不经意就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 想到答应陆宁的事儿,她把小范母亲所在医院,所用化名以及和小范有关的所有银行信息全部发了过去。做这件事时,她没感到任何不妥,甚至隐隐有些替天行道的高兴。只要小范肯认罪,王强案迟早会成为拉开月牙湖大案的序幕。 看着有些发白的天色,她疲倦的躺在床上,竭力忘却几个小时前那惊险恐怖的遭遇。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陈珈被富有节奏的敲门声给惊醒,她随便套了件外衣就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挺精神的老阿姨,灰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枣红色的外套下穿了一条黑色的中长裙。 打扮不错,只是手上那个八成新的驴牌包包与这身打扮并不协调。一个年近六旬的老阿姨提着白底彩色印花的驴牌包,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是陈思源?” “是。” “没人教过你要请客人进屋坐会儿吗?” 陈珈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心道:这人谁啊,怎么就莫名地成了客人?不等她开口,老阿姨推开她,坦然地走进了她的宿舍。 “屋里怎么连把椅子都没有,床铺也没整理?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你是笃定了自己能过实习期吧?” 门外的清新空气彻底吹散了陈珈的睡意,她看着老阿姨同白嘉祥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不客气的问:“你是白队的母亲?” 老阿姨没有回答。她径自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子,扇着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才自语道:我们家小祥最爱干净,真不敢相信他会喜欢上你。 陈珈长吁一口气,她稀罕被白嘉祥喜欢?但凡被他喜欢的女人就没有活着的。 老阿姨见陈珈没有答话,主动道:“先坐下吧!我知道这次来访有些冒昧,可我那个儿子什么都不跟我说,交女朋友可是大事,他都为月馨守了那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多等一年呢?” 民法规定,失踪人口下落不明满四年就可以申请法院宣告死亡。老阿姨算盘打得挺精,白嘉祥若能为林月馨单身四年,说出去绝对是真爱无敌。 果然,老阿姨接着道:“我们家祥子是很优秀的,30出头就是刑侦总队的副总队长,模样长得又俊,追他的女孩可不要太多。月馨你知道吗?小姑娘条件可好了,人长得漂亮,家庭条件又好,追了我们家祥子很多年。” “眼看有情人就要终成眷属,她却失踪了……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都抱孙子了。”说着,她抹了抹眼角。习惯性的动作让陈珈展开了联想,这人只怕和祥林嫂一样,整日都对人重复说着发生在白嘉祥身上的悲剧。 “我知道提起林月馨你会不高兴,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家庭环境。父母双亡,又是收养来的孩子,你若嫁给小祥,他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想过怎么样做才是对亲人最好的爱护吗?” 陈珈茫然的摇着头。这女人几天前还只是资料上的一段文字,今儿活生生的站在她房间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就知道你不懂,从小没人教你吧!你听着,想要嫁入我们家不难。我不是那种势力的婆婆,只要小祥喜欢你,我定会展开双臂欢迎你。” “但你要记得,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女人不能拖男人后腿。中秋之前你随我去一趟林局长家,表明你和小祥之间是你主动,如果月馨还能回来,你定会成全小祥和月馨。” 老阿姨的神逻辑惊得陈珈目瞪口呆。 只听她继续道:“林局没有妻子,女儿又失踪那么多年,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你认林局当干爹。待他百年之后,你和小祥为他养老送终……” 老阿姨说的很开心,抹过口红的双唇灵巧的开开合合。陈珈看着她的嘴唇,总算把资料上的文字与眼前的人物结合到了一起。 资料上说,白嘉祥的母亲是一所职业技校的老师,父亲是基层派出所民警。其父婚内出轨,后被出轨对象的丈夫和兄弟失手打死。由于打人者也是警察,组织内部私下调停了两家人的恩怨,从档案上看,白嘉祥的父亲死于意外。 白父死时,白嘉祥不到三岁,完全不知道他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母带着他悄悄离开了曾经生活的片区,不让他接触任何与生父有关的信息和熟人。 陈简找了太多和白嘉祥有关的资料,陈珈全部细细看了,若不是资料太多,她差点儿就信了档案上的登记----白父死于意外。 九十、自欺欺人 【, 白纸黑字的内容历历在目,陈珈不怀好意的问:“伯母,您能同我说一说伯父的事情吗?” 乍听陈珈提起白嘉祥的父亲,老阿姨面色未改的说,“小祥父亲去的比较早,因公殉职。从小祥记事儿起,我每日都会跟他讲故事,警察抓坏人的故事。待他长大一点儿,我才告诉他,每日故事里那个伟大的警察就是他的父亲。” “……小祥说他要考警校,我一时心软没有拦住,总想着让他继承老白的衣钵也挺好。要不然以他的条件,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种玩命的职业……” 听了老阿姨这番话,陈珈总算明白看似完美的白嘉祥是被如何打造出来的,同时离白嘉祥的内心又更近了一些。 一个每日生活在谎言中的小孩,满心憧憬考上警校,发誓要做和他父亲一样的警察。直到他进入刑警队,可以自由查阅户籍档案时……自幼信仰的神话终于破灭了。 婚内出轨,这是对家庭的背叛。与同行互殴被打死,这是对职业的侮辱。 一个从小要求自己必须完美的人,怎么能有这样一个不完美,甚至是丑陋的父亲?也许从那时起,白嘉祥就已经让魔鬼入住到了内心。那么是谁放走了那只魔鬼,让他从一个警察变成了杀人犯呢? “姑娘,阿姨劝你一句,若你对小祥不能像林月馨那般死心塌地,你还是趁早和他分手。要知道你和案子之间,小祥只会选择案子,跟他在一起就必须能忍受寂寞。你那么漂亮,又那么年轻,好好考虑一下。” 一语惊醒梦中人,老阿姨这番话让陈珈搞清楚了白嘉祥的杀人动机。林月馨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她真能对白嘉祥死心塌地?又或者白嘉祥习惯性欺骗自己,直到这种欺骗再也进行不下去。 他要和林月馨结婚,却发现后者对他早已没了感情,他百思不得其解,固执的认为现实社会更讲究门当户对…… “伯母,于主任家里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哎……小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那个老公……”正说着,老阿姨忽然反应过来陈珈是在套话。儿子很久没回家了,若不是于丽给她打电话,她根本不知道儿子在警队找了一个女朋友。 “难怪于丽会说你心术不正,你真是……算了,说服小祥去一趟林局家,可不是为了我,这是为了你们两人的将来。要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 相比白嘉祥的难缠,他母亲真是太好对付了,陈珈几句话就套出了想要知道的一切。眼见这人还在喋喋不休,她拿起洗漱工具推门而出,头也不回的说,“阿姨,慢走,我要工作去了。”在她身后,白嘉祥母亲一脸错愕的张大了嘴。 尸库,法医陈从冰柜里取出黄婷的尸体,满心疑惑的问:“李组长让我协助你,我能知道你要找什么吗?” 陈珈打量着黄婷的尸体,按现在的审美而言,后者有些微黑的肤色称不上美女。好在身材不错,丰乳肥臀,骨肉均匀,这身体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的性感。 “你说,凶手为什么要将她脱光了浅埋在院子中?” 法医陈重新看了一遍吴修的尸检报告,道:“一般这样的尸体都会引导着法医去查死者生前是否遭受过性侵。吴教授和我也按这个思路进行尸检。报告你看过,死者生前未曾遭受过性侵。”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凶手为什么要将死者脱光?” “也许两人之前有过一定程度的身体接触,凶手担心会在死者身上留下痕迹。” “你的意思我懂,凶手具有反侦察意识。我问你,一个具有反侦察意识的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浅埋在一个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法医陈被难住了,他问:“你的意思是尸检还有遗漏?” 陈珈再一次从头到脚的审视着黄婷的尸体,脑海中突然想起陆宁的一句话“有人曾见过汪洋去云州市中英医院”,她拿出手机查询了一下那家医院的资料,抬头对法医陈说,“检查一下黄婷有没有怀孕。” 法医陈呆了一会儿,立即戴上手套开始工作。陈珈站一旁静静地看了会儿,不等法医陈出结果就离开了办公室。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黄婷有孕,这也是凶手要将尸体赤~裸浅埋的真正原因。 樱花山谷,陈珈远远地打量着案发现场。同照片拍摄的一样,琴房那个位置正处于视线死角,如果有人从那个位置爬上二楼,根本不会被人看见。 于丽家门口的车道上停着车,她以为是别人家的车停在这儿,走近之后却听到屋内有人在争吵。于丽居然回家了!这对夫妻真有趣,也不忌讳死者黄婷的头七还没过。 眼见进不了案发现场,她转身去了健身房。刚到不久的罗祎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不用躲在警队啦?” “不用,企图伤害我的坏人不会来这儿。” “有事儿?” 陈珈点点头,“私事儿,能帮我保密吗?” 罗祎皱眉犹豫了几秒才肯点头。 陈珈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于丽家的别墅被从多个角度拍了下来。“教官,假设你是一个小偷,你会选择从什么地方进入这栋别墅?” 罗祎仔细看了所有照片,指着发现死者的那个角落说,“这位置很好,是一个死角,不会被高层住户看到,也不会被别墅内的人发现。” 陈珈看着别墅光滑的外墙,问:“怎么爬上去?” “如果是小偷,一定有办法爬上去;如果是笨贼,直接踹开大门去明抢。” 陈珈一动不动的看着罗祎,眼里全是疑惑。后者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对于一个专业人士,你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你有看过那些极限挑战者徒手攀爬各种高楼吗?” “没有。” “回去找个视频看看吧!攀爬这事儿,光知道技巧没用,体能和勇气更重要。”眼见有学员找罗祎,陈珈离开健身房,在附近找了家网吧,开始搜索罗祎所说的“蜘蛛人”视频。 她看得很仔细,通过这些人的攀爬技巧结合于丽家的地形,努力找出她该从哪些位置去寻找墙面被人攀爬过的痕迹。 日头刚刚偏西,白嘉祥提着一个小蛋糕出现在陈珈面前。见她百无聊赖的拿着鼠标在屏幕上乱点,打趣说,“明目张胆的旷工,小心实习期不过。” 陈珈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和于丽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要把我们的事儿告诉你妈?害得我大清早被训了一顿。” 白嘉祥揉揉鼻子,笑着说,“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单纯的不喜欢你而已。” “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又没有得罪她。” “你们女人的事儿,我怎么知道。说说,你这几天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电话要关机。”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就知道问我,审讯啊?再说了,知道我电话关机为什么不来宿舍找我?” “我能有什么事儿,办案呗!”干警察就是有这点儿好处,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谎称办案。一句保密,不但电话可以关机,去哪儿办案也能隐瞒,除了上级,谁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陈珈瞪大眼睛,佯装很好奇的问:“什么案子,好玩吗?” “市政小区发生命案,一个老干部死在家中,由于尸体呈半赤~裸状,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保姆又在案发后失踪。死者家属希望由我亲自侦破这个案子,不要有负面新闻产生。” “哦,这种案子……”陈珈脸上写满鄙夷。白嘉祥掐了一下她的面颊,“别把情绪写在脸上,以后有好玩的案子一定喊你。临近中秋,省市会议比较多,我没法像几天前那样陪你,你一个人时要注意安全。说吧,昨天你干嘛去了,手机为什么关机?” “黄婷命案,我让陆宁陪我去汪洋的场子打听消息,结果被个小丫头骗到了老客运站那附近。如果不是李志军及时赶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昨日提前离席是为了你呀,难怪了?” 陈珈疑惑的看着白嘉祥,他怎么会和李家搅合到一起? 白嘉祥自嘲道:“刚不是说了,市政小区有案子,我去汇报工作,恰巧见识了一下权贵们的社交生活。对了,黄婷案有什么进展?” “你问我?这问题不应该我问你吗?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黄婷邮箱里的视频之中?” “于丽不是说了吗?你不信?” 陈珈耸耸肩没有回答,兀自吃起白嘉祥送来的小蛋糕。看见白嘉祥拿起叉子也想吃,她护食的遮住蛋糕,口齿不清的说,“帮我查过陈思源的事情没?什么人抹去了她的dna记录?”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陈思源,这点儿我心里很清楚,你有必要这样天天提醒我吗?” 陈珈把蛋糕递给白嘉祥,委屈的说:“不提醒的话,你忘了怎么办?” “中秋我会给你答复。” 又是中秋,陈珈真是恨死了这个节日。李家要在中秋宣布项目动工,吴修承诺中秋送她回家,白嘉祥答应中秋给她陈思源的dna数据。 中秋,一个阖家团聚的日子,直觉却告诉她那天绝不是一个好日子。 九十一、外援 【, 夜色沉沉,冬叔大老远就看见露台上有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他来到李志军身后,轻声说:“小军,这是我第二次见你抽烟。” 李志军掐灭烟头,转身回到房间,在与冬叔擦肩的那一刻,他自语:第一次是大二那年,我决定要退学。 冬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听说你帮她找手机去了,找到了吗?” “小……咳……咳……”冬叔突然咳嗽起来。李志军见他不像被呛着,更像受伤,急忙递了瓶水给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遭人伏击,手机丢了。” “镇华帮的人?”又一阵猛咳之后,冬叔瞪着发红的眼睛,厉声问:“你认为那些不入流的角色伤的了我?”李志军翘起嘴角,年过四十的冬叔并不算老,依旧像猎豹般身手矫捷。他又问:“白嘉祥?” 冬叔摇摇头,眼底的狠厉渐渐散去,“不是白嘉祥,他没有这种实力。偷袭我的人是高手,我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存在就已经被制服,这种身手不应该出现在云州。” 李志军不掩惊讶问:“你确定?那么厉害的人伏击你只为了抢走一个手机?”冬叔点点头,又是一阵猛咳,“这人将力道控制的非常好,他只需使劲儿一点点儿,我只怕就交代在那儿了。”说完,他看了看别墅四周,问了一个李志军思考已久的问题,“那女人是什么人?” “不是警察,她的真实身份白嘉祥知道,吴教授或许知道,我不知道。”李志军语调平静,熟悉他的冬叔却听到了一缕不甘,忍不住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志军打开大灯,只见原本干净的落地玻璃上突然被写上了很多名字。每个名字下方都有备注,箭头与线条将这些名字关联起来,其中连线最多的名字赫然写着:白嘉祥。 他面对玻璃,背对冬叔,缓缓说道:“青溪那地儿经营着一桩不能见光的生意,大伯正积极地想要参与进去。” 冬叔问:“什么生意?” 李志军提笔在玻璃上写了个“毒”字,并在这个字周围用力画了个圈。两亿,什么钱不放银行要藏在夹墙后面?结合月牙湖案件始末,傻瓜都知道王强碰上了什么案子。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因为自觉家人不笨,不会干傻事。事实给了他一个耳光,他的家人实在太过“聪明。” 看见这个字,冬叔摇着头说,“你大伯想干这个?他那点儿胆子,不至于吧!” “他想不想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下水,顺带把我也拖了下去。” “什么意思?” 李志军咬牙切齿的说,“大伯上个月出了点事儿,我一直以为他是遭人算计……现在想想,整件事儿都是他们父子自编自导搞出来的一场戏。他知道父亲上市心切,想利用父亲拖我下水,而我竟真的被他算计了。” “小军,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大伯真没有做这种事儿的勇气,就算有,也没那个脑子,那可是命案啊!” “他没有,李志东有,别忘了青溪别墅这人曾抬枪指着我。难怪我调出监控录像看不到他们所谓的勒索者,一心以为酒店篡改了录像,整件事是针对李家的阴谋。搞了半天是他们利用李家曾经的遭遇,引导我去怀疑一切,把简单的事情复杂了想。” 冬叔从不质疑李志军的智商,唯有涉毒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愿相信李志军的推断。 “小军,前不久你跟我要了月牙湖开发项目的所有资料。那些资料我也看过,不确定你大伯会在这个项目上做文章。” “公司在月牙湖的开发计划没有问题,所有流程都是符合法律法规。问题在于,这个项目并非独资而是合资。由于该项目涉及到用地审批,青溪市政府与村委会要求公司必须和当地一家民企合伙开发。” “我看过那家民企的背景资料,该企业的法人是月牙湖风景区的一个村民。此人学医归来后,利用现代技术,将景区内多种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提纯萃取加工为一种纯天然的保健品。据说这种保健品非常受欢迎,已成为月牙湖景区的特色伴手礼,所有游客都会在导游的建议下购买此物。” “故事看起来没有问题,直到我看了这家公司的财报。短短几年,他们靠卖保健品居然有了几个亿的资产!冬叔,李家靠一砖一瓦建房子已有几十年。在市场如此火爆的情况下,李家所获利润还不如一家运营不足三年,名不见经传却自夸产品已经远销海外的保健品公司!” “小军,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如果合作有问题,能不能不合作?”李志军苦笑一声,“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这个项目得到了青溪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公司若是独资运作,月牙湖村委会就不给土地,项目前期投资彻底打水漂。” “那……合作会发生什么?” “李家会成为替犯罪分子洗钱的公司,月牙湖的村民再也不用将毒~资藏于墙壁之后,这些钱可以通过项目开发以及后期运营洗的干干净净。一旦事发,我们皆会锒铛入狱,李家三代人的心血因为大伯错误的决定毁于一旦。” 东方亮起鱼肚白,李志军神采奕奕的走到冬叔身旁拍拍他的肩,“你把今夜的对话如实复述给父亲,家里是他做主,大伯是他亲弟弟,一切由他说了算。说起志东时,你只说自己看见的,他曾抬枪指着我,别提你听见的。” 冬叔点点头,问:“为什么你怀疑家人都不怀疑陈小姐?你不觉得她更可疑吗?” “我喜欢她,但她对我无意。一个不会和我产生利害关系的人,为什么要害我?”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玻璃上那些人名,白嘉祥三个字在光照下是那么的刺眼。 李父曾教导过他,看人要看365天,少一天都不行。陈思源这个女人,他看过脸、腿、甚至全身,唯独没有看智商和情商。今晚要什么事都没有,只怕他永远搞不懂这个女人在想什么。重新回想两人的对话,这女人没说假话,只不过避重就轻的把白嘉祥从所有事情中摘出。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与白嘉祥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那个伏击冬叔,抢走她电话的人又是谁? 李志军给陈珈打电话时,她刚离开解剖室。听到冬叔被伏击,电话被抢,她明知是吴修干的,却佯装惊讶的问:“我刚回到宿舍就见电话和包包都放在床上,这不是冬叔放的?奇怪了,这谁干的?你知道吗?” “陈警官,除了美丽,你还挺幽默。谢谢你昨晚愿意坦诚相告,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开口就行。” “我会的,谢谢!” 李志军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见陈珈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出了警队。他发动车子想要跟上,手机铃声却在此时响起,一看号码,他放下跟踪陈珈这事儿,驱车朝位于城外的疗养院驶去。 绿树掩映,湖水泛波,被高墙围起的一栋栋白色的小屋怎么看都不像疗养院。 李父精神不错,正指挥着冬叔帮忙修剪花叶。看见李志军走来,冬叔将剪子递给了他,自己退出了花园。 “小军啊,你说这些花花草草应不应该修剪?” 李志军道:“若生在野外,无需修剪,物竞天择,活下来的才能吸收阳光雨露;若生在自家花园,为了美观,自然要修剪。” 李父微微一笑,道:“你爷爷是包工头,带着一群兄弟把活计从农村做城市。我在工地出生,自幼便随着父母辗转于各个工地。我的世界没有青山绿水,没有城市花园。陪伴我成长的只有钢筋水泥,高楼大厦,还有城里人给的泥脚杆这种称呼。” “那些年,你爷爷为了挣钱,为了养活手下的兄弟,什么工程都接。往往只要工程地一换,我就得跟着转学,遇到偏远地区的工程,搞不好只能辍学。时光荏苒,你爷爷注册了公司,我们在城里有了自己的住房,去却错过了念书最好的时光。” “你爷爷去世那会儿,我挣钱挣到手软,内心膨胀的只差没把自己当神。那时候,只有你大伯会劝我,他自幼随你奶奶待在老家,念的书可比我多多了。规范管理公司,对外招聘新人,不要任人唯亲,这些主意都是你大伯帮我出的。” “你母亲就是那时候被招聘进来的。我听了她的建议,公司开始全面转型,在不放弃建筑工程公司的前提下,成立了房地产公司。那几年,除了挣很多钱外,我有了梦想,希望有天在全国各地都能看见公司开发的楼盘。” “和你母亲结婚时,我们都顶着很大的压力。两人年龄相差太大,很多人说我喜新厌旧,说她爱慕虚荣。我与你大伯的分歧就是那时候开始的,他不喜欢你母亲,觉得你母亲抢占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那时候,你大伯管理建筑公司,你母亲管理地产公司。地产行业的蓬勃发展证明了你母亲是个有远见的女人,随着你大哥加入公司,那是公司最鼎盛的几年,也是我最省心的几年。” 九十二、计 李父缅怀往事时,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李志军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只得蹲在他身旁耐心地听着。 “公司出事那会儿,我想分家,你大伯没同意。他告诉我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是他陪我度过了失去你母亲的那段日子,也是他让建筑公司迁至云州,在这个城市重新开始。” “小军,你自幼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直觉得我和你大伯包括志国都是暴发户,我们能给予你的远不如你的外公外婆。”李志军默默地握住了父亲右手,那手因为早些年的车祸被整齐斩断了一半,他握住的不过是一团没有指头的软肉。 “大伯一家人从小就不喜欢我,亦如外公外婆一直对你有偏见,这些是我不能改变的。” 李父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李志军,“你和你妈一样聪明。当年那个项目她是反对的,我没听,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她……分家吧,反正公司都是你在暗中打理,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去跟你大伯说。” “好!” “你真的不考虑回公司帮忙?警察有那么好当?” “爸,我放弃学业投身警校并不是一时冲动。我知道当年害你们的人是谁,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而已。大哥曾经想过要花钱让那人消失,我不愿。如果这样做了,我们的行为和那人又有何不同?” 李父头一次听说他们两兄弟还有这种心思,不禁怒斥,“没有足够的本钱,不要去招惹他。”话音一顿,继而无奈的说,“你了解官场,也知道渝市就是他的地盘,为什么至今还不放弃?” “我相信公理和正义,愿意通过更艰难的方法来维护法律的尊严。前方的路很难,我不能回头,一旦背弃法律,我将面临只讲丛林规则的社会。那是野蛮人的社会,要在那里为当年之事找回公平,不需要讲理,只需要比较拳头的大小。真走到了那一步,母亲一定为我感到悲哀……” 李父知道李志军有一套做事的方法,即便听起来是那么的不靠谱,他依旧支持儿子,“说吧,这次分家你有什么打算?”李志军昨夜就已经想好解决方法,他道:“把钱投到老客运站那块地。” “那块地?你说过那块地太复杂,由于很多原住民把房子卖给了镇华人,那些人有组织有目的地抬高赔偿价格,谈不拢就闹!云州没有地产公司愿意接手那块地,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镇华帮对这个城市的影响就像长在身上的皮藓,不好治,经常痒,必要时挠一挠就可以安静很久。多年来,这个群体已经从数次打击整治中学会了低调行事,从不挑战政府权威,这让政府对他们的存在也采取了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态度。 李志军是警察,明知陈珈被欺负了,也不能拿镇华帮怎么样。昨日思考分家时,他想到了一个对付镇华帮这种藓疾的办法。他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去买这块地对公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到时候无论他们怎么开价,我们都给。买地之后,公司按月支付搬迁安置费,并承诺房子建好后,允许他们回迁。” “根据国土资源部修订的《闲置土地处置办法》,开发商原因造成的闲置土地,未动工开发满一年的,按土地价款的20%征缴闲置费;未动工开发满两年的,无偿收回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 “拿下地块后,我们不开发,以公司股份变更为借口拖一段时间。甚至可以对外说明,公司经济困难,暂时只能履行给付安置费的承诺,至于地块何时开发,只能等一等看。” 地产行业有句俗语,“养鸡的不如倒蛋的”。其意思是,同样一块地,拿来开发所获取的利润还不如将土地囤积在手上,等到地价飙升后,再高额卖出。 李志军的言下之意李父一听就懂,他问:“照你的说法,那么多地块可以囤积,为什么就选中客运站这块地呢?” “客运站这块地非常复杂,一旦地价飙升,当初签订协议那些人迟迟不见我们开发定会后悔!到那时,不管我们用什么借口拖延开发,这群人都会给政府施加压力。闹事、安抚、协商、调解,将会成为公司常态。” “这段时间,足够我们看清大伯的项目是不是真具风险。若大伯出事,我们可以借口钱压在这块地上拿不出来,无法给予他帮助。若大伯不出事,我们高价将地转手,继续和大伯合作……” 李父认同了李志军的计划,见到父亲点头,李志军松了口气。关于这块地皮,他还有一个小心思。一旦地皮转手,镇华帮这个麻烦会随着土地使用权的转移而转移。能从李家把地拿走的开发商,其规模和实力早已不局限于一个云州市。 镇华帮若那时还不知好歹想要把对付李家的这一套用来对付新的开发商,等待他们的自然是来自政府的打击和整治。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李志军相信镇华帮总有覆灭的一天。只希望陈珈那时候还在云州,他能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这才是李志军,仅一个夜晚就能想出这个三全其美的计划。他屈居白嘉祥之下,不是不能升,而是不想升。足够的低调才能麻痹敌人,积蓄力量,以求日后相见时能一击必中。 眼见李志军要走,李父问:“你大伯的事情我会处理,那个警察的事儿你能处理好吗?” 王强一案至今还没有说法,小范就像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一旦他改口说出当日发生的事实,李志军肯定会被拖下水……这是李父最不愿看见的事情。 “放心,我不会有事。” 李志军是聪明人,王强案发当日,他并没有亲自从肖某手中拿走配枪,更没有人看到他将配枪放回案发现场。至于小范那边,若不是他叫人扣下了电脑,只怕小范辞职那日就会借机删除电脑里所有资料。陈珈以为自己运气好,依靠陈简的病毒拿到了小范电脑里的资料,殊不知真正帮到她的人是李志军。 华灯初上,陈珈与李志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停车场。李志军无视陈珈身旁的白嘉祥,直接说,“陈晨那边有结果了,你随我去一趟法医办公室。” 陈珈正想离开,白嘉祥拉住她的手腕,低声说,“想要我帮你查找陈思源的dna就亲我一下。” 李志军冷冷地看着两人秀恩爱,直至白嘉祥开车离去,他才问:“想知道陈晨查出什么吗?” “是不是黄婷有孕?” “你果然很聪明,”李志军的夸奖并未让陈珈开心。凶手将黄婷赤~裸浅埋,其目的就是让法医发现黄婷有孕。 “云州市中英xx医院,汪洋曾带着一个女人去过。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黄婷,你让人去查一下。” “汪洋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查实,即便他和黄婷有私情,凶手也不是他。”话虽这么说,李志军依旧拨通电话,嘱咐对方去医院查询汪洋带人看病一事儿。 二十分钟后,李志军一脸莫名的看着陈珈,“黄婷去医院做绒毛穿刺,”生怕陈珈不懂,他解释说,“孕期在10到15周,可以提取胎儿绒毛样本做dna鉴定。” “意思说,黄婷除了汪洋还有其他情人,你们搞摸排的时候没有了解到这个情况?” “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都不知道黄婷和汪洋是情人关系。这案子感觉挺蹊跷,你认为呢?”陈珈白了李志军一眼。早在王局让白嘉祥回避时,她就认为这个案子不简单。 “说说你的想法,我发誓保密。” 陈珈看了看四周,除了食堂还有人进出外,已过下班时间的警队并没有太多人。“操场说吧,那儿人少!” “感觉你要告诉我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凶手是白嘉祥,”陈珈说得斩钉截铁。李志军没有太过惊讶,只是耸耸肩,问:“证据?或是犯罪动机。” 陈珈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她要有证据还会那为了中秋节而夜不能寐?“没有证据,只有一条能证明他不在案发现场的完美时间线。” “黄婷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你不是说他在健身房?” “其中有一个小时我们是分开的……”李志军打断陈珈,“杀人,藏匿尸体,外加往返于健身房和犯罪现场,一个小时不够。” “杀人与埋尸分开完成,健身房那一个小时用于杀人。入夜他去了龙凤公墓,我发现在公墓后方有条小路,案发当夜有人从小路骑摩托离开,那段时间被他用于埋尸!” 李志军非常欣赏陈珈的推理能力,居然想到白嘉祥会将杀人和埋尸分开进行。顺着这种思路仔细查证,肯定有办法让白嘉祥制造出的时间线不再完美。 “我相信你的推理,问题又回到最初,他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或者说,你为什么会怀疑他?” “他和于丽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李志军点点头,对听到的消息一点儿也不惊讶,陈珈追问:“你知道他和于丽的事儿?” “猜到一点儿!” 陈珈想不通了,她自认为很懂面部表情,却从未看出于丽与白嘉祥之间的隐秘联系。李志军是怎么知道的,就因为和他们共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会真的以为于丽讨厌你是因为你长得漂亮吧?” “……” 李志军的回答足够犀利、直接。陈珈无言以对,他的理由实在太简单,却不容置疑。 九十三、一念之间 于丽与白嘉祥有不正当男女关系,黄婷发现了这个秘密,为了保护这个秘密,白嘉祥杀了黄婷,这是他的犯罪动机。 李志军了解白嘉祥,此人极度聪明,苛求完美,根本不会喜欢于丽那样儿的女人。更不会因为被黄婷撞破私情而杀人,陈珈这个推理站不住脚。他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只问了一个问题,“按照你的推理,汪洋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珈道:“黄婷是个非常吸引男性的女人,汪洋和她应该是情人关系。我认为黄婷怀孕,想要逼汪洋离婚,汪洋不同意,她只能从于丽这儿下手,无意发现了于丽也有情人。” 这推理靠谱,李志军认同的点点头,又问:“汪洋和黄婷去医院提取胎儿绒毛样本做dna鉴定,这个插曲和本案有没有关系?” “这……”陈珈犹豫了一下,“没有关系,”李志军凑近她问,“真的没有,那他为什么这样处理尸体?犯罪技巧有待提升?” “哎呀……”陈珈心虚的推开李志军,“说没有关系就没关系,也许是时间不够才这样处理尸体……”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响起,“我有打扰到你们吗?”法医陈手拿报告有些无措的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李志军问:“报告那么快就出来了?” “吴教授回来了,有他帮忙事半功倍。” 听到吴修也在,陈珈扔下两人开心地朝解剖室跑去。她害怕和李志军单独相处,原本只想说出黄婷案的部分事实,让李志军给白嘉祥找茬,使其在中秋无暇作案。怎知李志军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竟隐隐察觉出白嘉祥杀害黄婷另有目的。 黄婷案最先进入大家视线的嫌犯是白嘉祥。根据法医报告,杀害黄婷的凶手使用了警用皮带,且具备反侦察思维,这样的结论与白嘉祥高度贴合。只可惜调查过程中,白嘉祥有一条完美的时间线作为不在场证明。 龙凤公墓,陈珈看到林月馨衣冠冢的那一刻,迷雾重重的黄婷案在她脑中豁然开朗。人人都说白嘉祥靠林伟上位,陈珈却知道因为林月馨失踪一事儿,林伟一直在查白嘉祥。马上就中秋了,作为被林伟调查的对象,白嘉祥一定会反扑。 为什么黄婷的尸体会被赤~裸浅埋?黄婷有孕,孩子的父亲是谁?顺着往下想,肯定会牵出汪洋靠什么发家,他与于丽如何相识,继而发现黄婷与林伟也有着不太清白的关系。与白嘉祥高度贴合的案发现场肯定也适用于林伟。 李志军问起白嘉祥的犯罪动机,她实在不敢引导下去,生怕李志军从林伟联想到林月馨,继而发现白嘉祥是连环杀手。 吴修和林伟没找到证据的案子,李志军介入之后不见得能找到。再说了,李志军在王强案中的角色并不光荣,这样一个人知道了白嘉祥是连环杀手,她实在担心最后的结果会演变成李志军利用或者威胁白嘉祥…… 天知道白嘉祥这种人被逼急了会干什么,放弃杀戮,更换目标,又或者犯罪升级?不管干什么,作为一个被白嘉祥盯上的人,她已经够倒霉了,实在不愿李志军搅合进来。 解剖室,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孤零零的放在桌上。吴修不在,紧跟着进来的法医陈问:“吴教授呢?先前还在缝合尸体,一眨眼就不见了。” 陈珈转身就走,毫不顾忌身后跟着的两人。法医陈指着她的背影,“这人……”想到她和李志军暧~昧的关系,又把话咽了下去。 见吴修不在,李志军也要走。临走前吩咐法医陈将胎儿样本多取几份,除一份送到队里检测外,余下的他会派人来取……如此不着头脑的命令让法医陈颇为费解。 黄婷的尸体还在冰柜中好好放着,随时可取样本,李志军为什么要提前取走那么多份,还要派人取走?难道这个案子真的涉及到警队内部人员?想到隔壁曾经躺过王强的尸体,法医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庆幸自己是法医,好歹死人不会爬起来害人。 209宿舍,陈珈越过吴修看了看屋内,啧啧有声的说:“不过隔着一层楼,为什么待遇差别那么大?我那儿什么都没有,你这儿却是酒店配置!” “有事儿?” “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吃醋了?” “无聊!快说有没有事儿?” “没事儿不能来找你?” “砰!”吴修把门关了,陈珈摸着差点儿被撞的鼻尖微微一笑。 入夜,陈珈从宿舍窗子翻出,紧紧扣着窗台慢慢地从三楼爬到一楼。中午在网吧看过蜘蛛人的视频后,她一直想找地儿练练手。自从陪吴修爬过医院,又被冬叔逼着从六楼爬到五楼,她的胆子愈发大了。今晚只是练练手,想看看明日是否能不用钥匙就爬入于丽家。 翻出窗子的那一刻,她是有些紧张。待她发现只要手稳,胆大,体力足够,爬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顺利爬到一楼之后,自信驱使着她从一楼又爬回了三楼。 第二日,陈珈等到于丽上班之后,悄悄溜出警队跑到了黄婷命案现场。好奇杀死猫,她对汪洋带着黄婷去验胎儿dna一事儿耿耿于怀。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是林伟的,只是想不明白,这和汪洋有什么关系? 汪洋又名汪大柱,一个农村孩子,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他能混成现在这样儿凭借什么?于丽和林伟的事儿,他知道多少?他和黄婷是否有私?黄婷命案,他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除了这事儿,还有一事儿她想求证。于丽和白嘉祥之间是不是真有私情?作为林伟曾经的女人,于丽接近白嘉祥有没有目的? 午饭时间,即便阳光和煦也很少有人在小区里走动。陈珈借机窜入于丽家别墅,看到琴房的窗户同预料的那样没有关上,她借着发现死者的那个盲点蹭蹭爬入了二楼琴房。 正午,南北通透的格局不但让阳光洒满琴房,也让这个刚死过人的房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渗人。 陈珈疑惑的走到黑色钢琴旁边,随手翻了翻琴架上的琴谱,这种时候于丽还有心思弹琴?不对,琴键上有浮灰,这琴根本就没有动过。想到自己没有太多时间停留,她匆匆瞥了一眼琴谱,有些惊叹琴谱恰巧翻到了她曾经看过的那一页“致爱丽丝”。 离开琴房时,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因时间太紧没有细细思索就这样心急火燎的跑到了于丽卧室。 白嘉祥昨日来网吧找她,说了很多废话,唯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他最近很忙。她来于丽别墅,真正目的是找紫色手机,如果手机不在,从侧面证明了于丽和白嘉祥一样忙!一通熟门熟路的翻找,原本放置在衣柜顶部收纳箱中的手机果然不见了。 那个贴满水钻的手机也许正放在于丽包包深处,作为她和白嘉祥私下联络的特殊工具。她整日都在期待手机响起,却不知她的命运早已被这个手机所操纵。 于丽卧室有股很好闻的香水味,陈珈嗅着这股香味沉浸在思绪之中。当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声时,她来不及思考更多,急忙躲在了卧室床下。刚把身体藏好就开始暗自埋怨,她这种行为真傻,一旦于丽低头,岂不是被人瓮中捉鳖?她不该那么慌乱的,只要稍微镇静一点儿就可以悄悄藏到琴房门后,趁于丽不注意可以翻窗逃出别墅…… 于丽“噔噔”地高跟鞋声像鼓点一样有节奏的敲击在地板上,随着声音在楼梯口消失,一声惊呼伴随而至。陈珈正好奇发生了什么,只听于丽娇滴滴的说:“讨厌,吓死人家了。” “害怕?你确定不是兴奋……我们就在这里好了……” 白嘉祥的说话声差点儿吓停了陈珈的心跳,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吗?他们两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大白天一起翘班跑来偷~情? 想到这个,她真恨自己选择躲在床下,怎么就那么笨呢,躲哪里不好,非得在床下!一旦被白嘉祥发现,是不是会和黄婷一个下场?这样想着,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颈,却忘记自己在床下,只听“咚”地一声,她撞到了床底!声音不大,却唬得她捂住头安静地龟缩在地板上,暗自祈祷忙着“运动”的白嘉祥会忽略这沉闷的声响。 不多时,两人转战到了大床,激烈的肉搏声逼得陈珈不得不拿出曾经对付陈简尖叫声的方式----忽略声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忽然,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活塞运动,也让神游天际的陈珈竖起了耳朵。接电话的人是于丽,只听她挂了电话后,颇为丧气的说,“他打来的,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肯定是为了汪洋的事儿。” 陈珈非常好奇于丽口中的“他”是谁?怎料白嘉祥一直不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又来?她翻了个白眼,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正人君子的白嘉祥居然会是这种人。 m。 九十四、杀机 一缕阳光悄悄避开床罩溜入了床底。 陈珈看到无数灰尘在床底轻盈的翻飞,突然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想打喷嚏,愈发觉得床上那两个人好似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鼻子越来越痒,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时,于丽轻声说,“我得走了,你和我一起吗?” 白嘉祥终于开口了,却是对于丽耳语,陈珈完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听于丽开心的笑道:“我们若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人家都快离不开你了。”两人一起去了浴室,哗啦啦的水流声让陈珈松了口气。她揉了揉鼻子,又换了个姿势,耐心等着两人离开。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她再次听到了高跟鞋走路的声音,与此同时还响起了关门声。 喧闹的卧室突然静了,陈珈没有猴急的离开,她静静趴在地上数着自己的心跳。大约十分钟后,卧室依旧没有响动,她这才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打算从床底爬出。 突然,刺目的光线从床的一侧射入,受到惊吓之后,本能让她像只兔子般竭力朝着没有光线那一侧窜出。她以为自己的速度很快,刚爬出半个身体,一条皮带从天而降套在了她的脖颈,她被耐心更好的白嘉祥抓了个正着。 白嘉祥站在床上使劲儿拉着皮带,拖拽的力量让陈珈背对着床半跪在地上。不过几秒,缺氧使她白皙的面孔通红一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开始挣扎,体力差距却让这种挣扎显得有些虚弱,难道就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卧室里的窗帘慢慢地走向死亡?黄婷就是被这样勒死的吧,临死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濒死拉长了时间,一秒好似一万年,很多想不起的片段飞速汇入陈珈脑海。不知为何而,她想起了那本泛黄的琴谱,每当曲目翻到“致爱丽丝”说明家里没人,白嘉祥可以放心大胆的过来!不愧是警察,偷~情都那么浪漫。 微笑挂在陈珈嘴角,这让一心杀她的白嘉祥突然放松了力道。闲适的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为什么你不能乖乖地待在警队呢?”他不需要陈珈回答,接着自语,“这样吧,你若猜对了我的犯罪动机,我就让你多享受几分钟空气与阳光。”说着,他松了松手,大量新鲜空气涌入陈珈肺部,她像刚入水的鱼一般大口地呼吸着。 不等她顺过气,勒住脖子的皮带再度紧了紧,白嘉祥用魔鬼一样的声音问:“你来干嘛?” “想知道你和于丽是不是那种关系。” “黄婷案让你猜到的?还是你一早就知道?说说,谁杀了黄婷,说对了可以给你五分钟。” 陈珈哑着脖子说,“你杀了黄婷。由于我偶然出现在健身房,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埋尸,你只好等到半夜,利用龙凤公墓后山开辟出的施工小道骑摩托回城埋尸。” 白嘉祥彻底松开了勒住陈珈脖子的皮带,她深呼一口气正想大呼救命,却发现右侧太阳穴被用枪指着,“我答应给你五分钟,一定不会食言。”冰冷的枪管从太阳穴移开,一直站在背后的白嘉祥终于走到了她对面。 白色的体恤,蓝色的牛仔裤,湿漉漉的短发,若没有手中那支枪,白嘉祥帅气的好似一个模特。陈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有点儿不敢相信他真的会下手杀人。 “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杀黄婷?” “她发现了你和于丽的关系,所以……”不等陈珈把话说完,黑色的枪管再度抵着她的额头,“瞧你说的,我会因为这个滥杀无辜?” “林伟恨你,他是一个老警察,很早就猜到林月馨被你所杀。于丽是他的情妇,林月馨死后不久,他把于丽调到警队就是为了查你。他知道你恨于丽这种类型的女人,见到这种女人就控制不住自己。可惜他算错一点,没料到于丽会悄悄和你搞到了一起,相比他那样的老男人,于丽更喜欢你年轻强壮的体魄和英俊的面容。汪洋是林伟的狗,一条帮他看住于丽的狗。黄婷是林伟的情妇,一个野心勃勃试图成为林夫人的女人。” 陈珈语不停歇的说出了自己的推理,说完之后瞪着白嘉祥,问:“这个问题,我答对了没有?” “恭喜你,又为自己赢了五分钟。赶紧想想,你打算怎么度过人生最后的八分钟。” “你不会杀我,今日不是中秋,我不是林月馨,也不是王蒙蒙。” “我知道你不是,那又怎么样?黄婷也不是林月馨,也不是王蒙蒙,不妨碍我杀了她啊!” 陈珈胆大作死的性格又冒头了,她好奇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知道你是杀人凶手的?” “沈凌命案现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恐惧。” “为什么你要接近我,逼我成为你女友,你想利用我蒙蔽吴修?”白嘉祥微微一笑,“还剩七分钟,你就打算用来破案?” 陈珈嘴硬的说,“若能死在枪下,不枉我假扮了一场警察。”白嘉祥伸手从于丽梳妆台上拿起瓶化妆水,拧开盖子看看,高兴的说:“还挺合适,你知道这个用来干嘛?” 陈珈想了想,“自制消音器?” 白嘉祥伸手摩挲着她的面颊,“为什么没有早点儿遇见你,如果你是我的搭档,队里的破案率一定是百分之百。” 陈珈鼓足勇气问:“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成为连环杀手吗?” 白嘉祥笑了,“这不是片场,是命案现场。我不会,也没有必要在你死前絮叨自己的过往以及杀人历程。还剩五分钟,想吃点什么吗?我建议不要,食物残留在胃中会加**医的工作量。” 陈珈无法形容这一刻的感受,她害怕,却没有发抖。她恐惧,却知道哭泣和求饶没有丝毫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抽离,将思维和身体抽离,用另一个自己像旁观者般承受着眼前这一切。几秒之后,她问了一个问题,“吴修是警察吗?” 白嘉祥再一次笑了,“职业是,心理上和我是一种人,手上的血腥只多不少。” “我若不执著于王强命案,选择和李志军在一起,生活会不会好一点儿?” “不知道,李志军从出生那天就和我不是一种人,他如何对付女人真不是我能了解的。怎么,后悔多管闲事了?” 陈珈道:“人生就无数种可能,我选择作死。老实说,是有那么点儿后悔。”白嘉祥好奇的问:“再给你一次机会呢?” “可能还是作死!”说完,两人一起笑了。白嘉祥认真的看着陈珈,“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还剩三分钟,给你一个愿望,想问什么?” 陈珈在脖子被勒住的那一瞬,脑子已经空了,她想起很多事儿,又觉得没什么事儿特别重要。起码没有生命重要,一旦没命,与其关心他人怎么样,不如想想内裤是否干净。毕竟是命案,衣物最终会被放入物证袋供人检测。 轻叹了一声,她道:“说说黄婷案吧,免得我死后还要惦记。” “没什么好说的,说起来就生气,你不但猜对了犯罪动机,还看破了不在场证明。本该完美的犯罪,由于你的聪慧变得不太完美,那感觉就像白衣服上沾了泥点,就是那么让人不舒服。” 陈珈不甘地追问,“汪洋在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这桩案子和他有关吗?” 白嘉祥蹙眉想了会儿,说:“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这种时候都不忘了解细节。这种说吧,汪洋因为于丽的关系攀上林伟,并帮其打理生意。除此之外,汪洋还是一个皮条客,黄婷就是他介绍给林伟的。得知黄婷有孕,他们打算敲林伟一笔。” 陈珈有些疑惑的想:黄婷并不确定孩子就是林伟的,保险起见,她和汪洋一起去医院检测婴儿dna。如果孩子不是林伟的呢?白嘉祥预设的犯罪动机就出了问题,他会犯这种错误? “你有没有想过孩子不是……”没等陈珈把话说完,那条索命的皮带又缠在了她脖子上,“非常抱歉,我思索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想出要如何处理一具被枪杀的尸体。”说完,白嘉祥加大了力度。缺氧的感觉再次涌现,陈珈依稀能听见自己的喉咙正传出像蛇吐信子一样的嘶嘶声。她用背抵着床,使劲儿蹬腿,双手胡乱朝空中抓着,除了空气,什么都抓不到。 白嘉祥又一次加大力度,面上温和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是在杀人。不过几秒,陈珈的身体不再有力,双腿和双手疲惫的瘫软在地,呼吸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嘟……嘟……”手机不断地在白嘉祥裤兜里震动,这个号码只有警队会打,一旦电话响起,意味着云州又发生了命案。他腾出一只手接通电话,“恩恩”几声挂了。另一只抓紧皮带的手忽然松了松,就在陈珈像死鱼一样大口喘气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条短信传了过来。 一分钟后,白嘉祥蹲在陈珈对面,将刚刚收到的视频播放给她看。“我跟说过无数遍,不要乱行事,你为什么不听?” 陈珈说不出话来,受伤的喉咙喘口气都要疼上半天,咽口水就像吞沸水一样痛苦。她瞪大眼睛看着白嘉祥,眼泪像散落的珠子般滚落面颊。 m。 九十五、选择题 十二点以前的日光,少了紫外线,多了温暖。那些个怕晒的女人难得的没有撑伞,一个个暴露在阳光下,让街头多了些美景。 没有太多人的单行道上,一个身着黑色体恤的女人紧紧地将一个小包夹在腋下,迈着比常人更快的步伐朝某个目的地走去。就在这时,一辆本该走自行车道上的电单车突然从从这个女人后面超了上来,电单车后座的男子伸手就想把女人夹在腋下的小包抢走。 被抢的女人自然不愿,两人发生了拉扯,电单车后座男子被迫从车上跌到车下。驾驶电单车的男子见同伴没有成功,他驾车往后倒,趁着女人与同伴还在拉扯时朝着女人的脖子挥了一下手。 血液不受控制的溅起很高,女人本能地用手捂住脖子,不得已松开了紧紧拽着的包包。电单车上的两人,一个捡包,一个驾车,飞速逃离了现场。 不断喷涌的血液让女人的面容看起来异常狰狞,她捂着脖子缓缓地转动着身体,朝着有监控的地方慢慢倒下。周围那些被吓到的围观者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度静止的街道又活了起来,无数人涌向那个倒地的女人…… 陈珈紧盯着视频,随着女人倒地,视频也接近了尾声。她说不出话,用眼睛看看手机,又看看白嘉祥,似乎在问:视频还有吗?那个女人是否还活着? 白嘉祥将视频又播放了一遍,平静地解释道:“电单车从左侧巷子里冲出,那是一个视频监控盲点。电单车上的两人带着墨镜和帽子,说明这两人知道大街上监控,他们不愿被监控拍到,这是有预谋犯罪。后座男子抢包的行为很专业,一看就是老手。驾车男子割喉的行为也很专业,我不禁怀疑,这两人究竟是为了抢包才割喉,还是为了割喉而假装抢包?” “救护车十分钟后赶到,陆宁失血过多死亡……” “不……”陈珈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嘶吼,她泪眼汪汪的看着白嘉祥,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白嘉祥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说吧,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让她惹上杀身之祸?” 陈珈把眼睛又移回了视频。陆宁转身那会儿并未对着电单车逃离的方向,她对着红绿灯口的监控器。倒下的那一秒,陈珈能从不太清晰的画面看到她的嘴动了动,那是唇语,帮王强翻案! 什么力量让一个女人临死的时刻不说:救救我?而是惦记着她深爱过的男人是否清白? 陈珈不懂这种力量,只知道陆宁的死绝非意外。她用嘶哑的声音说,“小范,找到小范!” 白嘉祥扬扬眉,问:“你让李志军扣下小范的电脑,是不是在电脑里找到了什么,正是这个导致陆宁死亡?” 李志军扣下了小范的电脑? 陈珈从不知晓这个细节,她一直以为小范没有清理电脑里的文件是因为他的辞职请求并没被批准,怎么也没想到李志军插手了这件事,她能拿到小范电脑里的文件全靠李志军。 “我把小范母亲所在医院,使用的化名,还有小范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信息全部告诉了陆宁。” 白嘉祥抬手就想给陈珈一下,见她那副半死不活眼泪汪汪的样子,他隔空挥了下手,气愤的说:“你以为我没有这些资料?以为我去月牙湖景区就为了陷害你和王强?” 陈珈哭了,抽噎着说,“我……我……没有。我……我只是……”想到陆宁死得那么惨,她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只是蔑视生命,把破案当成游戏,习惯了危机时刻有人会出来救你。我承认你运气不错,并非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好运。王强的死你不用负责,那是我的错,陆宁的死却是你一手造成。”说着,白嘉祥把手机贴近陈珈。 “割喉,多么惨烈的死亡方式,更惨的却是没人帮她收尸。你以为警队里真的没人愿意帮她?不是的,王强有很多朋友,这些人只希望她好好过日子,别搅合进这桩案子,这才是真正的帮她。如果没有你,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她迟早会淡忘王强,重新寻找幸福。而你,剥夺这一切……” 陈珈可以选择不听,不看,就像以往那样无视任何企图伤害她的话语。这次不同,她已经用手捂住了耳朵,白嘉祥的话语仍然清晰传入耳中,一锤一锤的猛击着她的神经。 她错了,真的错了。酒店躲开瘾君子要感谢吴修,龙哥别墅顺利出逃要感谢白嘉祥,老客运站没被囚禁要感谢李志军。她占着特殊身份以及漂亮的样貌躲过一波又一波的劫难,这些是陆宁没有的,她怎么会以为陆宁能和她一样幸运呢? 有声有泪是哭,无声有泪是泣。陈珈在泣,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滴。尽管她还能清楚记得关于陆宁的一切,但这一切将会永远提醒着她----陆宁因她而死。 白嘉祥一直在打量陈珈,见她哭够了才问:“还想碰王强的案子吗?” 陈珈静静地坐在地上,建设路医院那一幕再次浮现出来。洁白的地砖上,王强的鲜血蜿蜒流淌,一个好警察不但死在自己枪下,还被污蔑为匪警。她发过誓要还王强一个公道,誓言犹在,她却害死了王强最在意的女人。 脖子还疼,不用看都知道惨不忍睹,想到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有些好奇白嘉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杀她了?想利用她对王强案的执念交换什么? “说吧,我要做些什么你才会帮我?” “不过一句话,你就笃定了我会放了你?” “无论是黄婷案,还是今天发生的一切,我都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凶手,放我比杀我简单。” “你会帮我对付吴修吗?”白嘉祥的要求在陈珈预料之中,思考片刻之后,她问:“你能给我一个于丽非死不可的理由吗?” 林月馨、王蒙蒙、于丽,她不了解林月馨,但是知道王蒙蒙和于丽。就这两人而言,她们的原罪不过是贪慕虚荣,通过出卖身体而获取资源。现今世界,这样的女人满大街都是,白嘉祥因为这个杀人,她实在接受不了。 “于丽没干过大奸大恶的事儿,她唯一的恶就是不作为。还在监狱时,她从来不管那些没有打点过的犯人,一个初入监狱的女犯人,因为没钱打点,时常被欺负,数次投诉无效,只能自己反抗,最终因斗殴杀人被判无期。于丽稍微重视一下这个犯人的投诉,把这人和欺负她的人分开关押,一人蹲够五年可以离开,另一人也不会命丧监狱。” 相比这段时间接触的罪行,陈珈不觉得于丽该死。总的说来,这人确实没干太坏的事儿,监狱不是她开的,她只是造成那个犯人悲剧命运的其中一个环节。 同白嘉祥交易,意味着她会协助白嘉祥杀死于丽,她该这么做吗?放过一个连环杀人犯,侦破一桩制贩~毒大案,她要取舍? 左思右想了很长时间,她幽幽说道:“不久前,你就沈凌命案问过我一个问题,究竟是杀人罪可恨?还是危害社会的罪行可恨?并假设犯罪的人是两个,抓一个就会放走另一个,我该选择什么?” “当日,我选择了社会危害性大的那个。你说我的回答错误,谁该抓,谁该放,一切都由法律说了算,我无权选择。同时,你还说你喜欢我的答案,希望我记住这个答案。那时候,你是不是已经算到了这一天,我终将会在你与月牙湖制贩~毒集团之间选择?” 白嘉祥点了点头,“我只是没料到这天会来得那么早。” 谁也没想到陆宁会死,两人看到的视频没有声音且是黑白画面,但他们依旧可以想象人来人往的街上,陆宁被割喉,鲜血喷涌飞溅的那种惨烈状况。 沉默了近一分钟,陈珈主动说,“只要能把月牙湖案子破了,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人是自私的,陈珈原本就不喜欢于丽,这人的生死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想到陆宁临死还记得用唇语求自己帮帮王强,陈珈无论如何都不忍心拒绝,更何况整件事本就因她而起。 白嘉祥脑子想到的东西永远比陈珈多,只见他拿着手机划拉了几下,数十页文件以照片形式出现在陈珈眼前。“这些是汪洋在部队里写过的书信还有最近签署的合同以及公司文件,记牢他的字,一会儿帮忙写封遗书。” 陈珈呆了几秒,问:“如果不是李志军去医院调查,你根本不知道汪洋和黄婷提取了胎儿绒毛化验dna,孩子是汪洋的,跟林伟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预设的犯罪动机不成立,所以想要伪造一封遗书把杀害黄婷的事儿推卸到汪洋身上。” 白嘉祥默认了陈珈的说法,他知道汪洋和黄婷有关系,还知道黄婷偷偷安装监控器就是为了偷拍他和于丽的关系,以此威胁于丽离婚。只是没想到黄婷那么笨,为了嫁给汪洋居然偷换计划,故意怀上了汪洋的孩子。 黄婷该死,汪洋绝不会为了孩子离婚,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全部依靠林伟。一旦被林伟发现他和黄婷有首尾,林伟必定将他抛弃。 m。 九十六、黄雀 一个人要想有所成就,必定在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以及比别人更强的自制力。 李志军是一个优秀的人,耐心好是他引以为傲的优良品质之一。樱花山谷内的一栋别墅,他已经在里面坐了很长时间,屋子是短租的,破案经费这种小事儿对他来说从不是问题,关键要值得。眼见陈珈笨拙的爬进于丽别墅,他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直觉,陈珈不是警察,学校不会培养出身手那么差的警察。 正午高悬的日头一点点偏西,李志军看见于丽回家,接着又见她出门,中午偷入别墅的陈珈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陈珈一直没出来,李志军想象不出这间已经被她翻找过一遍的屋子还有什么值得她徘徊那么长时间。 监视过程中,他接到一个电话,银行打来的,说是他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挂了电话后,他微微出神了一会儿,却不后悔。 事情还得从小范电脑里的资料说起。李志军查到小范冒用他人身份证开设了一个账户,户头里大概有五十多万。得知小范辞职之后,他给银行的熟人打了电话,让其密切关注这个账户,一旦有人查询这笔款项就告知查询者,这笔资金已经被冻结。 没有相关文书,银行不会冻结个人资金。李志军利用私人关系为小范设置了一道门槛,电话查询或者网络转账都会显示资金被冻结。他赌小范不敢现身营业厅,如果真来了,银行方面一句电脑故障就可以推脱责任。 他与小范都是王强案涉案人,利用银行欺骗小范极有可能会逼迫小范做出一些过激行为,继而牵连到他。这不是他该做的,但为了陈珈,为了满足她想要还王强一个公道的心理,有些事必须得做。 李家分家了,李父为上市所做的一切努力最终给了大伯一家。他们家并不领情,总觉得还可以要求更多。情亲破裂后的狰狞让他由衷的感谢陈珈,谢谢她当头棒喝,敲醒了仍旧沉溺于家和万事兴中的他。 下午三点,陈珈终于离开了别墅。李志军见她将外衣领高高竖起,似乎在遮掩什么,直觉告诉他别墅里有事发生,要不要也进去看看?五分钟后,他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别墅。 下午六点,专案组通知陈珈开会,告诉她案情有了新的突破。 从于丽别墅回来后,她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陆宁死亡的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那个在火车站给过她一耳光,那个教会她如何假扮“小姐”,那个看出她有听力障碍,那个叮嘱她注意安全的女人就这么不在了。 陆宁的死亡冲淡了她对白嘉祥的恐惧。听到黄婷案有突破,她懒洋洋的换了件衣服,心道:白嘉祥动作真快,汪洋的“遗书”刚伪造好,他就把人给杀了,也不知李志军那儿会怎么想。 专案组办公室,烟雾缭绕的好似仙境,陈珈的出现让众人眼睛一亮。靴子,铅笔裤,高领毛衣,从头到脚全部是黑色,利落的短发与冷冰冰的表情与衣服的颜色相得益彰。 李志军的视线在她脖子那儿转了一圈,碍事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他探究的眼神。 今天下午三点三十分,专案组接到樱花山谷保安的电话,说看见有陌生人出入于丽家别墅。征得于丽的同意,李志军派人去了她家,一通翻找,他们在那儿发现了汪洋的遗书。 陈珈颇为无奈的接过同事递来的遗书复印件,她写的东西,自然记得内容是什么。 首先,汪洋深爱于丽,希望自己离开之后于丽能过得更好。其次,他名下的财产全部归属于丽,只为家人留下藏在办公室某个抽屉里的几万块私房钱。最后,他希望死亡能够赎罪。 遗书很短,不联系黄婷案的话,众人完全不知道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语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前去寻找汪洋的同事还没回来,办公室里这几人根据遗书脑补出了数个故事。 故事一:黄婷是汪洋的情~妇之一,意外怀孕之后,她威胁汪洋离婚。汪洋不愿,黄婷开始跟踪于丽并在两人的居所安装监控,想偷拍下她和汪洋厮混的情景,以此让于丽主动离开汪洋。 汪洋深爱于丽,痛恨黄婷的所作所为,趁着黄婷还没有把视频资料传给于丽,他想出钱买下资料。黄婷不仅不同意,还逼着他一起去医院检测胎儿dna。 为了保住家庭,侦察兵出身的汪洋有预谋的杀害了黄婷。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依旧逃不过警方的火眼金睛,想到被捕后的悲惨生活,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陈珈到来之前,他们正在争论哪种假设比较合理。由于证据有限,每个人的说法都有一定道理,李志军被闹的头疼,这才让人打电话把陈珈喊下来。 “小陈,你怎么看?”面对李志军的问话,陈珈随手将遗书复印件扔到一旁,“跟着证据走,如果汪洋死了,尸检证明是自杀,我们再来讨论他为什么自杀!” 李志军意有所指的说:“很奇怪,我们的人找不到汪洋。虽然鉴定了这份遗书是他所写,只是不知道书写遗书时,他有没有遭到胁迫?你们说,一个打算自杀的人会跑去什么地方?” 陈珈选择了缄默,李志军知道凶手是白嘉祥,也知道汪洋的遗书有问题,那又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很多。在这里,一切讲究证据,没有证据就没有一切。 陆宁若是不死,她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李志军,让其派人去找证据。陆宁的死亡改变了很多东西,查清王强案,肯定要查李志军,这人由潜在盟友变成了敌人。反而是一直让她心生恐惧的白嘉祥,却因陆宁的死亡变成了她的助力。 又过了半个小时,寻找汪洋的同事并没有带来更多有用信息,案情讨论会最终以对汪洋发布通缉令结束。 陈珈再次见到白嘉祥,这人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她有些惊讶于这人的体能,中午才满足了于丽,下午又跑去谋杀汪洋,晚上还能和罗祎对打!她对着刚结束了一场对打的白嘉祥问:“汪洋呢?” “不知道。” 陈珈左右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儿没有监听,你说话要不要那么小心?” “我去找他的时候,公司里的人说,他接了个电话刚刚才离开。我让人定位他的手机,发现手机关机;寻找他的车子,只在停车场找破碎的手机和疑似绑架的痕迹。我找遍了他会去的地方,一无所获。” “你是真的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这就奇怪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樱花山谷的保安给专案组打电话是你安排的吗?” “是!” “汪洋不会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吧?” 白嘉祥对陈珈的臆测嗤之以鼻,他临时起意想要杀死汪洋,这种事儿没人能提前预测。除非……他说了两个字,“林伟。” 局长大人亲自动手绑架汪洋?陈珈不信,问:“为什么怀疑他?” “我没来警队之前,云州市的破案记录一直是他在保持。他是一个出色的刑警,最了解我的人,应该是他。” “那该怎么办?” “还有四天是中秋,汪洋只要这几天不出来捣乱,一切等中秋之后再来考虑。”真是艺高人胆大,他一心只想中秋杀人,完全不顾有那么多人等着抓他。 陈珈张了张嘴,很想问白嘉祥中秋杀人一事儿能不能改期?想想又觉得自己傻,连环杀人犯若能控制住心中的魔鬼又怎么会是连环杀人犯?于丽能在白嘉祥身边活那么长时间实属不易,天知道除了林月馨,王蒙蒙,白嘉祥的手上还沾有多少个女人的血液! 最终,她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找到小范了吗?” 看着远远走来的罗祎,白嘉祥道:“找他的人和找汪洋的人一样多,小范也消失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有着害死陆宁嫌疑的小范又去了哪里?看着走近的罗祎,陈珈尴尬地笑笑,搜肠刮肚的想要找句客套话。 罗祎朝她点点头,“每次你来我都有课,今天也不巧。一会儿出门看墙,那儿贴有我的课表和联系方式。”顿了一会儿,他说:“总有一天你还会来找我。” 陈珈最后看了一眼白嘉祥,这人正对着空气挥拳,那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像极了即将冲出栅栏的斗牛。不知为何,她隐隐希望中秋那夜白嘉祥能够完成心中所愿。 离开时,因为罗祎自信的话语,她刻意看看墙壁上贴着的课时安排,记下了罗祎每周的排课计划。心道:好歹拜了个师傅,有机会还是该来上上课,不为伤害,只为自保。 健身房外的冷空气穿过毛衣渗入身体,陈珈抱紧双臂默默地朝着一个地方走去。那是一个丁字路口,一头通往城外,一头通往新兴商业区,还有一头通往住宅区。 她看着丁字路口的监控,忍不住冷笑。超速,闯红灯,没系安全带,一丁点儿交通违章都被监控照得清清楚楚。可是杀人,抢劫,盗窃,真正需要监控视频的时候,天网却变成了盲人。陈简在交警那儿没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正如白嘉祥所说,佯装劫犯的两个人戴着帽子和墨镜,无法识别相貌。两人抢包之后,立即从主干道驶入街旁小巷,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 m。 九十七、死无对证 路灯下,几只小虫一直绕着光晕飞来飞去,陈珈准确的站到了陆宁被割喉的地方。星星点点的血迹洒落在周围,灰尘给暗红色的血迹蒙上了面纱,那些踩踏过血迹的行人是否会带走陆宁不甘的灵魂? 站了好一会儿,她朝丁字路口通往住宅区的那个方向走去。从陈简获取的信息来看,陆宁最有可能从那个方向过来。 陈珈身后,跟踪她的李志军看着被挂在行道树上的半截警戒线疑惑地想:为什么会有警戒线,这儿发生过什么?他给管辖这片区域的刑侦大队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收到了陆宁被割喉的视频。 李志军怎么也没想到陆宁就这样死了,且死得如此惨烈。他看着陈珈离去的方向,又想了想陆宁的死亡时间,一个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猜测浮上心头。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给小范打了电话,那人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 陈珈不知道陆宁的目的地,她前方有着无数住宅区,最老的平层到新建的高层,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故事,只是不知道陆宁在寻找什么故事。 街灯拖长了她的身影,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这条路上游荡到精疲力竭才打车回了宿舍。 同一片街区,李志军能猜到陆宁去了什么地方。顺着大路左拐那片住宅区,十多栋蓝灰色的小楼中,有一栋楼的居民要特别感谢王强。早些年,王强曾用敏锐的直觉救下了那栋楼所有居民的命。 那时候,王强还没有调到总队,他所在的大队刚好管辖这片区域。某日,他们接到一报警电话,对方声称收到一个可疑包裹,希望警察过去看看。经调查,报警女子是个家庭主妇,其夫在一家大型国企下属的矿业公司担任某部门领导。 报案人口中的包裹并非快递送达,而是直接被人放在了小区门房。很长时间后,守门的保安根据包裹上的地址将包裹送到了报案人家中。 王强一行三人赶到报案人家中,得知其夫长期驻守矿山,留在家中的日子不多。他的包裹一般寄往单位,不会寄回家。报案人将包裹交给了他们,得知包裹是保安抱上楼的,一同事拆开了外包装,箱子里放着一个饼干盒。 报案人看了看盒子,直接说:不管盒子里装有什么,她都不需要,希望警方帮忙处理。 经过报案人同意,三人抱着盒子离开了报案人家。一同事主张扔掉,反正没人要,也看不出有什么危险;一同事主张打开看看,兴许是死猫死狗的尸体;王强拿不定注意,只觉得如果是用来恶心人的东西,肯定会有气味传出。 听他这么一说,主张打开看看的同事毫不犹豫的掀开了饼干盒子。同一时间,王强依据报案人丈夫的职业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一把抢过盒子,飞速的朝小区内的喷水池扔去。 “轰”地一声,水花溅射,喷水池被炸开了一个口子。在场的三个警察就像做了一个噩梦刚醒,一同吓得浑身是汗。 爆炸声惊动了省市领导,王强因为这个案子被直接调到总队,这案子是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 陆宁肯定是来这个小区,也许她觉得王强不该去总队。只要不去总队,就不会遇见小范,更不会死在小范手中。 李志军走入小区,出示证件,从小区仅有的几台监控中看到了陆宁与小范的身影,一切都符合他的猜测。故事应该是这样的,在他的默许下,陈珈拿到了小范电脑里的资料,不出意外的把资料给了陆宁。 警队的人都认识陆宁,也都清楚她的历史,知道她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角色。当她约小范出来见面时,小范一定很紧张,出于很多理由,小范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作为交换,陆宁也给他承诺。 两人分开后,陆宁夹紧的包里肯定装着能够证明王强不是匪警的证据。小范也一样,他说出真相是为了救母,希望母亲手术之后,陆宁再把事情捅破。陆宁刚走,他就给银行打电话,想要确认账户里的钱款还在。 阴差阳错,李志军利用私人关系跟银行打过招呼,这笔款项的查询结果只会是冻结。 陆宁被割喉的时间与小范致电银行的查询时间相差四十分钟。不难猜测小范得知母亲救命钱被冻结时的心情,他以为陆宁骗了他。愤怒之中,他打电话给上家,告知那人陆宁手上有证据证明王强并非匪警。得知此事,上家当即安排抢劫犯抢走证据,并杀死陆宁。 当天夜里,李志军失眠了,每每闭上眼就会看见陈珈形单影只地对着黑暗前行。有那么几次,他想伸手去拉,却发现陈珈被他推得越来越远。接近天亮时,他被电话铃声吵醒,得知小范从警队七楼坠楼而亡。 同样一个夜晚,陈珈也没睡。颈部的伤痕一直在疼,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高领毛衣上那细细的毛线针刺一样摩擦着伤痕。她使劲儿按着手机,想要在陈简找来的资料中翻找出那么一丁点儿她没有做错的证据。 有人说,内疚多数是未能表达的愤怒。 她无力改变一切,只能把对陆宁的内疚转化成一定要惩罚月牙湖制贩毒集团的愤怒。为了这个,她不惜与白嘉祥为伍,计划欺骗吴修,让白嘉祥中秋之夜能顺利杀死于丽。 小范自杀时,她依旧在资料的海洋中探求,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心烦的把手机扔到床上。警队就这样,有案子就要出警,甚少有夜晚能安安静静。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多,好像整栋楼的人都要出警一般,她忍不住走出了房间。 “有人跳楼。” “死者是队里的?” “那是小范……” 听到小范跳楼,陈珈先楞了一会儿,接着就朝解剖室走去,她对尸体的兴趣远比死亡现场高。楼梯转角处,藏匿在那儿的白嘉祥捂住她的嘴将她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你要干嘛?小范是你杀的?” 白嘉祥扬眉一笑,“你还真看得起我,要知道分身乏术,那种人不值得我动手。” 陈珈又问:“那你躲这干嘛?还不去现场主持工作?”白嘉祥凑着她耳语了一会儿,她为难的说,“利用李志军刺激吴修?这……这只怕有点难。” “知道小范怎么死的吗?他打电话查询账户里的款项,银行告知他账户被冻结。他以为这是陆宁干的,绝望之中只能将母亲转院,却不料他母亲在转院过程中突然病发,抢救无效死亡!” 警队没有立案侦查小范,银行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冻结一个陌生人的资产。除非……想到李家和银行的关系,李志军肯定有本事不通过警队直接让银行违规操作。 陈珈思考了几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白嘉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既然是搭档,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说完,他同来时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出了宿舍楼。陈珈一改初衷,不去解剖室,学其他人一样去了小范跳楼的地方。 警队内部出了命案要不要拉警戒线?答案是否定的,围观者不少,全都规矩的站在了该站的地方。由于小范的辞职手续还在办理中,队里法医回避,尸检工作落到了吴修头上。 陈珈到时,吴修正在填表,陈晨守在一旁等待着将尸体装袋。天色大亮,灰色的水泥地上,小范面朝下被摔成了一个扭曲的a形,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很像酸奶搅拌草莓酱。 围观的同事大多面色沉重,唯有陈珈嘴角挂笑。小范不死,她内心不平。看着地上的尸体,王强案肯定又起波澜,省厅不会那么快给这桩案子定性,只可惜连累了陆宁。 想到来这儿的目的是演戏,她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李志军,左右一看,正巧与刚刚赶到的李志军对上。她推开人群朝其走去,不等对方开口抬手就是一耳光。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案发现场的沉闷,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他们。 李志军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扇耳光,他错愕的盯着陈珈,心道:她肯定知道了银行“冻结”小范账户的事儿,还知道陆宁的死和这事儿有关。 按白嘉祥的安排,演戏的目的旨在做给吴修看,剧目自然要足够精彩。只见众人还没有从耳光声中回神,就听一个女子娇叱,“你凭什么打我男朋友?”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顾秀芳依葫芦画瓢,抬手就想给陈珈一耳光。她的打人水平明显不如陆宁,爪子刚伸到陈珈面颊就被其避开,她不甘心的往前又挠了一下,漂亮的指甲在陈珈脸上画出一道红痕。 陈珈也不含糊,她可是见过高手对练的人,避开顾秀芳的攻击之后,她伸手朝顾秀芳脸上招呼去。顾秀芳急忙闪避,却是不知道陈珈是虚招,她趁着顾秀芳下盘不稳,抬手的瞬间用脚使劲踢到了顾秀芳胫骨上。 胫骨是小腿骨中的主要承重骨,几乎没有肌肉,被踢到非常的疼。顾秀芳穿着高跟鞋,被陈珈这么一下,疼的整个人重心都不对了,只听“啪”地一声,陈珈一耳光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陈珈的动作干净利落,李志军感觉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顾秀芳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急忙去扶顾秀芳,嘴里问:“你怎么打人呢?” “无耻,”陈珈不但扔下这么一句话,还吐了口吐沫在两人旁边,这才傲娇的离开了案发现场。 法医陈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是戏的话,内容也太丰富了一些。不等他脑补剧情,一旁的吴修咳嗽了几声,他猛然醒悟这是小范的命案现场,他应该把尸体送回解剖室。 m。 九十八、假戏真做 小范命案惊动了警队所有高层,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自杀之前,很多人都把这起命案同王强案联系起来,警队里敏感一点儿的同事已经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法医陈把尸体推入解剖室,陈珈早已等候在那儿,闲适冷漠的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才动手打过人。他朝陈珈笑笑,看着解剖台说,“搭把手,帮我把尸体抬上去。”陈珈面无表情的做了,眼见他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出去吧,这儿有我和吴教授就够了,按理你该回避。” 法医陈与小范基本没有交集,要回避也不该是他,听了陈珈的话,他抬眼看着吴修。“出去吧,这儿有我。”听到吴修也这样说,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解剖室。 厚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合拢,解剖室成了一个只属于吴修与陈珈的空间。隔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吴修仿佛第一次见到陈珈,“说说,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陈珈在一堆冰冷的器械中翻找着合适的工具,头也不抬的说,“没什么事儿,看某些人不顺眼而已。” “不久前才爱的死去活来,又闹别扭了?” 陈珈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一个笑话,“我和他什么关系你不清楚?我有今天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啪,”吴修把拿在手中的器械又扔了回去,“你自己贪慕虚荣想要找个有钱人,这种事儿赖我?” “没错,我是想找有钱人,因为我喜欢的人每日变着法的拒绝我。”吴修知道陈珈口中的人是谁,窗户纸被撕破了,他只得解释,“这是为你好,我们不合适。” 陈珈冷笑一声,“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还没有听过钓鱼的人对饵料有兴趣。” 吴修皱起眉头,不解的问:“乱七八糟说些什么?”眼泪弥漫在陈珈眼眶,她含泪问:“难道不是?”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把身上那件紧身高领毛衣脱了下来。 少女纤秾合度的身材比吴修初见那次瘦了不少,他没扭头,也没别开眼,直至陈珈把衣服扔到一旁,他才明白重点是什么。带着薄茧的手掌抚上陈珈的脖子,“怎么回事?谁弄的?”陈珈负气的拍开了他的手,“别假惺惺了,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吴修的手僵了那么一秒,“白嘉祥?我去找他。” “不要,”陈珈伸手就抱住了吴修,“没有证据,不如耐心等到中秋,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短短一句话,吴修听出了很多潜台词。陈珈知道白嘉祥是连环杀手,知道他中秋作案,还知道自己是白嘉祥的目标,且愿意牺牲自己让白嘉祥被捕。 “你……” “不要不理我,不要躲着我,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什么都会做。”苦情女主角才会用的台词从陈珈口中流利说出,吴修就这样任她抱着,试图推开她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发间,“我什么都没让你做,你要出事了,我也不会开心。” “你躲着我,不愿正视对我的感情。” “我们不合适。” “一辈子太长,我不敢奢侈。但你可以给我一分钟,一秒钟,哪怕只是一个回眸。” 吴修没有说话,放松的姿态就是最好的回答。陈珈趁机攀住他的脖子,小心地吻了他的嘴角,在一具尸体的见证下含羞带怯的开始攻城掠地。 解剖室没有太多闲置的空间,洗手台上放着的铁盘是那么自然地落在地上,巨大的响声为持续高涨的热情提供了一点儿业余伴奏。 陈珈一直担心脖子上的淤伤很丑,看了吴修身上那大大小小的疤痕之后,她对美丑有了更新的认知。在吴修的默许下,她拿走了那副碍事的茶色墨镜,用惊讶的声音喊了一句,“二哈!” 吴修的嗓音一向低沉,此时更是充满了磁性,他不解的重复了一遍,“二哈?” “你的眼睛颜色和哈士奇的有点像,瞳孔是黑色,眼白是浅蓝色,有时候……”吴修堵住了陈珈的嘴。