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天下之狼烟几度》 第1章 国破家亡的残局 夜色下的冷宫,风呼啸吹过窗柩,摇摇欲坠的瓦砾悬在房顶,杂草丛生。 “你孤注一掷的串改她的身份,李代桃僵,我怎么帮?别说你关我两年,哪怕再在关我十年、二十年,我李奇都不会辅佐一个女人上位!娘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就因为我儿是女子?”。 手一顿,微弱的烛火照着李奇的侧脸若隐若现,半晌,李奇垂眸看着手中灰青釉色的茶杯,低声叹“这世道,举世儿郎尚且偷生,如此动荡,你当她才六岁的年纪,能扛起这可能会国破家亡的残局?”。 说罢,似乎又显得多余,倒不如一次性做个了断。 “国将不国,大厦倾覆,你当边关的那些人能抵挡几时?最多不过一年半载,这短短一年半载,你想让一个六岁稚子争下这皇位,保住这巍巍河山?先不说把握有几分,臣斗胆问一问娘娘,您忍心让一个女童,从六岁便踏着尸山猛兽,与这险恶世道争抢?她可是您唯一的女儿!”。 李奇可记得,他迄今为止最后一面见到的三殿下,还是个走路尚且会摔跤的孩子,辅佐她去送死,倒不如扶了太子上位,尚且还能稳定军心! 半晌,李奇一直未听到回应,抬头朝暗室的一角看去,这一看,却不知何时,本该一身暗红色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身玄色锦衣的孩子。 时隔多年再见,李奇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打量。 红色发带高高束起一头墨发,英挺的鼻梁往上,一双幽暗的墨瞳同样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仿佛是在评估一个是否有资格入她眼的货品。 李奇微讶,这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出错,他总感觉,这个孩子,和几年前看到的那个,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两年前的三殿下,可还很懵懂无知,唯一的闪光点,也可能就是那一张初见倾城的脸。 仅仅两年时间,一个人的气质真的可以变化这么多? 还是皇后娘娘对这孩子…… 不论脑子里有多少质疑,李奇还是恭敬的行了一记点头礼,他为太子太傅,皇帝赐他不行跪拜之礼。 “三殿下”。 身影未动,百里权默然的看着他。 李奇便坐回原位,空气里,流淌着落针可闻的安静。 许久,李奇感觉上身都微微僵硬了,复又看向她,这一刻,李奇承认,这个孩子,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可也仅仅是好奇心,他并不认为,这浩瀚天地,是靠气质就能征服的。 百里权同样看了他一眼,而后退步,慢慢转身,玄色的衣摆旋转出微凌的弧度,犹如她的背影,清冷且孤傲。 李奇“……”。 夜色下的皇宫,像一座没有灵魂的野兽,空有吓人的外表,内里却泛着腐朽的臭气。 嘶~ 微弱的声音陡然响起,拔剑的人小心靠近。 薄唇微抿,就在暗剑刚出鞘的那一瞬,又被插)了回去。 三个人影先后倒在浓重的夜色里,脖子上的血线顺着青石板蜿蜒而下。 站在暗处的人捂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那那那那那那是三殿下????? 第2章 六岁的三殿下,反手取人性命 一瞬间秒杀几个刺客的人,真的会是名不见经传的三殿下??? 六岁的三殿下?? 百里权侧目,像是淬了冰箭的眼神直直的看向暗处的人。 莫玉臣差点吓尿!赶紧从暗处跳出来跪下,“殿下别误会,臣就是,就是迷路了,被一个侍女带到一个阴森森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摆脱走到这里!真的,您相信小臣,哦,对了,刚刚小臣什么都没看到,请殿下看在父亲冥候的份上饶小臣一命!”。 风吹乱衣诀,也吹扬墨发。 伏在地上半晌未得到回应的莫玉臣苦着脸抬头,而这一方哪里还有人影。 “呼~”。 瘫坐地上,抹了把虚汗,莫玉臣发誓,他长这么大,能让他怕成这样的,除了他老爹,这三殿下是唯二的一个! 倒不是杀人的场面有多恐怖,而是那一身鬼魅的功夫,反手取人性命,他才六岁啊,这三刺客,比他还高了一半多! 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恐怕他就是把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 这几个人当花肥还是不错的。 朝堂气压低沉,今早八百里加急,赤候所守北方,林阳关失手。 这无疑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落下! 泓洲大陆四国割据一方,从相互制约,到东凰国日渐强大,稳坐第一,北齐、西津两国相继赶上,唯独南宴频频被打压,早已沦落为三国眼里的一口肉,随时都在被吞并的路上,近年来人心惶惶,要不是还有四候坐镇四方,怕是早就山河破碎。 皇帝已垂垂老矣,收到消息时,再无力,也要撑着不能倒下。 太子一撩衣袍,跪在龙案前,“父皇,儿臣请命,愿率军前往北地,将那帮狼子野心的狗贼赶出我大宴国土!”。 “这、这如何使得,陛下与太子乃国之根基,断不可有半点危险啊陛下”,太子话音刚落,一位老臣便匆忙跑上前跪下。 太子唇角微勾,开口却义正言辞的指责身后的大臣,“大宴有父皇,有本宫兄弟,还有诸位大臣,本宫身为太子,自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萧阁老,你让本宫怎么置林阳关的百姓于不顾?!”。 “这……这……可是太子殿下,此去一路凶险……”。 “对啊,太子殿下,您可万万不能有任何损伤,您若有个闪失,岂不是更助长他国气焰?现在大部分将士都在边关抵御外敌,朝中能抽出的人不过几千,依老臣之见,不如派二殿下去鼓舞士气,二殿下自小便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江湖上也有些威名,这样不仅能保护自身安全,也能召集一些江湖义士前去助阵,相信二殿下侠义之心,一定不会视万万百姓于不顾”。 二殿下一派的大臣瞬间急成了斗鸡眼,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去边关,完全就是送死,且不说西津还未有明显动作,可东凰和北齐打得正急,这个时候去的不论哪一位皇子,都是去送人质,功夫再好有什么用?说得一派冠冕堂皇,不过就是这么些年谁也没斗过谁,正好趁此机会,借刀杀人罢了! 第3章 言不尽,天下何为 被点名的二皇子与一脸焦急的右相对视一眼,右相连忙上前一步,“皇上,这恐怕不妥,二殿下尚且不过十三岁,民间传闻又岂可信……”。 “右相不必替二殿下太过谦虚,世人皆知殿下在江湖上的威名,连虞山老人都对其赞不绝口,这等风姿,又岂是空穴来风?何况,这天下局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殿下,还望您三思!”。 瞬间,大殿上齐刷刷的跪倒一片,高声附议,“还望二殿下三思!”。 右相气得眼珠炸红,这帮老不休的,这个时候要是真的把二殿下推出去,他这一生也都跟着别有其他指望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东凰与北齐狼子野心,这个时候让二殿下去,无疑就是送死,还请陛下三思!”。 “右相这话可就不对了,国之动荡,难道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身先士卒,耀我浩荡皇威?”。 “对!倘若这个时候不齐心,又何谈将来?”。 “还望二殿下三思!”。 “还望二殿下三思!”。 拳头咔咔作响,百里耀不禁苦涩的勾唇,想他往日里煞费苦心累积起来的民间声望,没想到却被用在了赴死的路上,何其可笑。 皇帝看着朝堂上乌泱泱的人群,听在耳边的,是一声声来自地狱般的催命符,浑浊的眼睛扫过太子若隐若现的唇角,定格在他一手扶持起来与太子分庭抗礼的老二身上。 皇家无真情,在这个时候,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朕守了二十多年的土地,这上面倾付了我百里皇族世世代代的热血,老二,你可愿替朕,守好这万里河山?”。 百里耀还能怎么样? 朝会在一声声二殿下千岁的呼喊中落幕,这个时候的正午,阳光明明很暖,百里耀与右相却遍体生寒。 这一去,只怕再无希望。 这可笑的皇家。 雍和宫 皇后取下护甲,保养得当的双手轻轻按压着皇帝微凸的太阳穴。 “这是什么香?”。 “回陛下,您种的桂花,开了”。 皇帝睁眼,浑浊的眼睛转动着。 “权儿,六岁了……”。 “嗯,六岁了”。 “朕现在,想见见他”。 雍和宫的桂花树,是当初西津使者进贡,整个南宴,恐怕就这两株。 小小的身影自巍巍宫墙穿行而来,一身暗红与黑交织的玄衣,所过之处,再无其他颜色。 “你将权儿,教得很好”。 皇后抬眸,唇角浅勾,眸色骄傲。 “儿臣拜见父皇”。 六岁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可不妨碍他起身的那一刻,似乎天地都为之倾倒。 皇帝突然闪过一丝想法,快得他自己都微惊,良久,浑浊的眼睛里似有斑斑光点闪耀,“权儿,朕有三问”。 “还请父皇赐教”。 “一问:何为天下”。 皇后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脸正色的皇帝,而后淡淡垂眸。 “天:抬头所望,下:脚之所触,儿臣未曾丈量过天地宽广,言不尽,天下何为”。 帝后一怔,这样的回答,仿佛只要给他机会,他便会冲破迷障,亲身丈量这番天地有多浩瀚。 第4章 好一句中气十足的反杀 皇帝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同样的问题,他曾问过太子与二皇子,而他的父皇,也曾问过他,他们的回答,似乎对比权儿的,都显得太过规矩,像是被束缚了灵魂与思想,永远困在这一方天地之间,毫无生机,毫无惊艳,他连忙问,“何为家国”。 “家是小国,国是大家”。 “那何为治国?”。 “富民,齐心“。 良久,皇帝抚掌,撑起羸弱的身躯走向百里权,像是感叹这压抑的空间里,终于注入了一丝活力,“好!”。 重重的拍在他小小的肩膀,皇帝仿佛用了一生的力气,“你可知,眼下何境?”。 墨色的眸子看向潸然泪下的皇后,百里权沉声道,“内忧外患”。 皇帝身躯一颤,抬头,望着窗外随风起舞的树梢,复而不甘的闭眼,似咬牙切齿,“又当和解?”。 “内:合作;外:反杀!”。 皇后瞪大眼睛,“权儿……”。 皇帝苦笑,好一句中气十足的反杀,六岁稚儿尚且有此气魄,可这一切谈何容易?这一年多的战事,已经耗尽南宴气运,民不聊生,举国之力,能撑多久?处处一片恐慌,他这个皇帝,即便是在这看似安全的皇宫,可也能感觉到宫墙外的民怨四起,宫墙内的尔虞我诈,人心惶惶,只怕是不知哪天,他便倒下,到时只怕南宴……。 到底是他病急乱投医,六岁稚儿,即便早慧了些,又怎知这世事难存。 墨色的眸子微垂,百里权能感觉到皇帝身上散发的抑郁,南宴近几代皇帝,都以守国为主,多多少少失去了先辈征战疆场的野心,兵马自不及先辈,不过,这样的好处也有,民生强了不少,说来,南宴这么几百年唯一犯的错,就是不曾将其他三国的壮大放在心上,导致别人想打你的时候,你只能被动挨打。 “主子,发现太子殿下密会西津来使,具体身份,正在查”。 空寂的密道,一身玄衣的人停住脚步,狭长的墨眸深不见底,“加人,速探速回”。 “是!“,说完,朝后挥挥手,几道黑影消失不见。 “另外,二殿下下朝后找过左相,左相请殿下三更时旧地一叙”。 见主子未语,九一便知道主子的意思,随即再次开口,“目前暗庄来了近千名富商、权臣、江湖人士,想一尽绵薄之力,就等您主持大局,未走漏风声,都是暗处进行”。 “您让工匠打造的兵器已完成五万套,今日完成装车,送往四候手上,后续正在加紧找人手材料赶工”。 “靖姑又物色了一批好苗子,离主子定的目标只差五分之一,相信这批暗线一出,胜算又能增加不少”。 “赶制的一批保暖战衣也已经安排在送往翊候的军营”。 “桃夭庄的粮食又大丰收,现今已堆满三百五十六坐仓库,您安排试验的快收蔬菜,包括鸡鸭鱼羊酒第三十六批已经送到四候手里,本月又增加七个村养殖鸡鸭鱼羊……”。 第5章 粉嫩却凉薄 林林总总,汇报到九一都觉得主子这个三殿下,小小年纪真的好累,这大大小小的事,从一年前就开始筹备,到如今才算突飞猛进,一切都井然有序,可要是说出去,谁能相信当年还才四岁多的三殿下在在东凰和北齐大军压境的时候、在太子和二殿下不顾大局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早已接下大人该顶起的责任,做着本该皇帝和太子该做的事? 皇帝真以为他那些筹集来的粮食能够这上千万将士吃喝? 太子还真以为召集大臣富家子弟募捐了几千万白银就能够发多久军饷? 大臣们还居然还有闲心站队,当真以为东凰和北齐的人是死的么? 鼠目寸光! 哼,想到这的九一骄傲的抬抬脖子,一副果然只有我主子才智慧过人,天下无敌的表情。 ———————— “主子,可要给李太傅安排转移?密室常年阴湿,今日他又病倒了”,九慕看着自家殿下一出现,连忙上前禀报,李太傅为人桀骜,但一身才智通天,要不然娘娘也不会忌惮他至斯,要是主子有他相助,相信也会更顺利些,她也就自然而然的更上心。 “又?”,低哑的声线,百里权斜目。 九慕被看得浑身一抖,也不敢隐瞒,“是、是的,这一年多,统共病了六七次,娘娘都让肖太医及时治疗了”。 百里权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扣人心弦的墨瞳。 “送他去桃夭山庄,只要不出山庄,其他不要限制”。 “是!”。 李奇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一声低哑的吩咐,这个声音,似乎带着某种特别安心的力量,他挣扎的想起来看看是何人,但抵不过药力,渐渐昏睡。 九慕跟着自家主子身后,看了眼九一,她和九一都是主子亲卫,主子四岁前,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安危,主子四岁时被六皇子的狗扑进水里,救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就像是突然早慧,现在做的桩桩件件的事,只怕娘娘都不清楚,她怕娘娘,可更怕主子,没有主子吩咐,她的事,就连娘娘她们都不敢透露半分。 九一朝她眨眨眼,表情有些骄傲。 九慕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可骄傲的,她昨晚才得了主子赏赐的一匣子金子,她骄傲了吗? 不过她的存款有好多了,够买一块轻蚕丝了吧,一块轻蚕丝应该可以给主子做三条发带了吧? 几人很快便出了密室,这一处通往暗庄,盖的是啸月山庄的字。 “主子,冥候府世子和翊王府世子也来了,不过是打的富商的名义,看行头,像是来捐款的,小的已经查清,这两位,之前去过桃夭山庄,与黎庄主有些交情”,管事连忙迎上来,一边带路,一边小声禀报。 百里权点头,管事便知道,主子心里有数。 ———————————————————— 风,吹乱一地的窃窃私语。 “庄主到——”。 暗处的人慢慢走近竹林深处,这一路或倚靠巨石,或席地而坐的人也都慢慢站起来,目光一致的看向通道处。 一人暗色玄衣,自深处缓缓出现,风扬起耳边的发,撩动衣诀。 小小的身影,戴着半张漆黑铁面,唯一露出的唇瓣,粉嫩却凉薄。 第6章 一股更加霸道的气流 “这?”,不知是谁,发出了大家都想说的声音。 眼前的人,分明六七岁孩童的身量,可那通身气派,却道不出神秘气质的十分之一。 漆黑的墨瞳目不斜视,从容的走向高处的宝座。 撩起衣摆,落座的那一刻,自密林深处涌现几道黑影,分别负手站在他的身侧。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吃惊,这孩子,难道是庄主的儿子?可这啸月山庄的庄主,他们连是男是女,高矮胖瘦一概不知,这倒是不好随意猜测。 “诸位,我主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接待大家,还请各位说明来意”。 下面的人彼此对视,都从各自眼神里看到了怀疑。 一位江湖侠客站了出来,脚下的枯叶突然起舞,侠客双手纳气,目光直直看着高座上的人,突然大喝一声,双手前推,一瞬间,自他周围的枯叶都疯了一般化作利剑,凶猛的直冲高台。 台下的人微惊。 台上的人赫然不动。 就在大家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枯叶剑碰的一声自高台四散爆开,一股更加霸道的气流震得枯叶剑以圆为中心,顷刻间灰飞烟灭。 “卧-槽!”,不知哪位大汉,下巴哐当掉地。 在场的人瞬间肃然起敬。 这个世道,险恶艰难,特别是南宴的人,深有体会,这个时候的人们,往往更看重自保的能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强者为尊! “我主时间宝贵,还请各位表明来意!”。 说话的人,明显语气生硬了不少,大家也都知道,刚刚的那一次试探,只怕是惹怒了高台上的人。 商人重利,更重性命,一位高大丰裕的锦衣男人站了出来,向着高台拱手作揖,“小民董坤,渝州城富商,愿捐出三分之二的身家,为我南宴做份贡献,也求庄主在这乱世,能庇佑小民几分,这是小民全部身家档案,还请庄主过目”。 有一人带头,刚刚那位动手的侠客也回神,握剑拱手,“我寒立,江湖人称布袋罗汉,愿为庄主所用”。 其他人面面相窥,蠢蠢欲动。 这时,一身天青色素衣的男子摇着羽扇走出来,眉目微扬,“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小生斗胆一问,庄主这般,是为谁?”。 这句的意思是:庄主为谁所用,目的又是什么,做成了会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受益人会有谁。 这书生,倒是有几分胆色,九慕勾唇,不过这态度可不太好。 众目所望,高台上的人未动。 书生一收羽扇,拱手道,“小生单名姬,人称姬师爷”。 “连姬师爷都来了?”。 “不是消失很久了吗?怎么这么年轻?”。 台下窃窃私语,有些书生更是脸红耳赤,双目惊喜,很显然,这个姬师爷在民间有些声望,深得读书人的推崇,难怪敢这般嚣张。 九慕眼睛一亮,这个人她自然听过,甚至还私下让人去打听过,主子的局,她们不过窥其一便已知其艰险,她们这些当属下的人,自然恨不得将天下的人才都能收集起来为他所用。 第7章 不怪他对百里权这么熟悉 “姬师爷,洛南山一带的权贵为了你,打得水深火热,你倒好,招呼不打就来了宴都,可真是……任性至极”。 终于见高台有人回应,台下的人纷纷肃然起敬,也在此刻,看出了一些信号,这啸月山庄,看来只对能人异士感兴趣。 而这个时期,手底下能人辈出,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保? 人心浮动。 姬师爷看看高台上一席黑衣,腰间坠着墨绿玉佩的九慕,又将眼神定格在那张漆黑面具里的墨瞳上,回道,“姬某此生,有三不做“。 “哦?”,看来是洛南山的人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卖国、阿谀奉承、等死!”