哈士奇,真有她的,居然想到一只狗而不是国籍,这脑子怎么长的。 差不多午饭时,吴修把自己的白大褂扔给陈珈,“穿上,钥匙在口袋里,回209等我,饿了就吃冰箱里的巧克力。” 陈珈看了眼仍旧装在袋子里的尸体,迈着不太流畅的步伐走出了解剖室。吴修看着落在洗手台侧面有几点被抹开颜色的很淡的血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白嘉祥抱手站在楼梯口,看样子等了陈珈好一会儿。两人碰面,他像狗似得绕着陈珈走了一圈,双眼仿佛能透视,那些被白大褂遮住的痕迹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问:“你这是假戏真做啊?从女孩到女人感觉怎么样?” 陈珈反问:“你干活那么卖力是不是因为于丽很难满足?” 白嘉祥呆了一秒,不怒反笑,“还有三天是中秋节,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到了那时,我不但把王强案的资料给你,还会协助你侦破月牙湖制贩毒案件。看在你牺牲那么多的份上,你还想要点儿什么吗?” “陈思源的dna资料。” “这个啊,中秋过后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同白嘉祥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陈珈有点儿后悔,却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很多事已经做了,根本没后悔的余地。她只能竭尽所能的为自己谋求更多,问:“能教我用枪吗?” 白嘉祥认真地盯着陈珈,“这个要求让我非常吃惊。告诉我,你打算拿枪指着谁?” “也许是你,也许是我自己。”话音刚落,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她眼前。白嘉祥用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非常温柔的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是你用枪指着我。面对你,我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反抗。” 陈珈别过脸,道:“如果我有机会用枪指着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两人相视一笑,分别朝不同方向走去。 吴修回到房间,陈珈裹着被子睡得正甜,屋子里弥漫着洗发水和巧克力的香味。他毫不客气的拉开被子,朝着陈珈光滑的臀部拍了一下,“起来,有话问你。” 陈珈懒洋洋地动了一下,瓮声瓮气的问:“什么事儿?” “李志军根本没有碰过你?” “是啊?” “那你今天为什么吃醋,干嘛打他和他女友?” 陈珈拥被坐起,先说了两个字,“该打”,接着说了一个准备许久的故事。只听她说,小范电脑里的资料是白嘉祥给的,她把这份资料给了陆宁。为了保证陆宁的安全,她求李志军让私人保镖跟踪并保护陆宁。李志军面儿上答应了她的要求,私下通知银行冻结了小范的存款,更没有派人保护陆宁…… 吴修问:“陆宁死了?” 陈珈摸着脖子,心有余悸的说,“死了,被抢劫犯割喉。白嘉祥认为这是我的错,差点儿把我杀了。” “你怎么还活着?”作为早上才同陈珈发生关系的男人,吴修的问话非常残忍。 陈珈对此并不气恼,既然打定主意要骗过吴修,什么事她都敢做,什么话她都会说。漂亮女人天生会撒谎,亦如怀疑是警察的职业天性。 她道:“李志军送了我一枚钻戒,挣扎的时候掉了出来。他捡起钻戒,得知我依旧和李志军保持着联系,陆宁被害就因为李志军……最终,他放了我,说他那么失控是因为陆宁实在死的太惨。” “我知道他为什么放我,李志军送的那枚钻戒让他以为我和王蒙蒙是一样的人,我们都是那种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女人。他放了我,是因为想在中秋杀我。你说过,连环杀人犯的犯罪模式是固定的,他们喜欢在固定的时间,用固定的方式杀人。” 说话时,陈珈一直在观察吴修的表情,生怕自己编的故事无法骗过他。 吴修不是白嘉祥,他相信陈珈。在他记忆中,陈珈是个初入警队,什么都不懂,胆子却很肥的丫头。酒店被瘾君子夜袭,她泪眼婆娑的承认自己冒名顶替,主动说了真实姓名,还把身份证也亮了出来。那时的情形同现在何其相似,这丫头胆子肥,却不经吓。 他温柔地搂住陈珈,揉了揉她乱糟糟的短发,“怎么不继续说了,舌头被猫咬了?” “你又不是猫。更何况……” “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已经对我隐瞒很多事情了。”吴修一板脸,陈珈那儿就开始掉眼泪,“你知道陈思源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故意不把白嘉祥的事儿告诉我,是不是想让我吸引白嘉祥,这样你才有证据抓他。” 吴修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一会儿才说,“有这么想过,但你不是陈思源,即便你是,白嘉祥也不一定就会杀你。我觉得他已经找到了目标,只是没让我发现而已。” 白嘉祥与于丽的关系非常隐秘,吴修没有想到白嘉祥会对身边的人下手。他与于丽同事那么多年,如果于丽符合他的要求,不应该现在才下手,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陈珈也对此产生过疑惑,林伟的存在解释了一切。于丽最初接近白嘉祥是带有目的的,白嘉祥花了很长时间才让于丽放松警惕,相信他的无辜,甚至帮他欺瞒林伟。 听了吴修的话,陈珈“好奇”的问:“你找到白嘉祥的目标了吗?” “没有。” “那你这段时间在干嘛?不会是当法医上瘾了吧?” 吴修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白嘉祥有别于以往遇见的连环杀手,我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这段时间把精力放到了寻找失踪者或者尸体上面。如果他是连环杀手,只要犯罪模式不变,抓他只是迟早的事。” m。 九十九、等待 陈珈躺在吴修身旁,听着他说起很多以前不曾说过的事情,原以为自己会开心,好歹也算得偿所愿。 可一想到中秋要发生的事情,开心化为乌有,心事重重的模样惹得吴修问:“你怎么了,害怕我?”他的敏感超出陈珈预计,对上那关切的淡蓝色眼眸,陈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中秋之后,我会想要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过得好不好。” 吴修什么都没说,她就显出一副我们终将会分别的模样,这让吴修很是好奇,“还以为你在担心白嘉祥!” “我相信你,只要你在,我不担心任何事情。如果我真有什么事,和你无关,不用自责,这是……”吴修突然捂住了陈珈的眼睛,一脸痛苦的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嗅着他手上的消毒水味儿,陈珈问:“你这是干嘛?” 不过几秒,吴修从思绪中抽离,却不敢再看陈珈的眼睛。他心虚的说:“你不会有事的,中秋那天我一定保你平安。” 陈珈含着他纹有小蛇的那根指头,“不准骗人!” “不骗。” “联系方式。” 吴修给了陈珈一个邮箱地址,见她眼中充满失望,解释说,“我的联系方式不固定,只有这个邮箱偶尔会用。” 没有家庭地址,没有工作单位,没有电话号码,唯一一个邮箱还只是偶尔会用。这样一个本该让人哭的结局,陈珈坦然接受了。记忆中的那场大火,吴修手持武器扫射的行为,还有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陈珈没办法欺骗自己说吴修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办法留下这个不普通的男人,他们之间注定只能这样。 吴修环抱住陈珈,看着她的裸背心疼的问:“怎么瘦成这样,回学校之后多吃点,别老吃糖,吃多了牙不好……” 养父死后,陈珈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身边的男人会像这般絮絮叨叨的说教。她转身抱住吴修,任由眼泪顺着他的胸膛滑落。 “哎……”吴修轻轻地叹了一声,“你什么都不敢问我,是不是怕我什么都不说?我出生在缅甸,混血,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你若跟着我,不但会受苦,还会没命。我想看到一个美好的,活蹦乱跳的你,远离你,是我对你最好的照顾。” “大咖和瘾君子都是白嘉祥派的人,你不告诉我这些,也是为了保护我?” “起初我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怕吓到你,只能保持沉默。你到警队不足两个月,身边已经死了那么多人,这里不适合你,你的世界在另一边。” 听了吴修的解释,陈珈哭的更凶了。他们之间确实有误会,只希望若干年前那场相遇,也只是一个误会。 李志军大清早跑去警队,就为搞清小范的死因。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搞清楚,还得送受伤的顾秀芳回去。她这一跤摔得不轻,不但崴了脚踝,小腿骨还被陈珈踢得青紫一片。 “志军,这陈小姐有病吧!她居然敢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还有,我们的事儿你没有告诉她吗?如果说过,她凭什么打我,瞧她那样儿,恨不得把我给撕了似地。” 李志军自然知道陈珈的行为反常,他更关心顾秀芳为什么会到警队,这女人的唯一优点就是听话。看着副座上的顾秀芳,他问:“你怎么会来警队?” “天啊,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小刘给我打电话,他说局里有事儿发生,让我赶过来帮你。” “小刘,帮我?帮我什么?” “说我们昨晚在一起,这是你的不在场证明。” 小刘全名刘白,在李家资助下念完大学,进警队的目的就是为了协助李志军。两人的关系甚少有人知道,顾秀芳也只在李父的寿宴上见过一次。她会接到刘白的电话已经很奇怪了,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更奇怪。 李志军看着顾秀芳说,“把你电话给我。”他看了一遍顾秀芳的联系人,问:“为什么你有刘白的电话号码?” 顾秀芳一把抢过电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伯父曾让我记过,我是你的女友,关心你在警队的生活不应该吗?” “你确认今早的电话是他打的?” “反正是这个号码,说话的是个男人。我不清楚是不是刘白,我就见过他一次,没说几句话。” 李志军了解顾秀芳,她还不至于傻到什么都不清楚就往警队跑,他问:“不在场证明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顾秀芳急忙打开一张照片。只见李志军站在一个喷水池旁边,看照片的拍摄角度和清晰度,这应该是从小区监控里调出来的画面。 李志军对这个小区很熟悉,陆宁曾约小范在这儿见面,他昨夜才通过小区监控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不料几个小时后,他的照片就被人调出拍照并传给顾秀芳。 顾秀芳很熟悉李志军的表情,看他没有生气,急忙邀功,“照片很模糊,但我知道这人是你。担心你有事儿,我大清早就赶了过来,我没有做错什么吧?” “没事,我送你回去。”李志军发动了车子。 “志军,我知道这些年多亏了你的帮忙我才能留在李家,听说你们要分家,那我怎么办?我们的关系还会和原来一样吗?如果陈小姐误会了,我去跟她说清楚,哪怕她再打我一顿,只要你开心就好……” 顾秀芳的生存手段就是示弱,眼见她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满腹心事的李志军突然扭头瞪了她一眼,冷冰冰的说,“顾秀芳,你给我见好就收。” 顾秀芳收起眼泪,扭头看向窗外。认识李志军那么多年,她从未见李志军发火,记忆中这人永远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李志国曾对她说,李志军脾气很好,性格善良,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不触碰他的逆鳞就行。李志军的逆鳞是什么,顾秀芳不知道,只是隐约明白那位陈小姐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无论如何,不该让那样的女子来李家。 李志军看似面色平静,心里早已窝火。不消片刻,就想通了一切都是白嘉祥在搞鬼。刘白不会给顾秀芳打电话,只要找个伪基站,什么号码都可以假冒。白嘉祥不但假冒电话,还跟着去了小区,从监控里调出他曾出现在小区的照片。 做这一切,白嘉祥旨在传递一个信息:我了解你,熟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同白嘉祥明争暗斗那么几年,他这次明确的感受到了威胁。按理说白嘉祥性格谨慎,不应该那么早暴露出底牌,一向唯稳的人最近为何频频冒险? 还有就是陈珈,今天这个耳光太突兀,顾秀芳的出现仿佛为了配合这个耳光一般。如果陈珈的行为是做给别人看,那个人是谁?什么人值得白嘉祥这样做,他这样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停下车,对顾秀芳说,“让我哥来接你,或者自己去医院。我有事儿要办,下车!” 温柔只是李志军爱穿的一件外衣,一旦脱下,只剩理智的他更显无情。 一天过去了,小范之死定性为自杀,尸检和物证支持这个结论。关于他辞职的事儿,原本还要走几天程序。自杀案一出,不等他父亲来接尸体,档案上已经看不到他是警察,这番行为自然和警队无关。 吴修把这些告诉陈珈时,她像猫一样舒展了片刻身体,转眼又窝在吴修怀中,懒洋洋地说了句,“活该!” “他母亲不在了,父亲两天之内听到那么多噩耗,你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我膜拜强者,不同情弱者。他想救母亲,没错。他收受黑钱,提供保护,也算自力更生。他唯一的错就是不了解自己,去干自己不能承受结果的事儿。以至于拖累母亲,陷害同事,最终还死于无知。” 吴修知道陈珈偏激,习惯了她这种刻薄无情的说话方式。同时也知道她善良,知道她熟睡之后梦见过陆宁,一面流泪,一面说着对不起。 “你呀,还想在这赖几天?” 陈珈不回答,像无尾熊一般抱着吴修就不放。 吴修拿她没办法,任她抱了好一会儿才说,“陆宁的案件定性了,抢劫杀人,辖区把此事通知了她的学校和一个远方亲戚。由于中秋放假,学校方面打算今天在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 陈珈把头挪到吴修颈窝,轻声说,“我去,一会儿走,让我抱会儿。”感觉到她的眼泪,吴修问:“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我做错了事儿,我得自己承受这份痛苦。” 灵堂,陈珈只用一个巴掌就能数清来送陆宁的人。也许从她父母死后,她这样的性格,还有早先混迹娱乐场所的历史,怎么也交不到几个知心朋友。所谓的远方亲戚,定是看她可怜,这才发扬同情心过来帮忙。 学校来了两人,其中一个心理素质不错,能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念完悼词。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老太太”,需要有人搀扶才能颤巍巍的将手中那朵白菊放在陆宁尸身旁边。 看到“老太太”的那一瞬,陈珈的眼泪喷涌而出,她记得这个“老太太”。第一次见她时,她来停尸房认尸,乌黑的头发烫成了小卷,大红色的运动服搭配着橘黄色的双肩书包和同色旅游鞋。还不到两个月,曾经的中年妇女怎么就苍老成了这样? 难怪陆宁会那么的不甘,临死都不忘要替王强翻案。她眼睁睁的看着王强的母亲从一个充满活力的中年人,因丧子之痛一步步迈向衰亡。 m。 第一百章、花好月圆 陈珈没进灵堂,找了个避人的位置悄悄站着。不知何时,白嘉祥来到了她身后。 “我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这么说?” “我最近想明白一件事儿,你拒绝李志军,不是他不好,也不是因为他掺合王强案,主要是你心里有人。你喜欢吴修,为了他才拒绝李志军。昨日那么成功,自然是真情流露打动了他。为什么不在温柔乡继续待着,他有能力保护你。” 陈珈从不会低估白嘉祥的智商和观察能力,她说,“陆宁跟我讲过她和王强的爱情故事,乍听像个笑话,警察与坐台小姐。直到她为求一个真相而散尽家财,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肤浅而世俗的人。” “陆宁说,王强是她的信仰,是她的再生父母,她为王强翻案不惜牺牲一切。我不懂这种感情,也不能理解。我是孤儿,自幼被当病人养大,没什么朋友,更没爱人。王强和陆宁是那种历经世事,仍旧有颗赤子之心的好人,他们对我不坏,我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你知道欺骗吴修的后果,不担心失去他?” 陈珈淡淡地说,“我从来没有得到过。” “你每次的选择都让我出乎预料,是你真的薄情,还是你和他之间有我不知道的过往?按常理推论,你不应该这样。” 来人太少,哀乐只放了一个开头,陆宁的哀悼仪式就已经结束。想想也是讽刺,王强的尸体还在冰柜里等着结案,陆宁的今日就要火化。等他们到了地下,会不会为了先来后到的顺序吵上一架? 殡仪馆生意不错,十分钟后,先前的灵堂已经换了遗像,换了尸体,换了亲眷,只有流程和音乐没换。 陈珈意兴索然的走出屋子,抬头看着高远湛蓝的天空发呆。白嘉祥学她的样子看了看天,“阳光真好,抬头真好,若能一直这样更好。不低头就不用看阴影,不用看罪恶,不用……”陈珈打断了他的抒情和感叹,问:“为什么要杀人?你是警察,法律只赋予你惩罚坏人的权利,没有给你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 “我是警察,正因为我是警察,才看到了法律的真相。人们赋予法律权利,可这种权利往往掌握在一群蔑视法律的人手中,他们滥用法律,用权利取代法律,把本该弘扬法治的时代变成了一个法律摇摇欲坠的时代。每次看到本该伏法的罪人却逍遥法外,我就为自己的职业感到羞耻,只有杀光罪人,我才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对得起自己的职业。” 离开殡仪馆,陈珈给吴修打了个电话,“我们约会吧!” 吴修说,“好,你想干嘛?”电话那端很长时间没有应答,若不是还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他差点以为陈珈出事儿了,“这样吧,你站在原地别动,我一会儿就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吴修一眼就看到了陈珈,她的气质很特殊,不管什么时候都无法融入人群。 陈珈看到吴修就笑,他终于把又旧又皱的烟灰色衬衣换成了黑色t恤,同色系的牛仔裤取代了原来爱穿的休闲裤。乱糟糟的头发被发蜡打理的精精神神,浅蓝色的眼眸,立体的轮廓,怎么看都像老外。 “你的头发是本色吗?” “染过,原来是栗色。” “你刮胡子了。” “恩,怕扎到你。” “你比我大很多吗?” 吴修皱眉想想,“有点。” “二十岁?” 吴修一把搂过陈珈,“我看着那么老?十二。” 陈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朝他吐吐舌头。心里却想:我六岁的时候,你有十八,什么职业允许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抬枪闯入民宅扫射? “问你想去哪儿玩,为什么不说话?” “我是孤儿,他们收养我是为了给妹妹找个伴儿。妹妹能去的地方我能去,妹妹不去的地方,我从来没有去过。我陪她在医院看病,陪她接受封闭式治疗,陪她在家学习。他们的世界只有妹妹,我的世界也只有妹妹,我没有自己的世界。” “我没看过电影,没去过公园,甚至没人陪我喝过咖啡,吃过甜点。你问我去哪,我真的不知道。”陈珈说起这些,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语气平淡。 吴修听来,她此时的表现远比哭泣和埋怨更能打动人心。真正的痛苦往往都沉淀在心底深处无需宣泄,因为这是让人更坚强,更努力的原动力。 “我陪你去公园,看电影,一起吃饭?” 陈珈摇摇头,“错过的事情永远没有办法弥补,我已经过了逛公园的年纪,也不喜欢看电影,要不你教我怎么用枪?” 吴修前一刻还在琢磨市内有哪些公园,该去赏景还是看看动物什么,一眨眼就听到枪字。枪是杀器,随之浮现在脑海画面自然血腥起来。 陈珈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嘟着嘴说,“上次随李志军去青溪,他们玩打飞碟,让我一起。那是我第一次摸枪,结果却是次次放空,什么都没打到。我就奇怪了,明明都能看见,也都记得位置,为什么会打不到呢?”杀人利器在她眼中只是娱乐工具,听着她的描述,还有那副耿耿于怀的模样逗乐了吴修。 “走吧,我教你怎么用枪。” “真的!”有了之前的铺垫,陈珈这种发自内心的高兴感染了吴修。那么简单就能满足的丫头,吴修恨不得把世界都给她。怀着这种心理,如何用枪一事儿上,他对陈珈完全是倾囊相授。 吴修自幼和枪一起长大,枪是他的谋生工具,枪是他的生命。能有这样的人为师,陈珈不需要再找白嘉祥了。 入夜,陈珈趴在吴修胸膛上,用指头戳他的喉结玩。吴修像只正在休憩的豹子,懒洋洋地由着陈珈在他身旁撒野。 “还有两天就中秋了,白嘉祥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看你也不着急,会不会他根本就不想杀我?” 吴修闭着眼也能准确抓住陈珈的小手,“才教你的东西怎么又忘了,目标不动,你也不能动,一旦动了,就要一击必中。” “你说的是狙击~枪,我都没有见过,这个光听怎么会?” “先前不是还喊累吗,我怎么看你精神挺不错的?要不要……” “不要,我好累,要休息!” 两人闹得正愉快,陈珈的电话响了,她拿过电话看了看,猛地坐起,一脸惊恐的说,“是白嘉祥。” “接吧,有我在,别怕。” 两分钟后,陈珈整个人都蜷缩在吴修怀里,像猫一样跟他撒娇,“白嘉祥说,局里要保证双节治安,最近在专项打击两抢。为了配合工作,他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陪我。但是,他希望中秋那天我能陪他回家吃饭。” 吴修点点头,“想去吗?” “可以不去?” “当然可以,但是……”陈珈捂住了吴修的嘴,哀怨的说,“你有没有觉得‘但是’之前的话都是废话?” 吴修拿出一个钮扣大小的黑色物体给陈珈,“这是追踪器,找机会贴到他衣服上。” 陈珈想都不想就拒绝,“他说了,最近没有时间陪我。难道中秋那天才贴,万一他半路动手怎么办?”见她那么害怕,吴修说,“这个我来办,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翌日,陈珈刚下楼就遇见了李志军,昨天当众打了他一耳光,今日见面自然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了几秒,李志军主动开口,“黄婷家属今日过来取尸体,汪洋那边已经发布了通缉令,我一会儿安排人陪你去于丽家取证。” 陈珈点点头,黄婷案错综复杂,李志军明知凶手是谁,却迫于压力让汪洋成了替罪羔羊。除了汪洋失踪一事儿,一切都在白嘉祥预料之中。 两人擦肩而过,李志军用陈珈听得见的声音说,“别怕,我会保护你。”陈珈错愕的转头,却只看见李志军的背影。 樱花山谷,因为汪洋涉案,于丽暂时停职在家。陈珈他们到时,于丽开门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红润的面颊和高高梳起的马尾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几分。 于丽一日既往的不待见陈珈,只和与她同来的警察说话,“他的物品全部在二楼,我没用动过,麻烦你们了……”听她这么一说,陈珈乐得轻松,独自提着箱子朝二楼走去。 二楼,陈珈非常熟悉这儿。特别是那间卧室,还没走近,她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不过两天,被勒的地方依旧疼痛,吴修给她买了条丝巾,她却固执的穿着高领。丝巾与皮带材质不同,触感也不同,但只要往脖子上一系,就会令她呼吸不畅,浑身发抖。 匆匆走入卫生间,她把牙刷梳子等能提取dna的检材全部装袋封好。原本还想在下水道槽口那儿找几根毛发,考虑到白嘉祥与于丽的特殊关系,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楼下,于丽与同事聊得正开心,一点儿也不像丈夫被通缉的女人。陈珈忍不住想,自林月馨失踪至今,她与白嘉祥如何从相互怀疑试探的角色转变为地下情~人?她真的不知道白嘉祥是杀人犯,又或者她是帮凶? 陆宁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吴修让她体验到男女之间基于亲密关系衍生出的占有欲。她懂得越多,越不明白于丽与汪洋为何要结婚,又是否知道彼此都在出轨?只有深入了解这对夫妻,她才能够推测汪洋究竟去了哪里。 直觉告诉她,汪洋的失踪与林伟无关。如果她是林伟,她宁愿看见汪洋的尸体,也不会冒险去隐藏一个有思想的大活人。 m。 第一百零一、人难全 中秋前一夜,吴修把陈珈带到了天文台。两人站在山顶,喝着咖啡,看着远方的星星发呆。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儿十四,你带我上来看什么?” “我的家乡没有中秋节,每逢月圆就过点灯节。传说佛祖在雨季时到天庭守戒诵经三个月,到七月月圆日重返人间。我们张灯结彩就为了迎接佛祖归来。今天不是月圆日,我带你来看星星,圆月不常有,星星常有。” 陈珈自嘲的笑笑,吴修不懂中秋,不知道什么是月圆思乡,她怎么老忘记身边的男人是个外国人。她问:“你希望我每次看星星的时候都会想到你?” “如果你记得,看不看星星都记得。如果不记得,无论带你看什么,你都不记得。” “我们可以后天过来。你故意选择今天,是不是明日抓了人你就要走?” “没有,我要走会跟你说,还会问要不要一起走。” “跟着你吃苦的话,我不要跟你一起走。”吴修笑了,陈珈问:“为什么笑,你不觉得我很凉薄吗?” “我喜欢你快乐,跟着我吃苦会让你不快乐。你不快乐,我不喜欢。”交流多了,陈珈才发现吴修的中文确实一般,只会用简单的词语表达感情。很多时候,他的言简意赅,其实是不会表达。 犹豫了很长时间,陈珈说,“我是孤儿。” 吴修反问:“你想问陈思源的事儿?” 陈珈想问六岁那场大火,又怕话一出口,他们就再也无法回去。她顺着吴修的话,道:“说起陈思源,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那三十万是卧底给的钱,卧底是警察。” 陈珈足足楞了十秒才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一个警察在警局内部卧底?” 吴修点头,“他把钱给陈思源有两种可能,陈思源也是卧底,或者陈思源和他要查的人有关系。” “你没有查下去?” “陈思源的身份信息伪造过,她是私生女,不是收养儿童,她和你不一样。” “我们那么像,真的没一点儿关系?” “你们不像,你比她漂亮。至于关系,你们这儿最讲关系,任何人往上追个几代都有亲戚关系,就看你想要什么。你觉得她和你有关系,你们就一定会产生联系,反之亦然。” 不得不说,吴修这番话很有道理,关键还在于她想要什么。陈思源若是孤儿,她们之间很有可能是姐妹。可陈思源是私生女,能够查出父母是谁,这和陈珈不一样。 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陈珈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无论是六岁那年的大火,还是吴修混血的身份,都昭示着她的家乡或许不在这里,她父母也不是这里的人,这样才能解释吴修可以持枪闯入她家。 一声叹息之后,她说:“我曾经幻想过很多很多关于我亲生父母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把我养在孤儿院?陈思源让我看到了一线曙光,听你这么一说,我和她还是不一样。” “你养父母不知晓你的身世?” “有一个人对我很好,他知道我的身世,我很想问他。可他曾经伤害过我,问他这个问他或许会破坏我们的感情,你说我该不该问?” “你说你的养母?我觉得她把你养大非常不容易,你要学会原谅,也许很多问题你不用问,她会选时间告诉你。” 吴修误会了陈珈的意思,以为她所谓的伤害是指陈妈妈赌博输钱,迫使她想办法还债……陈珈没有解释,抬头看了看星空,又扭头看着吴修,刚想说话,吴修再次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干嘛又捂住我的眼睛?” “别说话,该睡觉了。” “你是山上,怎么睡?” “我抱着你,乖乖睡!” 陈珈被迫窝在吴修怀里,温暖的怀抱替她抵御着山上的冷风。不过一会儿,她真的睡着了…… 中秋,白嘉祥大清早就拿了几盒礼物到办公室,让陈珈晚上提着去见白母。 法医陈八卦的跑来问陈珈,“你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要见家长啦?”陈珈瘪瘪嘴,不掩鄙夷的说,“我见过他母亲,势力的要死,妄想叫我认林伟当干爹,简直是有病!” 法医陈捂住耳朵跑开了,领导的私事,不知道最好。不出半分钟,他自语了一句,“如果白队的妈妈是这种人,建议你选二世祖,财富是现成的。” 吴修抬着咖啡从外面进来,随口说道:“陈晨你在啊,闲着没事儿去隔壁核对一下信息,黄婷的家属昨天没来,你打个电话催一下。” 法医陈哀怨的看了一眼吴修,这种中秋节叫家属来移尸的事情他还真干不出来。“吴教授,黄婷的家属昨日打电话了,殡葬公司最近不接活儿,他们节后才能过来……” “那你也不应该闲着!”法医陈被支走了,陈珈蹭到吴修身旁,“你昨夜什么时候把我送回来的,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修笑着打开了手中的平板电脑,指着一个红点说,“白嘉祥身上的追踪器装好了,一会儿过去他家装窃听器。” “搞得那么复杂,他会在家里动手?” 吴修摸摸陈珈的短发,“今天最主要的事情是保证你的安全。”陈珈心虚的垂下眼眸,她注定了要辜负吴修。 五点,白嘉祥开车来接陈珈,带着她在城里绕了半圈。公园中秋花展、广场中秋大促、社区中秋猜灯谜,所有热闹的地方都有警察维护治安。白嘉祥的工作就是巡检,看看工作是否安排到位,有没有治安死角。 六点半,两人到了大学城的一个治安点。白嘉祥将车停在那儿,带着陈珈步行回家。 “我还奇怪为什么你知道这附近有烧烤好吃,原来你家住这儿。” “我妈说话不好听,人却很善良,一会儿要说你什么,你尽量忍耐一下,我们吃完饭就走。” 七点,白嘉祥按响了自家门铃。 白母隔着门,问:“谁啊!” “妈,开门。” “咦!”接着就是一阵毫无意义的寒暄。 白家不远处,吴修懒洋洋地监听着从白家传出的声音。彩虹正在与他聊天,“修,我可以打包准备远行了吗?” 吴修:也许会多一个人。 彩虹:那个女人? 吴修:恩。 彩虹:修,想过要退出吗? 吴修:不知道,也许。 彩虹:那么多年了,你也该忘了她吧! 吴修:…… 彩虹:对不起,不该提的。 吴修:没事! 窃听器里传出炒菜的声音,白母得意的说:“你真有口福,我家祥子做饭的手艺一流,要不是你过来,我都吃不上他的手艺。” 陈珈尴尬的“呵呵”两声。 吴修可以想象陈珈的模样,脸上写满不耐烦,眼睛不老实的四处打转,脑子里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吃掉包里放着的巧克力。 又过二十分钟,听声音是开饭了。 白母让陈珈喝酒,白嘉祥说不用。 白母问他们几点走,白嘉祥说吃完饭就走。 白母不高兴,说中秋要吃月饼,他们难得回家一趟,怎么也得吃点儿月饼再走。白嘉祥给同事打电话,听到治安良好,他跟白母说可以十点再走。 吴修看了看表,八点,距他们离开还有段时间。他伸手往后座拿了个三明治出来,刚咬一口就默默地吐掉。早上买的三明治,一直扔车里,现在居然变味儿了。他用咖啡漱着口,忍不住打字问彩虹:她若跟来,会适应我们的生活吗? 彩虹:你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 吴修:她很聪明,悟性高,胆子又大,我想她会喜欢我们的生活。 彩虹:喜欢和职业是两回事,就我看来,她的性格缺陷太明显。 吴修:也许你是对的。 彩虹:她还年轻,可塑性很高,只要你喜欢就行。 吴修:再说吧! 九点,电视里传出中秋晚会的歌声,白母张罗着切月饼,白嘉祥小声打电话询问各个治安点的情况。 九点半,彩虹给吴修发了一组截图。两个小时内,图片上的红点始终在一个位置没有移动。 吴修给陈珈打了一个电话,“在干嘛?” “看中秋晚会。” “一切都好?” “很好啊,没什么事。” 吴修挂了电话,只见平板电脑上突然多了几个字,彩虹劝他上楼看看。他坐着没动,大约过了五分钟,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他才打开车门朝白家走去。 那是一栋老楼,高七层,没有电梯,白嘉祥家住五楼。他到时,五楼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就看见陈珈一个人坐客厅里发呆。桌上没有饭菜,也没有月饼,电视里发出的喧哗声与冷清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小巧的录音机正播放着白母和白嘉祥的说话声,偶尔还能听到陈珈应答。厨房的案板上放着几样炒糊了的小菜,卧室地板上躺着昏迷不醒的白母。 吴修压着怒火,沉声问:“不给我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都看到了,我配合白嘉祥骗了你。” “他人呢?” “我们一起走入楼道,301待租,他在那儿放了送水工的衣服和水桶。当我按响五楼门铃时,他拎着一个空桶光明正大的从你面前走过。白母开门,我给她打了镇静剂,晚些时候白嘉祥会跟她解释。他知道家里有窃听器,提前录好了对话,我顺着播放。” m。 一百零二、没有结局 吴修仿佛没听陈珈在说什么,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陈珈反问,“你怎么知道我骗你?” 白嘉祥身上有追踪器,他换上送水工的衣服后,陈珈抱着有追踪器的衣服上了五楼,随手扔在沙发上。陈珈不知道,吴修在她身上也放了追踪器。 彩虹随便看了一眼追踪器的位置就判断出室内两人,一个有运动轨迹,一个没有。结合窃听器听到的内容,白嘉祥炒菜做饭招呼客人,有运动轨迹。陈珈坐等吃饭,没有运动轨迹,这很正常。两个小时过去了,那个没有运动轨迹的追踪器始终保持原样,这就不正常了。 吴修考察过白家的地理位置,除了楼道口,白嘉祥并没有其他通道可以离开。他打电话给陈珈,想知其是否安好,怎么也没想到陈珈参与了骗局。面对他不断地质问,这丫头不但不答,还反问是怎么露出破绽的…… 他压抑着脾气,执着的问了第三遍,“他人呢?” 白嘉祥说十点回来,眼见还差六分钟。陈珈不顾吴修的面色已经恐怖到了极致,依旧固执的说,“我不能告诉你。” 吴修真的生气了,他朝陈珈吼道:“你居然放任他去杀人,你怎么能这样,这是犯罪!” 陈珈瑟缩了一下,抿着嘴,倔强的保持着沉默。吴修大概能猜到她配合白嘉祥的原因,一时间真不知拿她怎么办。屋内的气氛跌落到冰点,弥漫在陈珈眼眶的泪水即将滴落时,吴修的电话响了。 挂了电话,他说:“白嘉祥在樱花山谷,他的目标居然是于丽!” 陈珈先是吃惊,觉得彩虹本事好大,居然查找到了白嘉祥行踪。可听吴修那充满惊讶的语气,事情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不禁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法医,队里打电话给我能有什么事?白嘉祥死了。” 白嘉祥死了? 白嘉祥死了! 白嘉祥死了…… 陈珈腿一软就跌倒到一旁的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道:白嘉祥死了,王强案怎么办?他答应给我信息的,怎么就死了呢?不行,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她说着就往大门外冲,吴修伸手把她拽了回来,严肃的说,“教你最后一件事,发生意外时一定要冷静,这样才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他指着白母问:“用了多少剂量?” 陈珈从兜里掏出一支针管,“他给我的,自己看。” 吴修接过针管闻了闻,走到昏迷的白母身边将其弄醒,眼见白母发出呻~吟,慢慢睁开眼睛,吴修抬着她的头部用力一磕,她又昏了过去。 “这是?” “镇静剂加外力,短暂记忆空白加轻微脑震荡,她醒过来的时候不一定记得是你用针扎了她。”听吴修这么说,陈珈顿时醒悟过来,白嘉祥已经死了,没人帮她跟白母解释今晚发生的事儿。依着白母的性子,知道儿子死了,又想起被陈珈用针扎过,她一定会不依不饶的闹很久。 吴修戴上手套在屋里一通翻找,轻松伪造出一个遭遇劫匪的现场,这才带着陈珈驶往樱花山谷。 猎人变成猎物,这期间发生了什么?陈珈想不出也猜不透,她只知原本近在咫尺的王强案,转眼间又没了线索,恶人依旧逍遥自在。一路上,她始终保持着沉默,错误已经发生了,说句“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 于丽家的灯火亮过月光,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这栋别墅正在大宴宾客。陈珈尾随吴修进了案发现场,王局已经到了,李志军正在同他低语。看到吴修出现,王局走了过来,陈珈识趣的站到一边。 别墅里的人不多,于丽坐在沙发上低声啜泣,身旁的女警应该在安慰她。离两人不远的地方,李志军的组员正拿着纸笔同一个身着制服的男警说话,看两人的样子,那男警是在接受调查。 除了这几人,还有白嘉祥的尸体在楼梯一侧仰面跌落。他英俊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若不是脑袋后面那滩血迹,这模样很像是熟睡一般。 陈珈只需一眼就记住了一楼的情形,趁着没人注意,她越过白嘉祥的尸体朝二楼走去。刚走到楼梯拐角,从楼上蜿蜒而下的血迹让她微微有些吃惊。正在勘查的法证想要阻住她上楼,跟在她身后的李志军却摇了摇头。 汪洋死在楼梯口,背部中枪,从二楼现场的凌乱程度可以推测出这儿曾发生过激烈打斗。 陈珈没有继续往前,她扭头拽着李志军不管不顾的朝外走去。走到僻静无人处,问:“怎么回事?” “一个同事想找于丽帮忙,到了别墅后听到屋里有打斗声。顺着声响,他看见白嘉祥正同汪洋打斗……汪洋失手将白嘉祥推下楼梯,同事劝说无果,开枪击毙汪洋。” 陈珈冷笑一声,“你可真会安排,死无对证,往日真是小瞧你了。” 李志军一脸冤枉的说:“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拿到汪洋遗书的那天,专案组案情讨论会,所有同事中,只有你将视线放在我的脖子上。今天也一样,你乍见我的那一刻,依旧把视线放在我脖子上。你想知道我脖子上是否有伤痕,痕迹与于丽脖子上的是不是一样。” “几天前,你跟踪我,发现我来别墅,第一时间看到了汪洋的遗书。你知道遗书是伪造的,并以此让汪洋躲开了白嘉祥。汪洋是侦察兵出身,有能力在暗中跟踪白嘉祥不被发现。” “今日中秋,他看到白嘉祥出现在自家别墅意图伤害于丽,不得不暴露身份与白嘉祥发生了打斗。白嘉祥的身手远甚于汪洋,你的人生怕汪洋被抓,情急之下开枪杀了汪洋。” 陈珈的分析有理有据,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细节经她这么一说全都联系了起来。李志军无力辩驳,半天才吐出两个字,“证据。” “那个意外出现的警察,他说找于丽办事,听到响动上了二楼。汪洋与白嘉祥都不是普通人,什么情况下,能让这人在背后开枪?” 李志军道:“我问过这问题,他解释说,白嘉祥与汪洋打得很凶,于丽在一旁哭泣不已,白嘉祥提醒他照顾于丽,别管他们……直到汪洋失手把白嘉祥推下楼梯,眼见事情不可收拾,为求自保,他在汪洋背后开枪。” “照你这么说,这人不是你安排的,这事儿和你无关?”李志军直视陈珈质疑的眼神,解释道:“我很担心你,前几日也确实跟踪了你。你没猜错,汪洋的遗书最先被我看见,我联系上他,让他想办法找到脱罪的证据。” “相信我,今夜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对于汪洋,我只是提醒他避开白嘉祥,想办法找出白嘉祥陷害他的原因。”说完,他一脸疲惫的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和白嘉祥到底在干嘛?” “除了你,还有谁能安排这么一个神仙局?白嘉祥死了,汪洋也死了,黄婷案告破,受益者是谁?” 李志军叹了口气,“你还是不信我,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白嘉祥和于丽有私,他的皮带扣是反的,一个惯用右手的人怎么会这样系皮带?与其说他和汪洋搏斗,不如说他和于丽那个的时候被汪洋偷袭,由于反击不及,这才导致被身手不如他的汪洋推下楼梯。至于汪洋,只怕他也没料到身后有人,转眼就成了枉死鬼。” “总而言之,于丽知情,却不敢开口。那个帮白嘉祥穿裤子的人是左撇子,整个案发现场被人刻意布置成这样。” 李志军沉默了好一会儿,“白嘉祥也是因为王强案而死?” “林局……”,“林局……”同事的问候声传入陈珈耳中,一旁的李志军说:“林局来了,我先过去。” “等等,”陈珈忽然想通了今夜所有关节,她怎么把林伟给忘了,今夜这个神仙局,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林伟。 “怎么了?”李志军问。 “白嘉祥杀了林月馨,他的死和王强案无关!” 李志军愣了几秒,“难怪会这样,我总算是明白了……你要小心。”陈珈面无表情的从他身旁走过,如果不是他多事,汪洋早就死了,又怎么会成为林伟的棋子?让林伟成为最大的赢家。 只是不明白那么聪明的白嘉祥怎么就算漏了林伟,还是他自信的以为林伟不敢下手? 别墅大厅,林伟主持工作,省厅过来的警察接手了李志军负责的一切。吴修朝王局点点头,带着陈珈离开了现场。 临走前一秒,陈珈回头看了一眼别墅大厅。辉煌的灯光下,她牢牢记住了林伟的模样。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个人杀了白嘉祥,且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由他策划的犯罪,经由白纸黑字一写,大概会是汪洋伏法,白嘉祥牺牲,警队同事见义勇为。 十五的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让陈珈想起白嘉祥说过的话,“……人们赋予法律权利,可这种权利往往掌握在一群蔑视法律的人手中,他们滥用法律,用权利取代法律,把本该弘扬法治的时代变成了一个法律摇摇欲坠的时代。” “还在想案子?”吴修关切的话语惹得陈珈一声苦笑,“没什么好想的。案子被林伟接了,今晚看到的一切不管真假,定是过几日报告上书写的一切。” 月光下,陈珈本该灿若星子的眼眸因为思绪太杂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吴修暗叹一声,说,“我该走了,原本打算带你一起,你的所作所为却让我改变了主意。你没有错,是我分心了,今晚发生的一切本可以避免的。” 陈珈没有说话,整件事儿的走向没人可以预料。吴修喜欢她,没有错;白嘉祥利用她,没有错;她想帮陆宁,没有错;李志军帮她,也没错。所有事情搅合到一起,一步错,步步错。 她不怪吴修,这人帮忙之前就把话说的很清楚。首先,不能撒谎。其次,要会听话。她答应了吴修,可惜都没有做到。 吴修把车停在了离警队不远的地方,说,“要回学校吗?我可以送你过去,明天让人跟校领导打个招呼就行。”陈珈摇摇头,他又问:“还想查王强案?” “想,可要怎么查?但凡和这个案子沾边的人都死了。” “回学校去,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过几天吧,我想送白嘉祥一程,他教会我很多东西。” 车内又陷入了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吴修问:“有什么需要跟我说的吗?” 陈珈静静地盯着吴修,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话到嘴边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我想问的问题,你不想回答。我想让你帮忙的事儿,你不会帮忙。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很多事儿骗了你,我喜欢你这一点是真的。” 吴修看着她欲言又止,临了说了句,“警队不远了,自己走回去吧。我跟学校说,你会在这一个月内回去。”陈珈推开车门就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吴修把口中那句“再见”咽了回去。 这一别,他们不会再见,原本就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m。 一百零三、执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陈珈在宿舍里躲了整整一天。隔着一扇门,她知道整个警队因为白嘉祥的意外成了沸水,从早沸腾到晚,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入夜之后,她忍不住溜去了209宿舍,空空如也的房间昭示着吴修如他所说那样悄悄离开了警队。房间空了,手机号码空了,她的一颗心也跟着空了。看着曾经翻滚过的大床,她很想躺上去狠狠地大哭一场,想归想,眼泪却是一滴都没有。 又过了一天,警队的秩序稍有恢复,李志军的帮手刘白再次受托给她带了点儿东西。巧克力,咖啡、面包、热水,李志军还真是了解她。有了食物,她更不想出门了,又在宿舍里赖了整整两天。 中秋过后第五天,陈珈在半夜里忽然醒来,只觉得寒气逼人,刺入肌骨。已是深秋,气温一日低过一日,她还盖着王强帮买的夏被。抱着薄被,她突然放声大哭,生命的无常与无力随着哭声宣泄而出。 逃避了很多天的人,终于在隔天清晨去了食堂。她的步伐有些虚浮,红肿的双眼惹来无数视线,同情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来这儿一个多月了,她没结交过朋友,也没在哪个部门待很长时间,她的存在就像飘荡在警队的一抹游魂。人人能看见,却都不愿主动接近。 “师傅,一碗小米粥。” “和她一样,外加两个馒头,刷我的卡。” 陈珈看着身旁的法医陈笑笑,“昨晚值班?那么早?” “恩,双节,留在办公室待命。你呢,好几天没见,还以为你和吴教授一起走了。”突然听人提起吴修,陈珈感到胸口像被凿子凿了一下,好容易包装出的坚强瞬间碎成了渣。 “我在宿舍,不知道吴教授什么时候走的。”法医陈仿佛才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后知后觉的说,“白队的事儿太意外了,你别难过……” “我这些天都在宿舍,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法医陈左右看了看,低声说,“知道吗,汪洋和白队都是林局的人,出了这种事,林局比谁都恼火。案子由他亲自侦办,估计他想大事化小,可惜汪洋还背着黄婷案,也亏得他死了,他若不死,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听法医陈这么一说,陈珈纳闷了,一个刚转正的法医怎么知道那么多内幕?又怎么会说出幸亏汪洋死了,若他不死还会牵扯出其他事……如果警队里的人都是法医陈这种想法,林伟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她问:“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内幕,难不成汪洋的娱乐产所和林局有关?”法医陈伸长身体,压低声音,“黄婷案原本归二世祖他们办,这次出事儿,最先到现场的也是二世祖的人。林局把案子接过去,二世祖心里肯定不舒服。汪洋和林局的关系就是他们专案组的组员说的,林局在汪洋的场子里有干股。” 二世祖是法医陈给李志军的绰号,汪洋和林局的关系应该是李志军故意让人传的。汪洋的事儿,李志军肯定窝火,平白无故被人算计了…… “忘跟你说了,白队一走,二世祖成了副总队长,队里他说了算,你要小心一点儿。”陈珈疲惫的点点头,她能舒舒服服地躲在宿舍那么多天,李志军功不可没。这人韬光养晦了那么长时间,别说一个队长,给他当局长,他也能干好。 眼睛肿的实在难看,陈珈吃过东西就跑去宿舍隔壁洗了个冷水澡。冰凉的水流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回到宿舍之后,她紧紧抓着王强帮忙买的夏被,再一次坚定了要帮王强翻案的信心。 二个小时后,她出现在罗祎工作的健身房。罗祎刚换好衣服,见她过来就说:“你是我见过最懒的徒弟,那么长时间才来一次。” “把东西给我。” “什么意思?” “你曾让我记牢课表,说总有一天我会找来,这话不会毫无意义。我来了,东西给我。” 罗祎看了看她的打扮,“前台那儿拿钥匙,换好衣服过来。”陈珈站了一会儿,非常不情愿的听从了罗祎的安排。换好衣服,罗祎带她到小教室,扔副拳套给她就开打。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苦于缺少系统培训和练习,陈珈侥幸避开了几招,余下时间被罗祎揍得那叫一个惨!身上就不提了,一张脸被揍得好似调色盘一般。眼眶青了,嘴角肿了,鼻子出血那一刻,罗祎终于停了下来。他伸手拉过陈珈,附耳说道:“小白用命换来的东西,你给我用好了,否则揍死你。” 陈珈疼的无话可说,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揍成这样,身体上的疼痛与心理上的痛苦一同蔓延至四肢百骸。 罗祎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冰袋,他把冰袋扔给陈珈,“自己敷,四十八小时后热敷。”陈珈含着泪把冰袋压在了脸上,他又问:“你怎么知道小白有东西放在我这儿?” “8月5号晚,樱花山谷死了一个人,白嘉祥是疑犯。同一天,我在健身房遇见他,帮他做了不在场证明。假如那天我没有出现,帮他做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你,杂物间的实心吊球是你安排的,那里没有监控,白嘉祥在与不在都是你说了算。” 罗祎没有否认,他和白嘉祥的关系远比他们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只见他从小教室的角落中拿出一个印有他们健身房标识的袋子,“小白的东西,你带走吧。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干这行?” 陈珈仰着青红交错的小脸,轻声问:“什么时候系统的教我搏击,回去之后我要怎么锻炼?” “健身房课表你记得,我有课的时候过来就行。日常锻炼从体能开始,每天慢跑十公里,先坚持一个月。”说到这儿,罗祎顿了一下,“看你年纪不比我女儿大,真要学搏击?我教会你越多,你面临的危险越大。” 陈珈看着健身房里锻炼的人群,轻声说,“有些事儿,总得有人去做。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宁愿是我。”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她是孤儿,无父无母,身边没有像王强陆宁那样儿的人,她若死了,也就死了! 返回警队的路上,陈珈没有坐地铁。感谢白嘉祥,他留下的健身包里居然有枪。陈珈看到那一瞬,心跳都慢了半拍,恢复节奏之后,她觉得有些好笑,有枪又怎么样,不也照样儿死得毫无尊严。 李志军的电话终于来了,让她下班之后去办公室一趟。她没上班,何来下班一说,在网吧混了几个小时后,她慢吞吞的朝李志军办公室走去。 白嘉祥没死之前,李志军和组员共用一间办公室。白嘉祥死了之后,李志军没有急着搬办公室,依旧在老地方办公。陈珈到时,他在打电话。瞧那势头,这通电话一时半会儿挂不了。 陈珈自然地走到他桌前,伸手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小声问:“密码?”他捂住听筒,小声回答,“你生日。”陈珈瞪了他一眼,记得他曾说过,陈思源是孤儿,希望他的生日也是陈思源的生日。 她输入密码,打开备忘录,将几十个人名输入备忘录,随后把手机放回了原位。 李志军终于挂断了电话,看着脸上带伤的陈珈,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办公室里仅剩的一个同事识趣的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 他把自己的水杯推到陈珈面前,“他死得太突然了,一堆事情全部推到我这儿,忙了好些天才把积压的事儿弄完。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陈珈没碰那杯水,抱着手反问:“从犯罪动机来说,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你,这件事不该你跟我解释一下?” 李志军重新拿杯子帮陈珈倒了杯水,“还没有结案,情况和那晚我跟你说的差不多。中秋当晚,于丽本该回娘家过节,怎料汪洋突然回来并控制了她的人生自由,让她想办法筹款供其逃跑。于丽假意答应汪洋的诉求,暗中向白嘉祥求救,赶来救援的白嘉祥与汪洋发生打斗……后来发生的事儿同那晚我说的一样。” 陈珈问:“于丽脖子上的伤是汪洋弄的?”李志军点点头,“于丽是这么说的。” “黄婷案怎么办?汪洋的遗书怎么解释?一个写了遗书的人干嘛回来,又为什么要拿钱逃命?” 李志军耸耸肩,“死人不会回答,现有证据证明他杀了黄婷,动机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至于那份遗书,白嘉祥死了,你要站出来承认遗书是你写的吗?” 陈珈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比谁都清楚汪洋是冤枉的,可当白嘉祥提出要栽赃汪洋时,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那一天,陆宁突如其来的死亡对她造成了巨大冲击。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为了破案,她不介意牺牲其他人,比如汪洋。 想想都滑稽,她曾无比痛恨李志军冤枉王强的行为,如今一比,她的行为更为恶劣。李志军冤枉一个死人,她却把谋杀罪栽赃给活人,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她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m。 一百零四、护官符 办公室里很安静,李志军一脸疲惫的看着陈珈。因为在乎,他对陈珈可是费尽了心力,坦诚不设防的告诉她很多东西,也不知此举能否赢得她的信任。 陈珈放任思绪飘忽了很长时间,若不是李志军提醒,她根本没意识到白嘉祥对她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难怪吴修走得那么决绝,利用人性弱点为恶,这种做法肯定为他所不齿。 这样想着,她端起杯子,企图从热水中汲取一点点温暖来安慰心中的惶恐。她问:“汪洋背黑锅,白嘉祥是英雄,于丽依旧活得逍遥自在,这就是中秋一案的最终结果?”李志军点点头,“目前看来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是怎么说服汪洋逃走的?他如果不逃,直接来警队寻求庇护,黄婷案又怎么能栽赃到他身上?” 李志军长叹一声,“你不了解汪洋,他家很穷,参军就为了解决温饱。搭上林伟之后,他一个人养活了半个村的老乡。黄婷案发,他只是看似镇静,内心应该惶恐了很长时间。接到我的电话,他甚至没看遗书就相信有人要害他,根本不用我安排,他自己选择了逃亡。为了不让他跑太远,我还给了他一笔钱……” “谢谢你。” 陈珈是个聪明人,李志军出钱让汪洋逃命,一是为了找出证据指证白嘉祥。还有就是为了陈珈,一旦白嘉祥出事,他绝不会让陈珈受到牵连。到了那时,汪洋的口供至关重要。走一步,想三步,这是李志军的做事风格。 眼见陈珈领情,李志军趁机撒娇,道:“汪洋死了,我那笔钱也不知道便宜了谁。你总得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我吧?”看着他发青的眼底,陈珈猜想要他忙碌的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她问:“王强配枪的事儿,再也没人跟你提起?”如果把提问比作子弹,她的提问直接命中心脏。 李志军哭丧着脸,毫无保留的说,“家里原定于青溪的中秋晚会我没去,只有很少人知道,李家已经分家了……中秋案发后两天,我桌上放了个盒子,里面有把仿真手枪,还有一张恭贺我升官的白纸。同一天,局里开会,林伟推荐我接任白嘉祥的职位。” 仿真枪是威胁,白纸条是拉拢,陈珈知道李志军会选择什么。林伟没有李志军偷放王强配枪的实证,亦如李志军没有林伟策划安排中秋一案的实证。他们的斗争早已从黑白分明的罪与非罪演变成混沌的政治斗争。 她说,“这样挺好,我原本不敢相信林伟会和月牙湖制贩~毒集团有关,以为白嘉祥针对他只是因为林月馨一案。你的事情让我确定,林伟肯定是那些人的保护伞之一,这也解释了汪洋的奇怪反应。” 李志军用沉默认可了陈珈的分析。他拿起手机翻出陈珈输入在他备忘录上的那串人名,问:“这些名字是白嘉祥给你的?” “给我这些人的资料。” 五分钟后,刘白出现了。李志军介绍说,“刘白,挚友兼下属,我不方便的时候,你有事可以找他。” 刘白的记性明显不如陈李二人,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记牢备忘录上的名字。得知李志军要这些人的资料,他只说了两个字,“稍等。” 中秋一过,天黑得很快,原本还有点儿光亮的室内像被蒙上了一层黑纱。刘白离开时顺手开了灯,白晃晃的日光灯下,陈珈脸上的伤痕愈发明显。李志军拉开抽屉扔了支药膏在桌上,“我知道你嫌弃我,自己拿回去擦。” 陈珈想笑,又怕笑容会扯到嘴角的伤口。这人真是小心眼,只不过拒绝用他的水杯,就自行脑补出嫌弃一说。在他的世界里,两人既然有过亲吻,偶尔共用一下杯子肯定是件很正常的事。 她接过药膏,再一次说了句,“谢谢!” 李志军真是陈珈以为的那种小心眼?一个水杯,一支药膏,他用小细节试探出陈珈的真实心意,只听他问:“小范跳楼那日,你当着众人的面儿打我是为了在吴修面前演戏吧?”事已至此,陈珈决定实话实说,“白嘉祥不止杀了林月馨,124案件中的受害者王蒙蒙也是他杀的,吴修为此而来。” “白嘉祥知道吴修的来意,也知道我的身份,他试图利用我迷惑吴修。打你是他的主意,顾秀芳是也他喊来的,为了拿到帮王强洗冤的证据,我只能听从他的安排演戏。”话一说开,李志军彻底明白了陈珈这段时间的反复无常,他问:“吴修喜欢你,你利用我让他嫉妒。一旦他的情绪被你左右,白嘉祥就能找到机会杀死于丽?” 陈珈点点头,事情就那么简单。 李志军又问:“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吗?这是你拒绝我的原因?”陈珈不想谈这事儿,她岔开话题,说,“吴修离开云州了。” “是啊,他走了。我能帮你上药吗?”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不改初衷,还是喜欢陈珈。只可惜她摇摇头,回答说,“我们不合适。” 二十分钟后,刘白送了一叠资料过来。陈珈顺着翻了一遍,顿时明白李志军在警队那么多年把时间和精力花到了什么地方。刘白送来的资料好比云州官场的“护官符”,什么人,什么职位,性格,能力,关系网,一份资料写得清清楚楚。她随便翻了翻就把资料递给李志军,“你认为这些人里面,哪些人是月牙湖制贩~毒集团的保护伞?” 李志军看得很细,差不多十点才看完,期间扔了条巧克力给陈珈,自己胡乱吃了几块饼干。刑警就这样,吃饭规律只是一个梦想。陈珈给了他二十多个名字,他抽出十二个人的资料给陈珈,余下的放到了碎纸机上。 “你确定那些人没有问题?”李志军点点头,“确定。” 熬了一整天,陈珈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白嘉祥包里有个硬盘,里面存储了这些年他收集到的所有和月牙湖制贩~毒集团有关的信息。其中有份政府官员的涉案名单,陈珈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和资料。见到李志军时,她写了一份名单在其手机上,名单里除了白嘉祥确定的那些个涉案人员,还有几个人是她故意放进去的。 吴修走了,白嘉祥死了,李志军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的助力。可惜她不信任李志军,哪怕手上握有白嘉祥收集的所有资料,她却只敢给出部分,并擅自添加了几个人名,以此考验李志军。 结果很理想,李志军并不藏私,非常认真的从名单里筛选出他认为会涉案的官员。他给出这十二个人,居然和白嘉祥查到的一模一样。 陈珈握紧那十二个人的资料,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李志军疲倦的靠在椅背上,沉声问:“是不是想说王强案?”陈珈点点头,解释说:“我知道自己没本事扳倒月牙湖制贩~毒集团,也不会让你涉险去办这个案子。我只想替王强翻案,不让他顶着匪警的罪名下葬。小范死了,省厅那边只要给点儿压力就会对案子重新定性,你帮帮我好吗?” 陈珈的想法很简单,只求帮王强翻案,其他一律不管。她没有涉足官场,不知道官场的各种弯弯绕,天真一点很正常。 李志军深谙官场,知道王强案只是一个引子,一旦这个案子没按对方的预期结案,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绝对超乎陈珈的想象。犹豫很长时间后,他朝陈珈点点头,“我会尽力帮你。” 陈珈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慎重地交给李志军,“我从法医陈那儿听到了很多关于林伟的事情,这是你让人散播的吧?这份资料你拿着,其内容足够让王强案获得一个公平公正的处理结果。” 李志军抽出资料开始翻看,先前找出来的十二个涉案官员人均一份,资料囊括了这些官员近年来所有违法违纪的行为。公款吃喝,行贿受贿、滥用职权、包养情妇。每一项罪名后面都不缺证据,有照片、银行往来账目、手机通讯记录、甚至还有个别官员的秘密账本…… “呼……”李志军长吁一口气,摇着头说,“难怪林伟那么忌惮他,出手就没留下余地。就他搞到的这些材料,完全可以在云州官场掀起一阵风浪。老实说,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警察,当然,也是最优秀的罪犯。如果吴修不出现,他和林伟指不定谁输谁赢。” 陈珈没有那么多感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亲历过太多死亡现场,十多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于世。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她对死亡的认知已从最初的震惊到了一种悲凉的麻木。 “你忙,我回去了。” 李志军踌躇了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警队?” “可以的话,我想看到王强以警察的身份光荣下葬,他母亲能得到属于他的那份抚恤金。”李志军承诺说,“我尽力。”听了他的话,陈珈很想把包里那份和林伟有关的资料拿出来。她知道这份资料可以帮李志军解决一些问题,“我这……” “你要……” 两人同时开口,李志军示意陈珈先说,她捏了捏包里的资料,“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你说吧,你要说什么?” 李志军拿起桌上的药膏,“宿舍里没镜子,我帮你上药吧,脖子上的勒伤可不容易好!” m。 一百零五、实名检举 陈珈穿着运动衣,为了遮住脖子上的伤痕,运动衣的拉链被拉到了最高。看着手拿药膏的李志军,她拉开拉链,低声说,“谢谢。” 李志军没有动手涂抹药膏,他被陈珈脖子上的伤痕惊呆了。 陈珈知道脖子上的勒痕不好看,白嘉祥分两次勒住她的脖子,每一次都想将她杀死,那种疼痛和濒死感至今还心有余悸。她故作轻松的说,“光看不动手,你用眼睛上药吗?” 李志军轻轻地从她那青肿不堪的勒痕上抚过,“不疼吗?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相比于丽脖子上的勒痕,陈珈的绝对能够致命。 “感谢陆宁,她被割喉的事儿打断了白嘉祥。” “对不起,小范那事儿我真不知会演变成最后这样。” 陈珈没有说话,该死的,不该死的,全死了。整件事没有谁对不起谁,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群蔑视法律,把权利凌驾于律法之上的人。 清凉的药膏被李志军缓缓地涂抹在陈珈颈部,看着他的认真的样子,陈珈想起了吴修。 那人看见勒痕时,她的整个颈部要比现在还恐怖。那人随意地抬着她的下颌牵动脖颈左右转转,低声说了句,“没死算你幸运。”也是奇怪,在那人面前她从不把颈部的勒痕当回事儿,也许是那人身上的伤痕太多,见识过那些不会消退的痕迹,她这种伤真没必要大惊小怪! “嘶……”李志军把指腹放在她眉骨时,那儿的淤伤让她疼出了声。“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自己跑去健身房找打。” “以后让教练别打脸,这都成调色盘了。” 陈珈点点头,“这次没经验,下次不会了。”擦完药膏,李志军再没有留下陈珈的借口,他说,“早点儿休息,要走那天最好跟我打个招呼。不管你去哪,我的号码不会变,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九月授衣,十月获稻,眨眨眼就过了七天,陈珈耐心等待着王强案结案。操场,健身房,法医办公室,七天时间,她只在这三个地方出现。 周末,罗祎特忙,她没去健身房,晃晃悠悠去了法医办公室。那儿又来了几个实习生,陈晨俨然一副老人的派头。 他热情的跟陈珈打招呼,“来啦,昨夜送了具外焦里嫩的过来,要不要帮忙?” 陈珈熟练地换好衣服,问:“什么情况?” “在家里开煤气自杀,不但把自己家搞没了,还连累楼上楼下都遭殃。” 陈珈牵牵嘴角,“队里最近有什么新闻?” “于丽回来工作了,算不算新闻?” 陈珈微微皱眉,又问:“建设路医院的案子都快两月了,有进展吗?”法医陈重复了一遍:建设路医院?她提示,“王强那案子。” “这案子啊!”法医陈压低声音,“小范不是才出事儿嘛。这案子蹊跷,能传到我这儿的估计都是旧闻,最新消息你得去问二世祖。” 陈珈冷哼一声,催促道:“快点动刀,这里就你最磨蹭。” “小姐,外焦里嫩,下刀得瞅准了。尸检是很严肃的工作,慢工出细活。” “严肃?你还口口声声的外焦里嫩?” “昨儿拉来的时候,刚一打开,那股肉香味儿……”法医陈说得眉飞色舞,陈珈的心思早已飘远。 前不久,省公安机关部署开展“雷霆扫毒一年攻坚、禁毒严打三年整治”的人民战争,对省内出名的某制毒村启动了“雷霆扫毒行动”。 报道称,为了保证行动成功,省公安厅决定采取异地用警、协调武警、边防和周边四个城市的警力共3000余人,组成109个抓捕小组,启动警用直升机、边防快艇,配备防暴犬等,针对某制毒村18个制贩毒团伙展开集中清剿收网行动。 行动很成功,缴获毒~品以吨计算,抓获网络成员一百多名,以及村目标人物和制~毒权威人物。 陈珈把报道仔仔细细的看了很多遍,越看越心惊。村早在九十年代就因制贩~毒被重兵入村围剿,警方曾遭到当地犯罪分子的恶意围攻和暴力抗法。那次之后,村被国家禁毒委列为涉毒重点整治地区。 九十年代至今,整整过了二十年,村在制贩~毒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全国查缉涉毒案件,村所占比例实在太高,这才让当地政府下定决心彻底整治。 月牙湖制贩~毒集团的规模不比村,陈珈很担心警方和政府会对此不闻不问。又或者像吴修所说,月牙湖制贩~毒集团有境外势力参与,警方一直不动,不是不想,而是在设局抓住境外毒枭,不让其在别的城市复制出一个同月牙湖一样的地方。 陈珈不是警察,无组织,无纪律,思考问题没有大局观,看到报道这么说,就觉得警方侦办这类案件实在太耗时。担心时间太久,王强的母亲等不到王强重获清白的那一天。 她问:“云州市纪委在哪儿?” 法医陈头也不抬的问:“你要干嘛?” “实名举报林伟生活作风不正,滥用职权,收受贿赂。” “纪委在市政府隔壁,今天周末,建议你直接发邮件或者寄信。” “知道了,走了!”直到陈珈走远,法医陈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林伟是谁,不禁自语: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会和白队来真的吧! 陈珈把手中有关林伟违法违纪的一系列证据寄给了纪委。之后四天,她和以往一样,早上坚持慢跑十公里,中午去健身房找罗祎挨打。 周四傍晚,她回警队的路上接到了李志军的电话,紧接着就被刘白开车载到李志军位于山顶的别墅。第二次到这个地方,她非常不爽的问:“有什么事儿不能电话里说,你非得让我过来?” 李志军的气色比上次见面还要差,下颌处竟隐约可见没有刮干净的胡须,“为什么不能信任我一次?要知道王强的案子刚刚运作了有点眉目,你干嘛去检举林伟,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其他人。你看,资料寄出去没几天你就知道林伟被我检举揭发,这不是官官相护是什么?”眼见李志军依旧黑着脸,她放低姿态解释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帮忙,可是村的相关的报道却让我看清了月牙湖制贩~毒案件的复杂程度。要侦破这种大案,仅靠你远远不行,我和王强的母亲也没有时间去等待警方迟来的真相。” 李志军拿陈珈没辙了,说她不懂吧,她非常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可她就不愿意按规矩办事,搞事时从来不想如何收场。想到要替她收拾残局,李志军真觉得心力憔悴。 他问:“你做这些值得吗?一口一个王强的母亲,他母亲根本不认识你,你所做的一切他母亲也不知道。” 陈珈不愿解释她和王强之间的纠葛,如果不是她,王强不会看到夹墙后面那笔钱。如果不是她,王强出警那天不会带上小范。王强案早已成了她的梦魇,让她时时梦见陆宁,梦见陆宁死前都不忘用唇语说要帮王强翻案。 “我知道麻烦你了,以后的事我自己来。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我觉得值得就行。” 李志军修炼多年的好脾气彻底被磨光了,他把手边的平板扔到陈珈面前,“看看,这都是什么?警队里人手一份,你真以为顶着陈思源的身份就能万事大吉吗?” 厚实的地毯挽救了平板电脑被摔碎的命运,陈珈随便一瞥就被电脑上现存的画面给惊呆了。堪比《五十度灰》的电影画面出现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身上,照片的尺度甚至比电影还大,直叫人看的瞠目结舌。 陈珈整整愣了一分钟,抬起头无辜的看着李志军,半晌挤出四个字,“这不是我。” 李志军打开图片那一瞬也以为是陈珈,照片里的人和她实在太像。冷静之后,他仔细研究了一下照片里的人,她与陈珈只是乍看很像,熟悉陈珈的人只要多看几眼就会发现两者的区别。 照片里,那女人背部有颗红痣,陈珈背部很干净。那女人没有陈珈高,两人的臀部和胸型也不一样。 问题出现了,这些区别只有熟悉陈珈的人才知道。多数人看来,照片里那女人就是陈珈。 “我知道这人不是你,别人知道吗?” 陈珈被吓呆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她问:“你说这些照片警队里人人都有?” “恩。” “这对我会有什么影响?难不成因为几张照片,纪委就要否定我提交的检举材料?” 李志军彻底崩溃了,“你想过回去之后要面对什么吗?想过队里的人会怎么看你吗?” “又不是我。” “别人看到的就是你,他们心中你就是照片上那个人,被捆绑,被奴役,喜欢……” “那又怎么样?因为害怕别人的眼光,我就活该躲在这里,放任林伟逍遥法外?” “这只是对方的一个警告,他们手里或许还有更不堪的东西,你真决定要顶着陈思源的名字接受这一切?如果对方还有证据证明陈思源有罪,你也替她去服刑?” 陈珈张口结舌的看着李志军,搞了半天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不管她是谁,一旦顶着陈思源的名字生活,她就是陈思源,要为陈思源的所有行为负责。 “你说该怎么办?” “忘了陈思源,回归你自己的生活,把王强的案子交给我。” 李志军的提议能够解决陈珈目前所面临的一切。见其开始思考,他补充道:“愿意的话,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对你的心意始终未变。” m。 一百零六、孤独 风吹山岚,林涛阵阵,云海翻腾,建在山顶的别墅好似让人住在了云间,不难想象那种睁开眼就能领略绝美自然风光的惬意与雅致。 陈珈喜欢这种生活,很想脱掉鞋子跃入泳池,在月光下游水嬉戏。若是玩累了,她就爬上阁楼,躺在舒适的大床上,透过玻璃屋顶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几秒之后,她摇头甩掉脑中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轻声说,“如果陈思源消失了,针对林伟的实名举报自然也就消失了。一旦对方有证据证明陈思源死亡或者被冒充,由她经手的案子全部都要重新审查。” “你说的我都知道,也知道很多罪犯会因为这个理由逃脱法律的制裁。那又怎么样,你不是陈思源,这是事实,警队必须纠正这个错误,哪怕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饿了,”答非所问,陈珈一贯风格。 “这里只有速冻食品,披萨,饺子,意大利面,你要吃什么?” “意大利面。” 烧水,下面、沥干、放橄榄油搅拌、倒入肉酱罐头,装盘,撒上适量奶酪,李志军很快就做好了两份面。 陈珈闻了闻香味,拿着叉子就说,“看起来好好吃,开动!” 李志军解开围腰,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朝陈珈那儿一看,惊讶的发现她已经快要吃完了!他把自己这盘往前推了推,“还要吗?” “恩,”陈珈毫不客气的扒走一半。最近为了省钱,她一天只吃两顿,每天下午这个时候最饿。吃饱之后,她擦了擦嘴,看着窗外的天色小声问:“我可以去那个房间看会儿星星吗?” “当然。” 陈珈蹬了鞋就朝阁楼跑去,满心欢喜的躺在大床上,透过玻璃天花板望向漆黑的夜空。李志军慢悠悠的走上来,倚在门边看着她,问:“你还是要回警队?” “恩。” “我留不住你,这里的一切也留不住你?” “恩。” 李志军叹了口气,“让让,我也要躺会儿。”他说着就平躺在陈珈身侧,学她一样看着夜空发呆。“最早的图纸上,这儿是一个露台,我不需要露台,装修公司建议我改成花房。不知道为什么,我改成了阁楼,尽管只能放一张床,我却希望有天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躺在上面看星星……” 陈珈岔开话题,遗憾地说,“天色还早,也不知星星什么时候出来。” “深秋,在这儿可以看到仙后座。” “我喜欢北落师门。” “一颗孤独的星星,和你一样。”陈珈侧头看着李志军,有些惊讶于他居然知道北落师门。视线交织时,她说,“差点忘了,你是学霸。” “你知道的挺多,谁说的?白嘉祥?他还说了什么?” “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他挺佩服你,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重头开始。” “你怎么看我?” 陈珈轻笑一声,“名字好俗,干嘛不叫建党!” 李志军也笑了,“你叫什么?” “陈思源,这名字挺好,饮水思源。” “你真要顶着她的名字面对一切?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们为什么那么像?”陈珈从床上坐了起来,认真地说,“不要去查陈思源,也不要管我的事儿,干好你的工作,好不好?” “我担心你?” “放心,陈思源真要有罪,我认了。如果没有,我就是陈思源。” 陈珈的坚持让李志军颇为无奈,他指着离北落师门有点儿距离的一颗星星说,“那是土司空,两颗星虽不在一起,但可以遥相辉映。” 临走那一刻,陈珈再次提醒道:“答应我,别查陈思源。” 李志军点头应了,陈珈反复提醒的样子和当时劝说他别在青溪开发项目的样子非常相似。想到陈思源的那些照片,他揉了揉脑袋,陈思源的秘密或许比月牙湖案还要复杂。他思考的,陈珈早已想到,甚至想得更多更远。 吴修曾说过,陈思源也许是卧底。陈珈听后不以为意,陈思源已经死了,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看到陈思源的那种照片,她非常的震惊,无法把一个警校毕业生和照片里女人联系到一起,更想不到林伟会拿这些照片做文章。 她考虑过李志军的提议,忘记陈思源,做回自己。可她不甘心,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话,那个声音让她听从直觉,相信陈思源是卧底。如果直觉对了,陈思源真是卧底,那么陈思源接触的案子绝不比月牙湖案简单。 想到这个她就开心,林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儿也料不到真的陈思源已死,警队这个是假冒的。他找到几张照片就想让“陈思源”退缩,真的陈思源或许会,陈珈却不会。她不但不退,还想逼林伟主动去挖更多和陈思源有关的资料。她相信陈思源卧底的案子绝不简单,能让其闭嘴的人,肯定也能让林伟闭嘴。 离警队还有段距离,刘白让陈珈下车。陈珈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年轻的小伙红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李志军的担忧果然有道理,没人知道她不是陈思源,所有人都把照片里那个人当成是她,看见她就自然会想起照片上堪比限制级电影的画面。 刘白这种反应还算好的,若是遇见警队里某些个油滑的老警察,那些人恨不得用眼睛剥了她的衣服,又或者无论她穿了什么,那些人都只能想到陈思源的照片。 踏入警队那一刻,她抬头挺胸,想用过姿势表达自己的无谓。一路走来,从值班室到宿舍区,所有看见她的人都行注目礼,那感觉非常难以形容。明知照片里那人不是自己,她却做不到坦然面对别人审视的目光。回到宿舍时,她的腰弯了,背驼了,坚定的脚步是那么的虚浮。 第二早,她和往常一样去操场上跑步。一个酷爱锻炼的同事朝她点点头,让她有些受宠若惊。跑到第二圈时,那同事被其他人拉到一旁看手机。再次相遇,那同事用一种很难形容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即远远跑开。先前的善意只因为出外勤太忙,尚且不知道警队里悄悄卷起一阵私密照风暴。 十公里跑完,陈珈深呼吸数次之后,勇敢的走入食堂。她的出现让嘈杂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五秒,负责的售菜的师傅们茫然四顾,好奇吃饭的人怎么都不说话了。 当天下午,罗祎被陈珈揍了一拳。他一点儿也没被打者的自觉,冲着陈珈哈哈大笑,夸奖她速度还行,就是力道不够,打人和挠痒痒一样。 半个月刻苦练习,陈珈从一个只会闪避的初学者,变成了可以还击的业余爱好者。她的进步明显高于罗祎的预期,罗祎教学的态度随着她的进步也越来越认真。陈珈悟性好,记忆力超强,欠缺的只是强健的体魄和实战经验,这两者短期内没办法提高,只能通过长时间的训练来改变。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除了某些个令人生厌的目光外,陈思源的照片事件还在发酵之中,并未对陈珈造成实质的影响。又过一天,照片事件显然已经传开。食堂里胖乎乎的厨师给了陈珈满满一勺菜,并冲着她眨眨眼,那表情似乎在说,身材不错,我很满意…… 不难想象,有很多同厨师一样的人都把陈珈当成了午夜意~淫的女主角。 两天后的清晨,白嘉祥的母亲出现在警队门口,用雪花一样的传单把陈思源照片事件炒到了全新高度。她的行为撕破了警队领导试图将此事默默过渡的心理,把一件本该在桌下解决的事情,放到了桌上。凑热闹从不嫌人少的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种事件,舆论一下就把警队逼到了风口浪尖。 陈珈像旁观者一样关注着事态的发展,按理来说,陈思源的私密照片被曝光,她才是受害者。可惜舆论导向不是这样的,无数人瞬间占据了道德高点,一致认为警察不该照这种照片,照这种照片的警察绝对是有问题的警察。 奇了怪了,这种照片最多说明陈思源私生活有问题,这和她是不是好警察一点必然联系都没有,感觉喜好这个的都不是正常人一般! 社会的包容性去了哪里?还是说,这种事只能一辈子藏在阴暗的角落,不能见光? 同一天下午,王局把陈珈喊到办公室。客套几句之后,委婉的告诉她,庙小佛大,请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陈思源是实习生,实习不过被踢走很正常。陈珈只是好奇王局对眼下这个局面的态度,不提不说,不闻不问。陈思源的艳照与林伟被实名举报,他好像都不知道似地。 301宿舍,于丽让人把陈珈的衣物铺盖全都扔到了门口。陈珈刚上楼就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示。 “让你住这儿就是破例。听说你要走了,新人等着入住,我让人帮你把东西搬出来,你不介意吧!” 陈珈不爱收拾房间,原本就散放的东西被于丽这么一搞,全都乱七八糟像小山包一样堆在宿舍门口的地上。像是故意的一般,她昨日换下的内衣就这么明晃晃的放在最上面,饶是陈珈脸皮厚,这一刻还是有那么点儿尴尬。 她没理于丽,下意识的想要给李志军打电话。刚拿出手机,于丽一脸讥讽的问:“想找男人帮忙啊?我听说某人因为和你关系太近,已经被停职了,最近都不在队里。” 陈珈实在不懂于丽,一个差点儿被白嘉祥杀死的女人,不该好好地待在家里庆幸劫后余生,干嘛跑出来搞那么多事儿?她问:“脖子不痛了吗?” 于丽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以为他要杀我?是不是以为我会和林月馨一样?你真傻得可怜,他想要杀我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我脖子上的伤痕,不过是他的情趣而已。对于这个,你不是很熟悉吗?” 陈珈有些佩服白嘉祥了,他是怎么说服于丽把皮带勒紧脖子当成情趣的! m。 一百零七、韧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珈与于丽就是这种情况。眼见于丽根本没意识到白嘉祥的危险,陈珈也不愿多说死者不是,蹲下身体开始整理衣物。 打扫宿舍的保洁大婶提着桶出来说,“于主任,打扫干净了。”于丽看都不看,“重新打水拖地,这地看着就脏。”保洁大婶一言不发的提着桶去隔壁打水,刚走过来就被于丽推搡了一下,大半桶水洒向陈珈和她的衣物。 陈珈机灵的避开了,衣物不可避免的淋湿一半。 于丽假惺惺的说,“天啊,这可怎么办?瞧着可都是名牌,不过不怕,反正有人给你买。” 陈珈看着湿透了的衣服,从未感到如此无助,也不知该拿于丽这种恶心至极的人怎么办?打她一顿?想必有无数人会站出来替她鸣不平,只要林伟不倒,她就有嚣张的本钱。 没了吴修,没了白嘉祥,没了李志军,陈珈只是一个小人物。养母和妹妹需要她照顾,卡里只剩下新学期的学费,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那股想要为王强鸣冤的劲头。湿哒哒的衣服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着急的把干衣服先塞进衣箱。 于丽凑近她的耳边低语说,“想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儿吗?别以为他喜欢你,那些照片都是他给我的,你能满足他的,我也可以!” 陈珈觉得脑子不够用,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于丽的意思。那些照片是白嘉祥给于丽的,让她以为陈珈和白嘉祥都有特殊爱好,中秋那夜,于丽真的以为白嘉祥只是和她开玩笑。 一直以为,她都讨厌陈珈,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爱上了白嘉祥,并以为白嘉祥也喜欢她。白嘉祥死后,她恨陈珈,于是把白嘉祥给她的照片发给了警队所有同事,想以此报复陈珈。白母手中的照片肯定也是她给的,她要让陈珈身败名裂,让陈珈灰溜溜的离开警队…… 于丽很满意陈珈那一脸呆滞的模样,继续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林月馨和他订婚的时候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林月馨害怕林伟,把这事儿告诉他母亲,那个该死的老太婆以为掌握了林伟的把柄,竟然逼着他娶林月馨。你说,林月馨这样的女人该不该死?” 这消息太劲爆了,陈珈非常想知道林月馨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又为什么会害怕林伟知道。那么八卦的事儿,于丽显然不会让她失望,“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吗?给你一个提示,林月馨毕业之后留校当老师。” 师生!陈珈不掩失望,大学老师和学生,值得大惊小怪? “你说吧,老师是多么崇高的职业,她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儿?搞林伟同事的小孩,听说才高一。” 陈珈暗自发笑,林伟同事?估计是林伟的上司吧。林伟想借补课和上司拉近距离,却不想生了个好女儿,居然和上司才上高中的儿子搞到一起,难怪林月馨害怕林伟,急于嫁给白嘉祥解决肚子里的大问题。更卑鄙一点儿去想,林月馨没选择做手术,着急结婚,难说她以为和那个男孩是真爱! 