。 “说得好!”。 台下一片掌声,众人皆道,不愧是誉满天下,与李老不相上下的姬师爷。 “我们能来此,又有谁会是甘愿等死的人!”。 “对,家国有难,尔等岂能袖手旁观”。 这话一出,刚刚第一个站出来的富商无形之中感觉被拉出来鞭了道尸。 姬师爷听着耳边的赞美,不置一词,强烈的好奇心告诉他,这啸月山庄,有他想要的东西。 怎么办呢,有点想搞事情。 “你说这姬师爷,怎么会突然现身?我怎么感觉这个人有些邪门?”。 暗处,翊王世子捅捅一旁已经看呆了的莫玉臣,皱眉。 此时的莫玉臣哪还听得到别人说什么,自从那道身影一出现,他就魂归九天,那那那那那那个人要是不是三殿下,他他他他他当场吞金自杀! 不怪他对百里权这么熟悉,实在是心里装了个大秘密不敢拿出来分享,消化起来太不容易。 世人皆知南宴太子貌若潘安,才情卓绝;二殿下肆意洒脱,当世奇才,至于三殿下,似乎早年间就被人们遗忘,遗忘的理由,还是两年前的一场落水,民间都传,三殿下怕是会夭折,而三殿下到底有没有事,也就只有他们这些权力中心的人才知道。 如此被人遗忘的人,却早已建立这神秘的啸月山庄,收集消息,吸纳人才,还有那个给予军队后备力量的桃夭山庄,肩负着无数将士性命…… 这样的人,说他才六岁,你信么? 他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握把刀都能砍到自己好么! 想到这里,莫玉臣陡然惊醒,不行! 他得做点什么! “哎,玉……玉兄,你去干嘛?”,翊王世子拉住想跑上前去的莫玉臣,一脸你别搞事情的表情。 莫玉臣急,“白兄,你松手,我有事”。 “不是,你有事也是走那边啊,你这是往高台走?”。 “对,你先放手,我真的有事,我等下给你说”,说完,用力甩开了离凤白。 离凤白,“……”。 “姬师爷的问题,就让本公子来回答吧”。 唰——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突然冒出来的人。 额…… 姬师爷徐徐转身,见到来人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的冷哼。 莫玉臣不在意的笑笑,手中的剑抱在胸口,停在姬师爷的身侧,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说来也巧,本公子当初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丢进冷宫当替死鬼,差点就被人一刀砍了,幸好被路过的侍卫发现不对,通知了二殿下才得以被救,而当时,庄主就在二殿下身边!”。 第8章 你想抱大腿? “二殿下?!”。 “该不会,庄主是二殿下的人?”。 “二殿下为人十分豪爽,不过我听说二殿下明早就要启程去边境了,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二殿下似乎是虞山老人的徒弟?那虞山老人一定会出现吧?”。 这事一旦牵扯到皇族,那就代表着要站队,也代表着明面上站出来与三国对上了。 刚刚才说了家国有难,尔等岂能袖手旁观人,“……”。 打脸来得太快! 姬师爷不屑的勾唇,挑眉,凑近莫玉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冥候世子这是,跟二殿下还是跟这位有仇?”。 莫玉臣邪魅一笑,“我听不懂姬师爷在说什么”。 “你明知道,这个时候提起皇族,提起二殿下,那这里的人,只怕有一半的人得吓跑,现在的南宴皇族可不是好去处,那二殿下半只脚都踩进棺材,更不是好去处”。 见莫玉臣不动如山,姬师爷拍拍他的肩膀,绕到他身后,一双闪着浓烈光芒的眼睛看着高台上的人,“本师爷可不认为,那沽名钓誉之辈,真的能请到这样的人臣服于他,呵”。 “哦?沽名钓誉?”。 姬师爷不理他,继续自言自语,“此人一身功夫出神入化,看身量像是小孩,难道不能是哪位大能返老返童?”,说完,似乎兴趣更浓了,“看样子,你应该认识他,或者至少,是知道一些消息的,具本师爷的可靠消息,这位,现在布的,可是这天下的棋,难道是想另起炉灶,乱世称王?”。 噗…… 莫玉臣心里的小人笑得狂捶地。 看他这烟雾弹洒得,他自己都佩服好么,哈哈。 “哼,你用二皇子的身份替这位遮掩,倒是明智之举,暴露过早,三国的眼睛可不会放过他,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抱大腿?”。 额…… 莫玉臣眼角微抽,这姬师爷还真是…… “怎么办,本师爷现在突然不想要答案了,管他是梧桐还是凤凰,本师爷都想亲手摘了这面具!”。 卧-槽! “你别乱来!”。 “哈哈……”,姬师爷斜眼看他,眼底的不屑深深刺痛莫玉臣的眼睛。 这、这!!! 他上当了!! 好、好一只狡猾的狐狸! 姬师爷挑眉大笑,而后快行几步,在离高台只有一米的地方停下,看着那双毫无波澜的墨色瞳孔,微微得意,拱手,“在下虞姬凉,幸会!”,说完,也不在看任何人,大笑着摇扇坐到了第一排的空位上。 九慕挑眉,遍寻无处,从不屑被拘束的鬼才,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 莫玉臣不敢看上面的人,抓抓头发,看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想着要不要先退下。 今日来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听是与皇家有关联,大部分人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毕竟想来想去,二殿下且不说,庄主如果真的效力于二殿下,那也只是二把手,始终听命于皇族,各种曲折,不一定能够关键时候保全他们,现在的皇家,也就靠四候撑起了,太子这么些年,也没见有拿的出手的建树,倒不是他们真的不顾家国安危,心里没有家国大义,而是这样的皇族,让他们寒心得可不止一点半点,前些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冀候叛国案,真相到底如果,那些年受尽冀候恩惠的冀州人知晓,还有那些个大臣,就没见几个好东西,除了先皇在位时选的四候,现在不少被皇帝提拔起来的大臣,见过几个好的? 第9章 这是大型屠宰场吗? 这些年,要不是四候,估计这样的皇族,早被掀翻了。 九慕一扫便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向管事示意安排好后续,有些秘密,势必不能带出去。 不消片刻,场地空了不少,阳光透过竹叶照进来,形成错落有致的斑驳光影。 “还有两刻钟的时间,诸位既然留到现在,那作为回礼,就请大家一起鉴别下这件物什”,说着,侧开身,以手示意,让身后的人将东西拿出来。 台下的人明显比刚刚人山人海时的那一批淡定。 “这是袖箭吗?”。 “看样子很像,这么轻灵小巧,除了女子防身用,可做不了什么”。 莫玉臣眨眨眼,他可不觉得那人会拿真正的袖箭出来开玩笑,想了想,接过袖箭转身,“敢问姑娘,这袖箭可有什么奥秘?”。 九慕骄傲的点点头,“给我”。 莫玉臣,“……”,他能不能不上去? “这是叫袖箭,不过……”,一个旋身,九慕突然对抬手准人群中的一块石头,眉目微扬。 咻—— 噗—— 劲风破空,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穿透石头,叮在两根竹根上还在不断颤动尾翼的小铁箭,脑门突然一阵冷汗。 “这只是目前能大批量生产的一种,此袖箭射程15米,足够从城墙往下的高度,一次只能用两根,后座无需用力,比起弓箭节省了发力的时间,两侧装了替换卡槽,也就是说,这款可以秒换袖箭,每个有十个卡槽,用完一组,扣动下这个卡位,就能瞬间移动到下一组的发射位,如果在配合人海战术,相信杀伤力是弓箭的十倍”。 莫玉臣,“……”。 姬师爷,“……”。 离凤白,“……”。 众人,“……”。 “咳、咳咳!那个,这位姑娘,不、这位大人,您说这是能大批量生产的一种?那……那还有,还有呢?”,边说边咽口水。 “还有?”,九慕挑眉,指了指人群,“这么简单就给你们看了,那还能叫秘密?就算放拍卖行,进去的人也还得给门票吧?”。 众人抹汗! 姬师爷一收折扇,想了想摸出钱袋,道,“我全身家当就这么多”。 莫玉臣斜眼,朝后看了看,“白兄,我们的箱子呢?”。 离凤白憋他半天,而后吐了口气,从小厮手里接过两箱银子递给他。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九一瞄了眼主子的面具,见他没有不耐烦,便也安心看九慕搞事情了。 不一会儿,高台前便空出一块地,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钱袋宝箱,九慕咧嘴,“既然大家这么有诚意,那就在给你们见识见识”。 “这叫闻风丧胆,至于用法嘛……”,话音一落,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猛的丢进人群。 唯一反应快的莫玉臣和离凤白猛的后退数米,惊魂未定的拍拍心口,在看去,哗啦啦的倒了一片。 吓! “这什么东西?”。 “他们这是?”。 “唔……”。 “额……”。 “怎么后面的人也倒了?”。 “大大大人,他们不会有事吧?”,站的远跑得快的人害怕的又跳了好远才高喊道。 这是大型屠宰场吗? 一批一批的倒? 第10章 这是谁啊,这么会见缝插针? “哈哈~”,九慕放下剑,剑尖直抵地面,站得笔直,从下面看,这一刻的她,陡然多了几分骇人的气势。 “闻风丧胆,顾名思义,就是见风长,此物以丢出去的位置为爆开圆心,乃无色无味无形状的气体,至于效果,相信大家都看见了”,墨了墨,声音仿佛来自炼狱,轻慢、高傲、低沉,“这也是三重奏的第二章”。 没倒下的人纷纷颤了颤,莫玉臣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前所未有的坚决。 有些人已经控制不住的想最后一步到底是什么了。 离凤白沉下眼帘,他不像莫玉臣,一早便知道庄主的身份,在不确定这人身份是不是二殿下的人之前,他都觉得有必要一探虚实。 这样的人,如果忠于南宴,那便是天大的好事,要是……,没有但是,必须尽早查清! 姬师爷两指摩擦着扇柄,如果说一开始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出来是因为这个人与他有恩,而现在,他想,他需要重新看待这高台之人。 这人身份成谜,年龄成谜,如果不是他收到哥哥的来信,知道有个神秘人突然资助军队,那时的他,正被粮草的事逼得和洛南山的富商们生死角逐,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没人知道那一刻的他内心里巨大的感激之情,也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隔天,他卖了祖地,和哥哥写了封信,便根据信中隐约猜测,来了宴都。 一开始,他是觉得眼前的人符合他的设想,从他查的事来看,这人身边,缺幕僚,毕竟桩桩件件,他只看到一群执行力非常强的下属,他的身影无处不在。 这事,可以看出三点:第一,这人有背景,有经济实力,有头脑,一个人可以做主;第二:这人心在南宴;第三:这人急需人手,起码有一点他现在还鞭长莫及,那就是细节! 姬师爷想,这人能坐在这样的环境,和他的想法应该是不谋而合的。 一个纵观全局的人,必然是知道自己前行路上的所有不足。 莫玉臣转身就见姬师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斜眼,“如果不是你自报家门,本公子还真的不敢相信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姬师爷,呵呵”。 姬师爷收回目光,摸摸下巴,点头,“是急了些”。 莫玉臣,“……”。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吧?我答应你三件事,怎么样?”。 “传闻姬师爷本领通天,何不自己查个明白?”。 “我急啊”。 台下的人蠢蠢欲动,台上突然出现一位黑衣。 “主子,皇后娘娘晕倒了,此刻肖太医应该赶到了”。 漆黑的眸突然霜降,一袭黑衣华服,明明孩童的身量,却站出了屹立苍穹的浩瀚。 “等等,等等,庄主……”。 “这是有急事吧,姑娘大人,如果庄主需要,我等义不容辞!”。 这是谁啊,这么会见缝插针? 姬师爷斜眼,不太高兴。 莫玉臣皱眉,想了想,连忙转身往外跑。 “哎……”。 离凤白扶额,这人,从小到大上天入地皮惯了,可这还是第一次不跟他打招呼就跑了。 第11章 已经初见俊俏 雍和宫 跪倒一片。 桂花依旧幽香,如果忽略所有宫侍颤颤发抖的身体,这一切,一如往常。 漆黑的眸染上慌张,连眼尾似乎都如刷上胭脂般丽红。 皇帝坐在床边,看见百里权跑进来,自然也看到那一身随黑袍翻飞的颤颤仓惶。 “权儿……”。 脚步微顿,百里权侧目,那一眼,皇帝仿佛被感染了般,突然向他敞开怀抱,“权儿,来,别怕”。 “来,到父皇怀里来”。 眼底的惧意似乎被冲散了不少,百里权走近皇帝。 拥着怀里一身凉意的稚儿,皇帝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个慈父的感受,这孩子,午时尚且还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般念着杀意,此时却因为害怕失去而弱小得不堪一击。 皇帝轻轻拍拍他的背,“权儿不怕,你母后会醒过来的”。 小小的身影不动。 皇帝叹息。 “回禀皇上,娘娘是忧虑过多,睡眠不足导致的气血亏空,臣开副方子,还需好好将养”。 “好,赏!”。 “权儿,可听见了?你母后身体向来不错,这么多年也就这一回,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眸子里深藏的痛色,没人会知道,这一刻的百里权,再次有了软肋。 皇后醒来时,隐约听见一旁清冷的声音,像是她权儿,又不像。 “主子,冥候世子求见”。 “他说是左相的安排”。 “嗯”。 皇后不知为何,又闭上了眼。 “参见三殿下”。 “何事?”。 莫玉臣抬头,余光见四周再无他人,便自胸前拿出一本厚厚的账簿递上前,“臣回府的路上,遇到左相大人,他被人跟踪了,恰好臣经过,便收到了这个,还请殿下过目”。 “主子,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手,保护左相大人”。 见百里权垂眸,黑衣人便顷刻间消失。 空气里有些安静,莫玉臣抓抓脑袋,他有些怕百里权,“殿、殿下……”。 不待他一句话说完,突然又出现一名黑衣人,看身量,和刚才的人不同。 “主子,太子答应了西津的要求,以西十三座城池作为交换,西津借兵一百万,另外,西津的人,让太子找一块令牌,属下临摹了一张,您看看”。 令牌呈四方形,装饰繁复,正面有个狼形的标志,看完,百里权将手里厚重的账簿一起交给暗卫,“半月内,做干净”。 “是!”。 莫玉臣捂着耳朵,老老实实的蹲在一旁。 虽然就算他不捂着耳朵也不一定能听见他们的悄悄话。 可是他怕呀。 “还有何事?”。 感觉到头上传来的视线,莫玉臣赶紧站起来,十岁的男子,已经初见俊俏,虽生逢乱世,可那双眼睛,却干净明舒。 “那、那个,殿下,您刚刚说什么?”。 百里权不言。 一滴冷汗自眉梢滑落,扣着手指,喵阿喵,见藤椅上的人一言不发,直觉告诉他,得赶紧圆过去。 “殿、殿下,我……小臣是,是想问,您、您……”。 “那个……”。 “那……今……今天……”。 皇后听得直叹气,险些露了破绽。 “咳咳!水……”。 第12章 臣,臣一定不会拖您后腿 莫玉臣沉浸在臣式结巴中,要不是皇后娘娘的声音,他怕是要自闭过去。 喂皇后喝了水,百里权想问她为何会突然晕倒,他找过肖太医,皇后的症状,像是被刺激到的。 哪知道床边突然冒出个脑袋,一脸感激与惊喜,“娘娘您醒啦,可还需要唤太医”。 百里权,“……”。 见此,皇后低低的笑开了,看着莫玉臣的眼睛里,也似乎多了些别的情绪,“不必,世子有心了”。 “没,没,嘿嘿”。 皇后保证,她没有看到自家儿子眼里的嫌弃,真的没! “玉臣,今年十岁了?”。 “嗯,年前就满啦”。 “那,本宫倒有一事想麻烦你,玉臣可要听?”。 “愿意愿意,哦,不,要、听的要听的,嘿嘿”,本来是想说万死不辞,可一看见百里权投来的眼神,赶紧改了说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求生欲。 皇后似乎笑得更高兴了,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红润,“三殿下身边还缺位懂事细心的伴读,本宫想……”。 “愿意愿意,玉臣愿意,谢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笑得一脸慈祥,“……”。 百里权见皇后得意的朝他看来,仿佛是干了件什么不得了的事,默默的把她的手放进被褥,垂眸不语。 一朝有了归属,莫玉臣恨不得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殿下,您,您放心,臣,臣一定不会拖您后腿,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臣,臣做,臣一定倾尽全力办好,一定不让您失望”。 这算是表忠心了吧?最初的时候,莫玉臣也嫌弃过自己的名字,认为父亲是在拍皇族马屁,后来他听说了冀候叛国案,知道了一些内幕,也知道父亲是想为他着想,便也只字不提,可今天,莫玉臣从来没有这一刻这般这样喜欢自己的名字,玉臣,玉成其事,忠臣良将,此后,他的一举一动,都能与他有所牵绊。 由此可见,有些崇拜之意,于年龄无关。 他十岁,他六岁,都是一切才刚刚开始的年纪。 —————————— “怎么样?左相今日早朝可有将那事……”。 右相一张脸看上去很是疲惫,摇摇头。 “早知如此,不如我们自己抖出来,这下好了,我这趟必死无疑!舅舅,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这路上吗?舅舅!”。 见眼前暴躁害怕的百里耀,右相苦涩的遮住眼睛,这次的事,太子党只怕是筹谋已久,翻身仗岂是那般好打? “唯今之计,只有豁出我这张老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去边关”。 这一去,怕就是一辈子。 “那就拜托舅舅了”。 当即,右相便乔装一番,坐车前往左相府。 与预想的不同,左相毫不推迟便把账簿交还给他,“实不相瞒,老夫昨晚一宿不敢睡,庭前的尸骨都堆了一人高,这事,不易”。 左相与右相,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右相向来心高气傲,视他人为无物,自然也没把左相放在眼里,可这会有求于人,自是不同。 “无他所求,左相只要不插手,这事成不成,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第13章 至于宫女……剁了 想他叱咤朝堂这么多年,何曾如此狼狈过?四方有四候,这个时候本不必派皇子去,多此一举,可太子党却硬将人推出去送死,他要是真的这么听了,还有什么脸面做这一国之相! 此时意乱的右相忽略了一点,那便是保持中立的左相,怎么能抵挡得了太子党不要命的攻击,那一人高的尸骨,非丝毫夸大,昨夜的左相府,葬送了近三百人的尸骨。 累累白骨,血流成河,只怕现在府外也多的是想要他命的人。 右相这是打算豁出去了,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右相走得匆忙,左相摇头,望着阴沉的天空,“生来不易,相煎何太急”。 “左相这是为谁可惜?”。 听见声音,左相转身,笑道,“让姑娘笑话了,老夫一时感慨,不做他想”。 九慕点头,“时机成熟,便将这个交出去吧,半个月,主子只怕也是放宽了时间”。 左相一听,连忙打开,这一看,脸色突变,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脸红不已,“终是这世道,验起人心来毫不留情,他怎就,怎就这般糊涂!!”。 “主子都说,这朝堂之上,若还有唯一的曙光,那便只剩左相,不过,您太优柔寡断,如今这世道,左相当引以为鉴”。 “我主知道,您忠于皇权,他也从来不曾逼迫你,相反,这一年多,处处相帮,这个时候若是皇权有用,他也不会小小年纪担起了这家国兴衰的重任,所以,今后的每一步,还望左相三思而行,多为苍生考虑,切记误事”。 左相被说得无地自容,拱手,“还请放心,事关家国兴衰,老夫定当誓死捍卫”。 “那便好”,深深的看了眼左相微拱的手,九慕后退半步,回礼后连带着身边跟来的几道暗影一起再无踪迹。 左相脸色复杂,他并非三殿下的人,而三殿下找到他,从来未曾传达过半句为他办事的意思,所图皆为国之根本,让他想拒绝都无理。 南宴这一年多暗地里的改变他看在眼里,深知这位三殿下手段了得,可奇就奇在,这位三殿下,从不拉帮结派,他若有若无的探听过,只怕这朝堂至今还无一人知道三殿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样的人,太懂得运筹帷幄,也太可怕了些,谁也不知道他这棋下得多深。 “属下查到,娘娘晕倒前曾见过一个宫女,自称是……殿下您吩咐来给娘娘传话的,呆了大概一刻钟,宫女离开后,没多久皇后娘娘便晕倒了,这宫女被九十二找到,用了酷刑,没招”。 漆黑的眸子泛着幽光,一点一点,像坠落银河的黑玛瑙,细碎,冰冷。 九慕低头,眼底闪过阴冷,“殿下,一定是他们在搞鬼!要我说还是殿下仁慈了些,他们怕是嫌这半个月时间太长了!”,急着赴死呢!。 “当初他们就屡次谋害殿下,现在是您这边行不通,就又转手想从皇后娘娘那边出手了!”。 九一和九慕对视,皆胸口难平,“殿下……”。 黑与红交织着的锦衣衣摆从眼前飘过,走过去的人,声音低哑,“母后那,九慕加派人手,你也去,至于宫女……剁了”。 “那……”。 第14章 剑刚出鞘就已是败局 “别急,西津还需要他周旋,我们需要时间”。 九慕一顿,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属下鲁莽了”。 当天晚上,太子贪污受贿的罪证便摆在了皇帝龙案前,半尺高的账本,仅仅是记录了太子这两年里所犯。 龙案前的右相一身血衣,要不是冥候世子路过搭救,只怕…… “皇上,石贵妃娘娘求见”。 不等皇帝宣召,石贵妃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父亲,父亲……”。 “来人,给朕宣太子!”。 皇帝已经不想在管石贵妃是不是未经宣召,他现在满腔怒火,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这一生太过失败,国且将木,子更混账!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公公连忙给皇帝顺气,皇帝的身体本就一日不如一日,这一次,看这颤颤巍巍的身体,怕真的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太子一到便被皇帝扔了桌案上的端砚,他自是不敢躲,硬生生挨了。 “朕竟不知,在朕面前一副悲天伶人的太子竟然是朕亲自养的蛀虫!百里齐,告诉朕,这些年你都干了什么,说!”。 “父皇息怒,儿臣不知……”。 “不知?好!好一个不知,你看看这些是什么!看看你干的好事!”。 太子颤着手,翻开仍在地上的账本,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可是他怎么能认? “不、父皇,这不是儿臣所为,儿臣这些年一直在东宫,连宴都都未曾踏出,又怎么做得了这样的混账事,父皇,求父皇明察!”。 奄奄一息的右相此时猛的睁开眼睛,眼里的血丝混着浑浊的眼珠,看上去仿若厉****亲……”,石贵妃吓了一跳。 “皇上,臣有证人!”。 一口一包血沫,右相的行为,摆明了已经撕破脸,毫不顾忌。 “本宫不知,何处得罪了右相,右相要这般栽赃诬陷本宫!”。 右相突然弱了气势,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样子,声音也低了八度,“臣只是,收到这份账簿的时候未曾交与殿下,而是选择了交与皇上,毕竟这南宴的王,是陛下!”。 皇帝一怔,他自然品出了右相这番话只是变相的离间他们父子的感情,可不得不说,这句话,他听到了心坎处。 “父皇……,您相信儿臣,右相这肯定也是被蒙骗了,儿臣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您是看见的,儿臣绝不敢做出这等有辱我皇家身份的事!父皇……”。 好一句有辱皇家身份,简直给了皇帝当头一棒! 这个时候的皇家与百姓的关系本就脆弱,如果在发生这等丑事,只怕真的就要大厦倾覆。 “右相!朕差点就信了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这个时候,右相突然想起左相的那句不易,可叹,他自诩聪明,却剑刚出鞘就已是败局! “右相!本宫劝你善良!可不要在做糊涂事!”。 石贵妃见右相一瞬间似乎老了三十岁的脸,悲切的低泣,“一定是三国的奸计,当真是狼子野心,竟然假扮太子的人将父亲重伤至此,难怪父亲会信了那些蛊惑之言,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一定要彻查此事,还父亲和太子殿下一个公道啊,陛下!”。 喜欢呆在您、您身边 莫玉臣紧了紧手,也是今天他才真正的直面朝堂之间的诡秘,难怪父亲一直都说不喜欢朝堂,他宁愿痛快的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也不愿在这看似繁华的宴都呆着。 察觉到一束阴冷的视线,莫玉臣抬头,只见太子一双狠戾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他。 初见俊美的小脸一扬,“原来真的是误会,我就说嘛,殿下这样世家之表率,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右相大人,幸好小辈路过救下您带来见陛下,才能将这误会看清,您往后可一定不要着了他人的道了”。 太子无言,他才听说冥候世子成了三殿下的伴读,转身这人就和右相牵连上,让他不多想都困难。 不过说起百里权,太子的脸肉眼可见的阴沉,他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母族势力强大,本以为当初母妃登后唾手可及,谁知道突然杀出个江湖女子,父皇打得一手好牌,硬是在他母族鼎盛时期,狠狠扇了他们一耳光! 这些年更是将这母子两保护得滴水不漏,他甚至都快忘了百里权长什么样子了。 这场以右相差点血祭的代价换来的,是百里耀终于在第二天点兵启程前往边关,右相一病不起,听说太医院院士肖太医都束手无策,可见背后之人行事狠辣。 莫玉臣一路小跑到明华殿,扒拉的门往里探脑袋。 嚯嚯 幸好没来晚! 三殿下可能是这南宴皇族里最特殊的一个人,明面上大家都遗忘,可人家其实只是关起门来深造而已。 看看这满屋子的书架,莫玉臣扶起脱臼的眼珠,默默的绕啊绕。 额…… 小小的人正蒙着眼睛,一手一支狼毫,笔下惊鸿。 不知为何,莫玉臣就是感觉周围似乎有种气流在随着他笔尖动荡,似陷入海绵,被人拿捏着动弹不得。 这就是他小小年纪便能一击必杀的原因吧? 父亲教的似乎在他面前弱爆了。 要是这样的身手能用在战场…… “殿下,姬师爷的来信”。 呼……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放逐,胸腔里闷闷的感觉得到缓解,莫玉臣知道,他对三殿下,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样的人,能跟着他尚且三生有幸,他想着还是不要多听秘密,便拱了拱手,想退出去。 “你”。 脊背一僵,莫玉臣歪头,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好像他在喊他? “冥候世子,殿下有请”。 真的喊他? 连忙转身小跑着奔回去,“殿、殿下”。 “你结巴?”。 “不、”,使劲摇头,“不、不是的”,哎呀,莫玉臣捂脸,他真的不是结巴。 漆黑的眸色微动,“你喜欢什么”。 “回、呜呜,回、回殿下,小臣喜、喜欢呆在您、您身边”。 一说完,莫玉臣赶紧捂脸,初见俊俏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透到了耳根,此时的莫玉臣恨不得揍哭自己,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一见到他就想膜拜,一听他说话就忍不住向往,一跟他说话他就结巴…… 这骇人听闻的习惯,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好可怕啊,捂脸哭 第16章 无论您眼中的江海有多燎原 九一,“……”,这怕不是个傻子?主子是问这个嘛? “咳咳,那个,世子,殿下是问您,您可有喜欢的书?这里面除了阁楼上的,这一层您都可以看”。 莫玉臣,“……”。 可以小声点吗?可以悄悄咪咪的暗示吗?这么直接,他不要面子的啊,捂脸jpg。 见莫玉臣暗搓搓的挑了本武功秘籍看,九一转回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某一瞬好像看见自家主子眼睛里似乎闪过某种恶劣的趣味? 咳!一定是他看错了,一定是! “主子,姬师爷自作主张的跟着二殿下去了边境,可需要属下做什么?”。 “不必”。 “主子的意思难道是让他跟着二殿下,探听边境情况?”。 “哼!说你是榆木脑袋你还不听,没有主子的授意,他就算长翅膀飞上天,主子也能一箭将他射-下来!之所以让他去二殿下身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二殿下也不过就是个跳板,姬师爷要去的,是这场博弈的暴风中心,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属下想,主子怕等这么一个人等了很久了,以前是李太傅,不过李太傅或许还差了些机缘,倒是这姬师爷,属下瞧着,当真是个人才,属下有种直觉,这人一定会是主子手里最优秀的棋子!”。 漆黑的眸光缓缓垂落,散落在肩侧的发带微微动了动。 九慕的眼神也微动,暗暗满意自己给殿下买的轻蚕丝。 九一恍然大悟,给九慕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主子身边最受宠的九慕姑娘,嘿嘿”。 九慕翻了个白眼,“少贫,你怕不是来找存在感的?总爱在主子面前晃悠干嘛?你没事做吗?”。 “我……”。 “哼!主子身边有我就够了,你再不走,小心我……”。 “别!别别别!这就走这就走,主子,属下告退”。 九一一走,九慕便跪坐在书案前,满眼的求夸奖的表情,“殿下,您让做的软甲试用非常成功,要看看吗?”。 修长的指尖微屈,九一就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双嫩得发光,又长又白又纤细的手缓缓将信折叠好,艰难的咽着口水。 主子怕不是在暗示她该吃肉了? “成功便好,记得去寻可代替金鳞的材质,软甲虽好,不能批量生产便不算成功”。 “嗯,殿下说的是,对了,李太傅让属下带一句话给殿下,殿下可要听?”。 “不必,告诉他,我们只有半年时间,无论他在或不在,这场仗,只会胜”。 从她睁眼的那一刻,南宴亡国的可能性就注定会被扼杀。 她本可以身披战衣去到战场,可她想,不若将前尘往事一并忘了,这一世,做个将权谋玩弄于鼓掌的人也不错。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退居幕后,下着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棋,执掌无数人为之臣服的家国命脉的感觉,她不过才刚刚上瘾。 九慕有时候觉得,自家殿下似仙非仙,似魔非魔,总感觉他在身边,可却无法捕捉,总感觉自己猜测到了他的意思,却总是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只理解对了一半,总感觉他心怀家国,却又不太纯粹,这样矛盾的殿下,九慕是害怕的,但是比害怕更多的,还是担忧和敬畏。 她总想为殿下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呆在他身边,跟他说说话,听听他的声音,然后从万亿分之一的几率里听出他现在的心情。 她也慢慢品出来,眼前的殿下,并非一开始的殿下,也并非不是殿下。 尤其是这一刻,这种觉悟更坚定! “殿下,属下会一直在您身边,无论将来还是现在,无论您会去哪”,无论您眼中的江海有多燎原,我一定会倾尽全力跟上您。 漆黑的眸缓缓落在九慕眼中,粉嫩却凉薄的唇轻勾,半晌,终是未语。 九慕却知道,殿下一定是知道她在说什么。 有时候沉默,何尝不是一种默认。 第17章 比喧嚣更震撼 秋天的雍和宫一片生机。 皇后吩咐宫女去安排百里权喜欢吃的菜品,撩开帘子走进书房,见小小的人儿倚靠在书架上翻看着什么,笑着,“权儿,怎么一来就往书房跑,母后就这么可怕?”。 发带微扬,漆黑的眸晕染开柔和,但笑不语。 皇后宠溺的摇头,“走吧,陪母后逛逛”。 皇后看着自家儿子,连他点头的样子都觉得好看到了骨子里,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世道,或者她能给他另一种她向往的生活。 两道身影缓缓的行走在御花园,莫玉臣和九慕以及宫女不远的跟在身后,皇后很少会出雍和宫,尤其是殿下出生后,丽娘都觉得皇后这些年真的为了殿下改变了很多。 “权儿,母后想让你祖父带你去岛上,母后的意思是,岛上或许不比皇宫条件好,但那里安全,你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脚步微顿,百里权垂眸。 “权儿,母后是希望你能承担起这南宴重任,可母后在这朝堂的根基毕竟太弱,连太傅他也……权儿,但凡母后有半点办法,也不会想让你离开,母后知道这一国之后的责任,也知道这个时候母后应该让你挺身而出,可这是出于家国大义,母后也有私心……”。 “母后,那个宫女给您看的,是关于我的东西?”。 “权儿……”。 黑眸微咪,脚步缓缓前行,“权知道母亲的性子,若非关于我,您不会妥协,别人眼里的家国大义是功名利禄,而母后眼里的家国大义,大概是万世升平,您别忘了,我是您一手带大的儿子”。 他的声音缓慢且有力,明明说得毫无波澜,却激起皇后心里深藏的力量,眼底的欣慰卷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这是她的儿子啊! “可是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站出去毫无胜算,你父皇和你外祖父……”。 “母亲”。 皇后顿住。 那一声母亲,很轻,可她听见了。 权儿已经很久没这样叫她了,久到她以为再也不会听见,这一刻,仿佛一年多以前那个偏激反抗她的权儿就在眼前,既亲密又害怕。 张口欲言,终是没能发声。 树叶缓缓飘下,落在玄衣上,又随风摇曳不断浮浮沉沉。 “权只会允许母亲安乐终老”。 轻轻的,百里权的声音很轻,可却像某种契文般,比誓言更专注,比喧嚣更震撼。 皇后动动唇,耳边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百里权的声音,很轻,却感性得要了她半条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后娘娘,怎么,躲了这么多年,敢出来见人了?”。 “放肆!”。 “放肆?呵呵呵呵呵,本宫当是谁在这吠,原来是条又丑又胖的狗!你主子都没敢跟本宫说话,你算哪根葱?来人,给我打!”。 “是!”。 随着一声令下,锦贵妃身边的宫女都纷纷不要命的冲了过来,那副架势,只怕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玄色的衣诀微微扬起一抹弧度,漆黑的眼眸扫了眼一直注视着他的九慕。 后者点点头,向空中一扬手,不屑的勾唇,好好做人不好么?也就那么几天的时间了,不出来蹦跶会死? 第18章 她并不想再来这一世 就在宫女冲来的那一刻,有道身影比侍卫更快挡在了百里权身前。 有股淡淡的青草气息窜入鼻息,百里权凝眉,未语。 “啊,痛!住手住手!”。 “你是哪里来的侍卫,住手住手!啊,别打我脸”。 “娘娘,娘娘救救我”。 “皇后,你居然串通侍卫打我宫里的人?好啊,本宫这就去找皇上,一定要让他看看你这毒妇的嘴脸!”。 “你胆敢阻拦本宫?信不信本宫要你活不过今晚?!”。 侍卫不语,挡在锦贵妃身前的剑泛着森冷的寒光。 锦贵妃一行,数量众多,可她低估了皇帝对皇后的重视,怎么也不会想到皇帝居然派了侍卫保护皇后。 “皇后,在不让他滚开,本宫可不保证你见到的东西会不会成真,你……想试试么?”。 皇后眼睛一跳,眼底的煞气陡然升起,一手扶开挡在面前的侍卫,“当真可笑,家国尚且动荡,你到好,就喜欢在窝里横?也对,太子都敢贪污足以够将士们用几十年的粮饷,敢弃这南宴人民于不顾,你这个母妃当真也好不到哪里去,且不说你能不能伤到我儿,就算你有那本事,可你要是敢动权儿一根毫毛,本宫便让你尝尝我蓟州孤氏的断魂蛇!”。 锦贵妃蓦然睁大眼睛,一张脸气得微微扭曲,“孤氏!你以为你算哪根葱!太子有没有贪污皇上都还他公道了,本宫要你闭嘴!”。 “在敢拿太子说事,本宫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听了半晌,百里权绕开挡在身前的人走向那身气得微微颤抖的人身边。 拉拉皇后的秀袍,小脸微扬,糯糯的嗓音轻轻的响起,“母后,权儿饿了”。 皇后一顿,气息一滞,突然后悔,她当真是昏了头,与这样的人计较做什么呢。 “呵,好久不见,三殿下还是这样胆小怕事呢?要本宫说,你不如过来做本宫儿子?说不定本宫就纵容着你,让你穿小裙子扑蝴蝶了呢?哈哈哈哈哈”。 九慕抽嘴,直叹皇上选的妃子当真脑残,这锦贵妃若不是母族得势,皇帝当初奈何不得,只怕是这智商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不过殿下不屑于女人之间的摩擦,可不代表她不计较,就当在临死前收点利息吧。 “看什么看?本宫把话撂这里,孤氏,咱们走着瞧,你也风光不了太久,本宫就看着你和你宝贝儿子到时候怎么来求本宫!”。 皇后长舒了口气,牵着她儿子的小嫩手不疾不徐的往回走。 “让你看笑话了”。 漆黑的眸光静静的,小指头勾着皇后的尾指,一晃一晃的,看得皇后的心软成一团温泉。 