故事的真相是什么,当事人已死,陈珈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但她相信一点,如果这种事儿被她遇上,估计她的选择会和白嘉祥一样。 保洁员再一次提着桶出现时,于丽“啪”地合上了宿舍门,甩着钥匙圈说,“慢慢收吧,我走了。”陈珈看着她扭腰摆臀的曼妙身姿,又一次笑了。 心道:白嘉祥真是太损了,他肯定查过陈思源,并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出陈思源是卧底。这人心思深沉,不仅让殡仪馆提前焚毁了陈思源的尸体,还悄悄地删除了陈思源作为无名女尸的dna数据。 如果只是这些,他还算不上坏。仿佛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一般,他把陈思源的私密照交给了于丽。他深知于丽,若他出事,且事情和陈珈有关,于丽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一定会把照片公开。到了那时,那些以为陈思源已经消失的人,忽然发现有人假冒陈思源,致使其往事被挖出并弄上了媒体……考虑到于丽与林伟的关系,那些人能让林伟过上好日子? 陈珈傻笑了几秒,脸很快又垮了下来。她还是天真了,居然以为那些照片是林伟的手笔。林伟那么忌惮白嘉祥,怎么可能一点儿防备都没有,放任白嘉祥查出那么多对他不利的信息。她送去纪委的材料估计是林伟故意放出的烟雾弹,那些材料要有用,白嘉祥不会匿名检举? 官场,政治,陈珈实在懂得不多,一切只能凭自己瞎想。或许陈思源的照片才是白嘉祥给林伟挖的坑,这坑不仅坑了林伟,也坑了她,那些不让林伟舒服的人,又怎么会让她舒服?想到这一点,她把被子铺盖往水房垃圾堆一扔,拿上几件能穿的衣服就离开了警队。生怕走慢一点点,她这个假陈思源会顶着陈思源的名字再死一次。 一路上,她小心地避过摄像头,直奔客运站,赶在天黑之前坐上了开往青溪的班车。 陈珈为了帮王强翻案,试过了所有能走的路,可无论怎么走,她都无法绕过权钱结合的利益巨石。不得已,她打算直捣黄龙,按白嘉祥给出的资料前往月牙湖制贩~毒窝点,趁人不备偷拍一组照片。之后让陈简把照片散布到网络,利用舆论逼迫青溪市政府有所作为。 天亮后,陈珈跟了一个散客团再次回到了月牙湖风景区。她找了家费用低廉的青年旅店,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失恋后想要通过旅游散心的女大学生。 按照白嘉祥的说法,制~毒窝点隐匿在山上,原材料藏在某几户居民家中。之后五天,她先在对外开放的旅游区逛了一遍。随后借口想要了解少数民族的生活,尝试着去了白嘉祥标注出的那几户人家。从房屋的建筑规模来看,那几乎人家都是风景区的大户,高高的围墙遮住了院落,她还不曾靠近就被门口守着的狼狗暴露了踪迹。 这里的村民很警觉,任她磨破嘴皮也没人肯放她进门。反而质疑她前来敲门的借口,告诉她想要了解少数民族的生活,风景区有专门的人家供游客参观,没必要四处乱跑。 原材料这条路没辙,陈珈把希望都放在了山上。这次学乖了,她没选晚上上山,而是选了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趁人不备窜入了风景区后山。据介绍,月牙湖风景区的后山是青溪某制药企业获取原材料的地方,为了保证原材料不受污染,后山从不对外开放。 陈珈跟罗祎学习搏击时,后者一直跟她强调经验的重要性。这次入山,她做了十足的准备,熟悉地形不难,最难的是要懂制~毒工艺和流程。从藏匿在夹墙后的人民币规模来看,山上的制~毒窝点绝对是大型设备大规模生产。 这种生产规模对用水用电都有要求,顺着水电管网查找是一种方法。除此之外,环境污染也是找到窝点的重要手段之一。制~毒排出物分为废气和废水,废气有浓烈的异味,废水带有泡沫的刺鼻白色粘稠状液体,废气和废水常常导致附近的树木,杂草大面积枯死。 郁郁葱葱的山林无法掩盖罪恶,凭借这段时间的学习,陈珈相信她能找到制毒~窝点。 正午,日头最辣的时候,陈珈却有种被人淋了冰水的寒意。她顺着水电管网很快就找到了几处疑似地,那些地方植被稀少,大面积地表裸~露在外,从细碎的泥土中依稀可以看见工厂搬迁遗留下的一些细碎物件。最具代表的就是地上有很多试剂,催化物、氧化还原物的标签。 一连好几个地方都这样,一阵山风刮过,飒飒风声似乎在无情地嘲笑陈珈。罪犯闻风而动,不等她有所动作,工厂已经搬得干干净净,她去那儿为王强求一个公平? 万籁寂静,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旅社。寂静的山林中,南方那颗最亮的那颗星星孤独依旧,看着北落师门,一股由灵魂迸发出的不甘让她当夜就收拾行李步行离开了月牙湖风景区。 整整一天,她深刻体验到犯罪分子的聪明和难缠。从不言弃是她的性格有点之一,她相信犯罪分子有着和她一样的品质,不会轻易放弃月牙湖这个开垦良好,暂时安全的窝点。 云州人常常自嘲云州是个没有春秋的城市,气温的飙升与下降根本总感觉就在一夜之间。今日还过着气温接近二十度的秋天,两日后也许就直接到了气温只剩个位数的冬天。 李家位于月牙湖入口处的工地,陈珈在那儿蹲了整整一个月,深切体会到了气温由秋入冬的剧烈变化。她用一件宽大的暗红色廉价羽绒衣将自己包裹起来,整个人像石块一样静静地看着从青溪驶入月牙湖的过往车辆。 离她不远的地方,李志军问冬叔,“她这样多长时间了?” 冬叔说,“差不多一个月。” “她在干嘛?” 冬叔思考了一会才说,“我跟着她到了工地,最初以为她要在工地寻找什么,几天之后才看明白,她只是需要工地的地理位置。”李志军不解地问:“地理位置?” “项目开工后,工人的生活需求会让项目周边形成一个生活社区。此外,由于这儿是工地,进出月牙湖的车辆会在这个路段放慢速度。她白天跑到山上看车,她晚上藏身在工地,住在一个专门给工地提供饭食的大婶家中。” “看车,看车干什么?” 冬叔摇摇头,“也许是找人,反正她的视线只停留在进出月牙湖的车辆上。” 李志军一直让冬叔跟着陈珈,知道月牙湖景区的制~毒窝点已经全部拆走迁移。他以为陈珈会放弃,却不想这人忍受着严寒,日日蹲守在这儿看车,真想知道她能通过进出车辆找到什么! m。 一百零八、情人环 李家分家后,李志军从未到过月牙湖工地,眼见这工程进展神速,两月就挖好地基开始打桩,他不放心的问:“大伯那边知道她的存在吗?” 冬叔笑了,“这儿全部由志东负责,你大伯就来过一次,车进车出,哪会注意到她。若不是我说,就她现在这模样,你能认出?” 陈珈的模样确实寒碜,一顶破旧的雷锋帽遮住了半边脸,还有半边脸被羽绒服竖起的衣领给遮住。工地从不间断的尘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若不是提前知道性别,她看起来更像一个瘦高的男人。 李志军一脸心疼的模样藏都藏不住,冬叔道:“不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前几天好像生病了。” “病了?” “有两天没看见,正打算去找,就见她面色不好的又坐回老地方继续看车。小姑娘也真执着,就这样守着能有多大作用?犯罪分子来一次换一辆车,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李志军沉默了,他从来猜不透陈珈的想法,有时候简单至极,有时候又复杂无比。 这段时间,警队里发生了很多事儿。听到白母把陈思源的不雅照捅给媒体之后,他主动申请停职,尽量把自己从不雅照事件中剥离出来。就在陈珈离开当日,上面来了两人,说是要调查陈思源不雅照事件。他们来了之后,云州所有媒体对警察不雅照一事儿全部禁声。 两人找过他,问起了陈思源的事儿。他承认追求过陈思源,可惜没追上,陈思源跟白嘉祥好了……两人走后,王局命令他尽快回到岗位。与此同时,于丽主动申请调职,听说还是回了监狱。从这点儿可以看出,陈思源的事情绝不简单,起码林伟在这事儿上没有护住于丽。 警队就剩一摊子烂事儿,他真是顾及不到陈珈这儿,只能请冬叔帮忙照看。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说:“冬叔,她就交给你了,有事儿给我电话。” 两天后,他接到了冬叔的电话,“小姑娘又去月牙湖景区了,刚走,我跟在后面。” 李志军看了看时间,夜里九点,他好奇地问:“这两天有没有特别的事儿发生?” 冬叔想了想说,“昨天吃饭的时候见她在墙上画了点什么,稍等,我发照片给你。” 几秒后,李志军收到了照片。依稀能从被画开的浅色灰尘中辨认出陈珈随手写了个化学名称,kmno4。思考了约两秒,他道:“冬叔,跟紧了,我现在过来。” “你知道她写了什么?” “高锰酸钾,通常用于水处理,也可用关键原料制成一种危险的新型毒~品。都是我的错,我早就该想到了,她接触的第一个案子就涉及到这种新型毒~品卡西酮。” 冬叔不太了解毒~品的化学名称,反问:“卡西酮?没听过。” “浴盐、丧尸药。” “知道了,我会跟紧她的。” 两个小时后,李志军心急火燎的到了青溪。为了隐匿行踪,他选择了和陈珈一样的方法----从李家工地徒步进入风景区。这期间接到一个冬叔的电话,称陈珈混入了篝火晚会的游客群里。之后一个小时,他打电话给冬叔,发现冬叔的电话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不知是信号问题,还是冬叔出了意外。 李志军知道陈珈去了哪里。 月牙湖三面环山,其中一座山与景区隔水相望,两地的直线距离大概有十五公里。严格来说,那座山不属于月牙湖景区,后因山与景区中间悬浮着一座孤岛,随着岛屿开发,那座山也被纳入了景区,统一由景区村委会管理。 三年前,村委会在那座山上投建了一个饮用水工厂,生产一种名为月牙山泉的瓶装矿泉水。 调查月牙湖制贩~毒集团时,他曾注意过这个饮用水厂。综合各方面的资料来看,这是一个正规工厂,一直为月牙湖景区以及青溪市提供瓶装饮用水。 一年前,工厂申请扩大规模,改进生产线,试图将产品销往全国。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这家企业被制贩~毒集团把控,把最纯净的饮用水改变了性质。 高锰酸钾在水质净化和废水处理中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这家工厂购入大剂量的高锰酸钾根本不会惹人怀疑。也不知陈珈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的,是否和她整日守着车流有关。 想到这些,李志军愈发心急了,从月牙湖到饮水厂只有一条水路,饮水厂有专门的船只往来于山上和景区。这些船只用于运载货物,从不载客。除了这条路,想要上山,只能乘坐月牙湖景区的游船到湖心孤岛,再由孤岛游到对面山上。 凭着对陈珈的了解,她一定会走这条路。先是混入篝火晚会,趁机与部分游客乘坐最后一趟船只前往湖心孤岛,从哪儿找地方游到对面山上。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左右,陈珈如果是游泳过去,估计已经到了对岸。要不要追?又该怎么追? 自从知道月牙湖隐匿着一个特大制贩~毒集团,李志军就对这儿的所有原住民进行了背景调查。通过调查,他让人筛选出哪些人会和毒~贩勾结,哪些人会和警方合作。 层层筛选之后,景区里某一个村的村长进入了他的视线。此人性格刚直,不愿违法,多次和其他两个村的村长发生冲突。直到其独子一家涉~毒,为了家人,他不得已和其他两个村绑到了一块。 李志军私下找到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过十分钟就得到了他的帮助。 为了景区安全,三个村有过约定,村民入夜不能下湖。但凡村里有船的人家,入夜之后全都要将船只停在指定的地方。按规定,他家的船也不能动。他只能帮李志军找来一艘休闲用的橡皮艇,这种船最多能容纳两个人,风浪一大很容易被掀翻。 半个小时后,李志军冒险划着这艘橡皮艇悄悄朝山上靠拢。月色宜人,湖面风平浪静,这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凌晨四点,他悄悄登岸,并将橡皮艇藏在了岸边的一个僻静角落。 饮水厂像一头金属巨兽蛰伏在山林之间,按规划,老厂与新厂一南一北相隔甚远。李志军选择了老厂,离着厂区还有段距离,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挥之不散。知道找对了地方,他打开手机,运用一款软件开始寻找陈珈。 东方发白,山上的林木成了大自然氧吧,萦绕在空气中的刺鼻气味渐渐变淡。夜里开工,白天休息,制~毒窝基本都是这种规律。眼瞅着工人到了休息时间,李志军悄悄从后墙翻入厂区,顺着软件的提示开始寻找陈珈。 眼见离陈珈越开越近,几个隐匿已久的大汉伏击了他,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他无力反抗,只能抱头蜷起身体,尽量护住重要部位。十几分钟后,殴打让他失去了意识,昏昏沉沉的被扔进了一间小屋。 时至下午,意识重新回到李志军身体,他发现自己被捆成了粽子一般。幽暗的房间里,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人。 “醒了?”陈珈幽幽的问。 李志军反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们也抓了你?” “不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多事,我又怎么会在这儿?”陈珈说完就闭嘴,没有一点儿要像李志军解释的意思。 李志军也没再问,使劲儿挪动着身体想要看清角落里那烂泥一样的人是谁? 陈珈见他每挪一下都会龇牙咧嘴很长时间,豆大的汗珠不一会就打湿了衣服,她主动说,“这人血淋淋的一团被扔到地上,从进来那会儿到现在都没有发出响动。我以为他死了,正想伸手探探鼻息,却意外的发现是个熟人。” “冬叔,”李志军艰涩的吐出了两个字。“你也知道啊,是不是你让他跟着我的?你不是答应我放弃跟踪吗?为什么食言?” “我想保护你!”李志军说得情深,陈珈却不领情,她怒气冲冲地说,“放过我好不好,为什么你每次出现都没有好事儿?陆宁的事儿,你搞砸了。白嘉祥的事儿,你搞砸了。我的事,你还是搞砸了。” 李志军不明白她的怨气从何而来,只能换个话题,小心地问:“如果没有被抓,你打算怎么脱身?” 陈珈没好气的说,“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来这儿。我没捣毁毒窝的能力,却可以拍几张照片发布到网上,让更多人知道所谓的月牙山泉是怎么回事,给青溪政府一点儿压力……”不等她说完,李志军鄙夷的说,“天真,这种消息还来不及传播,警方就会站出来辟谣,你以为有用?” “没用也要去做,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即使是送命,你也坚持去做?” 李志军问完就沉默了,满脑子都是陈珈冒着严寒守在路边的影像。他不知道陈珈的身份,猜测其只是一个普通人。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在面对根本无法撼动的势力时,愿意豁出命去坚持虚无缥缈的正义和公理。不管其初衷是什么,他都没有资格质疑。 m。 一百零九、泥足深陷 “知道我为什么被抓吗?” “因为冬叔?” 陈珈点点头,“算是吧!你说我天真,我看你才天真。居然以为你大伯一家都是小白兔,他们要是兔子,也都是吃肉的兔子,你们家就你吃素。”莫名的指责让李志军一时没转过弯来,张口结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响动,李志东打着哈欠推门而入。他瞅了瞅屋里的几个人,神色倦怠的说,“那么冷的天气,你们真不让人省心。” 李志军显然没料到会在这儿看见李志东,他有些明白陈珈先前那番言语了。一直以来,他以为大伯一家只是贪利被有心人利用,现在不那么想了。他板着脸怒斥道:“你怎么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李志东半蹲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瞧瞧,这就是我最亲爱的堂哥,都躺在地上了,还不忘义正言辞的说教。小美女,他是猪队友吧?” 陈珈没有回答,一如既往的冷脸应对。 李志东孩子心性,最讨厌陈珈这种遇事冷静,不哭不闹的态度。看她这样,不由自主的会想起李志军,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他走到陈珈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态度?” 陈珈双手被缚,只能侧头用肩膀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屋里几人,冬叔不知死活,李志军身上有伤,只有她全须全尾。这种情况下,真不宜得罪李志东。不过几秒,她调整好心态,一脸谄媚的问:“我的待遇为什么比他们好?” 李志东非常满意她的改变,用一种赞赏宠物的态度拍拍她的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点儿要比我堂哥好。想知道为什么待遇不同吗?” 陈珈非常配合的用力点点头。 “事情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对了,昨夜!话说,昨晚月色真的不错,我打算去篝火晚会找个单身美眉娱乐一下。热闹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冬叔那条老狗。真是奇怪,堂哥的狗怎么会跑到我地盘?这么想着,我很快就发现了你,看你行迹诡异,我让人抓了冬叔,悄悄地跟在你身后……” 李志东咂咂嘴,“身材真好,但我发现有比身材更好的东西。”说着,他作势要摸陈珈的腿,却在陈珈缩腿的时候,道:“你脚上那条链子叫情人环,高科技产品。还是我帮堂哥从国外带回来的。昨儿就因为这条链子才没碰你,看见它,我就知道堂哥迟早会找来。” 陈珈动了动脚踝,昨夜游泳过来,衣服穿得比较少,刚上岸就被人抓个正着。接着见到李志东,这人对她不打不骂,见她衣服单薄还给了件外衣。被带到这里后,她一直猜测李志东的目的,甚至想过李志军与他是一伙。 搞了半天全是脚上的链子作怪,李志东看见脚链就猜到李志军一定会找来。情人环,要是早知道这条链子可以被追踪,说什么都不会让李志军戴她脚上,她又不是信鸽。 李志军总算明白陈珈的怨念由何而来,他解释道:“脚链的事儿,如果你问,我一定会说。” 陈珈瞪了他一眼,心道:现在才解释,不觉得晚了吗? 李志东将两人的表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中,“你们的感情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是不是?”屋内一片静默,陈珈和李志军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你这人啊,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点儿颜色开染坊,真是不乖!”陈珈正寻思着李志东是在说谁,脸上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个耳光。“别想了,我说的就是你,”话音一落,耳光雨点般左右落在陈珈脸上。 陈珈细嫩的脸皮很快就高高肿起,她瓮声瓮气的问:“你的手不痛吗?”李志东一脚将她踢翻,算是给了个回答。 躺在地上的李志军终于说话了,他问:“别打了,你想要什么?” “堂哥果然聪明,从小就了解我。公平,我要公平,把你们欠我父亲的还给我。” “分家协议很公平,我们从来不欠你们什么。” 李志东朝着陈珈腹部猛踢一脚,“我说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你说是不是?”望着他狰狞的面容,李志军终于松口了,“多少钱可以买她的命?无论做什么,不过为了钱,你说是不是?” “你愿意花多少钱买她的命?” “她无价,跟你谈钱,只是见不得她受苦。” “我亲爱的堂哥,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这种时候都不忘撩妹。行,我们谈钱,听说你们要拿老客运那块地,我要一半。” “不可能?” 李志东伸手往陈珈领口一拉,只见她白花花的胸口露出了一半,“这儿上了一套设备,研制出很多新产品,我该不该让她去试试?那么漂亮的女人,这里的兄弟一定会好好疼她的。” 李志军痛苦的别开头,眼前的李志东那么陌生,实在想象不出几个月前他们还是感情不错的兄弟。“我从不插手公司的事儿,你要的东西真没办法给你。” “啪啪……啪啪……”李志东在屋里鼓掌,清脆的掌声显得异常突兀,“从小到大我都讨厌你,讨厌你比我会撒谎,讨厌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知道我爸怎么说你吗?你和你那小三上位的妈妈一样精明,嘴里吃着公粮,手却一直在家里搅合。公司里很多决策看似叔父拿主意,其实是你在背后操控。” “也就大堂哥那个傻蛋才会相信你所谓的兄弟情深,真的情深,为什么不把你母亲的股份分一半给他?新公司,新项目,每天看他忙得跟狗一样,只要叔父一死,公司里最大的持股人就是你,他就是在打工。但凡他有点私心,顾秀芳那个奸细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得有多聪明才会让那么多人死心塌地的帮你?” 李志东越说越来劲儿,压抑多年的不满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机会。他说得挺开心,却不知陈珈一直在分析他的话语,试图从中找到逃跑的机会。 差不多有十分钟吧,李志东总算停了下来,“老客运站一半,换你女人一条命,干不干?” 李志军犹豫几秒,“可以,我们回去办手续。” 李志东抬起墙角的椅子就朝李志军砸去,“你当我傻我,这情况能放你回去?我是毒贩,你是警察,你忘啦?” “你说怎么办?” “不是有律师吗?给他打电话,就说你想把股份转给我,问他需要什么手续。” “好,在这打?”李志军回答的很爽快。李志东想想说,“稍等,”说着他关门出了房间。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珈问:“那些股份值多少钱?” “几个亿。” “你真转给他?” “如果你能离开这里。” 陈珈笑笑没有说话。 李志军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每日看车?” 陈珈想了想说,“既然冬叔一直跟着我,自然知道毒贩把藏在风景区的制毒窝点转移了。我当时就想,他们好容易找到一个制贩毒~品的窝点,真舍得放弃?又或者放弃只是假象,他们藏得更深了?” “还记得夹墙后那两亿吗?那么多毒资找不到方式洗白,差点儿就被警察发现,他们肯定有所动作。你说家里分家,我猜你肯定知道了什么才会急于撇开你家亲戚。” 李志军不掩惊诧的问:“闹了半天你是因为我们家分家,才猜测出制贩~毒集团还盘踞在青溪?” “是啊,所以我去了工地,原本打算从工地入手,却意外的看见李志东跳上一辆运送化学药品的车辆。” “你就凭这个猜出饮水厂有问题?” “关键还是李志东,我见过他嗨药,还见过他拿钱给一个经常手抖的人。我看过资料,无防护接触纯高锰酸钾会让人中毒,其症状就是静止性震颤。如果饮水厂正规经营,其工人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我大胆的猜测手抖那人是制~毒师。” “毒~贩很警惕,不是每次运输的物品都是制度原料。但只要运输了制毒原料,工厂当夜一定会开工。我没法查看运输物品是否属于制毒原料,只能把视线专注于制~毒师,只要这人出现,工厂当夜一定会开工。” 李志军真心佩服陈珈,她居然想到用那么原始的方法去确定制~毒工厂是否开工。实在无法想象她要投入多少精力,才能在开往景区的车子里找出一个制~毒师,这很像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说了那么多,陈珈突然问:“你伤的重吗?” “还好,估计肋骨出了问题。” “断了?” “不清楚,也许是裂了。” “脚没问题吧?” 李志军笑了,“放心,不会拖累你。我说过会保护你,决不食言。”两人正说着,一直装死的冬叔低声来了一句,“那些人不知道你们是警察,李志东瞒着,我猜想他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 屋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李志军率先开口,“一会儿我尽量拖时间,你带着她先走。” 冬叔没有回答,仿佛先前说话那人并不是他。陈珈没有说话,她知道冬叔和李志军的关系,也知道冬叔从不在乎她的死活。 m。 一百一十、取舍 “冬叔,所有事情因我而起,无论如何你也得把她带走。”李志军再次出言恳求冬叔,屋里依旧是死一般的静默,“她没事儿,我没事儿,她有事儿,我不活了!” 陈珈诧异的看了一眼李志军,这人跟冬叔的关系一定非常好,说话的样子就像小孩子跟家长撒娇。 一直趴着的冬叔终于给了个肯定的回答,“好,我救她。” 约莫一个小时,李志东回来了,在他身后跟着两个男子,他回头对那两人说,“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见那两人离开,他恶狠狠地盯着李志军,“一会儿有专门的电话给你使用,要用电脑也行,别耍花样。”说罢,他掏出一把匕首,犹豫几秒后朝着陈珈的腹部插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捅人,陈珈凄厉的尖叫声吓了他一跳,他匆匆拔出匕首,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不知所措。 李志军用力扭动着身体,大声责问:“不是答应我不伤害她吗?” “别那么大声跟我说话,这儿我说了算。你乖乖给我办事就行,要是动了其他心思,或者故意拖延时间,我答应留她一命,也能让她生不如死。” “母亲留给我的股份一直由父亲代持,律师可以变更,前提是我父亲同意……做这些事儿需要不少时间,你能找人帮她止血吗?她要有事,你就别想股份了。” 李志军突然强硬的态度让李志东好容易建立起的威信瞬间坍塌一半,后者问:“你一心为了那个女人,就不担心自己?” “笑话,我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切都是分家惹的祸,钱给你,合法的给你,难不成你真想杀了我?”李志东非常怀疑的问:“我的事儿你不追究?” “你有什么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想骗我。” “骗你?我是怎么下水的你不清楚?队里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有些事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我为什么会干这行,绝对不是为了锄强扶弱,匡扶正义,你说呢?” 李志东“嘿嘿”一声,像是相信了李志军的言语。 两人离开后,陈珈一直没等到那个帮她止血的人。她躺在地上,感到鲜血濡湿了腹部,温热的感觉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冷,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生命力似乎随着体内的热量正一点一点的消逝。 一直趴着的冬叔又说话了,“那个孬种,捅人都不会,还敢学人贩毒。你没事儿吧?” 陈珈不敢动弹,轻声说:“不知道。” 冬叔终于爬了起来,他走到陈珈身旁掀开衣服看看,又用手指按了一下伤口,“浅表伤,没伤到内脏。” “为什么那么冷,我浑身都在打颤。” “天冷,你衣服穿的少。这是第一次挨刀吧?” 陈珈点点头,冬叔说,“被吓到也会发抖。”说着,他撕开衣服里衬帮陈珈草草包裹了一下伤口。 三十分钟后,李志军被人推进了屋子,李志东没跟在他身边。 眼见天色变暗,冬叔询问门口是否有人看守。李志军说没有,并补充道:他的律师要明日才能完成股份转让手续,他们今夜应该没事儿!听了他的说法,冬叔觉得要逃就趁现在。李志军对此没有异议,只在如何离开的问题上与冬叔产生了分歧。 三人昨夜上岛,陈珈游泳过来,冬叔被人挟持乘货船过来,李志军划橡皮艇过来。一旦他们离开了这里,如何渡湖成了一个大问题。橡皮艇仅能容纳两人,冬叔让李志军和陈珈一起走,李志军让冬叔和陈珈一起走,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一直旁听的陈珈冷冷说了句,“渡湖只是小问题,如何逃离这儿才是大问题。” 陈珈不是第一次到这里。差不多一个星期前,冬叔以为她生病那两天,其实她在这儿。趁着运输车等李志东的时机,她偷偷躲在车厢随车来过这里。也因为熟悉环境,才敢选择偷偷游泳来第二次。 只听她说,老厂呈“回”字结构,中间办公区,外面厂区。他们被关在办公区,新进的设备及相关人员在厂区。老厂的防卫外松内紧,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工厂,却经过特殊的改造。原先前后可以进出,现在进出只有一扇门,四周围墙新装了电网和监控,24小时不断电。 要想离开这儿,必须从前门出去,新进的制~毒设备就在那里。据她上次观察,厂内有制~毒师一人,负责干活的工人三到四人,看守分两批,厂区留有四人左右,码头差不多还有四人看着渡轮的。除此之外,李志东这样的合伙人可能留下一到两个,加上他们的随行人员,这个人数不好确定。 总体说来,为求隐秘,厂区内留下的人不会超过十五个。 冬叔看看李志军,后者沉思了几秒,道:“我翻墙过来的时候电网没电,估计是李志东故意所为。前门太危险,那儿一定重兵防卫,我觉得还是翻墙离开比较稳妥。可是……”他看看陈珈,“我们都有伤,就算能翻墙离开,又该如何躲避敌人追踪?从这儿到藏匿橡皮艇的地方还有很长一段路。” “兵分两路,我和小军从前门走。那儿有车,为了保证能随时躲避警方打击,运输车从不拔钥匙,这是一个机会。你从后面走,”冬叔指着陈珈,“厂区人少,我们吸引了大部分追击者,你顺着电网找到供电箱,断电后自己翻墙离开。” “不行,”李志军否决了冬叔的提议,“她一个人太危险,我不放心。我和她往后面走,一人断电,一人放风。你从前面走,发动车辆吸引厂区内的敌人。” 冬叔想了几秒,正欲点头,陈珈说,“我和冬叔往前门走,你一个人从后面离开。供电设备应该在右侧第三间厂房,门上有锁,你得想办法进去才能断电。” 李志军不放心冬叔带着陈珈,他说,“既然知道供电设备在哪,冬叔断电,我和你往前门走。” “遇到李志东怎么办?他们拿李志东威胁你又怎么办?你能对李志东下手?还是忍心看着李志东被他们当叛徒杀死?”一连串的问题从陈珈口中问出。她知道李志军的弱点,这人心善,不一定能对李志东下手。 “这……志东不过求财,年纪太轻想要走捷径。遇上他反而是件好事儿,只要钱没到手,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陈珈递了个颜色给冬叔,后者会意,“我和她走前门,我的身体打架还行,翻墙有点儿力不从心。” 冬叔都这样说了,李志军只能点头同意,见两人起身要走,他拉住冬叔,再次叮嘱,“一定要保护好她,你知道我的意思。” 三人合力撬开门,分头溜入夜色之中。冬叔走得很快,一点儿也不像受过伤的人。陈珈紧跟他走了一段,直到他们与李志军相隔很远时,她喊住冬叔,“对不起,我骗了你们一些事。围墙上的电网和厂区内的电灯共用一条线,一旦他切断供电,厂区就会陷入黑暗,毒~贩很快就会找来。除了这个,厂区的前门重新修过,想要进出厂区,必须有人在厂内按下按钮,厂门才会打开。” 冬叔冷冷地看着陈珈,“你想怎么样?” “我去按按钮开门,你去开车。出去以后带上他尽快离开这儿,不用等我。”冬叔一脸质疑的看着陈珈,似乎不信她会那么伟大。 陈珈也不求他相信,“这里是毒窝,你我都清楚这地方有来无回。我上次并没有躲进车厢,而是一直趴在车底,很多信息是司机聊天时透露出来的。为了逃避打击,这里的人全都武装到了牙齿,一旦断电,我们所面临的可不是打架那么简单。对了,我在牌照为的车辆下藏了枪。” 冬叔仔细的看着陈珈,一副想透过皮肉看清骨骼的眼神。半晌之后,他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陈珈笑了,“可以的话帮我杀了李志东,反正不是你第一次杀人,不是吗?我见过你手臂上的纹身,教堂穹顶和十字架,一个代表罪行,一个代表绝不背叛兄弟,拳头上的点数代表了杀了多少人,这些都是监狱里的行话。” 冬叔的目光变了,狼一样凶狠的盯着陈珈,“是行话,俄罗斯监狱的行话,你怎么知道?” 陈珈怔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她一直以为是哪本书上看到的,真要去想是哪本书,却怎么都想不出来。感觉这些东西一直存在脑海,就是缺少一个诱发的机会。难不成这是她六岁之前的记忆,她家是俄罗斯黑道?她甩甩头,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了脑袋。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再见,我告诉你答案。” 冬叔很谨慎,他不确定前方是否是陈珈布下的陷阱,不禁问:“为什么帮他?” “不是什么事都要理由,他对我好,可以是理由吗?如果你们都活着,告诉他,枪是白嘉祥的,估计是黑枪,查不到什么线索。我去找开门按钮了,不想让他死的话,你也快点动起来,没多少时间了。” m。 一百四十九、堕天使 高亚玲身上有追踪器,刘白当即指示外围负责保护高亚玲的便衣悄悄跟踪。据汇报,劫人那辆摩托车驶入一辆运载集装箱的货车,随货柜被拉入了临港集装箱码头。便衣所驾车辆没有通行证,被港口守卫拦了下来。等到守卫放行,看着码头上近百辆颜色型号差不多的车,以及上千个新到集装箱,便衣实在找不出摩托车驶入了哪一个集装箱。放在高亚玲身上的追踪器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信号。 刘白没招了,顶着被骂的压力跑来找李志军,后者波澜不惊的来了句,“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高亚玲的父亲?”刘白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高亚玲的父亲曾在临港公安局任职二十多年,肯定要比赵凯文熟悉临港,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夜幕笼罩大地,李志军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最关心的却是陈珈有没有去吃海鲜大餐。听到她上岸就吵着要回医院时,李志军忍不住微微一笑,她不愿承认恢复记忆,是不是想忘记以前的事情,好好当个乖宝宝? 凌晨两点,陈珈站在窗边偷偷打量着医院楼下的咖啡厅。看到一辆小车驶近那儿就熄火滑行,慢慢潜入路灯找不到的阴影时,她打开窗户悄悄离开了病房。 咖啡厅后面有个专门烘焙储存咖啡豆的房间,陈珈溜进去顺着靠墙的排烟通道直接爬到了三楼手术室外的更衣间。她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大大方方的走进手术室,期间开了一枪,打死了藏在门后试图偷袭她的坏人。 李志军说的没错,她喜欢黑白分明的世界。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管什么人,只要做了坏事,就是坏人。 手术室的无影灯开着,杨院长正准备给赵凯文取子弹,看见陈珈进来,他高高举起手,乖乖靠墙站,非常配合。 赵凯文一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挣扎了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是陈珈,他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让人在后楼梯设计杀我吗?” 赵凯文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陈思源是警察?可她拿着带有消音器的枪,警察不会有这种装备。他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珈微微一笑,子弹和笑容一起击中了赵凯文。 杨院长对事情的发展非常好奇,为什么陈珈不问缘由就杀人?发现枪口指着自己,他跪地高喊,“我不是坏人,你不能杀我。”屋里很静,那些被无影灯驱散的光影全都藏在角落中等待着致命反击。很长很长时间过去了,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谁知道呢,恐惧总能将时间无限拉长。 他悄悄抬眼看着陈珈,“你不杀我了?”陈珈没有回答,他又说:“我真的不是坏人,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被逼的。” 陈珈还是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身旁的死人对她毫无影响。杨院长已由最初的恐惧变成的不甘的愤怒,吼道:“有种你去杀高家人,那些人才是最该死的,杀我这种无权无势的蝼蚁有什么用?” “你很聪明,想办法说服我不杀你。”听到陈珈开口,杨院长知道有了生机,他瘫软在地,缓缓说道:“我曾问过你是什么人,你回答说:堕天使。如果医生是天使,我才是真正的堕天使。” “我有一个儿子,你知道,也查过,但你不知道这个孩子有扩张性心肌病,需要心脏移植手术。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职业道德的医生,当孩子生病必须换心时,我的职业道德消失了,只想利用一切手段获得一颗健康的心脏。说来也是倒霉,孩子最需要心脏的时候,我用尽一切手段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供体。” “机缘巧合,医院里来了个不要命的病人。二十岁,因为肾病已经透析了三年,这次住院是因为沉迷网游,忘记去医院透析。我从他父母口中得知,这少年把所有生命都透支在游戏上,和游戏的感情简直是不死不休。他父母用尽一切手段想让他活着,他毫不珍惜,大把挥霍着生命…;…;” “我忍不住想,这种人活着干嘛?他与游戏之间究竟是他玩游戏,还是游戏玩他?” “接下来的事情不难猜,我伪造检测报告想将这个少年送上手术台,趁着他的心脏还能用时取来一用。我知道少年有背景,能来这个医院的病患,谁没背景?但我也知道少年的父母醉心于升官发财,对他是死活远没有那么表面上那么在乎。什么父母会在乎一个24小时只和电脑沟通的孩子呢?” “手术方案很快就送到了少年父母那儿。几天之后,少年说他的家人想和我谈一谈手术方案,我满心欢喜的离开医院去了少年所谓的家中。等着我的人是赵凯文,从他那我得知少年利用网络技术帮了他很多忙。为了保住少年的小命,他请人重新检测了少年的病症,检测结果和我给出的报告完全不一样。” “那天我以为自己会死,也做了好死的准备,后面发生的事儿比死痛苦,也比死恶心。”停顿了好一会儿,杨院长接着说,“我活着,隔天就在这里给儿子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从此变成了他们的帮凶。” “我…;…;”杨院长还想说,陈珈却轻轻说了个字,“停。” 刚听到的信息让她忍不住开始梳理案情,那番话解释了红衣主教既精通催眠也精通电脑的疑惑。同猜测的一样,红衣主教是两个人,尚夏负责对鲜肉调~教催眠,网瘾少年负责清除网络痕迹。 她问:“之前我用来威胁你的照片,你所谓的情~人,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们夫妻感情不好,也是假的。” 杨院长瞪着陈珈,眼底泛红,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我对妻子谈不上多爱,但一直感谢她们家伸手把我从老家医院救了出来。我没有情~人,也不会背叛婚姻。你查到的资料全是伪造的,是赵凯文用来控制我的手段。他们让我加入犯罪团伙,为了使我屈服,他们就让人…;…;让人强~奸我!你看到的只是他们留在网络深处的一丁点资料,如果我背叛他们,那天发生的一切就会以他们想要的方式在网络爆炸性传播。” “我的妻儿,家人,全都会蒙羞,我的职业生涯自此断送。我愿意承担医疗造假的结果,愿意为此坐牢,但他们不愿意放过我,因为我的能力和条件让他们找到了新的犯罪窝点。不得已,我瞒着妻子利用这家医院开始干违法勾当。” 陈珈打断了杨院长的叙述,“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说正题。” “我…;…;我是好人,从来没要过赵凯文一分钱,条件允许的话我会把供体身上还能利用的器官送给需要救治的病患,这些年我救下了很多人。你我都知道人人平等是句谎言,如果真能平等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供体把自己卖给赵凯文?” 陈珈对杨院长口中的善行毫无兴趣,也许他是个好人,那又怎么样,谁让他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她查过杨院长,相信李志军也查过,他们查下来的结果都一样。这是一家私立医院,除了昂贵,这里并没什么违法行为。 赵凯文犯罪真的很小心,为了安全,竟然想到把他用来威胁杨院长的信息放了部分到可以被人找到的地方。任谁深挖杨院长,挖出他和男人那几张激情照片,一定以为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陈珈就被骗了,夜探地铁站,她利用杨院长开车出行遮掩行踪,却不料反被杨院长利用,趁着放火的同时把用来诬陷邱明涛的手表放到了火场。听说火场发现了指证邱明涛的手表,她最先对赵棠起疑,毕竟是重案组接管了现场。直到赵珊珊命案,她才反应过来赵棠早已和李志军站在一起,火场手表应该是杨院长留在那儿的。 这也解释了杨院长放火时的熟练与镇静,以及对高家的熟悉。知道杨院长和赵凯文是一伙的,她拆掉了放在李志军身上的定位器,把高家一案彻底交到李志军手中,不管结果如何,只要盯着杨院长就会有奇迹发生。 她的猜测符合逻辑,基本无误,但有一点不是太明白,她问:“赵凯文知道我住这家医院,为什么没有动我?” “赵凯文让我监视你,必要时他会派人潜入医院把你劫走。”陈珈一直在观察杨院长的面部表情,她道:“说谎,我一个失忆的病人哪里值得赵凯文惦记?除非你把我没有失忆的事情告诉他,若他知道我没有失忆却假装失忆欺骗所有人,他肯定会提醒尚夏,不会那么轻易的丢了尚夏这颗棋子。” 杨院长没想到谎言那么快就被识破,他沮丧的说,“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失忆的事情。尚夏死后,我用这个消息从赵凯文手中拿到了他的手表故意陷害邱明涛。赵凯文让我用药害你,我劝他稍安勿躁,等你怀了李志军的孩子,他可以利用你死死压制李志军。” 陈珈眉毛一扬,又想通了几件事。再次抬枪时,她没有一丝犹豫,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杨院长。 “杀死了我后,你要如何瞒过李志军?” m。 一百五十、不在场证明 陈珈有一万个她没杀人的借口,杨院长给了她一万零一个。赵凯文的死需要有人负责,他自愿背黑锅。说着就把手术室的冷气调至最大,一个写有室内消毒的牌子挂在门上,并嘱咐护士两天之内不启用这个手术室。 两天,他利用这时间处理尸体? 陈珈又低估了杨院长,李志军嘱托杨院长从国外找专家过来给陈珈做手部植皮。杨院长利用这个机会联合临津一家整形医院共同出资邀请了国外一流整形专家,除了陈珈,专家还要为几个病患手术。 杨院长借此把自己伪造成一个需要全脸整形的病患,一旦手术开始,杨院长消失,留下了的只是一个拥有真实身份信息的假人。换言之,即便今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杨院长也为自己安排了一台手术,试图通过面部整形永远离开赵凯文的掌控。 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赵凯文会受伤出现,更没算到陈珈像个煞星一样直接开枪打死了赵凯文和他的帮手。意外比巧合更有戏剧性。 生死一刻,他说服了陈珈。 杀人一事儿由他负责,只需隐瞒两天,等到整容手术顺利完成,警方即便知道他是凶手,又如何在茫茫人海找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为显诚意,他把这些年给供体手术的时间,切割器官,以及私下救助对象的信息全部给了陈珈。以防他不守承诺,陈珈就可以公布信息,让警方相信他有杀人动机。 当天夜里,陈珈没有睡好,杨院长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回荡,“你要如何瞒过李志军。” 说实话,她瞒不过李志军。此人太了解她,担心高家遭报复,一直对她很防备。大冷天带她冲浪,其目的不想让她接触电子设备,不想她知道并干扰捕蛇行动。包括临走那句,希望她以后都和今日一样是乖宝宝,其实算警告。 转辗反侧很长时间,她也想开了,瞒不过就不瞒,林伟干了那么多坏事儿不也好好地在位子上坐着。法律规定,疑罪从无,李志军是个按法律办事的好警察。犯罪这事儿,她只要比林伟干的完美,李志军会是她最大的依仗和保护伞。 东方发白,她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一天以后,杨院长致电李志军要给陈珈做手术。李志军同意了,但有一个前提,必须在本院手术,不建议陈珈去他院治疗。杨院长将李志军的意思转达给陈珈,遗憾的表示,由于他着急手术,无法参与陈珈手术,预祝陈珈一切顺利。 陈珈挂断电话,懒洋洋地对刘白说:“局长大大不让我去外院手术,杨院长要重新制定手术方案,今天没事儿了,你陪我去烘焙蛋糕。” 刘白十分不想离开医院,可这儿陈珈说了算,他问:“去哪烘焙蛋糕?需要提前预约吗?” 陈珈不确定地说,“我和局长大大逛商场的时候看见有家面包房可以烘焙蛋糕,应该不用预约。” 面包房是一栋复式建筑,楼下咖啡厅,楼上烘焙教室,坐在楼下一抬头就能透过玻璃看到楼上的情况。两人到了之后,楼下没什么客人,楼上坐着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吵得刘白头疼。 陈珈换好衣服往窗边一坐,大方地说,“我在这儿学习烘焙蛋糕,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你在楼下等我,还是出去逛逛?” 刘白拍拍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我在楼下等你。”两人分开后,刘白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既可以看到门外的情况,又能看到陈珈靠窗而坐的背影。最初,只要楼上响动声大一点儿,他就会抬头看看,偶尔会见陈珈站起来去柜台那边拿工具。时间一长,他把精力更多的投入在工作上,陈珈抬了盘曲奇放在他桌上,他头都不抬,只是说了句,谢谢! 店里环境不错,让他能安静地完成昨日行动的书面报告。报告上写捕蛇行动由李志军指挥,实际却是他从警以来第一次指挥外围抓捕行动。 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当摩托车驶入临港之后,李志军请求临港分局支援,实际上让高家真正介入了这次行动,谁让高亚玲的父亲在分局任局长那么长时间呢? 赵凯文依靠临港走私,自认很熟临港。可和高父,一个见证了临港发展史的人相比,他真不了解临港。 七点,负责保护高亚玲的便衣发现了她和赵凯文的行踪,着急救她的便衣忍不住开枪,希望枪声能阻止赵凯文想要逃往海边的脚步。赵凯文那边回击,零星的枪声让临港码头陷入惶恐。李志军带着十多只警犬赶赴现场,在货柜林立的码头,狗比眼睛有用。 凌晨一点,浑身湿透的高亚玲被临港分局的同事发现。赵凯文下落不明,据高亚玲说,他带着伤与下属一起消失在漆黑的海面…;…; 无数疑问涌上刘白心头,高亚玲身上的追踪器去了哪里?赵凯文为什么放她走?如果赵凯文受伤,她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为什么不趁机抓捕赵凯文? 这些话,他不敢问。湿漉漉的高亚玲抱着李志军就喊,老公,两人结婚的事儿顿时成了公开的秘密。李志军一言不发地把高亚玲送到高家人车上,嘱咐同事第二天再去问询。之后又让他赶紧回家休息,早上还得去医院守着陈珈。 他对李志军的要求特别纳闷,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去医院看守陈珈,不看一天又会怎么样?尽管想法很多,他早上还是来了医院,也许是昨天玩得太累,陈珈居然睡到11点才起,醒过来没多久就吵着出来烘焙蛋糕…;…; “先生,楼上那位小姐让你为蛋糕选个样式,她说你更了解李先生的爱好…;…;”刘白瞟了一眼二楼,陈珈依旧坐在原位,银灰色的长发搭配蛋糕店橘红色的罩衫异常醒目。原来是做蛋糕给李志军吃,可惜白费心思,这个时间点李志军应该在高亚玲家,哪还有时间吃蛋糕。 “这个吧,简单一点就好。”刘白从服务员手中接过画册随便一指,他已经在这儿待了两个小时,可不想挑个花色复杂的蛋糕给自己找麻烦。 半个小时后,陈珈提着蛋糕从楼上下来,轻松地说,“走吧!” 刘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额头上的汗珠,“二楼没空调?那么多汗?” “烤箱温度比较高。” “蛋糕不是一早就做好,你只管奶油标花?” “是啊,我在烤房后面换衣服,那儿比较热。” “走吧,我去结账。” “不用了,这个蛋糕是我的心意,怎么可能让他出钱,你要记得跟他说。” 刘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李志军花一百多万给她买衣服,她花一百多块做个蛋糕,美女就是好!把陈珈安全送回医院,他跟李志军说了蛋糕的事儿。同预料的一样,李志军根本没时间吃蛋糕,高亚玲的父亲中风住院抢救,他在医院陪伴高亚玲。 每到这种时候,刘白就恨自己没能力帮李志军分忧,觉得对不起李志军所给以他的一切,连带着看陈珈也不那么顺眼。莫名地消失,出现时挺着肚子,一来就找高家麻烦,完全搅乱了李志军的生活。 回家后,刘白把蛋糕给了暂住他家的堂姐及其闺女。五岁的小姑娘可高兴了,嘟囔着嘴问:“舅舅,是不是立冬要吃蛋糕?” “后天才立冬,今儿这蛋糕是奖励你没有乱跑。”说完,刘白忍不住暗叹,真是多事之秋。 第二日,他起了个大早。李志军要陪高亚玲,局里的事又不能落下,他先到局里把当日的工作协调了一番,之后才赶到医院。 十点,刘白到了,坐在外间开始处理当日工作。陈珈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医院八点工作,护士八点半交接,十点怎么也该事发了吧!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医院主管要求和刘白私下谈谈…;…; 陈珈利索地跳下床,心道:手术室的尸体肯定被发现了,李志军知道死者是赵凯文肯定会让她换地方居住。临江雅苑被高亚玲占了,城郊别墅太远,李志军会把她安排在哪儿呢?揣摩李志军已经成为这无聊世界她仅有的乐趣。 李志军接到电话那会儿刚到医院,脚步都没站稳。看到高母谴责的眼神,他非常想掉头就走。也不知高家前夜发生了什么,以致高父昨日大清早就因中风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抢救。 出了这种事儿,没人愿意找高亚玲问询捕蛇行动当夜发生的情况。作为行动指挥人,他只能匆匆安排好工作,跑来医院守了半宿。凌晨才回家眯了一会儿,早上刚来就瞧见高母这眼神,还真把他当女婿啊! 他接起电话,没好气的说,“我在医院,有什么事?”正说着,高母也接到了电话。为了避免被打扰,他走到病房门口,赵凯文的死讯让他颇为震惊。 高母显然接到了内容相同的电话,只听她拔高声音说,“找到赵凯文了,他在什么地方…;…;”话音未落,病房里的监控仪器突然想起报警声,病危状态的高父再一次被医护人员推入icu。 高亚玲被救之后的状态一直不好,看见父亲再次被推入重症监护室,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跟在医护人员身后。 高母拉扯着李志军要跟上,后者歉疚的说,“对不起,我要赶到案发现场。” “这时候去什么案发现场,没有你其他人就不会干活了?” “我…;…;”教养让李志军不知道如何接话,法律上来说他确实是高家女婿,这种时候离开真的不好。 “妈,让他走,这儿有我们就够了。” 李志军感激的看了高亚玲一眼,“我先走了,有事儿给我电话。” m。 一百五十一、多事之秋 医院,刘白神色不安的守在病房门口。 先前去楼下的案发现场安排工作,回来就发现陈珈找不到了。安保猜测在浴室,里面也传出水声,可是敲门没人开…;…;想到昨天还抱怨守着陈珈浪费时间,今天就被赵凯文的尸体狠狠打脸。犹豫再三,他不敢撞门,无论陈珈在不在,这事儿都得留给李哥去纠结。 李志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进门就问:“多长时间了?” “从打电话到现在,二十五分钟。一直敲门,里面不开,只听见水声。” 李志军点点头,示意刘白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一人时,白色的浴室门重若千斤,他不知道撞开门后将要面对什么?赵凯文为什么会死在这里,他的死和陈珈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赵凯文的尸体被发现之后,陈珈会选择逃跑,还是等待被抓? “…;…;秉公执法,清正廉洁;恪尽职守,不怕牺牲…;…;”入职时的宣誓词言犹在耳,他是一个警察,只要穿着这身制服,就要对得起这份职业。如果陈珈有罪,他一定会秉公执法将其缉拿归案。 深呼吸后,他打算把门撞开,一直哗啦啦流个不停的水声突然停了,陈珈穿着浴衣与他碰了个满怀。“局长大大,你怎么来了?又想节约用水?大白天的,你不工作了?”说着就章鱼一样抱住了他。 “为什么不开门?” “我放着音乐,没听到。怎么了,洗澡也受限制?” 李志军探头看了看浴室,水汽蒸腾的房间里确实有手机还在播放音乐。“洗澡时间挺长,刘白敲门你听不见,他担心你出事。” “杨院长最近会安排我手术,一旦手术就不能碰水,我不喜欢护士帮忙洗澡,寻思自己洗干净点可以多坚持几天!局长大大,你怎么穿着制服,是不是想诱~惑我?” 李志军认真地看着陈珈,他审过很多杀人犯,面对这些人时,他总能从这些人眼底看到与旁人不一样的东西。陈珈如果杀了人,她的眼底肯定会有所不同。 一段时间后,他疑惑地收回了视线。在他看来,陈珈的眼神同以往一样清澈见底,黑白分明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异样。为什么会这样?赵凯文的死和她无关?又或者她杀过太多人,以至于血腥已经对她没有了影响? 分析陈珈时,李志军忘了还有第三种可能。世上有那么一种人,杀人对他们来说就和散步一样轻松。陈珈就属于这种人,杀人对她一点儿负担都没有。当年看见陈思源卧轨自杀,她眼都不眨提起陈思源的东西就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理解。 “你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医院出了命案,我担心你出事。” 陈珈推开李志军,认真审视着他,“真担心我出事?怎么感觉你的眼神更像出事的人和我有关?到底谁死了?该不会是杨院长吧?要我帮你验尸吗?难说多看几具尸体我就回复记忆了。” “案子有人查了,你乖乖待在病房,有事儿我会让刘白叫你。” 房门一关,李志军面沉如水,安保公司的人麻溜的随着他去了隔壁房间,认真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情况。据说,陈珈自冲浪回来后就一直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中,绝对没有离开过病房一步。 安保没出问题,李志军把目光投向刘白。后者简单的叙述了赵凯文死亡现场的勘查结果,死者两人,赵凯文和一名外籍人士。由于空调温度太低,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暂时无法确定。死亡原因枪杀,外籍死者头部中枪,赵凯文身中两枪。弹道痕迹证明手术室乃第一现场,凶手清理过现场,除了尸体,法证没在现场找到任何有用的物证。 赵凯文身中两枪,其中一枪出自警队同事,也就是说,赵凯文到医院的时候还活着。捕蛇行动至今过去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要弄清楚陈珈在这四十八个小时内的生活轨迹应该非常简单。 “昨早你过来的时候她有没有异常?” 刘白愣了一会让才明白李志军还在纠结陈珈的问题,“起床时间比较晚,接近中午才起。我想你们前天又冲浪,又那什么,她可能累了。之后我们去了面包店,她在二楼烘焙蛋糕,我在一楼处理邮件。晚上交给安保公司负责,加上病房有监控,我觉得她应该没时间出去。” 李志军没回答,乍看陈珈的不在场证明很完美,可是经得起推敲吗?她有没有可能偷换了监控视频的画面?昨天花在蛋糕上接近四个小时,她真的一直都在? “让法医那边快点儿,找到杨院长。”交代完事情,李志军驱车朝另一家医院赶去。高亚玲至今还没有说清捕蛇行动那晚发生了什么,高家的案子就靠赵凯文打开突破口,一旦他死了,很可能意味着高家的案子就此结束。高亚坤,邱明涛依旧逍遥法外,高亚玲真的成了他的合法妻子。 时值正午,刺眼的日光逼得他戴上了墨镜。清闲了三年,陈珈一出现就把他搅合进一滩混水,日子忙的连午饭都没吃上。好在车里常备巧克力和各种甜食,这些东西的热量够足,天知道去了医院会被耽误多长时间。 好事不灵,坏事灵。车子还在半路,高亚坤就给他打电话,高父去世了。联系今早看到的一切,他觉得高父的死亡应该和高亚玲有关。 警方的捕蛇行动到高家那儿是暗杀行动。高家很早就想甩开赵凯文,却不料集装箱案一出,反被拖下了泥沼。紧接着地铁站着火,赵珊珊命案,高家被赵凯文逼到了极限。得知他的目的是邱明涛后,高家同意警方引蛇出洞的计划,想趁此机会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临港深夜的枪战,赵凯文受伤逃走,高亚玲全须全尾,这期间显然发生了一系列变故。正是这变故导致高父病发,住院抢救时又因高母一句“赵凯文找到了”再次病发,可惜这次没那么好运…;…; 最难过的人应该是高亚玲,一个是初恋情人,一个是父亲。一面是警察工作,一面却是高家犯罪事实。他同情高亚玲,很怕不久的将来也会面对这样痛苦的选择,一边是法律,一边是陈珈。 高父的尸体被送去停尸房处理,病房中只剩高亚玲孤零零的守着一间放满鲜花和礼品的屋子。 李志军走到高亚玲身旁,实在不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如此萎靡不振,他把手放在高亚玲肩上,轻声问:“没事吧?” 高亚玲压抑已久的悲伤随着这句问候倾泻而出,她抱着李志军同那夜一样大声哭喊着问:“老公,我该怎么办?” 李志军安抚的拍着她,等她哭停了才说:“你若想让伯父走的安心,就把捕蛇行动那夜发生的事情告诉我。”高亚玲泪眼婆娑的看着李志军,这种时候不忘问她那夜之事,案子比她还重要。 “赵凯文被人枪杀了,你和家人都处于危险之中。我知道你很难过,可别忘了你是警察…;…;” 高亚玲放开李志军,重新坐回病床边,宛如石像一样静默呆滞。怎么就忘了,她是警察,发生天大的事儿也要对得起身上的制服。捕蛇行动,她假冒邱明涛被一群匪徒劫持到赵凯文面前。两人一照面,赵凯文苦笑着问:你爹真舍得,他就不担心你会出事…;…; 摩托车手拿了钱就走,黑洞洞的集装箱里只剩她和赵凯文两人。不过月余未见,赵凯文胡子拉碴的模样实在可怜,她开口就让赵凯文自首。赵凯文却说,如果自首,他根本无法活着回到警局。 高亚玲不懂他的逻辑,却从他的抱怨中听出了他对赵棠背叛的感慨与无奈。 赵凯文行事谨慎,非常清楚从警方手中劫走邱明涛要冒多大的风险,若是没有确切的情报,他又怎么敢在这种时候挑衅警方?赵棠给他的情报,他信任赵棠就像信任自己那样,直到发现被绑架的人是高亚玲,他瞬间明白自己被赵棠出卖。悔恨已晚,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说服高亚玲。 “出去就会被枪杀,无法活着去到警局…;…;” 高亚玲不相信赵凯文,认为他在说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赵凯文刻意暴露了行踪,高父布置在临港的埋伏很快就发现了他们。高亚玲站在明处,大声说赵凯文会跟她回警局自首,话音刚楼,冷不丁的听到枪响,躲在暗处的赵凯文被击中了。 千言万语抵不过眼见为实,高亚玲算是信赵凯文,看着昔日爱侣变成今天这般,她不禁自问,高家真的犯罪了?她是来抓捕赵凯文的,最后却带着赵凯文一起逃亡。 一路上,赵凯文添油加醋的跟她讲了很多高氏集团的内幕,比如他只是走私货物,高亚坤却叫他私带毒~品和人口。邱明涛不想给他钱,就弄出几起案子冤枉他,害他成为警方抓捕的重点对象…;…; m。 一百五十二、侠骨柔情 罪与非罪在赵凯文口中全部变了一个样子,高亚玲不知道信他,还是该信家人?徘徊无助时,她想起李志军的一句话,赵凯文和赵棠是兄弟。李志军不会骗人,可以利用这个问题试探赵凯文。 问了问题后,她期盼的看着赵凯文,后者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从这点看出赵凯文并未说谎——高家有罪。 那一夜,她怀着无比悲愤的心情把赵凯文送到其隐藏在临港码头的小船上,相信等在那里的手下会带着赵凯文离开临津逃到境外。决定这样做时,她没想过如何面对警方,面对家人,幸好李志军什么都没问,直接放她回家。 回家,那是另一个悲剧。 她大声的质问父亲为什么要杀赵凯文,对高亚坤的事情又知道多少…;…;高父不回答任何问题,只让她说清楚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得知她放走赵凯文后,高父病发,口中不断重复,你…;…;你…;…; 她不知道父亲想说什么,原以为病好之后可以问问,却不料这问题成了终身遗憾。父亲死了,赵凯文也死了,她应该把捕蛇行动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如实报告?还是…;…; 侧头看了李志军一眼,后者手插裤袋正看着窗外出神,英挺的身姿怎么看都不够。上天让她等了那么多年,无论如何她不想错过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如果把那一晚的事情坦白告知,按她和李志军的协议,只要高家有罪,他们的婚姻就只是一个行动,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什么都不说,高家无罪,李志军必须履行一个丈夫的责任。 “赵凯文答应我自首,我们一起从集装箱里走出来,同事以为我被他挟持,忍不住开枪射击。赵凯文负伤,愤怒之余强行把我当成护身符躲避警方攻击。接应他的手下来迟,我顺利从他手中逃走。” 李志军默默地叹了口气,高亚玲在撒谎,她可是在散打比赛里拿过名次的人,以她的身手不但能逃走,更能制服已经负伤的赵凯文。 “我知道了,会将此转告给专案组的同事,报告出来之后你记得签字。” “今天你会陪着我,对吗?我一个人好害怕。” 李志军无法拒绝一个刚刚丧父的女人,他点点头,“没事,我在这陪你。”接下来的时间,他以高家女婿的身份敲定了高父的葬礼日期及相关事宜。这一夜,他住在高家,高亚玲睡床,他睡一旁的沙发。 高亚玲一连熬了几天,沾床就有了睡意。看着不远处的李志军,她觉得天亮就好,一切都将是新的开始。 李志军睡不着,拿出手机查看医院监控。陈珈也没睡,窝在沙发上看书,他给陈珈发了条信息:你在干嘛? 陈珈:看书。 李志军: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陈珈:分析一下。 李志军:一整天不能出门,睡多了,睡不着。加之心里非常想知道医院发生了什么案子,更睡不着。我猜得对吗? 陈珈:全部猜错,我没睡是在等你电话。 李志军:? 陈珈:赵凯文死了,怎么着你也会给我一个说法吧! 李志军:谁说赵凯文死了? 陈珈:你不让我出门,却没阻止我往窗外看。那么多警察跟蚂蚁似地往医院里赶,这儿肯定出了大案。联系你早上那番话,这儿的案子八成和我有关,若没关系你担心我干嘛,门口那些安保又不是摆设。临津和我有关的案子只有高家,不是赵凯文就是高家什么人。 我问刘白发生了什么案子,他竖起指头说了句,你真牛!我琢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赵珊珊命案,我分析是变性人作案。你肯定让刘白去查东南亚入境的女人,他不相信是变性人作案,直到今天,法医通过尸体确认了我的猜测。 综上所述,死者是赵凯文。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也是一个靠谱的猜测。我猜对了没,局长大大? 李志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给陈珈发了个笑脸的图案。暗自感叹刘白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家伙,法医通知他手术室内另一个死者是变性人,不但拥有女性特征,还拥有部分男性特征时,他简直疯了。 当初让他去查东南亚入境女性,他一直拖着不办,觉得陈珈推理有误,不相信她只在现场随便逛逛就能猜透案情,今儿可是被打脸了。 李志军打开监控看了看,陈珈正对着手机发呆,似乎不满意他只回复了一个笑脸。他又问:你觉得什么人杀了赵凯文? 陈珈:谁发现他的尸体?为什么他会在医院? 李志军:是不是为你而来? 陈珈:不会,一个失忆的女人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犯不着为了我惹怒你。 李志军:命案现场在手术室。 陈珈:资料上说,高家一直做器官贩卖,这家医院是不是他们移植器官的窝点?如果是,不难猜测什么人杀了赵凯文。 李志军:早点休息,我会让人按你的思路去查。晚安! 陈珈没有回复,她倒在沙发上出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好长时间回复了一条:你在干嘛,怎么会发信息给我? 李志军:值班,开会,不方便打电话。 陈珈:晚安! 视频里,陈珈冲着电话傻笑了一会儿才乖乖回到床上。见她睡了,李志军放下手机,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高亚玲醒了,身体疲倦让她沾床就睡,精神创伤却使她睡不踏实。眼见李志军睡着之后,她悄悄下床,偷看了李志军的聊天记录和监控记录。当然,她不认为李志军在监控陈珈,嫉妒蒙蔽了她的双眼,她认为这是李志军对陈珈无微不至的保护。 高父的葬礼定在十天之后,葬礼相关事宜被高亚坤一手包办。他的心情很好,不管是谁杀了赵凯文,眼前的局面对他而言都是好事。高父葬礼一过,邱明涛出境更换密钥,钱财可以让高家摆脱眼前所有指控与风险。 高亚玲无法像原来一样对待高亚坤,一想到这人的帝国建立在罪案之上,她忍不住找借口离家,瞒着李志军去到了医院。她与陈珈的第一次交谈就在医院病房,她是负责调查命案的警官,陈珈是住在医院需要自证清白的患者。 她的出现很意外,强烈要求下,专案组成员无奈地跟着她去了陈珈的病房。守在病房门口的安保不认识她,以为两个警察都是专案组成员,来这只为询问一下案发当夜的情况。 陈珈认识高亚玲,可她是失忆病人,认识也只能装不认识。她乖顺的坐在桌边,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就等高亚玲开口。 高亚玲认真打量着陈珈,发现这人天生不爱笑,脸上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除了漂亮,气质也不错,难怪李志军喜欢。轻咳一声,她示意身旁的男同事开始例行问话。 陈珈对这套东西很熟,男同事问什么,她答什么,这几天的行程一下子就说得清清楚楚。估摸着问询快要结束时,男同事突然问:“昨晚你是否在医院,有什么人能证明。”她愣了一会儿,就见高亚玲碰了一下男同事,“陈法医昨晚和我老公聊案情,他们聊得很晚。” 男同事又问:“你们在哪儿聊案情,有没有人证。” 高亚玲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男同事。陈珈看不到画面,但从男同事的面部表情不难猜出高亚玲手机里播放的正是病房里的监控视频。男同事惊觉自己被监控,忍不住抬眼看了下藏有监控的顶灯。动作很轻,但瞒不过陈珈。 “陈法医,我们没问题了,好好养伤。” 高亚玲起身离开,其目的已经达到。用含蓄的口吻告诉陈珈,她和李志军是合法夫妻,李志军昨天住在她家,却骗陈珈在值班…;…; 陈珈看着高亚玲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李志军为什么要骗她?普通人一定觉得李志军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不想她受伤害等等。她不这样想,李志军知道她没有失忆,骗她等于破坏了两人之间好容易建立起的信任机制。非要解释的话,她认为李志军和高亚玲的婚姻短期内不会失效,李志军在保护高亚玲。 李志军保护高亚玲!听着像是笑话,陈珈认为是事实。高亚玲没有犯罪,并愿意配合李志军打击犯罪,她在李志军心中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赵凯文死了,再也没人威胁高家,他们的婚姻也会和高家在临津的地位一样,稳如磐石。 曾用一幅画形容过陈珈与李志军之间的关系,两人面对面,一同把手背在后背。李志军觉得他左手爱情,右手手铐;陈珈左手武器,右手秘密。他交出爱情换取陈珈的武器,希望陈珈不要为了报复铤而走险。一旦陈珈越界,他会毫不犹豫地用上手铐。 同一幅画,陈珈看到了李志军后背藏着的手铐和爱情,李志军却看错了她手中的东西,她两手都拿着武器,根本没有秘密。她的秘密李志军全部知晓,不知道的只有那消失的三年。 陈珈交出了一只手的武器,换来了李志军的爱情,但她另一支手里还拿着武器,且毫不犹豫地杀了赵凯文。她知道杀人的后果,尽量把犯罪完美化,一旦出现意外,她还有nb——怀孕生小孩。孩子有两只手,手里握着未知。 到了那时,即便被抓,法律不会判她死刑,监狱关不住她,自由是迟早的。至于那个孩子,李家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一点顾秀芳已经示范过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李志军不会亏待陈妈妈和陈简,这帮她解决了好大的麻烦。 她计算好了一切,唯独算漏了李志军对高亚玲的感情。如果高亚玲把她当成情敌,揪着案子不放,老找她麻烦;又或者左右李志军的意志,在孩子一事儿上侵害了她的利益。事情如果发展成这样,生孩子这事儿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了。 m。 一百五十三、协议 高亚玲平静的回到家中,若不是父亲去世,她真想开心地笑笑。高母说对了,夫妻本为一体,既然嫁给李志军,局里同事就得看她眼色行事。除此之外,那女人不过是个没有名分的小三,李志军把她宠上天又能怎样? 陈珈不喜欢被骗的感觉,不管李志军动机如何,欺骗就是欺骗。原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时却觉得求人不如求己,有些财富该拿就不能手软。她一头钻进浴室,避开李志军的监控,从胸衣下侧摸出一个黑色的密钥,琢磨着陈简有没有本事把这东西破解。 邱明涛的密钥为什么会到她手里?这事儿得从头说起,尚夏从邱明涛那儿骗走密钥,东西落在赵凯文手中,赵凯文找杨院长救命,东西又落在杨院长手中。 按陈珈和杨院长的交易,她留后者一命,后者自愿背负杀人的黑锅。当夜她被杨院长说服,那么好的脱罪方法没理由不答应,回去睡了一觉,她又反悔了。 林伟之所以不倒,主要原因就在于他给予别人利益的同时也握有那人的弱点。他的人,轻易不敢背叛。 同林伟一比较,她和杨院长之间的交易一点儿也不划算。整容离开临津,这事儿绝非一两天就可以完成,杨院长早有准备,她的出现不过戳破了此事而已。一旦杨院长的计划成功,人海茫茫,她怎知不会被出卖? 想通这一点,她冒充护士趁杨院长整形之际杀了他。本以为这事儿做的天衣无缝,怎料杀人后的第二日,一个护士当着刘白的面儿送了她一个石膏做的天使,说是杨院长让送的。她很纳闷,杨院长早已顶着别人的名字死透了,又怎么可能让护士送她一个天使。 据护士所言,杨院长把石膏天使放在护士站,嘱咐当班护士,如果他来工作,这个天使就由他送去给陈珈。如果他没来,当班的护士就得在十二点以前把天使送到陈珈病房。 巴掌大小的石膏天使很像手工制作,想到杨院长自称是堕天使,陈珈猛地把天使摔在地上,一堆石膏碎片中果然藏着东西。黑色密钥裹在白纸中,纸上写了一行字:杀死邱明涛,他毁了我。 稍微一琢磨,她顿时懂了杨院长的意思。后者已经想到她会反悔,因此有条件的安排护士送石膏天使。如果他顺利完成手术,定会打电话给护士让其不要把天使送给陈珈。如果没打电话,一定有意外发生,护士就会依照安排把天使送入陈珈手中。密钥的价值他可能不太清楚,只知道赵凯文逃命也要带着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用密钥换邱明涛的性命,这是他对陈珈的肯定。总体说来,他不认为陈珈是坏人。通过他的行为也不难猜出,当年想出让男人去强~奸男人这个点子的一定是邱明涛。赵凯文虽然坏,但绝对想不出这种变~态阴损的主意。为什么火烧地铁站,为什么要把赵凯文的手表放在火场冤枉邱明涛,所有一切都有了解释。 要不要杀邱明涛?陈珈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她来临津的初心很简单,抓捕红衣主教,赌赢彩虹,获得和吴修一起生活的机会。赵凯文毁了她的梦想,尚夏害她输了赌局,为求平静,她杀了这两人。邱明涛也该死,但不在她的计划内,这人并未和她有过直接冲突。可以的话,她更希望由法律来解决这种人,而非以暴制暴。 高亚玲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若是没了李志军,她的人生规划就得重写,金钱一下子变得很重要。彩虹说得对,她没有谋生技能,看似优渥的生活全部由别人买单。若是彻底留在国内,本科学历,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又不擅与人交流,她能找到什么工作?这份工作能否负担起她和家人的生活费用? 由奢入俭难,即便她能吃苦,陈妈妈和陈简怎么办?除了犯罪,她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能让她保有目前的生活水准并能养活全家!谈到犯罪,抢银行和杀死邱明涛,她选择后者,邱明涛这种人该杀。 她重新藏好密钥,认真琢磨起如何完美的杀死邱明涛。 李志军一大早就从高家赶到警局。赵凯文一案牵涉甚广,很多人都盯着这个案子,希望案子能按他们的意愿结案。赵凯文是他坚持要查的,如今此人已死,能否抓住凶手,如何把此案引向高家,又或者直接结案,任何选择都令他头疼不已。 专案组的人一早就被安排去找失联的杨院长,物证和法医也都在加班加点的出报告。眼见案情暂时还没有突破,他交叉手指,静静地思考着这桩命案将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他又该如何处理这些影响。 两个小时后,专案组传来消息,失联的杨院长冒充整形病人死在手术台,其遗物证明他是赵凯文犯罪团伙中的一员。初步看来,是他杀了赵凯文,为逃避打击,他又冒充病患整形…;…; 杨院长杀死赵凯文!!! 李志军在案发现场就意识到杨院长和赵凯文犯罪团伙脱不开关系,种种证据表明赵凯文去医院的目的就是寻求救治。他只是不明白杨院长的杀人动机,一个很早就计划着要脱离赵凯文的人为什么要冒险杀人?除此之外,杨院长死得也很蹊跷…;…; 十分钟后,刘白气喘吁吁地回到办公室,“李哥,法医暂时拿不到尸体,院方正和那群外国佬扯皮。一边说是医疗事故,一边坚持认为是院方的错误。” 李志军递瓶水给他,“慢慢说。” 刘白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歇一会儿才道:“杨院长藏得真深,从你打算给陈珈植皮开始,杨院长就和老外沟通了整形的事儿,他给老外的资料全是自己的体貌信息。整形那日,老外和另一家医院都没有见过他本人,他就这么冠冕堂皇的冒充病患上了手术台。” “手术时院方提供的手术室出了用电故障,杨院长死在转移途中。院方正愁着联系不上病人的亲属,经我们提醒才意识到病人的资料造假,停尸房里躺着的人很可能就是杨院长。” 刘白解释了杨院长为什么会死,至于真正的死因还有待法医解剖。李志军问:“他的随身物品都有什么?找到凶器没?” “医院里只有几套换洗衣服和一个钱包,法证问了前台才知道他自己开车过来,车钥匙放前台。越野车,东西全都藏备胎里,厉害吧!难怪我们找遍家里什么都没有找到。凶器没找到,找到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的地方很可能是赵凯文在临津的窝点,这事儿就我和法证知道,你看怎么办?” 李志军看了一眼那张地图,“打电话给赵棠,这事儿交给他办。” 刘白迟疑了一会儿,赵棠和赵凯文可是亲兄弟,那些窝点指不定查出什么,让赵棠去合适吗? 李志军挥挥手示意刘白去办,赵棠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当从陈珈那儿得知了赵棠和赵凯文的关系之后,他找到赵棠,说了想查高家的意思,希望赵棠能帮忙。如果赵棠愿意协助他调查赵凯文,事后他保证赵棠没事儿,依旧能在警局任职,情况允许的话还能升职。 赵棠什么都没答应,直至地铁站着火,所有证据直指邱明涛。他怕了,害怕赵凯文失去理智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没人比他更了解高家在临津的势力,赵凯文若是乖乖逃到境外,他们还是好兄弟。可惜赵凯文太贪,这时候还在惦记着邱明涛手中的高家资产,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为了妻儿,他把握住机会出卖了赵凯文,后者要钱不要命,他做不到,钱和命,他都要。 李志军会用人,也敢用人。当赵棠得知由他去查抄赵凯文的老窝时,他非常清楚这是李志军在兑现承诺,想要洗白上岸,那些窝点里自然不会有任何不利于他的物证。 刘白看着赵棠领命而去的背影,忍不住说,“李哥,赵棠在局里那么多年,你这样做…;…;” “先不提我和赵棠之间的协议,若是把赵棠抓了,重案组谁挑大梁?又有谁制约高亚玲?” “可是…;…;” “这样说吧,他绝不会亲自参与到赵凯文的犯罪行动中,我们也找不到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他有罪,费尽周折调查一场,不过是开除公职,外加不超过五年的刑期。他若没什么能力,案子可以这样办,但他是个人才,重案组就靠他撑着,我只能妥协。”想到陈珈,李志军补充了一句,“我们跟着法律走,没有证据,他就没罪。” 刘白点点头,警察干长了,像赵棠这种游走在罪与非罪之间的人不要太多。 “杨院长的死亡时间是几点?” “下午三点一刻。” “我记得你正陪着陈珈在蛋糕店烘焙?” 刘白点点头,随即张着嘴问:“不是吧!你的意思是…;…;” 李志军苦笑一声,“开车,我们去烘培店看一看。”到地儿之后,李志军就像三年前做刑警那样儿,认真的询问着烘培店当日每一个细节,顺着细节仔细推敲所谓的不在场证明是否真实有效。 m。 一百五十四、无能为力 面包店二楼,看着有道门可以通往不远处的商场,刘白心虚的问:“她那天选这地儿是故意的吧?我怎么就没跟上来看看呢?” “跟上来也没用,她肯定会想办法把你弄走。”刘白点点头,又问:“你问了那么多人,她那天到底在不在啊?” 李志军指着笔记本上的信息道:“那天二楼特忙,先来了几个小朋友,接着又来了一张订单。小朋友来学做蛋糕,订单需要一百五十个面包送到不远处的一家敬老院。他们记得店里有个银发女人一直靠窗坐着,中午来,下午走,其他什么都不记得。” “怎么说她一直都在?” “你肯定银发女人就是她?你在楼下也只看到头发没看到脸吧!” 刘白一拍脑袋,后知后觉的问:“难道她染银发就为了有天能借此作为不在场证据?真聪明,我只顾着看头发,觉得银发的女人肯定是她,完全没想过看脸。” 李志军恨恨地摇了摇头,诸多迹象表明陈珈一直想报复,她不承认恢复记忆,每次出门都有意识的踩点找不在场证明。若不是蓄谋已久,又怎么能如此完美的犯罪? “查一下这家公司,为什么突然下订单免费给敬老院赠送面包。可以的话找到那几个小朋友,问问他们怎么会想起到这家甜点店学习烘焙。还有附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她出门的影像。” “李哥,若查出来真的是她,你该怎么办?” 李志军反问:“高氏集团经营了多少年?杨院长在临津又有多少年?即便我们查出她曾离开过这里,我们有证据证明杨院长的死亡和她有关?犯罪动机是什么?” 刘白不懂了,要查陈珈的人是李志军,为陈珈找借口的还是李志军。他这位顶头上司在想些什么,是要陈珈有罪,还是要她无罪?他问:“你知道陈珈来临津的目的吗?” “抓尚夏。” “陈珈既然不为高家而来,那…;…;赵凯文是连带伤害?”李志军点点头,“应该说报复,赵凯文若不惹她,一点事儿都没有。” 刘白不好直接询问李志军的心思,自言自语道:也许查来查去,她到这儿的目的就为了烘焙蛋糕给你吃。李志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这话也信,你觉得她是个有心思给男人做食物的女人? 刘白忍不住说,“李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们查到现在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她杀了赵凯文和杨院长。你今早的话挺对,疑罪从无,既然证据指向杨院长杀了赵凯文,他又因整形手术死于药物过敏,我们相信证据不好吗?” 李志军不认同的摇摇头,所有一切只是目前看来如此。赵凯文命案现场清理的很干净,但有一点无法解释,为什么医生杀人用枪不用手术刀,枪去了哪里?医院停电,杨院长死于药物过敏,那么巧合的事情没有一点破绽?他真的很担心陈珈,任何一个细节只要处理不好,陈珈这辈子就完了。 刘白摇摇手中资料,“这些还查不查?” 李志军一咬牙道:“查,我希望所有一切只是误会,她答应我要乖乖待医院的。” “证据确凿的话你会帮她隐瞒吗?”面对刘白的质疑,李志军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不会。” 若要保护陈珈,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远离罪恶,遵纪守法。尽管有些时候法律看起来是那么地苍白无力,但他坚信这是护卫自己最好的方法和手段。 陈珈找不到邱明涛,这个人好似消失了,值得安慰的是他并未出境。陈简一直监控着临津通往境外的关卡,至今没看到邱明涛的出境记录。 两天后,陈珈装在刘白车上的窃听器终于发挥了作用,她从李志军与刘白的对话中听到邱明涛会出席高父的葬礼。同一天,外籍医疗团队取消了他们在临津将要实施的一系列手术,陈珈被李志军安排住进刘白家。 刘白家不止他一人,还有暂住的堂姐与堂姐的女儿陶陶,陈珈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李志军想用这两人盯紧她的行踪。还有六天就是高父的葬礼,时间够她布置好一切吗? 高家,李志军正协同高亚坤操办高父的葬礼。 高父去世当天高亚坤就在报上登了讣告。高父的葬礼是公葬,虽还没到吊唁时间,很多外地的故友亲朋已经托人给高家送来了花圈、花篮、挽联、奠仪(礼金等。这是李志军第一次以人家女婿的身份操办葬礼。 说来也无奈,赵凯文案发后,一直在外开会的局长致电李志军,让其好好侦办这个案子。并暗示,他不同意李志军和高亚玲利用结婚侦破案件,戏言这是胡闹。局长的态度让李志军有些心凉,事情到了这一步,如何摆脱高亚玲完全成了他自己的事儿。 高母拿着一份厚厚的奠仪问:“刘礼是谁?哪有人这样送奠仪的,当我们家缺钱呢?” 礼数上讲,奠仪不方便直接过手,最好有个封套。殡仪馆、丧葬用品店都会出售奠仪封套,即便没时间去买,一般人送奠仪也会用白纸或者素色纸封套。高母手中的奠仪直接放档案袋中,上面写了个名字:刘礼,目测里面装了约两万块钱。 李志军认识刘礼,正是这个人让他与母亲阴阳相隔。李志国描述过此人,刘礼看着就是一个小人物,卑微的夹着一个包跑来李父办公室说要入股。对上李父和港商惊诧的眼神,他神秘的指着天说:上面有人…;…;被拒之后,年少的李志国看到他离开都不忘给守门的保安发烟。 刘礼,一个李家人看不起的小人物,魔术般让李家在项目上栽了大跟头,接着又将李家赶出了渝市。每次想起他,李志军都觉得他是披着小人物外套的恶鬼。 “发什么愣?你认识?” 李志军摇摇头,“不认识,头一次见人用档案袋装奠仪。” 高母嫌弃的看着这份奠仪,“一会儿我问问亚坤,难说是他的朋友。这次多亏了他,若不是他忙前忙后的张罗这一切,我这安逸惯的人那儿撑得起来啊!” 李志军被刘礼这个名字刺激到了神经,晚饭都没吃借口有事离开了高家,漫无目的开着车在城里闲逛。无数往事遏制不住涌上心头,他忍不住给陈珈打电话,“在干嘛?” “陪陶陶看画册。” “今天干了些什么?” “吃饭,睡觉,陪陶陶。” “想我吗?”李志军问完就自嘲的笑了,陈珈是个小骗子,要是说想,估计也在骗人。 陈珈难得的给了个李志军想不到回答,“你想要什么答案?” “我…;…;”沉吟了片刻,李志军说,“我希望你想我。” “我想你。” “我心情不好。” “我知道。” “不应该安慰我一下?” “导致你心情不好的事情肯定是你无力改变的,安慰没有用。如果你确实需要安慰,我给你讲一讲近代史,也许你能从屈辱的历史中看到一些好的因素。” 李志军笑了,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陈珈说得对,困扰他的事儿都是一些无力改变的事儿。例如无数人施压想让赵凯文案尽快结案,都不用他安排,警局里已经有人把集装箱案,地铁站着火案,赵珊珊命案全部算在赵凯文头上。至于赵凯文的命案,背锅的自然是杨院长。 这样挺好,没人深入调查案子,陈珈永远不会被挖出来。聪明如她,没有万全的打算又怎么会犯案。难不成高家的案子就这样结了? 局里得到政府嘉奖,媒体大肆鼓吹临港特大走私案侦破,天下太平! 至于高家,走了个高父,又多了个乘龙快婿,看似更进一步,真是这样吗? 李志军到家已是凌晨,高亚玲一直等着他,见面就说,“打电话不接,我好担心你,没事吧!” “没事!” 高亚玲突然哭了,“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以为你讨厌我,以为你会离我而去…;…;” 李志军叹了口气,他曾雄心万丈的想要扳倒高家,事实证明他做不到,用尽解数也做不到。高家不仅仅姓高,它是一个符号,代表临津部分利益集团的符号。这个集团扎根在临津几十年,根系深入到临津每一个角落。 想要高家倒,除非有人能砍断高家的经济命脉,让高家无法给根系供养,时间一长,高家自然会倒。 “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局里的事,还是家里的事?” “最近太忙,我出去走走。”听到李志军的回答,高亚玲微微一笑。最近几日,她和李志军的交流越来越多,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你今晚还睡沙发?要不让我睡,沙发睡长了腰不好。” “没事,先凑合几天,等伯父葬礼之后再说。” 离葬礼还有三天,刘白按李志军的吩咐重新查证了陈珈那几日的行程。查证结果还算凑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犯罪,一些细枝末节的旁证经不住推敲,好在没人会像刘白查得这么仔细。 “给面包店下订单的企业找到了,老总在国外考察,秘书接到老总的邮件下了订单。联系老总后,他否认发过邮件,宣称是秘书搞错了。那日去面包店的小孩也找到了,他们说一个年轻的女孩请他们去烘焙蛋糕,那女孩不是陈珈。总而言之,有人故意让面包店忙起来,以此分散面点师的注意力。这样做的目的…;…;”刘白没有往下说。 李志军意会的点点头,“知道了。” “李哥,很多人跟我打听赵凯文案什么时候结案,你看…;…;” “让专案组把证据链补充完成,找到杨院长杀害赵凯文的动机,高父葬礼结束后,这案子该结就结吧!”为了保护陈珈,也为顺应大势,李志军妥协了。 m。 一百五十五、顺手牵羊 高父葬礼原本定于早上十点,临津市几个重要领导要去机场迎接国外投资商,高亚坤为了这几人把葬礼时间调整到下午一点。 陈珈葬礼前一天才知道葬礼改期,不得不临时调整犯罪计划,以至于出门那会儿根本不晓得杀了邱明涛后能不能顺利脱身。 殡仪馆在三环外,只接待吊唁,不具备火化设施,占地面积相对较小。葬礼是公葬,警局高层,市政领导都会去,馆内馆外的安保措施非常严密。加之邱明涛已被赵凯文吓成了惊弓之鸟,出现那日身边必定有保镖,若想不暴露自己,近身杀死他几乎不可能。 多亏彩虹绝情,一早就料到陈珈会输,他把所有属于陈珈的东西都留在了补给点,其中包括小a。 小a是支狙击枪,陈珈死缠烂打从吴修那骗来的礼物,一支真正属于陈珈的枪。小a和吴修的武器一样,他们到哪儿,武器就跟到哪儿,也算是彩虹唯一默认陈珈拥有的东西。有了小a,杀死邱明涛瞬间成了一件非常轻松的事儿。 经过几天实地考察,陈珈把狙击点定在了一个即将拆迁的城中村。那里早已断水断电,至今还住那里的人,都是社会最底层,每日早出晚归疲于奔命。劳累让他们麻木,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要比普通人低。除了居民少,那儿也是城中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非常便于她拆装武器,离开现场。 十二点半,陈珈化妆成乞丐,半跪在一块装有四个轮子的木板上,不停磕着手中的饭缸慢慢滑到城中村。她要去一栋废楼,此楼拆了一半,还剩一半,楼梯没了,只剩一些裸露在外的钢筋。看着很像冬日干枯的树枝,张牙舞爪却缺乏生命力。 到了废楼,她放下乞讨用的饭缸和滑板,非常小心地把狙击枪扔上了没有楼梯的二楼。若换以前,她有能力背着枪直接攀上二楼,现在不行,她又怀孕了。 妥妥的意外,之前想怀孕只因孕妇可以避免死刑,同时还能套牢李志军。世事难料,杨院长背了杀人黑锅,警局定会在压力下草草了结因赵凯文引发的一系列命案。不仅如此,她还拿到了邱明涛的密钥,高家财富唾手可得。怀孕这计划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犹豫了一天,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她已经失去太多,意外的孩子或许能弥补空洞的心灵。居于这种考虑,她选择了最谨慎的犯罪方案,因为杨院长曾提醒过她,怀孕不难,保住孩子很难。 二十多斤重的箱子刚落地就激起一阵灰尘,巨大的声响从废楼传出,陈珈观察了一会儿蹬着墙壁跃上二楼。不算太难的动作拉扯到小腹让她隐隐感到一点儿疼痛,花时间喘了一会儿才提着箱子转到废楼的另一面。 一点整,葬礼开始。五十分钟后,陆续有人离开殡仪馆,高亚坤和李志军站在门口送客。又过了十多分钟,狙击镜里出现了目标人物,陈珈活动了一下手指,正打算扣下扳机,高亚玲挽着李志军出现在目标人物后方。想起几日前与高亚玲碰面的不愉快,她射出第一枪后,又射了一枪。 邱明涛肯定会死,高亚玲死不死全看她的运气。陈珈熟练地拆枪装盒,轻松地模样就像先前只是一次练习,倒地的不过是放置在前方的人偶。惬意的心情保持了不足一分钟,她就听到楼下传来“哗啦”一声,那是硬币碰撞饭缸的声音。 糟糕,楼下有人! 她提着枪箱小心从废墙后转出,就见一老太太正在偷拿放在地上装着十多个硬币的饭缸。乞丐都有人打劫,这是什么世道?她大声咳嗽吓跑了老太太,惊讶的发现贼不止一个,她专注瞄准时有人偷走了放在楼下的滑板。 正午的街道空无人烟,半人高的自制破旧滑板就这样消失在她眼皮子下面。真是见鬼了,她的警觉性怎么那么差,要知道这块滑板对她很重要。 首先,滑板代步。她能利用城中村比较高的地势在二十分钟内滑到藏匿狙击枪的地方,并在那里换装步行至闹市区。 其次,滑板负重。狙击枪连箱子超过二十斤,非常影响速度,滑板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意外发生,失窃的滑板彻底毁掉了她的计划。如果步行去藏枪,时间加倍,体能减弱,绝没有可能在预定时间回到刘白家,设计好的不在场证明因此失效,这该怎么办? 正想着,急促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两个**岁的男孩飞一般从她身边跑过,一人抢了她手中的枪箱,另一人推了她一掌。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顾头顾不到尾。还好箱子够沉,抢箱子的男孩跑出去几步就被沉重的箱子拖慢了速度,看到推陈珈的同伙被其打晕后,这孩子放下箱子跑来救援伙伴,接着又被打晕。 接二连三的意外让陈珈失去了惯有的冷静,特别是被推之后,隐隐作痛的小腹让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好久没有遇险了,她感觉又回到了云州,又变成了那个除了胆大什么都不懂的女孩,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耳边突然响起吴修的声音,他永远都那么冷静克制,说过遇事要冷静,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只需冷静就能在危机中找到机会。 陈珈深呼吸了数次,直到剧烈跳动的心脏再度回归平静。她花十分钟找到了一间屋子,站在臭气熏天的房间里,小心地把狙击枪藏在了屋主床下。记得屋主靠拾荒为生,看着一屋子垃圾,相信屋主根本不介意屋里多件东西。 藏枪之后,留给她的时间已经非常的紧迫。按计划,城中村没有摄像头,她只需横跨这个片区,从另一头回到刘白那里。可惜时间有限,除了拔足狂奔,她没有其他方法追回浪费的时间。 考虑到身体状况无法剧烈运动,为了孩子,她放弃了需要绕路的原计划,冒险走入闹市区。缺少一次换装,暴露在摄像头之下,留给警察无数线索。这不是她想要的完美犯罪,只期望上天眷顾她一次,能让她侥幸逃脱并保住孩子。 闹市区,陈珈走得很慢,躲过摄像头的同时也会像乞丐一样翻找垃圾。说来也倒霉,某家商场做促销,见人就发遮阳帽。她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道具,只要戴上帽子就不用避开那么多摄像头。眼见一人把遮阳帽随手扔在垃圾桶,她急忙去捡,却被一个流浪汉抢了先。后者可能精神出了问题,抢东西不说,还狠狠推了她一下。 陈珈因为这猝不及防的袭击撞到了垃圾桶一侧的广告灯箱上。小腹又痛了,她伸手杵着灯箱,好一会儿才晃过来,继续模仿乞丐的样子汇入了闹市区的人潮之中。 再次出现时,她身穿某品牌外卖制服,头戴该品牌的宣传帽,骑着电单车朝住所赶去。中途遇上该品牌真正的外送员,这人骑车赶上她问:“我怎么没见过你,哪个区的呀?” 她沉默地从怀里掏出警徽亮了一下,暗示那人在执行公务,并趁着那外送员发呆的瞬间加快了骑行速度。外送员没追,只是拿出手机给她的背影拍了张照。 再一次换装,她紧赶慢赶总算在一个小时内回到了住所。为了不在场证明,她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乘电梯到31楼,在该楼安置配电箱的屋里拎出一袋温热的鲜肉烧饼,提着饼从后楼梯回到30楼。刚到电梯间,一个大婶带着小孙子夸张的叫住了她,“你从哪儿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 她指了指电梯,“我也没看到你啊!” “两部电梯一起上来啊?”大婶说着看了一眼电梯,四部电梯正巧有两部下行,红色的数字也都显示30往下。大婶又问:“你干嘛去了,怎么不在家睡觉?陶陶醒了没?” “给她买鲜肉烧饼去了,街口那家,生意忒好。”她打开袋子,香气四溢,大婶牵着的小孙子伸手就抢,“奶奶,我要吃!”她拿了一个给小孩,“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大婶没有阻止她,双眼垂涎的盯着食物袋子。她装作没看见,下意识地合拢了袋子口。尽管出门前已经把加热过的烤饼放在保温袋,可惜现在是冬天,饼的温度却不如现烤那么高,大婶一吃就知道她说谎,出门买饼的借口不攻自破,还是小孩子好骗一点儿! 说话间,三人看到刘白正站在自家门口朝他们看来。“哟,你没有工作啊,怎么白天有空回来?”刘白对大婶的寒暄置若罔闻,冲着陈珈说:“过来,我有话问你。” 大婶有些尴尬的自语:要不我改天过来? “不用,陶陶在屋里…;…;” 该来的逃不过,陈珈随刘白一起走到后楼梯,“刘秘,局长大大找我有事儿?” 刘白已经等了半个小时,充裕的时间让他把很多不该有的情绪压抑到心底。 随着邱明涛倒地,整个临津炸开了锅,市领导让局里三天时间给个说法。局长当即要求武警支援,并请对方派一个枪械专家过来协助调查。同时加强了整个临津市安保措施,所有通往外地的关口严加盘查。各下属单位把放假的同事召回待岗,案子一日不破,警方一日不休…;…; 这种时候,压力最大的人是李志军,他要查赵凯文,由此引发的一系列事情都可以牵扯到他身上。案发现场,市政领导撇开李志军单独和局长密谈数十分钟,显见他们对李志军非常不满。 刘白将一切看在眼中,暗自发誓要好好协助李志军。怎料李志军不让他留在现场,把他派到了陈珈这边。他不明白李志军的用意,如果陈珈是杀手,派他过来干嘛?通风报信显然有悖李志军的原则,难道是担心陈珈出事儿?可他担心的人除了闯祸,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 m。 一百五十六、恐怖袭击 刘白不喜欢陈珈,这个女人仿佛是生下来克李志军的,有她的地方总没有好事儿!“你不知道李局出事儿了?” “离婚?破产?开除公职?”陈珈嘴里没一句好话。 “什么事儿你心里清楚,刚才去哪儿了?” “给陶陶买鲜肉烤饼呀!” “少拿我家人说事儿,那么小的孩子吃什么烤饼?” 陈珈耸耸肩,她的目标不是刘白家人,是那个每日定时过来混吃混喝的大婶。目标已达到,大婶看见她出现,并知晓她去买烤饼,时间上说,她有不在场证明。 刘白难得发火,本以为陈珈会有那么一点点关心李志军,可他失望了,陈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死样子。 “告诉你,案子被定性为恐怖袭击,市里要求三天破案。如果查到你头上,自求多福吧!我来这已有半个小时,堂姐和侄女睡觉,你不在家,这是事实,我绝不会为你撒谎。” 陈珈松了口气,她知道小孩子有午睡的习惯,怂恿刘白堂姐和侄女一起午睡。今日饭后,三人午睡,她悄悄离开,争取赶在她们睡醒之前回来。按刘白的说法,他堂姐和侄女半小时前仍在午睡,可见她们并不清楚她是否在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下楼买个饼而已,消失半个小时就能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吗?”她连恢复记忆都不愿承认,又怎么可能对刘白说真话。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装,李哥真不该对你这么好,他的深情全都喂了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局里给了那么高的线索费,我真想去举报你。” 陈珈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李志军对她好,那是李志军的事,跟刘白有一分钱关系? 她道:“你舅舅,那个靠你成为村支书的舅舅,每天替人担保搞融资,目前已从村里吸储上千万。一旦金融泡沫破灭,你舅舅会被村民逼死,你全家也得遭人戳脊梁骨。除了舅舅,你还有个惹是生非的弟弟,为了生这个弟弟,你父母把亲姐姐都送人了。就是这弟弟,知道他最近在干嘛吗?” 刘白瞪着陈珈,两人好歹认识一场,他不过随口一说,陈珈这样却像是要来真的。 “我的家人不用你操心,出事了李哥自然会帮我。” “贩~毒也帮?” “我弟弟?不可能。” 陈珈拿出手机,“我也可以提供线报给那边警局,要不要试试?” 刘白的弟弟比他小十岁,自幼娇惯,高考后不愿复读,跑去一所大专学金融。没念几天就因无故旷课太多被学校劝退,刘白找了关系才作罢。这一年没听说犯大错,只知道父母那边每月要给他接近五千的生活费。刘白把工资给父母,那边过手之后给他,刘白气不过断了每月供给…;…;要说他会贩毒,刘白真有几分相信。 “你…;…;你真行…;…;”每到这种时刻,刘白愈发清醒的知道他不过是只借势的纸老虎,而陈珈却是可以杀人的真老虎。 “我对那个恐怖袭击的案子非常感兴趣,我想你很乐意把侦查细节说给我听…;…;对了,这些没营养的话不必告诉局长大大,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们让他操心多不好啊!” 刘白完全不知如何接话,难道真要瞒着李志军给陈珈通风报信?眼见陈珈作势要打电话,他一咬牙,“我答应你,请不要搞我家人。” 陈珈收起电话,讥讽地说,“都没牙齿,干嘛学咬人。” 后楼梯很暗,独自站那儿的刘白像只找不到主人的狗,茫然无措的看墙发呆。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好几分钟后,他毫不隐瞒的给李志军打了电话。 “李局,我该怎么办?” “如她所愿。” “那不是…;…;” “我在开会,没事赶紧回警局。” 李志军叹息着挂了电话,陈珈居然用他电脑里的信息威胁他的下属,妥妥的让他吃了个哑巴亏。可惜这么聪明的脑子尽干蠢事,居然敢在内地使用狙击枪,这行为真是自掘坟墓。 可怜了刘白,小伙子人品不错,却一直夹在他与陈珈之间干着传话这种苦差。 “站外面干嘛?还不进来开会?”高亚玲喊了他一声,两人都站外面打电话,他这边还好,高亚玲却被红肿的双眼出卖。 说来也凑巧,前几天他还琢磨着如何让高家这棵大树倒台。今日邱明涛就死了,这人和赵凯文是高亚坤的左膀右臂,两人一死,高氏集团只怕一两年之内就会陷入资金周转的困境。大树给不了根系给养,只需一段时间就会失去根系的保护,被风一吹就能轻松折断。这种情况下,高亚坤的愤怒可想而知,迁怒于高亚玲也属于情理之中。 他关切的问:“没事吧?” “一切如你所愿,高家人都该死,也许下一个就是我。”除了愤怒,高亚玲心中还是深深地恐惧,狙击枪杀人,高家犯下的罪行真的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志军不想被迁怒,只道:“高家人该不该死法律说了算,我只是个警察。” 会议室烟雾缭绕,众人看着桌上的材料陷入了沉思。枪械专家的报告称,疑犯所用武器为麦克米兰兄弟公司所生产的狙击步枪,狙击点离殡仪馆大概有1500米。考虑到风速,引力,以及目标运动的提前量,疑犯应该受过专业训练,建议警方从这么查找。 训练有素的狙击手,走私进来的狙击枪,案发现场一死一伤,死者是外籍,伤者是死者近亲,这起案件该往哪儿查?仇杀?情杀?又或者…;…; 局长发话了,“大家有什么想法还请畅所欲言。李局,不如你先说说?” 李志军见过邱明涛最兽性的一面,这种人死不足惜。 赵珊珊命案一直挂着没有结案,警方掌握有邱明涛的开房记录,他又知道赵珊珊命案是赵凯文为了引出邱明涛所为。想来邱明涛的尸检报告肯定会与赵珊珊命案现场疑犯留下的dna吻合。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认为今天这起案子不是孤立的,应该和赵凯文案联系起来。大家都清楚赵凯文走私案的严重性,在其命案现场还发现有外籍死者,结合这些信息,有理由相信今日这起案件是赵凯文安排在临津的同党所为,其目的是报复高家…;…;” 他的分析没人反驳,也没人支持。高家一日不倒,就没人会把赵凯文与高氏集团关联起来。 高亚玲非常尴尬,作为高家人,作为李志军的妻子,她没法沉默下去。 “高氏集团的几个子公司确实与赵凯文有生意往来,这些公司仍处于警方的调查之中。邱明涛曾在高氏集团任职,直至他加入国国籍。赵凯文死后,赵氏走私集团土崩瓦解,目前找不到他们要杀邱明涛的动机。我认为此案是个案,不应该和赵凯文走私案联系到一起。” 高亚玲的说法得到多数人的认同。会议期间,她一直和李志军唱反调,不但当着众人的面儿询问了刘白的去向,还指责李志军让陈珈这种与案情无关的人出现在命案现场,以至于最后竟然质疑起陈珈的身份…;…; 局长及时制止她,生怕她会失态的在此吵起来。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同时承诺尽快查明陈珈身份。 案发后六小时,专案组找到了狙击点,大批警察进驻现场,挨家挨户开始排查。得知这个消息,陈珈觉得小腹又开始疼了,没意外的话警察会搜到小a,幸好枪上没有指纹…;…; 法医赶在天亮之前出具了尸检报告。同李志军预料的一样,法医从赵珊珊命案现场提取的dna与邱明涛的dna完全匹配,他就是性侵并杀死赵珊珊的疑犯。 面对这样的结果,专案组成员全部噤声。李志军的判断没有问题,邱明涛之死更像寻仇。无奈高亚坤不信,非得讨个说法,不断地给市局领导试压,市局那边又给警局试压。专案组的干警很像黏附在这张压力巨网上的小虫,根本无法挣扎。 法证在狙击点只找到一个浅灰色的鞋印,除此之外,挨家挨户的排查还找到两条有用的线索。有三个人与狙击者有过近距离接触,一个老太太偷了狙击者用来伪装的饭缸。据她描述,狙击者身高170厘米以上,没看到正脸,乞丐打扮。还有两个小孩,一个推过狙击者,没看到正脸就被打晕了,但他记得乞丐脖子后面有图案。另一个抢箱子的小孩醒过来后一直迷迷糊糊说不清话,警方已将他送到了附近医院诊治。 城中村没有监控,蜘蛛网一样的巷道四通八达,警方很难知道乞丐打扮的狙击者会逃往什么方向。看着临津市地图,高亚玲突然拿起红笔重重的圈起了一个片区,“把这个片区的监控调出来,好好查,疑犯一定会往这边跑。” 赵棠若有所思的笑笑,高亚玲也算是醒了。 二十分钟后,一个警员找到了陈珈假扮的乞丐。高亚玲神色凝重的看着监控视频,心道:高亚坤果然没说错,一切都和那个女人有关,自从她来到临津,高家就没有消停过一天。如果没有她,李志军不会变成这样,赵凯文不会死,父亲也不会死…;…; 仇恨蒙蔽了高亚玲的双眼,她指着刘白家的方向说,“找出通往这附近的所有监控,她一定会往这边跑。”听到这话,刘白不安地看了李志军一眼,后者淡定的随大家伙一起看视频,似乎一点儿也不关心陈珈。 又过五分钟,流浪汉与陈珈抢帽子的视频被截图放大,大家伙可以清晰地看到陈珈手杵灯箱的背影。高亚玲指着陈珈露在衣袖的手掌,兴奋的说,“快点让附近的法证过去,她没带手套,灯箱上肯定会有掌纹。” m。 一百五十七、职业道德 午饭时间,昨夜没睡的同事抓紧时间补眠。赵棠让高亚玲去睡会,后者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摇摇头。 李志军的办公室有床,刚躺下就见刘白磨磨唧唧的蹭到床边,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 “外面还有沙发,不至于让我把床让给你吧?” “我哪敢?我只是…;…;只是担心,如果查到是她怎么办?” “你关心她?” 刘白挠挠头,很难说清心里的感觉。杀人肯定不对,但杀死法律制裁不了的坏人,这行为很值得商榷。“我觉得高家人罪有应得,如果因为这个把她给抓了,情感上我有些接受不了。” 李志军疲倦地说:“如果罪犯是她,我会亲手将她送进监狱。” “那…;…;”刘白急了,凶手不就是陈珈吗!只有她有能力带着狙击枪入境,并敢在市区用狙击枪杀人。 “高家为什么不倒?因为没有证据。懂了吗?” 刘白还想说点儿什么,李志军又道:“我们是警察,一切讲究依法办案。没有证据证明她犯罪,她就是无辜的。” “高组长已经让人去取掌纹了呀!” “枪呢?犯罪动机呢?没有完整的证据链,高亚玲根本拿她没办法。” “李哥,其实你也着急对不对?” “知道还不让我休息?三天破案,你可别忘了。” 下午,专案组成员又收到一条线索。某公司外卖职员曾在骑行途中遇到有人假冒该公司职员,他追上询问,那人出示证件声称在办案,他对此非常好奇,特地拍了一张那人的背影照片。 外卖小哥被专案组带回警局交给高亚玲亲自审问。 “你和她并排骑行时,有没有看到她的样子?” “没有!” 高亚玲急了,大声问:“怎么可能?” 外卖小哥怯生生的说,“他不但身穿我们公司的制服,还带了墨镜,用围脖遮住嘴…;…;我当时就觉得他打扮得特酷,这才追上去询问。” “你们公司的制服就你现在穿这套?” “还有头盔和手套。” 高亚玲生气的把笔往桌上一扔,“头发看不到,五官看不到,手也看不到。是男是女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 “你不是说警察办案吗?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把带有警徽的证件递到我面前晃了一下,我们没有对话!” “你对专案组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她在办案。” “是啊,电视剧都这么拍的。打扮成那样,又有证件,不是办案是干嘛?”可能是高亚玲的脸色太过难看,外卖小哥突然说,“我记得这人脖子上有纹身。” “你说她用围脖遮住了口鼻,又怎么可能看见她的脖子?” “我…;…;确实看见他脖子一侧就是耳朵下方有纹身,”外卖小哥边说边比划。 高亚玲忽然合上笔录,风一般走出审讯室,嘴里念念有词道:这怎么可能,凶手就是陈思源,送外卖这人一定看错了…;…;同事看她如此失态,只好说,“组长,你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 十分钟后,她把赵棠拉到一边,“我要去抓陈思源,我们有目击证人,还有掌纹,只要掌纹对上就可以定罪。” 赵棠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轻声问:“你没事儿吧?” “要不要跟我去抓人?” “你不打算请示领导?” “你说谁?李志军?他一定不会批。不行,我要抓人,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赵棠怀着看好戏的心情跟着高亚玲走了,李志军承诺他会是重案组组长,高亚玲若不出错,他又怎么有机会呢? 刘白刚眯了一会就被孩子的吵闹声惊醒,问了才知道高亚玲带人抓了陈珈和他堂姐。陈珈是带着手铐回局里的,他堂姐作为证人也被请了过来。想到李志军对陈珈的感情,他着急地跑到办公室将其叫醒。 听到陈珈被捕,李志军乍看不慌不忙,仔细看却发现他扣扣子的手有些轻微颤抖。 他问:“局长到了没?” “应该没有,我来的时候还看见王秘正在泡方便面。” 局长秘书没去听审?李志军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倒,“让我再眯会儿,王秘来了叫醒我。” 刘白也懂了,“高组长抓人局长没批?嘿,胆子真肥。” 李志军曾说过,和云州相比,临津的队伍非常单纯。局长表面向着高家,那是因为局里的经费要靠政府拨款,一旦和高家对着干,很容易被穿小鞋。局长真要和高家关系匪浅,又怎么会纵容李志军搞出那么大动作去查赵凯文。有些事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高亚玲不经局长同意就把陈珈抓了回来,一旦局长知道,肯定会请李志军去审讯室旁听。不到十分钟,王秘推门而入,刘白装模作样的整理着文件,“王秘书,有事?” “李局呢?” “里面睡着呢,昨夜熬了一宿,有事?” “专案组抓了个疑犯,局长让李局过去。” “稍等!” 李志军一脸不悦地走出房间,刘白陪笑走在旁边。两人这模样好像完全不知道高亚玲抓了陈珈,真是拍戏都不用培训演技。 高亚玲大爷似地坐陈珈对面,开口就问:“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陈珈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她被吓到了,从案发到被抓只过了14个小时,警方办案效率真高。 说来也不能怪她,遇到陈思源之前她只是大二学生,冒名顶替去警队也就待了四月有余。之后三年又随着吴修辗转于世界各地,生活过得跟大片一样。她对职能机构的认知为零,完全不知道在一个管制枪支的地方使用狙击枪会引起什么后果。 某种意义上,她是一个单纯的人,能够心无旁骛的去做喜欢的事情。为什么她的破案能力比李志军强,因为破案时她脑子里只有案子,没有任何与案子无关的事儿。李志军不一样,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行动起来自然不如她。 高亚玲不满她的沉默,使劲儿敲了敲桌子,“问你话呢,为什么我们会抓你?” “是啊,为什么你们要抓我?” “陈法医,大家共事一场,你应该知道没有证据警方不会抓人。” “高组长,你可以把证据提交法院申请批捕,我有权沉默。” 高亚玲美丽的脸蛋因为和陈珈对话越来越扭曲,眼见她要叫人进来核对掌纹,赵棠及时开口,“陈法医,昨天下午你在哪里?” “刘秘书家里。” “有人能证明吗?” “不是已经被你们带回了了吗?” “你说刘秘书的堂姐和侄女啊,她们只能证明你12点以前在家。之后有三个小时的午休,这段时间没人能帮你证明。” 陈珈叹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赵棠又问:“邱明涛你认识吗?” “不知道认不认识,前段时间脑子受伤,很多东西想不起来。” 赵棠愣了片刻,显然忘了陈珈失忆这茬,他和高亚玲都把她当正常人讯问。 隔着一层单面镜,李志军已经通过局长和专案组成员的交谈得知了高亚玲手中握有什么证据。也明白仅凭那么一点儿证据,高亚玲根本不该把陈珈抓来,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这案子审不下去。 赵棠问话,陈珈回答。一旁的高亚玲实在是受不了陈珈那副你们能奈我何的表情,忍不住招手让法证进去取掌纹。 陈珈颇为无奈地摊开手掌,一块块被化学品灼伤的皮肤接近了手掌面积的30%。法证看了一眼就对高亚玲摇摇头,他从广告灯箱上取到的掌纹非常完整,与陈珈斑驳的掌纹完全不一样。 高亚玲彻底傻眼了,这怎么可能,难道陈珈真不是杀人凶手? 赵棠礼貌地帮陈珈打开手铐,嘴里一直在说对不起…;…;陈珈惺惺作态的安慰道:“这事儿是我错了,不该住在刘白家里惹高组长误会。近期内我想离开临津,行吗?” 高亚玲大声说,“案子一日不查清楚,你休想离开临津。” 陈珈瞪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说,“高组长,我非常体谅你想要破案的心思,但不能平白无故的冤枉好人。从家到警局,我一直配合你工作,这是我对同行的尊敬,也感谢李局在我最困哪的时候伸出援手。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清楚。” “陈思源,你少拿他说事儿,我查你是因为你杀了人。” “高组长,你确实因杀人案找我麻烦而非其他?那么我问问你,死者是谁,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犯罪动机是什么,证据有什么?如果什么都没有,你这样闯入别人家里抓人怕是不好吧?我看在李局的面子上不投诉你,请你以后办案有点职业道德,好吗?” 陈珈的话句句在理,聪明的人自然见好就收,一切都等有了证据再说。 高亚玲不聪明,她一夜未睡,好容易找到线索却和陈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撑着她的那股劲儿散了,她像普通人般被陈珈讥讽的失去了理智,伸手就给了陈珈一耳光。 她出手不是很重,陈珈却趔趄着倒向墙壁,那模样就像被她一巴掌扇过去似地。 m。 一百五十八、心直口快 陈珈被打,最糟心的人是李志军,他冲进审讯室朝着高亚玲道:“高警官,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若不是你一直给她提供内部消息,我们的人早就找到凶器了,又怎会让她如此嚣张?” “我都不知道你把人抓了,怎么可能提供内部消息?这里是警局,无理取闹也要分清地方。”李志军非常配合陈珈,努力把整件事刻画成高亚玲因妒成恨。 局长出来打圆场,“你们都给我闭嘴,陈思源同志,今天的事儿非常抱歉…;…;我让人送你回去!” “局长…;…;”高亚玲还想挽回,局长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写检查,没经过我同意就敢抓人,你们平日都这么办案啊!” 高亚玲站在原地不走,桀骜的瞪着局长。王秘书快步走到她身旁,“高组长,局长可是为了这个案子专门给上面打过电话,陈思源的身份没有问题。大家是同行,你没有证据就抓人,局长很难办的…;…;” 八点,专案组开会。 高亚玲没到,赵棠主动站出来认错,自言立功心切不经领导批准就冒失的跑去抓人等等。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样做是给局长台阶下。高亚玲脾气那么倔,要她道歉或是写检查根本不可能。 局长正打算踩着赵棠给的台阶往下走,高亚玲来了。她推开会议室大门冲着众人来了句,“明日一早上面会派专家组过来,大家准备一下材料方便专家组了解案情。” 一人问:“什么专家组?” 高亚玲这才注意到大家的面色不是很好,她解释说,“局长,我不认为自己有错,为了不受干扰的查清案子,我越级给上面打了电话…;…;” 越级?局长冷冷地看了高亚玲一眼。案子才发生他就给上面打过电话,上面让局里先查,专家组没那么快过来。高亚玲的电话只怕不是打给上面而是打给亲戚!他压下怒气道:“大家先整理材料,弄完了早点回家休息,一切等专家组的人到了再说。” 会议结束了,刘白十分不满的说,“亏我当初还觉得她家庭好,模样好,对你也好…;…;就她这性格,若不是有背景,怎么死都不知道。” 李志军没笑,重压暴露了高亚玲最真实的性格,但愿以后的日子她能一帆风顺。 早上十点,专家组的人到了。一行六人,每个人都是业界专家,李志军一看这阵容就慌了。陈珈的事情上,他一直自欺欺人,天真的希望警方什么都查不到。疑罪从无,只要没有证据,陈珈就没罪。 可他清楚陈珈有罪。刘白说得对,除了陈珈,还有谁能把狙击枪带入境内并用那么夸张的方式杀人?该怎么办,帮她,还是…;…;挣扎了片刻,他心态平和的走向专案组办公室。他是警察,一切跟着法律走,陈珈是否犯罪交给法律来判定。 两天后,专家组得出了以下几点结论。 第一、邱明涛案并非一人所为,诸多痕迹显示该案有两名案犯。两者不但善于清理现场,更懂得迷惑警方,专案组在其中一个狙击点找到的浅色鞋印是狙击手故意留下的线索。 第二、案发现场一死一伤,死者是狙击目标,伤者不是,两者分别被不同型号狙击枪射中。专家组在现场还找到一枚弹头,据分析,狙击者当时想要射杀的人是高亚玲。第二名狙击者抢先打伤了高亚玲身旁的人,伤者倒地,高亚玲本能闪避的同时堪堪躲过了子弹。 这个结论震惊了专案组,两杆狙击枪出现在临津,实在是不可思议。高亚玲也吃惊,死神竟然离她那么近,凶手真的是陈思源? 第三、专家组重新分析了监控视频,通过一系列手段提高了视频质量,清晰的影像可以看出疑犯杵着灯箱的手戴着手套。专家说,这种手套使用了最前沿的科技,戴上之后不影响狙击手用枪,法证取回来的掌纹不属于疑犯。 以上三点让整个案子彻底失去了方向,警方唯一确实的情况是狙击者是高手,具备非常强的反侦察能力。听到这一点,高亚玲琢磨着凶手有没有可能故布疑阵,借此打乱警方的侦查方向,比如目击者看着的纹身? 犹豫再三,她说了自己对陈珈的怀疑。专家组非常重视她的说法,不但专门走访了刘白所住社区,还找人调查了陈思源的档案。 两天后,又一次案情分析大会,专家们客观的分析了陈珈有没有犯案可能——答案是否定的。 时间不对,陈珈用来迷惑专案组的布置成功迷惑了专家组。根据串门大婶的证词,专家组不认为陈珈犯案之后还有时间排队去买鲜肉烤饼。不排除她有提前安排的可能,但串门大婶的小孙子说鲜肉烤饼是热乎的。 专家们看过烤饼门店,那儿的生意特别火爆,交钱拿号,排队等饼出炉。购买时间超过二十分钟,小孙子既然说饼的热乎的,显然陈珈是现买的。如果她犯案,从狙击点往返于刘白家,所用时间超过三个小时,这期间她把饼放在什么地方,又如何保证饼的温度? 仅凭这一点,专家组肯定不会排除陈珈的嫌疑,最重要的理由是他们被陈思源的资料误导了。在不知道陈思源和陈珈是两个人的情况下,单看陈思源的履历,就她在警察学院的学习成绩,短时间内她没可能成为狙击手。 什么是狙击手?绝不是打枪准就可以成为狙击手,一名合格的狙击手最先看天赋,其次就是数以万次的射击训练,不断调整枪支在不同环境,不同温度所造成的变量。封闭环境内想要击中目标不难,开放环境里能够影响命中率的因素太多,合格的狙击手不但要预测这些,还得想办法排除干扰。 除此之外,狙击手对自己的身体要有非常强的掌控能力。远距离瞄准射击只要呼吸与身体不协调,很容易造成准星失误无法击中目标…;…;总而言之,陈思源不具备成为狙击手的条件。谁培训她,训练地点又在哪里? 如果这两点不够,作案动机也是专家组的困惑之一。目前资料来看,陈思源来临津是为了她的上司——原重案组组长。她不相信上司会死于意外,此次来临津就为了重启上司当年的案子,找出藏在临津警局里的内奸。 听到这个信息,高亚玲若有所思的看了赵棠一眼。陈思源是卧底,她的上司也是卧底,只不过她上司在和赵棠执行任务时死于意外。赵棠是赵凯文的哥哥,所谓的意外也许根本不是意外。 会议进行到这儿,唯一一个疑犯也洗脱了嫌疑。专家组一行六人除了推翻专案组的部分结论之外,对案情进展并没有起到什么推动作用。依照他们的说法,临津一下子出现了两名狙击手,一人射杀了邱明涛,另一人阻止前者继续射杀高亚玲。 邱明涛死后,一人疑似假扮乞丐消失在人群之中。另一人根本找不到任何出现或消失的痕迹,若不是案发现场有两种子弹,专家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们的判断出了错误。 一直沉默的局长终于发话了,希望专家组给案件定性。能不能抓到凶手是一回事儿,弄清这是一起什么性质的案件更便于警局安排接下来的工作。邱明涛案发以来,临津上万警察整整六天没有休息,再这样下去,他也快顶不住了。 专家组交头接耳的商议了一阵,为首之人道:“综合赵凯文案,我们认为这起案子是仇杀…;…;”此言一出,专案组众人面面相觑,这结论和李局当初说的一模一样。早知道是仇杀,只要把警力重点布置在封锁关卡上就够了,根本没有大规模搜索的必要。 “凭什么这么说?” 高亚玲不服,赵凯文已经死了,邱明涛的案子怎么会牵扯到他? 一个专家解释说,“国内所有狙击手全都登记在册,就算退休也在国家管控范围中。这几天我们查遍了所有狙击手,没人有嫌疑。除了这一点,疑犯所用狙击枪全部产自境外。” “高警官知道狙击枪对一个城市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除了走私,还有什么途径能让两支狙击枪同时出现在一个城市?要知道狙击手轻易不换枪,只有使用熟悉的枪支才能保证击中目标。” 这位专家说完,另一个专家接口道:“赵凯文的死是意外,他找杨院长取出子弹,没料到后者会趁机杀了他。赵凯文尸体旁发现了一具外籍尸体,我们求助国际刑警得知那人是一个职业杀手,由于查不到她的入境记录,我们倾向于不止她一个杀手入境…;…;” 专家的分析让高亚玲无话可说,案子最终定性为仇杀。那颗与高亚玲擦肩而过的子弹被解释为:高亚玲身份特殊,杀手不想惹麻烦。 随着专家组的离开,邱明涛的死亡似乎成了悬案。高亚坤来过警局几次,局长笑眯眯地把责任推到了海上走私猖獗,杀害邱明涛的凶手肯定通过海路跑到了境外…;…;轻松一句话噎死高亚坤! 某日,陈珈离开刘白居所再也没回去过。 刘白把消息告诉李志军时,后者埋首文件堆中随口一句,“知道了!”刘白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想知道李志军为什么会如此冷淡。工作多年,他自认为很懂李志军,工作上的事儿能猜出八成,感情上却屡屡受挫,怎么也猜不透李志军和陈珈之间的关系。 “想问什么就问?没问题赶紧干活去,赵凯文系列案件还有很多文件要处理。” “你不着急找她?” “临津又不大,花个几天功夫还找不到?”听李志军这么一说,刘白突然想起一件事,陈珈失忆入院,他们收走了她的所有证件,真实的,伪造的…;…;现今社会干什么都要身份证,一个没有证件的女人确实跑不远。 “还是李哥聪明,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刘白的恭维并未逗笑李志军,专家组的分析在他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两个狙击手,如果一个是陈珈,不难猜出阻止她的那个人是谁。他们是一起离开了临津?还是陈珈会留下? m。 一百五十九自责 陈珈没有消失,只想找到地方安静几天。专家组到了之后,刘白每天都会把局里查到的信息分享给她。本以为高亚玲没死是打偏了,看到专家组的报告才知道有人阻止了她;; 枪法比她好,了解她的企图,除了吴修,只怕不会有别人。吴修来了,来帮她善后。若不是吴修出手,她那点儿小伎俩根本骗不到专家组,更别提犯案途中出了那么意外,居然把小a丢在了那个城中村。如果她是一个杀手,狙击枪就是吃饭的工具,她把吃饭工具扔了,真是不可原谅。 她以为能够做到的完美犯罪,因为种种疏忽变成了漏洞百出的儿戏。除了自责,都懒得拿出一点儿时间去想想吴修。 彩虹说得对,吴修的爱情全部给了米佳也,她只是米佳也的替身,与其说她是吴修的女友,不如说她是吴修的女儿。吴修对她的态度更像父亲对女儿,培养、保护、宠爱、待她长成,放她高飞。 两月过去了,李志军没有一点儿陈珈的消息,眼见春节将至,他也被高家逼到了极限。高亚坤为了挽回大厦将倾的颓势,整日鼓动高亚玲举办婚礼,不管李志军愿意与否,他都想将其拖上高家这艘大船。 高父刚去世,高亚玲哪有心思举办婚礼,高母也觉得这样做非常不好。双方僵持了一个多月,高母妥协了,同高亚坤一起逼高亚玲。后者扛不住压力只能整天同李志军待在一起。 李志军对高亚玲没什么特殊感情,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相处时间长了偶尔还能聊聊天。 高亚玲说了她对赵棠的怀疑,认为前重案组组长死在赵棠手里,问李志军想不想彻查这事儿!李志军说不查,如果案子真是赵棠所为,肯定什么都查不出来,干了那么多年刑警,其反侦察能力绝对一流。 李志军太闲的时候也会问起捕蛇行动那夜发生了什么,事实和报告是否一样吗?高亚玲对此保持沉默,反问他为什么不去私会陈珈,还是陈珈又一次不告而别执行任务去了? 李志军没想过要找陈珈,他累了,生怕这么找下去又是一个三年。人生很短暂,一个三年足以,更何况陈珈每次出现都伴着大案,去哪儿就把那儿搅合的不得安宁,先是云州,接着又了临津,还真是;; 距离春节不足一周时,他收到一张罚单,那辆外地牌照的跑车超速被罚。看着罚单,先前还严肃说话的人裂嘴就笑,一旁的刘白差点儿这种反差吓死。 “李哥,你这是怎么了?” “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有个会,强调基层单位要把节前安保工作落实到位。” “换人替我去,下午有事儿。” 刘白开车把李志军送到城边上的一栋别墅,“谁住这儿?”等不到回答,又问:“难道是陈珈?” 李志军没带钥匙,想到陈珈没事时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尝试性的按了按门铃。 门开了,一个身着墨蓝色旗袍的中年女人问:“两位有事?”刘白穿着警服,李志军没有,想必这是女人开门的原因。 李志军说,“我找陈珈。”听了他的话,穿旗袍的女人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你们是珈珈的朋友?” 什么人会把陈珈称呼为珈珈?刘白想到了,忽然叫起来,“难怪看你面熟,你是;;你是她养;;”剩下的话被自觉地吞了下去。他的冒失让女人皱了皱眉,看着李志军说,“两位请进。” 刘白趁着换鞋时拽了拽李志军,“她养母好年轻,看着就三十出头。开门那会儿还以为演电视剧呢,居然看到穿旗袍的女人,我第一次见女人在日常生活中穿旗袍。” 李志军瞪了刘白一眼,这情形也在他的预料之外。陈珈怎么会把养母接来,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两位怎么称呼?” “喝茶还是咖啡?” “英式红茶可以吗?” 陈妈妈疏离客套的贵妇姿态引得李刘两人腹诽不已,李志军刚想问陈珈在哪,她抬眼看看钟,“不好意思,两个女儿都在午休,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下午茶时间,你们稍等。那个;;李先生,久闻不如见面,今晚留下了吃顿便饭吧?” 李志军点点头,很想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陈珈为什么会把养母和妹妹喊来临津。 “请两位稍坐,我去准备一下晚饭的食材。”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在客厅回荡,刘白好奇地问:“李哥,看资料她们家还算富裕,那个;;在家穿高跟鞋是有钱人家的做派?” 李志军自嘲的说,“我们家是暴发户,不太了解你想要知道的信息。”话音刚落,两人一同笑了起来。看到陈母,他们对陈珈有了更多的了解。 三点,陈母准时回到客厅,随手抽了一张唱片开始播放。五分钟后,一个白衣黑裙的长发美少女出现了,她端坐在陈母放好的果汁和西点旁边安静地吃着东西。 李刘两人知道她就是陈珈患病的妹妹。面对一个自闭症患者,他们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和陈简打招呼。 陈母解围道:“不用管她,简简看不到你们。” 刘白问:“她的眼睛;;” “她没事,我女儿很好,只是习惯无视和她生活不相干的人,比如你们。” 刘白自讨没趣,讪讪的抬着茶水发呆。好一会儿又听到有人下楼,只见陈珈裹着件灰色的长毛衣慢吞吞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咳;;咳;;”陈母咳了两声,还在下楼的陈珈扭头就朝楼上走去。陈母解释说,“我家有规定,女孩出了房间就不能蓬头垢面。” 陈珈再次下楼已经换了衣服,白色棉质长裙,大红色外套,银色的长发被染回了黑色,柔顺的垂在脑后。她对李志军说,“来啦!” 李志军憋住满心疑问,客气的说,“过来看看你。” 陈母很满意这种效果,随手把茶几上的一个沙漏翻过来,还在吃东西的陈简立即停止进食,优雅地坐到了最靠近花园的那扇窗户。陈简1.60米的身高,身材纤细,长得与陈母非常相像,两人都是典型的南方美女。坐下之后,她一动不动的看着窗外,美得就像一副剪影。 “这孩子老玩电脑,每天只有这个时间能看看风景,这对她的身体和视力都有好处,你们说是不是?” 李刘两人点点头,陈母又说,“李先生,非常感谢你替我照顾珈珈。这孩子毕业就跑到国外,一去那么几年,好容易回来又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记忆。珈珈虽然是长女,但年纪不大,虚岁才24。家里以前管得紧,一直没有男朋友,是个很传统的女孩子,现在发生这种事,我承认自己管教不严。可是李先生,你比珈珈年长几岁,这样欺负她真的好吗?” 李志军听得一头雾水,他欺负陈珈,这话从何说起?他谨慎的问:“伯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母眉毛一挑,“你结婚了是吧?” “恩。” “珈珈算什么?” “伯母,结婚这事儿比较复杂。如果陈珈愿意等,我会努力把事儿解决好,尽量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等,这事儿怎么等?”李志军愈发迷茫了,问:“什么事?”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陈母定定地看着陈珈,“跟我上楼把事情说清楚。”两人一前一后的朝楼上走去。 刘白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李志军看了看桌上的下午茶,皱眉想了一秒,再次乐了。 陈母一个人下楼,李志军迎上去热情地说:“伯母,这张卡你收着,平时喜欢什么尽管买。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我若抽不出时间会安排小刘过来。” “刚才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李志军点点头,“猜到的。” “当警察的人真是聪明,可惜有老婆了。卡你收着,我可不卖闺女的,每周让你的下属帮我们买点儿生活用品就够了。” “这个是肯定的,我能上去和陈珈说几句话吗?” “可以,但是;;”陈母意味深长的看了李志军一眼,后者立即意会,“伯母放心,我只上去看看她。” 陈珈住客房,任由别墅的主卧空着。李志军见其就问:“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把家人也喊过来了?” “高亚玲带着人把刘白家翻了个底朝天,那日之后,所有人看我都像看犯人。爱串门,爱占小便宜的大婶也不来了,四处说我是杀人犯。刘白的堂姐顿时成了小区红人,连带侄女都不敢下楼。” “对不起,警方办案难免会这样。” “你这是替自己开脱?还是替她开脱?” “专家组的人最终也没找到证据证明你有罪,这一点很重要。” “你在病房装监控的目的是什么?希望找到我有罪的证据?” “知道我装监控?你恢复记忆了?” 陈珈冷笑一声,“高亚玲找过我,不但说你在病房装监控,还说你所谓的值班其实是住在她家。” 李志军真不知道高亚玲找过陈珈,“她找过你,在医院的时候?门口的安保放她进去?” “那么吃惊干嘛?高亚玲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之所以看起来愚笨,是因为周围人的不想让她操心罢了;;”陈珈还想再说几句,孕吐却将她逼到了厕所。五分钟后,她面色难看的走了出来,对着李志军的胸口是就是一拳,“告诉你,孩子是我的,和你没关系。我就找个清净地儿住几天而已。” 李志军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但你要记得,我是警察,如果你的行为触犯了律法,我会毫不犹豫地抓你。” 陈珈笑了,白嘉祥的话再度萦绕耳边:人们赋予法律权利,可这种权利往往掌握在一群蔑视法律的人手中。他们滥用法律,用权利取代法律,把本该弘扬法治的时代变成了一个法律摇摇欲坠的时代;; 她尊重法律,尊重李志军,可对于那种无视法律,妄图成为法律的人,她可以和他们一样。 m..,。 一百六十年三十 春寒料峭,陈珈像猫一样依偎在李志军怀里,后者纵有千言万语这一刻却是什么都不想说。还以为陈珈会再次离开,牵绊他们的仅仅只是思念,却不想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她没走,像承诺那样做了个乖女孩,把至亲也接到了身边;;他们甚至有了孩子!很长时间后,他发自肺腑的说,“三年多了,今天最不踏实,感觉做梦一样。”陈珈懒洋洋地靠着李志军,脑袋里琢磨的却是其他问题----如何破解密钥。想到这个问题就糟心,本以为彩虹给她那个小玩意可以破解银行密钥,用了之后才发现她很傻。国际银行的密钥随随便便就能破解的话,还有谁敢把钱放在银行里面?拿不到高家的钱,专家组查的又紧,为了肚子里的胎儿,她把陈母喊来了临津。相比医院,还是家人的照顾最为贴心。再说她已经恢复了六岁之前的记忆,对养母有了新的认知,照顾养母和陈简是她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逃避了。她曾试图让陈简帮忙破解密钥,陈简做不到,帮她把信息挂在了暗网。没多久暗网那边给了回复,有那么几个人自称有能力破解那家银行的密钥,可惜每个人都有前提。有人需要大笔定金;有人想要密钥破解后资产总额的一半;还有人要在三不管的地区当面破解交易;;密钥就是一把金库钥匙,为了这把钥匙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经过一番慎重考虑,眼目前的情况实在不适宜在暗网寻求帮助。拿不到高家的钱,她只能寄生在李志军身边。两人这么坐了一会儿,李志军忍不住问:“怎么不说话?”“小心高亚玲。”李志军笑了,解释说,“那段时间太忙,不小心被她钻了空子,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是不是男人对爱慕自己的优秀女人都狠不下心?”李志军揉了揉陈珈的秀发,聪明的女人总能一猜一个准。他对高亚玲真的狠不下心。喜欢一个人没错,借着优秀的资源去追求一个人也没错,某种意义上,高亚玲比陈珈更适合他。“我说过要查高家,赵凯文只是开始,高家不倒,我的任务就不算完。我和高亚玲的事儿还需要时间,只能委屈你了。”“你没有想过和我结婚,也想象不出我们白头到老的样子,这些我不介意。但要强调一点,你是孩子的父亲,他需要你,小心高亚玲。”陈珈现实得让李志军心寒,他确实没有想过两人白头到老的模样。潜意识里,他希望和陈珈在一起。现实生活却反复提醒着他,陈珈性情冷漠,无视社会道德与法律法规,实在不适合为人妻。想到陈珈企图杀死高亚玲,他道:“孩子是我们的,他也需要你,希望你能为我们改变。”陈珈没说话,出神的看着窗外发呆。她没想过将来,过去那三年在一个接一个的任务中流逝,原以为可以这样一辈子,也许是时候考虑未来了。晚餐很丰盛,陈母变戏法般弄出十多样儿菜,数量不多,贵在精致。陈母信教,祈祷之后才开始用餐,期间陈简不说话,陈珈不说话,李志军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刘白经常吃食堂,习惯和同事边吃边聊。遇上这样的饭局,真有种如坐针毡,味如嚼蜡之感,巴不得赶紧吃完回家。好容易脱身,他忙不迭的问:“李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躲在这儿,为什么把养母和妹妹也喊来临津?”李志军道:“明天联系几家供货商,每日定时给这儿送牛奶果蔬,米面粮油;;问一下伯母,这段时间她们在哪儿产检,要不要帮她们联系医院?”刘白又傻眼了,听李志军这话,陈珈怀孕了。两人一起坐在客厅里,李志军是怎么看出陈珈怀孕的?就因为陈母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李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陈简喝鲜榨果汁,陈珈喝蔬菜汁。医生肯定让她减少每日摄入糖分,联系一下陈母说话内容,不难猜出陈珈怀孕。没必要对刘白说这些,沉默是最好的答案。除夕夜,大街小巷冷冷清清,机关单位全部放假,就剩警局始终开门,24小时都有警察值班待命。李志军忙里偷闲去了别墅,知道他要来,陈母特地做了些适合他口味的渝菜。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陈母与李志军谈得非常开心,原本只是摆设用的红酒竟被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光了。陈珈了解李志军,记忆中他和任何人都能相处得很好。陈母有些反常,养父死后,她再也没见陈母开心过,生活对她好似死水,一点儿涟漪都没有。“珈珈,酒窖里还有红酒,再去拿一瓶。”李志军笑着说,“伯母,你醉了。”陈母端着酒杯示意李志军去客厅,“我们家原来也住别墅,三年前被我败光了,她爸爸留给她们的家产都被我败光了。你看我蠢不蠢?是不是那种输了几百万一点也不知道收手的人?”“伯父去世对你打击很大吧?”“你认为我很痛苦,试图用赌博麻痹自己?”李志军没有回答,他对陈母的认知仅限于资料。若真他要回答,从这两次见面来看你,陈母应该不是一个会染上赌博恶习的人。“她爸爸的死对我打击真的很大,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像她爸爸那样爱我的男人了。”顿了好一会儿,陈母接着说,“我故意输钱,想把她爸爸留下的一切全部输出去,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因为她们从来不是我想要的孩子。我努力了,用尽一切办法去了解她们,可惜那么多年,我对她们来说只是一个保姆。她们不知道什么是妈妈,她们只需要一个人告诉她们穿什么,吃什么,什么时间该睡觉;;”“把他送走那天,我在灵堂哭的歇斯底里,她们两人却面无表情的站着,冷冷地看着,一点也不在乎发生了什么。我不能原谅简简,那是她的父亲,她为什么不伤心?我也不能原谅珈珈,她比简简正常,可她毫不在意一个把她当亲生女儿的人就那么死了。”陈母的描述让李志军体会到了她的痛苦,丈夫死了,两个女儿却冷漠的旁观着一切。没有安慰,没有痛苦,生活在她们那里和以前一样,对她来说却好似天塌了一半。沉吟了一会儿,他问:“陈珈和以前相比有变化吗?”陈母喝光了杯里的酒,反问:“你觉得呢?她爸爸不死,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在乎这个家,可以一走三年只管寄钱,从不说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李志军不知道如何表述他与陈珈之间的感情,每一次他坦诚面对陈珈,后者总会回应他一些莫名的状况。他们之间已经很难用常人的感情去界定爱或者不爱,他习惯了对陈珈付出,亦如后者无论做什么,都在他容忍范围之内。他岔开话题,“伯母似乎很懂音乐。”“我父母是知识分子,家里很小就培养我看书,弹琴,舞蹈;;她爸爸和我不一样,她爸爸是正儿八经的穷人,家里没饭吃,很小就在边境倒买倒卖,说着一口流利的俄语。”“大学那年,我找了个借口偷偷同当时的男友跑去边境旅游;;男友没见过雪,我们租住在农户家里等着下雪的时候写生。有天夜里,平静的小村庄突然犬吠不停,说是边防在抓偷渡客。男友胆小,让我熄灯睡觉,我觉得特别好玩,就想看警察抓人。”“她爸爸熟悉这个村庄,知道亮着的灯的人家来了两个学生;;他不想给村民惹麻烦,大半夜闯进了我和男友租住的屋子,熊一样的体格手里还拿着枪,当时就把我男友吓尿了,真的尿了;;他爸爸冒充我男友躲过了边防追捕。”“回到a市以后,他给我写信,寄干货,寄毛皮;;没花几个月就用故事一样的传奇经历把我拐到了边境。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在那儿一待就是几年。父亲癌症走了,母亲随干儿子去了其他城市,多年后才原谅了我的任性。”陈母话匣子一开就没打算收住,平淡从容地讲述了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李志军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从陈母的叙述中知道了几件事。他们夫妻的发家史不算清白,第一笔财富源自走私。陈父原本可以成为当地走私团伙的领军人物,却因为陈母思家心切放弃了好不容易混来的江湖地位,一言不发地回到内陆开始倒腾服装。领养陈珈后,她约莫有一年时间不和人说话,只会用点头和摇头来表示需求。那时候陈简还小,同陈珈一样不说话,他们不知道这是自闭症,天真的以为陈简只是内向害羞。两个不说话的孩子被养在一起,陈珈率先开口,他们以为陈简也会开口。父母心让他们刻意忽略了两个女儿的不同,为了迁就陈简,他们没让陈珈去正常学校上学,而是陪着陈简去各地治疗。到了陈珈上初中的年纪,陈父终于放弃了对陈简的治疗,接受她和陈珈不同这个事实。找关系把陈珈送入学校,把陈简留在家中自己教育。 m..,。 一百六十一悟 年初一,李志军值班。 年初二,李志军值班。 年初三、李志军还是值班。 高亚玲面色阴沉的看着排班表,讥讽的说:“小刘,你真行,居然把班排到了正月十五。” 刘白沉默的的垂着头,李志军不想见高亚玲,不想去他们家吃饭,作为下属,他能怎么办? “年三十他去了哪里?” “;;” “好,不说话,不说我就不知道吗?他是不是去找陈思源了?” 事实证明一个刑警铁了心要找人,无论那人在哪都会被找到,更何况李志军没有刻意躲避高亚玲,单纯地不想见她而已。春节前两天,高母给他打电话,说年初二全家一起吃饭,全家包括了高亚坤以及高家其他亲戚。想到这是逼婚宴,他本能的婉拒了,高母冲着电话刻薄了他几句。 今儿初三,高亚玲堵他肯定是为了昨日吃饭的事。他说,“城郊发生了一起聚众斗殴案,赶着过去,你有事儿?” 高亚玲踌躇了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找你有事!” 城郊某村,一个熊孩子串门去邻居家玩,大人在聊天打牌,熊孩子偷吃桌上的坚果被卡住。由于救护不及时,熊孩子没活过来,两家人为谁该负责这个问题大打出手。过年,每家每户都有亲眷,当地派出所的干警也和两家人多多少少有些亲属关系。调解不成,群架愈演愈烈,市局不得已派出了特警镇压,李志军是过去参与调解的。 两人还没到目的地,高亚玲忍不住说了来意。她是来借钱的,高氏集团需要资金周转,高亚坤想跟李家拆借一笔资金;; “高氏集团是临津纳税大户,各种银行求着高家借款;;高家找我借钱,这不可能吧!”高亚玲不懂商业上的事儿,李志军说的这个问题她也问过高亚坤。后者告诉她,银行年前回款,年后放贷,他们要的钱比较急,等不到银行放贷;; “家里的生意很早就交给别人打理,我这儿没有现款,物业到有一些,高家需要多少?”卖房子的钱怎么可能满足高亚坤的胃口,李志军故意恶心高亚玲。 “其实是这样子,家里与人合伙想要开发地产,双方各承诺注资一个亿。由于项目迟迟没有动工,钱一直压着,堂哥想把股份转给李家,让我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接手。” “不愿,”李志军回答的很干脆,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可能掺合进高家。“你都不想知道项目在哪吗?” “有什么区别?” “项目在云州,你在那经营了那么多年,你们做这个项目只赚不赔。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堂哥这次是真心想要照顾你们家生意。” 高家在云州的项目只有一个,联合刘礼从李家手中抢走老客运站那块地。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通过上层给市政施压,利用媒体造势说新建立交桥会穿过老客运站那块地,逼走了很多想要买地的开发商,迫使李家将地价一降再降;; “你知道高家在云州是项目是什么吗?知道那个项目的股东是谁吗?”高亚玲点点头,“知道一点,也知道你和那个股东有过节,可我妈说了,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生怕高亚玲又被家人欺骗,李志军多了句嘴,“我和他之间不是普通过节。” “我看过当时的案卷,交通肇事逃逸。由于司机受雇他们家,你以为这是打击报复,可案卷写得很清楚,司机那时候已经不在他们家干了,那真的就是一场意外。” 李志军气得冷哼一声,完全不愿和高亚玲废话。后者见他这样,忍不住说,“没有证据就是没罪,你对陈思源不正是这种态度?你可以这样对她,为什么不能正确对待当年的案子?” 李志军踩停汽车,厉声道:“我对你和颜悦色是因为高家的事儿你没参与,想去现场就请闭嘴,想当高家的说客还请下车。”渝市旧案是李志军的逆鳞,他不准任何人轻易触碰的逆鳞。 高亚玲也气,知道高家违法走私后,她曾在无数个夜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是高家人。大年初二,她强颜欢笑着同高母一起赴宴,一张张亲切的面孔让她根本恨不起来。这期间有人提到李志军,提到了他们的婚姻,每个人都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借钱,买卖股份都是家人提出的主意。 家人不缺钱,也不是真的想卖股份,他们只想知道李志军对高家的态度,对她的态度。事实证明家人是对的,李志军没想同她好好过日子,他们的婚姻不过是场交易。 由爱生恨说的就是高亚玲。她是警察,却无法坚守职业道德,最终还是犯了李志军最担心的错误。她忘了高家犯罪的事实,把私欲凌驾于法律之上,最终选择站在家族一边。 她道:“我姓高。” 李志军遗憾地说,“下车。” 高亚玲返回警队越想越气,开着车就去了陈珈所在别墅。下午茶时间,陈母看她穿着警服,以为是李志军派来的人手,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屋门。 “陈思源呢,让她出来。” “同志,你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高亚玲打量了一下陈母,四出头的陈母因保养得当,看起来同她年纪差不多。她问:“你认识李志军吧?” 陈母再次打量了一遍高亚玲,“你是?” “让陈思源出来?” “小姐,这是私人住宅,看着你穿警服才放你进来,如果不为公务还请你离开。”陈母大概猜出了高亚玲的身份,怕她伤害陈珈,伸手就想把她拉到门外。 高亚玲憋了一肚子火气,她恶狠狠地推开陈母,站在屋里大喊:“陈思源,你给我出来。”陈母又去拉她,这次她直接挥臂将陈母甩翻,与此同时还打到了放在门口装饰用的花瓶,陈母倒地的叫声与玻璃破碎声一同响起。巨大的响声吓到了陈简,她捂着耳朵开始大声尖叫,高亢的声音终于吵醒了陈珈。 陈母不顾疼痛,急忙跑过去抱紧陈简,试图让她安静下来。陈珈慢慢走下楼梯,平静地问:“高组长,你来这儿干嘛?” “怎么,怕我抓你?” “高组长说笑了,要有证据的话你会一个人来吗?” “陈思源,人在做,天在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能逃得了?” “你说高亚坤吗?我也觉得他逃不了。听说你父亲不在了,算不算报应?” 高亚玲总算领教到了陈珈的刻薄,她愤怒的说,“我是李志军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你永远没有机会嫁给他。” “高组长,你说得好像我在乎一样。如果拿着结婚证过的和你一样惨,我宁愿不要那张纸。” 两人对话期间,陈简一直在尖叫。自闭症患者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习惯了固定不变的生活模式。一旦这种模式被打破,她会惊惶不知所措,唯用尖叫表达自己的不满。 刺耳的尖叫声让高亚玲愈发烦躁,“你都和什么人住在一起啊?能不能让她闭嘴,这样尖叫很烦好不好?” “离开这儿你就清静了。” “赶我走?李志军是我丈夫,这儿是他的产业,我是他妻子,你有什么资格赶我?” “滚,再不滚我就动手了。” “陈思源,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动手;;”话音未落,陈珈出手了,动作迅猛快捷,她还来不及防御就已经被陈珈打倒。只见她脸面朝下,一只手被陈珈拧到身后,腰背部牢牢压着陈珈的膝盖,整个人根本无法动弹。 “高亚玲,你好好听着,若不是高家给你撑腰,就你这点儿水平根本混不上重案组组长。我的事儿,你以后少管。” 高亚玲吃软不吃硬,反问:“你想怎么样?杀了我,试试啊!” 陈珈毫不犹豫地用巧力把高亚玲的手臂弄脱臼了,伴着高亚玲的惨叫,她轻声说,“如果你还敢不请自入,试试看我敢不敢杀你。”接着拉开门将高亚玲推了出去。 李志军比高亚玲晚来一会儿,入眼就见高亚玲泪眼婆娑地坐在别墅门口哭泣,一条手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他道:“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你怎么来了?为了她连工作都可以这样懈怠?” “赵棠看你出门比较急,担心你出事,这才打电话给我!” 高亚玲苦笑一声,“赵棠不会担心我,他这是给你打小报告,谁都知道他和你一条线。” 李志军默认了高亚玲的说法,赵棠得罪了高家,要想在警局混下去,自然得跟紧他。 高亚玲又说:“来得那么急,你不是担心她,你是担心我。担心我死了,你无法帮她脱罪。” 顿了一会,她自语:我是不是很可怜,重案组赵棠说了算,局里给我荣誉都该给赵棠,那些大案都是在他协助下侦破的。唯一值得骄傲的是我散打成绩不错,还拿过名次,那又怎么样?她打我的时候,我居然没办法还手,几招就把我打成这样;; 李志军开车送高亚玲去医院,才挂上号,就接到电话。城郊现场再度失控,村民与特警发生了冲突,有村民在混乱中死亡。 m..,。 一百六十二调任 大过年的,没有领导希望在这种时候听到死伤事件。李志军顶着压力再次赶赴现场,刚到那儿就被村民围堵,紧接着展开了为期四天的调解,谈判,再调解,再谈判。 好容易从村里撤出回到警局,上面一个电话就把他派往某地进行为期三月的全封闭式学习培训。离开前,他让刘白看好临津一切事物,满足陈珈一切要求,尽量不和高亚玲产生冲突。 三月期满,李志军又被一个电话召到首都。上级领导暗示他近期内将有工作变动,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去渝市接任正职。领导的话好似晴天霹雳,若不是正在喝茶,李志军只怕根本掩饰不住面容上的惊讶及不可置信。 渝市和临津一个在内陆,一个在沿海,同属经济发达的二线城市。 正职和副职,听着相差不大,但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能从副职熬到正职。33岁,警校学历,拿得出手的大案就那么两桩,青溪毒品案以及赵凯文走私案,凭这个升职? 直到走出领导办公室,李志军都觉得这次升职是祸非福,究竟是领导想送他去渝市历练一下?还是打算在渝市彻底终结他的政治生涯?马上就要入夏了,炎炎烈日却照得他浑身冷汗,不管上面藏着什么心思,都感谢组织给了他一个可以直面过往的机会。 飞机盘旋在临津上空,他的心却飞回了渝市,回到了那块生养他的土地。距他离开渝市差不多就十五年了,这期间他刻意回避了所有关于渝市故友的消息。他知道这些消息会像石子投入心湖,不断扩散涟漪,直至他心防坍塌任由思念决堤而出。 刘白接机,见到他就好似话唠般滔滔不绝的汇报着这段时间的工作日常。好容易告一段落,他问起了陈珈,“她怎么样?” “还好,前不久报考公职,也不知能不能考上。”陈珈考公职,李志军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安,“她考什么岗位,不是警局吧。” “肯定是啊!” “这不是胡闹吗?局里都知道她是陈思源,这算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她压根不打算留在临津,用真实身份信息去考渝市公职。” “什么?”李志军失态的喊了一声。“她用真实身份信息去渝市考公职。”刘白复述了一遍,接着问:“有什么不妥吗?” “调头去别墅,不回警局了。”李志军面沉似水,刘白什么都不敢问,沉默着将其送至别墅。 相比冬日的萧条与肃杀,春日的花园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生机勃勃的感觉连带着让陈珈也活泼了几分。她穿着厚实的躺在花园里晒太阳,六个月的身孕还不算太明显。 李志军一脸不悦地看着她,厉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还嫌惹的事不够多?我警告你,渝市和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样,在那里必须按我的规矩办事。你若敢从中破坏,我们之间也就完了。” 陈珈笑盈盈的看着他,“局长大大,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准接近我要查的人。” “你要查什么人,跟我说这些干嘛?” 李志军愤怒的指着陈珈,真想把她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渝市是他心底最不可触碰的地方,他要重开十五年前的旧案,用法律手段将杀害他母亲的凶手捉拿归案。如果陈珈搅合他查案,或者不经法律途径杀人,在他眼中陈珈就是凶手,杀害他母亲的间接凶手。他会为此斩断所有同陈珈的联系,包括孩子。 见此情况,陈母把手中端着的茶水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声问:“你要干嘛?为什么这样指着我女儿?她是孕妇,受不得任何刺激,你一个男人怎么能这样?” 李志军缩回手,讪讪的说:“我希望你放弃公职面试,待在临津养胎,不要去渝市。” 陈珈还未开口,陈母说,“为什么要她放弃公职,就因为你养着她,怕她出去给你造成负面影响?李先生,事情不能这样做。珈珈还年轻,你既然给不了她婚姻,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她的人生?”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她去渝市。” “你们男人就这样,先不准她去这里,过几天又不准去那里,等她人老珠黄了,你还要嫌弃她好逸恶劳,全靠你才能活着;;”李志军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陈母的质问,偏偏这个问题又不好解释。 “伯母,这是我和珈珈之间的私事儿,请您不要干涉好吗?” “你老婆闯入别墅侮辱我和我女儿的时候,她在乎过这事儿是私事儿吗?你没有一句道歉,消失几个月不见,这是一个父亲所为吗?你能站在这里对我们颐指气使,只因为我女儿是小三,我们靠你养活。” “原来还以为你对她不同,终究是我错了,你要真喜欢她,又怎么舍得如此对她。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她那么年轻就背负生活的重担;;”陈母边说边哭,陈珈叹息了一声,“妈,别哭了,我没事,也没受委屈!”她的安慰柔弱无力,陈母愈发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陈珈看了李志军一眼,“发那么大的火干嘛,不至于你也要去渝市吧!”李志军转身就走,反正从陈珈这儿永远听不到一句真话。 刘白以为李志军回去一趟面色会好点,见其面色比先前还差,他硬着头皮问:“李哥,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办错事了?” “年底我可能会去渝市任正职。” “好事儿啊!”想到李家在渝市的过往,刘白小心翼翼地问:“你担心陈珈出事儿?” “我去渝市,她也要去渝市,你说为什么?”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挺巧,可她两个月前就托我帮忙报名了。你最近才知道自己要去渝市吧?” 李志军愣住了,陈珈不可能未卜先知,难不成真是巧合?“搞清她为什么要去渝市,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两日后,刘白一脸沮丧的跑到李志军办公室,“李哥,你还有别墅的钥匙吧?” “怎么了?” 刘白咽了咽口水才慢吞吞地说:“她们好像离开临津了。” “什么?” “昨天供货商给我打电话,说带着新鲜果蔬送货没人应门。我以为她们去医院了,今天过去发现供货商放在门口的果蔬还在;;” 李志军叹了口气,磨蹭到下班之后才和刘白一起去了别墅。空荡荡的房间再度变回原样,母女三人只带走了随身物品,所有后期购买的东西全部留在了别墅。 刘白随便逛了一圈,若有所思的问:“李哥,你知道高亚玲上次过来发生了什么吗?” 李志军摇摇头,这事儿是他不对,那天光顾着送高亚玲去医院,忘了进门给陈母道歉。之后被城郊斗殴案困住几天,好容易结案又出差培训,道歉这茬搁在心里,却一直没时间去办。 刘白看了看李志军的表情就猜测他什么都不知道,“李哥,我猜这事儿和陈妈妈有关。那日之后,她旁敲侧击问了我很多关于高亚玲的问题,比如她的家庭,家里人干什么等。涉及案子的我不能说,能说的都是让陈妈妈听了不高兴的。我猜测她不愿意陈珈受委屈,这才逼着陈珈考公职;;” “你说你怎么那么闲?没事跑这来聊天?” 刘白真心冤枉,李志军让他隔几天过来看看陈珈。他来了,却发现陈珈基本不说话,和陈简两人就像假人一样安静地杵在家里。他真心觉得陈妈妈不容易,每次都会同陈妈妈说上几句才离开,说得多了,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李哥,这事儿是我不对,人一熟悉就话多!我想陈珈和她妈妈不一样,她知道你和高亚玲是怎么回事,应该会留下点儿什么吧。” 李志军独自去了陈珈的房间,买给陈珈的东西都在,看到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房间里,他信了刘白的猜测。就陈珈的性格,根本不会把衣物叠放整齐,也不会放在这样明显的地方,显然这些都是陈妈妈所为。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去了书房,相信那里才是陈珈停留最多的地方。书房里有幅画,半年前这画只是草稿,现在却是成品。 瘦弱的少年站在悬崖边,墨蓝色的天空与崖下漆黑的海面在连成一线。一轮黄色的弯月天上有,海中也有,月亮旁有无数星星,最亮的却只有一颗。李志军知道陈珈画的是秋景,天上最亮的星星是北落师门。看着画中男孩萧瑟的背影,以及他所站的位置,还有海里倒映的星空。不知为何,他的眼眶湿了,最了解的他的人还是陈珈。 “李哥,我知道她们去哪了。” “别说话,陪我一起看画。”十多分钟后,李志军调节好的情绪,“你觉得这画怎么样?” “我不懂油画,看着挺好,色彩对比很鲜明。只是;;如果海面倒映星空,为什么两颗星星的位置那么奇怪?” “不是一颗星星,上面是北落师门,下面是土司空。” “有什么典故吗?” 李志军没有回答,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 “她们去哪了?” “渝市,投奔陈妈妈的亲戚。” m..,。 一百六十三儿子 陈母见识了高亚玲的跋扈,误会李志军过于冷漠,最终决定带着两个女儿投奔远在渝市的母亲----陈珈的外婆。想当年,外婆因丈夫病逝,女儿远嫁,无奈随着干儿子定居渝市。期间也想过随女儿一起生活,怎知陈母中年丧夫,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这种情况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外婆这些年过得还行,当年她有一关系特好的闺蜜,干儿子就是闺蜜的小孩。后闺蜜随夫迁到省外,得知她女儿远嫁,丈夫病逝,忍不住让儿子将她接到渝市散心。有了闺蜜的这个伴,外婆常常穿梭于a市与渝市之间。没过几年,闺蜜离婚,外婆为了安慰闺蜜直接搬到了渝市。两个老太太兴趣相仿,生活在一起还挺开心。 陈珈想去渝市,又不愿为此触怒李志军,一直用言语暗示陈母去渝市投靠外婆。这些年,陈母和陈简都依靠陈珈生活。眼见陈珈当小三那么辛苦,陈母最终还是带着她们跑到了渝市。 陈简不坐飞机,不坐火车,为了能顺利达到渝市,母女三人租了辆车直接开车过去。 刘白很快就查到了她们的行踪,并得知她们去到渝市主要为了投奔外婆的干儿子----张驰。 李志军看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这人是做什么的,你怎么能拿到那么多资料。” 刘白卖了个关子,“你猜?”看见李志军眉头一皱,他没骨气的说,“张驰和我们一个系统,也是警察,陈珈考公职就冲着他。”这次学乖了,不等李志军问,他竹筒倒豆子般细述了张驰此人。 “张驰的母亲在中学任教,父亲在法院任职,退休后,母亲赋闲在家,父亲入股一家律所。张驰原来是刑警队的,离婚后被调到一个派出所担任副所长,育有一子,随奶奶居住;;” 李志军没怎么听刘白的话,他有些心疼陈珈,临津与渝市相距3000多公里,她的身体吃得消吗? 他问:“要不要派人追上去送送她们?” 刘白摇摇头,“李哥,我认为没离婚之前陈妈妈绝不会接受你的帮助,她要是那种人也不会什么都不拿就这样离开。作为养母,她对陈珈挺好的,比很多人的亲生父母都好。” 离婚?李志军心思浮动,陈珈适合结婚吗?他问:“她们住哪儿?生了孩子又住哪儿?这期间靠什么生活?”不等刘白回答,直接说,“我迟早要去渝市,不如你先过去,就说我们家看重孩子,给钱也都是给孩子的,这样她们比较容易接受。” 一周后,刘白过来辞行。几天前他去了渝市,得知陈珈她们三人住在张驰家里。屋子不大,两室一厅80多平,陈珈一个住,陈母和陈简住,张驰住所里。医院也联系好了,所有一切都按李志军给的借口----李家看重孩子。陈母倒没矫情,该收的都收了。 说完这些,刘白踌躇了一会儿又道:“她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孩子出生之后我想回家一趟。家里亲戚背着我搞事,还有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我不想回到渝市之后,家里亲戚拖累我又连累你。” 李志军默认的刘白的请求。为了不被身边人拖累,也为了保护身边人,这些年他一直严于利己,对所有和他有利害关系的人都非常苛刻。即便是对陈珈,这些日子也都公事公办从未徇私。 渝市的夏天总伴随着惊雷与暴雨,李志军他们的孩子就选在夏日第一场暴雨那日出生。李志军有事儿未到,刘白顶着陈母谴责的目光长留在医院,随时跟李志军汇报情况。 几个小时后,陈珈生了,护士抱着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刘白兴奋地给李志军打电话,后者先问母亲好不好,接着才问孩子好不好。刘白凑到襁褓面前看了看,原本兴奋的语气突然支吾了,半晌才说,“李哥,孩子挺好,看着挺健康。網.aiqu.” 李志军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儿什么,“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挺好,机票信息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了,明早我去机场接你。”挂了电话之后,刘白的态度让李志军越想越奇怪,忍不住变更计划选了最早能到渝市的航班。 十五年前,母亲意外死亡让他选择离开渝市。十五年后,他为了一个新生命,再次踏上渝市的土地。 航班抵达渝市已是深夜,护士看了他的证件才肯放行。凌晨两点,陈珈正在哺乳,见来人是他,特别茫然地说,“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看见你就想哭。”李志军愣在原地,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和陈珈讲述女人成为母亲之后的变化。 陈珈皱着眉把孩子朝他递出,“软软的,你可以抱抱。” 正在吮吸的孩子被迫离开母乳,呜哇一声就哭了起来,李志军被他嘹亮的嗓音的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接住孩子,“他还在吃奶,你怎么可以这样,刘白没请月嫂吗?”说话间,他终于看清了怀里的小家伙,对上其蓝色的眼眸后,只觉一阵眩晕十多秒才缓过神来。 重回母亲怀抱的小家伙又恢复了安静,陈珈说,“我妈和刘白都以为孩子不是你的,我妈还好,刘白都不敢直视我;;”她说得轻描淡写,李志军却非常了解刘白看见宝宝有双蓝眼睛时的震撼。他差点也晕了,总感觉陈珈的秘密不比局里的少。 “孩子他外公是乌克兰人,外婆是华裔,我出生在俄罗斯,被人贩子卖到了这里。穿越边境的时候脑袋被撞过,忘记了六岁之前的一切,听不懂中文,不敢说话;;母亲以为我和陈简一样,所以才带着我们去治疗。” 有了这段描述,李志军总算将陈珈那些他没有参与的人生拼凑完全。他问:“那三年你跟着他离开是为了找到亲生父母吗?” 陈珈眨眨眼,“对不起,我不记得这几年发生过的一切。六岁前的记忆也是受伤之后才想起来,记忆里,我的亲生父母已经死了。” 听到她父母双亡,李志军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出院之后你打算干什么?” “休息一段时间继续考公职,这次面试因为怀孕没过,下次不会了。” “乖乖休息一年?” “几个月吧,舅舅答应让我去他们所里当辅警。” 李志军呆了,陈珈去派出所当辅警,天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真好奇她那个干舅舅是怎么想的;;考虑到陈母对他的态度,又问:“高亚玲那天去你家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进屋就大声说要找我,妈妈担心我,想让她离开屋子。她说房子是她的,我们没有资格住在里面。接着她把妈妈推倒在地,还摔碎了家里的花瓶,简简受到惊吓开始大叫,她又问为什么家里住着神经病;;我那天下手已经很轻了。” 李志军一直以为事情不大,今日听来却觉得高亚玲确实过了。要不是出了这种事,陈母又怎会千里迢迢跑来渝市投奔陌生人,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他把准备好的项链递给陈珈,“送你。” “我又不是狗。”陈珈拒绝的很直接。他摇了摇项链上挂着的钥匙,“狗可不会用钥匙开保险箱。” 陈珈眼睛一亮,接着弯成了小月牙,“还不帮我戴上?” “孩子我打算带走。” “没问题,妈妈和简简跟孩子一起走。” “不要插手我在渝市的事儿。” “我看过那个案子,没兴趣。” “你会乖乖听话?” “我一直很乖!” 两人细语间,孩子吃饱睡了,陈珈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侧摇篮里。李志军心疼的问:“累了吧,我守着,你睡会儿!” “还好,我们难得见面,你上来说会儿话吧。”陈珈把病床让了一半出来,李志军也不含糊,脱了鞋爬到她身边,“都说顺产很痛,我看你精神还不错!” “因为有心理预期,生产那会儿没感觉有多疼。记忆中最疼那会儿是在云州,跑去健身房学搏击,被教练狠揍了一顿,那是真的疼。” 经陈珈这么一提,李志军也想起了云州的往事。当时还是他帮陈珈处理的伤口,皮外伤,肯定没有生产那么疼。眼珠一转,他大概猜到了陈珈的心思,“说吧,云州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旧案,白嘉祥从警之后所有经手的案子。” “这么说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啊,我查旧案的目的正是为了寻找失去的记忆,你不是说我在云州经历了很多事儿吗?” 李志军对上陈珈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没辙,明知她撒谎不打草稿,也只能习惯性的纵容她为所欲为。 “查案可以,别给我惹事。” “局长大大,我很乖的。” m..,。 一百六十四干舅舅 李志军半夜才到,躺在床上同陈珈说了好一会儿话。见其闭着眼呼吸均匀以为她睡了,忍不住说:“那时候把你当成陈思源,总想着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要用多少爱才能填满她内心的需求,我有没有那么多爱给她;;” 陈珈梦呓一般回答,“缺爱的人其实只要一点点爱就可以填满,这种人懂得珍惜,知道所有爱都来之不易。” 天刚亮不久,换药的护士把李志军喊醒,他匆匆洗漱一番,刚出卫生间就碰上了陈母和张驰。 “伯母好,这位是;;”不等陈母说话,张驰冲上去就给了李志军一拳,“好小子,你居然还敢来?我侄女可不稀罕你那几个臭钱,以后她们有我照顾,你小子有多远滚多远。” 李志军避过脸,却没躲过肩膀。大家同行,张驰这一拳可是使了十成力,李志军半边身子都被打得有些发麻。 “哎哎哎;;”陈母放下手里饭盒,急匆匆地把张驰拖出房间。“你干嘛呀,忘了我的话啦?你为珈珈出头是好事儿,没必要把自己赔进去啊!人家也是警察,还是领导;;” 张驰刚满四十,圆脸,微胖,小眼一眯,身上没一点儿警察的感觉。他道:“老姐姐,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刚才那是故意的,我就想给那孙子几下。” “你;;你不怕呀?” “怕个球,临津跟渝市相距十万八千里,天大的领导也就在他那一亩三分地。”说完他贱贱地扬眉一笑,“第一次打领导,真爽!” 陈母有些后悔过来投奔这个不着调的干弟弟,她结结巴巴的说,“那个;;珈珈的孩子是蓝眼睛,一会儿进去低调点。” 张驰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母,这话什么意思?孩子不是这男的?真是的,见到她们那日就该相信直觉,陈母和以前一样麻烦,陈简有点麻烦,陈珈是个大麻烦! 病房门开了,张驰小跑着来到李志军身旁,后者戒备的退了一步。只见张驰笑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大侄子,刚才出手重了,对不起啊!” 李志军猜不透他唱得哪一出,只道:“没事儿,珈珈的事情上是我不对,舅舅心里有气是肯定的。” “大侄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男人做事要有担当,先前那一拳是考验你对珈珈是否真心。瞧你没有生气,我们讨论一下孩子的问题,没有父亲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的方面说,多少罪犯都出自不健全家庭;往小的方面说,孩子户口怎么解决,父不详?” 事情被张驰这么一说,李志军一时忘了被打这事儿,顺着他的思路想到了孩子出生之后各个方面的问题。“落户的事儿缓缓,大家都在系统内,这个问题好解决。我想说一下住宿问题,珈珈住你那儿实在不方便,出院之后还是我帮她安排住宿吧!” “这话怎么说的,侄女来投靠舅舅我还能让她没地儿住?我已经帮她们选好地方了,洋人街,治安好,环境好,就租金贵点,这应该不是问题吧!” 李志军突然改变了对张驰的看法,不愧是干过刑警的人,他真为了陈珈选了一个好去处。洋人街是渝市本地人的叫法,这条街全长一千多米,街道两旁种满梧桐,每到深秋就见落叶铺满大道,金灿灿的长街又名国金路。 国金路位于渝市北面,著名的渝市外国语大学就在国金路一侧。除了学校,这条路上还有总领事馆两个,外资银行好几家。特殊机构的存在让这条街上外国人多于国人,餐饮饭店,超市酒家也大多为外国人服务。随着国家发展,越来越多的国际人士前来渝市学习工作,国金路成了他们购物住宿的首选。 大量外国人涌入国金路,以至于附近的房租和物价全面上涨,当地人无奈迁出。多年以后,除了梧桐树还在,这条路早已面目全非。欧式建筑拔地而起,金发男孩与同伴在自家花园玩橄榄球;;所有一切让初次来国金路的人产生了这儿并非国内的错觉。 陈珈这种情况非常适合住哪里,精装公寓,住户多为外企派出高层,没有所谓的常住居民。那的人非常注重**,懒得管闲事,根本不介意陈珈有蓝眼睛的小孩,也不会把拜访者与渝市权贵联系起来,最多以为陈珈是某个外籍高管的情妇而已。 “舅舅,你考虑得太周到,珈珈以后就拜托你了;;” 李志军绰号笑面狐,当他诚挚而热情的拉着张驰寒暄时,张驰脸上堆笑心底发毛。忍不住回头看看陈珈,能让这种男人低头,他这侄女肯定不止脸蛋漂亮那么简单。 陈珈坐月子也在医院,把病房当成了办公室。除了喂奶,余下时间都消耗在云州那边传来的案件文档上。刘白在云州就负责这一块工作,很多案子都是他归档整理的,他很好奇陈珈再次把这些文档翻出来的目的。 除了刘白,张驰也没闲着。李志军刚走,陈珈就把脖子挂着的项链递给张驰,“舅舅,你看看着钥匙和什么箱子匹配?”钥匙有大拇指长短,上半部分镶了圈细钻,乍看更像首饰,不像钥匙。 张驰想要带走,陈珈却说,“拍照就可以了,懂行的老师傅一眼就认得出什么箱子用这种钥匙。” 李志军留给陈珈的考题被她转手交给了张驰,这种随时可以问出谜底的秘密她可没时间去琢磨。 