摸摸他的小脑袋,“权儿,你外祖父那里过几天便会安排人来,答应母后,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一定不要入世,好吗?”。 眸光微垂,这一刻的百里权似乎又听到了当初母妃替她抚平冽冽战衣,抱着她轻声的低语,“权儿,答应母妃,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一定不要莽撞,好吗?”。 由记得,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母妃,再后来,她扫平战场,带着那无数人恨到骨血里的人头回来时,迎接她的,是满城银霜似剑的雪,和孤零零的坟头。 那一刻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好像差点死在坟头。 也好像大梦一场,她杀了很多人。 也好像……她以蟒袍加身,踏着尸山血海颠覆了一个又一个王朝,也重建了一个更冷酷的世道。 也好像……她快死时又见到母妃,她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权儿,答应母妃,好好守护这片山河,莫要再让人尝母后儿时的苦,也答应母妃,照顾好自己,母后知道权儿很苦,只愿来生,母妃还能偿还你”。 偿还她什么呢? 她能重活一世,以别人的身份,感受母爱吗? 其实,她可知,她并不想再来这一世。 第19章 这么明目张胆的献媚,还要不要脸了? “权儿”。 皇后俯身,捧起百里权精致得近乎冷艳的小脸,“答应母后,嗯?”。 漆黑的眸色渐渐晴朗,纤细的小手摸摸皇后的脸,一如她安抚她的模样,“母亲,儿子生来便属于这里”。 失去过一次,她又怎么能犯第二次错误,哪怕万事俱备也不行。 皇后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眼睛里迷离的色彩,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人,心莫名的一阵刺疼,“权儿!”。 “母亲,权继承了您骨子里的骄傲,也继承了您堪比男子的胸怀,这份责任,权担得起”。 皇后失声,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濛,原来,她在儿子的眼里是这样的么? 她还以为,她一直埋怨她让她整日整日的苦学,埋怨她严苛的教学方式。 她毕竟是女孩子,却被她强行串改了身份,明明可以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却肩负上了她强行灌输的责任,她一开始争皇位,是知道她若不争,权儿将来注定不会善终,她若争了,说不定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有一线生机。 后来,战事爆发,南宴岌岌可危,几乎全靠四候支撑,若这个时候四候倒下任何一人,那马下铁蹄下一个踩的就是皇族的脸。 这个时候,太子一党隐隐有了逼宫的趋势,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这个时候不争,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对抗外敌! 她想活下去,想要权儿活下去,可是争取的过程阻碍重重,就算她现在手里有些势力,可比起太子一党终究是差了底蕴,她也曾想凭借江湖义气杀出重围,也曾想让父亲帮忙,可是嫁给皇帝是她自己的选择,难道她要因为她爱的人而搭上全族的性命吗? 今早又传来噩耗,翊候所守南方南玉关失手,加上锦贵妃的威胁,这个时候她即便再是在意南宴的天下,再是在意皇帝,可也还是害怕了,若还不想后路,难道真的要权儿陪她送死吗? 她除了是一国之后,更是一个母亲啊! “皇后娘娘,请容小臣斗胆说一句,娘娘不必担心殿下,殿下有经世之才,相信定然能化险为夷”。 “冥候世子?”。 撩起衣袍,俊俏的男子单膝跪地,神情郑重,“娘娘,请相信小臣,小臣别的不敢保证,可若是殿下想要做的事,必然有他的理由,也定能成功,若殿下需要,小臣也愿以性命相护”。 漆黑的眸子动了动,眸色似乎更深了。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微讶,这冥候世子虽本是该守护皇族的存在,可这样年纪的孩子最是顽劣的时候,想让他认准的人,必然是万里挑一,能让他肯豁出性命相护的,也定然是他极其重视的,“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小臣知”。 “……”。 桂花的香味穿梭在这片宫闱,男孩的脊背微弯,明明是简单不过的姿势,却被他做出了铮铮傲骨的美感。 玄衣轻舞,红色发带卷着几缕墨发微微晃动,他淡然的受着男孩替他的维护之意。 皇后也知,这个时候多数无益,便也吩咐宫女摆膳,领着一群人回到晏厅。 丽娘紧了紧扶着皇后的手,柔声道,“娘娘,您对殿下的心思,殿下定然能明白的”。 皇后叹气,眼底暗色一片,“父亲派人来时,若不行,便强行将她带走吧”。 丽娘凝眉,可抬头见自家主子眉头更深,便也应了,“娘娘放心”。 “终究是……韶华不再,莫提当年鸿鸪之志”。 傍晚的明华殿安静得落针可闻,两道冷眼快将某个出尽风头的男孩盯出个窟窿。 九慕实在不明白,昨天那情况,皇后娘娘不是该将这偷听的小屁孩掌嘴么?怎么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下文了? 这小屁孩可真的是会见缝插针,动不动就表忠心,你确定你是一国侯府世子?这么明目张胆的献媚,还要不要脸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献媚,还要不要脸了? “权儿”。 皇后俯身,捧起百里权精致得近乎冷艳的小脸,“答应母后,嗯?”。 漆黑的眸色渐渐晴朗,纤细的小手摸摸皇后的脸,一如她安抚她的模样,“母亲,儿子生来便属于这里”。 失去过一次,她又怎么能犯第二次错误,哪怕万事俱备也不行。 皇后第一次看见自己儿子眼睛里迷离的色彩,像是透过她在看着别的人,心莫名的一阵刺疼,“权儿!”。 “母亲,权继承了您骨子里的骄傲,也继承了您堪比男子的胸怀,这份责任,权担得起”。 皇后失声,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濛,原来,她在儿子的眼里是这样的么? 她还以为,她一直埋怨她让她整日整日的苦学,埋怨她严苛的教学方式。 她毕竟是女孩子,却被她强行串改了身份,明明可以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却肩负上了她强行灌输的责任,她一开始争皇位,是知道她若不争,权儿将来注定不会善终,她若争了,说不定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还有一线生机。 后来,战事爆发,南宴岌岌可危,几乎全靠四候支撑,若这个时候四候倒下任何一人,那马下铁蹄下一个踩的就是皇族的脸。 这个时候,太子一党隐隐有了逼宫的趋势,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这个时候不争,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对抗外敌! 她想活下去,想要权儿活下去,可是争取的过程阻碍重重,就算她现在手里有些势力,可比起太子一党终究是差了底蕴,她也曾想凭借江湖义气杀出重围,也曾想让父亲帮忙,可是嫁给皇帝是她自己的选择,难道她要因为她爱的人而搭上全族的性命吗? 今早又传来噩耗,翊候所守南方南玉关失手,加上锦贵妃的威胁,这个时候她即便再是在意南宴的天下,再是在意皇帝,可也还是害怕了,若还不想后路,难道真的要权儿陪她送死吗? 她除了是一国之后,更是一个母亲啊! “皇后娘娘,请容小臣斗胆说一句,娘娘不必担心殿下,殿下有经世之才,相信定然能化险为夷”。 “冥候世子?”。 撩起衣袍,俊俏的男子单膝跪地,神情郑重,“娘娘,请相信小臣,小臣别的不敢保证,可若是殿下想要做的事,必然有他的理由,也定能成功,若殿下需要,小臣也愿以性命相护”。 漆黑的眸子动了动,眸色似乎更深了。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微讶,这冥候世子虽本是该守护皇族的存在,可这样年纪的孩子最是顽劣的时候,想让他认准的人,必然是万里挑一,能让他肯豁出性命相护的,也定然是他极其重视的,“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小臣知”。 “……”。 桂花的香味穿梭在这片宫闱,男孩的脊背微弯,明明是简单不过的姿势,却被他做出了铮铮傲骨的美感。 玄衣轻舞,红色发带卷着几缕墨发微微晃动,他淡然的受着男孩替他的维护之意。 皇后也知,这个时候多数无益,便也吩咐宫女摆膳,领着一群人回到晏厅。 丽娘紧了紧扶着皇后的手,柔声道,“娘娘,您对殿下的心思,殿下定然能明白的”。 皇后叹气,眼底暗色一片,“父亲派人来时,若不行,便强行将她带走吧”。 丽娘凝眉,可抬头见自家主子眉头更深,便也应了,“娘娘放心”。 “终究是……韶华不再,莫提当年鸿鸪之志”。 傍晚的明华殿安静得落针可闻,两道冷眼快将某个出尽风头的男孩盯出个窟窿。 九慕实在不明白,昨天那情况,皇后娘娘不是该将这偷听的小屁孩掌嘴么?怎么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下文了? 这小屁孩可真的是会见缝插针,动不动就表忠心,你确定你是一国侯府世子?这么明目张胆的献媚,还要不要脸了? 第1卷 少年在痛苦与微醺之间 小屁孩表示,他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他殿下的实力!皇后娘娘也不行! 不过从这件事他也知道,只怕殿下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没给皇后说,这事他以后得注意了,一定要对任何人三缄其口,他老爹也不能说! “玉臣,回去吧”。 他的声音向来有种特殊的磁场,淡淡的,却起伏有力,入耳如珠玉般干净有质感,莫玉臣不由自主的点点头,而后回神过来马上摇头,“殿、殿下,小臣、臣有私事想和您说”。 九慕,“……”。 九一,“……”。 这这这这凑不要脸的要干嘛????? 漆黑的眸色扫过九慕两人暗搓搓撸起的衣袖,落在他已然抽条挺拔的身体上,微微点头。 莫玉臣挠挠耳朵,傻兮兮的冲他一笑,似感激,也似满足。 九慕,“……”,马屁精,哼! 九一,“……”,一点也不爷们!凑不要脸的!哼哼!! 直到两人离开,莫玉臣都没发觉出哪里不对,待房门关上,瞅了瞅上位端坐的人,突然干脆利落的跪下俯首,“殿、殿下,小、小臣有个不情之请”,说完,从胸口摸出一沓契纸递上。 “这、这是小臣从出生一、一开始父亲给存的私、私房钱,有四套宴都的房子,有、有八九个铺、铺子,还有些亲朋好友过节的送、送礼,小、小臣的卖身契也、也在,全部身家都在这里,小臣、臣想请殿下教、教小臣武、武功”。 一说完,头低得更低了。 莫玉臣知道,凡是能引起天下人为之疯狂的武功怎么可能随意传给外人,他想来想去,想到了卖身,好几个夜晚里一想到殿下出神入化的招式就夜不能寐,偷偷爬起来找感觉,找着找着就发现,他们家祖传的那些个秘籍真的得烧了,他十万分的确定,他想要拜殿下为师,哪怕以后每日穷得只能喝水也没关系! 漆黑的眸色荡开一圈涟漪,薄唇轻勾,慢条斯理的一张一张翻看。 “分文不剩?”。 “嗯嗯”。 “吃什么?”。 “蹭、喝、喝水”。 眼底的细纹一圈一圈的荡开,冰冷的外衣下,似突然有了一丝生动。 “本殿下若不答应呢?”。 莫玉臣,“……”。 他只想过殿下会不屑的让他滚,没敢想殿下会这么有人情味的问他答不答应的后果? 哎呀,殿下果然是殿下,做什么岂非是他能参透的。 “殿、殿下,小、小臣可以卖给殿下一辈子,永、永不赎、回!”,他爹也不能!。 烛火摇曳,映着少年的侧脸稚嫩却坚毅,这一刻的明华殿,安静得近乎无声。 而没人会有机会看见的是,那明明灭灭的眸光里,终于清晰可见了几缕玩世不恭的意味,玩味、肆意、似邪似魅却又深不见底。 “满足三个条件”。 耳尖微微一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刻殿下的声音让他的耳朵像是磕了媚\/药般灼热得让他颤抖。 哆哆嗦嗦了半晌,摇摇欲坠的点着头,“殿、殿下请、请讲”。 啊啊啊啊啊,好羞耻,他刚刚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杂乱的小人书上的画面,他感觉他已经没脸在继续了,他想以死谢天下!大哭jpg自挂东南枝jpg。 呜呜…… 红与黑交织的锦袍停在眼前,淡淡的龙涎香串入鼻息,少年在痛苦与微醺之间哆哆嗦嗦的伸手摸摸鼻子。 吓! 血、血血血血血血!?????他他他他他他他他竟然当着殿下的面流鼻血???? 偏偏此刻那香味越来越重,直至有跟纤细袖长的指尖缓缓使力抬起了他的下巴…… 第1卷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又来了 行动快于思考,少年果断的晕在了让他窒息的香味中。 漆黑的眸色一僵,指尖温热粘腻的触感让百里权微楞,少年上半身的重量压在他半蹲的腿上,细黑的发陈铺开来,足足三秒,红与黑交织的锦衣快速的旋身后退,“来人!”。 九慕惊了! 九一眨眨眼,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就在不久前他在殿下面前也出现过的窘境,他敢说他曾听着殿下的声音,鼻血莫名的飞流直下吗? 不、他不敢! 啧,他对小屁孩表示同情。 “殿下,他竟然污了您的手!属下这就割了他鼻子谢罪!”。 “九慕九慕……别!别冲动,殿下还没说话呢”。 九一赶紧把九慕的剑按回去,爪子瑟瑟发抖,他和九慕虽然一起接受训练,但是不得不说,九慕这暴脾气随着年龄增长那是越发吓人了。 她护着殿下的时候,那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谁惹剁谁,一点都不带思考的。 就好比刚刚他们出去那一会,鬼知道她给下面的人说了什么,还没一会儿呢,就听见百花宫里传来的尖叫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锦贵妃没错了! “殿下!”,九慕恨恨的瞪了眼被肖太医挡住的人,不甘的寻问百里权的意思。 此时的百里权刚换了一身常服出来,乌黑的发慵懒的系了红色发带披在身后,精致的眉眼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九慕咽了咽口水,甩甩脑袋,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仰望殿下的神颜。 突然就福至心灵,只怕那小屁孩也是受害者,她们殿下这天姿,还有那夜深人静时夺人心魄的声音,当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扛得住的。 算了,她家殿下就是这样,所有人都该如此才正常。 九一自然也感觉到了九慕的情绪,暗暗抹了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塌上的人还未见醒,肖太医凝眉,但见塌上的人手指不安的动了动,便也懂了,笑着向百里权告辞。 莫玉臣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似乎有一个像蛇一样的东西在他身上不断游走,他不断的挣扎不断后退,直到鸿蒙初开,他听见了一声暴呵,好像是谁吵着要割谁鼻子? 短短的刹那,他便被吓醒,可是一听后面的声音,哪里敢睁开眼睛,暗搓搓的在心里抱着自己打滚。 这下好了,好好的拜师,被他弄糟了,殿下一定很嫌弃他吧? 他怎么就、怎么就会对殿下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呢?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静静的只听见翻书的声音。 少年睁开眼睛瞅了瞅,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睛。 长发慵懒的束于脑后,红色发带长至腿弯,那张精致的侧脸在灯光下朦胧得厉害,可就是那模糊不清的轮廓,似乎早已染上某种让人上瘾的毒,似雾非雾,看不清,却更引人入胜。 莫玉臣大概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对这位殿下崇拜至斯,甚至在他面前说话都控制不住的变得温吞结巴,这个人,似乎与身俱来的有种让人臣服的气势,哪怕是此刻安安静静的端坐一处,也能让他从心里感觉到他那目空一切,凌驾于万人之上的淡然。 也是,一个才六岁的稚子,瞒过了天下所有人,在诸侯眼皮底下另辟新径还不露分毫,他的局,可不就是凌驾于万万人之上而下么? 这样的人,眼界与格局又岂会低? 自己在他面前这般毫无城府,做事幼稚的样子,他会不会觉得配不上跟在他身边? “看出了什么?”。 吓! 少年僵硬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殿、殿、殿下”。 该死的! 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又来了…… 第22章 少年撩开帘子 漆黑的双眸扫过少年哆嗦着捏着被角的手,眉头微凝。 “殿下,急报”。 九一突然自空气中闪现,低垂头,将手里的线报递给百里权。 纤细的手拿过未开的信封,扫了眼已经将脑袋深埋的人,转身往外走。 酒中仙酒馆 位于宴都城除皇宫外最高的建筑,临坡而建,这里,只对有身份的人开放。 “主子,那个大个,还有暗处的一些人,言语激怒了太子,双方打起来,翊候世子替太子挡了一剑,刚刚已经请了大夫,正在等结果”。 管事身边的小丫头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主子,这个大个是南宴人,奴婢看到暗处的人似乎在威胁他,可是要把这些人都抓起来?”。 面具下的黑眸渐深,暗哑的声音缓慢的扩散,“一”。 “属下在”。 “不要打草惊蛇”。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九慕侧身,让九一过去,而后转头对管事说,“三国的人已经混进来了,姚管事,近期这样的情况不会少,记住主子的意思,你们只是个开酒馆的,保住不出人命,不影响生计,多收集消息,该收网的时候,主子自然会吩咐”。 “是”。 “是!主子,奴婢还有一事想向您汇报”。 “昨晚奴婢睡前,看到有人和太子殿下一起来了酒馆,奴婢记得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可是后半夜太子殿下再出来时,也有了那股味道,奴婢后来想来想去没敢睡,守到现在,那间房一直没动静,也在没人出来”。 九慕皱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先和姚管事说?”。 “奴婢,奴婢……”。 一见这小丫头不断朝自家殿下看去的眼神,九慕瞬间明白了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也懒得在计较了,连忙转身,“主子,属下先去看看?”