张驰找了辖区最好的开锁匠询问钥匙的情况,锁匠看了眼图片就给了他一个xx金融设备研发生产厂家的电话。他把图片发给对方业务员,对方很快回复了信息,告诉他全国用这种保险箱的银行很多,渝市就有两家,他可以去试试。 合资银行,商业银行,张驰询问先从哪家开始,陈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合资银行。没记错的话,当年李家在渝市的那栋烂尾楼就是这家合资银行贷款修建。 陈珈刚出月子,张驰迫不及待地开车把她带到了这家银行在渝市唯一的网点。 “大侄女,你说保险箱里会有什么?” “钱。”陈珈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谁会把钱放这种地方?还不如给你张银行卡。”想了想,他又问:“你猜有多少钱?” “几千万吧!” 张驰差点儿被口水呛到,“几千万?你没说笑吧?” “不给那么多钱,我怎么可能把儿子给他?再说了,保险箱放不下那么多钱,估计是房产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协议。” 那么多年过去了,李家旧事早已被人淡忘。张驰不知道李志军是渝市人,更不知道渝市最出名的烂尾楼之一和李志军有那么深的关系。听到李志军会给陈珈那么多钱,他语重心长的来了句,“大侄女,钱是好东西,可惜当官的钱都烫手,你要想清楚了。” 陈珈没说话,张驰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陌生人,有些事没必要讲那么清楚。 身份证,钥匙,指纹,三者齐全才能开箱。张驰好奇地问:“他怎么会有你的指纹?”陈珈反问:“刑警想弄个指纹还需要我同意?” “大侄女,这男人太危险,你要小心了。” 保险箱里没有股票房产,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黑盒子。张驰在陈珈的允许下打开盒子,又一把镶钻的钥匙出现两人眼前。陈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字,“面包屑。” “什么意思?” “童话里有孩子顺着面包屑找到回家的路。他在逗我玩,希望我为了钱可以一直找下去。” 张驰把钥匙交到陈珈手中,“拿着,自个找去!那么有情趣的事儿别麻烦我。” 陈珈拿着钥匙对一旁的银行管理员说,“麻烦问一下,b628在什么位置?” 管理员指了一个位置,陈珈朝她摇摇手中钥匙,“我还要开这个箱子。” 张驰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箱子,又怎么知道是b628?” “两把钥匙的规格一模一样,这里的保险箱根据大小和数量用abcd加数字排序,今天6.28。” 张驰仔细看了看保险箱的数字,确实是按照大小和数量来排序。“为什么是今天,万一你明天才来呢?” 陈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算准了月子期间我妈不让我出门,也料定出了月子我就会过来。” 新的保险箱里还是放着钥匙,都不用陈珈开口,张驰就说,“这是房门钥匙,建筑时间超过二十年,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陈珈懒得给他显摆的机会,冷冷地说,“你钥匙圈上挂着把和这差不多的。” “行啊,眼神不错,过段时间来所里好好帮帮舅舅。对了,你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和钥匙匹配的老房子吗?” “不去。” 陈珈无心探究李志军的旧宅和过往,以及他想要用法律手段解决旧案的坚持,她来渝市和李志军一点儿关系没有。如无必要,她才没心思插手李家旧案,她的事儿可多了。 m..,。 一百六十五、打回来 罗祎刚到健身房就听说有人找,以为是新学员想要了解课程,他换了衣服才慢悠悠的走到搏击教室。 “是你?” “好久不见。” “有事儿?” “过来讨教几招。” “一会儿可别哭鼻子!” “以前没有,以后不会。” 不足三十秒两人一同倒地,罗祎率先放开对方,“谁教你的?出手那么狠,要不是力道太弱,先前那一下足以踹断我的肋骨。”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身,出手再狠不也被你防住了?” “说吧,来这干嘛?” “白嘉祥。” 罗祎愣了片刻,“人死那么多年了,还想翻旧事儿?” “他骗我,他说你的女儿因为和歹徒搏斗少了一个肾,你为此自毁前途专程回来照顾女儿,同她一起服务于公益事业。我查过你的案子,你女儿根本没有和歹徒搏斗,她受伤是因为多管闲事儿!” “小姑娘留校打扫卫生,听见学校里出了名的不良少年要找某女生麻烦。小姑娘知道那个女生,漂亮,家贫,一直被欺。她怀着打抱不平的心思跟踪了两个不良少年,发现他们将那个女生堵在学校杂物室,试图侮辱那个女生。” “小姑娘占着跟你学过防身技巧大声喝住了欺负人的不良少年,那两人不是省油的灯,仗势欺人也不是一两天。两人不但不怕,反而想要欺负小姑娘。打斗发生,小姑娘被刺伤,不良少年逃跑。” “事情发生在学校,校方试图花钱消灾,你却不愿,非得上法庭为女儿讨要公平。判决结果我看了,未成年人保护法替社会保护了两个畜生。两个男生什么事儿都没有,被他们伤害的女生矢口否认之前的证词,凶器是你放在家里的军用匕首,被你女儿带到学校给爱好军事的同学观摩…;…;你不服这个判决,得知其中一个不良少年的父亲在当地很有影响力时,你打了那个不良少年的父亲,下手很重…;…;” “根据法院的判断,学校一分钱不赔,错在你女儿,她带刀惹事。你打人的事儿被捅到部队,影响太坏,部队只好让你提前退队。”听到这里,罗祎说,“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劳你那么费心的翻出来。” “事情如果只是这样,我想说一声皆大欢喜,可惜不良少年的父亲真不是什么好人,他施压让学校将你女儿劝退。记得那天天气晴好,你带着女儿离开学校,一路教导她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事儿她也有错,不该把家里的刀带到学校。” “公交车站台,不良少年骑着车晃到你们面前,他朝你竖起中指,一脸张狂的说:特种兵又怎么样,我迟早会ca死你女儿…;…;当天夜里,你在台球室绑架了这个少年,将其带到城郊,或者一个隐蔽之地。你不想杀他,只想给他一点儿教训,让他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少年失踪,家人第一怀疑对象就是你。警方为此派出最优秀的警察受理此案,白嘉祥凭借动物般的直觉找到你,劝你离开现场,他会处理那个少年。半个月后,少年的尸体在一个瘾君子聚会现场被发现,死因吸~毒过量。” 罗祎很佩服来人的想象力,陈年旧事居然被猜对了十之**。他至今记得听闻少年已死那一刻的心情,无悲无喜,一度充盈心头的愤怒全都失了踪影。女儿恢复得挺好,善良依旧,笼罩着家庭的阴霾也渐渐消退。但他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坍塌的信仰成了蛰伏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健身房里的学员越来越多,罗祎忍不住问了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白嘉祥是不是连环杀手?” 罗祎充满戒备的看着来人,很长时间后轻轻地摇摇头,来人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走了,有事会联系你的!” “有必要?” “人们赋予法律权利,可这种权利往往掌握在一群蔑视法律的人手中。他们滥用法律,用权利取代法律,把本该弘扬法治的时代变成了一个法律摇摇欲坠的时代。冤屈不会被永远埋藏,罪恶迟早要受到惩罚,所有人都可以沉默,唯独你不能,你的幸福是他给的。” 一抹奇怪的表情出现在罗祎脸上,还有人知道,还有人需要,信仰就可以长存。 国金路某精装公寓,陈珈刚回去就被刘白堵在门口,“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以后出门能提前说一声吗?摄影师约好了,明天过来给你照相,记得给孩子背奶。” 某宝平面模特,李志军给陈珈安排的“工作”,用这份自由职业填补她大学毕业后缺失的三年。说白了就是伪造一个野模身份,让她和陈思源之间彻底失去关联,自此以后,她只能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工作生活。 刘白刚走,陈母一脸不悦地说,“月嫂找不到你,只好让宝宝喝配方奶,有你这样当妈的人吗?要不是我过来看看,真不知宝宝会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叫我说啊,孩子就不该跟着你们。” 好不容易才把陈母送走,张驰的电话来了,“大侄女,所长让我找时间带你过去给他看看,没问题的话就办手续入职。” 周一,陈珈被弄到银华派出所户籍窗口,跟一个四十多岁的女警学习业务。银华派出所辖区不大,住户构成却很复杂,这里原来是棚户区,改造之后回迁房与别墅只隔着一条商业街,穷与富成了邻居。 户籍窗口的业务简单且琐碎,落户、户口迁入迁出,身份证挂失或新办,以及开具各种户口证明。陈珈干了两天大呼无聊,赖在张驰办公室央求换个岗位。 “大侄女,回家闲着领孩子多好,明年再考公职,辅警真不适合你…;…;”张驰劝说的正起劲,所长夹着手包晃晃悠悠的逛到两人这儿,“听说你不喜欢坐办公室?你想干什么,治安巡逻、卡口值守、接处警接警、纠纷调解、治安宣传…;…;” 陈珈皱眉苦思,这些事听着无聊,该选什么呢?所长看她不答话,笑眯眯地说,“这样吧,你跟着你舅舅,他干嘛你干嘛,先熟悉一下所里业务,看看喜欢干什么。” 所长刚走,张驰瞪大眼睛骂了句,“想让老子工作就明说,有必要这样吗?” 陈珈问:“什么意思,你平时不工作?” 张驰抬起茶杯猛灌几口,“这事比较复杂,改天说,工作去。”看着尾巴一样的陈珈,又道:“头发扎起来用帽子盖住,把短袖制服换成长袖。” “那么热的天穿长袖?” “让你换就换,啰嗦什么,快点。” 十分钟后,两人开车到了辖区内的商业中心附近。张驰将车停在一个角落,下车买了几个包子,心满意足的坐回车里。“大侄女,包子是韭菜馅的,没给你买,想着你也不吃。” 陈珈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周围街景,“干嘛来这儿?” “周围一共有19家高中低档酒店,没意外的话一会儿就能接到这附近打出的报警电话。” “为什么?” “昨天七夕,酒店生意别提多好。怎么,你不知道?你男朋友没送花?”张驰不说,陈珈真不知道昨天是七夕。照说这种日子李志军肯定会送花,即便他忘了,刘白也不会忘,最近发生什么导致这两人都忙得抽不开身? “瞧你这样儿肯定没人送花,该不会你男朋友在那边又结新欢了?大侄女,不是我说,警察真不是好职业,忙起来连应付老婆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花心思在情人身上。” “那你跟我介绍一个男朋友。” 张驰见鬼一般看着陈珈,半晌才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警察虽不是好职业,但他家里有钱,你住的地方,吃的东西,请的保姆,每个月少了五万拿不下来。舅只是个普通人,真不认识能够养你的土豪,要不你还是跟着他算了。” 陈珈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涟漪,张驰后知后觉的说,“你嫌我废话多,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真是一个24岁的小姑娘,心眼怎么就那么多呢?” 不等张驰把废话说完,电话响了,附近快捷酒店有人报警。他看了看表,“九点就开始闹啊,又是不给钱谈真爱的。”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他掉转车头朝所里开去。 陈珈好奇地问:“所里有事?” 张驰顿了一会儿才说,“有对夫妻来所里闹离婚,两人我都认识。”见他不愿多谈,陈珈猜测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所有果然站着两个人,若不是提前知道他们是夫妻,陈珈真猜不出这两人的关系。男人看着还不错,高个,白脸,说话客气,打扮的干净得体,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女人娇小,漂亮,只是一身非主流打扮着实让人看着难受。 通过张驰与两人的对话,陈珈很快就脑补出这对夫妻为什么要结婚,又为什么闹离婚。 丈夫姓高,暂时充当了这个故事的人肉提款机。妻子叫尹飘柔,曾是高某的小姨子。妹妹为何会抢姐姐的男人?整个故事还得从尹飘柔的父亲说起。 m。 一百六十七、恶小 尹父是做烟酒生意的,尹飘雪初中时,尹飘柔的母亲挺着肚子逼婚。尹飘雪和尹飘柔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姐姐乖巧漂亮,成绩优秀,遗传了其母息事宁人的性格。妹妹也漂亮,从小娇生惯养不说,性格更是继续了其母不学无术,争强斗狠之风,与姐姐完全不同。 姐妹俩相差10岁,姐姐又与生母同住,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算是和平共处。姐姐嫁给高某那年,尹父生病,小妈嫌脏嫌累,请个护工陪着尹父就算照顾。前妻看不下去,每日做好饭菜送到医院,护理工作干得比护工还尽心,尹父总算良心发现把对前妻的愧疚弥补到了大女儿婚礼上。 高某与尹飘雪是同学,两人从大学到结婚谈了六年恋爱。高家也做生意,两人不管是外貌还是家庭都称得上门当户对。结婚时,高家包办一切,尹父给了尹飘雪六十万陪嫁,数目不大,却激起了小妈的嫉妒和不安。 婚礼过后,小妈每每想到高某就觉得这是前妻向她挑衅。看到自己女儿考个高中都得凭关系,她愈发觉得高某这样英俊有钱,家世良好的男人实在难找。凭什么好男人要便宜尹飘雪,抢来给自己女儿不是更好? 小妈把还在上高中的女儿安排到了尹飘雪那儿,后者不愿,其母却劝她好好对待妹妹,毕竟是一家人。 尹飘柔在姐姐家一住就是一年,那一年正值姐姐新婚,三人还算相安无事。尹飘柔高二,文理分班,她的成绩明显跟不上同学,有问题找姐夫成了家中常态。 壮年男子,青葱少女,加一个三观不正的小妈,一段不伦之恋就这样瞒着尹飘雪展开了。等她发现自己妹妹和自己老公睡在一起时,尹飘柔已经有孕,这婚无论如何都得离。 离婚后,尹飘雪申请调职,离开渝市去了另一个城市。尹飘柔休学养胎,整日闲在家里吃喝玩乐,日子过的和她母亲一样。 尹飘柔怀孕三十周时,小妈一改先前对高某温柔善良的态度,要他娶尹飘柔为妻,并给其一套房子算婚前财产。如果只是这样,高某为自己的好色买单也说得过去。可惜小妈不是一个好人,为了压过前妻,她逼着高某去跟尹飘雪要钱,说尹父给飘雪的六十万陪嫁是夫妻共有财产,理应在离婚时分割。 高某不愿,小妈就说高某强~奸,尹飘柔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证据。高某无奈,只得带着小妈去找尹飘雪讨要这笔钱,尹飘雪不愿,其母又劝她忍一忍,反正钱是给妹妹,大家还是一家人。 小妈拿了钱,得了房,把刚满二十岁的尹飘柔嫁给了高某。一晃又过了两年,高某与尹飘柔除了身体交流,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尹飘柔不带孩子,不找工作,也不学习,整日把玩游戏当过日子,甚至被高某抓到过她带着网友在家里胡搞。面对高某的指责,她说他们什么都没干。高某问她为什么不穿衣服,她说天热,反正网友还穿衣服…;…;那日之后,两人连身体交流都没有了,过日子就是各玩各的,直到尹飘雪回来。 高某与尹飘雪相恋六年,相识十年,看着尹飘雪还是曾经的样子,他好想抹去所有不愉快,希望两人能从新开始。高某像少年一样热烈地追求尹飘雪,后者没有表态,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得知此事的小妈却疯了,她怎么能忍受抢到手的东西又被抢回去。 她先威胁高某,还是当年那招,不听话就告强~奸。高某也不怕,直接让她去告,如果真是强~奸,怀孕之后为什么不流产?为什么要收强~奸犯的房子,又为什么要嫁给强~奸犯? 一招不灵,小妈又想到一招,跑去尹飘雪单位败坏尹飘雪名声,说其勾引自己女婿。尹飘雪的事情单位同事早有耳闻,对待小妈的态度就是请保安把她带走,是非曲直大家都清楚,高某原本就是尹飘雪的丈夫,何来勾引一说。 小妈踢到铁板,把所有愤怒发泄到尹飘柔身上。说她不懂抓住男人的心,不懂怎么成为好妻子,抢男人居然抢不过一个快三十的女人…;…;话说多了,尹飘柔也来了脾性,一改对高某不闻不问的姿态,整日盯梢,把高某当成了犯人。 吵架成了家常便饭,吵不过就动手。警方前后接到邻居报警,高某报警,尹飘柔报警,总之他们把派出所当离婚调解大课堂,没事就来听训。 张驰没到之前,所里同事已经轮流劝解过这对夫妻,结果是越劝越吵,越吵越凶。见状,他开口就对尹飘柔说:“你今年刚满二十吧!年轻漂亮,干嘛要找个四十岁乏味至极的老男人?”接着又对高某说,“夫妻讲究琴瑟和鸣,看看你们俩,学历不平等,阅历不平等,交流起来就是对牛弹琴…;…;” 两句话得罪两个人,吵得正欢的两人把怨气全都发泄给张驰,“什么叫四十岁乏味的老男人,我不过三十出头…;…;” “对牛弹琴,谁是牛?你以为我不想念书?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高某理智,发泄了几句就不再言语。尹飘柔不同,越骂越兴起,全然忘了来派出所的初衷,张驰朝高某使个眼色示意后者可以走了。尹飘柔骂够了才发现最令她生气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她狠狠地看着张驰,“你们警察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告他,你们怎么能把她放走…;…;” 张驰面色不变的说,“打个电话给你母亲,有事儿等她一起来说。想告他可以,怎么告,告他什么,不都得等你母亲一起来商量?” 尹飘柔抽泣着跑去打电话了。 张驰冲着陈珈问:“学到没有?”陈珈一脸呆滞的看着他,“记住,夫妻吵架千万别劝,越劝越吵。想办法让他们恨你,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忘记彼此的仇恨。” “从对骂变成一起骂你?”冷笑一声后,陈珈问:“尹飘柔和母亲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见她母亲?” “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想见尹飘柔的母亲?” 陈珈从不怀疑她对微表情的了解,张驰的道行远不如李志军,猜他真不是很难。 尹飘柔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看她和网友聊得那么愉快,微笑的眼睛里装着一个不满二十岁的灵魂,陈珈忍不住换了个房间不去看她。这世上有太多事情她不理解,也不愿去理解。赵凯文,邱明涛那种骨子里透着腐烂的罪恶她可以用枪终结。面对尹飘柔母亲这种教坏小孩,为了一己私欲可以践踏任何阻挡者情感的人,她真的没有办法。 派出所很忙,张驰没管的那起报案被其他同事接手了。看到他们从快捷酒店带回一男一女,女方告男方强~奸…;…;陈珈下意识的看看表,早上才告强~奸,昨夜一整夜在干嘛? 照例,男女分开问话。 酒店男在隔壁市工作,一月前得知会被派往渝市开会,为期十天。此男已婚,早已厌倦了平淡的家庭生活,十天的会议仿佛帮他打开了家庭的牢笼,让他可以飞向更高的蓝天。 外出第一日,他迫不及待的利用交友软件摇到了一个陌生人。得知陌生人也是第一次到渝市,顿有知己之感,两人在软件上相谈甚欢。又过两日,通过聊天得知,他与陌生人分别在渝市的各个景点擦肩错过,他感叹万分,陌生人也如此。 感叹之后,他提出见面,担心自己的住的地方是单位安排的酒店,他提议去女方所住酒店。两人终于见面了,女的没有想象那么漂亮,男的也平庸至极,好在都是普通人,尴尬的寒暄过后,此男人还是义无反顾的走进了女方房间。 据他说是女方主动,他只是半推半就的做了两次,本来还想把最后一个套留到清晨,怎知女方反悔。他睁开眼就见女方已经穿戴整齐,用威胁的口吻让他转账五千。 五千!找个小姐加上开房费最多一千,五千够干很多次了。男人拒绝了女方的要求,顺带讥讽了一下女方的容貌。女方原本还想议价,见男方那么无情,她猛地撕开了身上穿的低胸连衣裙,哭喊着冲出了酒店…;…; 路人报警,该男被带到了所里。 女方故事很简单,本市人,无业,心情不好想住酒店散散心,结果被网聊已久的朋友强~奸。 听完两个人的故事,案子被转到了张驰这里。他把这两人拉到一间办公室,直接问女方,“你要告他强~奸?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女方沉默,眼神里写着:这事儿看他。 张驰又问男方,“她要告你强~奸,你愿不愿意和解?” “和解?怎么和解,给她钱就是和解!她要告就让她告呗,我又没有强~奸。她要是不自愿,就她那卸了妆的脸,真得关了灯才睡得下去。” “这么说你不愿和解?” 男人也沉默了。 m。 一百六十八、新邻居 张驰让陈珈把女方带到另一个房间,看样子想单独给男方做工作。陈珈回来后,张驰与男方人手一支烟,青色的烟雾顺着气流向上盘旋。 一支烟时间,男方已调整好情绪冷静了下来,张驰说:“知道什么是强~奸罪吗?违背女子意愿,强行发生性关系…;…;” 男方打断张驰,“我没有!” “你说了不算,如果立案就是证据说话。通俗点说,一旦女方能够将性行为的全过程描述清楚,警方在女方身体,衣物,或者案发处发现能够证明女方描述的物证,均认定有强~奸罪构成嫌疑。你们发生过性行为,酒店房间还没有打扫,酒店走廊的监控可以看到女方是哭着跑出来的,衣服还有破损,其他的还需要我多说吗?” 男方的眉头拧成个“川”字,显然很清楚证据对他不利,“再给我一支烟好吗?” 张驰又扔了一支烟给他。 “警官,这事儿上法院她肯定赢?” “案子是法官判,你们不愿和解的话,派出所会把案子移交给刑警队。立案侦查,送检,提交法院…;…;” 男子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又问:“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张驰装模作样的拿起他的供述看了看,“已婚,非本市人口,过来出差。你也真够倒霉的,出差还遇上这种事,你说你们是网友,聊天记录有吧!” 男子定定地看了张驰十多秒,突然把烟蒂掐灭,“问问她怎么和解吧!” 张驰笑眯眯地带着陈珈朝女方房间走去,一路上得意的说,“结了婚还约炮,聊天短信肯定删的一条不剩,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和女方只是网友。舍不得五千块的后果就是身败名裂,妻离子散,还好他有点儿脑子。” 两人来到女方房间,张驰沉着脸,非常不耐烦地说,“那边同意和解了,有什么条件尽快提,一会儿写了和解书就走…;…;没事儿尽给我们添麻烦。” “不和解了,我要告他。” 张驰诧异的看着女方,昨夜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是场约炮骗局,演戏演到这儿也该结束了,她真把派出所当厕所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行,手机交出来。” 女方警觉的看着张驰,“你要干嘛?” “你告他强~奸,这是刑事犯罪,警方要收集证据。既然你们通过手机软件认识,你不把手机交出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诬告,也许是你主动发信息约嫖呢?” 女方迟疑的把手机递给张驰,后者突然来了句,“你手机里不止他一个冤大头吧!若查出来你对其他人也谎称是来渝市旅游的游客,所谓的强~奸案只怕会变成其他什么案子!”听了这番话,女方收回手机,“我愿意和解,除了给钱,他还要向我道歉!” 张驰不解的看着女方,“道歉,道什么歉?” “他说我长得不好看,他以为他是谁?真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渣。” 二十分钟后,这对男女离开。张驰抬起茶杯喝了口水,“一早上尽遇破事儿,大侄女出去买饭,想吃什么舅舅请客。” 没多久,陈珈从附近最高档那家港式茶餐厅打包了好大堆食物回来。张驰心疼的递出三百给她,“够了吗?”陈珈大方的接过钱,随口说,“刷卡,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三百块钱一分不少的入了她口袋。 张驰缩回想要找补的手,暗恨自己太懒。换他去买午饭,隔壁街口15块一荤两素的盒饭足够!三百块能吃饱也就罢了,怎料打包盒里的食物近六成是甜食,偶尔看见点儿肉还是虾仁扇贝这类…;…;他默默地烫了碗方便面,对上陈珈好奇的眼神,死撑着说,“忽然想吃面。” “可是…;…;”陈珈顿了一会儿说,“渝市人吃饭口味重,我怕你吃不惯粤菜,又在隔壁点了几个菜,那些一会儿送过来。” 张驰看看手中的方便面,憋着气说,“没事,吃不下给昨儿值夜班的同事送去。” 派出所的工作繁忙且琐碎,陈珈回到公寓已过了饭点,看到厨房水槽有两只洗干净的杯子,她很好奇陈母今日与谁同来。国金路公寓是租的,陈母不愿和陈珈同住,带着陈简暂住张驰家。但每日都会抽时间过来看孩子,生怕保姆无人监督会偷偷虐待孩子。 陈珈指着水槽旁的杯子问保姆,陈母是不是带了亲戚过来看孩子?保姆说没有,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今日过来串门,陈母请邻居喝茶。 新搬来,一个人,想想都蹊跷。 她又问保姆,李志军最近有没有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保姆摇摇头…;…; 孩子出生至今有四个月,李志军几乎每日都会打电话询问情况,偶尔一两天没打,刘白也会过来看看。最近怎么了,电话没有打,七夕也忘了,所有事情都透着反常。 五分钟后,陈珈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请进,门没锁。” 租来的房子,没改动过屋里原有家具,看样子就不是常住。一个男人背对着陈珈临窗而立,深灰色的西服外套搭在一旁的沙发背上,仅看马甲和衬衣就能猜到这身衣服一定是私人订制,每个边角,每条曲线都那么贴身。 “冬叔,换上马甲是担心我认出你吗?”眼见身份被识破,冬叔转身看着陈珈,“没想到你是混血,难怪能看懂我身上的纹身。” 陈珈跟李志军说过半年后把孩子给他,还说会好好工作不干预李家在渝市的事情。李志军既然没反驳,显然默认了这一切,如果要派冬叔过来,他肯定会跟陈珈打招呼。 “大老远跑来就跟我说这个?李志军不知道你来吧!” “两件事,确认了第一件,才会做第二件。” 陈珈琢磨了一会儿,小声猜测道:“确认孩子是李志军的?保护孩子?”以冬叔的身手和能力,想要知道孩子的信息并不难,他选择串门近距离接触宝宝,估计是想从孩子身上拿到dna。 冬叔赞许的看着陈珈,“脑子不笨啊,尽干聪明事儿,怎么不在临津继续待着?” 陈珈知道冬叔在讽刺她,笑她太愚蠢,居然敢用狙击枪杀人。若不是李志军一直引导警方把案子定性为仇杀,吴修又替她善后,只怕高亚玲早已把她送进监狱。 总体说来,临津一行非常失败。明知冒用陈思源的身份会引起赵凯文一伙的警觉,依旧我行我素,直至被赵棠设计。会催眠的尚夏,隐匿很深的杨院长,她被一群罪犯环伺而不自知。幸好高家内讧,这些人没有统一起来对付她,否则仅一个尚夏就足以让她吃不完兜着走。 “我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工作。” 陈珈的反应让冬叔有些意外,他问:“你真的是陈珈,你来渝市别无所求?” “我的家人都很简单,别伤害她们,走到今天不是我的错!”陈珈难得说句真话,冬叔却不太相信。她是自由的,生活中的每一步都可以选择,走成今天这样就是她的选择,这一点如何否认。 “你为什么不问问顾秀芳如何?照你的说法,她走到今天似乎也没错。” “你不提我都快忘了,她怎么样?” “我赶到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了,你们把她送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那儿的医疗环境救不了这个孩子。顾秀芳还活着,精神有点问题,怕黑,怕陌生人,声音稍微大点儿就会吓到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陈珈没有说话,她和顾秀芳不一样,顾秀芳不认命,因此走成今天这样。她不同,从父母双亡那天起,她就被命运拖着往前,每一步都陷阱,至今还在找到跳出来的机会。 尚夏问过陈思源的死因,得知其卧轨而死,尚夏脸上显现出一丝疑惑。 陈珈看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疑惑,忍不住琢磨,她和陈思源的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正是抱着这种怀疑,她猜测那双推动她命运的手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即便什么都不干,那双手也会推着她走向未知的深渊。渝市,她用直觉猜了个地方,果不其然,李志军会被调到了渝市。 夜色下的国金路像一个打扮妖娆的贵妇。透过窗户往外看,绑着彩灯的行道树让整条街华丽非凡,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陈珈暗叹一声,“顾秀芳的事儿到此为止吧,照顾好需要你照顾的人。” “前提是你少惹麻烦,再出临津那种事,谁都保不住你。” 陈珈将一把钥匙放在冬叔眼前,“李志军给的,你应该知道能打开那扇房门,麻烦给个地址。” 冬叔思索片刻才给出地址,并说了句,“慢走,不送!”听到逐客令,陈珈转身没入黑暗。 一小时五十分,她步行到了冬叔给的地址,位于某大学外的住宅区。夜已深,小区里静谧的环境正帮她梳理着杂乱的思绪,直到推开门的那一瞬,她恍惚以为回到了自己家中。 屋里的家具大都蒙着白布,唯有海量书籍安静地顺着墙壁蔓延,一张泛黄的摇椅位于书柜正中,看着就像能令你畅快游弋在书海的轻舟。摇椅旁放着一个箱子,箱子上有一支枯萎的玫瑰和堆叠放置的几个漂亮礼盒。 每个盒子都装着东西,这套房子的产权赠予文件;三年前李志军送给她的钻戒;还有她“失忆”之后被收缴的各种伪造身份证明;除了这些还有一封李志军写给她的信。 “…;…;你打电话给专柜换货,把我为你选的泳衣换成了桃红色比基尼,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枚红色。我母亲喜欢玫红色,尽管她一直说自己皮肤偏黑,并不适合穿玫红色,可她衣柜里最多颜色的衣服还是玫红色。” “我以为自己是恨她的,逼走原配,抢夺公司权利,把大部分财产转移到我名下,做人做事不留余地…;…;父亲那边没她一句好话,她的娘家也没有,外公外婆总后悔让她回国,说她给姚家丢脸…;…;” “陈珈,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可惜聪明的忘记了自己。你知道我恨玫红色,也爱玫红色,可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颜色吗?你告诉自己要舒适的活着,那又为什么要顶着风霜守在工地努力想要查出毒窝?无论你索取什么,我从未拒绝,为何你要向高亚玲开枪,因为爱我…;…;一个对自己都不了解的人怎么有权利结束别人的生命?你不是上帝,不要妄图取代上帝的位置…;…;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m。 一百六十九、阖家团圆 夏日如同暴雨一般,来得快,去的也挺快。转眼入秋,陈珈在派出所已经混了一个多月,在张驰的大力推销下,莫名地成了银华所花。 事情还得从一个小案子说起。 李某冒充富二代,利用社交软件骗了很多女人。一般来说,这类诈骗犯的套路都先以爱为名,建立关系,前期有一定投资,接着才会开口骗钱。受骗者也多是涉世未深,幻想美丽爱情的普通女性。李某不同,他的受害者全都是不缺男人的美貌女性,诈骗过程也不走套路。 首先,他利用社交软件添加各种漂亮女性,聊到一定程度之后,他问那些女性是否想挣钱。如果得到肯定答案,他会要求见面,一般选择五星级酒店大堂。见过满意之后,他会介绍这些女性同所谓的权贵交易,一次费用五万起,如果这些女性能帮他谈成合同,还可以从合同总金额中抽成5%。 5%,听着不是很多,但李某给这些女性看到的合同全都数千万起。这样算下来,5%真的不少!得到女方同意后,他会让女方去酒店开房,并把房号发给他所谓的“权贵”。接下来的交易他不参与,但每个女性都会傻乎乎的拿着他的假合同与所谓“权贵”商谈。 李某口中的“权贵”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初中毕业靠四处打零工的社会青年能认识什么权贵?不过是偶尔接到在快捷酒店发小广告的业务,灵机一动觉得他能两头骗而已。漂亮女性怀揣睡一觉就得五万的心思甘愿自费开房,李某拿到房间号坐地起价,直接电话给喜欢招嫖的男性让他们付费之后拿到女方信息。 案子一剖析,李某的诈骗手段怎么看都非常拙劣,可就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诈骗行为居然在短短一年内骗了近百万。警方处理过李某,此人心理素质极佳,抵死不承认诈骗行为,受害双方又不愿站出来指证,警方只能抓了又放,暂时让其逍遥法外。 陈珈接到的苦差就是假扮成李某最喜欢的那种漂亮无脑不缺男人只缺钱的女性。张驰觉得她能胜任,理由无他,陈珈工作简历上写着某宝平面模特…;…; 李某被抓后非常不愿相信陈珈是警察,反复要求见她一面,到最后竟然说只要见到陈珈就招供。 张驰开车送陈珈过去,后者穿着辅警的制服,冷冰冰的问李某为什么要见面。李某说了句让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话,“大妹子,听哥一句话,你干这行真是白瞎了那么漂亮的脸,警察不是人干的工作呀!” 那天起,陈珈有了银华所花的美誉,隔壁几个所的同事经常找借口过来看所花。张驰利用派出所男多女少的特点,顺利把陈珈的午饭外包给了别人负责,紧巴巴的工资终于不再月光。 某日,陈珈站墙角跟个被群众送过来老贼讨教着偷盗技巧,就听一男子问:“张所长在吗?” 陈珈回头看了一眼这男子,身高18米,身材健硕,发达的胸肌让西服里的衬衫看起来非常笔挺。样子一般,方方正正的面容看着有点儿严肃,好在说话的语气谦和,整体给人一种刚中带柔之感。 “直走,左手边第二间。人不在的话应该去厕所,不过五分钟肯定回来。” 男子前脚刚走,陈珈拐个弯就绕到窗口下站着偷听。没听到男子与张驰的对话,只听所长说:“尹飘柔的事儿我让小王负责,不准你和刘锦睿接触,听到没有!” “我又不会吃了他。” “老张,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大家心里清楚,刚才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是命令你不能接触刘锦睿。你可以不听,只是离了这儿还有谁敢要你?” 所长说完就走,陈珈怅然若失的又回到墙角。老贼还想和她套近乎,她学张驰的模样抬脚给了老贼屁股上一下,接着扔包烟在地上,“白痴,烟被摸了都不知道还敢跟我吹牛。” 老贼捡起烟笑眯眯点上,“技不如人,活该被警官教训!” 所外,刘锦睿和停车场的保安发生了争执。保安要收他十块停车费,他指着收费牌说没超过一小时只收五元,争议焦点落在他进出派出所这期间有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陈珈站门口喊了保安一声,指指表,示意刘锦睿进入派出所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保安收五块放行,刘锦睿笑着跟陈珈说了句,谢谢! 看到这一幕,张驰不阴不阳的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爱多管闲事?” “舅,这人来干嘛的?” “问那么多干嘛?你认识?” 陈珈点点头,“车不错,一百多万。” “尹飘柔的律师,为离婚官司过来取证,不准打他的主意。” 转眼又到中秋,李志军让陈珈带着孩子回云州过节。两人有半个月不曾联系,开口就是见家长的节奏,陈珈死拖硬拽的把陈母和陈简也带去了云州。 李家不缺房子,却缺少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阖家团圆的日子选择在疗养院,陈母对此颇有微词。直至见到李志军的父亲,发现其行动不便,无论何时都需要有人照顾,陈母这才明白了李志军的用心。更何况疗养院的隔壁就是高尔夫球场,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这种高端疗养简直就是度假 李父是一个非常风趣的人,对待陈珈的态度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群尴尬的人因为他的存在而言笑晏晏,真把这顿饭吃出了一家人的感觉。 饭后赏月,李父把所持股份拿出一半分给了李志国的女儿和陈珈的儿子。陈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不等陈珈开口就已做好长留云州的打算。她不笨,早已在同住这段时间看出了陈珈的变化,也知道唯一能为陈珈做的就是把孩子带好。 夜色渐浓,陈珈的手指像弹琴般从李志军身上划过,“怎么瘦了那么多,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志军懒洋洋地回了句,“没事儿!累一天了,睡吧!” “睡不着。” “我们做点儿让你好睡的事儿?” “不要,”陈珈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十分钟后,她翻回来凑过去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睡觉,乖!”又过十分钟,陈珈说,“这样吧,我们互问问题,你问一个,我问一个,我们都如实回答好不好?” “什么问题你都回答?” 陈珈犹豫了一会儿说,“遇上不回答的,你可以再问啊!” 这有什么意思,十个问题估计有九个陈珈不会回答。“困了,”李志军翻身背对着陈珈。 “我们做点儿促进睡眠的事儿?”这个提议好,李志军又翻了回来。一段时间后,他问了男人都爱问的问题,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待两人精疲力尽地的躺在床上时,陈珈说,“你问过问题了,我也给了真实答案。现在轮到我问你,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志军呼吸一紧,没想到陈珈跟他玩这一手,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还能分心。他静默了,先前还旖旎的气氛为之一滞。陈珈听不到回答,忍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 “如果我不告诉你发生什么事儿,你今晚就能琢磨这事儿不睡,明天想办法查出真相?” “恩。” “行,你换个房间自己琢磨去,我要睡觉!” 陈珈披了件衣服就想离开房间,李志军轻描淡写的说,“出了门就不要回来,别以为我会一直惯着你。”听了这话,陈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想了好一会儿又问:“你所谓的不要回来单指这个房间,还是所有你居住的房间?” “你以为呢?” “你继续惯着我吧!” 陈珈非常识时务的回到了床上,却烙饼一样的翻来翻去。自己不睡,李志军也被她闹得睡不着。 “你拿到钥匙没?” “拿了。” “找到东西没?” “什么东西?张驰告诉我那把钥匙是开老屋的,你家在渝市的屋子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那栋?”谎言张口就来,反正李志军习惯了。 “没去也好,我在那儿放了一枚戒指,原本打算求婚的。” 陈珈看到了那枚戒指,只是没想到李志军会用来求婚,“为什么要求婚,我们这样不好吗?” 李志军叹了口气,“珈珈,我们有了孩子,你的人生,我的人生都不再是一个人的事。我们要为与我们有血脉关系的孩子考虑,并为此重新规划我们的人生。” “封闭培训那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以为成功离婚了,还打算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这才安排了那些钥匙!世事难料,所谓的离婚到头来竟然是个计谋…;…;” 黑暗中,李志军将这段时间的反常娓娓道来。有些事与其让陈珈自己查,不如尽快告知,省得她四处惹祸。 “高亚玲辞职,赵棠接任重案组组长。这期间我没有联系高亚玲,也懒得搭理高家的闲事,只让刘白在恰当的时间把离婚协议交给高亚玲。” “培训快要结束时,高亚玲找到我,问我是不是一定要离婚?我给她肯定的答案。她接着又问,如果离婚的后果是把高家和我的仇人绑在一起,我仍旧会选择离婚?面对这种威胁,我依旧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一天后,她约我在酒吧见面,希望我能陪她一夜,我还是拒绝。那天深夜,她打车来到我的住处,哭着将起草好的离婚协议递给我签字。她没下车,签字的时候一直在哭,等我签字之后,她拿走属于她的那份毫不留恋的走了。” “培训结束,我得知自己会被调任渝市。等了那么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我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渝市,一心琢磨着回去之后要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翻查旧案。” “一个月前,公司给我打电话,内部高层集体跳槽,正在开发的项目资金链断裂,整个公司陷入了困境。”说到这李志军顿了一下,伸手把陈珈捞在怀里,岔开话题道:“赏月的时候伯母为什么老看你?还有,今天一整天给谁发信息?” “小时候答应我妈三十年如一日保持身材,最近胖了,她不准我吃太多。我给简简发信息,让她安心在这边生活,答应给她买新电脑。” “你和陈简有交流?”李志军真的很吃惊,他以为自闭症患者是不会与人产生交流的。 陈珈苦涩的笑笑,没有多作解释。 m。 一百七十、由爱生恨 爱情予人的欢乐与痛苦总是交替出现,当痛苦到了一定程度,爱情自然会褪下美丽的外衣呈现最为狰狞的一面。李志军从高亚玲的转变中亲身体验了爱恨之间那宽似鸿沟,窄如缝隙的距离。 高亚玲离开警队就去了高氏集团,入股2亿成为集团股东。李志军对此并不知情,直到高亚玲来到云州,加入了高氏集团与刘礼合作的新公司,并以李志军妻子的身份再次向银行借贷。 云州不是临津,高家和刘礼的手都没有那么长。李志军很快就得知了高亚玲找银行贷款的消息,同时知道他被高亚玲狠狠地算计了一次。所谓的离婚协议被高亚玲动过手脚,协议打印在特殊纸张上,协议下面暗藏了一份授权委托书,一旦李志军在特殊纸张上签字,下面的委托书就会留有和上面一模一样的笔记。 除此之外,签字的笔也有问题,特殊墨水会让协议上的字迹慢慢消失,李志军到手的协议不过是张没有签名的白纸。好一个高亚玲,故意选择深夜打车前往李志军住处,含着泪递出离婚协议。如此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麻痹李志军,从他那儿拿到签名。 她是李志军的合法妻子,又拿着李志军的授权委托书,在高家势力的影响下,临津这边的银行大大方方借贷给她两亿。这还只是李志军查出来的,或许还有一些没查出来的,反正银行不会亏,李志军的身家在那儿。 听到这里,陈珈忍不住问:“高亚玲不止贷款那么简单吧?她和刘礼还干了什么?” “记得云州老客运站那块地吗?” 虽是三年前的旧事,陈珈回忆起来却像昨日发生的一样。她不但记得那块地,更记得镇华帮在那个地方的所作所为以及云州警方对此不闻不问的态度。她不知道李家买了那块地,更不知道李志军买下那块地的用心居然那么深远。 三年时间,地产只涨不跌,老客运站那块地更是涨了五倍不止。李家本想拿来自己开发,怎知刚有这种想法,刘礼和高家就弄出有高架桥会横跨地块的规划。虽说规划还没正式审批,部分听到消息的买家已经开始暗暗压价。 老客运站地块吸引了李家太多关注,刘礼趁机打入他们公司内部,说服几个高层把资金投到一个见效比较慢的开发项目。等高亚玲来到云州后,几个高层一起辞职,多个承包商改变资金给付方式,李家原本不错的资金链瞬间断裂。 陈珈对商场上的事儿一窍不通,忙问:“现在怎么办?把地卖给高亚玲和刘礼?” “不,”李志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李家打拼多年才得以在云州站稳脚跟,刘礼难道还想和当年一样把他们赶出渝市?“如果把地卖给他们,价格肯定比预计少一半不止。他们一旦拿到地,市政规划保不准会改,地价短期内就恢复到原样,李家囤地三年竟让我为人作嫁?” 陈珈又问:“起诉离婚,让高亚玲还钱,这样会不会减轻公司压力?” “刘礼就等我去起诉,一旦起诉离婚,公司资产会因我之故被法院冻结,这对公司来说并不是好事。” 左右都不是,陈珈也没辙了,“你打算等死?” “差不多是吧!我打算拖延给付工程款,让法院出面将云州老客运站地块拍卖。有法院当中介,刘礼想拿这块地就得掂量一下他们公司的实力。” 陈珈从李志军怀里挣了出来,“高亚玲真有那么绝情?没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有啊,老老实实地做高家女婿,我拒绝了!从高家搭上刘礼那天起,高亚玲和我就已是陌路。” “那么晚了,我讲个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陈珈口中这个“哄”字让李志军来了精神,他换了个睡姿道:“说吧,我很期待这个故事能让我睡个好觉。” “故事发生在我朋友c身上,她在处理一些事情时认识了y医生。y医生是个好人,为了给儿子治病不得不忍受的胁迫。y恨,认识c之后,y希望c能帮他杀了。为了达成这个愿望,y把他无意的来的一笔财富给了c。” 李志军一直迷惑不解的作案动机终于有了答案,陈珈杀人竟是受人所托!那么陈珈和杨院长是在什么情况下达成的交易,陈珈是否因为钱才杀人,她杀杨院长的动机又是什么? “睡前给我讲励志故事?告诉我,对c这种为钱杀人的行为你怎么看?” “意外,c不知道y有钱,直到y出事,c才拿到那笔钱。” “y为什么会出事?” “不义杀了他!” “不义?一个人还是…;…;” “多行不义必自毙,y死是因为坏事做多遭天谴。” 黑暗中,李志军疲倦的闭上眼睛,放弃了从陈珈口中套出她的杀人动机。法律不会审判她的罪行,她自己也不认为有罪,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见多了司法**妄图成为社会警察?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她握有高家的走私黑金,只怕这笔钱没有那么简单!想想也是,赵凯文费尽心机都没有拿到的东西岂能便宜了她?钱肯定不在她手中,今晚难得说那么多话不过是个引子。有了这种想法,开口询问已成多余。想说的,她自然会说,不想说的,问了也白问。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了一会儿,陈珈又开始讲述那个未完的故事。“我有一个朋友,他被催眠了,猜到自己被催眠之后,这个朋友想办法恢复了正常。我能知道这个朋友是怎么恢复正常的吗?” “你的朋友知道你那么关心他,一定会告诉你为什么。还有故事要说吗?没有我想睡了。” 李志军背过陈珈装睡,后者显然不习惯他的改变。如果这种改变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他规划的将来会是什么模样?感情的事情太复杂,陈珈的脑子里只有逻辑,李志军没有因为孩子对她更好,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两日后,陈珈飞澳门。李志军给了她一个房间号,想必帮李志军解除催眠的人就住那里。赌场酒店,高级套房,敲门无果,她在赌场里逛了一圈。 同学生时代一样,她喜欢看人,以观察他人的人生为乐。偌大的赌场在她眼中就是一个鱼缸,赌徒是鱼,她是鱼缸外的看客。 半小时后,一个服务员走到她旁边说,“2309的住客给你一枚筹码,希望你能赢一局。” 陈珈要找的人就住2309,没想到这人一直关注着她的行踪。她接过筹码,走到最近的赌桌,观察荷官半个小时,下注,赢!转身上楼敲响2309的房门。 门后的男子看起来有些违和,粉色衬衫,蓝色裤子,时髦年轻的打扮与他睿智的双眼和花白的头发完全不搭。这人一直在观察陈珈的反应,见她面无表情,只有眼底略过一丝玩味时,他道:“你好陈小姐,我是…;…;” “姚溪桐,李志军的舅舅,留在国外一直没有回来。” “陈小姐好记性,不知道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个密钥需要指纹和密码才能打开,我希望你从一个死人那儿帮忙找到密码。” 姚溪桐毫不意外会接到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他笑眯眯地说,“关于这个死人你能给我一些什么信息?”说话间,他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可乐、咖啡、茶,从中拿出可乐给陈珈。后者从随身行李中拿出厚厚一叠资料,“纸质的只能找到那么多,还有一些在u盘里,你需要几天时间给我答案?” “稍等,我看一看。” 陈珈慢慢地喝着可乐,心思飞到了李志军的资料上,他母亲叫姚溪怡,舅舅姚溪桐比母亲小五岁,今年刚好五十。资料显示姚溪桐学机械,标准工科男。随着姚家举家移民,姚溪桐何时改修心理学已无资料记载。但从他能帮李志军解除催眠来看,其学问水平绝对不低。 姚溪桐也在打量陈珈,发现后者对屋里那些刻意布置的小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他问:“你觉得我外甥怎么样?” “好。” “你喜欢他?” “我信任他。” “他很少求人,为你难得的求我一次,让我对你必须做到有求必应。我没有答应他,直到发现你是一个有趣的人,我想你可以成为一个课题。” “…;…;” 姚溪桐粗粗看过陈珈带来的资料,“邱明涛学金融,对数字极其敏感,想要通过这些资料猜出他所设置的密码难如登天。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陈珈从赵棠那儿拿来的资料。记得赵棠说过一个细节,他们去搜查邱明涛家,有一个密码箱打不开,他们想把箱子带走,邱明涛的父亲说知道密码…;…; “我知道邱明涛的保险箱密码,这对你有用吗?” “有参考意义。对了,你能待多少天?” “到你能找出密码为止。” “我是一个穷学者,受邀来到这里,你打算自己解决住宿问题,还是跟我一起?” “跟你一起。” “希望你尽快学会煮咖啡,这是作为我房客的标准之一。” 陈珈毫不迟疑地走向放置咖啡机的地方。姚溪桐惊讶的扬起眉毛,他记得陈珈进门之后并未仔细看过屋里,现在却能准确找到咖啡机的摆放位置,这是她的天赋?赌场里观察荷官也是天赋? 云州,李志军打算飞回临津那天被高亚玲堵在家门口。几月不见,高亚玲好像变了一个人,漂亮的衣裙取代了万年不变的制服,一张美丽的面庞越发明艳了,“老公,我们能聊一聊吗?” “对不起,赶飞机。” “是吗?我记得离起飞时间还有整整五个小时,有必要那么赶?” “说吧,你要干什么?” 高亚玲整理了一下衣裙,“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是家里有人不方便我进去?” m。 一百七十一、慈善 李志军住大哥家,兄弟俩需要商议的东西太多。陈母和陈简都住在李父那儿,没什么不方便的,他说:“进来吧,喝什么?”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就问问,你真要和我们对抗到底?宁愿等着法院拍卖地块也不想卖给我们?要知道我们是夫妻,我买了李家公司的地,获利的却是你,这么好的事儿真不考虑?” 李志军手插裤袋冷冷地看着高亚玲,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和她说。 “我知道你们中秋在一起,还知道她又换了一个身份。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知道她在执行什么任务吗?”提到陈珈,李志军总算搭话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高亚玲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她在澳门,进了房间就没出来,我的人拍到几张不错的照片,有兴趣看看吗?” “还有什么事?” “老公,我不可能永远等你,我的承诺是有时效的。这些你留着看吧,不管她是谁,只要出去执行任务,你就得接受她所做的一切。” 高亚玲走了,照片放桌上没有带走。李志军随手翻了翻,偷拍的人技术不错,透过酒店窗帘仍旧拍了一些看起来非常劲爆的照片。他把照片撕碎扔在垃圾桶,想了想决定去澳门一趟。 2309房间,姚溪桐一脸正经的对陈珈说,“你看见那个没手没脚的女孩是怎么帮邱明涛那啥的?邱明涛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我指过程,习惯被那个女人如此伺候,一脸享受?还是一脸麻木,想要更刺激的视觉享受。” 陈珈此刻正跪在地上重现那日看到的一切,说到邱明涛的表情,她试图站起来画画。姚溪桐却说,“继续跪着,我好容易抓到一点儿那人的心理,千万别打断…;…;” 接连六天,姚溪桐一直把自己代入邱明涛的角色,他和陈珈之间偶尔会扮演施暴者和受虐者的角色,这才有了高亚玲找人拍到那些照片。 第七天,李志军与姚溪桐相约2310见面。这个在陈珈眼中吊儿郎当的舅舅面对李志军却是异常深沉,黑色高领针织衣,同色裤子,驼色围巾,看着风尘仆仆的外甥,“你可真会找时间,刚想给你打电话。一起看看吧,这该怎么办?” 姚溪桐拿出插着密钥的电脑,熟练打开银行系统操作界面,接着将陈珈带来的指模对准需要认证的窗口。第一层身份认证通过后,他在需要输入密码的地方输入了正确密码,邱明涛为高氏集团保管的黑金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李志军失声大呼,“怎么那么多?”账面上几十亿的金额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尚夏已经将高氏集团所有资产集中在这个账户。原以为陈珈所谓的财富顶多上千万,一下子看到那么多钱,他心慌的不知该怎么处理。 “她不知道我已经猜出了密码,今天出去办通行证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钱?” 李志军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一阵,“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这笔钱当我没看到,这是你和她的事情。” 几十亿外币,算上汇率近百亿,李志军这句没看见既大气又大方。 姚溪桐拍拍他的肩,“小时候像你母亲,长大了倒像你父亲多些。最近好吗?” “挺好!”姚溪桐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他,“从小就心思重,什么都憋着不说,你们的事情太复杂,我想管也管不了,自己注意。”说着抬起电脑就要离开。 李志军期期艾艾的问了句,“她,她怎么样?” 姚溪桐笑了,刚抬起的电脑又放回桌上,“很有意思的人,看你怎么引导。” 李志军认真地坐在姚溪桐对面,学生一样倾听着。 “她没有童年,一直在摸索自己的喜好,学习能力超强,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经历,对你非常信任…;…;轮到你了,告诉我她的经历,我告诉你如何与她相处。” 一个小时后,姚溪桐面色沉重地说,“我不建议你们在一起。”李志军预料中的答案,他沉思片刻小声地说出,“我坚持。” “和你母亲一样倔,既然喜欢为什么要那么小声?担心工作上和她发生冲突?这样说吧,如果她喜欢这一行,你对她就得像她养母对她那样,压抑,限制,束缚,教会她规矩。生活中,把她当成一个孩子就行,她的世界不难懂。” “就那么简单?” 姚溪桐微微一笑,“一辈子很长,她和你都会改变,还有什么比不变更为可贵?相信我,她不是一个轻易改变的人。你不同,一旦解开心结,或许最先改变的人是你。” 陈珈下午才回到房间,姚溪桐面色平静的说,“密码找到了,想一起看看吗?” “里面有多少钱?” “你知道我看过?” “我知道你为了募集善款不得已来澳门找朋友帮忙,朋友却留你参与新赌场的设计工作。账户里的钱来路不正,我不介意作为善款。”又一个大气的人,姚溪桐真怀疑她是否知道账户里有多少钱。他审视着陈珈,发现她的眼神波澜不惊,密钥在她手中,账户里有多少钱估计她心里有数。 “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李家的公司面临很大的危机,我想预借部分挽救公司,希望你出面去办这件事。” “为什么是我?” 陈珈抬眼看着姚溪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解释,累不累? 姚溪桐笑了,用长者的语气说,“你很聪明,我能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怎么样了?” “雇佣兵杀了我父母。” 这个的答案完美解释了陈珈如今的性格,姚溪桐伸手说,“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还能见面。”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我们一直在相互观察,不是吗?” 同一天,李志军飞临津,陈珈回渝市,姚溪桐踏上云州之旅。 初冬的渝市看起来灰蒙蒙一片,行道树全都失了叶子独留枯枝,这让一向华丽的国金路失了颜色。陈珈看着空无一人的公寓无十分怀念与家人在一起的感觉,她给李志军发了条短信:局长大大,想你了! 积压如山的工作让李志军忙得像个陀螺,看到短信忍不住微微一笑,回复道:我也想你,忙过这段会来看你。刘白回老家办事,一直联系不上,抽空你去找找。 陈珈总算知道了刘白的去向,只是不明白一个回老家办事的人为什么会失联?最后一次见他至今快两月了,失联那么长时间肯定有事儿发生。 刘白老家离渝市大概有300公里,盘山公路,中途某段正在修高速,驾车需要5个小时左右。 陈珈看了眼冷清的屋子,转身出门去找张驰借车。后者在所里值班,也不问她去哪里,直接把钥匙扔给她,并嘱咐记得加油。 张驰的车很破,偶尔自嘲卖出去不值一万。陈珈开着破车,任夜风刮过面颊,忽然有种还处于战乱地区的感觉。那些地方没什么好车,即便开着好车,也没有太好的道路供车行驶,颠簸与摇晃永远是在那些地区行车的感触。开破车能给她同样的感触,那几年经历的一切又如电影般从眼前晃过。 她不知道哪种生活更好,如吴修一样不停地辗转出任务,直至死亡;又或者留在一个地方,在繁琐之中走完一辈子? 不等天亮,她的车已经停在了离刘白老家最近的派出所。所里有个年轻警察正在值班,对她这个莫名出现的美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她委婉的询问了一下附近乡镇可还太平,并谎称她的一个朋友可能陷入了传销组织。 年轻警察信誓旦旦的承诺这附近没有传销组织,这里是贫困乡,除了小偷小摸并没有什么大事。 陈珈开车离去,又花了一个小时才去到刘白老家。那地方没有像样的公路,泥泞的土路把她颠簸的七晕八素,最后一段全靠步行才走到刘白家门口。 还不等敲门,先前看似无人的村子突然冒出了很多人,他们警觉的看着陈珈,眼中写满戒备和敌视。戒备可以理解,为什么会敌视?难不成刘白回来劝说家人从民间借贷中抽身?这不是砸人饭碗吗?投钱的人坐等收取高息,吸储的人努力拆东墙补西墙,大家都不愿戳破这个泡沫,他要怎么说服家里亲戚? 一个大婶见陈珈站着不动,忍不住问:“姑娘,你找谁啊!” “板桥乡是在这儿吗?我朋友说是二层小楼,可这只是一间瓦房啊!” “姑娘,你找大板桥还是小板桥?” “有两个板桥?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收费站也没说啊!”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这儿是小板桥。大板桥因为建了个化工厂,路标都以化工厂命名,只有当地人才知道那地方原来叫大板桥。” “那怎么办?开回高速朝化工厂方向走?” “走土路也行,开到村口岔道往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大婶说完又怀疑的问:“姑娘,你去大板桥找哪一户,我不记得大板桥有两层小楼啊!” 陈珈被问住了,以她的身手肯定不怕这些村民,不敢说真话,假装走错路完全是为刘白考虑。怎知村民那么刁,居然问起她细节,她哪里知道大板桥谁家有两层小楼。 这下怎么办,为什么会随口说出两层小楼呢?电光石火间,她想起在派出所的垃圾桶里看到一份过期的请柬,上面就有新人名字和地址,“我找赵小蕊,前不久她结婚我没来!” 一个小孩大声说,“你找小蕊叔,他的新娘子可丑了,你是他什么人,怎么那么漂亮?” 陈珈尴尬地笑笑,赵小蕊居然是个男人,这怎么取的名字? “大板桥村是不是从岔口往前开一个小时就是?” 大婶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只要不找村里麻烦,陈珈找谁关她什么事。 m。 一百七十二、夜访 陈珈把车又开回乡里,徒步返回刘白老家,躲在附近山上直到夜里才摸进村子。她先去刘白家,老两口显示没听到什么风声,吃过饭早早就睡了,屋里并没有刘白回来过的迹象。接着又去刘白舅舅家,屋里只有女人和孩子,偷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刘白舅舅不住村里,他在乡里有房。 趁着夜色,她回到乡里,照张驰给出的地址夜探了刘白舅舅家。乡里的房子比村里好,独栋带四合院,她才走到墙角还没翻墙就听见屋里养的狗一阵猛吠。 这下怎么办,放弃计划白天再来?她给张驰打电话,“舅,怎么才能在不伤害狗的前提下去到别人家?” “狗拴着就不用管,没栓弄点吃的看它吃不吃,只要肯吃就放心进去…;…;” 陈珈站墙边又听了一会儿,哗啦哗啦的铁链声说明狗被拴着。她放心的跃下墙头,刚落地就发现院子里两只狗,一只拴着,一只没有,没栓那只正朝她咧嘴低吼。 哎,她叹了口气,趁狗扑咬那一瞬使劲儿踹了它一下。狗呜咽着被踹到一边,软趴趴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另一只叫唤的更凶了,陈珈没理,壁虎一般顺着墙壁爬到了有灯那一间屋子的窗外。 屋里坐着三个人,正巧在讨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陈珈从他们的讨论中先是确定了三人的分别是刘白的舅舅,堂哥,以及舅舅的姘头。据三人所说,刘白并未回家,直接找到舅舅在乡里的住所,劝其把投入非法融资机构的钱拿出来,且不能再做借款担保人,也不能拉村民去非法融资机构存钱。 舅舅当夜和刘白发生了争吵,他们不认为刘白口中的融资机构违法。在他们看来,这机构门面大,网点多,乡镇领导也往里面投钱,怎么会是刘白口中的骗子机构,弄什么庞氏骗局…;…; 刘白说服不了舅舅,出言威胁要让上级机关来查这家机构,以此证明他没错。这番话让舅舅慌了,嘴里答应他一会儿就去这家机构退钱,私下却联合堂哥把刘白关在家里。要知道每拉一个村民存钱,他们就有巨额回报,刘白让他们撤钱,岂不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刘白被关了小半月,为了证明那家机构并未违法,他们甚至把机构内部员工请来隔着门给刘白洗脑。接着又让所有认识刘白的村民连番上阵洗脑,照他们的说法,即便那家公司是骗子,他们只要拿够利息就退钱,坚决不会被骗子把本金给骗走。 正当他们打算请刘白父母出面时,刘白逃走了…;…;说到这里,堂哥叹了口气,“黑妞多听话啊,他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舅舅抽了口烟,“不是送兽医站了吗,治不好?” “说是黑妞的内脏被踢碎了,还问我是不是跟人结仇,干嘛要和一条狗过不去…;…;”接下来的话题又回到了刘白身上,三个人在撤不撤资的问题上争论了起来。 陈珈顺着墙溜了出去,先前被踢的狗奄奄一息,估计内脏不保。由此可见刘白肯定不是自己出去的,他那儿身手爬个墙都勉强,绝没可能踢死一条狗。 熬夜开了一宿,陈珈赶在天亮前不久回到渝市,正打算回所里睡会儿,张驰愤怒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入耳膜。 “你前天干嘛去了,老姜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说我的车有七张超速罚单…;…;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不扣分,只罚款,你今早把这事儿给我办好!” 大清早去交警队缴罚款的人真不少,陈珈号码前有五十位等候者,她打着呵欠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安静的等待被叫号。不多时,一股浓郁的咖啡香传到鼻端,她贪婪的吸了几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买早餐填饱肚子。 刘锦睿端着咖啡,手提一袋三明治正朝交警大队走去。陈珈刚注意到他,两人的视线就对上了,“你来这儿干嘛,缴罚款?怎么不让你舅舅打个招呼?” 第二次见面,陈珈发现刘锦睿确实不简单。偷偷看他还没超过五秒就被他准确的捕捉到视线,让张驰给交警打招呼说明他找人打听过陈珈。为什么打听她?因为她是漂亮女人,还是其他原因? 她道:“舅舅跟人说了这次不扣分,只交罚款。” 刘锦睿又问:“没吃早餐?”陈珈点点头,前者把手里的咖啡和三明治一起地给她,“才买的,你先吃,看你这里要等一会儿。我的事比较快,拿了材料就走。” “谢谢!” “不客气。” 陈珈喝了咖啡,把三明治带回所里放在了张驰桌上。她在所里闲逛一圈,再回来的时候三明治已经到了张驰肚里,他有些得意的说,“大侄女,以后别买这种浪费钱的玩意儿,我吃包子就行。” “不是我买的,刘锦睿给我的。” 张驰面色一变,厉声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你妈,也知道你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但我提醒你,在刘锦睿面前请收起你的小聪明,这人绝不是你可以对付的。” 陈珈无辜的朝张驰眨眨眼,“舅舅,不过是个三明治,你那么紧张干嘛。对了,这人看着挺亲切的,他怎么得罪你了?” 张驰一改先前的严厉,转眼就笑眯眯的道:“谁说他得罪我了?我是担心你,不想你搅合到他们家里。” “他们家有什么事?” “有钱人家能有什么事,斗来斗去而已。” 陈珈出门就给李志军打电话。 李志军:你回来都一年多了,这还是头一次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很想我啊? 陈珈:帮我查一查刘锦睿。 李志军:刘礼的大儿子,你查他干嘛? 陈珈:张驰似乎和他有过节,动作频繁,我担心张驰出事。 李志军回渝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查刘礼,最大的担心就是陈珈背着他也查刘礼。为此他特别叮嘱过陈珈,不准她碰刘礼。千算万算,没想到张驰会和刘礼的大儿子有过节。 他道:“刘白回来了,你让他去办就行。记得,关于他们家的事儿你不能背着我行动!” 陈珈挂了电话,并未提及她去找过刘白这事儿。中午出去买饭,不巧又遇上刘锦睿,一天两次的频率也太夸张了些。 “怎么又是你?” 刘锦睿笑了,“下午要去你们所拿材料,中午打算在这附近找个地儿吃饭,有什么推荐吗?” “茶餐厅,我请客。” 两人一起走进茶餐厅,陈珈熟练地点了一堆食物,其中包括了刘锦睿那份。 “你不在这里吃?” “舅舅还在所里等着吃饭。这儿环境不错,有网络,你吃完还可以办公,一点半以后过来就行。” “怎么又是广东菜,嘴里都淡出鸟了?”张驰说着就把一块白斩鸡塞入口中,“这个比较嫩,下次还点。” “猜我遇到谁了?” “刘锦睿。” 陈珈震惊的看着张驰,“你怎么知道,跟踪我?” “噗”地一声,张驰将口中的鸡骨头朝不远处的垃圾桶吐去,“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就只有刘锦睿,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这么开口问我?” “他来拿材料,是不是尹飘柔那桩离婚案又有了发展?” 陈珈一猜一个准,就她请假这几天,尹母报案说被歹人强~奸。 所里出警,在高某家楼下找到衣衫不整的尹母,民警问其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电话里还信誓旦旦说被强~奸的人转眼就改口,只说下楼赏月,路遇几个醉酒的小年轻见她衣裳单薄就出言调戏,因为太过害怕,所以报警说遭到强~奸。尹母也算是所里的名人,出警的同事在现场做了笔录,交她签字认可就算了结了这事儿。 两天后,高某和尹飘柔又吵到了所里。高某说尹飘柔讹诈,离婚协议上不但要房子,车子,还要赔她一百万精神损失费。她若不是尹飘雪的妹妹,就她那样儿给她一万都嫌多。再说了,她婚内出轨,是过错方,离婚的时候什么都得不到。 一向不多话的高某难得爆发一次,尹飘柔怒了,她这辈子最恨和尹飘雪比,高某却说她根本不如尹飘雪。失去理智的女人什么话都敢说,比如高某**,居然和尹母滚到一起,如果高某不给钱,她就让尹母告高某强奸。 高某急红了眼,大呼中秋夜是母女俩精心布下的陷阱。尹母故意让他喝酒,趁他醉酒的时候伙同女儿欺骗他,黑灯瞎火的,他怎么知道床上的女人是尹母…;…; “哇噢,”陈珈发出一声惊叹,问:“立案了吗?” 张驰摇头,“尹母把两人拖走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闷亏高某吃定了。” 陈珈又问:“刘锦睿今日过来就是核实那天夜里的报警电话?” “应该是。” “舅舅,你不觉得尹母忽然变聪明了吗?担心口说无凭还懂得报警留个记录,如果高某不给钱,她一定有办法将高某送进监狱。五年和一百万孰轻孰重,高某这亏可是吃大了。” 张驰什么都没说,用筷敲敲饭盒,“还不快吃,菜都凉了。” “刘锦睿是离婚律师,尹母突然变聪明只怕和他有关。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能用这种方式把离婚利益最大化何乐而不为?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要把刘锦睿介绍给尹母?” 张驰伸手就把陈珈面前的饭盒扔到垃圾桶,“不吃就出去,别打扰我工作。” 陈珈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除了李志军没人能容忍她这种不依不饶不看脸色的行为。 m。 一百七十三、希翼基金 晚上回家,电梯里遇上外出购物的冬叔。两人对视一眼,她问:“你怎么还在?”冬叔一言不发地看着电梯发呆。她又看了眼冬叔塑料袋里的东西,“喂,面包给我一个,懒得下楼了。” 红豆面包,她更想要巧克力口味的。对上冬叔不耐烦的眼神,她接过面包说了句,“谢谢!” 冬叔冷冷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 “什么意思?”冰冷的房门给了她答案,摸着差点儿被撞到的鼻尖,她转身回到自己屋内。 冬叔的感谢来自姚溪怡。三十多年前,还在念书的姚溪怡参加了校内组织的公益活动,在活动过程中爱上了公益行为。毕业后,她不远千里回到祖国,试图把国外先进的公益组织模式在国内复制。整整一年,除了李父,没有哪个商人愿意给她的组织投钱。 姚溪怡不愿拿李父的钱,在她眼中,李父的公司是家族企业,根本没有能力长期给公益组织输血。李父趁机说服姚溪怡加入李家公司,让她为自己的公益组织挣第一笔投资。 希翼基金,李志军出生那年李父送给姚溪怡的礼物。希翼与溪怡谐音,意为长着翅膀的梦想。希翼基金最初的帮扶对象是贫困生,其中也包括那种算不上贫困,但情况比较特殊的学生。 有那么一个孩子,父亲莫名地被部队开除,为生活随战友去外地做生意,常常一走就是半年。有次走了一年,家人完全联系不上,母亲受不了这种生活起诉离婚。孩子归母亲,没几年母亲再嫁,男方不接受孩子,为了触手可及的幸福,母亲把孩子交给了奶奶,祖孙两人过得比窘迫。 姚溪怡见到这个孩子时,孩子的奶奶已到了弥留之际,她联系上孩子的生母想办法拿到监护权,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孩子成绩好,独立能力很强,考虑到熟悉的环境不利于孩子成长,她又利用关系把孩子送到了国外。 在这个孩子心中,姚溪怡就是他的母亲。大学毕业后,他投身于希翼基金,遵照姚溪怡的梦想把希望送给全世界需要帮助的孩子。 孩子有父亲,他父亲是一名出色的士兵,被组织安排到了境外。特殊原因让孩子的父亲在境外被捕,为了不受牵连,组织抛弃了孩子的父亲,让他像囚犯一样在监狱待了整整十年。 十年后,孩子父亲回国。组织以为他必死无疑,删除了关于他的所有信息,他是偷渡回来的。得知自己的孩子正在国外念书,他留在了李家,默默地照顾姚溪怡的孩子成长,如今留在渝市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他叫于东,绰号寒冬,李志军喜欢叫他冬叔。 姚溪怡死后,姚溪桐把希翼基金搬到了国外,由非公募基金变为公募基金,这些年发展的甚为艰辛。李父从未忘记他对姚溪怡的承诺,尽管希翼基金已不属于李家,他依旧定期为基金输血。 当姚溪桐从陈珈那儿得知李家发生什么后,他带着巨款去了云州。有偿注入巨资,让希翼基金成为李家的股东之一,解救了李家迫在眉睫的困境。陈珈猜测李志军不想用高氏集团的黑金解围,这事儿至今还瞒着他。 冬叔的谢谢可理解为两种意思,一是为李家解围,还有就是大笔资金归属希翼基金,这让服务于基金的志愿者们看到了希望。想来冬叔的孩子很开心,难说会来国内陪姚溪桐一起处理基金内部事务。 对此,陈珈只能装傻,暂时不想让冬叔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冬叔的真实身份。除了她和陈简,这世上只有李父知道冬叔的真实身份,也只有李父知道冬叔的儿子是谁。 红豆面包刚下肚,刘白提着食物敲响房门。陈珈没提去过刘白老家找人,好奇的指着刘白额头的创口贴问:“刘警官学会打架了?” 刘白不单额头有伤,手腕也缠着绷带,他一边把食物塞入冰箱,一边对陈珈说,“我弟弟不劳你费心,他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贩毒都能解决,局长大大的手也太长了!” “不知道就别乱说,我弟弟被人迷惑,误以为每日送出的东西只是兽药,不知道这种药是受国家管制的精神药品。” “你说安钠咖,你弟弟不会上网查?还是运送费太高,他舍不得这笔钱,装作不知道?” “我的家事不用你操心。” “身上的伤是被你弟弟打的?” 刘白把最后一件食品放入冰箱,用力关上冰箱门,“还有什么需要快点说。” “我要一辆看起来低调,开起来不低调的改装车。” 刘白隔了一天才想起把陈珈这个需求告诉李志军。改装车市场太混乱,几十万到上百万不等,拿不准陈珈的心思,他不敢擅自做主。 李志军刚得知姚溪桐在云州,李父告诉他的,问他要不要接受姚溪桐的帮忙。他用脚趾都能想出姚溪桐的钱从那里来,只是好奇为什么姚溪桐会帮陈珈。 电话接通后,两人有了以下的对话。 姚溪桐:兜里有钱吗? 李志军:有。 姚溪桐:你知道这些钱经过谁的手,这些人是好人,坏人,又或者不是人? 李志军沉默。 姚溪桐又说,“钱是专门在物资与服务交换中充当等价物的特殊商品,钱没有好坏之分。在高家手中是黑金,在希翼基金就是善款,你认为呢?” 李志军被说服了,“邱明涛没有结婚,继承人是其父母,因其涉嫌谋杀案,我一直扣着他父母不准出国。高家最近一直在施压,你那边要尽快转移资金,需要找人处理账目吗?” “放心,你的小女友早已谈过这个问题。至于资金流向,我身在赌场,这里有最好的理财经理…;…;弘涵啊,怎么没告诉舅舅你有孩子了?外婆外公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李志军不说就是害怕舅舅提起外公外婆,他自幼就和两位老人一起长大,弘涵是两位老人帮他取的名字。十五年前,母亲遭遇车祸,他固执的认定车祸是刘礼所为,不顾两位老人的劝阻,辍学改名转入警校。两位老人之所以辞别故土远走海外,除了母亲之故,更多是因为他。教书育人一辈子,他们却没教好自己的外孙,任其被仇恨蒙蔽双眼。 十五年匆匆而过,除了思念,李志军不敢提起任何有关两位老人的话题,他于心有愧。 “我见过刘礼,你的判断没错,溪怡的死有蹊跷。当年我不在国内,一切都透过报告得知,我们不该怀疑你的。”迟来的肯定让李志军不知道能说什么。姚溪桐学心理的,知道李志军需要时间平静,他一言不发地切断了电话。 “李哥,你在听吗?是不是不方便,我一会儿打过来?”刘白的问话拉回了李志军的思绪,他说,“车的事儿你看着办就行,关键还是她的生活起居,冰箱里一定要有吃的,甜食不能太多。” 银华所的工作一如往昔的烦琐,没什么大案,整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自上次对话后,张驰非常不待见陈珈,宁愿整日值夜班也不想白天和陈珈搭班。 除了张驰,所里没人会和陈珈搭班。她在别人眼中太过与众不同,漂亮,高冷,不会说话,带她出门就惹麻烦。曾有两个不信邪的男同事愿意和她搭班,其后果令所有同事唏嘘。 临街商铺困住一只奶猫,好心人报警求助,陈珈到后撬锁开门救出奶猫。商铺主闻讯报警,不经主人同意就撬门,这是警察该干的事?所长出面协调,把责任归罪于带着陈珈出门那个民警,这人因此停职。 夜班,娱乐场所有人斗殴,陈珈到后直接冲入斗殴人群。等待支援的民警担心她受伤,不得已也冲入斗殴人群。陈珈毫发无损的出来,这人因此断了胳膊。 “所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吗?”所长一脸愁苦的看着陈珈,继张驰之后,她荣升为银华所最难安排的人。开除吧,张驰那儿说不过去,留着呢,真不晓得安排她干什么。 “你能找到经费吗?所里很多东西该换了,上级不拨款。” 陈珈愣了片刻,默默地退出办公室。 所长以为陈珈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要么闲着,要么离开,怎么也没想到陈珈真的去找经费了。两天后,陈珈把一个b级通缉犯带到他办公室,“所长,这人悬赏两万,经费够了吗?” “让你舅舅到这儿来一趟。” 所长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再次开门,张驰把所里收缴来的赃车拖出一辆给陈珈,“没事你就骑着车去抓通缉犯吧!” 又一周,刘白把一辆改装车停在陈珈楼下。十多万的壳,几十万的芯,只要肯出钱,改车的人从不含糊。与此同时,他还查到了张驰和刘锦睿的联系。 张弛五年前离婚,一个月后前妻自杀,他把责任归咎到刘锦睿身上,三番五次找其麻烦,最厉害的一次居然在律所拔枪。这种行为严重损坏了警队的名声,局里责令他停职,迫于压力,原属刑警队不敢要他。银华所所长和张驰的父亲曾是校友,碍于情面让张驰到所里工作。 m。 一百七十四、离婚律师 刘白拿来的资料让陈珈很是琢磨了一阵。刘锦睿是离婚律师,但张驰是协议离婚,不用上法庭,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利害冲突?张驰这条路走不通,她让刘白查张驰的前妻,后者早有准备,又一叠资料递给她。 张驰前妻姓车,很少见的姓氏。车某比张驰小十岁,家境贫寒,半工半读考进渝市警察专科学校。毕业后没考取公务员,同陈珈一样是辅警,在渝市某派出所干调解工作。 车某婚后就怀孕,产后第四年被张驰的父亲安排到某收费站工作。由于工作性质,车某和张驰都没有假期,两人的感情也不如从前。车某出轨,与单位男同事有私。此男家底颇厚,风流韵事也不少,离婚时因财产分割与其妻闹上了法院。 刘锦睿是此男妻子的代理律师,庭审那日出示了此男与车某的出轨证据。因为这起离婚官司,张驰知道自己老婆出轨,半年后两人协议离婚。一个月后车某自杀,张驰开始找刘锦睿麻烦。 就目前资料来看,张驰确实无理取闹。车某与人通奸是事实,人家妻子找到证据想要多分财产也属正常,刘锦睿为客户争取更多利益绝对是优秀律师的表率。车某自杀,张驰可以悲痛,但没有理由找刘锦睿麻烦,要找也该找那个和车某通奸的男人啊! 张驰是刑警,就陈珈观察,他的业务能力还不错。作为警察这种极度需要自控能力的职业,他在律所拔枪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难不成车某的死亡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插曲? 陈珈翻看一遍车某的死亡报告。 离婚后,孩子归张驰,车某在单位附近的小区租房居住。元旦大假,车某替人顶班,收假后单位给了她三天假期。车某说了要去看孩子,张驰的母亲没等到车某。张驰打电话不接,第二日晚才想起来去找车某,敲门没人应,张驰开车离去。车某假期结束,单位不见她回来工作,相熟同事去找,隔着门就闻到屋里传来很浓的煤气味。 民警撬开房门,车某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屋里没有第三者存在的痕迹,法医判定车某死于自杀。张驰得知此事后曾要求法医解剖尸体,从老家赶来的车某家属不愿,草草料理了车某后事;;看到这段材料,陈珈陷入了沉思。 张驰为什么要法医解剖尸体?因为他不相信车某是自杀,那么谁杀了车某?张驰找刘锦睿麻烦,难道说刘锦睿杀了车某,杀人动机是什么? 陈珈拨通了刘白的电话,“帮我找出所有刘锦睿代理过的离婚案件。” “找过了,找不到,他们律所管理比较严格,客户资料流不出来。” 挂了电话,陈珈陷入了另一个思维谜团。刘白怎么知道她要找刘锦睿的客户资料?凭她对刘白的了解,如非必要,这人对刑事案件从不感兴趣,更不会主动推敲张驰和刘锦睿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究竟是谁在背后给他支招呢? 目前到手的资料没有给陈珈任何启发,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与其胡乱猜测倒不如从张驰下手。为什么张驰会给尹母推荐刘锦睿,后者又会怎么处理高某和尹飘柔的离婚案?弄清楚这个,或许能从刘锦睿的办案手法中逆推出当年那桩涉及车某的离婚案是否有不为人知的插曲。 思来想去,陈珈决定跟踪张驰。这人晚上值夜班,白天回家睡觉,想来肯定有猫腻。跟了两天,她发现张驰在跟踪刘锦睿,不断地换车跟踪刘锦睿。 什么人值得一个老刑警换车跟踪?怀着疑问,她愈发小心地跟在张驰车后,转眼就到了周末。律师和警察不同,律师双休,刘锦睿没去律所,到了中午才开车出城。 张驰跟在刘锦睿车后,陈珈跟在张驰车后,三辆车依次开往城外。眼见有指示牌提醒收费站就在前方500米处,所有车辆开始减速。张驰的车朝收费站右侧岔道驶去,同他一起转弯的还有一辆满载钢筋的货车,两辆车转弯之后,基本属于平行状态。 陈珈一直跟在两车后方,跟了大约300米,她发现货车有些侧倾,在不断行驶过程中,其侧倾的角度越来越大。张驰的车就在货车一侧,数百捆钢筋随着货车一起倾斜,万一钢筋没有捆好掉落在地,位于货车一侧的张驰不就成了肉饼? 不行,要给张驰打电话。正这样想着,又一个提示牌提醒前方有收费站。巨大的危机感涌上陈珈心头,她一踩油门超过前车,用最快的速度开到张驰车后,毫不犹豫地朝他车尾撞去。 此时距收费站不足两百米,张驰前方所有车辆都在减速。就在陈珈撞上张驰车尾那一瞬,一直行驶在张驰一侧的货车终于侧倾到了一个极限,车上运载的钢筋如落雨般砸下。经过陈珈猛烈的撞击,张驰的车被撞出了一段距离,钢筋只砸到车尾。陈珈没那么好运,撞击之后迅速倒车,又怎么躲得开掉落的钢筋。她的车头很快就被压扁,就在钢筋插入车身那一瞬,她占着身体灵巧用最快的速度跳车逃出。 突发意外震惊了周围所有车辆,有人呼喊着赶来,有人打电话报警。陈珈定定的看着前方,刘锦睿的车刚离开收费站,一秒不停的驶向另一段高速。仿佛这起车祸在他预料之中,根本不值得他停车观看。 张驰被送去医院,陈珈跳过刘白给李志军打电话,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李志军有些不相信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对手明明是刘礼,怎么又冒出刘锦睿这档子事。陈珈简直是衰神附体,去哪哪出事,这世上怎么会;;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如果事情真是他想的那样,实在是太恐怖了。 “喂,还在吗?怎么不说话?”李志军很想把心中所想告诉陈珈,仔细琢磨一番又觉得陈珈应该知道一些什么。他试探性的问:“为什么去澳门的时候没把失忆给治好?” “只要你还是警察,我失去的记忆就不会恢复。你比我更适合带宝宝,一切有我。”陈珈这番话间接告诉了李志军很多东西,他心照不宣的说,“我知道了,你要小心,实在不行就靠我。”不足一分钟的通话突破了两人原有关系,他们从情侣转变成盟友,共同面对未知的命运! 张驰醒过来就见陈珈坐在床头吃零食,他艰难的动了动脖子,“发生什么事了?” “你吗?全须全尾,只是被弹出的安全气囊震晕了。” “不可能,我系着安全带!” “医生怀疑脑震荡会影响你的记忆和思维,我看你挺好,思维敏捷,记忆也没受损。” 张驰脑海里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在收费站不远处被车追尾,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你怎么会在这里?撞我那孙子抓到了吗?” 陈珈剥了颗巧克力塞入口中,边嚼边说,“你前妻到底是怎么死的?刘锦睿杀了她伪装成自杀?犯罪动机是什么?” 张驰是个好警察,不过瞬间就明白了一切,“撞我的人是你?” 陈珈把手机递到张驰眼前,“收费站那儿的监控视频,交警正在现场处理。” 张驰以旁观者的身份观看中午发生的车祸,看到钢筋掉落那一瞬,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半晌才说,“谢谢!” 陈珈收起电话,端正的坐在他床边,“我们该不该好好谈谈?”张驰马上接口,“我问你答。为什么跟踪我,你的车是不是改装过,普通车辆提速和撞击都不会那么快,你以前的职业真的是平面模特?” “北苑路与洪华侨交叉口那栋烂尾楼你知道吗?” “渝市著名的烂尾楼,说这个干嘛?” 陈珈一动不动的盯着张驰,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快点猜,快点猜,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张驰细细回忆了一下那栋烂尾楼的历史,突然拔高声音问:“李志军和那家公司;;该不会你妈口中的房地产公司就是当年渝市那家吧?” 陈珈点点头,张驰又问:“当年的事儿真和刘礼有关?你来渝市是李志军安排的?你是他的情人兼保镖?你妈知不知道这事儿;;” “停;;停;;”陈珈不想让张驰继续脑补,“现在不说这个,说正题,你为什么会和刘锦睿过不去?” 张驰陷入了回忆,隔了很久才缓缓说道:“你了解警察,知道这个行业没有休息一说,接到电话就走,消失几天不见是常有的事儿。车莉从怀孕生产到抚养孩子,我基本只是看客,没有更多时间投入到家里。” 说到出轨,他自嘲的笑了,“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婚姻出了问题,唯独我不知道,以为一辈子可以享受到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生活。说实话,我不怪车莉,她没做错什么,与那个男人在一起更多是因为钱。警察收入低,车莉家贫,她把所有收入补贴进去也填不满娘家那个无底洞。” m..,。 一百七十五、伪 张驰花了整整二十分钟回忆他的家庭生活。从他的叙述中,陈珈总结了以下几点证明车莉不是死于自杀而是谋杀。 第一点,离婚是车莉提出的,她希望借此把家产留给张驰和孩子。每每想到出轨动机更多是为了钱,为了补贴娘家,她真的累了。只希望离婚之后娘家人能放过张驰,别像以前一样通过她寄生在张驰身上。 第二点,车莉接受了张驰的提议,彼此分开冷静一段时间,如果条件允许就复婚。对此,他们对孩子一直隐瞒着离婚事实。 第三点,车莉或许不是个好女人,但绝对是个好母亲。她独自抚育了小孩三年,对孩子有很深的感情,承诺孩子元旦去看他,绝不会不打招呼就失约,让孩子苦等整整一天。 第四点,张驰认为车莉是个非常坚韧的女人。为了更好的生活,她勇敢的走出了贫瘠懒惰的原生家庭,凭自己的能力在城市立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自杀? 陈珈认可张驰的分析。一个没有真实失去婚姻,有孩子羁绊心灵,精神强韧的女性确实没有理由自杀。想通了第一个问题,自杀还是谋杀。接着要想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是刘锦睿而不是别人? 张驰的理由比较牵强,之所以找上刘锦睿,全因为车莉的直觉。后者每次赴约都很小心,能抓拍到她出轨证据的人一定跟了她很长时间,且极具跟踪技巧。她曾求过刘锦睿不要把出轨证据提交给法庭,她会说服男伴与妻子协议离婚。在她看来,张驰的父亲还在系统内部工作,证据只要一提交,她出轨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那时候丢脸的不只是她,而是张驰全家,包括她未成年的孩子。 她的请求遭到了刘锦睿的拒绝。当她试图用孩子打动刘锦睿时,后者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所有小三都该下地狱。” 车莉曾在派出所工作,丈夫又是刑警,自诩胆子很大。可那天却被刘锦睿的眼神吓到了,关键是刘锦睿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变脸速度之快令她咋舌。闲谈时,她将此事告诉了张驰,后者因此把刘锦睿假设为嫌犯。 有了犯罪嫌疑人,接下来要找的自然是动机和证据。张驰的父亲退休后去了律所,他利用父亲的关系从各个法院找来刘锦睿代理过的离婚案件,根据案件资料私下查找了双方当事人。查出来的结果给了张驰莫大自信,刘锦睿所代理的案子中,因为离婚自杀的人不少。这还是只是他能找到的,那些不经过法院审理,直接协议离婚的案子中会不会有更多自杀者呢? 张驰头上还裹着纱布,眼睛里却透着兴奋的光芒,就像一只随时可以扑出去咬住坏人喉管的猎犬。 “你前妻死了四年多,这期间你一直跟着刘锦睿,发现他杀人的动机和证据了吗?”陈珈泼了盆冷水,张驰却不介意,“发现被我盯上,他找了女朋友,最近刚分手,我猜测他已经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 “所以你把尹飘柔介绍给他,希望他能代理尹飘柔和高某的离婚案子。这期间你跟踪他,想知道他何时下手,又怎么把谋杀变成自杀。”看见张驰点头,陈珈不留情面地说,“车祸视频你看了,留意到事故发生时刘锦睿不但没停车反而加速离去吗?” 张驰愣了一下,显然不能接受今日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蓄谋,“什么意思?” “假设我是刘锦睿,被你像狗一样紧紧跟了四年,明知尹飘柔离婚案是你抛出的诱饵,仍旧毫不犹豫的吞下,你猜为什么?因为我比你聪明、因为我有一万种脱身的方法、因为被你跟着还能跑去杀人让我有莫大的快感。”说到这儿,陈珈放低声音道:“如果刘锦睿的目标是破坏婚姻的第三者,尹母应该死了。” 张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这个案子而不是其他案子?因为这个案子很特殊。假设他的目标是破坏别人婚姻的小三,你觉得尹飘柔和她母亲谁更可恨?她们都是第三者,刘锦睿要选择谁?如果选择尹飘柔,他能克制住杀死尹母的冲动吗?如果选尹母,他会打破一直遵循的规律。无论选谁,他只能杀死一个,他的痛苦就是我的机会。” “停…;…;停…;…;停…;…;”陈珈打断了张驰,“你从警这么多年没有碰过所谓的连环杀手吧?”张弛点点头,“杀人全家的有,连环杀人犯没有。” “刘锦睿杀人,且把受害者布置成自杀,所有都只是你的推测。既然是推测,你又怎能判定他会如何对付尹飘柔及其母亲?” 张驰无语,陈珈说到了点子上。这四年他没闲着,私下查过所有和刘锦睿有关的自杀案,遗憾地是他并未从这些案子中找到共同点。换言之,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人死于谋杀,甚至证实不了刘锦睿专杀小三并将命案现场伪造成自杀案的犯罪模式。 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张驰艰难地从兜里摸出电话。一看是所里同事,他病怏怏的问:“什么事?不知道我出车祸吗?” “什么?你等着我,这龟孙子,我…;…;” 一连串不好复述的粗口从张驰口中奔涌而出,他挂了电话就把手上的针头扯掉,刚从床上坐起又险些晕倒。陈珈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高某那畜生跑来所里自首,说他杀了尹飘柔和她母亲。所里已经派人过去了,我得赶在刑警队封锁现场之前去看一看。”他挣扎着想离开病床,陈珈毫不客气的用手压住他,“给所里打电话,让他们带着高某去最近的法医院抽血检测。快点儿,趁着他身体里的药物还没有代谢。” 挂了电话,张驰一脸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高某的行为受药物影响?” “不知道,只是好奇高某那么懦弱的一个人为什么选择在今天杀人?你不觉得事情很巧吗?” “扶我起来,我还是得去现场看看。” “医生说了今晚要留院观察,我们的车又都废了,这个点儿扶着你打车去现场有意义吗?”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你知不知道我为这案子失去了什么?这些年所有人都当我疯了,为出轨的妻子和背景雄厚的刘锦睿为敌,宁愿相信自杀前妻的直觉,也不愿相信警队同事的勘察。” 张驰很激动,撞破的额头隐约可见又有鲜血渗出了纱布。陈珈依旧冷静的说,“我不知道你失去了多少,相信刘锦睿肯定知道。他若犯案,你认为会留下一个满是证据的案发现场给你?他不会,他被你盯烦了,盯腻了,恨不得用一起案子把你打落到泥里,让你这辈子都穿上不警服。” 四十岁的张驰突然像个孩子般茫然的问:“会不会真的是我错了?刘锦睿没有杀人,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我因受不了老婆出轨自杀妄图把责任推给不相干的人?” 陈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笨拙的拍拍病床,“舅,睡会儿,明天就知道你有没有多想。” 张驰看看表,凌晨两点,确实该睡了,没有好身体又怎么熬过接下来的日子。刘锦睿要没事,他还会查下去,查到再也查不动的那天。 李志军没睡,临津,云州,渝市,三个地儿没一个平静。高家要查,公司要管,旧账得算,那么多事堆在一起只觉精疲力竭有种顾不过来的感觉。 他给陈珈打电话,“想我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呀,你想宝宝吗?” “想。” “为什么我和宝宝的待遇不一样?他有那么多人宠,我就只有你…;…;” 陈珈有种想要挂电话的冲动,好容易听李志军讲完废话,张口就问:“你在交警队有人吗?我让刘白去处理今天的车祸有没有问题?” 李志军反问:“知道我为什么要上警校吗?” 陈珈想了几秒,突然开悟。来警局的途径很多,李志军可以和她一样,大学毕业之后再考公职。他放弃一流学府跑去警校,除了学习刑侦技能,还可以结交很多校友。专业性那么强的学校,如无意外,大家毕业证之后都奔着一个目的而去。 “交警那边安排好了,还有什么想说的?”陈珈犹豫了一会,把张驰利用尹飘柔去设计刘锦睿的事儿,还有今晚发生的命案都说了。“刘锦睿若被警方盯上,刘礼还有时间管闲事吗?” 李志军一言不发地听着,半晌才说,“记得依法办案,不止你,还包括你那个不省心的舅舅。刘礼在渝市的势力可是黑白通吃,只要被他抓到丁点儿错误,这个案子不用查了,根本查不下去。” 陈珈一头雾水的挂了电话,命案有刑警负责,她和张驰不找关系就接触不了案子,何来依法办案一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心琢磨案子却不知这桩案子像炸弹般投入李志军心间,早已炸起前尘往事,在他那儿掀开了惊涛骇浪。 专杀小三,擅长把谋杀布置为自杀,连环杀人犯,这些贴在刘锦睿身上的标签加上张驰的车祸,李志军无由的想起十五年前那起车祸。 m。 一百七十六投射 十五年前,李志军的母亲姚溪怡在驾车行驶途中被一辆冲出岔道的小客车撞下山路。车身顺着山坡翻滚,姚溪怡被车窗外的树枝插入肺部不治身亡。李父卡在车内,右手手腕被变形的车门斩断,双腿受伤严重,至今不能久站。 车祸发生那日,姚溪怡瞒着李父要去见刘礼,打算把李家准备开发的一块地转给刘礼。她不看好这个项目,村民要求太高,一直没有和公司谈拢拆迁价格。李家大伯得知此事后,绕过她私下找村民,想要联合村民将这块地建成小产权房。在她眼中,小产权房不受法律保护。即便李家只作为乙方参与建设,一旦房子卖不出去,建筑公司拿不到工程款,自然会影响地产公司的项目。 慎重考虑后,她打算把已经买到的地块让给刘礼,项目能不能成就看刘礼有没有本事说服村民搬迁。她知道李父对刘礼一直心存芥蒂,这事儿是瞒着李父进行的,一切只等看过刘礼那边的条件再谈。出门后,李父打电话让她回家,如果坚持要去,两人一起去。 姚溪怡接上李父一起去了城外。渝市多山,车辆行驶到一个丁字路口时,一辆小车从岔口处的坡上冲了下来,巨大的撞击力让姚溪怡的车辆直接翻出公路,滚下山坡。 肇事车是一辆19座的小客车,司机喝过酒,误把油门和刹车踩混。现场勘察过后,小客车负全责,不等法院判决,小客车司机自杀在看守所。 李志军不信这是意外,母亲若不赴约又怎么会死?他看过司机的资料,此人曾为刘礼开车,后因手脚不干净被辞退,世上有那么巧合的事?母亲葬礼那日他过于伤心没有留在灵堂,偷偷地躲在外面的廊柱后抽烟。 刘礼来了,李父坐在轮椅上朝着他大声咆哮,说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明明决定了不在那儿开发,为什么要约姚溪怡出来谈事儿!刘礼没有回答,一行人走出灵堂时,某人小声嘟囔道:“刘总,那天你在外地,怎么可能约姚溪怡出来?他们这是故意找茬吧!” 李志军恰巧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听到刘礼的回答,愈发认为刘礼做贼心虚,敢做不敢认。现在回想,这起车祸也许真不是刘礼授意,他后期拿下那块地更多的原因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那一年,刘锦睿十八,生母和小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生母不愿离婚,违心的同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试图用孩子来挽回爱情和婚姻,这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刘礼背叛婚姻,与母亲之外的女人建立亲密关系,并同居在家,这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小妈强势,没有婚姻的前提下牢牢把持住刘礼的感情走向,视原配为无物,可想而知她对刘锦睿会是什么态度。 对于一个男孩而言,父母该是最亲密、最值得信任的人,但伤害他最重的恰恰是这两个人。母亲像古代女性那样利用他邀宠,父亲不顾母亲的痛苦宠爱第三者,父母二人都无视第三者对他的凌辱。 更何况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那个男孩时时刻刻都威胁着他。但凡他做错一点事,母亲就会表现出:我很失望,因为你的错误让你父亲对我不好,不再爱我,把爱情都给了那个女人和她儿子;; 他对母亲非常愧疚,又不敢怨恨父亲,只因父亲还有一个儿子,一个随时可以取代他存在的儿子。这样复杂的家庭中,他的仇恨如何安放?他该恨谁? 时间给了他答案,他恨小妈,恨那个插入他父母婚姻的第三者。在他意识中,婚姻是神圣的,所有破坏婚姻的人都和小妈一样该死。在家中,刘礼或许提过姚溪怡,因为欣赏或是仇恨。他对姚溪怡的态度让刘锦睿感受到了威胁,得知姚溪怡也是小三后,刘锦睿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 张驰发生车祸那会儿,李志军只是有些怀疑,等到高某杀了尹飘柔及其母亲,如此巧合的时间点让他确信刘锦睿有能力策划十五年前那起车祸。这一夜,他失眠了,要抓住如此聪明狡猾的对手,唯有改变规则赢得时间。 张驰不习惯坐跑车,有些不适的在座位上扭了一会儿,“为什么不弄辆越野车?位置高点儿连呼吸都能清新几分。” 车子是刘白从李志军朋友那儿借来的,最新款,牌照都没上。陈珈打了个呵欠,随口回答,“隔壁那辆空气更清新,要不要坐?” 张驰侧头一看,双层公交,座位很高,不用呼吸其他车辆的尾气。“大侄女,看不出你挺幽默!” “是吗?谢谢!” “你说刑警队让我过去干嘛?” 今儿一大早,负责尹飘柔案的同事专程给张驰打电话,让他身体好点儿就去刑警队一趟,他们需要张驰协助调查。高某自首,承认尹飘柔和其母都是他杀的,这种案子需要调查什么? 陈珈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刑警队的电话肯定是李志军安排的,为什么他要怎么做?不是不喜欢她插手和渝市旧案有关的事儿吗? 案发现场已被警方封锁,尸体被送到了法医那儿,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个满是血迹的案发现场。 “大侄女,现场血腥的很,你要避一避吗?”看到陈珈熟练的套上手套,张驰摇摇头自语:当我白问,你可是跟着高层混的人。第一次见你在a市,你爸让我劝劝你妈,把你们姐俩从那所封闭式学校接出来;;校长办公室,你小大人一样把简简护在身后,听到是离开学校,难得的见你孩子气一回,居然肯牵着我的手。那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听话的女孩怎么就不见了呢? “李志军很快会回到渝市接替现任领导,他和刘礼的过节不止那栋烂尾楼。十五年前,他母亲车祸身亡,他怀疑那起车祸是刘礼所为;;”说到这,陈珈终于想通李志军为何会让她插手渝市旧案了。 “大侄女,你开玩笑吧?我没听到任何风声说要换领导;;真要过来?我可是为你打过他一拳,他要是给我小鞋穿,这事儿你得帮忙;;” 说话这会儿,陈珈已经在屋里逛了一圈,“高某回家的时候,尹飘柔在书房打游戏,尹母坐客厅等着和高某谈判。高某不想谈,进门就避开尹母去厨房找开酒器,尹母跟了进去,嘴里喋喋不休的指责着高某。悲剧就是这时发生的,高某好容易找到开酒器,却被尹母一把夺过。高某抄起厨房里菜刀就让尹母把开酒器放下,尹母不干,高某拿刀朝她砍去;;这期间尹飘柔一直在玩游戏,音乐开了很大声,根本听不到尹母的呼救。尹母死了,高某意识到尹飘柔丝毫不关心屋里发生了什么,接着又砍死了尹飘柔。走吧,没什么可看的,案发现场完全符合高某的供述。” 张驰进门之后就没动过,听陈珈说完才来了句,“老王办事儿靠谱,我们耐心等检测报告吧,若是报告也没问题,这案子不用查了,妥妥的自杀。” 陈珈诧异的看着张驰,昨夜激愤成那样,今天怎么就淡定了? “你这什么眼神?再怎么说我也干了十多年刑警,同事什么水平心里清楚得很;;昨晚那是气不过,终究还是低估了刘锦睿的手段。” 陈珈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临津发生的一切让她学乖了,千万别低估敌人,再有本事也得按规矩来。 “找高某谈话去,正如你说的,他杀人的时间点儿实在太巧,”有了陈珈那番话垫底,张驰耀武扬威的回了局里,他可是敢打局长的人。 高某一夜未睡,得知张驰他们还要审,他困倦的靠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张驰废话不多,直奔主题,问他隐忍那么多日为什么选在昨日发作? 同样的问题昨日审讯的警官也问过,张驰问完之后比那个警官多说了一句,“你和尹飘雪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了解高某,知道这人一直存着和尹飘雪复合的心愿,能让其失控的事情,一定和尹飘雪有关。 果不其然,高某的失控就和尹飘雪有关。自从和尹飘柔闹起离婚,他隔三差五就会找尹飘雪出来诉苦,后者不习惯拒绝,就算不和他碰面也会接听电话。久而久之让他有了一种意识,无论发生什么事,尹飘雪都会和原来一样等他。 中秋节后,与尹母发生的事情让他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尹飘雪,生怕尹飘雪得知此事会彻底对他死心。昨日,他收到一条尹飘雪发送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照片,尹飘雪和一个英俊男子出双入对的照片。他愤怒的回了一条信息,质问尹飘雪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对方没有回答,好像把所有话都藏着了照片中。他忍不住拨通了尹飘雪的电话,对方也没接,似乎是用行为告诉他,他们之间没有可能,请他不要再打扰。 m..,。 一百七、十七、线头 ()六年恋爱,两年婚姻,十多年的相知在这一刻彻底画上句号。高某好像才意识到尹飘雪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作为一个单身女性,她有权利去追求幸福。 巨大的失落感像潮水般淹没了高某,他独自坐在办公室喝酒,早已忘了尹母约他今晚谈判。凌晨,他迈着虚浮的步伐回到家中,一直等待的尹母像疯了一样的骂他,粗鄙的言语让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好意思复述。看着沉浸在游戏之中的妻子,以及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岳母,他忽然觉得走到今日全是她们的错。 他想喝酒,尹母却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他的开瓶器。就那么一瞬,积压已久的不满爆发了,他提刀砍向尹母;; 张驰收好笔录从问询室走出来,“你都听到了,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找尹飘雪?”陈珈点点头,两人正打算出发,被张驰称为老王的刑警拿着一叠报告朝他们走来。 他抬手给了张驰一拳,“兜兜转转一圈,你又回来了。这是血检报告,看出什么没有?” 张驰指着其中一行红字问:“药物?” 老王点点头,“具体成分还在分析,这个就得花时间了。” “糟糕,你有没有派人去高某办公室?他先在办公室喝了个微醺才回家,我们得把他吃过的,喝过的全都找来。” 老王给组员打了个电话,“我派人过去了,你们去哪儿?” 张驰把手中的笔录递给老王,“去找尹飘雪,我觉得她那样儿的性格不会给高某发照片。” 得知警察来找,尹飘雪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那样一起恶性案件。张驰见到她就说高某犯事被抓了,尹飘雪自然关心高某所犯何事。张驰顺理成章地把照片一事儿说了,询问尹飘雪为什么要发照片,为什么不回信息,又为什么不接电话? 尹飘雪矢口否认发过照片,见到张驰手机上那几张照片,她惊讶的说,“这人在我们公司附近上班,有次买东西钱不够找我借了五块,后来请我喝咖啡。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把和他在一起的照片发给高某;;”这样的答案张驰他们早已料到,借钱、请喝咖啡都的幌子,目的是为了找个好角度拍摄几张令高某发狂的照片。 “大侄女,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呀?” “接下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顺着血检报告查,哪怕把渝市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出刘锦睿投毒的证据。” 关键就在血检报告,陈珈在外三年看过很多这方面的内部书籍,也见过吴修使用药物。问题在于吴修使用的药物全部出自特殊机构,普通人根本不会有那种药物。除此之外,投药使人发狂,并保证这种药物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代谢,且剂量掌握那么精确,没有长期人体试验怎么可能? “血检报告有问题。” “什么?”张驰没懂。陈珈解释说,“尹飘雪的证词只说明她没给高某发信息,这与高某杀人没有必然联系。如果血检报告没有问题,这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完全可以结案了,查下去就是浪费警力。” “你的意思是;;” 陈珈点点头,血检报告造假,这份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拖延办案时间,让警方能找到更多证据证明这起案子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单纯。李志军惯用的手段,当年藏起王强的配枪就是这样,违法却不犯罪。 “嘿!他为了整垮刘礼倒也不遗余力啊!” 陈珈没吱声,想明白了李志军的用意,自然就把这起案子和十五年前那起联系到了一块。可惜眼前的案子找不到证据,十五年前的更不见得会有。 一筹莫展之际,刘白的电话来了。 交警那边把货车仔仔细细查了个遍,发现货车一侧轮胎被人扎破,捆绑钢筋的绳子也是人为损坏。询问了送货司机,此人一问三不知。货物昨夜装车,今日买货人打电话给司机让他几点几分到某个路口,司机稍微快点儿,或是慢了,买货人总能第一时间提醒他调整车速;; “肯定是刘锦睿这孙子干的事儿,被我跟烦了想要我的命。呸!爷爷命硬,他拿不走!” 刘白隔着电话都能听到张驰的骂词,他问:“查不查?” 陈珈叹了口气,“不用查。” 张驰不乐意,跳着说,“为什么不查,交警那帮孙子只管收罚款,日子别提多富裕了,找点儿事给他们怎么了。” “货车走哪条道?什么时候开在你车旁不引起注意?货物掉落时间掐算的那么准,你以为这些是刘锦睿一拍脑子就想出来的吗?你命硬?我不撞你的话,阎王爷早把你收了。” “照你这么说所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反正刘锦睿比我们聪明。” 陈珈无奈地看着张驰,她也没料到刘锦睿那么难搞。如果这人十五年前就敢设计杀人,岁月带给他的只会是无迹可寻的杀人手法和更成熟的反侦察技能。 “警方把昨夜发生的案件通知尹父没?” “你想干嘛?” “看戏呗,想知道尹父得知这一切后的表情。”张驰十分不理解的看了陈珈一眼,他不觉得陈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尹父刚认尸回家,正抱着前妻痛哭。听到陈珈想去尹母房间看看,他想反对,前妻这个老好人却说,“警察同志,你们看吧,我陪老尹出去走走;;” 粉色系的布置看的张驰咂舌不已,“都当奶奶的人了,还有颗少女心。说说,你要进来找什么?” 陈珈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是觉得尹母太过奇葩,像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保不准能从她这儿发现什么惊喜。 主人不在,张驰翻找的异常开心,只见他用笔挑着一条毛茸茸带尾巴的内裤道:“两老加起来一百多岁了,真有情趣!”看到陈珈嘴角都不动一下,又说,“你那位喜欢这个吗?” 陈珈认真思考了几秒,“改天帮你问问。” “千万别,我还想好好在刑警队待着,得罪他可不是好事,小心他提拔我。像我这种意志薄弱的人,肯定会忍不住受贿,到最后晚节不保多惨!” 张驰不愧为老刑警,说话间又从梳妆台的抽屉下面搜出一本粉红色的日记本。崭新的日记就写了一页:今晚要去谈判,我知道他会发火,刘律师说了,只有激怒他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这本日记还真是意外发现,陈珈看着张驰,后者呆了两秒,“我们可以用教唆投诉,先撕掉他的虚伪面具。” 陈珈问:“其他日记呢?肯定不知这一本。” 十分钟后,两人当着尹父的面儿把一小箱日记交到了警队同事手中,确保所有程序合法。 当天下午,那些日记在警队掀起一场小风波,日记里有很多内容完全符合队里关于色情文章的界定。张驰边看边说,“刘锦睿不是很聪明吗?他知不知道这些日记,知不知道尹母记下了他们每一次见面的情形?” 陈珈难得的笑了一下。尹母之所以把和刘锦睿相关的事情记录的那么清楚,就因为刘锦睿是她的性幻想对象。她在多篇日记里都写到想要触摸刘锦睿结实的胸肌,原本以为女婿也不错,怎知高某还不如尹父,空有一副好皮囊办事不足三分钟;; “‘派出所有个猥琐的男警,每次见面都色眯眯的看着我。’舅舅,这写的是你吧?” “哪里,快给我看看?我怎么猥琐了,谁色眯眯看着她了?”张驰说着就要抢陈珈手里的日记,陈珈合上日记说,“跟你开玩笑,她对你的描述只有一句话,警察介绍了一个律师给飘柔,我觉得不错。” 张驰搔搔头,“幸好她没多写,免得给我找麻烦!这本有提到下药,刘锦睿没有明说,暗示的很明显,包括用什么药都有提示。中秋节那天夜里,高某喝过加料的酒才会对尹母性侵,刘锦睿教唆尹母如此是为了离婚时能多分财产。可惜啊,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高某受了他的影响才去杀人。要能证明后者该有多好,怎么着也能把他送进监狱呆上几年。” 陈珈问:“这个案子会怎么判?” “高家若能找个好律师,高某应该会判无期。刘锦睿的事儿单独拿出来算,最多被司法行政部门勒令停止执业六个月以上一年以下。” “挺好的,起码有半年时间接触不到离婚案,你可以不用担心某个案子中的小三又死在他手里。” 张驰苦笑着摇摇头,“这可说不准,他经手的案子那么多,你怎么知道他没暗中留着几个?” 陈珈收到李志军短信,“在哪?在干嘛?” “值班,院子里溜达。你呢?” “加班,办公室里看文件。”李志军刚按下发送键,一旁的姚溪桐就问:“为什么撒谎?为什么不准她妈妈把云州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说了又能如何,这些事我会处理,她来了只会添乱。” “撒谎。”姚溪桐说完就回了房间,手上拿着李志军送来的资料,后者希望他能帮忙分析刘锦睿的性格,看看此人是否是十五年前车祸案的真凶。 李志军转身去了宝宝的房间,把熟睡的小婴儿紧紧地抱在怀中。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再次失去家人。 m..,。 一百七十八帮 自姚溪桐把大笔资本注入李家,老客运站地块开发被重新提上日程,囤积已久的土地终于响起了机械的轰鸣声。好景不长,工地刚开工就被围了,一群人拉着白条幅说是讨债,只因当年李家给的补偿款太少。 典型的无理取闹,偏偏能聚集无数闲散人员有目的、有组织的破坏李家施工进度。工地尝试报警,警车未到人群就散了。警察抓不到为首之人,又不能整日为工地守门,李家只能委托第三方把这群人的组织者找出来谈判。 镇华帮,李志军想借他人之手处理的社会毒瘤,绕了一圈变成正面交锋。陈珈当年见过的那个老大依旧很活跃,他让属下给李志军传了句话,“吃独食不长膘,镇华帮也想开发地产。” 十五年前,刘礼说过同样的话,如今这情形就好像当年的翻版。都不用和家人商议,李志国拒绝了和镇华帮的人谈判,一群街痞流氓居然也要开发房地产,这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事情没得谈,李志国只好花钱消灾,每日让大批工人守住工地的主要通道,不让闹事者堵住工地大门。几日之后,人群散了,李家正想松口气,住在疗养院的李父遭到袭击。 袭击者很聪明,他们爬上附近电杆,用玻璃瓶装满汽油制成燃烧弹扔入李父他们所居住的房屋。时值深秋,几十个燃烧弹借着风势燃成一片,李父的屋子瞬间陷入火海。好在屋子质量不错,家里又有24小时值夜的护工和保镖,这几人及时救出了屋里众人,除了陈简受到惊吓,其他人都还行。 李志军知道这事儿就赶回了云州,以担心陈珈为由,叮嘱众人别将云州发生的一切告诉她。 同一时间,回信息自称在派出所溜达的陈珈也在云州,她随手删掉李志军的短信,轻声对匿藏在黑暗之中的人说,“有事需要你帮忙。”接着递出一份资料,那人接过资料看了看,“什么时间?” “看你方便,最好这几天。” 那人点点头转身就走。 陈珈抬头看看天色,云州离渝市不到一千公里,现在立刻应该能赶上明早交班。 李志军以为会在云州待上一段时间,怎么也得把镇华帮惹的事儿解决了再走。 燃烧弹纵火,案件性质非常严重,受害者又是他的家属,云州警方于公于私都会尽全力侦破。怎料犯案者的手段很高明,乔装打扮成园林局的工人,煞有介事的对疗养院道路两侧树木修修剪剪。这群人无论使用车辆,穿着打扮,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就那么正大光明的截断了监控器,入夜之后还利用车子爬上电杆掷出燃烧弹。 这些是警方的初步侦查结论,他看完就知道这案子终会变成悬案。高亚玲、刘礼加一个镇华帮,只要他们愿意,什么案子都可以做。为了家人,他想去法院撤诉,把离婚的事情缓一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不想高亚玲利用专业知识教地痞流氓如何犯法。 姚溪桐负责分析刘锦睿,资料才看了一半,他就把睡梦中的李志军唤醒。听到他和刘锦睿居然是校友,李志军感觉全身发冷,不断重复的问,“你没有搞错?十五年前刘锦睿刚二十岁。” 资料显示,姚溪怡死后不久,刘锦睿被刘礼送到国外,国内收集到的资料出现了空白。原以为这段空白会影响姚溪桐对刘锦睿的心理分析,怎料峰回路转,刘锦睿和姚溪桐居然是校友,他们一同在心理学教室上课。 “1.8米的身高,长相不错,东方面孔,你认为我会记错?” 李志军问:“巧合?” 姚溪桐沉重的摇了摇头,“他故意和我同校,又故意让我看见,因为我和溪怡是姐弟,他能通过我回忆起杀害溪怡时的兴奋。他知道我改变专业是为了解决内心的痛苦,他也学这个专业,并不断幻想我知道所有真相时的感觉。” “你能确定是他制造车祸杀了我母亲?” 姚溪桐的面色非常不好,怎么也没想到杀害他姐姐的凶手居然和他坐在同一个课堂。若非经历太多,他根本无法从容,“他是我见过最年轻,时间跨度最长的连环杀人犯。以往这种人只存在于书本案例,没想到身边就有一个,这实在是;;” “弘涵,我看了你对刘锦睿的分析。原生家庭对他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他杀人是想通过违法来寻求情绪上的满足,这能令他异于常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特殊情绪要求,我认为他的自恋。他母亲利用他来获得丈夫的关注,前提就是他要优秀,因为他父亲不需要一个不优秀的儿子。事实证明他是优秀的,无论哪个方面看起来都很优秀。” “可这种优秀无法给予他安全感,越是自恋的人就越是脆弱,幼年时期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取悦母亲。因为母亲想要的太多,而这些是他不可控的。” “他考试成绩好,父亲回家陪母亲吃饭,赞扬母亲教育了一个好儿子。可考试成绩只能作为他母亲恳请他父亲偶尔回家的借口,当好成绩成为惯例的时候,他母亲需要更多理由和借口见到他父亲。一旦母亲的愿望无法满足,母亲就会迁怒于他,认为是他不够优秀,不够努力,是他造成了父母分开,夫妻感情不好。” “他自恋,明知被警察跟踪依旧敢犯罪。在他的世界里,他是神,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一旦这种掌控感被剥夺,他会一改先前的谨慎急于展示力量暗示自己依旧是神;;” 李志军认真听着姚溪桐的分析,问:“他的弱点是什么?怎么样才能抓住他?” 姚溪桐思考半晌,“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心底深处,他一直害怕被这个弟弟取代。要打破他们家的现状,这个弟弟是不错的人选。”见李志军听取了意见,他补充道:“谋杀伪造成自杀,这种犯案手段隐蔽性太强,由于缺少这方面的资料,我对他的分析有可能是错误的。面对这种罪犯,你一定要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的圈套。” 又过一日,镇华帮老大被人勒死的消息传到了李志军耳中,很久没有消息的高亚玲忽然想和他面谈。 “该死,让她不要插手,她怎么那么不听话。”姚溪桐难得见李志军情绪失控,忍不住多嘴道:“为什么认定是她?也许不关她的事。” 理论上说,陈珈人在渝市,不可能跑到云州杀人。但直觉告诉李志军,镇华帮老大的死亡绝对是她有关。 “两天前她来过云州,我问她在哪,她撒谎说值班,在派出所院子里遛弯。” 姚溪桐笑着说,“我记得你也撒谎了,跟她说你在加班,办公室里看文件。” “我和她不一样。” “弘涵啊,记得我曾说过,她比你简单。在我眼中,她就是一面镜子,你说真话,她说真话,你撒谎,她也撒谎。据我所知她来的那天并没有死人,你不能把什么事都怪在她身上。我好奇你能对高亚玲那么宽容,为何对她会那么苛刻?” “这是为她好,我不想亲手把她送进监狱。” “真的是吗?我认为你嫉妒她,你对自己信仰的法律有了动摇,嫉妒她可以越过法律为所欲为。抛开这一点,你爱她,但又忍受不了在两人关系中无法掌控的挫败感。” 姚溪桐的分析听得李志军落荒而逃,他没想过要掌控陈珈,只是不愿失去她。 刘礼撤得很快,镇华帮老大的死讯刚传到耳中,他就嘱咐下属从云州公司撤资。他熟悉李家,了解李志军,知道这人讲规矩,从不会越界玩阴的。一旦李志军为了报复开始越界,他还真没做好和李家硬碰硬的准备,持枪的警察可比持枪歹徒更难对付。 高亚玲没见到李志军,后者把所有事情全部委托给律师,彻底掐灭了两人仅剩的那么一点感情。原以为云州之行可以逼迫李志军妥协,老天却站在他的那边。公司没钱,有人给钱;公司无法施工,阻挠者横死街头; 答应帮忙的刘礼转眼就撤资离开。高家,她信任的家族一改先前的承诺,私下安排财务把她名下的资金全部转走。除了一身官司,不能变现的股票,她居然什么都不剩。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李志军的律师很快就带来了高亚玲的口讯,她不愿上法庭,愿意协议离婚。对律师提出的条款没有异议,只希望李志军能给她一段时间筹款,若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按时还款,到时候起诉她也不迟。 鲜红的结婚证很快变成了暗红的离婚证,李志军自己看着都觉得好笑,这段婚姻就好像做了个梦,睁开眼居然什么都不剩。无由地想起了陈珈的叮嘱“小心高亚玲”,人性这事儿,她一直很通透。 张驰曾说渝市是个适合思考的城市。陈珈没懂,直至开车被堵,一堵几个小时,看着车流好似河水般蜿蜒流转到看不见的天边,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适合思考的城市。这种时候,除了思考还能干嘛? 眼见天色渐晚,前方车辆好容易松动了一些,她急忙插队想快点逃离困境。与此同时,另辆车也想插队,一个空位,两辆插队的车,“砰”地碰在了一起。 m..,。 一百七十九、猎人与猎物 热闹的车流中,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子推开车门就冲着陈珈嚷嚷,“你会不会开车啊?” 陈珈慢吞吞的下车,仔细看看车头,刚做的漆又花了,也不知道刘白会是什么表情。原以为不用伺候上司他会得闲一点儿,没成想到了渝市反而更忙,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瞎忙些什么。 “喂,跟你说话听不见啊?傻站那儿干嘛,没见过好车吗?” “新车购置价350万,二手也就百来万,被撞这点儿拿去做漆最高不过20万。再说了,责任不是还没有划分吗?如果;;”跑车车主终于现身了,陈珈看着他楞了几秒。 时髦女子嗤鼻一笑,“就你开那破车肯定是你的责任,需要划分吗?”车主附和着说,“居然想和我划分责任,肯定你全责。” “银行账户,我给你转20万,够了吧?” 这次轮到车主发愣了,口气不小啊!他把视线从相撞的车转投到车主身上。“啧啧”居然是个美女,“那个;;”时髦女子知道车主见色就迷的德行,急忙说,“转账20万,你从头到脚能搜出2万这笔钱就算我们的。” 陈珈包里刚好有钱,她拿出一叠递给时髦女子,“外币,按汇率你赚了,不谢!”说完就走,没给对方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车子很快就汇入车流,对方那辆红色的跑车仿佛阴魂般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车后。 她忍不住给李志军打电话,那头接起来第一句就是,“想我了?” “想,”如果说不想,李志军肯定有一箩筐话等着她。计谋得逞,李志军言语带笑道:“说吧,又惹事了?” “刘锦涛跟着我。”长达十秒的沉默,“为什么跟着你?” 陈珈把事儿说了,李志军叹了口气。世界真小,刘锦涛是渝市出了名的纨绔,平生就爱两件事,美女和跑车。想到姚溪桐曾说刘锦睿的弱点会是刘锦涛,他犹豫了一会儿说,“甩掉他,我不喜欢有男人跟着你。” 改装车对跑车,那得换条路才能感受到速度。陈珈把刘锦涛引到渝市飙车爱好者最喜欢的一条路,开足马力想把其远远甩开。刘锦涛可是真正的飙车一族,无论陈珈有多快,他总能如影随形。高超的技巧倒让陈珈来了兴趣,改换线路把他带去了城外山路。 渝市多山,盘山公路出了名的难开。陈珈技术一般,记性一流,山路上的拐角弯道被她记得清清楚楚,二十分钟后,她连尾灯都吝惜留给后者。接到李志军电话那会儿,刚加满油,“怎么了?” “后悔了。” “我已经甩掉他了。” “以后不会这样了。” 陈珈一言不发地挂了电话。 李志军让她甩掉刘锦涛,对于飙车爱好者来说,被甩的耻辱绝对能让其牢记在心。甩掉刘锦涛,言下之意就是引起刘锦涛的注意。为了十五年前的旧案,他想利用陈珈,后者对他的言下之意非常清楚。他说后悔,因为刘锦睿不好对付,他却把陈珈彻底推到了刘锦睿的对立面。 一天后,刘锦涛开着新车拉风的闯入银华所,把正欲出门的陈珈堵在了门口。 “让开。” “没想到会是我吧?” “让开。” “新车,出去溜一圈?” 陈珈抬眼看看门口停着的跑车,忍不住翘起嘴角,“让开。” “你笑了,真不出去跑一圈,这车提速很快,跑起来的感觉像飞一样。” “开过了,一般般,让开。” “不可能,这车国内就两辆,这辆才到渝市,你怎么可能开过?” “副驾座位下边贴着三明治的封口条。” 刘锦涛一脸诧异的看着陈珈,后者抬眼望天,事情就那么巧,刘白借来的跑车居然和刘锦涛的是同一辆。张驰坐车的时候把三明治的封口条随手贴在了座位下面,说是留个标记证明驰爷是坐过豪车的人;;透明塑料纸片,位置又那么隐蔽,估计没被清理出来。 “我去看看,”刘锦涛刚刚转身,陈珈骑上自行车呲溜的消失了。 渝市常住人口700万,外来人口500万。陈珈每每想起这个数据就觉得工作不到位,那么大的城市她只抓到一个b级通缉犯,其他罪犯去哪儿了? 她骑着车在人口复杂的地区绕弯,刚到下班高峰,接到了张驰的电话,“大侄女,回来的路上买点儿穿山龙、路路通、川穹、杜仲各20克。” “干嘛?” “刚接了个报警电话,绿化带发现有蛇。” “然后呢?” “这还要问?城区绿化带发现有蛇,那蛇肯定受伤了,买这些就为了给它疗伤。差点忘了,还要2升55度白酒消毒。” 天擦黑时,陈珈抱着玻璃罐,提着药材和白酒,晃晃悠悠的走进派出所。张驰一脸懊恼的看着她,“你买玻璃罐干嘛?” “给蛇疗伤不用密封?” 张驰瞄了一眼墙角,陈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儿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四米,黄金蟒,森林公安一会儿过来拿。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闲,养什么不好非得养条蛇,养蛇也就罢了,养那么大干嘛?” 陈珈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给钱,四百块。” “大侄女,你就不能孝敬舅舅一次?” “我工资1200,你4000,怎么孝敬你?” “下班,下班,下班,钱先欠着,改日凑个整数给你。” 红灯口,陈珈直行,与她并排的左转车传出刘锦涛的喊话声。她放低车窗看向刘锦涛,后者将一个手机扔进她车内转弯离去。手机很快响了,接通一听,刘锦涛笑着说,“女人,你有我电话了,随时可以打给我,24小时为你待机。” “有病!” 当天夜里有同事和陈珈换班,她开着车就朝所里赶去,刘锦涛给她打电话,“女人,睡了没?” “;;” “怎么不说话?今晚有人约我去夺命弯飙车,我到;;”电话那头突然传出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不容陈珈仔细分辨声音就消失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陈珈好奇地回拨过去,“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隔一会再打,那头已变成“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刘锦涛出事儿了?又那巧?会不会是他的泡妞新招?思考几分钟后,她给张驰打电话,“夺命弯在哪里?” 张驰睡意朦胧的说,“夺命湾,在海里呗,你遇见鲨鱼啦?” “渝市有没有飙车的地方叫夺命弯?” “什么夺命弯?那是烈士陵园,建在城外山上,从山脚到山底有10多个急弯,稍有不慎就会开出弯道飞下山崖。最早有人在那儿跑摩托车,死过几个之后,政府在山脚修了门,但凡有车上山都得缴费。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答应替小李值班,有事去不了,你帮个忙?” “不去,我刚睡下!” “不用还钱了。” “哎,那么客气干嘛!晚上小心点,有事打电话。” 烈士陵园大门紧闭,白色泛黄的门柱上各有一盏灯。左边的已坏,只剩下右边那盏在漆黑的深夜里挣扎着发出光芒。陈珈将车停在阴影之中,独自走到门旁查看。银灰色的大门锈迹斑斑,一条铁链从门中穿过,链子上挂着锁。她轻轻一拽,锁开了,这扇门只是做做样子,根本防不住有心人。 门后是条山路,从山脚到山顶约莫十多公里,走一趟得要好几个小时。犹豫再三,陈珈沿着山道朝山顶走去。这一刻,她是警察,既然怀疑刘锦涛有危险,证实一下怀疑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就是刘锦涛没事儿,明儿一早就嬉皮笑脸的跑来所里骚扰她。 烈士埋骨处,一行行墓碑整齐列队,刘锦涛像粽子般倒在某行墓碑中间。真是反了,居然有人敢绑架他!都是飙车惹的祸,听闻有高手来渝市忍不住想秀一下新车,结果却被朋友给卖了。 看守刘锦涛的是个老人,他窸窸窣窣的从手提包里翻出了个炸弹,“我绑得比较慢,你别动,一会儿炸了我们都得死。” 刘锦涛没法开口,借着电筒余光,他能看到老人的右手只有三个指头,捆绑动作危险的让他心颤,就怕老人不留意引爆了炸弹。仿佛知晓他的心思,老人嘲讽的说,“别怕,我跟炸药打了一辈子交道,对这东西熟得很。手指是被人设计砍掉的,就为一座矿的股权。” 老人的话就像是魔咒,刘锦涛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地任老人为所欲为。要说刘礼有什么敌人,估计他自己都记不住,只要挡他财路的都是敌人。要说刘礼最怕什么人,刘锦涛知道他最怕老家那边的人,自离开之后就没有回去过。 刘礼靠矿发家,其发家史充满血腥与黑暗。他带着这笔来到渝市,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隐隐成为几家上市公司的幕后大鳄,无论对什么人,他都甚少提起发家史。若是有人问,他只会客套地说福气不错,买贫矿的钱挖出个富矿,恰巧又遇上矿产涨价,财富流水般进入了口袋。 除了刘礼,没人知道真相。他甚少回老家,也不准家人回去,只是偶尔会听到老家有亲戚给他电话,一般都是报丧。 刘锦涛爱玩,刘礼从来不拘他,只给了几个不能容忍的底线。其一是毒品,还有就是不能结交老家那边做矿的人。听老人说到矿,口音又和刘礼有相似之处,刘锦涛很自然的把老人和刘礼的发家史联系起来,心知这次被绑只怕是凶多吉少。 ,。 一百八十绑架 陈珈沿着山路往山顶行去,斑驳的树影让山路略显狰狞。走了两个小时不到,她听见身后有车声传来,急忙埋伏在路边阴影之中。一辆黑色的厢式轿车朝山上开去,看模样是殡仪馆专门拉尸体的车,前排坐了两人,后面车厢紧闭,看不出是否有人。 那么晚还上山?十有**是来拉刘锦涛,有了这种怀疑,陈珈找个极容易跳上车又不会被发现的转角悄悄潜伏下来。十分钟后,车子下山,前排还是两人,司机没变,副驾驶变了,估计原先那人坐在后车厢。 陈珈利索地挂在车上,先敲了敲车厢,接着滑入车底。正在行驶的车子停了,副驾驶下车,后面的车厢也打开了门。 副驾座上的老人问:“干嘛敲车壁?” 后车厢的瘦子说,“我好像听到有人敲门。” 老人朝四周看看,除了风声,鬼影都没有一个,“怎么,怕了?要不你坐前面去。” 瘦子打开车厢后门往下跳,陈珈用捡来的石子朝着他脚踝打去。“哎呀,”他叫着摔倒在地,老人急忙伸手去扶,两人分神的瞬间陈珈跳进了后车厢。 车内的布置没动过,同所有殡仪馆的车一样,两侧坐人,正中镶嵌着一个金属尸箱。听到有人说话,尸箱里传出“砰砰”声响。 救人?还是弄清楚这几人为什么绑架刘锦涛?陈珈选择了后者。她掀开尸箱翻了进去,生怕盖子被扣紧,她手杵箱子两侧,用背抵着箱盖,与箱子里躺着的人顿时呈脸对脸之势。乌漆墨黑的环境里,她的闯入吓得那人一动不动。 外面已经闹了起来,瘦子不断说有人打了他的脚踝。司机打开车厢里的灯,指着空荡荡的车厢问:“哪里有人,难不成要说箱子里的人打了你?”眼见他就要打开尸箱,刘锦涛用力的蹬着箱子大喊:“救命,救命,我被绑架了,我是有钱人;;” 司机用脚踢了一下箱子,“你他妈小声点,别忘了身上有什么。”被刘锦涛一打岔,司机也懒得打开箱子,谁能料到大半夜的会有人摸上车子。“赶紧的上车,一会儿还要接人,最好赶紧天亮之前出城。” “有人打我,”瘦子坚持自己的说法。司机盯着他问:“你确定?”不知想到了什么,瘦子摇着头说,“不确定,可能是被吓到了。” 车子再度启动,陈珈慢慢趴到了刘锦涛身上,都不用伸手触摸,绑在刘锦涛腰腹的炸弹已经抵在了她的腹部。车厢很静,她不敢说话,慢慢用手环抱住刘锦涛示意他侧躺。 尸箱长2.1到2.3米,宽0.72米,刘锦涛身高1.82米,躺在箱子里刚刚适合。陈珈要他侧身还真有些为难他,特别是他的双手和双腿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一起。他动了动绑在身前的手,发现他的手刚好在陈珈小腹位置,忍不住蹭了一下。 陈珈不会拆弹,又不敢贸然打开箱子爬出去,只恨好奇心太强,再次低估了匪徒的手段。敢动刘礼的匪徒,绝对不是一般的蟊贼。她细细地把刘锦涛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初步确定炸弹靠手机引爆,只需要解开刘锦涛身上那件绑着炸弹的背心就好。 她慢慢挪动身体想把藏在靴子侧面的小刀拿到手中,这期间刘锦涛一直在她身下,居然因为她的动作有了反应。她有些佩服此人,这种情况不但不怕,还有闲情逸致浮想联翩,刘家没一个正常男人。 刀子到手后,她很快割开了绑住刘锦涛双手的绳子。手一自由,这人抱着她一起侧躺,“咚”地一声吓到了车厢里的人,只听他骂道:“能不能老实点,吓死我了!”听声音还是瘦子坐车厢。 黑暗之中,两人贴得极近。刘锦涛大概猜出了陈珈的身份,正想从她身上摸点什么证实。陈珈嫌他太烦,用冰冷的刀锋拍拍他的下颌,接着又把他的手从后背抽出,以此示意他安静。 刘锦涛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身侧,陈珈开始帮他拆炸弹背心。原以为几分钟搞定,仔细一摸发现背心和衣服缝在一起,帮他穿背心的人就没打算过脱。 车子停了,只听一人跳入车厢。瘦子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他说办好了,刘锦涛的跑车被开到了刘礼公司门口,他站在远处看着跑车燃烧成了一团火球才转身离开。 陈珈感到身旁的人鼻息加重,正努力控制着怒气,想来刚上车这人就是出卖刘锦涛的人。 “他呢?”这人问。瘦子轻轻踢了尸箱一脚,“刚才还在喊救命,可能睡了吧!都这么晚了。” 这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要不是;;”话没说完就被瘦子打断了,“有货没?趁着他们赶路我们整点儿?”不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儿,陈珈知道外面那两人在嗑药。 离天亮不到半个小时,只要这两人一睡,他们就能找到机会逃跑。陈珈想过报警,却生怕匪徒狗急跳墙引爆炸弹。再说了,今晚的事她并不想让李志军知道。 车子再次停下,淡淡的汽油味透过空气传入,估计这是加油站。只听司机敲了敲车厢,问车里两人要吃什么,一会儿上了高速不停车。 车里两人嗨的晕头转向,根本没人搭理司机。听不到回答,司机强行打开车厢门,接着又关上,车子再度开动。 陈珈活动了一下关节,慢慢撑起身子尝试着打开尸箱出去。刘锦涛不知道陈珈想什么,又不敢出声询问,想到脚上的绳子还在,他抱住陈珈不让走。陈珈纠结了,动作太大怕吵醒车厢里的两人,难不成真要帮刘锦涛解开绳子? 迄今为止,她和刘锦涛身处黑暗之处,两人并未挑明身份。一旦绳子解开,想甩掉刘锦涛会比较困难,这人出了名的难缠。喜欢你时,天上的月亮都可以帮你摘下;甩你时,死在他面前都不会眨眼。 这么一犹豫,时间又过去了几分钟。天就要亮了,她至今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是否有武器,不杀人的情况下能不能逃掉?暗叹一声,她用脚使劲儿蹬了一下捆住刘锦涛脚踝的绳索,后者知趣的放开手,知道她会帮忙解开绳子。 狭小的空间里,陈珈的气息和刘锦睿的体味混合在一起,昏昏沉沉的令人窒息。她变幻着身体角度,竭力琢磨要怎么才能在这棺材里把绳子解开。车子又停了,司机冲上来把昏昏沉沉的两个人拖了下车,寂静的夜空忽然传来“砰”地一声。 陈珈瞬间停止了动作,这是枪声,绑架刘锦涛的人居然有枪,还在高速路上开枪。 “不;;”瘦子的哀嚎听着有些渗人。司机大骂,“你答应我戒的,怎么又抽上了,肯定是他拿给你的货。” “你干嘛要杀他,东西是我要的,他若不是缺钱又怎么敢出卖刘锦涛?” “反正都是死,我提早送他上路,你以为他落在刘礼手中会活?” “不;;不;;不;;你怎么这种没人性;;” 老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瘦子不知所谓的呢喃和司机躁狂的骂语,“尸体已经抛到绿化带了,要走就赶紧,天亮就麻烦了。” 瘦子被司机带到了前排,老人坐后车厢。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陈珈的第一逃跑计划流产。事情变得复杂了,刘锦涛身上的炸弹是老人绑上的,引爆器自然在其手中。一路上听来的对话足以推测刘锦涛是诱饵,他们想把刘礼引出来。在对待刘氏父子的问题上,他们不要钱,只要命。 老人踢了踢尸箱,“我知道你没睡,任谁身上绑着炸药都睡不着,想说说话吗?”隔着箱子,刘锦涛的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只听他回答:不想! 陈珈对此有些惊讶,刘锦涛不过是个普通人,难道不好奇他父亲得罪了什么人,又为什么逼得人家如此对他? “还有四个小时能到惠安,你好好睡一觉吧,接下来的时间会很难熬,我们都是!”老人说完就不再言语。刘锦涛突然问:“还有多长时间到收费站,我想上厕所。” “憋着,天亮之后不会停车。” 刘锦涛很聪明,似乎猜到了陈珈不想救他,想用提问确定自己的位置。老人很警觉,没给他有用的信息。 陈珈可以想象刘锦涛定是满脸的沮丧,老人透露的消息不多,可对她这种脑中里装着地图的人来说,加油站、高速路、惠安,已经足够让她知道这路是哪一条。 烈士陵园到惠安只有两条路,联系起这辆车中途接了一个人,那人曾到过刘礼公司。以及老人说的四小时车程,她估计三十分钟后会有一次停车收费。 如果那时候车速减慢,确定了她的猜测,那么再有四十分钟会经过一个隧道。隧道全长1600米,限速40公里,如果要逃,那是最好的时机。打定主意之后,她全身放松的躺在尸箱中,身旁的刘锦涛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状态。 m..,。 一百八十一、纠缠 三十分钟后,车子减速慢行,这是过收费站,下一次减速就是过隧道。 猜测一经确认,陈珈想办法弄断了捆绑刘锦涛双腿的绳子。眼见四十分钟将至,她突然用手肘按压在刘锦涛脖颈之间,本能让后者不断挣扎,“砰;;砰;;”地蹬腿声惊到了老人,“你要干嘛,别耍花样,我可是拿着遥控器的。” 几秒之后,刘锦涛窒息昏迷。老人疑惑地靠近尸箱,不等打开就被突然跃起的陈珈扶住脑袋往侧边一拧,“啪”地一声,老人软趴趴的倒地。接着陈珈把刘锦涛拖出尸箱扔到隧道之中,眼见有司机停车查看,她像影子般悄悄消失在隧道。 回到国金路已是中午,那辆本该停在烈士陵园的车子好好停在楼下。她给张驰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接起来就说,“昨天夜里有辆跑车爆炸自燃,查牌照是刘礼的车子,车内有具焦尸,法医抬回去一解剖居然是只猪。这事儿蹊跷吧,猪是怎么把跑车开到刘礼公司的?” 聪明人说话就那么直接,陈珈也不含糊,掐头去尾的解释道:“刘锦涛被绑架,我跟了一路,制造机会让他跑了。” “你怎么会和那小子扯上关系?” “一个意外,车子的事儿谢谢你。” 陈珈不愿多说,张驰也没追问。刘礼的事儿不归他管,整个警局都猜测这事儿是报复,媒体那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辆跑车不知原因自燃。 “今天不用来所里,我跟他们说你去辖区巡检。”感觉张驰要挂电话,陈珈期期艾艾的说,“渝a57xxxx查一下这辆车,我想刘礼那边也在查,小心点!” 时隔一天,刘锦涛活蹦乱跳的出现在陈珈公寓门口,“你要干嘛?” “谢谢你救了我。”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男人是谁了,还知道他和我爸有过节。放心,昨晚发生的事儿我对谁都没说。你兜里有电话却没有报警,不就是怕你男人知道我和你的事吗?” 陈珈真觉得小瞧了刘锦涛,不但揣着明白装糊涂,人脉渠道也挺广,这才一天就摸清了她和李志军的关系。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有事儿?” “不请我进去坐坐?”刘锦涛推开门就往里钻,陈珈伸手想拦却感到头重脚轻一阵眩晕,用力扶着门框才没摔倒。进门后的刘锦涛大呼,“你都不收拾房间啊,瞧你这乱的;;” “刘先生,我这儿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怎么知道我姓刘?查过我了吧,就知道你对我感兴趣;;你怎么脸色那么差,是不是病了?”话音刚楼,陈珈扶着门框又晃了一下。刘锦涛一步并作两步冲到面前扶住她,“额头那么烫,你不知道发烧了吗?蠢女人。”他抱起陈珈就往外走。 刘白每周来一次帮陈珈收拾房间,补充食物,今儿刚出电梯就看见刘锦涛抱着陈珈与他擦肩而过。这什么情况?先不说刘锦涛为什么出现在这儿?陈珈可不是那种随便谁都可以近身的女人啊! “李哥,有情况;;” 刘锦涛1.82米,长得挺帅,又会打扮,即便知道他是花花公子也有无数女人想要成为他的女朋友。陈珈在医院待了两天,整一层楼的护士都和刘锦涛搭过话,平易近人的高富帅可不多。 出院那日,刘锦涛把陈珈拉到了一个美容会所,“听我说,回家之前先在这儿洗掉病气,再让人跟你按摩一下,保准神清气爽;;” 私人会所,陈珈对此很感兴趣,据说这儿是刘锦涛母亲开设的用于招待官太太的地方。 由于没有提前预约,美容师把她和一位女客安排到同一个房间按摩。开始之前,她习惯性的打量着隔壁床女人,那人面朝下趴着,放在身体一侧的右手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只手骨节很大,手背上隐约能看见老人斑,无名指那儿戴着一个银色的戒指。 美容师娴熟的帮她推拿经络放松全身,隔壁客人那只手却一直搅合着她的思绪。那是a级通缉犯的手,她见过那个银戒指,还奇怪这个女人不过中年怎么就有那么一双难看而苍老的手。 二十分钟后,陈珈换好衣服走出会所。正在和技师调笑的刘锦涛惊讶她怎么那么快就出来,见她跑去停车场撬开一辆轿车并利用粉刷和透明胶从方向盘取指纹时,忍不住挡在那儿帮忙放哨。 “这是谁的车,为什么要取指纹;;”陈珈懒得搭理刘锦涛,并拒绝了后者的约会要求。“我在医院照顾你两天,一起吃顿饭都不行?”要不是因为闷在尸箱里,跳出去又吹到冷风,她会生病? “不行。” “怎么有你这样的人,连声谢谢都没有?” 陈珈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脸上写满:我又没让你陪,你自己要陪,关我什么事? 刘锦涛火了,他也是有脾气的人,衣带不解的照顾这女人两天,竟只换来沉默和冷眼。“不过是个警察,少在我这儿摆谱,知道你背后的金主为什么不来渝市吗?” 陈珈头也不回地走了,现状挺好,刘锦涛对那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如果知道她跳出尸箱就杀了老人,只怕刘锦涛根本不敢这样同她说话。 祁秀娟,被通缉前曾在证券交易所任职,收受贿赂五千万;;案发时卷款外逃,一直没被抓到,网上发布的通缉令已有十年。陈珈一直以为祁秀娟会像通缉令上说的那样逃到了境外,没想到这个a级通缉犯居然大摇大摆继续生活在渝市。 不合逻辑的事情让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取指纹是常规侦查手段,只要指纹吻合,她的记忆和眼睛就没有出错。 她把指纹信息发给陈简,那边很快就给了答案,美容会所看见那人就是祁秀娟,有关此人的详细材料也一并发了给她。看到祁秀娟的罪名涉及到同第三方伪造上市公司财务报表这一条,她急忙翻查了祁秀娟任职期间审核通过的所有上市公司,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刘礼所拥有的其中一家上市公司。 难怪祁秀娟会出现在刘家的私人会所,当年她根本没有逃往境外,而是在刘家的庇护下换个身份继续生活。刘礼为什么要冒险庇护她?胆子太大,还是她握有刘礼上市公司的把柄? 陈珈偷偷潜入祁秀娟住所,人不在,家中也没找到任何与刘礼有关的物件。找了一整天不见人的张驰终于想起来回电话,“什么事儿,电话都快被你打爆了?” “发现一个a级通缉犯,通知你一声。” “还有这种事儿?你在哪?我这边也有发现,见面聊?” 陈珈拿起祁秀娟桌上的一张纸巾问:“中和汇,这是什么地方?” “刘家的地盘,怎么了?” “我们在那儿见。” 渝市繁华片区,中和汇的霓虹灯染红了半边天,看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陈珈说:“我要找这个人,你进去问问?” 张驰看看手机上的照片,“这是a级通缉,那么漂亮!我不记得见过,犯什么事儿了?” “受贿。”照片上的女人大概四十左右,张驰不信任的说,“通缉令给我看看?”陈珈又给他看了一张照片。 “祁秀娟,出生;;差不多60岁的人了,你确定是一个人?” “不整容她敢在大街上晃?” 张驰把车开到了中和汇后门,“如果你没看错,她应该在这里。”中和汇是一个建筑群,包括有ktv、商务酒店、桑拿和健身会馆。陈珈仔细打量着这个未知领域,张驰继续道:“对角线那几个房间是ktv的贵宾室,里面什么服务都提供。刷卡开门,没有权限进不去。酒店这边有电梯直通贵宾室,专人看守,不是熟脸进不去。门禁卡是没机会了,你试试刷脸卡?” 陈珈一听就懂,“我回车里换身衣服。” 张驰有些担心的问,“一个人没问题?”陈珈反问,“你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 “211国道发现一具尸体,你让我查的渝a57xxxx车辆曾在凌晨经过那条国道。车子是某殡葬公司被盗车辆,行至惠安方向失去了踪迹,渝市警方要对211国道死者立案时,惠安警方接管了案子。我从惠安拿到了一些资料,渝a57xxxx车辆爆炸被焚,残骸里有两具尸体,一具死于颈椎折断所造成的大脑缺氧而亡,一具死于枪杀。”说话间,张驰将一张图片放在陈珈眼前,“看看这辆车,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一样,这就是绑架刘锦涛的后果。” “怎么?害怕了?” 张驰收起电话,沉声说,“我想告诉你,刘锦睿要比刘礼还难对付,小心!” m..,。 一百八十二、背后有人 二十分钟后,一个金发女郎走下出租朝中和汇酒店走去。守在电梯口的保安拦住了她的去向,她把外面穿着的大衣解开,里面只有内衣丝袜几近赤裸,接着报了祁秀娟的新名字。 “找她干嘛?” 陈珈把墨镜往下拉了一点,保安可以看到她带着淤青的眼眶,“没什么,过去认错。”警方资料上有对祁秀娟的详细描写,此人脾气暴躁,刚愎自用,在任期间时常打骂下属;; a10房间,祁秀娟躺在一个俊男怀里高歌,脚边还有一个俊男正帮她按摩,淫靡的氛围看的陈珈微微一笑。她轻松制服两个俊男,把祁秀娟拖入盥洗室,任由哗啦啦的水声盖住所有不和谐的声音。 再度回到张驰车内,后者一脸惊讶的说,“不错啊,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你这模样也忒专业了一点。” 陈珈没接话茬,祁秀娟十分聪明,笃定她不敢杀人,一张嘴闭得贝壳还紧,怎么撬都撬不开。问了半天只知道祁秀娟能受刘礼庇护是因为钱,刘礼收了祁秀娟好大一笔钱。这话的真假不好查证,一时半会又不能带着祁秀娟离开中和汇,倒不如先出来与张驰商议这事儿该怎么办。 “她知道你是警察吗?”陈珈躲在后座换衣服,反问:“你看我像警察吗?” “你认为她会把今晚的事儿告诉刘礼吗?” “我花了半个小时就问出这么点儿东西,两种情况,一种确如她所言,出钱买庇护;还有一种说了就是死,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我会不会杀她。我猜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高,她不会把今晚的事儿告诉刘礼。” 张驰一脸疑惑地把陈珈看了个遍,想知道所谓的问话到底怎么问的,打人还是其他什么手段。如果祁秀娟不把事情告诉刘礼,是不是意味着刘礼那儿收费太高,祁秀娟没钱支付?种种疑问充斥心头,他什么都没问,“你打算守前门还是后门?”前门在繁华市区,人流量大,一点儿都不能放松。后门不在主街,基本没什么人。 “我去前边,有事儿电话联系。”陈珈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日清晨,张驰找了两个放假的同事帮忙蹲点,让陈珈回去休息一天。 陈珈才从医院出来就遇见祁秀娟这档子事儿,辛苦一整夜,确实需要好好休养。刚睡下没多久,敲门声把她惊醒,张驰站门外一脸凝重的说,“祁秀娟死了?” “尸体能领到悬赏吗?” “这种时候你还惦记钱?” 陈珈摇摇脑袋,“尸体在哪儿发现的?中和汇?” 张驰恨恨地说,“酒店今早送了一批床单被套出去,祁秀娟的尸体裹在里面,负责帮酒店洗涤床单的公司报警;;那个片区的刑警和我不熟,暂时拿不到内部消息,要不你问问?” 陈珈给刘白打了个电话,两小时后,负责祁秀娟案的警察把资料全部给了张驰,问他是否知道死者的身份。祁秀娟死于溺水,双手指纹被用刀片割走,中和汇否认她是那里的客人,把责任全部推到了负责运送酒店床单的公司那边。 “邪门了,真以为我们查不出祁秀娟的身份?没有指纹总有dna吧!” 陈珈打了个呵欠,“祁秀娟的父母早就成了白骨,两个弟弟一直待在国外,你去哪儿找样本比对?” “你肯定知道她的住址。” “那又怎么样?” “什么意思?” 陈珈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祁秀娟活着可以指证刘礼窝藏包庇罪,祁秀娟死了,刘礼的罪名烟消云散。杀害祁秀娟的人肯定不会给警方留下任何与刘礼有关的罪证,即便给了张驰地址,他能做的事情并不算多。 “海天路天上云居1903室,速度快点儿或许能找到证明她身份的证据。” 张驰拿起外套就走,见陈珈和刘白依旧坐着,忍不住问:“你们不去?” “病了,休息。” “我干文职,负责帮你们收拾烂摊子。” 张驰刚走,刘白问:“那天抱你出去那人是谁?”陈珈无视他这种明知故问的小伎俩,言简意赅的说,“那人是刘锦涛。你要是没事可以走了。”刘白狗一样在屋里晃了晃,“你休息,我下楼给你买药,晚上想吃什么;;” 陈珈刚有点睡意,就听刘白提着东西闯入卧室,大声道:“不好了,祁秀娟那儿爆炸!你舅舅没事,他给我打的电话,只是不知安排过去的民警有没有事;;” 刘礼是什么样的人张驰和刘白应该早就知道,高家做事还讲点儿规矩,刘礼不讲。整个渝市都知道刘礼横行黑白两道,吃相难看,发生祁秀娟这样的事儿并不奇怪。 陈珈翻个身继续装睡,祁秀娟的事儿对她,对刘礼都是一个意外。为了不惹恼局长大大,她还是不要插手任何与刘家有关的事情。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被敲门声惊醒,有人疯子一样使劲儿按门铃。 一束玫瑰遮住了猫眼,开门之后,刘锦涛嬉皮笑脸的说,“我错了,不该冲你发火,请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想要睡个觉为什么会那么难,所有事儿都撞到一天?陈珈绝望的喊道:“你喜欢我什么啊?我改还不行吗?” “你查到指纹的主人了吗?我有消息告诉你。”刘锦涛死乞白赖的坐到沙发就不走,陈珈随意地问:“你有答案了?” “那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行,指纹的主人是谁?” “想知道?做我女朋友就告诉你。” “爱说不说。” 相遇至今,刘锦涛开始习惯陈珈的冷脸,他把脚搭在茶几上,“你查这个人叫李秀珠,十年前从一个小地方到渝市工作,曾因在车站倒卖假发票被警方处理过。”他说的都是祁秀娟这十年对外宣称的假身份,有一点他不知道,祁秀娟的指纹只要录入系统就会跳出十年前的通缉令而非一个派出所登记的倒卖假发票这种小事。 “哇,”陈珈发出一声惊叹,“为什么我这边还没有消息?” 刘锦涛得意地笑了,“这里是渝市,他的手还没有那么长。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若你跟着我,渝市豪宅任你选择,我从不租房给自己的女人,我送你。” 救命之恩值一套房子,陈珈咬着下唇说,“我饿了,会做饭吗?”原以为刘锦涛最多煮个面条什么,看着他居然弄出两菜一汤,陈珈真的很惊讶,“为什么你会做饭?” “大妈教我的,她手艺可好了!” 大妈,刘锦睿的母亲?陈珈怎么感觉回到了旧社会,看着刘礼坐拥妻妾,且妻妾和睦,“你们住在一起不觉得奇怪吗?”她肯定不是第一个问这问题的人,刘锦涛非常平淡的说,“大妈不介意,大哥也不介意,我能做什么呢?” “你爸晚上睡哪?” “做我女朋友跟我回家不就知道了。” “我见过你大哥,不久前还掺合了一起案子,你大哥因此被停止执业九个月。” 刘锦涛惊讶的看着陈珈,“我很少过问大哥的工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儿,他昨天也没跟我说啊!” 陈珈反应特别快,追问道:“指纹的事儿是你大哥帮忙打听的?” “只有会员才能把车停在会所,我打听了车主的名字,请大哥帮忙查了一下这人的背景,大哥和司法系统的人很熟;;”刘锦涛的话让陈珈明白了杀害祁秀娟的真正凶手是谁。 遇见祁秀娟这事儿原本就是一个意外,刘礼不可能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刘锦睿不同,杀人对他好比砍瓜切菜一样简单,动机是什么? “你哥参与家族生意吗?” “他们律所负责公司的法律事务,怎么想起问这个?担心我没钱养你?”陈珈不答。为了引发她的兴趣,刘锦涛故作聪明的说,“你的那位金主和他哥哥感情不错,知道为什么吗?” 李志军和李志国之间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陈珈思索时,刘锦涛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腿上,“亚洲人的皮肤,欧洲人的身材,真得老天厚爱。真不考虑做我女友?我可是很受欢迎的。” 陈珈嗤笑一声。 “不信?以为女人都喜欢我的钱或者我的样貌?” 陈珈挑眉,似乎问:难道不是? 刘锦涛得寸进尺的把手放在她腰间,“不是钱,不是貌,猜猜是什么?”意识到陈珈的眼神看向他双腿之间,他笑了,“也不算天赋异禀,就比正常尺寸稍微大点,再猜。” “时间长,技术好?”陈珈终于开口了。刘锦涛哈哈大笑,“你真可爱,我又不是特殊服务人员,那么晚了,我该回去了;;”陈珈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有技巧的一拧一推,刘锦涛整个跌倒在地,她趁势压在刘锦涛身上,“为什么女人喜欢你?” 刘锦涛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他笑眯眯地说,“投入,只要你在感情里投入,对方自然能感受到你的心意。我喜欢女人,对每个女人都很投入,她们自然也喜欢我。” 陈珈松开刘锦涛,“你可以走了。” “明早想吃什么?” 陈珈扭头看着门,摆出一副走后就别再回来的模样。 “不想知道他们兄弟俩为什么会那么和睦吗?” “白粥,虾饺,榴莲酥。” “女人,明早见!” m..,。 一百八十三犯法 软糯浓稠的白米粥,新鲜出炉的虾饺、现烤榴莲酥,还有一盒色彩艳丽的马卡龙。 陈珈对早餐很满意,连带着看刘锦涛也顺眼很多,“投入就指你伺候女人的水平一流?” “投入是指我为你做这一切的心态充满爱意。” “确定不是为了发生关系?” 刘锦涛愣了片刻,“我觉得我缺女人?” “我以为你喜欢集邮。” 刘家男人没一个正常,刘礼让两个女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做到妻妾和睦。可惜正妻像保姆,负责全家人一日三餐,就怕得罪刘礼会被赶走。小妾像正妻,不但帮忙打理公司,偶尔还要出去笼络官太太。两个女人地位不同,导致她们的孩子全都不正常。 刘锦睿是连环杀手,利用离婚律师的便利身份专杀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刘锦涛喜欢集邮,女朋友一月一换,没有固定品味,只要他看着顺眼就好。 “我不喜欢集邮,只是没找到一个能走入内心的女人。” 陈珈没有反驳,追问他昨晚留下的话头,“他们两兄弟为什么会和睦,他们家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真不考虑做我女朋友?你还那么年轻,怎么会选个老头子?” 陈珈笑了,李志军大她九岁,在刘锦涛眼中就成了老头子。刘礼可比刘锦涛的母亲大二十岁,这算什么?正打算讽刺刘锦涛两句,刘白打电话告诉她张驰被抓了。 匆匆换过衣服,她朝派出所赶去。刘锦涛像只小公狗般甩都甩不脱,没意外的话,征服她已经成了这人的乐趣,只要她不点头,这人就会死磕下去。 张驰被关在派出所,眼眶红肿,衣袖被扯掉一半,裤腿上全的脚印,看见陈珈也不说话,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刘白比陈珈早到一会儿,见她和刘锦涛前脚跟后脚的进来,满腹话语咽了回去。 “陈珈,借一步说话。” “发生什么事儿了?” “具体要问你舅舅,我也不太清楚。李哥说他会调任渝市,大半年过去了,无论临津还是渝市都没有动静,最近帮忙的人都是李哥以前的同学,这些人能力有限,张驰的事儿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如果李哥不调任,今天的事儿只能公事公办。” 警局的关系一直是刘白在协调,陈珈不太清楚,“什么意思?” “谁能证明女死者是祁秀娟?张驰让派出所干警前往号称是女死者住所的地方,那地儿爆炸,现场两死一伤,谁负责?他今天跑去刘礼家闹事,打了刘锦睿一顿,口口声声说祁秀娟是刘锦睿杀死的,刘家要追究起这件事情,没人保得住他;;” 陈珈听懂了,问题的关键在于李志军是否会来渝市任职,他来了,很多事情可以压下去。他不来,这些事情不但压不下去,反而会被人大肆利用。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就是张驰,他已经离开了刑警队,最近干的事儿全都不合规矩。只要刘锦睿盯着他不放,今日的事儿就不能善了,更别提还有祁秀娟的命案夹杂其间。 “懂了,舅舅的事情我会处理。” 两人正说着,派出所的人告诉他们张驰可以走了,刘锦睿不打算追究张驰的责任。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刘锦睿怎么可能那么好说话?两人一起看向刘锦涛,后者无辜的说,“我给大妈打了个电话,说你是我的女朋友;;大妈说都是一家人,还让你改天来家里吃饭。” 刘锦睿最怕的人就是他那个为了爱可以委屈一切,牺牲一切的母亲。不得不说刘锦涛很聪明,早就知道如何在家里确立霸主地位。刘锦睿纵有千种手段对付张驰,只要他母亲开口,就得把所有情绪憋在心头满足弟弟,维护家中所谓的和谐。 “你先送舅舅回去,明早想吃什么?” “咖啡,蛋挞。” “收到,”临走那一刻,刘锦涛不忘亲一下陈珈的面颊,告诉她帮忙都是有代价的。 刘白不知道陈珈救过刘锦涛,一脸诧异的看着,“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他的提问自然得不到回答,陈珈从来不是爱回答的人。 张驰家唯一发声的挂钟“铛铛”响了两声,不过眨眼功夫指针就走到了12点。枯坐一整天的人终于忍不住说,“你不无聊吗?” 陈珈道:“还好,看了几本。”她的看,自然是把脑袋里装着的书籍图片好好理解了一遍,可惜张驰听不懂她所表达的意思。 “你走吧,我没事。” “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是担心你出事?”陈珈平淡至极的反问让张驰忍不住苦笑,“你混入中和汇审问祁秀娟的那天,刘锦睿一直跟在你身后,我看到他了。” 屋里没人开灯,照明全靠窗外闪烁的霓虹。张驰的话让陈珈感觉到冷。她怎么就忘了,对刘锦睿来说,李志军是有妻子的人,她是破坏婚姻的第三者,是刘锦睿最想杀的那种女人。张驰很早就看出这一点,知道跟着她就有机会抓到刘锦睿杀人的把柄。 “舅舅,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如果我知道刘锦睿在身后,祁秀娟根本不会死。” 霓虹灯让张驰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儿诡异,他用手紧紧捂着头,使劲儿揪着头发,发出了似哭似笑的声音,“我他妈疯了,被刘锦睿逼疯了,明明知道他是凶手却拿他没有办法。呜呜;;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却忘了提醒前去祁秀娟家的同事,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啊;;” 陈珈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变装混入中和汇那夜,帮忙放哨的张驰看到了紧跟她身后的刘锦睿。不过几秒,张驰就想到她已经成为了刘锦睿的目标,为了抓住刘锦睿,张驰选择了沉默。 祁秀娟死了,这是张驰没有料到的,更没想到刘锦睿先他一步去到祁秀娟家布置了那样一个陷阱。天然气爆炸毁灭了所有能够证明祁秀娟身份的证据,害死了张驰派去祁秀娟家的两个警察。 “老张最早在银华所,后来才调去拓东所,他老婆死后,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他有个女儿在法院干文书工作,昨天夜里打电话给我说:叔叔不要难过;;我他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我提个醒,老张又怎么会那么大意?和老张一起出门的是个新人,他们说姓卢,去年考上公职,才分到拓东所,挺上进的一个人。他父母不信他就这么没了,出门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陈珈无法体会张驰的伤心,一系列罪案让她重新认识了刘锦睿。张驰说刘锦睿盯上她,若是早知道刘锦睿那么有趣,应该是她盯上刘锦睿才对。 渝市和临津非要说有相同之处,那就是两个地方的冬天都阴冷无比。李志军很早就收到了暗红色的离婚证,同预料的一样,高亚玲无法偿还银行贷款,并因此认清了高亚坤的真正面目。没了赵凯文这样的骑士,也不知她会不会从公主梦中清醒过来。 赵凯文系列案件严格来说结案了,从集装箱案案发到邱明涛枪击案结束,警方收集的信息资料多达两万页,算是破了临津的记录。 李志军深知案子不止于此,可在重压之下,唯有妥协。高家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李志军却清楚只要大风刮过,高家这棵树一定会倒。陈珈手上那笔钱就是证据,没了那笔钱,又断了走私的路,高家靠什么支撑一个帝国? 高亚坤聪明一点儿就该去芜存菁,放弃帝国梦想,踏踏实实的把精力放在高氏能够盈利的项目上。若还像以往那样嚣张,甚至不需要大风,仅只用维系虚假繁荣的局面就能拖垮整个高氏企业。 高家没落已成定局,李志军将精力转投渝市,多年前布置下的棋子总算到了能用的时候。只是调令迟迟不到,找他谈话的领导好像忘了这事儿,一定有变数发生,究竟是什么呢?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雨,他刚走到停车场就被人拦住,“李局,请跟我们走一趟。”说话的人腰背挺直,目光有神,一看就知道受过专业培训。看着不远处那辆黑色的轿车,李志军没有多问跟上这人的脚步,随着他走向不可预估的远方。 飞机降落,机舱外寒风凛冽,干燥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李志军的面颊。临津到这儿飞了整三个小时,干燥的北风让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见他的人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飞机换汽车,一番颠簸后,他被带到了一个老人床前。护士轻轻地取出鼻饲,又帮老人量了血压,这才示意李志军可以靠前站一点儿。 老人身体虚弱,精神却还不错,他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串珠子,“听说你在查这串珠子的出处,我可以告诉你这串珠子从何而来。” 碧绿色的翡翠珠串随着老人的手轻颤不已。李志军叹了口气,他已经很小心了,可惜手串来自陈珈,这人招惹的麻烦从来不小。 一百八十四翡翠 老人不是一个爱讲故事的人,关于翡翠手串的故事很短,一个功勋卓著的前辈收到异国好友的礼物。可惜老前辈的子孙不孝,贪图享受,为钱把国宝级的翡翠礼物切割成小件出售。 不等李志军揣摩出翡翠故事的主角是谁,老人话锋一转,谈到了国际形势。坦诚国家曾派出一些人去超级大国学习计算机技术,其中一人非常优秀,但是性格桀骜不服管教,无法与人合作。老人无奈,让此人单独运作一个组织,负责监控和处理一些逃亡国外不方便通过外交手段缉拿归案的罪犯。 “他非常有天赋,为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只是权利需要监管,我却找不到有能力监管他的人。”说着,老人将翡翠珠串放在李志军手里,“这串珠子的主人背叛了国家,我把任务交到他手上,他完成得非常漂亮。该死的人不会活着,流失的国有资产追回大半,唯独找不到这串珠子。时隔多年,我居然在你这儿看到这串珠子,真是;;” 话说到一半,老人不再言语,出神的看着窗外,似乎在回忆峥嵘往昔。 一直站门边的助理示意李志军随他离开,今日的话题只被拉开序幕而已。 “坐,”一杯热茶放在李志军面前,与之而来的还有一叠资料。“这人叫罗祎,曾是特种兵,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部队。现在云州某健身房任教练,他一度和白嘉祥走得很近,两人手上的命案不下二十起。” 资料第一页就是罗祎的照片,李志军看着照片上那张坚毅的面容,非常想了解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沦为罪犯。 助理又递出一份资料给他,资料很薄,薄得只有一张照片。拍摄距离的关系,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模糊,男人是罗祎,站他对面的那人从打扮上看不出性别,但李志军一眼就认出罗祎对面的人是陈珈。 “他们两人都具备非常强的反追踪能力,我们的人很难才拍到这张照片。”助理又扔出一叠照片,“镇华帮老大遇害现场,这个背影不难看出是罗祎,整件事的受益者是你,有需要反驳的吗?” 李志军以为老人什么都没说,仔细一想,老人什么都说了。他知道有一个组织,上级机构已无法监管这个组织。还知道这组织的任务全在境外,上下一联系,陈珈应该属于这个组织,她带回来的翡翠珠串就是最好的证据。 “需要我做什么?” 助理很欣赏李志军的态度,正色道:“据我所知,陈珈和组织里的核心人物有着某种联系,我们希望你能通过她找到组织的负责人,这期间我们会提供一切手段帮助你完成任务。” 李志军一脸惊诧的看着助理,“我想你们很清楚我和陈珈的关系,难不成因为这张模糊的照片我就要帮助你们?” “我承认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有犯罪行为。正因为如此,我们私下把你请到这里,因为你比我们更在乎她的人生安全,更在乎她是否是个罪犯。近墨者黑,在她手上没沾血腥之前把她带离组织不好吗?” 助理口中这话总算戳到了李志军的痛点。相比这个莫名的组织,他更在乎陈珈,也相信没有那个组织的帮忙,他完全有能力监控陈珈的行为,阻止她犯罪。 “我能知道更多关于那种组织的信息吗?” “对不起,这不在我的权限之内。但我可以给你一些好消息,一旦找到那个组织,李家在渝市的烂尾楼随时可以重建,政府会适当给予赔偿。这一份是你的调令,只要你愿意协助我们,春节之后你就可以去渝市赴任。” 迟迟不到的调令原来在这!如果不答应,李志军这辈子都没希望以警察的身份回到渝市。“你们会怎么对她?”问问题的时候,他的内心已经同意了这个交易。 “既然你已经帮她铺设了一条成为警察的路,我们希望她会是一个好警察,把这几年所学用在正确的地方。”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助理微笑着伸出右手,“出了这扇门,今日所见所谈全都是机密,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做。” 飞机把李志军送往云州,他将迎来职业生涯中最长的一个假期。登机那一刻,临津成了履历上的过往,渝市成了全新的开始。 李父感冒,家里人全被传染,李志军刚回家就成了带娃的最佳人选。他挺乐意,整日抱着孩子在家四处闲逛。时间一长,家里人也都习惯他这种抱着孩子不敲门就乱进房间的行为。 陈简按时下午茶,每日这个时候李志军都会去她房间。 李志军记得陈珈会和陈简聊天,他很好奇姐妹俩的聊天内容,更好奇陈珈花巨资给陈简置办电脑设备的行为。几天之后,他从陈简的电子设备上获知很多事情,总算明白了陈珈的盟友是谁,也惊讶于陈简的电脑技术。 获知祁秀娟的烂摊子被栽到张驰头上,他让刘白不要惊慌,一切都等他回到渝市再说。这个无意被陈珈撞上的a级通缉犯将会是调查刘家的切入点。 节后,李志军空降到渝市,正在家中“思过”的张驰买了袋水果兴冲冲地来到国金路公寓,进门却见刘锦涛正和陈珈打电玩。 “舅舅,人来了干嘛还带水果,晚上一起吃饭?”刘锦涛像主人般招呼张驰,后者半晌才憋出一句,“局长换人了你不知道?” “知道啊,刘白跟我说过,那又怎么样?” 陈珈嘴里说话,眼睛却盯着电视剧屏幕,刘锦涛抱臂靠着墙。两人悠闲恣意的态度让张驰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莫非大侄女换了个金主?她玩得也太大了吧! “上次的事情拖着没有处理,也不知停职会停到什么时候,原本想让你问问,我看还是自己去问吧!” 陈珈没有说话,刘锦涛大气地说,“这事儿啊,改天我找人帮你问问,你看成吗?” “那多不好意思!” “珈珈的舅舅也是我舅舅,那么客气干嘛。” “行,我先走了。” 张驰怎么来的又怎么走了,手中那袋水果依旧提着,反正陈珈不会缺,还不如提回家给儿子吃。 “老头子真的回来了?”刘锦涛难得严肃,陈珈头也不抬地说,“恩,这几天吧!” “要我重新帮你找个地方吗?” “什么意思?” “我懂了,这段时间你都在玩我,根本没想过要成为我女朋友。” 陈珈把游戏手柄往地上一扔,无所谓的说,“我以为你很开心,难不成这都是你装的?” 刘锦涛频繁地追了陈珈半个多月,基本每天都会找陈珈报到,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玩伴,但凡渝市不错的地方他都带陈珈去过。相处久了,他对陈珈也有了一些认识,后者对逛商场,开party没一点儿兴趣。更喜欢比较刺激的事情,比如赛车,徒手攀岩等。两人甚至摸索着改装了一辆跑车,并用该车在某次深夜飙车中夺了第一。 他难得花那么长时间去追求一个女人,本以为再多半个月陈珈就会投怀送抱,事实却超出了他的预期。压抑住脾气,他笑着说,“开心怎么装得出来,只是难过你对我还有保留。不过不急,没有比较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好,晚上吃什么?” 陈珈挺佩服刘锦涛的,这人对征服女人有种异常的执着,他可以把生活规划到每分钟都围着同一个女人转圈,为女人一掷千金更是家常便饭。刘锦涛从没有追求失败的例子,唯一一个拒绝过他的女人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终也成了他的女友,可惜不足半年这个女人就用跳楼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这女人曾是刘锦涛的校友,大其一级。刘锦涛向她表白时,她已有男友,两人感情不错,因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刘锦涛。