。 深红色的发带微微晃了晃。 姚管事拉了拉小女儿的衣裳,要她跟他一起出去,小丫头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讨厌的慕不在主子身边,当然不愿意,一溜烟跑到茶几旁,“主子,奴婢伺候您喝茶”。 管事跟在主子身边也有一年了,他没摸透主子的身份,却在第一次被主子选中的时候就知道,主子似乎是个对女人特别宽容的人,好比这间酒馆的前东家,那一家子极品,男的一副道貌岸的模样,背地里却做着人皮生意,女的长得不错,也未曾参与作案,就是那勾\/搭才俊的手段厉害了些,要是换个人插手这事,前东家夫人怕是要被拉去侵猪笼,可主子倒是只让人将男的送去了衙门,女的倒是至今还好好的,除了当事的几个人知晓,只怕到现在也只有人更可怜那前东家夫人吧。 回过神,见主子也未曾反对,管事便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小丫头一看人都走了,连忙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端正的跪坐在茶几旁,将沏好的茶移到主子跟前。 漆黑的眸扫过一眼室内,随手取了本书,慵懒的靠在软垫上。 “主子,您尝尝,奴婢学了两个多月了呢,父亲都说奴婢有天分”。 静默半晌,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完全不搭理自己,小丫头有些难受,不过也仅仅一瞬间,便转身找来了一个红色绣着山河的香囊。 “主子,这是奴婢娘亲教奴婢做的,娘亲说,这个是最好看的,奴婢想把它送给您”。 小手递过去,见主子没注意自己,便跪着向前移动,“主子,您……啊……”。 少年撩开帘子走进内室的一瞬间,脚步顿住。 您、您要负责! 红与黑交织的锦衣染上粉色,就像陡然盛开的曼陀罗,少年的眼底闪过惊艳。 “对、对不起,主子,您没事吧”。 小丫头红了脸,挥舞着双手想要爬起来,但是! 少年本能的停顿之后,在看到那双爪子不断在那身锦衣上摩擦时,一个箭步上前将磨磨蹭蹭的小丫头拉了起来。 这小丫头不简单! 以殿下的身手,怎么可能被这小丫头扑个正着?除非是……殿下愿意。 不! 少年拒绝这个答案! 没人发现的是,小丫头被他拉起来那一刻惋惜的眼神,对于姚莉芝来说,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半年之久,好不容易得逞,又这样无疾而终,她怎么能甘心? “殿下,您没事吧,对不起,都怪奴婢,对不起对不起”。 莫玉臣,“……”拳头紧了又紧,他想揍人怎么办? 见过一边给人道歉,一边伸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吗? 殿下也真是的,就连他都看出来了这小丫头的心思,他不相信殿下看不出来! 被上下其手的人仿佛完全无法感觉到室内的波涛汹涌,漆黑的眸色懒洋洋的磕着,书看到末尾处,甚至还慵懒的翻了篇。 姚莉芝,“……”。 莫玉臣,“……”。 突然就被无视得没了脾气。 叹了口气,少年拱手,“您可需要小、需要我、我送您、送您回去?”。 终于,那双狭长得已见妖智的眸子看向了他,好半晌,才轻启薄唇,“好”。 姚莉芝突然回头凶猛的瞪了眼少年,颇不甘心的咬咬牙,“主子,奴婢给您整理衣衫”。 被瞪的莫玉臣,“……”,他不喜欢这个小丫头,十分的不喜欢! 宴都都城的夜晚如果不是因为战事,只怕比现在热闹数倍。 衣诀摆动,少年余光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便随着目光看去。 一群行路极快的人从对面阴暗的小巷子穿过,看身高,个个都高于宴都人正常标准,甚至整体更高些。 “西津人?殿下,可、可是要追?”。 清冷的风将发带吹起,连着几缕墨发,如果不是身份悬殊,少年这一刻甚至想将那在眼前不断撩拨的头发一口咬住。 漆黑的眸染上丝丝邪意,“这是去皇城的方向”。 “可是要通知、禁、禁卫军?”。 “不”。 少年就不在多言,他知道,眼前的人自有决断。 纤细的小手突然向后勾了勾,一阵凉风拂过,一道黑衣人恭敬的隐在了一米之远的石碑下。 从少年的角度,只能看见眼前的人动了动唇,没有声音,可那团幽灵一样的人却点点头,再次消失了。 “殿下,您今天收了小、小臣的卖、卖身契,那、那……那小臣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叫您师傅。 “主子,我们在衣柜里找到了太子,只怕那小丫头没弄错,有人冒充太子!”。 少年,“……”。 突然就明白今天那臭丫头为什么瞪他了! 过程何其熟悉! 九慕感觉一道特别炙热的视线盯着自己,抬了抬头,一瞬间没了好脸色,“你不是晕倒了么?怎么会跟着殿下!”。 莫玉臣,“……”,下意识的想抬手摸鼻子,抬了一半,暗搓搓的放下,“殿下,小、小臣不管,您、您收了小臣的卖、卖身契,您、您要负责!”。 晴天霹雳! 九慕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眼睛里闪着火花!怎么办,她想弄屎这凑不要脸的!先凌迟,再剁吧剁吧,一定要剁碎,不然大黑没耐心吃!!! 第24章 少年顷刻间红了脸 红色发带迎着风,翩然舞动,漆黑的眸子落在少年俊俏的脸庞。 少年顷刻间红了脸。 莫玉臣在宴都也算一霸,平时怼天怼地也没人管得住他,四候关系铁着呢,这四家子弟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是危及社稷,皇族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接触三殿下之前,少年肆意惯了,他虽为冥候之子,一代战神之子,却是从来没上过战场,母亲早逝,还是族老膝下长大,刀枪棍棒、兵法史记也学,可那都是按照大人的意愿养成了习惯,你问他在此之前真正有喜欢过什么兴趣,那是肯定说不出来的。 可自从那一夜,月下那身黑红交织的人影转身之间杀人于无形之时,少年第一次滋生了想要真正习武的想法。 那夜色下的月太朦胧,人影的姿势进入视线得太过霸道,像是战士刀剑出鞘,狠狠的将人灵魂碾碎! 让他真正下定决定想跟着殿下的,是在桃夭山庄见过黎庄主后,他们去了啸月山庄那一次。 黎庄主是谁?当年名震南宴的状元,一个把自己老师辩得哑口无言、提出了开山通道的大才!不过却因为行事乖张,得罪了不少权贵,最后连自己一双儿女也被牵连遇害,自那以后,便辞了官职,归隐了。 少年知道黎庄主,还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冥候非常敬重他,只要在京城两人便会偶尔聚聚,少年也只见过几次,但是不妨碍他从冥候口中知道,那是个真正有想法,有能力的大家。 能得黎庄主甘愿俯首的人,他抱着好奇的心态,拉上离凤白就去了啸月山庄。 父亲曾告诫过他,不要和皇子有过密的牵扯,他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四候也一直只忠于皇室,却不忠于某一人,可啸月山庄再次见到三殿下,他的心里除了害怕,更多的却是敬畏,他从三殿下身上,看到了希望。 想到这里,少年一顿,在抬头时,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殿下,小、小臣发誓,此生只忠于殿下,若有违背,死无全尸!”。 少年清朗的声音盘旋在风中,漆黑的眸扫过那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眼睛,缓缓垂下,“那便跟着吧”。 “真的?”,少年喜出望外。 百里权却不在理他,转身慵懒的继续往回走。 少年拧拧自己的脸,开心的小跑跟上。 一路见证自家殿下就这么收了那个凑不要脸的九慕,“……”。 —— 刑室 位于冷宫地下,或许在这里呆了一年多的李奇都不会知道,就在他曾经的隔壁不远有一间摆满了几百种刑具的暗室。 一墙之隔,算得上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怎么的,还不招?”,九一从暗处走来,脚下的泥土里都染着鲜血,有一块地方甚至有几只老鼠不停的穿来穿去,吱吱吱的声音此起彼伏。 见九一来,九十五拱拱手,“拔了牙,正在挑手脚筋”。 九一就顺着目光看去,一排十三个人下饺子般齐刷刷的倒吊着,封了嘴,血沿着脑门眼睛流过头皮往地上滴,随着行刑的动作,吊着的人不断抽搐,想吼也吼不出来,面目狰狞,行刑的是九十九他们,九一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九九都上手了,好好培养”。 九十五抽抽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帮西津蛮子,个高头大的,收拾起来肯定更有成就感”,不等九十五说,九一扣扣脑门,“要不要把九慕叫过来试试?”。 九十五顿时感觉到了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不是要留活口吗?”。 九一,“……”。 “这样不行啊,感觉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太温和了?不如这样吧,九慕之前用过那招挺好用的,你让九九他们试试?”。 九十五一言难尽的扫了眼吊着的那群人,脑子里浮现的画面让他下\/体一紧,吞吞口水,脖子一横,“我让人烤刀片”。 九一摆摆手,示意他去,而后便扫了眼四周不停跑来跑去的人和老鼠,脑子里不期然想到最近参观了慎刑司的刑室,那里可真是铜墙铁壁,不说其他,环境都比这里好几倍,至少人家地板是花岗石,在看看他们这,活生生一老鼠窝。 不行,要给殿下说说,以后一定要弄个威武霸气的刑室,还得弄个像样的虎头做门头,多养几头大黑,在养些藏獒,雄鹰……,哎,糟了,殿下的鹰今天好像还没回来! 殿下别、别看,丑、丑 殿下的鹰品种为安第斯神鹰,大概是殿下嫌弃它长得丑,懒得想名字,就直接以鹰为名。 鹰一直是由九慕和他轮流照顾,这家伙一年时间就长得肥膘体壮的,以前殿下还喜欢溜它,眼见着越长越大,殿下溜不动了,除了需要时用上它,其他时间倒是在没管过,今天不同,这家伙可是出去执行任务了,不会又在哪里吃饱了挺尸吧?! “队长,我刚准备动手,有人招了”。 九一,“……”。 “干得好!看来九慕是真的了解男人,哈哈,你先审,我有点事,晚点回来”。 九十五点头。 九一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一转头,那一排饺子个个瞪着大眼随着九十五的手转来转去,满脸血管凸起,都不管血是不是沁进眼睛里,仿佛只要自己一眨眼,身上最重要的部分就没了。 九一抖抖肩膀,还是由衷的感慨,九慕才是行刑高手。 “还没回来吗?”。 “还没,哨子吹了五六次,没反应”。 “你继续,我先去殿下那里看看”。 九一快速的往明华殿掠去,刚刚踏进明华殿门口,一重物压着桂花枝丫重重摔在地上,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正在找的鹰! 察觉到问题,九一连忙向前,近两米的翅膀遮住腹部,九一给它翻个身,脚环的位置被倒刺拉过,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从半空拉下来的,腹部被扯掉大片绒羽,肉冠都被利器削掉大半,全身上下多处伤口,看起来是与人搏斗了。 “怎么回事?”,听见汇报的九慕跑过来,一见鹰的伤势不禁底咒出声,“艹!查出来是谁,老娘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鹰听见熟悉的声音,抖抖翅膀,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一管东西,而后便奄奄一息的匍匐在地上。 “赶紧叫兽医,我先去见殿下”,摸摸鹰的脑袋,九慕有些不忍,低声道,“赶快好起来”。 鹰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动了动脑袋,头向着大殿内,眼睛里透着希冀。 九慕见此,摇摇头,“殿下会去看你的,相信我”。 鹰眨眨眼,颓废的又趴在了地上。 明华殿内。 少年规规矩矩的坐在书桌前写字,偶尔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人正慵懒的靠在椅背,手抵着鬓角,不时会翻页。 随意的一个姿势,都能让人忍不住晃神。 大概这就是被天神亲吻过的人? 长得又好看,武功又高,地位就不说了,感觉什么都拦不住他未来会让所有人俯首称臣的气势。 这才六岁呢,不知道再过几年又会有多可怕。 也幸好这人没在人前晃悠过,不然来刺杀他的人得前赴后继。 等少年回神时,一眨眼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高贵冷艳的脸,“啊……”。 “殿、殿下”,惊魂未定的声音。 狭长得妖智的眼睛缓缓落在书桌上,少年一看,顿时双手一压,脑袋磕手上,脸红脖子粗的摇头,“殿、殿下别、别看,丑、丑”。 每说一个字,少年的动作就缓一分,对比过殿下的字,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怕他觉得他一无是处。 良久,一只又白又纤细的手摊开在他面前,少年看着那嫩嫩手心的纹路,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殿下的手……好好吃的样子…… 第1卷 皇帝一脚将太子踹出好远 “殿下,鹰回来了,重伤”。 纤长细嫩的手收回,漆黑的眸扫过少年心虚的瞳孔,少年战战兢兢的扣扣手下的书本,差一点就投降时,百里权已经转身,和九慕走回了书案。 “这是鹰带回的信息,请殿下过目”。 少年一听,自觉这不是自己能接近的消息,悄悄的抱起书本起身往外走去。 哼!算你识相! 九慕低头,自从冥候世子频频出现,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殿下对这人似乎格外宽容,总觉得哪天自己第一贴身暗卫的权利将会受到威胁。 书房一时只剩纸张拆叠的声音。 “殿下,看来姬师爷还真有两把刷子,这才出发三四天就被掳去北齐了”。 狭长得妖智的眼尾微挑,细碎的光斑折射进眼眸,似乎更深了。 “速派人查清鹰为何受伤,虞姬凉……被人发现了”。 “什么?那现在殿下已经暴露了吗?”,九慕顿时急了。 “鹰应该是绕路了,回来的路程是五个时辰,这五个时辰瞬息万变,如果虞姬凉能及时化解,那便是万幸,若不能……”,黑眸微垂,手中的信纸悄无声息的化成一团青烟。 九慕微愕的同时,悄悄松了口气,她不怕谁生谁死,她只怕殿下会暴露,那个时候,这条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是!属下这就去查”。 不多时,九一带着招供的证词进来,“殿下,抓的人招了,他们是收到了消息,今晚进宫找一块令牌,就是之前太子答应帮西津蛮子找的那块,说是有人曾经在南宴皇宫见过这块令牌,属下刚刚已经调查过,从西津和亲来的公主近几十年也只出了两位,一位已经去了,还有一位,如今在冷宫”。 他想来想去,能让西津千里迢迢来找的令牌,一定关乎皇室,而能接触皇室的,就只有近亲宠臣,细算下来,这就好找了。 “属下已经让人去将她带来……”。 “太子呢?”。 “假扮太子的人还在东宫,他以为自己还没暴露,真太子还在酒楼……”。 “他不会坐以待毙,传令,暗卫封锁宫门,只许进不许出”。 “是!”。 “九三,该收网了”。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动了动,而后极快的消失。 今夜的宴都,后半夜的皇城,左相率领着一干大臣跪在皇帝寝宫,控告太子通敌叛国,人证物证俱在,皇帝一怒,让御林军包围了太子宫殿,去时却在冷宫找到假扮太子的人。 皇帝气急攻心,下令全城抓捕畏罪潜逃的百里齐,也不管是不是会引起民众恐慌。 黎明前夕,皇帝硬吊着一口气,垂垂老矣的斜靠在龙椅,双眼微闭,若不是那双紧扣着龙椅的手,只怕所有人都会担心皇帝是不是“睡着了”。 似乎是感觉到太子大势已去,御林军的动作格外的快,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一身锦袍的太子被押进朝阳殿。 “禀告陛下,太子殿下已带到,另外,在找到殿下的酒楼里,抓住了两名西津人”。 那一刻的皇帝,缓缓睁开了眼睛。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冤枉,您相信儿臣,儿臣是被他们迷晕带进酒楼的,您相信儿臣,父皇……”。 太子预感到了什么,跪下膝行到台阶前,眼泪在眼眶打转。 皇帝扶开公公搀扶的手,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走下台阶。 就在皇帝走进时,太子缩了缩,这样的皇帝,让他从心里感觉到了恐惧,求饶的声音也随之一顿,可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连忙爬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歇斯底里,“父皇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儿臣这二十多年兢兢业业,从未有半点逾越,一定是右相,一定是他……啊……”。 仿佛酝酿了一晚上就为这一刻,皇帝一脚将太子踹出好远,一众大臣噤若寒蝉,这一刻个个都恨不得缩成鹌鹑。 第27章 叫他进来 路总督一扫后面的人,却发现半数都回避了与他接触,顿时目光沉了又沉。 太子倒地不起,此时的他右眼跳得厉害,晃得他不敢睁眼,求生的欲望告诉他,此时若不想出对策,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被公公扶着,刚刚那一脚,他是真的用了全力。 本以为自己选的太子,再差不会犯大错,可现在,大错已经铸成,众怒已犯,十三座城啊,若是这西津的人已经将盖了协议的书送回国,那接下来南宴皇室该怎么面对这万万百姓? 他们百里家守了千年的基业,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 “来人!拟旨!”。 “百里齐通敌叛国,枉为太子,现,剥夺其姓氏,贬为奴,关押大理寺,三日后午门斩首!”。 跪着的一众大臣抖了抖,头更低了。 “父皇,不要啊父皇,父皇您相信儿臣,儿臣求您了,求您了!父皇!”,百里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跌落,用了平身最快的速度膝行到皇帝跟前,卑微的一遍遍磕着头,眼泪鼻涕全然不管,“父皇,父皇,儿臣求您,求您放过儿臣这一次,就一次,儿臣当牛做马,当牛做马报答您,父皇,求您开恩,求您开恩”。 路总督的拳头紧了又紧,他是知道太子与西津有接触,却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等慌缪的事,且不说南宴本就岌岌可危,他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抽南宴的脊梁骨。 这若是能善了…… 深吸一口气,路总督凄凉的摇摇头,太子一倒,锦贵妃,路家,和路家来往密切的人,还能有好下场吗? 