接下来的故事很简单,刘锦涛把她当女神一样整整追了一个半月,直到这个女人点头答应。 从那天起,这个女人好似坐火箭般飞跃了她的阶级,原来买几百块化妆品都要心疼一下的人,不出两月,上万的化妆品就成了日常。刘锦涛非常宠她,开车接送,嘘寒问暖都只是小事。她不想和刘锦涛发生关系,想用这个套牢刘锦涛,后者也能做到理解和尊重,两人最亲密的行为止于接吻。 又过两月,她真把自己当公主时,刘锦涛说要分手,毫无预兆的分手。她以为刘锦涛开玩笑,以为这是刘锦涛为了得到她身体的计谋,骄傲的等着刘锦涛回心转意。 事实证明她错了,花花公子的心思早已转投别人。为了重新得到刘锦涛,她把身体当成最后一张王牌,不曾想昔日爱侣,见她皱眉会用手帮她抚平的男人,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的身体说了句:你以为我看上的是这个?这句话对女人的羞辱远比分手更甚。 事情到这儿也该结束了,女人却醒不过来。她坐过私人飞机去国外度假,一件胸衣的价钱是普通人两月工资、家里只喝进口瓶装水、邮箱里全是奢侈品当月新款的宣传册;;一旦失去刘锦涛,她要做的就是投简历找工作,每月工资只够买一瓶精华液。每日上班要挤公交挤地铁,就算买车,也只能在几十万的价位选择。几十万的车在刘锦涛那儿还不够买一个座椅。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女人无法回到原来的日子,整日整日纠缠刘锦涛,某一天她都看不起自己时,死亡成了解脱。 一百八十五不合逻辑 陈珈一直觉得刘锦涛和刘锦睿是一种人,他们都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戕害别人。.aiqu.刘锦涛的行为似乎更恶心,长得好,家里有钱,又非常懂得女人。擅长利用女人侥幸的心理,即明知他是花花公子仍愿意去赌自己会是他的真爱。 “晚上要去所里值班,一会儿就走。”刘锦涛对她的拒绝不以为意,“行,改天约。明早方便我过来吗?” “不方便。”同陈珈预料的一样,刘锦涛优雅的离开,脸上没一点儿生气的表情。 同一天,刘白询问李志军晚上住哪儿。后者说国金路公寓,并让他通知陈珈晚上一起吃饭。刘白支吾着说,“今儿周四,我还没去打扫,家里怕是乱得不成样子。” 李志军爱干净,家里和办公室一样归类整齐,条理分明。刘白实在想象不出让他住陈珈那儿会是什么感觉,那女人从不收拾房间,衣服鞋子乱扔是常态,桌上放着几天前吃剩的外卖更是经常可见! 七点,陈珈准时赴约,黑色皮衣皮裤,外套铆钉夹克,看得李志军眼角一抽。心道:刘锦涛这什么品位!据刘白汇报,这段时间刘锦涛承包了她的衣食住行。 “局长大大,”陈珈亲切的喊了一声。一个照面,她觉得李志军变了,还是那个人,只是压在其心头的事情好像解决了一样,予人一种特别轻松的感觉。 晚上回家,李志军看了看干净的屋子,“那么干净,我就不进去,早点休息!”说完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 wtf,陈珈关上门就骂了句粗口。打扫一下午居然成了李志军拒绝回家的理由,这不合逻辑啊! 刘白手提行李惊讶的看着李志军,“李哥,你这是?” “先等等。” “等什么?” “等她打电话请我回去。” 陈珈那种性格会打电话让李志军回家?刘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 “不合逻辑。.aiqu.她吃定了我会和她在一起,不会拒绝她任何合理要求,如果我离开,这行为不符合她的逻辑。” 刘白不懂了,李志军明明说了他要住这儿,临了玩这么一出,“为什么你要离开?就因为她的逻辑?” 李志军沉默不语,陈珈足够聪明的话肯定知道事情有变,他们之间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五分钟后,他等到了陈珈的电话,找了个借口提着行李再次回到楼上。 凌晨四点,陈珈换了衣服从窗口徒手攀爬到楼下。为了不把“陈珈”这个真实身份搞砸,她尽量装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把锻炼身体的时机选在深夜。白日里懒洋洋的一个人,到了夜间就化身为游荡在楼宇之间的精灵。溜门撬锁,偷入各种场所成了她锻炼自己的方法,唯一遗憾就是没机会练枪。 早上六点回房洗漱,小憩片刻到八点,八点半准时去银华所工作,晚上十点休息。她的生活规律与李志军完全不同步,两人住一起五日,基本没有交流时间。 除了她的问题,李志军也有问题,自回到渝市就不断地被亲朋好友的邀约,从没有一天在十点之前回过家。 今晚又是聚会,主角两人,他和初恋女友。他们三日前就见过,初恋刚刚回国,同学聚会恰巧把两人凑到一起。那日人多,能聊的话题太少,满腹心事都留到了今夜。 初恋崔茜,美貌温柔,看见她就知道顾秀芳当年为何能得到李志军的眷顾,又为什么能在李家待那么长时间。十五年的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身材和眉眼都没怎么变,国外学音乐,留校教书,浑身上下都透着墨香灵韵。 “当年你没有和我一起出去真是遗憾,现在还拉琴吗?” 提起当年,李志军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时的岁月如梦似幻,两人在琴房一起练习,偷偷吸食崔茜哥哥藏在家里的大麻,半夜跑到学校天台翻云覆雨,无论多荒唐的事情在那个年纪都不觉得荒唐。.aiqu. “偶尔拉琴,工作比较忙。”崔茜莞尔,“我都忘了你现在可是贵人,听他们说这个年纪就干到正职的人不多。” 李志军不想谈公事,“你呢,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这次回来待多久?” “我爸的病也就这几天了,其他看情况吧!”扯七扯八的闲话许久,崔茜问:“听说你结婚了,那天怎么没带太太一起来?” “结婚的事情比较复杂,现在已经离婚了。” 崔茜一脸惊讶的看着李志军,似乎不能接受他是一个把婚姻当儿戏的人。 “我结婚是为了侦破一个案子,家族涉案,案情复杂,当时只能走结婚这步棋;;” “天啊,你的工作竟然那么复杂和危险,你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不过我好羡慕你的生活;;我们这群人谁都没猜到弘涵居然成了警察。” “你呢,结婚了吗?” “没有,我妈都快愁死了,越洋电话永远都是一个主题:为什么不结婚?”崔茜忽然笑了,“对不起啊,我很烦的时候就拿你当挡箭牌,怪他们当初逼着我和你分手,我的心一直在你那儿,所以不结婚。” 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烛光旁的红酒杯好像装了水,两个人就那么不停地喝着永远不会醉一样。又或者他们已经醉了,喝什么到口中都是水。 崔茜微醺,像曾经那样挽着李志军的手臂漫步在月光下,嘴里哼着两人曾经最爱的歌曲,偶尔会摇晃李志军的手臂问:“还记得这首歌吗?曲子是那谁做的,我一直想要,她不给,你一去就给了;;那时候你对我可真好!” 哪个男人没有赴汤蹈火为博美人一笑的岁月。眼见到了崔茜家,李志军扶她下车,“不送你进去了,路上小心。” 崔茜笑吟吟地问:“是不是忘了什么?” 十五年前,李志军每次送她回家都会有一个晚安吻。他看着崔茜,轻声说,“没忘。”四目交接,崔茜垂下眼眸有些羞怯的等待着那个晚安吻,李志军走到她身前,吻了一下她的头发,“进去吧,天气冷!” 刘白负责开车,看到这一幕,不禁为陈珈叹了口气。李志军为她坚守了那么多年,这次只怕会不一样! 李志军到家已过十点,陈珈还没睡,独自坐在黑暗中发呆。两人一照面,他吃惊地问:“怎么还不睡?” 陈珈想谈一谈刘锦涛的事儿,可在看到李志军的那一秒,她好像看到了这人约会的整个过程。她改口说,“今晚帮同事值班,现在就走。”站在门外,她不知还能去哪儿,忍不住给刘锦涛打电话,后者非常意外地问:“那么晚,你想干嘛?” “不知道。” “认识你那么长时间,我发现你是个没有爱好的人,无论干嘛都是我出主意你配合。今晚我和人约了去酒吧,你去吗?” “我不喝酒。” “没事,他的酒吧很特殊,你跟我去就行。” 刘锦涛口中的酒吧也是画廊,白天卖画,晚上卖酒。陈珈不会喝酒,一个人慢慢欣赏画廊里的作品,看到一副未完成的临摹作品,她拿起画笔完成了那幅画。 第二天,刘锦涛把陈珈带到了一个工作室,指着雪白的墙壁和地面说,“都是你的了,想画什么都可以!” 陈珈茫然地看着这些,不知道如何接受刘锦涛的好意。学习画画是陈母帮她治疗“自闭症”的手段,特殊记忆能让她精确的重现画面,却限制了她的想象空间,她画的不差,但永远到不了大师水平,没有想象力的画家画不出有生命力的作品。 “我不知道画什么,你想要什么画?” “陈珈,我对你真的好好奇,你就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我喜欢破案,喜欢吃巧克力,喜欢看人,其他好像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陈珈想了想,所有她喜欢的东西都将离她而去,最后剩下的只有杀戮那一刻的真实感。她喜欢杀人,喜欢生命在她手中戛然而止的感觉。这种喜欢不好,她把这种喜欢藏得很深,转而喜欢看别人杀人,通过尸体去体验生命被迫消逝时的感觉。 她提起一桶油漆朝墙面泼去,鲜红色的油漆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流淌。“我的一个朋友曾被割喉,飞溅的鲜血就和这墙面一样。随着时间流逝,鲜红终究会变成暗红,变成黑色,最终什么都不是。” 刘锦涛认真听着,忽然问:“老头子最近都和初恋在一起,你吃醋了?” “为什么关心我,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锦涛低头看向陈珈,“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你若心里没我,又怎么会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张驰提着水果去了国金路公寓,李志军刚回家就见其站在门口抽烟,“老张,你这是干嘛?” “李局,我就像问问祁秀娟的案子到底要怎么办?警队一日不结案,我就得待在家里反省思过,忙了半辈子,实在闲不住。” 张驰很忙?李志军嗤笑道:“我怎么听说你在银华所基本不上班,每日露个面就走啊?” “他们尽瞎说,我工作还是挺认真的,不信你问我大侄女。” “她最近老值班,基本见不到人了。” “辅警值什么班?除了我所里有谁敢让她值班?”张驰说完就意识到这话不对,莫非陈珈借着值班夜不归宿?该不会真和刘锦涛混在一起了,“李局,我的事儿就拜托你了,请你百忙之中抽空问问。” 离开时,张驰手中仍旧提着水果。他想过了,如果陈珈真和刘锦涛搅合在一起,这水果送出去也会被扔掉,还是留着给自己吃算了。 一百八十六,初恋之惑 张驰刚走,李志军转身敲了敲隔壁的房门,“陈珈在那儿?” 深夜11点儿,李志军看到了陈珈。她穿着辅警的衣服,头发全都塞在帽子里,手杵一根棍子坐在街角的红色消防栓上。 五分钟后,李志军问:“她在看什么?车流?” 副驾上的姚溪桐回答:“看人生。” 李志军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你说我们不合适,真被你说对了。”姚溪桐侧头看着他,显然想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很简单的人,再复杂的事儿到了她那不过黑白。前几天我见到了崔茜,不可避免的沉浸到往昔美好的岁月,她从那天开始值班,一直持续到今天。” “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即便有那种心思也清楚十五年太长,崔茜不一定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孩。” “你说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的心思在崔茜那儿,接着就说要值班。我以为她真去值班了,结果呢,她宁愿坐在街角发呆也不想看见我。我是一个男人,将来的日子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她希望我永远不变,对其他女人连想都不能想,这日子怎么过?” 人是被**驱使的动物,李志军从不高估自己的人性,非常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会面临多少诱惑。他希望陈珈可以聪明的睁只眼闭只眼,给彼此一个空间,事与愿违,陈珈想要的感情非常纯粹,他不确定自己真的能给。 姚溪桐很早就发现陈珈的记忆方式与众不同,也知道她能通过李志军的面部表情猜测其心思,还知道陈珈心底潜藏着恶念。两人若要长处,李志军必须保持本心,给予陈珈好的引导,这对一个各方面都会优秀的男人来说非常困难。还以为两人的矛盾要等刘家的事情发展到一个阶段才会发生,没想到李志军回来不足一周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她知道那笔钱有多少,也知道拥有那笔钱之后会做什么,索性看都不看把麻烦扔给我。就这一点来说,我挺欣赏她。你身边还有谁能做到她这样?崔茜可以吗?” 李志军扭头看向窗外,这是姚溪桐帮忙解决李家危机之后第一次和他谈起那笔钱。那是高家多年积攒的黑金,每一分钱上都沾着血腥和人命。若是不知道那笔钱的来历,别说崔茜,没有人能拒绝那么大笔钱。他反问:“你能拒绝吗?” 姚溪桐笑了,“我没有拒绝啊,你看我接受的多坦然,这笔钱在我看来是责任,我有责任把这笔钱传递给需要帮助的人。对了,你若不想跟她过一辈子,小孩送来国外吧,我挺喜欢的,看着就机灵。” 李志军有种无法和姚溪桐继续交谈的感觉,人家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心窝,想要陈珈就得放弃自由,否则什么都得不到。看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姚溪桐把视线投向陈珈,“我觉得偶尔熬夜挺不错,总能看到好戏。” 一辆大红色的跑车轰鸣着停在陈珈面前,刘锦涛白衣白裤走下跑车,魔法般从后座搬出一张小圆桌,铺上白色桌布,把一个粉红色鲜花造型的蛋糕放在桌上。 凌晨时分,街上的车辆不算很多,刘锦涛做这一切就好像在家里般自如。有蛋糕,自然少不了蜡烛和香槟,他使劲儿摇晃着香槟只听“砰”的一声,香槟塞与天上的礼花一起绽放。 姚溪桐看着天空,惊诧的问:“这是求婚吗?真是够浪漫的。” 李志军咬牙切齿的说,“非节假日不准燃放烟花爆竹,更不能不经审批用礼炮燃放烟花,明天就让这小子蹲班房。” “权利扼杀不了爱情,以权压人不像你的作风啊!是不是担心她同意求婚?” “不是求婚,今天是她生日。” “你把她生日给忘了?” 李志军确实忘了,陈思源有个生日,陈珈有个生日,他和陈珈又约定了一个生日。但这些日子都不是陈珈真正出生的日子,他甚至不清楚陈珈到底几岁了。 “她是孤儿,今天是陈简的生日,她母亲填资料填写成她和陈简同一天。” 姚溪桐一声轻笑,“不称养母称母亲,你已经把她当家人了,最近跟她置气是不是?” 千万别和学心理学的人聊天,肯定不愉快。 姚溪桐又问:“想过将来要干什么吗?” 若刘礼是设计杀害姚溪怡的凶手,李志军要对付的就是以刘礼为首的集团公司。刘礼不同于高家,高家是被赵凯文拖下水的,其本意只想用钱铺设权利顶端的康庄大道,并不想以那么难看的吃相。 刘礼不一样,这人最早是矿山的会计,是他改写了整个惠安矿业的规则,从那儿拿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姚溪怡死后,刘礼涉足房地产,通过暴力拆迁,谋害原住民,所有矿山上抢矿的手段都被他用到了拿地上。被害的村民一度把所有房开企业视为洪水猛兽,为求自保,李家不得不出售手中地块,紧跟着迁离渝市,去了云州。 如果说高家用黑金铺设政治上的康庄大道,刘礼就是用黑金改变游戏规则。不过十五年,刘礼控股四家上市公司,渝市有一半娱乐产业挂在他公司名下,出名的中和汇被称为他的小后宫,他俨然成了渝市的王。 李志军想过用一辈子去推翻刘礼,事实却说姚溪怡的死亡和刘礼无关,他要抓的凶手是刘锦睿。事情一下子简单了很多,对付刘锦睿肯定和对付刘礼不一样,意味着他很快就能结束这桩郁结于心的案子。姚溪桐问的就是了结姚溪怡的案子之后,他是否还会做警察。 那夜和崔茜的谈话一直萦绕心头,如果不干警察,他还能像当年那样热爱音乐,喜欢文学,和姚溪桐一样成为学者? 不远处,陈珈坐上刘锦涛的车子走了,他驱车跟上两人,暂时没给姚溪桐答案。 刘锦涛把陈珈送回了银华所。 两人正思忖着陈珈会不会回家,一眨眼却见她骑着自行车出了银华所,手上依旧拿着那根长棍。 李志军不想跟,她这几夜都没有回家,显见能骑车乱绕一夜。 姚溪桐却嚷嚷着,“快点跟上,你说她要干嘛?” 银华所辖区曾由棚户区改建而成,别墅与回迁房仅隔着一条商业街。陈珈先去了某回迁小区,看门的保安跟她很熟,根本不问她进去干嘛。二十分钟后,她又去了别墅区,这一去就半天不见人影。 李志军看看表,“回去吧,她曾经为找毒窝整整在路边蹲了几个月,比耐心没人有她好。” 姚溪桐伸了个懒腰,“你不觉得她到每个地方都有意图吗?” “我知道,可是疑犯犯罪时不会打电话通知她,今晚也许有犯罪行为,也许没有,你打算这样跟她熬一夜?” “说起来你们干警察的真不容易。不干这行你打算做什么,要不跟我做慈善去?” 李志军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制止犯罪是最大的慈善,这些年我做的贡献可不少。”说完之后,他反问:“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句话?等我亲口承认已爱上了这个职业?” “她出来了,”伴着姚溪桐的提示,李志军发现陈珈紧跟在一辆面包车后。银灰色的面包车在黑夜里不算醒目,两边车窗全部贴了深色车膜,直觉告诉他这车肯定有问题。眼见车子转出别墅区朝城外开去,李志军及时的跟了上去,嘴里嘟囔着,“车子上主路她要怎么跟?” “棍子。” “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面包车拐上公路加速那一刻,陈珈瞅准时机把手里的棍子插入车子轮毂。“砰”地一声,车子转向失败一头撞向墙壁,车里哗啦啦跳出四五个黑衣黑裤的男子;; “打电话报警,”李志军扔下这句话就朝面包车跑去,担心陈珈不是这几人的对手。姚溪桐愣了几秒才开始拨号报警,这期间眼睁睁的看着陈珈跨上车悠然远去,似乎对李志军的身手非常放心。 警察来得很慢,姚溪桐不得已打电话给刘白。三四辆警车将七八个小毛贼团团围住时,李志军擦擦嘴角的血,朝墙角吐了口带血的吐沫,从警那么多年,今天第一次被群殴,全拜陈珈所赐。 “李局,要不要叫救护车?”对上下属关切的眼神,李志军故作轻松的说,“没事,我以前也是干一线的,这点儿人还能应付。” “李局厉害。” “一个人打七个。” “以前是干刑警的,独自捣毁过毒窝,和文职升上去的领导完全不一样!” 溢美之词洪水一样朝李志军涌来,他躲进车里就喊,“痛死我了,她也真做得出来,自己惹了麻烦就走,我要出事怎么办?” 姚溪桐笑笑,“人家给你台阶下,一会儿回去撒个娇,我保证她今晚不值班。” 李志军用手摇晃了一下左侧牙齿,“几个小毛贼值得她跟那么久,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你早看出棍子是金属的?我还以为是木棍。刘锦睿很难对付啊!” 姚溪桐一点儿也不意外李志军会发出这样的感慨。祁秀娟案让他看到刘锦睿极其凶残的一面,担心李志军应付不了,才跟来了渝市。 返程途中,李志军终于说:“高家也好,刘家也罢,我都能应付。她喜欢破案就继续干呗,只要不惹太大麻烦就好!” 姚溪桐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在感情上,李志军很像姚溪怡,认准了就不回头。 一百八十七贼 陈珈刚洗过澡,穿着内衣在厨房里做吃的。看见李志军回来就问:“烤华夫饼,还是烤土司?” 李志军一言不发地躺在沙发上,撒娇这种事情干不出来,装伤者还行。 “局长大大,七个人有四个瘾君子,个个瘦的像鸡仔一样,这你都打不过?” 李志军不屑地哼了一声,虽然坚持锻炼,毕竟有三年时间不在一线,怎么可能像一线警察那么能打能扛。陈珈提着药箱坐到他旁边,“怎么不去医院?你可是明天新闻的头条:公安局长深夜遛弯,勇擒飞贼,侦破连环盗窃案。” “嘶;;”李志军倒吸一口冷气,“疼、疼、疼、疼,轻点!” “弘涵啊,药酒不揉开怎么会好?” “你吃醋,打击报复。” “感谢你每次通话都在强调一个问题,让我牢牢记得应该想你,吃醋就是你要的效果。” 李志军了解陈珈,能斗嘴就是气消了,他把话题直接转到今晚的案子上。 陈珈每日都会骑车绕着银华所辖区闲逛,某日绕到别墅区,看见一个人在那儿揽生意。深色衣服,头戴帽子,身旁停着的自行车载满货物,一块牌子写着:疏通下水道,装纱窗、空调加氟等。很多小区门口都停有这种车,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车停着别墅区。 住别墅的是什么人?这些人进出都靠汽车代步,谁会跑到自家门口找人来处理物业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 一连几日她都看见这人,初判定这人打着做生意的幌子在踩点,偶尔还发现这人喜好用手机聊天,她下载了所有能够交友的app,“恰好”被这人添加成了好友。 两人**辣的聊了几日,她谎称自己是个寂寞空虚无聊的女人,整日守着大房子发呆。踩点的人谎称在外工作,非常同情她这样的女人,并有意无意地找她套话,比如别墅的保安是否尽职,别墅区有没有发生过盗窃等。 说到这儿,李志军问了句,“你怎么知道别墅区的保安工作怎么样?又怎么知道被盗别墅使用哪种门锁?该不会你先去踩点,之后告诉窃贼?” “是啊,怎么了?即便我不说,他们也要偷。” 李志军看着陈珈理直气壮的模样,一时间无言以对。半晌挣扎着说了句,“也许踩点之后他们会放弃。” “不在这儿偷,也会是其他地方,我宁愿他们偷这里。” “理由。” 半月前,刘锦涛为了讨好陈珈故意跟她显摆了自己的私藏,看见他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支沙漠之鹰,陈珈有些吃惊,“还以为是什么呢!这枪他家也有,自重超过1.5kg,后坐力太强,不适合女人。收藏品的话,勃朗宁更好一些,你有吗?” 刘锦涛还什么都没说,陈珈一顿抢白就让他拿来献宝的东西变得普通且无趣。若是其他女人,只要把沙漠之鹰往桌上一放,她们会惊讶的拿起来观看,小心地询问:这是真枪吗?为什么是金色的?你能教我怎么开枪吗;;有了话头,他能骄傲的介绍这支枪的历史,告诉她们这支枪曾是好莱坞大片里主角配枪的原型,某款火爆游戏也用这种枪。 可惜女主角是陈珈,一副见惯了武器的模样,还好她喜欢勃朗宁,听她的语气老头子那儿没有这种枪。想要得到陈珈的芳心,势必要胜老头子一筹,无论如何也得帮陈珈找到一支勃朗宁。 刘锦涛打电话找枪,陈珈监听他的电话,知道帮他找枪的人恰好住在银华所辖区内的那片别墅之中。 “刘锦涛叫我老头子?” “我比他大两岁,你比他大十岁,对他来说你就是老头子。” 李志军生气的说,“你也觉得我是老头子?” “局长大大,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搞错了?” “帮刘锦涛找枪的人住别墅区,刚巧有几个毛贼要去别墅偷盗,你顺势引导他们去偷盗那户人家,我没猜错吧?” 陈珈点点头。毛贼问她什么时候家里没人,方便两人见面,她谎称过几天要和家人去国外度假,等度假回来就可以见面。 李志军问:“你怎么知道别墅会没人?” “别墅主人的妻儿抽中大奖去外省度假,男主人有事儿恰好不在家,毛贼还知道别墅主人会把备用钥匙放在屋外的信箱里。” 李志军偷看过她发给陈简的信息,其中一条就是让陈简伪造中奖信息,告诉某人将有机会去某地旅行。他问:“女主人和孩子离开去旅游,你怎么知道男主人也会离开?” “男主人不离开,我今晚怎么看烟花?总要有人替刘锦涛制造浪漫吧!”陈珈的计谋环环紧扣,支走别墅所有人,引导毛贼去盗窃这户人家,又让李志军发现毛贼行踪,利用盗窃案查出别墅主人私藏枪支。 李志军打电话给刘白,“别墅那边有人报警吗?什么,你还没到现场?打电话给现场警官,如果别墅区那边没人报警,带着那几个小偷去别墅区,把他们偷盗的人家好好查一遍,千万别漏了东西。” 陈珈装作不经意的问:“刘白怎么了,最近工作有些不上心。” “不久前被亲戚非法囚禁半个月,接着又和亲弟弟闹矛盾,今年春节回家遭到全村人攻击,一群愚民!” “春节至今大半月了,还没有调整过来?” “改天我问问。” 事关局长,负责盗窃案的干警开足马力彻夜不休,在刘白的关照下认真把别墅查了个遍。管制刀具,枪支,自制炸药;;别墅主人叫嚣着他有关系,让搜查的干警们小心一点,完全不知道这栋房子在他离开那会儿已经被小偷光顾了一遍,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早已作为贼赃送到了警方证物室。 别墅主人的身份出来了,刘礼矿业公司的采购部经理,长期在国内外奔走,从他那儿查抄出来的枪支完全够开个小型展览。李志军看着下属报上来的单子,心知他与刘礼的第一次交锋算是小胜,也为刘礼下属私藏那么多枪支深感后怕。 刘锦涛消失了几日再度出现在陈珈视野,“俱乐部晚上有活动,陪我去。” “没时间。” “我小舅出事儿了。” 陈珈一脸无辜的看着刘锦涛,“我不认识你小舅。” “老头子一直在监视你,通过你找到我小舅,罪名是私藏枪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还不离我远远的,他和你爸有过节,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偏要缠着你,他又管不了法院定罪量刑,也管不了监狱保外就医,我小舅进去溜一圈就可以出来,多大点儿事。” “行,今晚我去,以后不要缠着我。” 俱乐部活动说明白了就是飙车,这种半公开的活动每个季度有一次,不准开改装车,车上得有女伴,赢家可以享受俱乐部为期半年的豪车免费保养。 城外某段封闭养护的高速,刘锦涛开着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对副驾上的陈珈说,“我有两个名额,这辆赢不了,一会儿你开帕加尼。” “不要,开帕加尼胜之不武。”刘锦涛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所以让你开。” “你看不起女人。”刘锦涛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反问:“直道飙车你赢过我?老头子可舍不得给你买帕加尼。” “你舍得?” “只要答应做我女友,车你开走。” 帕加尼在国内的售价不低于两千万,刘锦涛真有那么舍得?刘礼是不是太宠这个儿子了? “不说了,好好开车。” “不怕我输了?” “什么意思?” “输家得让女伴秀比基尼。” 陈珈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便!” 比赛开始,刘锦涛一马当先,陈珈坐一旁毫无压力。跟着吴修那几年,车速从来不是问题,车外飞驰的子弹才要命。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她抱头蜷缩在座椅下,流弹擦破腿皮,以为自己中弹,吓得大哭不止。 车到终点,陈珈还陷在回忆中没有出来,刘锦涛打趣说:“早知道赢了能看到你笑,比赛就该多组织几次。” 陈珈精神恍惚的问:“现在去哪儿?” “看得见比基尼的地方。” 离开高速,车子拐进一个山坳,俱乐部早已将那儿打造成一个开party的场所。几盏大灯照亮了天空,餐车提供烧烤酒水,房车让跟着来的女人有了展现身材的好地方。 刘锦涛刚到就被一群美女簇拥着走到正中,头戴花环,高举酒杯,大声庆祝自己又跑了第一。作为他的女伴,陈珈被这群人推到他旁边,呼喊冠军应该和女伴拥吻。 陈珈的冷脸无法破坏气氛,刘锦涛低头笑眯眯的说,“忘记告诉你,拥吻现场最漂亮的女生是每个冠军的权利,你应该满足我。”一个女人冲到两人中间,大声质问刘锦涛,“为什么你要带她来这里,你说过飙车只带我的。” 这女人陈珈见过,撞车那日坐在刘锦涛副驾上的时髦女子。 刘锦涛难得好脾气,“珊珊别闹,大家以后是一家人。” “从来没有女人能在你身边待满半年,她算哪门子一家人?” 陈珈扭头就走,刘锦涛拽住她,“别走!” 刘珊珊用力分开两人,“要走就让她走呗,你又不是没见过这种表面清高,最后死乞白赖求着不要分手的女人。” “珊珊,”刘锦涛颇为不耐的甩开刘珊珊,后者不小心跌倒在地,“刘锦涛,你居然敢动手。你没见过女人啊?长得漂亮了不起啊?我就不信她能一直漂亮下去。”说着,她爬起来把放在手边的香槟桶拎起来朝陈珈泼去。 围观的人纷纷避开,香槟掉落在地,桶里的冰块撒了一半在陈珈身上。眼见她泄愤般把手里的冰桶也朝陈珈扔去,后者拧身侧踢,冰桶落地,三步并两步冲到她身前狠狠地揍了她一拳,连着一个过肩摔将她彻底打的爬不起来。 陈珈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漂亮,围观众人惊叹之后居然鼓掌,有钱人的想法果然清奇。 刘锦涛冲到陈珈面前,指着地上的刘珊珊问陈珈,“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李志军的老婆都被我打过,何况所谓的妹妹,你以为我怕?” 一百八十八女朋友 清晨七点,李志军正用小火慢慢煎着鸡蛋。陈珈湿漉漉的从浴室走出来,抓起桌上烤好的土司就朝嘴里送。 “说过多少遍了,擦干头发再出来,浴室侧边有拖鞋,不要赤脚走来走去。” “恩,没煮咖啡吗?” “你今天休息,不用去银华所,明日会有人通知你去其他派出所报道。” “为什么?” 有钱可以办很多事,比如让祁秀娟远在国外的亲戚回来,通过dna比对,证明在中和汇溺亡的女死者就是祁秀娟。此人是a级通缉犯,悬赏二十万,由于张驰“最先”识破她的身份,这笔悬赏落在了银华所。 刘白处理文件的时候随口说了句:银华所不到三个月拿了二十二万悬赏,他们要的预算还拨不拨? 李志军灵光乍现,那么多地方等着用钱,陈珈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如让她换个地方试试。 “火车站人流密集,案件相对比较多,你去很合适。” 一听有案子,陈珈不再发问。 李志军知道陈珈和刘锦涛之间没什么,可她下班就跟着刘锦涛离开直至今早才回来,过问一下还是应该的。 “昨晚干嘛去了?” “石龙坝飙车,打了你妹妹,走路回家。” 飙车可以理解,妹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走路回家?李志军脸上写满问号,陈珈轻描淡写的解释,“知道刘珊珊吗?” “刘礼的私生女。” 严格说来,刘锦涛也是私生子,刘礼的婚生子只有刘锦睿一人。可惜刘锦涛的母亲深得刘礼喜爱,众人都忘了这个事实,俨然把刘锦涛也当成了婚生子。.aiqu. “刘锦涛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什么你和李志国的感情那么好?我觉得他话中有话,仔细查了一下,结果查出刘珊珊的母亲曾是渝市比较出名的交际花,怀孕的时候找过你父亲,结果被你母亲拦在门外,给了她好大一笔钱封口。这女人后来跟了刘礼,孩子生出来就叫刘珊珊,和刘家两兄弟比较亲。” 李志军关掉火,用模型把鸡蛋切割成桃心状装盘,盘子里还有煮过的西蓝花和切好的新鲜水果。 他把盘子递给陈珈,监督她吃掉西蓝花之后才说:“大哥不喜欢我,但他母亲对我很好,时间长了,大哥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好转。家里出事,外敌让我和大哥走得更近。顾秀芳的事儿,大哥一直觉得有愧于我。我在官场很顺,家里生意也因此蒸蒸日上,很多时候大哥更愿意听我的建议。” “我父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男人,但我相信他不会背着母亲找女人。你刚刚提到的妹妹,我猜是刘礼的阴谋。” “你父亲有钱,生意又大,为什么不会找女人。如果他是正人君子,你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正因为他有了我母亲,我才相信他不会出去找其他女人。刘珊珊不是我妹妹。” “我有dna检测报告。” 李志军的脸色一下子极为难看,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坚持自己的说法,刘珊珊不可能是我妹妹。母亲如果知道父亲还有一个孩子,以她的性格绝对会把孩子养在家里,不会让孩子冠以他人姓氏。” 陈珈随手把叉子一扔,“局长大大,你一点儿也不好玩。nda检测报告在床头柜里,你自己找了看,两份。” 李志军一动不动的坐在桌旁,“不看,你解释给我听。”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除了当事人估计没人知道真相,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猜测。.aiqu.交际花确实找过你母亲,肯定的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父亲的。你母亲同你一样不相信这个事实,作为海归,她首先想到的就是dna检测。” “国内那时候没几家dna检测机构,最后的结果是交际花收到一大笔封口费,你母亲把这件事藏在心中没告诉任何一个人。几年后,交际花认识刘礼,后者得知孩子和李家有关,还知道你母亲对你父亲隐瞒了这件事,作为和你对抗的手段,他把孩子养在了身边。”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书了,直接告诉我结果就好。” “dna检测确定了刘珊珊和你是表亲,没意外的话,她是你大伯的女儿。”李志军表情一松,陈珈接着说,“李志国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你父亲生的。” 这结果完全是晴天霹雳,李志军大声问:“怎么会这样?” “据我猜测,你母亲当年就知道了,什么都没说是不想你父亲伤心。这也解释了李家的资产为什么大部分落在你手上,而不是你哥那儿。” “你怎么想到去查我和我哥的dna,我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母亲的行为很奇怪,孩子既然不是你父亲的,她没有必要隐瞒这件事。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件事能引发另一件事,而她不愿意让那件事伤害你父亲。” 陈珈手上有多年前姚溪怡送去的dna检测报告,她知道李志国的生父是李父好友。朋友妻不可戏,李父的好友显然不这么认为,那人至今仍是公司高层,也不知姚溪怡出于什么考虑把这事儿压下去隐藏了多年。 李志军的明白人,他吻吻陈珈的额头,“石龙坝离这儿三十多公里,是不是打了人不好意思让刘锦涛送,自己走回来?” “昨天出手很重,我怕刘锦涛找麻烦;;走小路,二十七公里,感觉还行!” “我去工作了,下午好好休息。” 五点,陈珈睁开眼看着夕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衣服都没换就朝隔壁走去。姚溪桐的作息规律和她一样晨昏颠倒,过会儿该吃晚饭了,冬叔手艺超级棒,也不知今晚是牛排还是意大利面,又或者能吃到冬叔的特制羊排;; 姚溪桐一个人在家,他对陈珈的态度一直就像对小孩子,“今晚没人做饭?” “恩。” “刘白一会儿把刘珊珊的资料送过来,发生什么事儿了?”姚溪桐是过来帮忙的,陈珈毫无保留地说了刘珊珊的身世。 “不对啊,弘涵的性格绝不会主动揽事上身,要我看刘珊珊的资料干嘛?明知这姑娘离不开刘家还要保护她?” 陈珈知道原因,李志军这样做是为了补偿他大伯,“四年前的一起旧案,李志东涉毒,最后死在他和冬叔手上。” 姚溪桐叹了一声,“他从没提过这件事,这对他影响很大吧?”陈珈摇摇头,表示不懂。姚溪桐揉揉她的头发,“弘涵这人心软,善良,这份职业并不是合适他的职业。” 陈珈点点头,感觉像是听懂了。姚溪桐知道她不懂,李志军杀死亲人那种悲伤她永远不会懂,死亡的概念对她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 “冰箱里有三明治,自己找了吃。我去开门,估计是刘白。” 刘白两手提着食物,估计来的路上遇到了出去采购的冬叔。在他身后有个女人帮忙拿着资料,见到姚溪桐,他解释说,“冬叔有事儿让我先上来,这是我女友赵丽娟。” “请进。” 赵丽娟身高1.63米,圆脸,大眼睛,鼻翼两边有几颗雀斑。长发挽在脑后,暗红色的毛呢大衣,卡其色裤子,白色平底鞋,身上有股淡淡地消毒水味儿。 “姚老师,你知道丽娟是干什么的吗?” 刘白在姚溪桐面前一向活跃,他眼中的姚溪桐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学者形象。 “护士,昨晚值夜班!” “听见了吧,姚老师可厉害了,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 赵丽娟不好意思的笑笑,腼腆的问:“姚老师,你是不是闻到了我身上的消毒水味儿,又见我穿平底鞋。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医生而是护士,昨晚还值班呢?” “看你的手,护士每日都要给患者扎针,很多时候会将胶布贴在手背上。生怕弄脏衣服,护士手腕都要露在外面,时间一长,手背和手腕的肤色还是能看出一点儿区别。若不是昨晚值班,这个点儿你根本没有时间陪小刘。” 姚溪桐话音刚落,赵丽娟和刘白一起笑了。陈珈打断室内短暂的欢愉,把一个三明治递给姚溪桐,“吃!” 刘白看见陈珈就笑不出来,这个姑奶奶可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人,“这是陈小姐,这是赵;;” “我又没聋,不用介绍两遍。”陈珈冷冰冰的话语让赵丽娟笑得有些尴尬,想要伸出去的手慢慢地缩到身侧。 刘白急忙说,“姚老师,资料送到我该走了。” 姚溪桐笑着说,“慢走,资料的事儿我会和弘涵说。” 李志军回家已是半夜,找不到陈珈,不得不敲响隔壁房门。姚溪桐和冬叔都在,他问冬叔:“为什么没跟着她?” 姚溪桐说,“我知道她会去哪儿,让冬叔不用跟了。”接着问:“你了解刘白的女友吗?” 李志军揉揉太阳穴,今天在李志国母亲那儿待到很晚,总算了解了当年的旧事。他认同母亲的选择,有些事没必要告诉父亲,过去的就过去吧,李志国依旧是他哥哥。 一百八十九第二回合 鉴于刘白近期频频出错,李志军自然关心他的状况。 “刘白的事儿我问过,年前他被家人囚禁,学人家在纸币上写求救字条。赵丽娟随医院下乡,恰好捡到他扔的字条,当即翻墙把他救出。两人接触了一段时间,他觉得这姑娘不错,建立了恋爱关系。之前他查过姑娘的底,档案上看没有问题。” “姑娘出生于h市旁的一个小镇,父亲是民办小学老师,母亲务农。初中毕业读了h市卫校,之后只被分配到某医院工作,前年父亲死于癌症,母亲改嫁,随母来到渝市工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姚溪桐说,“她来之后,陈珈下意识的保护我,不让我和她有肢体接触,甚至不高兴我送她出门。” 澳门那段时间的接触让他非常了解陈珈,熟悉其肢体语言。刘白只感受到陈珈不礼貌,他却明白陈珈看似不礼貌的行为其实是保护。他把问题抛给冬叔,“你觉得这个女人有没有问题?” 冬叔摇摇头,“我把东西交给他们就去接小军,没看出这人有什么不对。” 李志军相信陈珈的直觉,“冬叔,你去h市查一遍赵丽娟的档案,她出生那会儿应该是纸质档案,核对所有信息,关键是照片。” 姚溪桐忽然问:“弘涵,你是不是还有事儿瞒着我们?” 李志军苦笑,真是任何事都瞒不过姚溪桐。“年前被高层召见,总算明白陈珈消失那三年去了哪里。高层希望我能通过陈珈找到支持她的组织,我猜测赵丽娟或许属于这个组织。” “有组织支持陈珈?” 李志军摇摇头,“谈不上支持,我觉得是某种联系。” 冬叔冷不丁问了句,“上面说了是什么组织吗?或许我能出去打听一二。” “资料上只说组织的领导者是网络世界的顶级黑客,该组织负责处理潜逃到境外的叛国者。” 提到叛国,冬叔知道这种组织的存在是顶级机密,“针对这样的组织,一般都有专门清理这种组织的机构,上面怎么会把任务派给你?” 李志军耸耸肩,除了他,还有谁能取信陈珈?“网络世界顶级黑客或许能解释很多东西。如果赵丽娟属于组织,她的电子档案肯定没有纰漏,你需要找真实档案。” 冬叔走后,李志军问姚溪桐,“她是不是跟踪赵丽娟去了?” 姚溪桐默认了他的猜测,接着扔出刘珊珊的资料,“建议你不要管她,不过是个跟你有四分之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我不能让刘礼用她来对付李家。” 姚溪桐无谓的说,“我只负责给你建议,最终选择权在你。刘锦睿近期有什么动作?” 李志军摇摇头,“警局成立了负责祁秀娟案的专案组,我想他会因此消停几天。” 姚溪桐说,“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这种人不能忍受挫败。第一次设计张驰失败,他被停止执业,这才有了祁秀娟溺死案和煤气爆炸案。本以为这些行为能够扳倒张驰,结果你调任渝市,成立专案组彻查祁秀娟案,张驰任专案组副组长,这意味着他再一次失败。” “随着麻烦越惹越大,他的挫败感已经到了顶峰,这对他来说是一场不可控的灾难。他讨厌不可控的感觉,最近一定有动作,且动作不小,你要注意了。还有,问问陈珈,她审祁秀娟的时候是不是用了水刑?” “什么意思?” “他不了解陈珈的真实身份,但欣赏陈珈对祁秀娟的所作所为,溺死祁秀娟在帮陈珈完善犯罪手段。”隐藏的台词姚溪桐没有说,让连环杀手欣赏的人,很可能也是连环杀手。他由衷希望陈珈不要走到刘锦睿那一步,目前看来,李志军是束缚陈珈最好的缰绳。 陈珈确实在跟踪赵丽娟,后者的出现合理解释了困扰她已久的疑惑。为什么刘白舅舅家的看门狗会被踢死?为什么刘白会先她一步去查刘锦睿处理过的离婚官司?不开窍的人突然开窍,最好的理由就是有人指点。 凌晨一点,为了不让李志军对赵丽娟的身份起疑,她放弃跟踪,返回国金路公寓。漆黑的天空连星星都已没入黑暗,看了看无人的街道,她像壁虎一样沿墙攀爬,很快就到了自家阳台。跃入阳台之前,她习惯性的左右看看,总觉得隔壁屋子似乎不对。 冬叔抽雪茄,阳台上的落地玻璃窗从不关紧,每次上下都能看到白纱做成的窗帘随风摆动。今日白纱未动,窗户紧闭,冬叔不在家,还是有人进去? 陈珈放弃自家阳台,转身跃入了冬叔这户阳台。轻轻一拉,阳台窗户不但被关紧,还从里面锁上了。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冬叔发现她会在半夜过来偷东西吃的时候就锁过窗户。为了防止被关在外面,她对窗户锁做过手脚。 只见她双手紧贴玻璃,向上向下不断地移动玻璃,“嗒”地一声,锁钩开了,她慢慢滑动玻璃,紧闭的窗户很快就出现一条缝。为了避免被屋里人发现,她不敢把玻璃窗开太大,缝隙仅够入一条腿时,她小心地朝房间里伸入左腿。 脚尖刚落地,一股莫名的惊惶促使她快速把腿抽回,可惜晚了一步,白色的刀光顺着她抽腿的方向划下。刺痛传遍全身,火辣辣的腿部有种血液流下的濡湿感。抽腿,合拢窗户,转身逃窜,她瞬间做出以下几个反应。怎知屋内的人以逸待劳,力气和速度都比她快,窗户没有合拢,那人抓住她腿弯死命将她往里拉去。 “救命啊!”陈珈终于发挥了女人的优势,高亢的惨叫声响彻国金路。最先出现的人是李志军,他拿着枪跑到自家阳台,看见陈珈在隔壁高喊,他转身就朝门旁跑去。 屋里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不能往门外跑,他只能顺着来路从阳台爬下去,解决陈珈是当务之急。一场激烈的搏斗展开了,陈珈刚从底楼爬上来,无论体力还是力量都不如对手,好在实战经验丰富,出手又快又狠,对手没料到她那么厉害,吃了不少暗亏。几招之后,陈珈带着伤腿,体力又不如人,最终还是让对手跑了。 李志军已经赶到,开门就见姚溪桐连人带凳子被倒立在桌上,暗红色的血液浸湿了地毯。 陈珈熟练地找到伤口快速包扎止血,安慰李志军道:“他没料到我会半夜过来,人还有救。”李志军朝着她怒吼,“是不是刘锦睿?” “看体型像,我没料到刘锦睿的身手那么好。” 李志军很快就冷静下来,打电话给赵棠,这人是祁秀娟案专案组组长,盯好刘锦睿是他的任务。 陈珈没去医院,独自在家包扎伤口。辛亏抽腿快,刘锦睿的匕首只划出一道很浅的口子,用不了几天就能愈合结痂。她对刘锦睿的反扑非常惊讶,更诧异于这人的身手居然不错,算是罪犯中的精英了,还好他没有用枪;; 李志军半夜才回来,内心一直受着愧疚的煎熬。几个小时前姚溪桐还提醒他要注意刘锦睿,他却完全不当一回事,总感觉刘锦睿不会公然挑衅警察的权威。要不是陈珈,姚溪桐肯定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刘锦睿没有立即杀他是为了拷问关于陈珈的一切。 “怎么还没睡?他有没有伤到你?” 李志军这时才想起陈珈和刘锦睿交过手,后者把腿伸到他眼前,“局长大大,我申请参与这个案子!” 她做了那么多事,却认为只要李志军没有点头同意她查刘礼,她做这些事儿就不算参与案子。 “不行。” “你不担心刘锦睿伤害我?” “准你正当防卫,不能防卫过当?” “看起来像正当防卫的防卫过当呢;;” 李志军差点忘了陈珈学中文的,咬文嚼字是强项。两人胡扯了几句后,李志军心情好了不少,打算姚溪桐伤势稍微稳定一点就把他送回国外。作为管理渝市警察的人,他却没保护好亲人的安全,想想还真是讽刺。作为与刘家交手的第二回合,他输得合情合理却非常意外。 时钟刚过八点,陈珈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朱集派出所通知她去上班。 朱集所在城边上,渝市火车南站和客运南站都在其辖区内。火车南站主要负责行驶缓慢的绿皮火车和货运火车,客运南站集中开往渝市西南方向的客车。两个地方的人流量超级多,案件频发,工作起来应该比银华所有趣。 朱集所所长很纠结,不明白陈珈的人事档案为什么会和他打的财政拨款申请一起送过来。他给银华所那边打了个电话,那边神神秘秘的说,对待陈珈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一辆车让她负责辖区的治安巡视。 银华所的嘱咐不但没有帮他解决问题,反而让他更困惑了。原本以为新人是长官故意安插的“自己人”,听银华所这么一说又不像。实在不明白拨款申请为什么会被打回来?难不成新官上任三把火,领导要从基层开始整治? 一百九十章 优秀员工 陈珈是个好辅警,接到电话的第二日准时去朱集派出所报到。刚进门就看见所长带领几个警官热情地朝她走来,“小陈同志,欢迎来朱集所;;你的工作和还银华所一样,负责整个辖区的巡视,看看想要那辆车?” 朱集所后院整整齐齐停着两排车,第一排是警车,第二排是警用摩托,为了方便陈珈,所长忍痛把自己的专车也停在一旁。 “没有自行车?” 所长摇摇头,城郊不比城区,居民出行都靠公共交通,自行车并不多,“有电动车,你看行吗?” “可以,那我先去工作了。” 看到陈珈推上车就往外走,所长小声说了句,“还有几份文件要签字,不如签字之后再走?”身旁的警官极聪明的跑回财务室拿了几份文件出来,陈珈站院子里大笔一挥,算是完成了这次人事调动。 九点,南部客运站正是发车班次最多的时候。候车厅里人头攒动,两块数字屏正滚动播放着即将发车的班次,提醒购票的乘客赶紧前往后院上车。 陈珈把电单车往大门口随便一停,慢慢晃到后车厅出口,同负责安检的客运站工作员站到一起,认真审视着每个通过安检口的乘客。正在这时,一辆开往惠安的客车已经全部登车完毕,司机拿了调度单正打算开车。 六十座的客车全满,就在车子掉头出发那一瞬,陈珈忽然朝客车跑去,在司机和售票员惊讶的目光中强行上车。不等最后排的乘客做出反应上前就是一拳,接着像抓鸡仔一样把这名乘客提下车。 朱集所所长刚落座喝了口温热的茶水,客运站那边就给所里打来电话,让他带人前去协助一个自称是所里辅警的女人。所长急忙带了两个帮手朝客运站赶去,一行人到时,只见陈珈牵着一个被捆成粽子样的男人,正站客运站门口同保安吵架。 “小陈啊,怎么回事儿?” “我把电单车停这儿,抓个人回来的时间车就丢了,保安居然说他没有看见?贼都防不住,他坐这儿干嘛?”所长真想说,车子被盗可以找回来,附近惯偷所里都有备案,这不是重点,那个捆住粽子一样的人才是重点。 “小陈啊,车子的事回到所里说,这人是干什么的?” “魏双喜,双营村村民,因爆炸罪被h市公安机关通缉。” 所长仔细打量着被陈珈捆住的人,沟壑纵横的面庞沾满污渍,浓密的胡须遮掩了真实面目,看年龄三十出头,四十不到。脏兮兮的模样就比街边行乞者好那么一点儿,这人会是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 “魏双喜,你确定是他?”所长想问究竟是不是这个人,陈珈却以为他质疑通缉令上发布的信息,“通缉令是昨天发的,我今天在李志军电脑上看到了,准没错!”听她直呼李志军的名字,不管有没有错,所长都决定先把人带走。 回到朱集所,魏双喜老老实实地被锁在屋里,所长打电话给h市警方核实通缉令上信息。对方确实发布了通缉令,却不认为渝市警方抓住的人的魏双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双营村在h市经开区边上,经开区还没有规划时,双营村村民靠种地为生。经开区建成之后,村民把谋生手段从种地改为租房。 魏双喜不是双营村村民,他与该村村民李桂芝在h市打工认识,婚后一直租房居住。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第一个孩子出生后,李桂芝父母把老房子翻新改建为三层小楼,这期间全靠魏双喜忙里忙外张罗,还把自己打算买房的钱投资于建楼。 房子建成之后,岳父母开始靠租房为生,李桂芝再度怀孕。这一次和以往不同,岳父觉得魏双喜无父无母在城里没有根基,孩子跟他姓不如跟李桂芝姓。岳父把意思说了,魏双喜当场翻脸,孩子跟老丈人姓,岂不是让他入赘?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丢得起这张脸? 李桂芝却觉得父母主意不错,第一个孩子已姓魏了,第二个为什么不能姓李?为了这事儿,李桂芝整个孕期都待在双营村没有回城,非要魏双喜同意才答应继续过日子。魏双喜拗不过李桂芝,最终同意让第二个孩子姓魏。上户口的那天,双营村都知道魏双喜的孩子跟着娘姓,都说魏双喜入赘女方家。 日子眨眼过了好多年,经开区越扩越大,双营村的土地一夜间飞涨百倍。规划终于下来那天,每户土地被占的村民可以分到成百上千万。村民顿时成了有钱人,家家户户喜笑颜开,除了魏双喜。他以为孩子跟着母亲姓,他就算入赘到了李家,村里就该把他纳入双营村户口,这次分钱应该有他一份。 这事早些年提出,村长肯定没有二话,现在不同了,双营村的户口那么值钱,外面人头削尖了往村里钻,逼得村里定下不成文的规矩。双营村女人最好嫁给本村人,男人可以娶外地媳妇,但户口不算村里。 魏双喜不断地找村委会寻求解决方案,村里坚决不松口。眼见拆迁款到了村里账户,村委会决定办一个千桌宴。不是真有一千桌,而是每桌每个人的消费不低于一千块。一人一千对土豪来说不算事儿,可对几年前还靠种地养活的村民来说真是奢侈的一顿饭。 千桌宴前几天,财务外出取款,数百万饭款堆在村委会,这让苦求村民身份而不得的魏双喜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他返回家里取出私藏多年的炸药制成炸弹,一颗扔入村委会,看见有人跑出,又扔了一颗在村委会门口。第一颗没炸,第二颗炸了,死亡三人,重伤一人,轻伤两人,数百万巨款化为青烟。 事发突然,有村民看见魏双喜扔炸弹却没人敢拦,所有人都把精力投入到救援之中。等到警方挨家挨户搜查魏双喜时,这人早已不知所踪。事发当晚,警方对魏双喜的个人经历展开详查,没人知道他从那儿找来的炸药,更没人知道他结婚之前去过哪里,干过什么。 事发第二天,双营村村长抱着五十万来到警局,他老婆命丧爆炸现场,这五十万是抓住魏双喜的悬赏。警方早在案发当日就给机场,火车站,客运站发出了协查通告,双营村通往城区及郊县的道路也都设卡盘查。原以为抓住魏双喜就好似瓮中捉鳖,却不想二十多个小时过去了,魏双喜的行踪仍旧是谜。 双营村往西二十公里是一座山,有人提出魏双喜会不会逃到山里?那是一座孤山,植被稀疏,山脚是农田,山腰有座庙,根本无法藏人。除非魏双喜翻过这座山,及这山背后的另一座山直接出省。 办案警官不是没想过,但他们熟悉这两座山,两座山都是荒山,前山与后山之间有条深涧,夏日是流水,冬日是乱石。从山顶到山底没有路,只能徒手攀爬,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爬到山脚又翻越另一座山。 魏双喜这些年一直送快递,没听过他会爬山,警方开始就把翻山逃逸这个选项排除在外。四十个小时过去了,警方不得不考虑魏双喜翻山逃逸的可能,正当他们组织队伍开始搜山时,渝市警方打电话过来说魏双喜在渝市被捕! h市警方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h市和渝市距离两千多公里魏双喜飞过去啊! 朱集所所长被呛得哑口无言,为了维护渝市警方的面子,他咬死陈珈逮住那人就是魏双喜,让对方尽快把指纹传真过来。挂上电话,所长非常心虚,亲自跑到关押魏双喜的房间让人好好帮他梳洗一番。 先前已经有人搜过他的身,除了几百块钱,这人没有任何证件。所长让人去客运站找,派出的人至今没有回来。听到要洗澡,魏双喜明显有些害怕,这表情让所长心中一喜,喊人扒光他的衣服用自来水朝他狠狠冲了几遍。 洗干净的魏双喜总算有了通缉令上的模样,都不用比对指纹就知道他是通缉令上那人。所长出门就对陈珈竖起大拇指,“小陈,你可真行,仅一个照面就认出这人是魏双喜。这回看h市那边怎么说,疑犯真就长着翅膀飞到了渝市。” 陈珈喜欢抓犯人破案,对走程序的事情一向无感,吃过午饭又骑车溜达到火车站。 李志军下班那会儿才听说这事儿,随口就说,“h市那边是什么情况,协调工作可要做好。” 刘白笑了,“听说那边都已经想好该怎么花这五十万,却被我们这边截胡。朱集所那老宋是个神人,说得一口漂亮话,我不小心就被绕进去帮他协调这事儿。明天h市警方过来提人,我还得把五十万给老宋送去,朱集所原本油水就足,这下可以明目张胆的置办东西了。” “下个申请经费的派出所是哪家?” “李局,陈珈刚到朱集所一天,你不会明天就把她调走?老宋那么滑头,这事儿可不好办。” 李志军难得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下一家的材料审一遍,合适就让财务批了。老宋那边,我估计不出三天他就会求着你把陈珈调走。” 刘白不太相信,“财神爷都往外推?” “朱集所和银华所的情况不一样,朱集所根本不缺钱,火车站,客运站治安那么差,周围可都是给钱的大户。” 一百九十一、针尖对麦芒 李志军忙到很晚才回家,见陈珈认真地坐在桌边写东西,“你在写什么?” “投诉和建议。最新最快更新我的车在客运站被偷了,站那儿负责守门的保安一点都不负责,这种不敬业的人活该被开除;;”网络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这么一笔一划的写东西。李志军看她写得那么认真,忍不住道:“你不知道客运站的投诉信箱只是一个摆设,里面的信根本没人看?” “知道。我也知道既然有这样一个程序,不写又怎么肯定没人看?或许很多人都有你这种想法才让投诉信箱一直闲置啊!” 姚溪桐说的没错,和陈珈相处不难,把她当孩子就行。多数时候她是一个想法非常简单的人,世俗那套她懂,却不接受,对她也没有太大意义。 “我要去医院,你去吗?” “我去对他恢复有帮助吗?” “没有。” “不去,不过你帮我把这个带去。”陈珈把一叠很厚的纸张递给李志军,后者随手翻了翻,感觉像本。“这是他最喜欢的作者的,我想这个对他的恢复会有帮助。” 姚溪桐很喜欢陈珈的礼物,感慨道:“她从哪儿找来的稿件,这本书还在修改,根本没有正式发行本。她这种行为非常不道德,不过我喜欢。” “我帮你订好了回澳门的机票,过几天就走,这次的事情对不起!” 姚溪桐忽然问:“你还拉琴吗?” “很久没有了。” “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在那么多乐器中选择了大提琴吗?” 李志军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怎么了?” 姚溪桐原本想说陈珈并非没有感情的冷漠之人,她童年无忧,磨难发生那会儿性格已成型,现在的改变是因为后期遭遇。她的感情好比大提琴的音色,深沉复杂,混在乐曲中很容易被其他声音遮掩。 李志军对她除了应有的耐心之外还要给她十足的安全感;;犹豫几秒,最终不打算掺合两人的感情,“没什么,病房太安静了,不知怎么忽然想听音乐。” 接近天亮时,李志军问刚从外面锻炼回来的陈珈,“那天太着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你受伤,你会怪我吗?” “我应该怪你吗?” 李志军吻了一下她,“你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姑娘,记得伤口不能碰水;;” 陈珈第二日去工作,发现昨日被盗的电动车好好停在派出所门口。她一脸懵懂的问:“你们抓到小偷了,厉害啊!” 同事笑笑没有多话,客运站,火车站这附近的小偷都有组织,他们只要过去打个招呼,当日被盗的东西一定会原样不动的送回来。对待这些人,不是不想管,而是警力有限,习惯把有限资源投入到杀人、放火,爆炸等对社会造成极坏影响的恶性案件。 陈珈骑上车就走,今早还去火车站,那地方简直是藏污纳垢的天堂,什么人都有,光看着就挺有意思。差不多中午,她去火车站附近买水,兜里没零钱,给了店员一百块。店员找补九十七,她都没看就往包里塞。店员提醒说:小姐,你看对不对? 她数了数,“差十块。” 店员接过去数了一遍,“确实少了十元,”说着就从包里拿了十元补上,“小姐,你要买点儿香蕉吗,今天特价。” 她瞟了眼香蕉,摇摇头,接过钱就走。最新最快更新中午买饭,掏钱的时候发现店员只找给她五十七,有四十块被店员第二次数钱时抽走了;;真是奇耻大辱,居然有人敢在她眼皮下面偷钱! 吃饭时间,陈珈回到买水的地方要求店员把抽掉的四十块还给她。店员不认,叫嚣着认识朱集所所长,一个小辅警不要凭空污蔑他们,还让陈珈快滚,别拦着他们做生意。 陈珈不走,拦在收银台那儿让他们还钱,不还钱不给他们做生意,对一个来交钱的客人说这家店是黑店。 火车站附近这种小店不少,警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活该这人倒霉,看见陈珈穿着制服就不该抽走她的钱,这人不但抽了,还敢叫嚣着不还。 为什么胆子那么大,因为他觉得自己和所长老宋很熟。这个店不过是个小门脸,火车站周边的酒店,洗浴中心,还有两家ktv,几个餐馆都是他们这群人弄的。他们在火车站盘踞了很多年,经常和朱集所打交道,里面的警察都认识。 之所以对陈珈这样儿,只因为她漂亮,他们逗着好玩。闹僵了无非就是陈珈喊人帮忙,到最后还不是一顿饭解决矛盾。有背景的姑娘,谁会来派出所当辅警?即便来了也是坐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吃饱撑着才愿绕街巡视。 “美女,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们要报警了!” “不还钱我砸了你的店。” “哈哈,吓唬我?你砸啊,辅警可不是正式警察,失业了可以来我们这儿打工,我们要求不高,漂亮就行;;” 陈珈不但把店砸了,还动手打伤前来阻止她的几个大汉。确切的说,围攻她的不是几个人而是十几个人,后面加入那些见她出手太狠只能亮刀。他们敢亮刀,陈珈也不怕见血,场面实在是不可控,挑衅陈珈的人主动报警。 所长老宋一个头两个大,怪不得局长大秘那么好说话,陈小姐可不是一般,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下怎么办? 和谐社会,和谐发展。他一头把陈珈好好供着,另一头也不愿得罪火车站的那伙人,始终好言相劝,希望他们能息事宁人。事情太大,那伙人不愿就此罢手,他们给老宋两个选择,陈珈道歉赔偿医疗费,或者他们闹事。 “他们先还我四十块钱,我还他们被砸坏的货物,至于伤者赔偿,几十个爷们打不过我还好意思要钱?” 老宋听明白了,陈珈这态度出去道歉,完全就是火上浇油。他是聪明人,两头都不得罪明显不行,只好把老脸一拉,厉声责骂起那伙人。说他们利用门店欺客,几十人围殴派出所辅警,若不想因聚众闹事被处理,最好各回各家,别站在这里妨碍公务。 这伙人原以为整件事会各打五十板,陈珈怎么着也得把医药费给付了,老宋的态度让他们非常失望。为了显示他们对火车站有着不一般的影响,这伙人派了群大婶坐在派出所门口哭哭啼啼,又让几个被打成轻伤的兄弟躺在地上,打算闹一出朱集所执法不严,处理不公,弱者被强权欺压的大戏。 老宋把麻烦推给了刘白,后者暗叹一声。昨日还寻思老宋不舍得把财神送走,陈珈今日就给朱集所惹了大麻烦,还是李志军了解陈珈。 “李局,你看这事儿?” “打电话给工商,卫生,消防,说是要联合执法。把那附近的宾馆,酒店,餐饮全部仔细查一遍,关停几家,整顿几家,告诉他们什么叫强权欺压。” “李局,你说那些部门不一定配合。” “今晚就组织人手搞一场专项整治黄赌毒的行动,重点放在火车站,不用发整改通知,直接让其停业,无限期。” 李志军从来没有滥用过权利,话一出口就让刘白楞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二把。渝市大半娱乐行业都有刘礼的股份,火车站那附近就有两家,今晚的事情不过是借题发挥。 夜幕降临,守在派出所门口的大婶们并未散去,李志军着便装亲自来接陈珈。老宋的魂瞬间掉了一半,生怕哪个不长眼的人对李志军动手,他还想在朱集所的位置上终老,怎么都不愿掺合到李志军与刘礼的斗争之中。 李志军进门没人拦,出门却被大婶们把他和陈珈团团围住。老宋不敢开口,朱集所干警没人敢开口,全都眼睁睁的看着大婶们把李志军当孙子一样教训。 道歉,没问题!李志军弓腰跟地上躺着的两个受害人道歉,让他们不要为难陈珈,有事儿冲着他来。 赔偿,没问题!一个大婶开口就要两百万,李志军的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两百万,装钱的袋子随便放在地上,派出所明亮的大灯让一叠叠钱币泛着妖异的红光。 李志军轻声问:“我可以带她走了吗?” 大婶们自发地让了条路给李志军,这群深受电视剧荼毒的妇女被李志军温文尔雅的态度和年轻的容貌给骗了。天真的以为这个小伙为救女友才如此低调的认错赔钱,完全不知道派出所的监控把这一幕录了下来。 李志军不缺钱,也无所谓道歉,实在是不愿和这群被利用的愚民较真,衷心希望陈珈能低调的活在他的庇护之下。 “你打人真够狠的,招招都能致人死地,以后下手轻点,出人命了我可救不了你。” “没人教我打架,我只学过杀人,今天下手很轻,围攻我的可是十多个壮汉。打人和被打都会痛,我不喜欢惹麻烦,但从不怕麻烦惹我。你没有救我的义务,我也不会按你想象的方式活着,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陈珈难得的说出真实想法,一番话说得李志军有点儿尴尬,也不知何时开始,他竟以为陈珈是不死之身,忽略了她也是一个女人。 一百九十二、枚红色 h市的警察把魏双喜提走了,这人14岁离家外出打工,刚出火车站就被骗到千里之外的惠安。对于外来务工者,二十年前的惠安可是人间地狱。无数被国企废弃的矿坑变成了当地淘宝者的圣地,他们不讲安全,只讲回报,希望能在每一个废弃的矿坑中挖出财富。 魏双喜刚到惠安就被煤老板挑走,让他跟一个老大哥学习放炮。他在矿上待了十年,死里逃生几次,身边人也换了几茬,不满二十岁就见惯生死,漠视人命。好容易熬到老板倒台,他拿着当地政府给的赔偿以及多年私藏的火药回到了家乡。 整整二十年,只要回想起曾经下矿的日子就会做噩梦。他沉默寡言,尽量看起来和别人一样,直到双营村拒绝他加入,蛰伏心头的愤怒终于压抑不住了。作为一个在矿山干了十年爆破的人,他当然知道怎么制造炸弹,如何攀山,又怎样在岩壁上打眼。 当日,他把炸弹投入双营村村委会就走,凭着当年攀山的技巧愣是翻过两座山到了隔壁省,接着补票上火车到渝市,打算再次回惠安干回本行。不曾想在客运站被陈珈一眼瞧见,接着就被抓! 李志军言简意赅的讲完了魏双喜的事儿,陈珈面色不变,依旧是从朱集所出来那样儿,“还生气?以前讲到案子你就不生气的。” “以前你还会给我巧克力。” “真和小孩子一样。明天不用去朱集所了,重新帮你选个合适的地方,等今年考完公职,我想办法让你去刑警队。”陈珈投桃报李的说,“局长大大,刚才弯腰给人道歉了哈,今晚帮你按摩。” “行,最近挺累的,事情又多又杂。对了,明晚陪我吃饭,这人早先年同我们家关系不错。” 陈珈睡了一上午,两点之后才懒洋洋的出去烫了头发,接着又换条裁剪得体的小黑裙。跟彩虹生活了三年,她懂得什么样儿是优雅,更懂得什么时候该惊艳。 李志军非常喜欢她的打扮,眼角才往腿上扫过,她就解释说,“腿上有伤,穿长靴遮一下。” “我想说很漂亮,就差点儿东西。” “什么?” 李志军拿出一个钻戒套她手指上,“珠宝。” 请客的是某位领导,多年来恪守中庸之道,轻易不得罪人,口碑不错。退休之前才搞那么一次生日宴,也算得上是廉吏。 两人刚到酒店,陈珈侧头问李志军,“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看着不远处的那对情侣,李志军说,“那天晚上才知道,赵棠就是因为她才没跟上刘锦睿,以至于让刘锦睿跑到姚溪桐家害人。” “你前妻长本事了呀,一眨眼就勾搭上了刘锦睿,他们想搞一个复仇者联盟?”陈珈平时不多话,看见和她有过节的人另讲。 “复仇者联盟,你看过?” “没人约我。” 两人斗着嘴走到高亚玲和刘锦睿身旁,陈珈挤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笑容,“大姐,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你和刘律师在一起了啊?” 高亚玲见惯了陈珈的冷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这浮夸的热情。刘锦睿及时解围,“亚玲是我女友,你们认识?” “大姐,有了男朋友就是不一样,是不是刘律师太厉害让你整夜都不能好好休息,眼底这儿居然有些卡粉。都说爱情最滋润人,肯定不是年龄的问题,应该是粉底的问题,你用什么牌子?” 高亚玲终于憋不住了,这番话句句阴损,不就是说她年龄大,皮肤不好嘛! “陈思源,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们没那么熟。” “大姐,人家是为你着想,你干嘛那么凶?”李志军极其配合地说,“玲子,她年纪小,你让着她一点儿,不要事事跟她计较。” “我;;”高亚玲百口莫辩,这两人唱哪一出,他们熟到要用这种语气说话,李志军凭什么喊她玲子? 刘锦睿面色铁青的说,“你们聊,我先进去。”说完就走,根本不顾高亚玲的感受。 “锦睿,”看着高亚玲追过去的身影,陈珈收起笑容,“刘锦睿反应挺大,估计从小就看着自己母亲被小妈这么欺负。” 李志军听过姚溪桐对刘锦睿的心理分析,没想到陈珈一照面就出招,眼见刘锦睿握紧双拳,他马上把自己代入刘礼的角色,想着这种情况下刘礼会说些什么。他的一番话果然摧毁了刘锦睿的淡定,见其那么失态,他由衷地说,“谢谢,要不是你先开口,今天失态的人就会是我。” 陈珈想起白嘉祥,那人演技挺好,知道自己被污蔑为连环杀手,就假装成连环杀手的模样,让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罗祎。 说是家宴,吃饭的人却来了二十桌,真是愉快的大家庭。李志军是这种场合的明星,看似不经意的说话,仔细推敲却发现都是滴水不漏的套话。至此,陈珈又有了新爱好,观察李志军的同桌人。算不上一流政客,但也都混得不错,看他们隐藏心思要比看普通人有趣得多! 刘锦睿牵着高亚玲来敬酒,笑着对李志军说,“我最喜欢女人穿枚红色,你不觉得亚玲这条裙子很漂亮?” 李志军这才认真打量了一遍高亚玲,这次轮到他变得面色铁青。姚溪怡死的那天就穿裙子,款式和高亚玲穿得一模一样,他努力忘记这过于悲伤的一天,刘锦睿偏不让他如愿。 陈珈真想为刘锦睿鼓掌,她和李志军说了那么多废话不过是挠了挠刘锦睿心口上的伤疤。刘锦睿这一手却是狠狠地打了李志军心口一拳,真够残忍。 姚溪怡死的时候确实穿着裙子,不是这一条。李志军被瞒了很久才知道父母的遭遇,他记得的只是姚溪桐车祸现场的照片。十五年的旧事日日在他心头发酵,刘锦睿轻易地让他模糊了真实记忆。 陈珈说,“大姐,c家的货五金件最容易掉色,我都不穿他们家衣服。”短短一句话,她把李志军拉回了现实。这是c家新款,不是姚溪怡穿的那条。 “陈小姐,我知道你年轻貌美,可也没必要左一句大姐,右一句大姐的叫唤。女人都有老的时候,你这样很缺乏教养。”高亚玲回击的非常漂亮,桌上坐着的女人大都四十左右,最恨陈珈这种依仗美貌的女人。 李志军一口喝完杯中酒,大方地拍了拍刘锦睿,“刘律师,我可不敢喧宾夺主,希望你尽快恢复执业资格。” 应酬是件很无聊的事儿,眼见差不多要散场,陈珈去了趟洗手间,不等关门,高亚玲也跟了进来。 “高警官,你这是把我当疑犯啊,上厕所也跟了进来?” “别把你想的那么重要,我进来补妆。” “你的气色真没有初见时那么好,不干警察,不熬夜皮肤反而差了,真是奇怪?” 高亚玲瞪了陈珈一眼,后者又道:“想打架?” “你的话真多,”高亚玲说着就把手里的粉盒朝陈珈扔去,铺天盖地的散粉呛得陈珈只咳嗽,黑色的绸缎裙子更是被粉弄得没法见人。这一手真是预料之外,陈珈用沾了水的纸慢慢擦拭着头发、裙子、靴子所有被粉弄白了的地方。 十多分钟后,她照着镜子左右看看,“你的耐心真好,我要花半个小时打理,你就这样站半个小时?” 刘锦睿从门后的阴影处走出,“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凭美色上位的女人。”陈珈反唇相讥,“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律师。” 刘锦睿靠近陈珈,伸手帮她抹去了发间的白粉,“胆子挺大,不怕我突然出手?” 陈珈摇了摇手包,“我有枪,还知道一万种方法制造出被你性侵,这里是正当防卫的现场,想试试吗?” 刘锦睿高举双手,“我认输,只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陈珈出门就瞥见高亚玲正和李志军说话,她退回卫生间把身上弄个半湿,又用腿狠狠地撞了一下墙壁,这才朝李志军走去。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刘锦睿偷袭我。” “女卫生间?他怎么会,受伤了吗?” “没什么,被泼了点儿水,估计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李志军伸手一摸,陈珈的衣服差不多全湿了,“还能走吗?我背你出去。” “要抱抱。” 陈珈曾经提过这种要求,李志军当时只肯背,不肯抱。这次不一样,李志军抱起她就走,“要不去趟医院,腿上留疤就不好了。” 回程途中,陈珈只字不提她看见李志军和高亚玲说话。差不多快到家时,李志军主动开口说,“高亚玲刚找过我,问我要钱还是要高家倒?” “什么意思?” “高亚坤收了她两亿,给了她一个不值钱的股东头衔,为了还银行贷款,她找高亚坤拿钱。却发现当初签订的协议有附加条款,这笔钱高家根本不会给她。银行一直催债,她母亲为了帮她,拿出一份高亚坤找她父亲商议各种‘大事’的录音。她父亲已经死了,高亚坤还活着,这份录音足以给高亚坤定罪。” “如果我要高家倒,就得帮她偿还银行贷款,她把证据给我。反之,她用证据找高家换钱,清偿银行债务,我和她彻底了断所有关联。你猜我选了什么?” “高家倒台啊!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一查到底的。” 李志军叹了口气,“高亚玲可惜了,她要不和刘锦睿联手,或许我会选择高家倒台。高家倒台不过迟早,落井下石不是我的作风,我让她清偿银行债务,自此不想和她有任何联系。” 一百九十三、土崩瓦解 国金路公寓,李志军看着陈珈刚好一点的伤疤又开始渗血,急忙找了纱布和碘伏帮她处理伤口,“你说刘锦睿到底要干嘛?” “削弱我的战斗力,方便对付你。” 李志军嗤之以鼻,“赵棠他们盯的那么紧,我真想不出他还能干嘛?” 祁秀娟案专案组由赵棠打头,张驰作副手,抽调的警力全是新人,保证和刘家没有关系。随着案件推进,张驰原本还担心会查出陈珈审过祁秀娟,怎料酒店监控,祁秀娟喊来的作陪都没发现陈珈的行迹。 反倒是刘锦睿的行踪很好查,中和汇是刘家产业,刘锦睿从刷卡进门那刻起就没办法掩饰踪迹。专案组很快就掌握了他去过祁秀娟包房的证据,只是没法证明祁秀娟的死亡和他有关。除了祁秀娟死亡现场,专案组相信刘锦睿会在爆炸现场留下更多证据,清理爆炸现场需要时间,他们暂时动不了刘锦睿,只能监视行踪。 赵棠和张驰都是优秀刑警,两人原本还会把盯梢的活计交给新人。发生姚溪桐事件后,两人轮流盯梢,压根不给刘锦睿再次犯案的机会。 陈珈抬手让灯光把钻戒照得五光十色,心中暗道:刘锦睿可不是普通人,今日和高亚玲配合的那么好,大戏应该很快就上演了! 一周之后,李志军安排陈珈去某分局,工作还是辅警。分局领导显然打听过陈珈,来了之后先培训,之后安排她出警,并保证她每次出门都有老警察跟着。 第一次出警是夜里,搭班的同事先说买烟,回来就告诉她有人举报盛世豪庭某户人家聚众吸毒,局里安排出警。盛世豪庭位于渝市中心商业区,楼盘全是大户型,里面的住户非富则贵。 陈珈问清门牌号码就知道是个陷阱,户主姓王,与崔茜的哥哥是发小,也是毒友。让她上门抓聚众吸毒,肯定冲着崔茜而来。 高亚玲真是大嘴巴,什么都跟刘锦睿说,两人商议那么长时间就弄一个离间计?话说这计策真的会管用,李志军最恨她杀人,上次没打中高亚玲已经在李志军这儿留了嫉妒的案底。崔茜要是出事儿,她又没有不在场证明,李志军肯定怀疑人是她杀的,这也是被高亚玲袭击之后她却赖给刘锦睿的缘故。 她和李志军在对待法律问题上有着巨大的分歧,后者是执法者,坚决捍卫法律的尊严。她也是执法者,却是李志军眼中的违法者,记得他的老屋的留信就说了一句,“你不是上帝,不要妄图取代上帝的位置,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这句话其实是警告,一旦她再度越界,在信仰与爱情之间,李志军毫无疑问的会选择信仰。 姚溪桐能分析刘锦睿,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刘锦睿自然能分析她。在刘锦睿眼中,李志军依法办事,两人的斗争是一场持久战。她不一样,刘锦睿害怕她,因为他们是一种人,那种不高兴就能悄无声息杀人的人。 高亚玲在卫生间朝她扔粉盒只是开始,他们会无休止的挑衅她,直到她忍不住杀人,并为此站在李志军的对立面。又或者他们杀人,布置一个漂亮的陷阱让李志军不得不怀疑她? 盛世豪庭很快就到了,搭班同事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解释说,担心屋里人看见警车不开门;; 陈珈脱了外衣,拿上执法记录仪,让同事离门远点,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什么人?” “女人。” “干嘛的?” “查房的。” 屋里传出爆笑,隐约听见“你是来开房的吧!”陈珈继续敲门,屋里人很快打开了房门,隔着猫眼,陈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警察。 记录,抓人,送回局里验尿,都是执法流程,这期间陈珈悄悄换掉了崔志身上的毒品。吸毒违反治安管理条例,崔志不过是拘留几日加一定数量的罚款。若他身上的毒品没被陈珈拿走,等待他的就不是治安条例而是刑法了。 回到国金路,李志军正在做早餐,陈珈没提崔志被抓的事儿。既不想被李志军怀疑,权当不认识崔志,昨晚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抓捕行为。她不知道的是,李志军也没提崔茜。 崔茜昨晚约李志军吃饭,她父亲刚死,家里的生意全部交到了崔志手中。崔家是做乐器生意的,很多乐器都从国外进口,一直都没什么事,这次的货却在临津港被扣了,听说被人举报走私。 李志军答应帮崔茜问问,还没往临津打电话就接到了那老头助理的电话。那人让他不要掺和任何与临津有关的事情,说是为了他好!他很清楚老头是什么人,老头助理的话绝对可信,只是好奇临津将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波及到渝市? 答案来得很快,下班那会儿赵棠被人带走,听说是要协助调查高家。临津那边悄悄传来信息,有人举报高家,证据确凿,高亚坤这次在劫难逃。与此同时临津商界也传了信息给他,刘礼在临津,正暗地收购所有高家值钱的产业。 他毫不犹豫地打电话给崔茜,说不方便插手临津的事儿,希望崔茜可以找到真正能帮忙的人。 高家为什么会倒?收到高亚玲和刘锦睿结婚请帖那一刻,李志军觉得有了答案。 陈珈凑头看了一眼,“高亚玲迟早死在刘锦睿手里,她这是报复你,还是报复高家?”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高亚玲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她得不到喜欢的人,并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高亚坤的欺骗和翻脸无情促使她投到别有用心的刘锦睿这里,李志军曾经欣赏的女警一步步沦为罪犯的同党。 李志军随手把请柬扔到一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陈珈八爪鱼一样把他扑倒,“现在,马上。”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李志军说,“我是认真的。” 陈珈叹了口气,“像这样挺好的啊,为什么非得有法律关系?” “我希望你生病的时候,我能作为你的家属帮你签字。我希望自己有意外的时候,你能作为我的家属继承一切,法律关系可以在必要时保护你的权益。” 李志军非常了解陈珈,深知甜言蜜语对她没用,一件事只要讲明了利害关系就行。传入耳中的回答依旧是叹息,他又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比如你曾失去的记忆,离开这个房间我当没有听过。” 陈珈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紧紧靠在李志军臂弯中,“吴修曾是雇佣兵,杀死我全家是他的任务,当年救我的人也是他。青溪制贩毒窝点是他不能碰的禁区,为了救我,他只能把我带到了境外。” “我一直怀疑他所属的组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为了解答疑惑,我重回云州去寻找三年前那些看不见,却影响了我生命轨迹的人和事。我说有人能操控我的命运你相信吗?” 李志军搂紧陈珈,“没人可以操控你的命运。如果有,我会拼尽一切来保护你。” “我想过离你远远地,可我忍不住。跟着你能遇到案子,我真的很喜欢破案,喜欢看犯罪分子伏法。” “没有一点点是因为担心我?” “担心你干嘛?你是局长大大,天才学霸,除了我,还有谁会伤害你?” “除了吴修,你说那个组织还有谁?” “一个代号彩虹的亚洲人,我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年。吴修出任务的时候,我负责照顾他的起居饮食。最初见他,总觉得一个残疾人应该很好对付,接触之后才发现,彩虹就是一个变态,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感到痛苦。” “其他人呢?” “没了。” “两个人是一个组织?” “这事儿放冷兵器时代肯定不可能,网络时代,没什么不可能。彩虹控制着一个网络帝国,那里涌动着无法统计的黑金,藏匿着各式各样为了钱能被驱动的高手。跟他们生活就跟拍大片一样,永远不知道明天出现在哪儿,面对什么,甚至都不知道世界是否会正常运转。” “那三年你过的岂不是很精彩?” “出任务的人是吴修,我只负责等待,日子没你想象的那么精彩,更多是煎熬,不知道他能不能活着回来的煎熬。” 吴修和陈珈的感情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男女之情,李志军明白,他问:“为什么回来,如果没回来,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行走于黑暗,终将被黑暗吞噬。” “没想过跟吴修一起离开?” “想要杀他的人太多,跟着他只有死。彩虹逼我回来的,我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没有找到答案之前,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黑暗与光明仅隔一线,也许下一秒我会被彩虹拖入黑暗。” 李志军摇摇头,“我不懂,你对这个彩虹有什么意义?” “找到答案我会告诉你。” 时隔一天,李志军把这次对话放给那老头子的助理听,“这个叫彩虹的是不是你们派出去的那人?他为什么要纠缠陈珈?” 助理微笑着收下录音,“李局,我只负责传话,不负责回答。我相信陈珈那边会给你答案。” “她会不会有事?” “李局这话说的,她是你女朋友,也是你属下,只要不犯法,谁能让她有事儿?” “高家的事儿谢谢你提醒。” “宦海凶险,李局只要做好本职工作,老爷子能保你无忧。” 一百九十四、模仿游戏 某个平淡的下午,李志军刚结束会议,一个电话掐准时机打了进来。 “弘涵,能来救救我吗?”陌生号码,熟悉的声音,他楞了片刻才意识到打电话的人是崔茜。 “小茜,别怕,发生什么事儿了?” “弘涵,”崔茜突然抽泣起来,李志军温柔的安慰,“别哭,慢慢说,有我在。” “我哥吸毒,家里一年不如一年,这批货对家里很重要。你不帮忙,我只能找爸爸的老朋友帮忙,那人请我吃饭,醒过来我就赤身裸体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说我的衣服被吐脏了;;还要让我陪陪他。弘涵,这太可怕了,他和我爸爸一样年纪,我真的做不到;;衣服和手机不知道被他藏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假意说要洗澡,偷偷拿了他的电话进浴室,你能过来救我吗?” “手机不要关机,我让技术人员定位。” “能一个人来吗?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离开就好。” “好!” 李志军刚挂了电话,刘白拿着手机走进来,“李局,你电话。” “谁的?” “刘珊珊,她打电话到110查你的号码,那边把电话转到我这儿!” 李志军满心疑惑的接起电话,刘珊珊是李家大伯的私生女,他还没把这事儿捅出来,很好奇这人找他干嘛。 “你知道我是谁。” “恩。” “事情是这样的,前不久你女人把我打了,我一直在医院养伤。今儿刚出院,大妈让我去家里吃饭,我找了个地儿抽烟,意外发现了一些东西,赵继坤你知道吗?” 李志军的呼吸频率变了,他当然知道赵继坤,当年开车撞死姚溪怡的人就是赵继坤。最新最快更新 “不回答?我当你认识,我发现了一张落款是赵继坤的收条,还有一盘磁带,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你想要吗?” “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我可以把这些给你,但是有条件的。” 李志军微眯双眼,琢磨着刘珊珊到底想干嘛,这是刘锦睿的圈套,还是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又不说话,担心我骗你?等着,我把收条照相给你。” 李志军很快就看到了那张收条,正想问刘珊珊为什么要用手遮住收条的关键部分,却听到有人在跟刘珊珊说话。 “你怎么会在我书房?” “大哥,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大妈不是说你拍婚纱照去了吗?”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我书房?” “那么大声干嘛,今天刚出院,我来放松一下。” “放松,又飞叶子?还把这种鬼东西带进家门,你想死是吧?” “走了,不抽了。” 李志军很快就听到刘珊珊下楼的声音,后者出门才说话,“还在不在?”事情发展到这步,他已经信了一半,“在。把磁带和收条给我,你要什么条件?” “第一,让那个婊子跪在地上跟我道歉,并承诺以后不和涛涛联系;第二,我要一千万,这是你们家欠我的。” 李志军犹豫了几秒,反问:“你知道你拿着什么吗?” “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 “我想确认你手里的东西是否值这个价?” “这;;”刘珊珊的声音比较迟疑,为了证明手里的东西有用,她大声辩驳,“你不是怀疑你妈的车祸有问题吗?我知道开车的司机叫赵继坤,这东西被大哥藏那么紧,怎么会不值钱?” 李志军又问:“你大哥知道东西丢了吗?” “我怎么知道,谁让他不锁门的。反正我不承认就行了,他能把我怎么办?”听刘珊珊的语气,她丝毫不知道刘锦睿是个多么危险的人。想到这事儿可能已经被刘锦睿发现,李志军问:“你现在去哪?我让她过来找你交易。”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你说个地方我过来吧。” 李志军考虑了几秒,“你能来局里吗?” “你把我当傻子啊!到你地盘我还能离开吗?这样吧,百里广场,让她在那给我道歉挺有范儿的,行吗?”商业区,刘锦睿估计不敢在那儿动手,“行,我让她过来找你。” “说好的啊,道歉和给钱,不准再打我,否则我把这些东西扔了。” “好!” 李志军马上打电话给张驰,“你在哪儿?” “长明山上。” “你们专案组不是一直盯着刘锦睿吗,他人在哪?” “就在山上啊,他们今儿出外景拍婚纱照。” “你确定他在山上?”张驰被问得心里打鼓,“没敢跟太近,一群人老钻林子里取景,我跟上去看看。” 十有八九人被跟丢了,现在怎么办?崔茜和刘珊珊的事儿怎么就那么巧?难道真是陈珈预言那种,刘锦睿想要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布置了这样一个局? 刘珊珊在人口稠密的都市广场,她要求见陈珈,如果她手上真有赵继坤受人指使杀害姚溪怡的证据,陈珈过去也无妨;崔茜那边还是他过去比较好,除了他,任何人过去都比较尴尬。 打定主意,他驱车朝崔茜那边赶去,正在这时,刘珊珊的电话打进来,“改天交易吧!大哥给我打电话说大妈在家晕倒了,我得赶回去看看;;” 刘珊珊匆匆挂了电话,李志军原本还对她有所怀疑,这一刻却相信了她所有言语。 为什么明知是陷阱却往下跳?因为陷阱里有甜蜜的诱饵。 为什么明知道是骗局依旧上当?因为受骗者在上当之前都以为掌握着主动权。 李志军最终决定由他去找刘珊珊,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他都不愿意看到刘珊珊被刘锦睿伤害,即便这个陷阱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刘锦睿学过心理,按他的分析李志军一定会让陈珈去找刘珊珊。高亚玲说过,陈珈其实是卧底,综合实力非常强,应变能力更强。像李志军这样聪明冷静的男人,只要权衡利弊就知道由陈珈去找刘珊珊是最为最适合的选择。 他的想法没错,但有一点算漏了,陈珈在李志军眼中不是卧底,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女人。李志军宁愿自己面对危险,也不想陈珈出事,这种出事包括陈珈被伤害,或者陈珈伤害他人。 一场针对陈珈的伏击,变成了杀害李志军的陷阱。 刘礼住在市区,李志军离那儿还有十分钟时又给刘珊珊打电话,想确认她是否安全。 “又是你,不是说改天交易。;;大妈病了我去也没用,所以给120打电话,现在朝医院赶去啊!仁协医院,我家附近那个私立医院,行,我等你。” 李志军松了口气,还担心刘珊珊回家会被刘锦睿袭击,还好其聪明,知道这种情况医生更管用。