可怜路家上下几百口老小,沉淀这么些年,也终究还是走了老路。 皇帝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一双浑浊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扫过大殿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他身上。 “路总督有什么话说?”。 通敌叛国,虽与他无直接关系,可血脉传承,君要臣死,他能如何? “臣……无话可说”。 “哼,拟旨,锦贵妃赐白绫,路家全族发配,永世为奴!”。 “父皇……”,百里齐仿佛失声,这一刻的他,只能下意识的呼喊,却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天旋地转,满目艳红。 “八百里加急……”。 “报……储候斩获贼寇,缴其物品,发现了这封密函,请皇上过目”。 皇帝一听,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眼里迸发出强烈的神采,仿佛有了股生机注入,连忙接过。 “好!好!好一个储家儿郎!”。 “这是一封,差一步就送到西津的卖国书,我南宴的耻辱!来,传朕旨意,储候于国有功,英勇无双,特封储西王,以西五城加封”。 没有什么会比失而复得更为大悦。 “皇上英明,储西王威武!”。 “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窗台。 “主子,恭喜”,九慕大步走近,微笑着低头抱拳。 漆黑的眸色缓缓遮住,狭长得妖智的眼尾微挑,“嗯?”。 九慕歪头,“属下不知道说的对不对,现下太子已废,二殿下了无音讯,南宴将奉您……”。 “慕”。 “属下在”。 纤长白嫩的手放下狼毫,红色发带轻晃,“叫他进来”。 第28章 殿下要搞事情 九慕一顿,而后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声应道,“是”。 少年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一到百里权跟前就乖乖的行礼,“师、师父”,即便是简单的行礼,也能看出少年对眼前的人不加掩饰的崇拜。 漆黑的眸色落在少年兴奋的脸上,那双眼里似乎也闪着某种不知名的光,红色发带微动,“将来,想做什么”。 啊? 少年歪头,抓抓额头,发现满头大汗,瞄了眼眼前的人,见她没说什么,便偷偷的用袖口抹了抹,“还没、没想好”。 他其实想过,他们这个圈子都是武将,后代必定还是走这条路,可是他说不清自己想做什么,如果要子承父业,他也可以,可他还是觉得,想跟在殿下身边,无论做什么都好。 百里权渡步往外走,似乎就是想起了这个问题,简单的问下他,可是少年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无缘由的做某件事。 “师傅是、是需要我做什么吗?您、您放心,我、我可以的”。 良久,百里权带着他越走越偏,奇怪的是,一路走来居然没有遇见一个人,直到步入冷宫禁地,即便是阳光很温暖,照在这里依然能感觉到幽森的冷意。 穿过人高的杂草,进了屋,百里权依旧不紧不慢的拐着弯,少年心里好奇,却也不敢说话。 走了半个时辰,前面就剩下一堵高高的宫墙,再无他物。 百里权望了望高墙之上的天空,少年的角度似乎刚好能看见那冷艳的侧脸轻轻勾起的一抹弧度。 殿下是……在笑? 还没等少年回味,眼前的人影轻轻一登脚,衣诀翻飞,轻巧的从宫墙落下。 莫玉臣,“……”。 好看的人连翻墙都这么好看。 额……殿下带他翻墙??? 嗷呜~ 刺激! 十岁的少年,尽管在百里权面前不敢肆意,可也终归只是个十岁而已的少年。 这个年纪,正是对未知事物好奇心最强,也最容易贪欢的年纪。 用自己认为最帅的姿势翻过墙头,就见那人已走出好远,“师、师父等等我”。 两人一身锦衣华服,长得一个比一个好看,倒是吸引了不少奶奶粉。 “师、师父,为、为什么来护城河?”,盯着眼前清澈的河水看了快半柱香,少年暗戳戳的又靠近了跟前的人一点,用自己认为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是他想多了,他以为殿下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比如上次那个啸月山庄那种事?让他当个称职的打手也好啊。 他甚至还想过,殿下是不是觉得宫里放不开,不适合传授他高深的武学,可自从殿下走到了这里,可能是见这里的凉亭好看,竟然就在这里一等就是半柱香…… 漆黑的眸色动了动,扫过架在护城河上的那座桥,清冷而有质感的声音轻轻的敲在少年的心上,“等个人”。 少年不明白,依他的想法,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眼前的人等的么? 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师傅、等、等谁?”。 这个问题,在晚霞铺满护城河的时候,少年得到了答案。 一群商人打扮的人低调的穿过城门,为首骑马的人五十左右的年纪,一眼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后面跟着两个,一男一女,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在后面跟着一群步行的随从押着货车。 就这么不起眼的一对人,百里权却已起身,跟着那队人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那队人最后下榻在中规中矩的酒楼,百里权负手往里走,少年心想,殿下这样明晃晃的跟踪,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毕竟从护城河回来的路程好歹也要走半柱香,那群人走走停停的买东西,殿下也不回避,就大大方方的看着,偶尔还似乎恶趣味的跟着买两个,弄得发现他们的小厮大为光火。 直到看见百里权点了和对面那桌一模一样的菜品时,少年直觉,殿下今日怕不是带他出来搞事情的? 难道殿下等的就是这群人? 这是做了什么缺德事,能让殿下这样恶趣味的报复? “小二,再来壶酒”,那一桌年轻的女人喊道。 小二刚应下,百里权支着头,用筷子懒洋洋的敲了敲酒瓶,声音不大,可小二仿佛就等着他似的,不用他说,也忙点头道,“是是是,马上在给几位客官各来一壶酒,马上就来”。 那桌的女人似乎也来气了,跟着又叫了几盘下酒菜。 这一桌不用百里权出声,少年就自发的揽过差事,跟对面那桌杠上了。 那一桌的年轻男子似乎不断劝着年轻女子不与他们见识,那位老者倒是一直不曾说话,只是扫过百里权的时候,目光顿了许久。 啪!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一次这样没搞清原因的针对人,少年正襟危坐,一见年轻女人怒火中烧的走过来,连忙站起身挡在百里权身前。 “怎么?想惹事?!”。 年轻女人,“……”,难道惹事的不是你们??? 少年可不管有没有理,殿下要搞事情,他能怎么办?他也很兴奋的好哇? 第29章 少年突然就没了脾气 “你们跟踪我们一路,到底有何居心?!”,女人绷着一张脸,眼里闪着不耐,连手里的配剑都带着,可见是想好好吓唬一下这半路杀出来的两个小萝卜头。 和女子一道的两个男人见此,倒也不在阻拦,他们知道女子看着生气,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同样也想知道这两个面貌俊美,一身锦衣的贵公子是打的什么主意。 少年单手侧撑在桌上,一副你好没道理的表情,“我与师傅赏玩回城,就这么一条官道,你也见了,我师傅这般好看,难道你让我们走偏巷?若是被拐走了你负责?”,边说边皱眉,“何况,这一路你可是见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就是同你们走了一路?这大路朝天的,焉知是我们一定要跟着你们?”。 “你!”,女子气急,她也知道这等小事其实算不得什么,真正说出来也不见得占理,可是这一路明显的跟踪针对,当她们是眼瞎? 周围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见闹事的这群人个个仪表堂堂,一个赛一个的好看,特别是那坐在桌前慵慵懒懒的小孩,仅仅是一个侧脸,都让好些人品出了什么叫盛世美颜,一时间更是期待接下来会出什么事。 眼见女子战力不支,青年男子笑着走来,手里提着一壶酒,直奔那一身黑色锦衣的小孩。 少年凝眉,忙想错身挡住青年,却被女子看穿意图,用身体挡住,“别动!”。 一个滚字就要出口,却见那青年已经扫席而坐,自顾自的给自家殿下把酒满上了。 “师傅”。 狭长的眸子望向他,漆黑的瞳孔里似乎隐隐泛着趣味。 摔!少年突然就没了脾气。 殿下这样子,怕不是专门出来堵人喝酒的? 女子见自家夫君这样,也是脑阔痛,自家夫君这遇事一杯酒不行就一壶酒想解决问题的性子,她深感无奈。 不过,见这黑衣锦袍的小孩终于收敛了,她也就息了扳回一局的心态,在怎么样,她也不会真的同两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太多。 只是怎么想怎么奇怪,难道闹了这一路,就为了一桌喝杯酒? 青年男子可不管自家夫人怎么想,自顾自的端起酒碗与看起来冷艳的小孩碰了碰,笑道,“可是能喝?”。 百里权扫过男子的眼睛,落在他端起的酒碗上,静默两秒,慢悠悠的端起酒碗,也不回话,就着碗口抿了抿。 莫玉臣叹息的坐了下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实在是,他没能见过这般不走寻常路的殿下,他接触的殿下,高贵冷艳,足智多谋,可像现在这般看似恶趣味的形式作风,完全颠覆了他扎根深处的形象。 好像……此刻的殿下,让他有种终于能抓得住的感觉了。 青年男子见锦衣的小孩似乎肯买他的帐,便自作主张的让小二添了碗筷,酒菜,高高兴兴的开吃。 “我们从沿海过来,这一路尽惦记了宴都的美食,走走停停倒是又买了不少东西,小兄弟……额,小朋友怎么称呼?”。 莫玉臣瞬间坐直身子,防备的盯着青年。 察觉到他的目光,青年转头看向他,摇头温和的笑笑,“不打紧,不打紧,那我便唤你小朋友吧”,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满上,和百里权碰了杯,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看得莫玉臣以为他想找醉。 气氛有些清冷。 青年也没问这两个少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也没管四周看戏的人察觉无趣收回的目光,直到有些朦胧间察觉到锦衣少年起身的动作,“你要走了?”。 莫玉臣抿唇,这酒鬼一口舍不得的语气是什么鬼? 如果青年男子能知道莫玉臣的想法,怕是要喊冤,他就是单纯的问问,也只是单纯的觉得,这锦衣的小孩长得太好看了些,就算之前可能有些误会,可也不妨碍他对这小孩莫名的好感。 突然也想起自己这一路和父亲来的目的,陡然清醒了几分。 不对! 第30章 殿下何曾哄过人! 有谁会这般光明正大却又莫名其妙的跟在一群人身后? 有谁会专门对一群本该陌生的人如此感兴趣? 有谁会明明看起来像是要搞事情,却又能好好坐在一处喝酒打发的人? 有谁……又是这般年龄,这般仪表…… 这人分明就是知道他们是谁罢? 特地从进城开始跟着回城,一路都像是在引起他们的关注,至于为何会用这般拙劣的方式,看起来更像是随性而为。 “等等!”。 声音快过大脑,青年有些激动的撞开凳子,立在小孩跟前。 一双眼睛似乎装着星辰,死死的盯着跟前的小孩,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和自家妹妹至少相像了三四分,他激动的抖着手,揉了揉眼睛,一张脸又是笑又是不敢置信的样子。 漆黑的眸望着男子激动的眼睛,眼底划过一丝还算满意的神色,却是不在停留,晃晃悠悠的绕过青年,慵懒的走了。 莫玉臣跟着自家殿下,如果刚刚没看错,那个青年,好像认得殿下却又不敢确定? 他摸不透殿下的心思,深感自己智商着急,“师、师父……”。 狭长的眼尾扫过少年惶惶不安的眉眼,那一下便耷拉的神色,让百里权读懂了少年心里的委屈,小心翼翼。 街道虽不复战前的熙攘热闹,却也还算过得去。 见一旁的小孩硬拉着妇人要买那红透的冰糖葫芦,漆黑的眸色微动。 一直不见殿下回复的少年眼瞅着那双脚慢慢离开自己,连忙委屈的跟上。 “小朋友来一串吗?”,卖糖葫芦的老人问。 少年就见自家殿下不知从哪变出的碎银子递给了老人,微微点头,指了指插\/在最中间的那两串饱满的糖葫芦。 老人想来也是见惯了宴都往日里买家的豪气,客客气气的拿了殿下指的那两串用纸包好递给他,又摸出零钱想找给他,却见那冷艳的小孩慢悠悠的转身,将糖葫芦塞给了一旁的少年。 少年“……”。 “殿、师、师父……”。 见少年一脸可怜又不明所以的样子,百里权看了看周围,极其缓慢的又从他手里抽出一串,将糖葫芦的纸袋抽了,露出那弄糖水糊得晶亮的果实,想了想,找了块有高度的街边站上去,等少年一靠近,便亲手将果实放在了他唇瓣处。 轰—— 少年顷刻间红了脸,一双明澈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已听不清周遭的声音,只感觉到浑身暖呼呼的,像是浸泡在加了蜜糖的温泉里,浑身蒸得泛了红,迷了眼。 见少年半晌不动,一双眼就这样又是可怜又是欢喜的看着自己,百里权动了动手。 少年以为他要收回送到唇边的美味,心慌得下意识的抢了过来,“我的!”。 说完就后悔了,他这般急不可耐的样子,殿下会不会觉得他没出息? 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若是九慕在这,只怕是要气得立即去世,她家不食烟火的殿下,凭甚要给别人买东西!! 殿下何曾哄过人! 第31章 我师傅好看? 晃晃悠悠的围着宴都饶了小半,不经意走进了侯爷巷。 少年一路喜滋滋的舔着糖果,这动作但凡是换个其他十岁的少年,只会显得稀松平常,可换少年身上,却莫名多了些温良的乖巧。 前面的人负手而站,少年终于自朦胧的感觉中苏醒,“啊,殿、师傅,我、我家哎……”。 四候所居住的地方相隔并不远,大概就是一两个转角的距离,侯爷巷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师、师傅,去、去坐坐吗?您放心,我家里就只有祖父,祖父人虽然严肃古板了些,但是他下棋非常厉害,说不定能、能和师傅比比”。 狭长的眼尾扫过这一方面错落有致的楼阁,还算宽敞的小巷隐隐弥漫着烤肉洒上作料的香气,漆黑的眸子微微顿了顿。 仿佛心有所感,少年解释道,“小、小臣的父亲极其喜好这口,所、所以祖父得空,总是爱捣鼓这些,先将肉烤熟,上了作料在、在风干,别人都做不出这味道,只有祖父、祖父可以”。 瞄了瞄身旁冷艳的人儿,见他似乎在听,复又问道,“殿、殿下可是要进去坐坐?”。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拉开,一身青灰色麻衣的老人笔直的站在门前,那一身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气场无需过多的动作,仅是一个照面,也能让人感觉到磅礴的威压。 这般的人物,此时却只能守在这方寸之间…… 红色发带微微晃出一抹弧度,清冷却饱含质感的声音响在耳边,微微拱手,冷艳温润,“老爷子,打扰了”。 被施礼的老人一顿,他虽然失去了一只耳朵,却是能听见,这小小的儿郎竟然直唤他老爷子? 要知道,这称呼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辈分能喊的。 老爷子没吭声,少年见此,连忙紧挨着跟前的人,“祖父,您许久未出来,这是三殿下,也是孙儿的师傅,他可厉害了……”。 “见过三殿下”。 少年,“……”。 能让他把话说完吗? 一刻钟后,几人走进朗亭,却见那里早已坐着一个同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女子。 “草儿,来见过三殿下”。 草儿一愣,似乎是在想这个词太陌生,好半晌一见几人越来越近,连忙走来行礼。 少年在一旁小声解释,“这是赤候叔叔的小女儿,叫缙草儿,小时候身体差,赤候叔叔一家怕养不活,便取了这个听起来顽强的名字”。 缙草儿直起身,听见少年在说她,便也不挪步,就睁着葡萄大的眼睛傻愣愣的盯着眼前同她差不多高的冷艳男孩。 少年一侧头就看见缙草儿的眼神,顿时有些得意的凑近她,“怎的,我师傅好看?”。 缙草儿眨眨眼,吞了口唾沫,傻愣愣的点头,脆生生的喊了两个字,“夫君”。 握艹! 少年一把将跟前的人挡住,都没搞清楚自己在急个什么劲,怒斥道,“乱喊!”。 殿下才多大,怎能被这小姑娘毁了清誉? 这时的少年忘了,那酒楼里姚管事的女儿可是已经上下其手了!要真论清誉,他家殿下早没了。 可能是选择性失忆,在少年心里,他家殿下就是应该不入世俗,不尊这寻事常理,他家殿下要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换别人要对他家殿下做什么就是不行。 缙草儿被突然呵斥,抖了抖耳朵,费解的仰头望着少年,看了看,又想歪头去看被少年挡住的人,“夫君?”。 少年心头一颤,不知为何,他陡然间害怕在听见这两个,也害怕身后的人突然有了什么想法,却也一时没了办法,缙草儿平时或许看起来挺正常,可是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智商停留才四五岁的年纪。 “草儿,胡来!”,老爷子走过来,牵着缙草儿的手往回走,又对身后微微点点头,“殿下莫怪,草儿还是孩子心性,当不得真”。 狭长的眼尾上挑,漆黑的眸色仿若落在人间的宝石,那双眼对上了缙草儿懵懂却透着欢喜的眼睛,良久…… 勾唇轻笑。 第32章 癫狂而热烈 “殿下……”,少年抿唇,清澈的眼底小心翼翼的写着占有欲。 他很不喜欢自己的殿下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还特别是对别人笑。 狭长的眼尾上扬,缓缓偏头,目光沉沉浮浮的看向少年,唇角的笑意渐渐隐灭。 记忆似乎与某一处平行,她前世的御前女侍,那个尚在襁褓便被她捡到身边的人,那个在她创世时跟着她躺过尸海,爬过炼狱的人,同样的名字,也同样的有一双喜欢她的眼睛,不同的是,一个带着信念与信仰,一个……干净得如同宣纸。 少年见他的眼神明灭起伏,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刺疼,很短暂,却莫名的被他无限放大,不敢在看他的眼睛,少年缓缓耷拉下眼帘,默默的移开挡着他眼神的身体。 眼前突然明亮,百里权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又落在缙草儿身上,“看过大夫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稳,也似乎很暗哑,种种感觉糅合在一起,听在人耳里就像珠玉落地,清脆而有质感。 老爷子诧异于他的观察力,微微正色了两分,“天生如此”。 百里权便不再言语,慵懒的落座在长凳上,眼神似乎在看着烤肉,也似乎飘得很远。 亭子里渐渐只听得见烤肉滋滋的油爆声,浅浅的呼吸。 