这一刻,李志军依旧觉得主动权在他手中,不相信刘锦睿敢在医院动手。 五分钟后,他到了医院附近,再次拨通刘珊珊电话,“我还在出租车上,一会儿就到。对了,你什么样儿?” 刘珊珊知道李家的存在,知道李志军,却从没有见过。李志军稍微好点儿,见过照片,见过详尽的资料。当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子从出租车上下来,正拿着手机通电话,他说,“我在你后面车上,回头看。” 年轻女子没有回头,不知从哪走出来的刘锦睿吸引了她全部注意。李志军眼睁睁看着一辆面包车开到两人身边,刘锦睿把刘珊珊推进车中,一直通话的手机突然断线。 面包车绝尘而去,李志军驱车就跟,把安全置之脑后,一直跟到了无人施工的工地,才惊觉事情不对。一个自称是刘珊珊的女人打电话给110,转到刘白手机,最后找到他。 这期间他在“刘珊珊”的引导下离开警局,去到医院,又被吸引到停工工地。当局者迷,他怎知先前看见的女人就是刘珊珊?即便真是刘珊珊,又怎知这不是刘珊珊和刘锦睿联合起来骗他? 李志军想通一切已经晚了,一辆大型挖掘机挡住了他的退路,前方的面包车中走下六个带着面具的人,这六人手持重型武器朝着他射击。他不敢停车,踩死油门在建了一半工地中乱闯,这期间还穿上了放在副驾上的防弹衣。 一片混乱之中,挡风玻璃碎了,他停下车躲车门后方掏出了手枪,无意瞥见座位上居然有bb弹!这什么情况,仿真手枪?对方还在射击,冷静下来就发现朝他射击的人毫无章法,某个戴面具的人居然像电影画面一样单手持枪狂扫。这种枪后坐力极强,傻子才会单手持枪射击,更别提那人扫射的姿势夸张至极。 李志军一枪击碎面包车车灯,大声喊道:“我是警察,请停止射击。” 对面愣了几秒,一人道:“我;;我们杀得就是警察。”说完又开了一枪,李志军看的很清楚,这人手中确实拿着仿真枪,打在地面上的子弹是钢珠,杀伤力并不比真枪低。确切的说,只要这支枪的枪口动能超过1.8焦耳就是法律意义上的真枪。 他再次喊话,明确地告诉对方这不是拍戏,也不是活动,他是真正的警察,让对方停止射击,否则他要还击了。 一百九十五、中枪 第二次喊话显然有了效果,对方几人互看一眼,听话的停止了射击。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 李志军没敢放松警惕,先让对方把枪扔到地上,高举双手,这才小心地从车门背后走出。突然有人弯腰想要捡枪,他本能的朝那人射击,另一人趁机拔出裤腰上的真枪击中了他的肩膀。被李志军射中的人出血倒地,有人喊了一声,“真枪,不是演戏,那人有真枪,跑啊!” 戴着面具的六人,一人倒地,五人逃逸,负责开车的司机和负责用挖掘机堵路的司机不知所踪。 李志军苦笑着打电话呼叫支援,刘锦睿这一手玩得真漂亮,幸好遇险的人是他而非陈珈,这种情况下以陈珈的反应和身手,那几人只怕死伤过半。刘锦睿就想要这种结果吧,让法律严惩陈珈,把他置于两难的境地。也不知道崔茜那边怎样,是不是也安排了一处好戏? “喂,把人救出来了吗?有没有惹麻烦?” “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出事儿了?” “我中弹了,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事?” “等我,一会儿就到。” 李志军没有等到陈珈,刘白带着上百个警察把他当大熊猫般保护起来,几辆救护车同时开到,一群医生抬着他赶往就近医院抢救。手术之前,他想要交待点儿什么,想想又无话可说,刘锦睿不是一般人,想要用这个案子钉死他只怕很难! 最好的医院,最优秀的医生,李志军不到晚上就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陈珈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两个蹩脚杀手,四个学生,你居然被这种杂牌军打中,真是大意。” 李志军张张嘴,麻药刚过,手臂挺疼。今儿这事儿怨不得任何人,就是他大意,安稳日子过惯了,对危险一点儿警觉都没有。话锋一转,陈珈又温柔的说,“还好没事,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办?” “想结婚了吗?” “伤好了就去。” “我怎么觉得受伤也挺好,不用钻戒,也不用单膝下跪,一句话就能求婚成功。”话说得挺轻松,他们都知道刘锦睿没有尽全力,如果今天出现的人是陈珈,现场绝不是那样。 李志军很想问崔茜的情况,又深知这种时候问起崔茜铁定会惹陈珈不开心,犹豫再三换了个话题,“刘白在哪,我想问问局里的事。” “崔茜被关在某度假村房间,我到的时候那老头刚吃过药,精神头不错。我说自己是特殊从业人员,他都没问就放我进去。这种时候和他讲理没用,我把人打晕了,生怕崔茜尴尬我没露面,把她的衣服和包包放在了浴室门口。” “她打车走的,我一直跟在她车后。进入市区知道你出事就过来了,你要不放心可以给她打电话。”陈珈大方地递出手机,李志军尴尬的说,“你办事我放心,先前害怕她那儿也是一个陷阱。” “不是陷阱,只是凑巧发生了这件事儿。刘白被我拦在门口,张驰也是,他们太不让人省心了,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去见刘珊珊。今天的事很简单,刘锦睿借口拍婚纱照同很多新人一起去了长明山,他知道张驰不会跟太近,得空就从长明植物园回到了市区。” “刘珊珊还在医院,今天和你通话的是另一个女人,这人和现场其他几人都是戏剧学院的学生。上个月在学院门口看到一张招聘临时演员的广告,他们把简历投到了招聘方邮箱,一旦被录取,对方会邮寄服装和道具给他们;;”随着网络普及,由网络衍生的犯罪越来越多,罪犯逃避打击的手段也越来越高明。网络把空间缩短成一根网线,遥控犯罪的人或许在世界另一头。 李志军在案发现场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境外服务器,找不到寄件人,一切全部通过网络完成?”陈珈配合地说,“他们不是第一次排演,刘锦睿安排他们排演了七八次,每次参与人都不一样,排演地点也有好几个,医院门口只是其中一个。” “刘锦睿呢?我看见他带走‘刘珊珊’才会着急跟上去,若他不露面事情不会是这样的。” 刘锦睿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陈珈暂时不想说太多,她哄着李志军,“睡会儿,你是病人,有什么明天再说。” “你回去吧,我这儿没事。” “不要,你一天不出院,我就这样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李志军真的累了。刘锦睿行事一向小心,又熟知法律。准备充分的话,今日这案子很可能会像尹飘柔那案子,明知和他脱不开关系却找不到证据证明。目前来看,祁秀娟案是最容易抓到刘锦睿的案子,可惜专案组组长赵棠被调回临津协助侦破高家的案子,但愿张驰还能挺住。 十五年,事情和预料的完全不一样。仅一个刘锦睿就搞得他焦头烂额,更别说他还有个手眼通天的父亲刘礼;;胡思乱想的一会儿,他沉沉睡去,把所有烦心事都抛在脑后。 陈珈拦不住探病的人,也不喜欢应酬,李志军让她回家换衣服。等她离开,李志军抽空给崔茜打了个电话。 “小茜,你还好吧?” 警方封锁了一切消息,崔茜不知道李志军中枪,“昨天的事儿谢谢你,那是喜欢你的人吧?” “什么意思?” “听声音是个小姑娘,隔着门让我以后不要烦你。” 李志军哑然失笑,真是陈珈的风格,“她是我女朋友,也是警察,我昨天有事儿赶不过去。” “恩,真是麻烦你了。” 李志军也听出对方没情绪同他说话。局势特殊,崔家的麻烦他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不能给临津那边打招呼,“没事儿就好,我先挂了!” 张驰是闯进来的,满头大汗的嚷嚷着,“我看见大侄女离开才敢进来,昨儿差点儿被她揍了。” 李志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我冤啊,接到你电话就往山上走,不但没找到人,还被那畜生投诉了;;” 长明山在城边,前面建了个长明植物园,后山没人管。婚纱摄影组先去后山取景,刘锦睿和高亚玲走得比众人快,说要从后山直接走到植物园,大家约好在植物园见面。 张驰原本守路口,接到李志军的电话后,他近距离接触了摄影组。得知刘锦睿和高亚玲已经先一步离队,还以为抓住了他们不在长明山的证据,直接随摄影组去了植物园,就看刘锦睿他们何时出现。 李志军出事那会儿,摄影组接到电话,刘锦睿说他们在后山迷路,高亚玲一直找不到;;摄影组找了个熟悉地形的人和张驰一起前往后山。 刘锦睿大汗淋漓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看见张驰就给了他一拳,大声叫嚣着因为受不了被警察跟踪才另辟蹊径,结果却害了不熟悉地形的高亚玲。长明山说大不大,却也不小。要说能在山上走丢,渝市本地人不会,外地人非常有可能。 李志军示意张驰扶他坐直,“刘锦睿说他一直在后山,这点儿没人能证实,同他一起在后山的高亚玲失踪了。他现在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警方这边,说警方的跟踪行为给他造成困扰,事情是这样吧?” “这种小事犯得着来找我吗?专案组都是新人,赵棠走了就靠你一个人顶着,你来了谁安排他们工作?至于刘锦睿,长明山就那么点儿地方,他不是说在后山吗?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后山好好查;;高亚玲还能飞了不成?” “李局,专案组解散了,我申请调回银华所。” “谁说解散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驰尴尬的笑笑,“祁秀娟原本就是上级机关通缉的人,案子还要破,只是移交给上级机关,不由我们负责。他们来势汹汹,又把当年我在律所拔枪的错误拿出来说事儿,我申请调回派出所,免得他们借题发挥;;” 李志军大张旗鼓的侦破祁秀娟案,最初目的就想一箭双雕。既能抓住杀人凶手刘锦睿,又能通过这起案子牵出刘礼窝藏包庇祁秀娟的犯罪行为。怎料案子才铺开局面,先是赵棠被调走,紧接着整个案子都移交给上级。刘礼终于出手了,这头才把高家吞下,转头就来对付他,真是一刻不得闲啊! 刘白很快就把局里一系列变化说了。 李志军细细听着,原本焦躁的心反而在重压之下又安静了下来。原以为缉拿刘锦睿要比推倒刘礼简单,是他错了,刘礼那么护短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缉拿刘锦睿和推倒刘礼就是一回事,肩上的压力一如既往的沉重。 他还是太着急了,对付刘家的事儿得慢慢来。套用一句古话“攘外必先安内”,他连内部的问题都没搞清楚,又怎么处理外部矛盾? 陈珈有些意外会在家门口看见刘锦涛,“等你很长时间了,打电话也不接,你打算这样躲我一辈子?” “刘珊珊出院了?” “没有。” “你来干嘛,我拒绝的还不够明显?非要像打刘珊珊那样揍你一顿?” “陈珈,我爱你!我想得很清楚,我对你的感觉和对其他女人完全不同,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刘锦涛,我记得你有一个原则,从不碰已婚女性。” “你结婚了?我不信!” “我答应他的求婚了,过几天就去打证。” 一百九十六、狗急跳墙 陈珈刚把难缠的刘锦涛打发走,进门就发现屋里还藏着一个刘锦睿。两人不由分说地干了一架,这次没有爬楼,体力充沛的她完全不把刘锦睿当回事,没几招就缴了匕首将其反架在刘锦睿脖子上。 刘锦睿心理素质不错,斜睨着陈珈说,“怎么不动手,我相信你有一万个借口把这里伪造成正当防卫的现场。” 陈珈把匕首擦净指纹放回刘锦睿手中,“杀你干嘛,法律会给你最公正的审判。”她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让刘锦睿非常抓狂,沉不住气的问:“高亚玲去哪儿了?” “长明山就那么大,你没有找过?”刘锦睿像打量什么稀罕物般仔细看着她,“我真小瞧了你。”陈珈面无表情的反问:“高亚玲去哪儿了?” 李志军在医院躺了三周,射中他的手枪口径小,又是贯穿伤,恢复起来比较快。这期间陈珈充当起全职保姆,不准他干任何事。好容易熬到出院,他打趣说,“没想到你那么会照顾人,真是好老婆。” “你以为陈简怎么长大的?他们都在忙生意,每次出门进货就得好几天,家里只剩我照顾简简。” 李志军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据他所知陈简不会说话,两人的交流全靠手机短信。或者陈珈单方面说,陈简只负责听。 “你和她的感情一定很好。” “是很好!我们婚后你会介意我继续照顾她吗?” “当然不会。” 两人说好出院就打证,李志军却像忘了这事儿。陈珈没想通那个关节出来问题,直到崔茜打来电话。 渝市某高级西餐厅,陈珈进门就认出了崔茜。时光荏苒却对崔茜特别眷顾,光滑的脸蛋上没被岁月留下太多痕迹,看见她就好像看见顾秀芳,两人身上都有种柔弱可人的气质。 灰色真丝衬衣,米色阔腿裤,款式都不新,崔茜搭配起来却有种复古的时尚感。搞音乐的女人有一双漂亮的手,五个极细的金属圈被她当戒指松松垮垮的套在指尖。 陈珈身上最难看的就是手,攀墙,玩枪,开车,搏击全都离不开手。她的手掌至今仍是被化学制剂灼烧后斑驳难看的样子。 “陈小姐,你好漂亮,进门就吸引了所有目光;;”崔茜的自来熟让陈珈很不适应,她开门见山的问:“李志军为什么不提结婚的事?” 崔茜面色一僵,“想喝点儿什么?” “白水。” “服务员,两杯可乐。”突然出现的刘锦涛大咧咧的做到崔茜身旁,“点白水干嘛?你喜欢喝可乐,压力大的时候甜食和垃圾食物能帮你解压。” 陈珈整日待在李志军身边就为了躲开刘锦涛,她对这人该说的说尽了,该做的也都做了,这人依旧把追她当成冒死也要完成的任务。普通人可以置之不理,刘锦涛却自带发光体,一点儿也不普通,被这种人跟着,她哪儿还有时间去处理私事。 她问:“你们认识?” 刘锦涛自然的搂过崔茜,“崔姐曾是我的家庭老师,今天过来就为了帮崔姐主持公道。” 陈珈眉毛一挑,轻声问崔茜,“你想和我抢男人?” 崔茜没有说话,刘锦涛说,“他们原本就是恋人,怎么算抢,她只是拿回属于她爱情。” “我记得李家出事那年你已经把爱情抛弃了,怎么又想起要捡回去?因为李家没有彻底垮掉?” “我;;”崔茜话没出口,泪水已溢满眼眶。刘锦涛继续插嘴,“她离开是因为怀孕了,独自在外承担起所有压力。” 李志军没提结婚的缘由终于揭晓了。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陈珈面色不改的问:“你打算要钱?还是要人?” 崔茜摆着手说,“我什么都不要,我;;我;;”她结结巴巴说话的样子一点也不优雅,刘锦涛抢过话头,“老头子配不上你,最适合你的男人是我!”陈珈显然不认可这番话,他接着说,“你知道顾秀芳这个名字,也见过这个女人,应该很清楚他的品味。一个吃惯中餐的人忽然改吃西餐,你觉得正常吗?” 陈珈烦透了刘锦涛,“他们的过往阻挠不了我要结婚的决心,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我先走了。” 刘锦涛反问:“他也这样认为?” 三人谈话期间,假扮成厨房小工的刘锦睿在白水和有冰的可乐里加入了氰化物。刘锦涛因车祸换过牙,基本不碰冰凉的饮料和食物。他特别嘱咐服务员两杯可乐一杯有冰,一杯去冰,陈珈肯定会喝去冰那杯。 高亚玲失踪有一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作为合作伙伴,他已从高亚玲身上隐约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陈珈绝非善类,让她活着就好比将一颗不知道何时爆炸的炸弹放在自己身边,这种危险让他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感,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服务员抬着三杯水朝陈珈那桌走去,中途被客户喊住,她把餐盘往客户桌上一放,从围裙口袋中取出一支笔递给客户,这才继续完成送餐任务。 西餐厅格调不错,全部采用高背厢式座椅,刘锦睿换了一个角度才能看清桌上情况。 崔茜喝咖啡,白水放陈珈面前,两杯可乐一杯在刘锦涛面前,还有一杯放在陈珈和刘锦涛之间。对话继续,崔茜小声说,“我没想过阻挠你们,我只是;;” 不等她把话说清楚,陈珈手机响了,李志军打来的。 “中午一起吃饭?” “你今天才回警局,工作不忙?” 李志军意味不明的轻笑,局里暂时把他架空了,想要拿回权利得证明他已病愈;; “不忙,你在干嘛?” “逛街。” 陈珈会逛街,太阳打西边出来。李志军好奇地问:“想买什么吗?”他不提结婚,陈珈提,“我在找一条鱼尾裙,小时候隔壁裁缝店橱窗里放着一条鱼尾裙,蕾丝镶嵌珍珠可漂亮了。” 鱼尾裙,李志军有些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为什么要找那条鱼尾裙?” “我妈说长腿姑娘穿鱼尾裙漂亮,裙摆要长长的曳地;;”李志军总算听懂了她的意思,“不用找了,回家画图,我请最好的设计师给你做。” “请设计师啊,那不得花个一年半载,也许那时候我已经不想要了,我;;” “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你这样说话很烦,别以为他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刘锦涛又插话了,他嫉妒陈珈接电话时的温柔模样。 李志军问:“谁在说话?” “不相干的人。” “谁是不相干的人,你就不能问问他,说好的结婚,为什么还不去打证?他不娶你,我娶!” 李志军问:“你和刘锦涛在一起?” 陈珈没有回答,匆匆说道:“午饭算了,一起晚饭,先挂了。” “为什么挂电话?你害怕他敷衍你,害怕结婚的想法只是你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考虑?” “这是我和他的事,跟你无关!”她的话深深伤到了刘锦涛的自尊,他抬起手边的可乐才发现可乐早已喝光,他道:“你听着,只要你和他没有结婚,我就会追你,用尽一切方法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你也听着,我看见你就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崔小姐在玩什么游戏。崔家有批货被卡在临津,你承诺帮她把这批货取出来,让她陪着你一起撒谎,根本没有孩子,你们只想让李志军心乱。” “是,我是让崔茜帮忙撒谎,因为我需要老头子心乱。你是那么的骄傲,根本容不得一个男人这边答应和你结婚,那边却在思考着如何解决前任女友的问题。他还是会娶你,可你还想嫁他吗?摸着自己的心问问,你还想嫁吗?” “不嫁他也不会嫁你,以后别来烦我!” “我烦你?你若心里没有我,又怎么会那么困扰?” “你这样不累吗?征服女人对你就那么重要?” 累字像一个暗示,刘锦涛放下手中的空杯子,伸手就把离陈珈不远的可乐抬起来喝了一口。 “我;;”他想说话,还想伸手入怀掏什么东西。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身体很快就顺着座椅倒在崔茜身上。“啊;;啊;;”崔茜尖叫着推开他,只见他嘴角渗血,全身抽搐,转而从座椅跌倒在地。 陈珈呆了不足两秒,环视餐厅的同时用手机录下了整个餐厅当时的情况。看到斜对面有桌客人趁乱离去,熟悉的背影让她陷入了沉思。 李志军来得很快,崔茜哭着朝他跑去时,他拉刘白挡在身前,“小刘,等崔小姐情绪稳定后找人帮她录口供。” “你没事吧?”他对陈珈的关心溢于言表,“没事,只是不明白刘锦睿为什么会那么冒险?” 法医搬动刘锦涛尸体时,从他怀里掉出一枚钻戒,粉红色的钻戒卡在一份求婚誓词上。他今天居然是来求婚的;;李志军侧头看了看陈珈,她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钻戒,很快又把目光放在了手机上。 一百九十七、父子相残 “李局,白水和一杯可乐中含有氰化物;;” “李局,可乐和白水都是新员工接的单子,服务员直接从新员工那儿抬走,不知道里面被掺过毒物。” “李局,联系上餐厅经理了,新员工不是他介绍过来的。” “李局;;李局;;” 一条条信息在李志军这儿连成了网,陈珈转眼就想通了所有关节。刘锦睿想杀她,三杯水只有两杯投毒,是否有冰是他决定投毒还是不投毒的标准。两杯可乐一杯很多冰,一杯没有,可服务员抬过来的两杯可乐都没冰块。可乐被换了,刘锦睿误杀了刘锦涛。 据服务员回忆,她端饮料过来的时候被中间那桌客人叫住,那是一个女客人,她跟服务员借笔。女客人在陈珈进门之后点单,要的东西和陈珈那桌一样,白水,咖啡,两杯可乐,给人一种她还在等人的错觉。 李志军说,“刘锦涛因车祸换过牙,昨天下午又洗了牙,近期不能碰刺激的食物。刘锦睿什么都算好了,唯独没想到会有人换了可乐,把本该加冰的可乐换成了去冰;;你说那位女客人是谁?” 陈珈从女客离去的背影看出是赵丽娟,想到这人的特殊身份,撒谎说,“不知道,希望餐厅的监控能帮忙解答。现在怎么办,刘锦涛可是刘礼最宠的孩子,封锁消息?” 李志军摇摇头,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让其起到最好的效果。他走到崔茜身边,“小茜,把这儿发生的事儿告诉刘锦涛的母亲,就说刘锦睿误杀了刘锦涛,警方已经找到了证据。” 崔茜一脸茫然的说,“我不认识刘锦涛的母亲。” “不认识才好,什么话都是你说了算。要是让他母亲知道今天这事的起因在你,想想崔家吧!” 崔茜擦干眼泪,拿起电话。 李志军转身回到陈珈身旁,后者翘起大拇指,“厉害!能在刘礼身边站稳脚跟的女人一定不简单,刘礼想包庇刘锦睿也没法做到,你是让他们父子相残啊!” “崔茜耳根子软,为家人可以牺牲一切,那么多年从没有变过。年轻时候特别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车祸发生后,我的人生变了,对女人的喜好也开始有了变化。” “现在让我看见顾秀芳,事情肯定不是当年那样,我不会救她,会任她自生自灭。崔茜说的事儿我一个字都不信,只是在思考究竟是谁逼她说谎。没着急结婚是为了宝宝打算,不想让他挂在我们户籍上,他安全,我们安心。原本打算中午吃饭的时候说这事,没想到刘锦涛先我一步,还想嫁给我吗?” “暂时还想。” 李志军看看表,还有一小时才下班,“我们打证去?”案发现场谈结婚,这种事儿也就他们两人会干。 烛光晚餐,红酒鲜花,陈珈与李志军开心地庆祝新婚。不过一会儿,李志军醉倒在了温柔乡。陈珈等他熟睡了才去到天台,冬叔在那儿等了她好一会儿。 “你把高亚玲怎么了?” “冬叔,这种问题不该是心照不宣吗?” “陈珈,我答应你去救崔茜,也隔着门用录音帮你做了不在场证明。你怎么说的,说高亚玲会伤害小军,你去把她找出来,结果却把人给找没了。” “sowhat?” 陈珈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冬叔心寒,他做那么多事情就为了保护李志军,到头来还是让这个女人生活到了李志军身边。 “若不是你从赵凯文那儿救过我,这次真不该帮你。我现在就去找小军,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冬叔说着就要下楼,陈珈却用俄语喊了他的真名,“于东。” 冬叔惊讶地用俄语问:“你怎么知道?” 陈珈的回答是一颗子弹,眼见冬叔弯腰捂住腹部,她像搀扶醉汉般拖着他走下天台。除了墙壁上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整个天台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 晨曦微露,床上躺着的两个人谁都不愿起床,放在的床头的电话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几次之后,李志军懒洋洋地接起电话。 “懒猫,起床了!” “不要,新婚第一天应该赖床。” 李志军遗憾地说,“刘锦涛他妈快把法医办公室给拆了,局里让我过去救场,你说去还是不去?” “你在医院怎么去?你受得可是枪伤。”陈珈眨眼就帮李志军找了个借口,后者顺着她的话说,“一会儿我们先去吃饭,接着去医院检查一下伤口康复情况;;”话没说完,电话又响了,不知那头说了些什么,李志军低声说,“好,中午见。” “崔茜。” “你怎么知道?” “除了她,还有谁能喊得动你?” “她要离开渝市了,我过去送送!” 渝市已入夏,崔茜穿了条黑底白领短裙,整个人减龄十岁。她约李志军在母校相见,校舍没什么变化,心态却变了很多。 “脸怎么了?” “刘锦涛母亲打的,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信;;家里那批货彻底没戏了。” “怪我吗?” 崔茜笑笑,“那么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变,你变了。家里最近发生很多事,我总算明白你当年的感觉了。” 李志军没说话,崔家和李家不一样,崔家走到今天和他们做生意的方式方法有很大关系,也和崔茜哥哥吸毒有关。 “你爱她吗?” “恩,”李志军点点头。 “对她的感情和当年对我一样吗?” “不一样。” 崔茜眼中忽然闪动着希望的光芒,只听李志军说,“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任何杂质,单纯的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对她不一样,权衡利弊很长时间才决定和她过一辈子。这么说吧,不同年龄会有不同选择,如果当年和你在一起,我们的结局依旧是分手。” “你都没试过,凭什么那么肯定?” “我是警察,你哥是瘾君子,你母亲能同意我把你哥送入戒毒所?” “那是现在,你可以不当警察的。” “无休止的投钱给你哥吸毒?不断想办法解决你们家生意上的麻烦?” 崔茜一时无语,沉吟了半晌才说,“我不能选择家庭,但我们之间不存在问题。” “你错了,你的家庭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因为你不知道两个家庭的界限,没学会如何拒绝家里人无休止的索取。” “我听说她是孤儿,这种没有家庭的人就不会给你麻烦了?” “她从来没有麻烦过我,遇到危险的时候让我先走,自己留下和歹徒周旋。仅这一点,我不能也不会放弃她不管。”话锋一转,李志军道:“你说你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你母亲和哥哥怎么办?” 崔茜垂下眼眸,什么都明白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和她相比,我这种遇事就逃避的性格确实不适合你。” 李志军伸手摸了一下崔茜的头发,“你不适合这个世俗的社会,你应该永远待在音乐的世界。” “你以前是那么地喜欢音乐,我们;;” 李志军摇摇头,“她不听音乐,我已经很久没有拉琴了,现在的我非常世俗。今儿还有事,先走,祝你一路顺风!” 告别过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崔茜的彻底离去仿佛带走了李志军一直扛在肩上的内疚和自责。刘锦涛的死亡是那么突然,他瞬间明白了人生无常,天之骄子又如何,该死的时候老天从不留余地。 曾经的他太过多愁善感,沉湎于往事不能忘怀,总认为解决了母亲的案子,生活还能变成以往那样。他真是错的离谱,沾上警察这份职业就等于带着白光走入黑暗,越往下越难。 姚溪桐曾说过,刘锦睿的弱点是刘锦涛。李志军以为刘锦睿害怕被刘锦涛取代,事实与他预料的并不一样,刘锦睿不害怕被取代,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死刘锦涛母亲的心。 刘锦涛死后第六天,他母亲终于接受了儿子已死的事实,把满心怨恨发泄在了刘锦睿母亲身上。刘锦睿因为被陈珈的手机拍摄到一个离去的侧影,一连几日都被传唤去警局提供不在场证明。当发现自己的母亲被刘锦涛的母亲当狗一样使唤并责打时,他忍不住打了刘锦涛的母亲。 他只打了一个耳光,刘锦涛的母亲像狼一样的盯着他说,“我知道那个警察说的都是真话,这些年你一直在偷偷摸摸的杀人,你把所有小三都当成我;;杀了我呀,有种你杀了我呀!杀我儿子算什么?争不过他就杀人,你怎么和你妈一个德行?” “不准说我母亲!” “为什么不能说?她在这个家连条狗都不如,要不是她那么贱,你又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除了刘锦睿的母亲,所有人都非常清醒。 “你不要挑拨我和睿睿的关系,你是第三者,要不是你出现,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以为刘礼是什么人,当年没有我也会是别人,即便我罪该万死,你们为什么搞涛涛?他是你们看着长大的,怎么就下得了手啊!” 妻妾和睦不过是表象,一旦撕开人性虚伪的面纱,所有难听的话语从两个女人口中喷涌而出。 刘锦睿不想听,不愿听,却不得不听。引以为傲的自控在两个女人想相互指责中彻底消失;;几个小时后,警方接到报警电话,他说生母和小妈发生冲突,小妈被生母砍死;; 一百九十八、没有开始的结束 刘家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事情传到李志军那儿,破坏了他和陈珈晚餐的心情。最新最快更新 陈珈关切的问:“现在怎么办?刘锦睿终于杀了他小妈,警方又没有证据。放任他逍遥法外?” 李志军早已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姚溪桐离开之前没少教他,“看刘礼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祁秀娟那边还没有正式结案,如果要硬保刘锦睿,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陈珈追问:“刘礼会怎么样呢?” 李志军反问:“你认为呢?” “不知道,两个都是他儿子,换做是你会怎么办?” 李志军沉吟了一会儿,“或许把刘锦睿交给警方。” “为什么?” “刘锦睿太危险了,交给警方对大家都好!” 男人果然了解男人,警方因为刘锦涛生母命案控制了刘锦睿。按程序,刑事拘留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警方要么找证据逮捕刘锦睿,要么无罪释放。 西餐厅命案现场唯一的证据就是陈珈手机录下的一个男人离开的侧影,其他证据不足以证明是他杀了刘锦涛。至于刘锦涛生母的命案现场,刘锦睿报警,其母承认激情杀人,命案现场更是找不到刘锦睿杀人的证据。 眼看二十四小时将至,刘礼突然让律师送来一份证据,这份证据证明十五年前刘锦睿策划了一起谋杀案。他假冒刘礼邀请姚溪怡商谈地块买卖,并胁迫已被刘家开除的司机赵继坤,让这人开车撞死了前去商谈地块生意的姚溪怡。 赵继坤家贫,为致富与人合伙购买了小客车用于跑长途运输。购车款从刘家盗取,刘锦睿发现之后拍照留证,并以此威胁赵继坤。刘礼送来的证据中就有刘锦睿当年拍摄的照片,还有他打款给赵继坤家属的银行账单。 除了这些,决定性的证据是一份录音,刘锦睿在录音中交待了姚溪怡车祸事件的来龙去脉,录音不完整,唯独缺少犯罪动机,刘礼也没有解释这份录音从何而来。最新最快更新警方把这份证据展示给刘锦睿时,他笑了,自语道:老子怕儿子,挺有意思! 李志军拷贝了一份录音回家,在书房里循环播放了整整一夜。天亮时跑到陈珈身边,紧紧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问:“为什么压在心里的石头不但没有落反而愈发沉重?” 陈珈像抱孩子般回抱着他,“从青溪开始,没有哪一起案子算得上真正破案。好比一个人生病,发烧只是表象,要把病治好就得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发烧。治病简单,破案难。你看高家,我们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们动不了,除非;;”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李志军自然知道她会说什么。 “高家完了,这是事实。刘家也会如此,我才上任,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斗,你说是不是?” “是啊,局长大大,你最厉害了,我相信你!” 刘锦睿因为刘礼提供的证据被检方批捕,开庭那天陈珈和李志军都去了。刘锦睿当庭认罪,被问及为何要杀姚溪怡,他简单的解释说为父分忧。觉得姚溪怡一死,刘礼就不会为了拿地心烦,刘家的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陈珈紧紧握住李志军的手,耳语道:“我怎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刘锦睿表现的太冷静了。” 李志军像玩玩具一样掰着陈珈的指头,“案子走到审判这一步已经和局里没了关系,刘锦睿的安全从这一刻起正式由法警负责。” 陈珈琢磨了两秒,“你不会吧!” 李志军没说话,嘴角微微扬起。 “你真这样做了?实在是;;我太喜欢你了。” “小声点儿,这是法庭。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忘了让人告知法院,刘锦睿不的一个普通罪犯。” 下午五点,渝市晚高峰时间,刘锦睿袭击了负责押送的法警,并抢夺其配枪逃逸。 陈珈正在准备公考,随口问:“局长大大,需要我保护你吗?” 李志军道:“既然敢放他走,就不害怕被报复。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再说了,他要报复的人不一定是我。” “妖怪说了是谁吗?”陈珈称呼姚溪桐为妖怪。 “造就他痛苦的人是谁?” 当天夜里,刘锦睿的亲生母亲被枪杀,涉案枪支正好是法警丢失的配枪。警局正打算成立专案组,刘礼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室突然起火,庆幸不是工作日,办公室没有人员损伤,灭火之后在办公室墙面上依稀可见几个大字,“我会回来!” 法警被抢的配枪遗留在现场,除此之外还有刘锦睿从家中带走的所有关于他的信息都被化为灰烬。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你说刘锦睿会以什么姿态回来?” 李志军耸耸肩,“刘礼的安保措施已经超过了一些小国家的元首,刘锦睿足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在这几年回来。”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夜里给姚溪桐打了个电话,“刘锦睿跑了,我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我心中的凶手至始至终都是刘礼,我却拿他没有办法。” “听说你结婚了。” “恩。” “幸福吗?” “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关于那个组织的事。” “她的睡眠怎么样?还是大半夜爬墙锻炼身体?” “没有,我照你的说法,白天陪她练习,晚上让她乖乖睡觉,作息挺规律。” “呵呵,”姚溪桐轻笑,“不用坦白,她什么都知道。” 李志军叹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收到刘礼寿宴的邀请,陈珈很是吃惊,“你要去?” “要在渝市生活就绕不开刘礼,我们一起去。” 惠安人不流行过整寿,刘礼所谓的六十大寿,看户籍才五十八。席面搞了近百桌,只见他红光满面,头发乌黑,臂弯里拖着个年轻女郎,一副好生养的模样。 “男人就是好,老婆没了再娶,儿子没了再生,瞧他这样儿估计还能蹦跶很长时间。” 陈珈为了通过公考的面试,前段时间都在和李志军学习如何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可惜无论李志军怎么教,她说话一如既往的真实且刻薄。 李志军解释说,“他这是虚张声势,以此让投资人放心,据我所知他在境外的两家上市公司市值跌了一半。” 两人正说着,刘礼带着女伴来了他们这一桌,张口就感谢李志军为刘家所做的一切,表情真挚的让陈珈愕然,这是她见过最好的演员。李志军和他相比还有一定距离,做不到他那么无耻。 “陈小姐怎么不喝酒?听涛涛说过你,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你已经成了李太太。” 李志军笑着说,“她不能喝酒。” 刘礼的女伴说,“红酒,一丁点也不行?这也太;;”话锋一转,她对刘礼撒娇,“赵婶高血压都喝了,还是说红酒可以降血压呢!” 陈珈微微一笑,刘礼口味不变啊,又找了个能帮忙的女人。赵婶是某高官的太太,人家都给刘礼面子,她没有理由不给。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她学这个女人撒娇的模样,“我怀孕了,但喝一点点应该没有关系的,你说对不对啊!” 李志军保持微笑,刘礼的女伴脸色微变,“这怪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罚一杯。” 陈珈急忙说,“不用自罚,喝酒伤身,你不也该备孕吗?” 刘礼挂在脸上的假笑终于绷不住了,陈珈的潜台词好像在说刘家很快就要绝后一般。他把话题岔到了李家位于北苑路与洪华侨的那栋烂尾楼,询问李志军要把那块地拿来干嘛?李志军笑着回答还没有想好,他别有深意的看了陈珈一眼。李志军忽然意识到他的用意,他在暗示陈珈那栋烂尾楼能够重新启用不是他放手,而是有人在帮李志军。 陈珈没心思听两人话里深意,眼睛一直盯着传菜的服务员,只因为后者手中端着甜点。李志军抢先一步把甜点放到自己面前,低声道:“我确实说过谎言可以提高社交质量,但也不能什么都拿来说谎,怀孕就是其中之一。” “我没说谎。” 李志军呆了足有半分钟,“真怀孕了,你怎么知道?” “局长大大,你儿子都一岁了,你说我知不知道。” “那;;那你的工作怎么办?重案组不能去,法医那想都不用想,要不你在家玩一年?”不久前结束的公职考试,陈珈笔试、面试都第一,李志军最近正琢磨着安排什么职位给她。 “我想侦办coldcase,办公室就在警局八楼最里面的储藏室。张驰弄来当组员,刘白是组长,经费自筹,刑警队管辖。” 李志军想了一会儿,“你说的储藏室在机房旁边那个?刘白是我秘书,他走了我怎么办?” “他留在你那儿的最终目的就是管理我,每日定时汇报我在干嘛,让他过来大家都省事。再说了,成立一个新部门麻烦挺多,这些文书工作最合适他。” “办公地点为什么要在机房旁边?” “局长大大,认识你那么长时间我有没有求你干过什么?”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志军明白了陈珈的决心,“我答应你!为什么想破悬案?” “满足好奇心和虚荣心,别人都破不了的案子被我侦破了,想想就挺有趣。我相信渝市上千万人口中,连环杀人犯不止刘锦睿一个,我想把这些人都找出来绳之以法。还有很多案子局限于当时的设备和侦查手段没有找到凶手,一直被束之高阁,如果我不碰这些案子,被害人永远不能瞑目。” “从简历上说,我是新人,要直接上一线不太现实。不如先躲在悬案组混几年,等有了一定成绩你就能顺理成章地把我送入刑警队!” 一百九十九、围剿 陈珈有很多令李志军欣赏的品质,不用操心就是其中之一。既然已经想出了悬案组这个名称,组员列表肯定也有备案,后续工作就是等着他点头。 “一会儿刘白送你回去,悬案组的事儿你跟他说就行。” “你不回去?” 李志军指了一下不远处坐着的刘珊珊,“刘锦涛的死是意外,刘锦睿负案在逃,估计她在刘家的日子不会好过。我想和她谈谈,闹成今天这样谁都没有料到。” 看着陈珈上车离去,李志军转身去到酒店楼上的房间,遥控指挥特警包围了一栋位于市郊的建筑。刘珊珊是支走陈珈的借口,冬叔跟踪赵丽娟那么长时间,总算找到了组织的负责人彩虹,那人就在渝市,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和老头子的助理约定今日围捕那人。 十分钟后,助理给他电话,彩虹跑了,现场曾出现过的一辆货车具有重大嫌疑,请他让交警把附近监控全部调出来。 他们在彩虹藏身处布控了五天,那么严密的围捕都没抓到他?事情有些不对,难道说;;李志军想起刘礼问烂尾楼的事情,陈珈全程面无表情的听着,一点儿也不好奇他是怎么解决这事儿的。还有,陈珈今天才说怀孕,如果不是无意,为什么选这个时间? 他都没时间去思考陈珈为什么要救彩虹,当务之急是该选择保护陈珈,还是把这事儿告诉助理?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爱人与法,情感与信仰,他该怎么选? 想到陈珈黑白分明的性格,他选择相信陈珈,相信彩虹这件事另有隐情。把对陈珈的怀疑埋在了心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陪着助理缉拿彩虹。 十分钟后,助理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他问:“李局,刘秘和你太太呢?” “我让小刘送她先回家。” “不介意我去你们家坐坐吧?” “没问题!我们国金路见。” “我已经先到了,一会儿见!” 不等李志军回答,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无奈,李志军用匿名手机给陈珈发了条短信。 彩虹狼狈不堪的从一个装洗衣机的箱子里爬出,见到陈珈站对面时,他反而坦然的说,“还不快扶我起来。” “先在地上躺会儿吧,等隔壁交班的时候我再送你走。” 彩虹的拐杖和轮椅早已丢弃在逃命途中,他用手肘撑起身体颇为自嘲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渝市的?” “几个月前。” “不可能,”彩虹了解陈珈,不觉得她知道自己在渝市还能沉得住气。 陈珈慢慢解释,“刘锦涛每天给我带早餐,我点的食物都是你最喜欢吃的。渝市做甜点的顶级厨师就几个,你的口味又那么挑剔,你说我知不知道你的存在?” 彩虹自嘲的笑了,“修很早就说我会被嘴馋给害死,难得他说中一次。” “他没说中,你不会死,我在这儿就不会让你死。” 彩虹沉默了,再说开口时,他无比认真的问:“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猜到一些。我说,你听,看我猜的是否正确。吴修死了,你逼我离开是因为他死了,你知道我无法完成抓住红衣主教的任务,也知道我会依靠李志军,你认为李志军会照顾好我和吴修的孩子。那些武器不是留给我对付高家的,那应该是你在国内最后的一个据点。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 彩虹疑惑地为问:“你没有上当?我没有骗到你?” “不,你把我骗得很惨。我真以为是吴修帮忙善后,是他把小a拿走。除了他,又有谁用同一型号的狙击枪,还有谁会在乎我的生死。我那时很伤心,以为他心中只有米佳也,从来没有我;;知道警局有张狙击犯的背影照,我却懒得看。那时我若看了,一早就能知道帮我收拾残局的人不是吴修。” 提起吴修,彩虹也是一脸伤感,短暂的沉默是他们对吴修最好的缅怀方式。 “抓捕红衣主教让我想明白一件事儿,我和陈思源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是你抓到陈简利用银行漏洞偷钱,是你抓到协助尚夏利用网络催眠的电脑少年,你把独立的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让我和陈思源在地铁站碰面。” 彩虹像回忆某种美味般咂咂嘴,“你从不按规矩出牌,居然提着陈思源的包就走。我只能打电话下饵,用三十万勾起你的贪念,让你按布置老老实实地去警局冒名顶替。” “你真的很无聊,搞那么多事把我脑子搞成浆糊一般,让我以为你做这一切是因为我的身世,直到我去找了罗祎。” 彩虹笑了,“他和你说什么。” “我找他是为了白嘉祥。这么几年,我始终不太相信白嘉祥是连环杀手,对他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当然,从他口中听到你的消息让我非常吃惊,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顿了几秒,陈珈接着道:“罗祎说有个组织叫上帝之眼,这个组织专门招募像他这样有特殊技能却遭受了社会不平等待遇的人。被招募的人可以向组织提出任何请求,比如手刃仇人!罗祎的仇人是两个少年,他恨,却下不了手。” “白嘉祥也是组织的人,他帮罗祎解决了那个少年。刑警之故,白嘉祥眼中的恶人没有年龄之分,八十岁的老者,十二三岁的孩子,都有可能成为恶人。” “上帝之眼是一个只存在于网络的组织,页面不定期更新,每次更新都会告知成员新的登陆密码;;”彩虹出声打断了陈珈,“这个不需要你普及。” 第一次听到上帝之眼,陈珈非常好奇什么样的人值得白嘉祥知法犯法。罗祎给她讲了几个案子,一起校园凌辱案,几个十多岁的女孩把同班女生关在厕所里脱光了拍照,期间把这个女生的头发剪短剃了一半,还强迫她喝厕坑里的水,并将这一切拍照发给其他同学。 案子的起因很简单,这个女孩给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递了一封情书。同一天,男生拒绝了那伙女生中的某人,那伙女生把责任归咎到这个女孩头上,认为她不该在明知xx喜欢那男生的前提下还给那男生送情书;; 事情发生后,老师推卸责任,家长没有及时送受辱女孩看心理医生,收到其照片的同学不断转发;;女孩在受辱一周时跳楼自杀。欺负她的那伙女生依旧横行校园,并未因此事受到责罚。 那是罗祎的第一个任务,当他满心愤懑的找到那几个女生,发现她们就比自己女儿稍微大一点点,稚嫩的脸上写满无知;;任务失败,面对这个岁数的女孩,他实在是无法下手,总觉得这些女孩应该拥有改变的机会。 活该他倒霉,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完成上帝之眼的任务,他又接了一个案子。 云州下辖某村,一个七十多的老头猥亵了村里某留守儿童。案发后,老头家人声称早已同老头断绝往来,拒不履行法院附带的民事赔偿。在此期间,当地拘留所同样拒绝关押老头,只因老头体弱多病,拘留所不具备医疗条件。法院无奈,只得让老头留在家中,嘱咐其不能乱跑。 女童父亲以为报警能让老头坐牢,能为闺女寻到公平。看到老头依旧在村里闲逛,女童被猥亵的事情却成为村民谈资,整个村都对女童指指点点说这闺女长大了嫁不出去;;女童父亲气疯了,冲到老头家打了他一顿。 及时赶到的警察救了老头一命,眼见老头受伤,那些声称与老头毫无关系的家人全部出现,整日守在警局门口要求警察严办女童父亲,并罗列出很多费用需要女童父亲支付。 这又是一起罗祎完成不了的任务,老头半死不活的躺着,让他死亡会对女童的父亲不利。至于村民和老头的家人,罗祎只看见一张张雷同的脸,这些脸上写满麻木,愚昧和贪婪。他可以杀人,却不知这种情况下谁该为整件事负责。 有了这两次经历,罗祎把甄别信息的工作交给白嘉祥,后者让他处理谁就去处理谁,根本不问缘由。 “罗祎和白嘉祥很熟,他说白嘉祥不是连环杀手。吴修不可能骗我,唯一可能就是你骗了吴修。” “新鲜,我为什么要骗修?” “罗祎说,吴修控制不了杀人的欲望,上帝之眼根本不是替天行道的组织。你利用上帝之眼制造连环杀人犯,再把这些杀人犯送给吴修,满足吴修不断杀人的欲望。” “他这番话解释了很多问题,比如我和陈思源所谓的偶遇,是你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最为黑暗的一块。接着你把我逼走,从临津到渝市,让我一步步沦为杀人工具,最终成为吴修的目标。” 彩虹惊诧的看着陈珈,“这种说法你信?我喜欢修,修喜欢杀人!为了让修满足杀人欲,我利用上帝之眼这个组织制造连环杀人犯?” 陈珈点点头,“我信。”接着问:“你不喜欢女人,对不对?” “吴修每次执行任务都杀人,对不对?” “上帝之眼真实存在,对不对?” “我和陈思源的偶遇拜你所赐,对不对?” “你希望我变强,对不对?” 两百、上帝之眼 陈珈问了一连串问题,彩虹急忙说,“打住,你就那么点儿智商,别人说什么都信?那我岂不是在你身上浪费了三年时光?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罗祎的。” “我一直怀疑,直到他愿意帮忙杀死镇华帮老大,并且把事儿办得很利索。我很想相信他,为保万无一失,我去找林伟,想从林伟那儿彻底了解白嘉祥。你也许不知道,林伟胰腺癌晚期,活不了多久。我半夜去的,他没睡,非让我找支烟给他才肯说话。” “白嘉祥确实杀了林月馨,激情犯罪,林伟一直知道,也知道白嘉祥在收集他的犯罪证据。在他眼中,白嘉祥算不上好人,至于是不是连环杀人犯,他也不清楚。但他肯定的告诉我,杀人有罪,罪人的话不能轻信。” 彩虹由衷说了句,“林伟是个明白人,可惜我面对的人全是罪人,相比罗祎,白嘉祥更像叛徒。” 陈珈呆了几秒,反问:“吴修当年去云州是为了弄清背叛组织的人是谁?” 彩虹没有回答,“趁我们还有时间,先说你的事,怀疑罗祎之后你干了什么?” “什么都没干,该来的迟早要来。好比刘白的女朋友,一照面就知道和我是一种人,能从她的行为举止中看出被你培训过的痕迹。” 赵丽娟这个名字让彩虹沉默了许久,“她母亲是个很优秀的人,一心扑在事业上,至今都不知道她曾被继父强奸,也不知道她学医是为了杀死继父。我很后悔把她带出国,更后悔教会她那么多东西。罗祎没完成的任务被她完成了,她抓了那伙女生中的一人,将其囚禁的同时给其注射高纯度毒品,并说服那女生把同伙全部拉下水;;” 陈珈扬眉,毫不掩饰对赵丽娟的欣赏。彩虹接着说,“赵丽娟行事太过狠辣,我很早就把她踢出了上帝之眼的系统,你是怎么和她产生交集的?” “刘锦睿下毒杀我,她换掉水杯,间接害死了刘锦睿的弟弟。” “她试图救你?” 陈珈冷笑,“我从不喝陌生人送来的饮料,刘锦睿这招对我无用,赵丽娟应该知道。她这样做只想示好,表明和我之间并非敌对,希望能从我这儿得知你的消息!” 门外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估计到了隔壁工厂交班的时间。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彩虹叹息了一声,“算了,别提这些不相干的,为什么救我?” 陈珈一点也不着急走,她知道看起来很平静的城市早已在暗中铺设了一张大网,任何下半身残疾的人都无法离开这个城市。 “彩虹蛇,衔尾蛇,修蛇,你们三人是可以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你和衔尾蛇还是情侣。吴修为了昔日的爱人米佳也去挑战大毒枭千面佛,他的行为害死了衔尾蛇,还害你成了残疾。” “千面佛的后台是某国军方,得罪千面佛还能活着的人很少,你和吴修能够列外,只因你的背景非常不一般。也许为了保住吴修,你放弃了自由,开始干正经事。直到某些意外让你发现所谓的正经事只是幌子,你干的事情和雇佣兵差不多,可惜后者为钱卖命,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卖命。” “你是一个自由散漫又追求刺激的人,从你放弃家庭所给予的一切,伪造身份跑去干雇佣兵就可以知道。上帝之眼是你一时兴起的产物,这个产物却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不听话,不可控的彩虹非常危险,这不是他们想要的人。” “吴修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好人,他默默地守护着你,守护着你们之间生死与共的友谊。你知道上帝之眼的存在会让吴修惹上麻烦,你需要一个人保护吴修,你选择了我,因为我是唯一可以让吴修失控的人;;” 彩虹打断了陈珈,“修是最优秀的雇佣兵,派他执行任务从不出错,他活着似乎只为两件事,赚钱和杀戮;;那次任务由我全程监控,发现他谎报消息称你已经死亡时,我怀着好奇心替他隐瞒了事实。斯蒂文和我打赌,他说吴修恋童,我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斯蒂文?看到彩虹说起这个名字的神情,陈珈猜测这是衔尾蛇的真名,这人是彩虹的爱人。 “我们接近修,和他成为朋友,渐渐从他口中知道了米佳也的故事。斯蒂文有些玩世不恭,对他这种连命都不稀罕的人说爱情,实在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可我是那么的爱他,对他的感情不比吴修对你少!” 陈珈惊讶的看着彩虹,不太相信他口中透露的信息,吴修不是深爱米佳也吗?怎么彩虹会说是自己? 她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终于好奇了?” “是,我好奇了,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捣毁千面佛老巢时,斯蒂文和我在林区踩到地雷,他把我推开,自己被炸成碎片,我的腿就是那时候没用的。之前一夜,斯蒂文还在开玩笑,他说米佳也和你同时出现,修一定会选择你而不是米佳也。”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最容易被干净的东西吸引。你很干净,米佳也不干净。吴修爱过的那个米佳也早就死了,现在的那个女人只是具行尸走肉。” “斯蒂文死后,我发疯一样的满世界找你。斯蒂文说他们这种人喜欢干净的灵魂,如果吴修喜欢你,是不是意味着斯蒂文没有骗我,他对我的感情也是真挚的?失去双腿意味着失去世界,若知道斯蒂文爱我,或许这份爱足以支持我活下去,活着兑现我对他的承诺。你很难找,顺着你母亲那条线,我最先找到的人是陈思源。” “为什么要杀她?因为我?” “陈思源是卧底,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尚夏催眠,老老实实地交代出上线是谁。不用我出手赵凯文也饶不了她,想想赵凯文和什么人打交道?死亡对陈思源来说是解脱。” “简简的事是你干的?” “你妹妹挺有趣,我更习惯叫她小猫。” 彩虹这番话拨开了一直蒙蔽在陈珈眼前的迷雾,“你费尽力气找我就为了求证吴修对我的感情?你证明了斯蒂文的对的,却害死了吴修,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最终是这样的结果,中间却发生了太多故事。彩虹本意是想帮吴修找个终身伴侣,让其可以和爱人安度晚年,不用活在对他、对斯蒂文的愧疚之中。怎料变故太多,他反而害死了吴修。 “我不知道那个任务是圈套,不知道他们动了杀心,直到修失踪,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赶走,逼你投靠李志军,以你的智商,套牢李志军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吴修执行什么任务?真的只是失踪?”看到陈珈眼底燃起的希望,彩虹说,“做我们这行,失踪比死亡更恐怖。失踪代表无数可能,唯一不可能的就是生还,即便是修。” “跟踪我的人很多,罗祎,赵丽娟,冬叔,还有一些差不多的。据我判断,罗祎身后的势力想让你死,赵丽娟想让你活,李志军背后的势力也想让你活。你为什么要回国?” “一棵树最好的隐藏方法就是躲在森林,这些年得罪的势力太多,国内相对安全。你什么时候得知我在国内的?” “我知道当初买下家里房子的人是吴修,可从李志军查到的资料看,房子已经被出售了。我以为吴修知道了我杀人,厌恶我这种行为;;其实是你回到国内没钱花吧?临津那个据点也是你为自己准备的据点,所以里面的装备特别好。” 彩虹笑了,“我要知道你会选狙击枪,打死也不说那个地方,你的行为让他们知道我在国内。” 难怪邱明涛被杀案不了了之,不是专家组的人笨,而是案子涉及到的隐秘太多,上头不让继续查,生怕把很多见光死的事情查出来。想通这一切,陈珈说,“罗祎和赵丽娟,我知道他们都和你有关系,猜测有人背叛了你。” “为了查出谁是背叛者,我假装杀死冬叔,观察躲在暗处这两人的反应。赵丽娟还和以前一样,罗祎却打了个电话,综合赵丽娟想要救我这事实,我选择同她合作,一起杀了罗祎;;我负责把你带出包围圈,将来的事儿交给赵丽娟。若你还活着,请帮忙找找吴修,即便拿到的只是一抔骨灰。” 吴修多半在极端环境执行任务,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到骨灰?陈珈嘴上说着不关心彩虹,心底深处却希望彩虹能活着离开。两人相处了三年,彩虹教会她太多技能,也是唯一能证明见证了吴修爱过她的人。 “你第一天认识我?想要修的骨灰,你拿什么来换?” “简简跟你学了不少技术吧?你教她那么多,只为了帮我黑进系统查找资料?会不会太浪费了一点?” 彩虹沉默了很长时间,他避过陈简的话题,“我带着斯蒂文一起回国,渝市只是旅程的其中一站,我会带他回家乡看看,如果还没有死,或许我是说或许,我会有兴趣知道修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管怎样,我们都得过了今天这关,你要怎么把我救出去?” “假死,罗祎的尸体很早就处理好了,你只需给我几颗牙齿方便对手化验dna,确认你的身份。” “我是残疾人,警方相信一个残疾人可以堂而皇之的逃过围捕?” “一个顶级杀手带着你逃亡,这剧本怎么样?” “赵丽娟也得假死?尸体是谁的?” “高亚玲。” “你把她也杀了?” “干嘛用‘也’字,她不该死吗?我是什么人你很清楚。” “你最大的倚仗就是李志军,不担心他知道这件事?” “我怀孕了。” 彩虹用种特别异样的眼神看着陈珈,“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为什么同一个方法用两遍?” 姚溪桐的话陈珈从不敢忘,她不是最吸引李志军的女人,但她知道怎么利用人性弱点。“弘涵心软,善良;;”对待李志军,她从不把事做绝,永远不会放下那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走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陈珈搀扶起彩虹,共骑一辆电单车随着隔壁工厂交班的车流顺利汇入了通往城区的主干道。监控里只看到两人如情侣般共骑的背影,无法看出彩虹是个残疾人。 这时候,她看到了李志军用匿名手机发送的消息,通知她尽快赶往某医院产检;;她笑着放弃了原先的计划,按李志军的提醒赶往那家医院。 助理赶到医院正巧碰见陈珈从b超室出来,忧心忡忡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像伪装。这儿是私立妇产医院,全院加起来不过上百人,非常容易监控,她不至于傻到把彩虹藏这儿。权衡再三,助理放弃彻查医院,通知警方收队。 老头子交给他的任务是捣毁彩虹的系统,至于其他人,他还不想那么快作出决定。 两百零一 两天后,渝市通往隔壁省的高速路上发生了一起枪战,死亡一男一女。汽车油箱爆炸导致尸体被严重烧毁,但从车辆撞击之前的现场残留物中找到了用以证明死者身份的dna,通过对比,死者正是赵丽娟和彩虹。 助理带着两具尸体离开了渝市,李志军亲自送其搭上军用飞机。期间,陈珈去医院的行为肯定了李志军的猜想----这两句尸体一定不是赵丽娟和彩虹。事后有人暗中调查了医院,不是助理的人,也非警局,复杂的局面让他庆幸放走了彩虹。 这次帮忙的医生和他没什么关系,两人曾一起追求过崔茜,直到医生的父亲生病,他暗中资助了医生一家。当时年纪小,见多了姚溪怡帮助别人,有样学样的照着做,却被理解为他想用钱让医生退出竞争;;事情过去很多年,医生也明白了他的初衷,一直表示要报恩。这次遇事,他给医生打了个电话,医生什么都没问就答应帮忙。 有些人不是朋友,却比朋友更可靠。事后收到医生一条短信,“我不欠你了!” 陈珈送走彩虹就病了,一场普通感冒因怀孕迟迟不好,妊娠反应呕吐到必须去医院补液,憔悴的状态让李志军不得不压下疑问,权当不知道彩虹已逃走。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月,刘锦睿依旧不知所踪,刘礼对李家的强势回归呈示好态度,围绕着李刘两家的死亡似乎都成了过去。李志军趁着外公外婆返回渝市之机打算和陈珈彻谈一次。 “我爸他们下周过来,孩子跟我们住,你看陈简要怎么安排?” 陈母再婚了,丈夫比她小六岁,大龄创业者,因为给陈简装配电脑认识了陈母。最开始陈母打算将其与陈简配成一对,怎知这男人对她的兴趣远比陈简大,一来二去两人走到了一起。陈母是那种通过依附男人才有存在感的女人,婚后那男人成了她的生活之重。为了避免两人世界被打扰,陈简交由陈珈负责,这才有了李志军的问话。 听着李志军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陈珈知道这只是开场白,接下来将会是一番交心的长谈。她不想谈,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时间会让真相浮出水面。 她伸腿缠住李志军的腰,双手在他背上轻轻地点击,“局长大大,你猜这是什么?” “摩斯代码?” “需要两只手吗?再感觉一下?” “你在弹琴?” “厉害吧,我母亲会弹琴,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她经常坐在钢琴边教我弹琴。最新最快更新后来摔伤脑袋,我变得不喜欢听声音,喜欢无声的世界,也忘记了自己会弹琴;;以后你教我好不好?” “何必等以后,现在就教你。” 崔茜学钢琴,李志军小提琴,钢琴都会,擅长大提琴而已。得知陈珈怀孕,他们早已搬到同一条路上的别墅之中,房间里就有钢琴,陈珈坐在琴旁有模有样的弹奏了一曲。 “局长大大,我们家的琴房外是一大片玫瑰园,坐在琴房可以看见远处的雪山。每逢冬日父亲就会带我出去打猎,我们家门前的森林里有熊,每次打猎都会带很多猎犬。知道古堡幽灵吗?杜宾犬,我家有二十多只,每次放它们出去会惊起附近所有猫冬的生物。我还有一匹叫汉莎的矮脚马,父亲说她有赛马的血统,等她长大了就送她去参赛。我六岁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复活节彩蛋,可惜还没有见到家里就出事儿了;;” 李志军一面听,一面纠正陈珈的指法,不多时就听她完整的弹奏了一首曲子。 “局长大大,我们总算有共同爱好了,你不会嫌弃我了吧?” “嫌弃你?不把我当老头子就已万幸,怎么敢嫌弃你。” 陈珈会弹琴这个事实仿佛打消了李志军的好奇,那日之后,他再没有提过关于彩虹,关于陈珈消失那三年的事情。 悬案组最初只有三个人,刘白担任组长,张驰副组长,陈珈是组员。没多久赵棠也来了,他在临津的日子不太好过。高家垮台让很多隐藏的秘密暴露出来,比如他和赵凯文是亲兄弟这种事。好在李志军守信,不管过去,只看将来,顶着压力让赵棠来到了渝市。 四人小组中变化最大的是刘白,短短几个月瘦成了麻杆。也不能怪他,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接受不了女朋友突然消失的事情。他不笨,旁敲侧击的问过李志军有关赵丽娟的事情,李志军声称不知道。他也求过陈珈,让其帮忙猜猜赵丽娟会去哪里。陈珈比李志军厚道,给了他一份真实资料,告诉他赵丽娟曾被继父性侵,突然失踪肯定是受不了正常爱情的压力;; 刘白被陈珈口中的事实惊呆了,反反复复的问陈珈会不会搞错。陈珈反问他有没有和赵丽娟发生过性关系;;事实胜于雄辩,赵丽娟讨厌和男人有亲密行为,这不是保守,而是厌恶! 事情看似划伤了休止符,刘白嘴上不提,却把心思全部投到了悬案组。偶尔被打趣,他谈谈地说:“那么多被挂起来的案子,如果我们不努力,还有谁为死者寻求公平?” 李志军的大儿子两岁时,小儿子出生了。 冬叔想要离开渝市,两人约在李家那栋出名的烂尾楼里见面。钢筋水泥在岁月的侵蚀下早已破败不堪,堆积在工地上的沙灰水泥各种建材,值钱的都被偷了,剩下的早成了一碰就碎的渣滓。 冬叔递了支雪茄给李志军,“很早就想去外面走走,这一走没什么大事是不会回来了。” 李志军接过雪茄认真闻了闻,“我还是收着吧,想你的时候拿出来抽一口。” 冬叔笑了,又从夹克里掏出一个酒壶,“坐牢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喝酒,你要不要来一口?” 李志军接过来喝了一口,大呼,“好烈的酒,你怎么会喝这个?” “你以为我在国内坐牢?那些年我被关押在国外,一个和关塔那摩差不多的地方。那日子苦啊,意志力稍差一点儿就活不下去,酒精是拿来麻痹神经的。可惜还是落得一身伤痛,把你交代的任务的给搞砸了。” “冬叔,你让我来这儿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李志军不关心冬叔的过去,即便知道他坐过牢又怎样?法律惩罚罪犯也宽恕罪犯,坐牢是为过去的错误付出代价,出狱之后就是新人。冬叔永远都是他的亲人,不管曾经的他是什么模样。 “小军,你是不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所以急于打断。” 李志军尴尬的笑笑,冬叔待他如子,难得那么唠叨定是因为陈珈,“你担心她会伤害我。” “她不会伤害你,但她做的事情会让你伤害自己。尽管她警告过我,但我还是想说出关于高亚玲的真相!” 李志军叹了口气,这个问题还是被提起了,“高亚玲死了,她杀的,那天去救崔茜的人是你。” 冬叔惊讶地看着李志军,不明白他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竟然容忍陈珈犯罪,“你为了她可以不要原则?” “当她把手指放在琴键那一刻,我选择原谅她。” “什么意思?” “一首老歌,不同时代有不同的唱腔。弹琴也如此,她不懂音乐,随便找个视频练习一首曲目就想谎称有个教她弹琴的母亲,还有一段童年学琴的岁月。她不知道的是,就她学琴的那个年代,她所演奏的曲目根本不是那种演绎方式。” “她宁愿苦练弹琴也不想和我谈一谈往事,病怏怏的时候特别喜欢抱着我。有那么几天,不抱我不睡觉,忍着手臂发麻也要抱着我才闭眼。我猜救过她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我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她不想失去我。” “我对女人一向心软,对高亚玲的感情更是特殊。她担心高亚玲会利用这一点伤害我,这是她对高亚玲下手的原因。想通这一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其他案子一样,没有证据就没有犯罪。” 冬叔叹了口气,“我没法干涉你的选择,只想提醒你注意,她有时候非常危险。” 李志军把冻僵的手插回口袋,“每次对上她黑白分明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的眼睛,我始终不愿相信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会是凶手。” 冬叔长吁一口气,打趣道:“关键是个美人,若她没那么漂亮当初又怎么会吸引到你?聪明漂亮的女人原本就不多,你喜欢就好。” 李志军哑然失笑,陈珈最先吸引他的确实是美貌,“我能知道你会去哪儿吗?” “先去澳门,之后和姚溪桐一起去南非。” “你要做公益?” 冬叔的儿子娶了一个外国医生,他打算过去看看。 “能随着希翼基金四处走走也挺好,听说你把孩子交给了两个老人,担心孩子有危险?” 提起这个话题李志军就头疼,大儿子来到渝市之后最喜欢黏他,每日睡前就喜欢在他书房玩玩具,偶尔也会爬到他腿上看他处理公文。这孩子看起来很正常,直到某日新来的秘书拿着公文问他错误在哪?他一看公文就懵了,上面标注出需要更改的地方并没有错误,可那明明是他的笔记;; 回家之后,他把大儿子抱腿上,拿出白纸写了几个经常写的字。之后把笔递给儿子,示意他可以在纸上写字。儿子开始只会咬笔,不多时依葫芦画瓢写了几个字,字迹同他先前写的一模一样! 知道有个与众不同的儿子真是百味杂陈,一想起陈珈把特殊记忆用于罪案这事儿,他决定让两位学识渊博的老人给孩子正确的引导。叹息之后,他道:“每次看见孩子我就觉得她没有说谎,古堡,森林,马驹,几十只猎狗全都是真的,你说我是不是魔怔了?” 冬叔沉吟了片刻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李志军,“她父亲是金融寡头,她母亲是他父亲最爱的情妇,那座城堡叫野蔷薇庄园,是他父亲每年冬天狩猎的地方。” “关于她父亲的事儿,她说的是真的,报纸上的报道是假的。她家出事儿后,家族财产全部收归国有,传闻说少了一批珠宝,其中还有六枚法贝热彩蛋;;” 两百零二、悬案组 李志军很快就看完了手上的资料,完全不能把资料上的那个异国女孩和陈珈联系起来。 “这都是真的?如果她能证实自己的身份就有可能去继承所有收归国有的财产?” “按他们国家的法律来说是可以的。” “她为什么不回去?” 冬叔咳嗽了一声,“他父亲一直在私下出售该国武器,其中有浓缩铀,当年我过去就是为了追查一批浓缩铀的下落。她如果回去,会成为所有恐怖分子追踪的对象。” 铀235含量超过85%被称为武器级浓缩铀,直接用于制造原子弹。为了控制核武器扩散,不让核武落入恐怖分子手中,国际原子能机构一直在监控全球浓缩铀的活动。 冬叔这番话让李志军打了个寒颤,“先前你说坐牢是因为追查这批浓缩铀?你是政府派出去的。”冬叔点点头,“我希望她看过这些资料,希望她在撒谎骗你。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她应该不会蠢到回去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呼;;”李志军朝着干冷的空气长吁,“她一定看过资料编造谎言骗我。”冬叔微微一笑,“知道的我都说了,如果还要监控她,务必请顶尖高手,岁月不饶人,我已经不行了。” 家里暖气很足,李志军刚把外衣脱下,两岁的大儿子就扔了玩具跑到腿边喊:爸爸抱抱。他抱起大儿子朝小儿子房间走去,刚吃饱的小儿子睡得正好,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 陈珈没有回来,陈简就像在临津那样,喝过下午茶正坐在窗边消食,安静地像一颗美丽的植物。生活很完美,他很快就把冬叔的话抛在脑后不去想起,陈珈就是陈珈,不是金融寡头最喜爱的娇娇女,不是被深藏在城堡里的拉伊莎.斯托罗娜。 节后两会,李志军离开渝市前去开会,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悬案组几人一定看好陈珈,别放她出去惹事。 一月前,渝市影城接连死了两个人。这两人所在剧组统一口径是意外,负责现场的刑警却觉得时间太巧,实在不像是意外。最新最快更新第一个死者是编剧,房间里散落了酒精和毒品,死因是吸食过量毒品;第二个死者是灯光,死因是电路出现问题导致其触电而亡。 经过警方初期走访,所有认识编剧的人都称其不会吸毒,对其死于毒品和酒精感到万分吃惊。灯光师从业数十年,人品不怎么好,接线错误这种事情却不会发生。剧组对两人的死亡保持缄默,非剧组成员却提供了很多线索。 该剧女主演正处于二线晋升一线的过程,其公司和幕后金主为此花了不少钱。经纪人更是资深粉丝,听不得任何一个人指责她的不是,努力维护公司为其设定的清纯玉女形象。 案发前,灯光师常在众人面前暗示女主演靠潜规则上位,表面清纯骨子里放荡。编剧也和女主演发生过冲突,女主演经常改变台词,说编剧不懂揣摩角色的内心,她说的才是主角会说的台词;; 对一个剧组来说,灯光师和编剧既是核心成员也是收入的最底层,他们的话语权根本无法和片酬动辄百万的女主演相比。唯有在避开女主演的时候找同事发发牢骚,讽刺一下女主演的发迹历史。 网络上有首描述女主演发迹史的打油诗,编剧拿来矫正了一下传给某同事,那同事又传给朋友。到了灯光师那儿,他直接把诗传到剧组共用的网络平台,这下可把女主演给惹火了。其经纪人叫嚣着要开除灯光师,后者把责任推卸给编剧,编剧把责任推给网络;;几人大闹一通,不等剧组做出正式决定,编剧和灯光师就已死于非命。 警方把疑犯锁定为女主演的经纪人,要求其提供不在场证明,他说那些时间段都和女主演在一起。为了证实他的说法,警方先去了剧组,女主演避而不见,推说通告太多没时间回答问题。无奈,警队派人把女主演带来了警局。 女主演也是人物,来的路上还说要配合警方工作,得知警方并没有实证,转头就在网络上发信息说警方无故传唤,胡乱抓人;;疯狂的粉丝瞬间把这条消息放大数倍,眨眼间就成了警方诬陷女主演杀人,并在电影拍摄期间强行将女主演带走! 对于明星来说,不怕负面新闻,就怕没有新闻。女主演肯定没时间杀人,不过利用这件事制造舆论而已,等到事情没有热度时,她还能站出来掉几滴眼泪,对警方说句对不起,把所有责任推给粉丝。最新最快更新,提供免费 倒霉的是刑警队,莫名地被推到风口浪尖,各种领导给队长打电话,问他为什么要把事情闹这么大?队长又给下属打电话,问了才知道负责把女主演带过来的警察居然是她的粉丝,一时大意说漏了嘴,被女主演套出警方这边对经纪人只是怀疑,还没掌握证据。 队长一个头两个大,万般无奈跑去悬案组把陈珈请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呢? 悬案组成立之初经费自筹。由于陈珈有孕,不能像原来那样满世界去找通缉犯,组长刘白把目光放在了警局提供的线索费上,不管什么部门,只要提供相关案件的线索就能拿到线索费。他把主意一说,张驰这边立刻整理出银华所辖区所有可能窝藏罪犯的地方,开始了枯燥的蹲守工作。 陈珈和张驰不一样,她仔细分析了各部门提供的线索费,把重点放在缉毒和扫黄上面。接着让陈简根据警方现有数据整理出贩毒和色情行业比较活跃的区域,黑了那些片区的各种信息采集设备,利用彩虹编辑的系统很快筛选出高危人群;; 两个月后,整理成册的信息汇总到刘白那里,其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七十。悬案组一时间成为警局最不差钱的部门,刑侦、经侦、禁毒、网监等部门的线索费全部到了悬案组。刑侦是这些部门里最穷的,队长常常用人换钱,只要张驰打个招呼,队长就会派出战斗力最强的同事支援悬案组。 不到一年,两边合作愉快,刑侦队破案率显著提高,悬案组更是侦破了积压多年的旧案。今日这事儿一出,队长请陈珈帮忙也无可厚非,谁让她有那么特殊的身份。 陈珈拿着卷宗往审讯室一坐,“姓名、年龄;;” 女主演闲适的看着指甲,“我的律师一会儿就到。” “照你这意思我还要给你念一遍米兰达宣言?” “什么意思?” “说你入戏太深,警方只是询问案发当日你在什么地方,能否为疑犯提供不在场证明,这种事不需要律师也能解决。” 女演员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陈珈不懂了,“什么什么意思?” “既然请我来说明问题,你是什么态度,什么叫入戏太深,警察都这样办案?” “警察的办案态度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是明星而有所改变。” “我要求你们特殊对待了吗?我只要求你们态度好一点,平等对待每一个人,这种要求高吗?” 陈珈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女主演的胡搅蛮缠,她耐心的又问了一遍,“请你回忆一下3月12日及19日的所有行程。” 女主演翻了翻眼睛,“不是拍戏就在拍戏的路上,这有什么好回忆的?” “3月12号补拍7号的戏,中途你曾出去补妆,这期间经纪人和你在一起吗?” “问我的助理啊,我哪儿心思记得这些琐事。” “助理说她不知道,补妆是你的借口,你根本没有去补妆。” “是吗?那我可能去厕所了。” “你去厕所的时候,你的经纪人在哪里?” “厕所啊!” “他是男的。” “我知道啊,那又怎样?演员这个行业没什么隐私,他不能在厕所旁边跟我谈事吗?” “这番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编剧出事那会儿你正在和经纪人聊天,你可以为他提供不在场证明?” “算是吧!” “这半小时你都在厕所,经纪人也都在旁边等你?” “你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 “你见过谁去厕所一去半小时吗?” 陈珈从头看了一遍笔录,“拍戏途中你离开了半个小时,你说这半小时在厕所,经纪人在旁边和你说话,我理解有误?” “警官,我说自己可能在厕所,没说在那儿待了半个小时。” 陈珈的好脾气终于被女主演耗光了,她把笔一放,冷冷地说,“好好回忆一下3月12和19号这两日的行程,说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警官,我有司机,不用劳烦你。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说话态度就这样,你想怎么样?网上发信息,还是打电话给上级投诉我?”女主演眉毛一挑,从头到脚打量了遍陈珈,暗自猜测她会不会有背景。接着说,“我今天还有事,没时间回答你的问题。” “为了不增加同事的工作量,我劝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再走,一旦我们找出证据证明你经纪人有罪,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女演员轻蔑的看了陈珈一眼,“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今天还有事,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他有罪,把他抓走就好!” “你能上网澄清一下有关警方胡乱抓人的谣言吗?这对警方造成了不少负面影响。” “我有说过什么吗?如果有,我觉得这是真实的,警方办案确实有问题。” “杨小姐,我恳请你为警方说句公道话,这对大家都好!” “警察同志,我能理解为你在威胁我吗?” “杨小姐,大家的工作都不容易,舆论可以让你出名也能毁了你。” “先担心你的饭碗吧!”女演员趾高气扬的走了。 两百零三、网络世界 刑警队长有些失望。原本想利用陈珈的特殊身份打压女主演的嚣张气焰,没想到陈珈那么好说话,问了半天什么都没问出来;;临走倒是把案子材料要走了,估计会让悬案组的人参与侦破。 时隔一天,女演员发了一张站在警局门口的照片,配上一行文字:协助警方是公民的义务,请律师是公民的权利,为什么只让我尽义务,不给我享有权利? 女演员的文字再次引爆网络,大批网民开始控诉警方,女演员主演的影片随着这次事件升温不少,她还真懂得为出品方省广告费。 陈珈拿到材料30多小时,案子破了。灯光师确实死于操作失误,编剧死于谋杀。疑犯是两个不满十八的少女,她们说自己是女主演的粉丝,拙劣的谎言骗不过陈珈。总的说来,女性演员不可能有这种愿意为其杀人的同性粉丝。 深入调查之后,陈珈发现女主演的经纪人曾经是演员,在圈内有资金,有人脉,后因毒品问题放弃演戏改带新人。这两个女粉丝真正喜欢的是经纪人,女主演只是经纪人的障眼法,经纪人在女主演身上不但投了金钱,更投了不少感情,眼见心爱的女人被编剧和灯光师诋毁自然心有不满。大家同在已在剧组,他不方便下手,只好把事情交给了自己的粉丝去做。 两个少女一早就定好攻守同盟,无论警察怎么问她们都咬死是女主演的粉丝。故意假冒编剧的粉丝混入酒店,谎称能同其发生性关系,趁其高兴时,劝他服下大量掺有毒品的酒精伪造药物死亡的现场。至于毒品的来源,她们说夜店里买的;; 看着两人一脸为理想献身的模样,张驰说了句,“还好我生儿子;;”赵棠黑着脸走了,他家是闺女,听说剧组命案是悬案组处理,特地跑来警局找赵棠要该剧男主角的签名。剧组和警局的关系那么紧张,赵棠哪有心思找个小白脸要签名。还是陈珈有办法,拿张纸就模仿出十几个一模一样的签名让赵棠拿给闺女交差。 两个少女不听劝,警方只能把她们的父母找来,其中一人顶不住压力说了实话,证实杀害编剧是经纪人授意并教唆。 查证时,警方遇到了困难。经纪人非常聪明,很少出面同女孩联系,唯一一次露面还是在环境嘈杂的夜店,警方找不到证据证明他和女孩之间有联系。他自然也不会承认教唆女孩谋杀编剧,警局这边因为缺少证据放走了经纪人,至于那两个脑残粉,自然有法院来判。 拘留所的日子并未让经纪人长记性,他出去就上网发布信息说渝市警局有女警占着后台强硬,询问时出言侮辱女主演等等。已经被淡忘的新闻再度成为热搜,若不是对李志军还有忌惮,只怕陈珈的姓名都会被公开在网络上。 女主演人气不错,关注者众多,一时间渝市警方黑幕重重,女警凭脸蛋上位又成了热搜!警局上下对此一致沉默,李志军知道陈珈不是能吃亏的主,她自有办法应对舆论。其他人眼中的陈珈入职以来非常低调,所在的悬案组也不招摇,众人都为这事儿替她憋着口恶气。 剧组杀青那日,网络上突然爆出经纪人和女主演吸毒被抓,警方从经纪人行李中搜出大量毒品等新闻;;不等剧组辟谣,又有新闻说经纪人手机被警方扣留,从中发现大量他和女主演的艳照。 这条新闻就好似引子,一大波似是而非的照片充斥着网络,女主的演清纯形象眼看就要一去不复返。经纪人辟谣,女主演辟谣,出品方辟谣,声称没图没真相。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不知道哪边的公关扯疯,居然敢占着背景强硬直指渝市警方。什么吸毒被抓,被扣手机照片流出全都警方脱不开关系,暗示渝市警方打击报复! 网络风向瞬间变了,渝市警方成为众矢之的,领导的电话终于打到了李志军手机上。就在这时,渝市警方的公众平台突然宣称剧组杀青当日确实有扫毒行为,但没有抓捕过经纪人和女主演,关于网上流传的女主演和经纪人,杨xx、王x、张xx、赵xx等七人的艳照全都和警方无关。 这则消息就像水滴落入沸油瞬间在网络炸开了锅,随着消息传播的还有女主演和经纪人真真正正的艳照。渝市警方这条消息瞬间成了热搜,网友们不断这女主演和其他男性的照片,甚至戏称只要集齐女主演的七部艳照就能召唤神龙。 这一次,经纪人和女主演彻底没有声音。出品方只能把矛头对准渝市警方,好几家主流媒体公开发声谴责渝市警方,说其不该发声让网友知道女主演究竟和几个人发生了男女关系。 面对主流媒体的指责,渝市警方在网络平台发言称账号被盗;;信息刚发布,又迎来主流媒体一顿炮轰。事情也巧,所有炮轰渝市警方的主流媒体分别在深夜发布了女主演和其他几个男人的艳照。这下好了,所有支持女主演的媒体只能发声说,他们的账户也被盗了! 不过几天,女主演从玉女变成欲女,神龙没召唤出来,上级主管部门发了一纸声明:严禁作风不好的演员出现在大银幕! 一部耗资几亿的电影面临打水漂的风险,原本预定的上映档期只能无限拖延。与此同时,女主演的经纪公司和各种投资人纷纷被爆黑料,史无前例的公关危机让这些公司根本无暇顾及旗下艺人,更别提帮始作俑者的女主演翻身! 如此大手笔的网络战争让李志军心惊,猛然醒悟到陈简对网络的熟悉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精通。她们姐妹俩可以利用网络干很多事情,毁掉演员的演艺生涯,让影视公司官司缠身只不过牛刀小试,她们能干的肯定不止这些。 有了这种认识,临去开会之前提醒众人关注陈珈,不让其惹事真的非常有必要! 会议为期十日,黑压压的人群让李志军觉得自己像只协助国家机器运转的小蚂蚁。当他走出会议大厅时,碰巧遇见助理站在某领导身旁,那人随口约他晚上一起吃饭。金字塔尖的邀请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赴约途中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饭是便饭,刘礼的出现让这顿饭食不下咽,领导一句都是自己人更是让他噎得慌。经他多方打听,得知老头子身子不行了,助理跟着领导或许是要找条捷径。 回程,刘礼恰巧和他同机,头等舱只坐着他们两人。摒弃一切无意义的寒暄,刘礼直言,“听说你们公司要用那块地开发老年公寓,有兴趣合作吗?” “不好意思,项目有合伙人了,还是当年那个港商!” “李局真念旧!对了,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有那么一大笔资金注入希翼基金?若不是希翼基金帮忙,这个项目只怕会永存于图纸。” “改日我帮你问问。” “不用改日,下周我飞澳门,到时候还请李局帮忙引荐一下。” “我们有那么熟吗?” “李局这话说的,大家都在一个城市,迟早会熟悉的。你知道高家是个空壳吗?据说所有钱都被邱明涛转到了境外,邱明涛一死,那笔钱不知所踪,枉费我花那么多心思收购高家的公司,真是遗憾啊!” 李志军随着他的话道:“我听说赵凯文一直在找那笔钱,可惜赵凯文也死了,他和杨院长的死一直悬在我心头,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你老婆不知道这事儿?” “她要有那笔钱还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 刘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李志军却从对话中听出了几层意思。第一、刘礼熟知高家案子,或许从高亚玲那儿听说了不少关于陈珈的事儿,怀疑高家的钱和陈珈有关;第二、高家能倒那么快刘礼出力不少; “刘总到澳门是要见我舅舅,还是见;;” “我想见一见给希翼基金捐款的何老板,非常希望能参与何老板在境外的生意。如果能见到姚教授,那是我的荣幸。” “刘总要从矿业改行博彩业了?” 刘礼笑笑,突然问:“刚才见李局抱着一个手工做的布老虎,西市那家百年老店买的吧?”李志军点点头,家里不缺玩具,可看见布老虎的那一刻总觉得儿子会喜欢。再说了,离家那么多天,带点儿玩具回家好像能哄孩子开心;; “为人父的感觉怎么样?我曾经也有两个儿子,可在需要牺牲他们的时候,我从没有犹豫过!” 刘礼的言下之意让李志军心惊,什么叫需要牺牲?他能保住刘锦睿却主动提交证据就是牺牲?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说有人希望他和李志军之间能彻底了结十五年前的旧怨? 心潮起伏中,飞机落地。他对前来接机的秘书说,“先找陈珈!” 陈珈没在悬案组,她在警局的训练中心跑步,李志军到时正好看了幕戏。 警局来了不少新人,其中有个小伙特别出色,一八五的身高,肌肉结实,笑起来就像拍摄体育用品的明星一样!小伙刚入警局就看上了陈珈,由于他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局里老人没跟他说陈珈是谁,全都等着看他出丑。 听说陈珈在训练室,他拉着搭档赶了过来,凑近说,“跑步啊,如果要去一线工作仅跑步可不行。” 陈珈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同色运动长裤,头发高高扎成马尾,纤秾合度的身材一点儿也不像两个孩子的母亲,翘臀长腿更是让小伙看得浮想联翩。 她关掉跑步机,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随口问:“去一线要会什么?” “起码得会用枪啊?” “你会?” “那当然,”小伙说着就把搭档的配枪抢到手中,“我刚来,局里还没有发枪,但我的射击水平可是学校里最好的,运动会还拿过冠军;;” 陈珈来了句,“拿稳了。” “枪是警察的;;”话还没说完,陈珈挥起手中毛巾打到了小伙手腕上,一瞬间就把他手中的枪抢到了自己手中。只听啪啪几声,都没看见陈珈怎么动作,枪已经被陈珈拆成零件用毛巾包着还给了小伙的搭档。 “你刚才说枪是警察的什么?” 小伙吃惊的看着陈珈,半晌才蹦出两个字,“生命!” 陈珈难得的笑了,“你的命可真短!”她说完就走,顺利抓到了躲在门旁看戏的李志军。 小伙看着他们的背影说,“我去,警局里的扫地僧啊!一个搞文职的小妞都那么厉害,旁边那男的是谁,她有男朋友了?” 小伙的搭档是个老警察,憋了好一会儿才敢笑,“她旁边的人你不认识?出门右转,大厅里贴着照片,好好看看去!” “不是吧!” “就是。” “那我不是很惨?还没来就听说那个女明星的事儿是咱局为了给她出气。” 老警察拍拍小伙的肩膀,一副让他自求多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