拉回思绪的,是少年递给他几串切好了刷上作料的烤肉,肥而不腻,辣中带着麻椒涩香。 “殿、殿下,不知道您喜欢哪种口味,我先放了这两种,您试试?”。 少年的手指很长,是一种渐渐阳刚且有力的长,百里权接过托盘里的一串,神情慵懒的咬了一口。 少年咽下想要把殿下白得发光的手一并吞了的欲/望,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 百里权偏头看他,见少年眼底冒着绿光,顿了顿,“嗯”。 少年顿时惊喜的直起身,“真的?”。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百里权默默的咬了第二口。 少年一双眼肉眼可见的亮如星辰,兴奋的放下托盘,上蹿下跳的又跑到烤台前,一边动手一边高声道,“祖父,您去歇息吧,今天我来做,父亲那一份我也一起做了”。 老爷子瞪着一双虎目,“……”。 这时候一直蠢蠢欲动的缙草儿终于按捺不住,自以为无人察觉般蠕动着小步子往百里权身边靠。 老爷子转头看她,她便若无其事的埋头啃肉,老爷子一动不动,她也一动不动。 这鬼精的模样,说她智商停在四五岁恐怕都没人信。 期间少年来来回回的跑了数回,每次都觉得哪里不对,当在回头时,那憨憨已经快把眼珠镶在自家殿下脸上了。 哐当一声丢了铁钳,少年风一般将她提起来丢回原位,“能不能好好坐着?你口水都快滴在殿下衣服上了你知道吗?”。 缙草儿望了望他,又看向一旁束着红发带的人,暗搓搓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没等少年喘口气,又听她脆生生的唤了声,“夫君?”。 你怕不是有毒????? 少年听过千万种声音,也讨厌过无数,可唯独这一种,让他有种抓心挠肺般灼痛,“缙草儿!谁都可以是你夫君,唯独他不可以,明白了吗?”。 他这一声吼,吼得缙草儿傻了,不太明白又有些害怕的望着他,老爷子默不作声,却是一直看着少年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人,却是懒洋洋的站起身,对老爷子点点头,“叨扰许久,晚辈先告辞了”。 老爷子起身拱手,“三殿下慢走,玉臣,送送三殿下”。 少年求之不得,连忙点头。 两人前后脚离开朗亭,缙草儿发现那人要离开,紧张的想追过去,“夫君……”,连声音也透着哭腔。 “好了草儿”。 缙草儿挣扎着欲逃开肩膀的重量,却被死死压制,眼泪夺眶而出,“不要……不要……草儿要夫君……”。 老爷子皱眉,缓缓俯身,将缙草儿的脸板正,“草儿,那个人不是你夫君,你……”。 “是!”。 老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懵懵懂懂的小人儿突然就像开了七窍一般,变得正常,也变得不正常,“草儿,你为什么说他是夫君?”。 缙草儿浑身紧绷,转头发现那一抹黑色的艳红即将消失,眼泪啪啪啪的掉,“夫君……”。 看样子,也问不出什么,老爷子叹气,“你若真喜欢他,便祈祷你这南宴百年太平,你父亲也能为你争取……,罢了,你都还是孩子心性,好生回去睡一觉,明日便忘了”。 “不忘!不忘!”,谁知缙草儿却猛烈的摇头,这一刻的她,像是在挣脱某种禁锢般,癫狂而热烈。 第33章 他家无良殿下 “你们说,这前太子锒铛入狱,下一个会是谁?会不会是顺延到四皇子?”。 “四皇子?这二皇子被抓,难道就没人去救?成年的皇子里可就这一位了,这个时候立下面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多少眼睛看着咱们南宴?”。 “嘘……你可小声点吧,这二皇子能被送去边塞,摆明了就是狼入虎口,有去无回,何况当时力主送二殿下去的人,可不就是今儿蹲在那里面那位?你认为他会给自己的绊脚石留活口?就算北齐留着二皇子,但凡他把人献在战场想谋取什么,如今的南宴,二皇子能选的唯有一死,他不死,这仗怎么打?”。 不算喧嚷的街道,唯一朋克高座的,永远是消息的中心,茶楼。 哐当一声,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我说,你们在这叽叽歪歪一大堆,怎么不想想去参个军?就算不参军,也别这样长他人志气,南宴能落得这般田地,都是你们这些不作为的蛀虫,有本事上阵杀敌啊!”。 “嘿,我说你这人有病吧?你这么高尚,你怎么不去参军?你这一身打扮还同我们在这打望,你又算哪根葱?”。 “你以为我不想参军?我哥哥弟弟都去了,就留下家中老人孩子,我若再去,这个家谁看顾?”。 楼里突然静了一瞬。 那人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神情激昂里还带着三分悲伤,“我父亲死在战场,消息送回来的时候祖母没撑住,也跟着去了,好在朝廷发了慰问,母亲每日带着我们帮人做工,今日我便是来这茶楼送柴火的,哥哥和弟弟也是四个月前才去的储西王麾下,你们知道我弟弟多大吗?”,悲从中来,用手掌抹开眼泪,那人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一字一顿道,“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他第一次挑水煮饭献给了军营,手掌肩膀脚底都磨出了指姆大的水泡,四个月,来信三次,每次都是出战后的第二天发来的,他告诉我,军营里很多人受了伤,梦里喊的都是不能死,他才十三岁,就已经见过了这世上最残酷的生存方式,我们虽然心疼,但是比起你们!在座的太多人来说,他是值得我们一家人骄傲的!”。 或许是他嘶吼的画面太真实,让许多人眼里多了些动容。 “十三岁都知道的道理,我不相信你们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在这里等着看谁的笑话,无怪乎他日三国的铁骑踏在你们脸上!”。 “……”,人群里,有人猛的站了起来,大概是突然想到了那个画面,被吓到了。 青年见此,却是不在多言,吸吸鼻子,将扁担扛在肩膀,袖子横擦过布满血丝的眼眶,挺直着脊梁走出了人们视线。 掌柜的似乎也被吓到了,久久没能回过神安抚,其实这样的事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呢,不过是往日来营造的氛围让大家麻痹了,不愿意去想未来将会面临的情况而已。 如今有人这样捅破这张纸,恐慌只是暂时的,终是会有人迈出那一步,也终是会有人明白当下最应该做什么。 不同的故事,悄然上演在不同的地方,弱小无助又深明大义从来都是人们心里最容易被接纳的方式,每一个故事侧重的出发点不同,可结局和初衷是相同的,端看又多少人能为这样一份大义与赤子之心买单。 离开茶楼,少年眼眶红红的,从来只听得人说打仗死了多少人,又谁赢谁输了,谁功劳最大了,谁又立功了,还从来没这般深切的听人说一个小人物的故事。 父亲是南宴的顶梁柱,他承受的压力与悲伤只会有增无减。 “南宴,缺信仰”。 少年一愣,电光火石之间,又想起今早殿下问起他的一句话,眼神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释然。 他总觉得殿下每做一件事,总会有某种意义在里面,他从一开始就并不认为殿下这一路走走停停,是真的毫无由头。 哽咽着声音,少年小声问,“殿、殿下,刚刚那个人是……”。 百里权却突然停步,漆黑的眸色远远定格在那老人身上。 老人却比他直接,三步做一步,径直走到他跟前半蹲下,一双眼睛透着稀罕,“外公家的小子”。 红色发带微动,百里权负手与他对视,声音不紧不慢,浑然天成的雅寂,“嗯”。 老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突然就有了笑意,上下看了看百里权,眼睛里流露着欣赏,“不错,长得好看”。 莫玉臣,“……”。 “怎的,不和外公喝一杯?”。 外、外公? 少年脸色一僵,如如如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今天才得罪了殿下外公一家吧? 是吧? 第34章 不如合作吧 “这是海上自家酿的酒,倒是不知道你能喝,没带多少,你尝尝”。 黄昏的余晖将地平线无线拉长,就着酒楼临窗而坐,老人侧脸映着余晖的金芒,丝毫不觉得对面的人还是个孩子,不应该喝这么烈的酒,“那家规矩多吧,看你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放心,跟了外公,外公带你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这个世界大着呢,海的另一边还有无数的国家,不同肤色和语言,遍地的新鲜事物,美人好酒,保管让你舍不得再回来”。 老人平心静气的开启诱哄模式,想来是真的很喜欢自家这矜贵的外孙,“来,喝”。 漆黑的眸子映着金色的光晕,举手投足间,那双眼睛都像极了深海里闪耀着万丈光芒的宝藏,老人越看越喜欢,怎么都觉得这一趟来得值。 百里权自然注意到了老人越来越炙热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垂眸,“听闻,海上航行需要近半年的时间才能到达另外的国家”。 “咦,你母亲和你说的?嗯,也对,她小时候跟着我们出过海,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刚刚才接触到,她能告诉你的也不多,小子还想知道什么,外公给你说”,老人见百里权这般配合,心里高兴,他这一趟来,本是想见见女这过的是什么糟心日子,顺便带走小的,其他的并未多想,要打仗,还轮不到他们呢。 倒是没想到,一进城就被这小子盯上了。 薄唇抿了口杯沿的酒,红色发带被风吹着轻轻翘着尾巴。 少年侧头看了看,就觉得殿下的发带都似乎被余晖渲染上了灵性,乖巧着,一丝明媚,一丝清幽,一丝矜贵…… 或许是自己读书少,他在找不到更多的词来形容殿下。 “权不知外面的世界,倒是不好问具体想知道什么”。 放下酒杯,老人笑着抚掌,“你这小子,好,外公就当一回你的眼睛”。 百里权重生的这个世界,和他之前的那一个有些类似,却也全然不同,此刻听了老人的经历,百里权大概知道,外公的所见所闻和自己上一世手底下的一些人应该是同一个地方。 他从来都知道,这个世界辽阔到看之不尽,就像南宴王问他的那样,何为天下? 每个人心里装的天下都不尽相同,有的人的天下,是一方领土,有的人的天下,是一种情怀,有的人的天下,是黎民苍生…… 他回答南宴王的,不过是站在六岁稚子的角度给的答案。 而他真正的天下,大概是一盘棋…… 领土也好,黎民苍生也好,情怀也罢,她习惯了高位,也习惯了为自己和身边的人竖起堡垒,她要的天下,只是工具,一个无人敢欺,无人敢与之抗衡的工具。 老人在滔滔不绝的健谈,百里权却已经模拟了一条链接这个世界的经济链。 这或许,才是他突然想亲自来见一见外公的目的。 大概是这层血缘的益处,老人对他几乎毫不设防,也是,不过六岁的稚子,听到了是一回事,听懂了又是另一回事。 “权儿啊,外公老了,你舅舅不行,外公想找一个能把外公这行当发扬光大的继承人,你别瞧着外公看起来身体弱,这不是常年在外漂,多少会有些老毛病,可是外公给你说,这海上的生意,只要你敢做,保管你再建十个南宴,都没人敢和你作对”。 这话可就有些诛心,老人明知道现在的南宴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作为皇室一员,她多多少少会有的爱国情结,说这一句,不就是她当年常对属下画的大饼么? 这外公……有些意思。 对着如此优秀的助力,百里权承认,她有些心动。 狭长的眼尾荡开一抹深色,她轻笑,“外公似乎忘了,您走的这条路,目前很难推行,而想要被推行,真正达到您的预期与这世界呈鼎立状态,只靠一个岛,起点就够你在拼搏几代”。 倒酒的手一顿,老人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锐利与震惊,“权儿……的意思是?”。 无视老人突然散发的威压,百里权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弹弹酒杯,微微垂眸,“我是您的孙子不假,可这南宴,也是我的国”。 “能在最危难时刻丢掉自己母国另投他途,外公觉得,这样的孙子未来能给您多大的安全感?”。 老人的眼皮跳了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如合作吧”。 第35章 我手握的,从来都是披荆斩棘沉下的底蕴 《凤归天下之狼烟几度》第35章 我手握的,从来都是披荆斩棘沉下的底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凤归天下之狼烟几度》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我手握的,从来都是披荆斩棘沉下的底蕴 “父亲这几日是怎么了?很久没见他这般茶不思饭不想的情况,你要不再去问问?”,女子推了推跟前的人,眉宇皱了皱。 孤笑摇摇头,若隐若现的笑意挂在嘴角,“别担心,父亲最后见的那个人是权儿,左右不过事关权儿,为这南宴前路也好,为我们自己打算也好,左右不过就这几天,人生在世,多的是需要纠结与思考的,慢慢来吧”。 “……”,秋白。 她也不知道嫁给这样随遇而安的憨憨是不是也傻…… 不过她打心里明白,孤笑的心,很柔软。柔软到,她再无坚硬的伪装。 “若是真的权儿相求,你打算怎么办?”。 晃荡的手一顿,孤笑摸摸下巴,半晌,“我这一代,不能没后,父亲正好有些嫌弃我这般,不如……我们赶紧先生个?”。 “……”。 太子风波就像压垮帝王的最后一根稻草,狠心断了后路,迎来的除了朝堂的恐慌,还有臣民的质疑。 如今皇室无人能堪当大任,皇帝散了那口气也倒下了,四皇子太过平庸,三皇子虽无人知晓德行,却也早就以身患恶疾淡出人们视线,自然而然的,众人把目光落在了综合素质还算及格的七皇子百里涛身上。 “权儿……”,皇后憔悴了许多,虽然太子一党威胁不在了,但是皇帝倒下了,南宴朝堂人心不稳,三国又一副随时会破城而入,侵吞人命的架势,现在她的压力可想而知。 皇后的眼神从未有过的飘忽不定,南宴王的身体,终究是她心上的一把刀,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她怕,也痛。 这几日,少年跟在殿下身边,自然也把所有事看在眼里,他不明白殿下为什么隐瞒自己的实力,两人前后脚出了雍和宫,少年追逐着那抹影子,看着那影子上发带与发丝轻轻晃动的弧度,又莫名的心安。 九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一抹身影一侧,压低声音道,“殿下,刚传来的战报,冥候与赤候,大胜!”。 “这批兵器,在他们手中,比预想的使用效果还要好,殿下,可是是时候了?”,从布局到现在,九慕深深的为即将迎来的曙光而兴奋不已。 身旁的人似乎没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热量,缓缓停下脚步,狭长的眼尾低垂,发丝随着风飘在九慕耳畔,有些痒,又有些暗色系的香。 “愉妃生了吗”。 “回殿下,太医检查过,还需月余”。 漆黑的眸子未动,轻轻闭上眼,良久,薄唇轻启,“三天,战报传遍宴都的那一刻,生下来”。 九慕一愣,难道……“殿下?”。 少年也是一怔,随即想起一老一少临窗而坐的情景,老人从错愕震惊里回过神来漫不经心的问,“你现在,有什么?”。 那一抹侧颜似如骄阳,也如耀世而生的魔魅,似狂妄,却又低调到了极致,纤长的手缓缓遮住余晖照进眼底的光,不疾不徐,“我手握的,从来都是披荆斩棘沉下的底蕴,外公不如,再等等?”。 那句结尾的再等等,这几日一直如余音般在少年耳畔绕梁不绝,他总觉得这几日的宁静,像是在酝酿着未来可能是巨大转折的棋局。 他对殿下有信心,可也好奇到了极致。 这与愉妃三日后生产有什么关系? 少年不懂,九慕也似懂非懂,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却又不愿意想,她不明白,这对殿下而言,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光明正大的大好机会,为何…… 百里权负手,慵懒的转了转脖子,那双似乎吸纳了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的深渊的眸子,缓缓的,闪耀着如宇宙般深邃而有质感的黑玛瑙光泽,似乎只要对视,便注定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九一伸手在九慕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难得啊,你也有郁郁不得志的时候?”。 九慕抬手就把酒瓶砸他脑门,“一边去”。 “这要真砸地上,可是八十两雪花银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九慕,“……”。 “得了吧,你不喝我喝”。 “嗯~果然是真金白银里堆出来的,好喝!够味!”。 九慕从鼻孔里哼出一道冷气,九一的角度看去,似乎都能看到她七窍冒烟的画面感。 “哈哈,不逗你了”。 九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翘着二郎腿趟屋顶,半晌笑道,“殿下都不急,你急什么?”。 “哼!”,她哪里是急,明明是替殿下委屈。 可这委屈是殿下自己给自己找的,她能如何? “旁观者清,怕就是这个道理”。 “你什么意思?!”。 “你自认了解咱们家殿下几分?”。 不待九慕回答,九一又道,“你我都知道殿下这几年做的什么,左相是殿下的人吗?不是!四候是殿下的人吗?不是!这朝堂上,可有一个是殿下的人?”。 九慕凝眉。 “还不明白吗,咱们家殿下,岂是这区区南宴能困得住的,他的心思,根本就从未在这朝堂之争,宫闱乱斗之上!”。 “你……”。 “其实你都懂,只是你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为殿下谋取利益的机会,我和你一样的,只是,我更多的时候是在做事,自然也更能了解殿下这盘棋,下得有多……热血沸腾!”。 摄政王,权力等同新帝 持续了近两年二对一的厮杀,南宴两百八十万对两国七百九十万的铁骑,一战杀得对方锐减近三百万的兵力,两国不得不暂时后撤三座城,战事陡然逆转。 南宴这仗,打得所有人一扫低迷,恨不得再披战衣,一鼓作气杀得对方哭爹喊娘,求生不能! 消息传入宴都时,压抑了太久的阴郁天气突然晴空万里,阳光洒下来的那一刻,百姓们收到了禁军头领亲自张罗的喜讯。 南宴七皇子,百里瑞,降生。 百里瑞…… 一个象征了吉祥与美好的名字。 一个承载了民族希望与希冀的名字。 皇帝是在百里瑞降生后的第六天走的,走之前,群臣朝拜,皇帝单独见了左相与几位重臣,百里权微垂着目光,安静的立在一侧。 “臣斗胆肯请陛下,立七皇子为储君”。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个出生便带着吉兆的皇子出生,犹如一把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炬,足以点亮震荡太久的家国里每一个人的心。 皇帝喘着气,一双深陷的眼睛幽幽的扫了眼立在一旁一声不吭的人。 “……”。 若不是睁眼都费力气,皇帝会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 他这几个儿子,太子养残了,老二太好门面功夫,内里也是个蠢的,老四老五不能顶事,老六又患隐疾,唯独这个老三,他也是被鹰琢了眼,愣是这么多年没把这儿子看个明白。 他要是早点知道这臭儿砸搞的这些事情,他至于要走得这么早? 这丫哪怕在废太子的时候给他一点希望,他能至于一口气顺不下去? 众臣一直没等到皇帝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叩首,“陛下,天佑南宴,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七皇子一出生便阳光普照,战事大捷,陛下,臣斗胆猜测这或许就是天意啊”。 一直没吭声的左相缓缓抬头,扫了眼皇帝,顺着皇帝的视线落在那一处几乎于阴影融为一体的人,不由得颤了颤。 这位是个爷,不动声色的煮了好大一锅菜,要不是之前隐约知道一些事,他怕也是这被蒙蔽了齐刷刷跪在这里的其中一个。 思至此,左相正打算开口,却听皇帝幽幽的低笑,“既是众望所归,天佑我南宴,那便即刻拟旨”。 皇帝一边说,一边耷拉着眼皮瞅着一动不动的人。 全公公赶紧铺开圣旨,由左相代笔,只听得皇帝喘着粗气,一字一顿的复写,“册封七皇子百里瑞为新帝,左相携内阁首辅共同辅助,册封……”。 咬牙吐出这两个字,皇帝幽幽的朝百里权笑了笑,那苍白无神的脸,透着丝丝得意,又一字一句的道“册封三皇子百里权为、南宴第一摄政王,权力等同新帝”。 “这……陛下”。 “忤逆圣旨者,斩!”,他懒得和这些弱智说明缘由,他们的无知,就仿佛在告诉他,看,你眼里的稚儿,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早已成了能庇佑南宴的参天大树!看,他眼里根本没有你这个父亲!看,这臭儿砸把到手的权利转手就送给了弟弟!看,他到现在还藏着捏着,生怕背了南宴这口锅! “……”。 左相的心莫名的落了地,“陛下圣明”。 狭长的眼尾掀开,黑曜石般的眼眸落在皇帝得意的脸上,静默良久,缓缓撩开玄色衣摆,“儿臣,叩谢父皇”。 “……”。。 突然就没了脾气…… 一人硬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场 圣旨宣读,震惊朝野。 一个刚出世的皇帝便罢了,一个六岁且从未知德行的摄政王? 别说南宴的人震惊,就是三国听见消息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百里瑞出生时的祥瑞大家都听说,在南宴皇子都扶不上墙的情况下,大部分人是接受的,可一个六岁的稚子做摄政王?老皇帝确定不是在立靶子?嫌自己儿子死得不够利索? “这个南宴,处处透着诡异”。 取下绒布,男人慢条斯理的擦着宝剑,“早就可以一举拿下,某些人偏要学人家玩弄权政,如今南宴多了保命符,再想继续,难”。 “他们的武器,以一敌十,近战不可能,远了更是正中靶子,太子争功,但凡是进程快了那么一半,这批武器也难见天日,说不定,就是我北齐的了!”。 “想得简单,即便太子不争功,那南宴四候也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唯今之计,还是想想怎么破了这僵局”。 议事厅内有半晌的沉默,坐在左侧第二个位置的人皱眉道,“你们不觉得,南宴这朝堂实在太诡异了?”,这局,哪怕是军师也无从理清,两个稚儿把持朝政?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南宴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依我说,不如趁他们现在心思不在这……夜袭?”。 末尾的人唰的站了起来,“我觉得行,那武器太他娘的膈应人,害得老子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那武器的秒处,正真是心痒痒!”。 “夜袭……那要不要通知东凰的人?这次可不是简单的偷袭,想从四候手里拿东西,怎么能光我们北齐出力!”。 “我去!坐了三天冷板凳,老子战甲都发霉了!”。 “等等,你们莫不是忘了,那南宴二皇子还在我们手里?”。 “……”。 —————— 桂花凋零时最香,雍和宫进进出出,无人敢露出一点声响。 皇后像是突然散去了精魄,素白的衣饰像是压在她身上的囚笼,无形中散发着阴凉。 门被轻轻推开,脚步缓慢且稳。 不知过了多久,来人缓缓的靠近她,小手轻轻捧着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看似瘦弱的肩膀,“母后,七日了,权儿和南宴需要您”。 无神的眼珠转了转,未动。 狭长的眼尾渐渐染上无奈,她并不愿意去了解过多的感情纠葛,曾失去母妃的痛她受过一次便死也不想在碰第二次。 小手缓缓搭在皇后的背上,轻抚着她僵硬的脊背,“母后可知,父皇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您?他这么多年处处护着您和我,现在他走了,这江山,该是我们来帮父皇守着”。 “七弟尚在襁褓,我不过六岁,母后,明天儿臣就要正式上朝听政,您忍心权儿一人受那百官刁难之苦?”。 怀里的人终于动了动,双手环过小人儿不堪一握的腰肢,仿佛是宣泄般,紧了又紧。 百里权抿唇,漆黑的眸色一点点归于沉寂。 “权儿,母后只有你了”。 眼尾轻敛,小手回抱着她,“外公还在宴都,母后可要见见?”。 —————— 大部分时候,为母则刚这句话,何尝不是涅槃重生的另一层意思。 百里权并未打听外公和皇后交谈了什么,她和外公之前的秘密,还不到她想要见他的时候。 老皇帝薨了的第八日,小皇帝百里瑞登基,太后孤氏垂帘听政,那个人们眼里还不知长何模样的摄政王百里权,首次出现在文武百官眼前。 一身红与黑交织的蟒袍,迤逦身后数米,明明该是传闻中病入膏肓的模样,他出现的那刻,却仿若身后紧跟着百万雄师。 浩浩荡荡,一人硬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场。 感觉到身后百官的异动,左相提起的心悄悄落地,殿下这样出场,到底是震慑了某些魑魅魍魉,好的开始啊,好的开始。 按照惯例,新帝登基,当大赦天下,诸多流程之后,才正式进入议事。 数十日,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知道,战事的取胜,那些从桃夭山庄和啸月山庄送到军营的武器才是这场翻身仗制胜的关键。 “禀太后,摄政王,这事事关南宴命脉,臣提议,召见这山庄庄主,重赏”。 “老臣以为不然,根据南宴律法,私自打造重兵,当以通敌叛国罪论处,可既然这山庄庄主为我南宴立下汗马功劳,臣以为,自当功过相抵,但是这神兵利器,务必上交国库!”。 “臣附议,这律法乃治国之根本,庄主虽有功劳,可确有触犯律法,理当按照律法行事”。 “法外容情,臣以为不然,若不是这庄主的神兵利器,试问我南宴能有这来之不易的喘息之日?”。 “臣附议,不过这打造重兵的制作方法却是一定要握在手里的……”。 一个问题,无数种声音,左相小心翼翼的扫了眼左上位的人。 狭长的眼尾低垂,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慵懒的垂落在腿间,看不清神色,但左相却突然懂了老皇帝当初那个欲翻未成的白眼为何意。。 当真,您自己干的事,看着别人为这问题抓耳挠腮,劳师动众,很得趣是吧? 欺负太后,这事放身为儿子的身上能忍? 太后瞧着这满朝争得面红耳赤的大臣,闭了闭微肿的眼眶,她无法感受先帝在位时面对朝臣的想法,却是第一次深刻意识到,她曾心心念念的位置,真的就在身下。 在侧目时,透过珠帘看着自己的儿子,眸光闪了闪,心神恍惚间发现,其实,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哀家听闻,曾经的太子太傅,曾参与先祖编制律法,其身言书判皆为通认之大才,既然众卿家各持一词,不若便请太子太傅前来论道?”。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饱含威严,听着是问句,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决断。 左相瞄见左上位一直未变动作的人突然挑了挑眉,顿时一个激灵,“臣附议,李太傅在位时便历经数案,对我朝律法更是精通,且一身正气,刚正不阿,有他出面,自当最为妥善”。 左相一出声,满朝突然有片刻的安静。 “臣……附议,只是这李太傅已经消失多年,这……”。 “太后身在后宫有所不知,这李太傅两年前便失去踪迹,先皇曾下令寻找,至今未得声息,这事我看……还得太后您拿主意啊”,。 左相头微微侧目,扫了眼身后,见是现吏部侍郎,眉头挑了挑。 “太后消息滞后,原也不懂这朝堂大势,现今这事又尤为棘手,不若便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代为决断?”。 左相不用侧头都知道这刺头的声音源自谁。 得了,六部已出两部。 一个不知死活的挑衅,一个干脆引火夺权! 虽然这事迟早会发生,但……瞄了眼上面那位,左相扣扣手,他不明白这位到底是想怎么个摄政的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大道同归的道理,欺负太后,这事放身为儿子的身上能忍? 上好的磨刀石啊~ “臣以为,太后既然能想到李老太傅,也定是有相关线索,臣斗胆,还请太后明示”。 一众大臣,“……”。 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的左相有点狗腿! 眼见着刚开火,左相就来插/一脚,户部侍郎冷哼,“左相当真以为一个女人能断朝堂家国大事?这太傅失踪两年,朝廷的人便找了两年,至今一点风声都没吹来,您老指望太后能给您大变活人?”。 左相,“……”。 “依臣看,户部侍郎说得确有其事,不如就按照他的意思,推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代为决断?毕竟这事可拖延不得,拖一日,风险便多一日啊”。 还没完没了了? “本相想问问各位,离大胜消息传来已有十余日,这期间两庄可有异动?但凡真要有个什么事,你们以为就凭各位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抵抗得了?哼,暂不表两庄到底是何居心,但就各位所言,难道是把先皇的旨意当做耳旁风了吗?!”。 左相陡然变脸,这还是这么多年头一遭。 “先皇懿旨,清清楚楚的写明皇上未满十五期间任何要事,均以摄政王意思为主,怎么的,各位这是要违抗圣旨,另立新主?!”。 “呵,违抗圣旨不敢,可一个六岁的摄政王,你让他拿主意?莫不是真把这朝堂当成儿戏,我等要是真按照事事都听他的,那三国听了只怕会笑掉大牙!”。 “对!家国大事,岂能儿戏!先皇也是为了稳定朝局才这般立嘱,我等难道就不能变通?推举有什么不好,至少大家都信服!”。 “对!一定要让大家、让臣民信服!”。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变相的夺权! 也是,这机会,只怕所有人都觉得千载难逢。 就在众臣几乎快统一战线的时候,太后不疾不徐的撩动开衣诀,声音带着不疾不徐的闲适。 “既然如此……摄政王便替哀家前去请回太傅,如何?”。 众人也终于见到,那位惊艳了所有人,却又被大家故意忽视的人动了动。 深红的衣摆延展出黑色蟒袍,仿佛就那么一点红,渲染出了整个世界的美景。 眼尾上挑,明明是男儿,却生出了雌雄莫辨的冷魅,一动,便似那苍山盘踞后动的鹰,一笑,却犹如骄阳正怒的佛莲,浩浩荡荡,锋芒咫尺。。 这……明明是个六岁的稚儿啊…… 少年迷糊的样子,认真且欲 “你又跟来干嘛?!”,九慕甩甩马鞭,一双眼带着微怒。 她大概是跟这人犯冲,殿下以前身边只有她,自从这厮来了,她的地位就肉眼可见的下降,也不知道殿下到底看上这厮哪点,她学,成不? 少年已经习惯了九慕对他的不满,虽然他也不清楚原因。 “殿下要去办事,我一个卖给他的书童,要去!”。 这几日见少离多,少年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他想跟在殿下身边,迫切的想。 要是他能随意更改大小就好了,那样殿下去哪都不能丢下他。 九慕恨恨的摔鞭,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在她面前就原形毕露,有本事在殿下面前也这么硬气试试? 会撒娇了不起啊?!没有真本事,殿下总有一天会厌弃你的! 此时阳光正好,阴郁了几日的天气放晴,连天上的云都带着放肆笔画,马蹄渐停,少年一抬头,眼角眉梢都渗透着一种名为依赖的嗲气。 “殿下~~”。 九慕,“……”。 握艹! 她的十八米大刀呢!!!! “嗯?”。 轻轻的,像珠玉落进陶瓷那一瞬间耳膜产生的战栗。 少年手指下意思的抖了抖,眸光染上湿意。 “殿、殿下……我……”。 狭长的眼尾略过少年精致无措的瞳孔,眸色深了深,“想去?”。 “嗯哒嗯哒~”。 九慕,“……”。 迟早砍了这婊婊!!!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宫门,守门小将老远就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杀气,战战兢兢的早早低头跪下,“参见摄政王”。 桃夭山庄 庄主早早的便收拾好自己,茶已经续了两壶,终于得见马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视野,嘴角抽抽。 “主子……惯会打趣世人”。 李庄主起身,整了整衣袍,回道,“似他这般年纪,便已将这权术玩弄得登峰造极,他便是做出任何让人惊讶的事,却已不稀奇了”。 黎庄主点头,笑道,“李兄此言有理”。 两人说话间,一个九、十岁的少年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本书,身后跟着另一名少年,“外公外公,《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喧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这段是什么意思?”。 少年一身文人打扮,小脸还有点婴儿肥,但是那张脸,却生得极具辨识度,仰头的目光里,倒映着黎庄主含着疼爱的神情,“外公?”。 黎庄主哪受得了小人儿求知热切的目光,当即摸摸他脑袋,解释道,“这大意便是‘看那淇水弯弯的岸边,嫩绿的竹子郁郁葱葱。有一位文质彬彬的君子,研究学问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修炼自己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他庄重而开朗,仪表堂堂。这样的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真是令人难忘啊!”这里所说的“如加工骨器,不断切磋”,是指做学问的态度;这里所说的“如打磨美玉,反复琢磨”,是指自我修炼的精神;说他“庄重而开朗”,是指他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说他“仪表堂堂”,是指他非常威严;说“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君子,可真是令人难忘啊!”是指由于他品德非常高尚,达到了最完善的境界,所以使人难以忘怀。’”,说完,只见眼前的少年目光已经定在庭院处。 黎庄主顺着目光看去,原来李兄已经上前去迎了,“好了,子芈,外公有贵客至,去找外婆坐坐?”。 言子芈回神,他还想看看刚才那惊鸿一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外公……”。 “听话!”,眼见着九慕下了马车,黎庄主连忙给少年身边的书童使了眼色,“小狸,带公子去后院”。 “是!”。 知道自己不能留下,言子芈控制住心底升起的探究与好奇,默默的跟着小狸往回走。 “少爷,刚刚小的也看见了,那马车里的贵客,好生俊俏,看样子,比起少爷还小些呢~”,从小跟在言子芈身边,小狸还是能猜到自家少爷几分心思的。 言子芈顿时眼睛亮了亮,“当真?你也看见了?”。 小狸肯定的点头,“小狸真的看见了,虽然只是一瞬,但却是真正好颜色!”。 言子芈顿时停下脚步,似乎心里总有个声音不停的敲击心房,让他控制不住的想回头看看。 “少爷,还是走吧,老爷的贵客,想来很重要,不然也不会一定要您回避”。 言子芈何尝不懂,紧了紧手里的书,眸子里的光暗了暗,艰难的迈开步子。 少年下了马车,转身去扶里面的人。 “殿、殿下……”。 黎庄主与李庄主连忙低头,“主子”。 红与黑交织的蟒袍迤逦在身后,少年快于九慕将繁复的衣摆小心翼翼的提在手上,百里权回头,扫了眼少年垂眸整理衣摆一脸庄重的神色,眸色轻荡,“玉臣”。 “啊?殿、殿下……”。 少年迷糊的样子,认真且欲,那咬唇的动作,无端的让一旁的几人一致的挑高了眉头。 这…… 好一个闭月羞花、娇艳欲滴的小郎君……。 主子……有福气! 优秀的殿下大人,下凡辛苦了 李奇能活动的范围有限,倒也是个独立的院子,一行人走近瞧,院子里种着丽格海棠,据说这是曾经海外使者带来的种子,花期将至,花苞层层叠叠的正待怒放。 临门了,便听见有对话的声音传来。 “学生……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但说无妨”。 室内有片刻静默,黎庄主悄悄打量了身边人的神色,见百里权未出声,便低了低头,子芈这孩子,这份好学的品格可真真是长在了他心尖上。 他们黎家虽不打算在入仕,但不妨碍他身为读书人对子孙后代的期许。 读书不一定要考取功名,但读书,能让人明辨是非,了解这个时代规则,身有底蕴,遇事方通达。 思及此,不禁满意的摸摸胡子,更决定下来要多多培养,多多奖励。 言子芈见老人专注的看着自己,突然脸色微微泛红,磨蹭半晌,“学生方才见一人,仅仅是一眼,便产生无数种情绪,害、害怕,震撼,惊艳,又、又给人以安全感,想靠近,少看一眼都会觉得是遗憾,直到现在,学生都找不出一个词能形容出看到那人的感觉,有翡君子……亦是不能点缀半分”。 “……”。 “想来此人容貌气质,定是国艳”。 国艳? 言子芈顿住,又问,“可是倾国倾城的意思?”。 “二者相比,自然前者更甚”。 “可……学生觉得,还是差了些,那人……衣着尊贵,容貌还未长开,却已是见之难忘,匆匆一眼,那人身上的气质,端方中透着……邪气,明明很小,学生却觉得,他……像是已经经过浮世沧桑,什么都没有资格在入他眼,若要细品,似乎身上还有一丝霸权铁血的味道,仿佛他的身后,并不止他一人,而是……千军万马!”。 “……”,李奇被难住了。 屋外的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 黎庄主闭上眼,抿紧唇,不、他收回之前的想法!! 去他大爷的好好栽培!!! 九慕已默默祭出十八米大刀! 少年却悄悄的抬头,他比他年长四岁,高出一个头,很多时候在他面前,他不自觉的便把自己代入弱者的位置,他此前一直未深刻意识过是何缘由让他低头低得如此彻底,甚至毫无底线。 此刻却是突然懂了。 君子端方,智多近妖,霸权铁血…… 人虽入世却远在神坛。 唔,他家优秀的殿下大人,下凡辛苦了。(≧?≦)? 九慕“……”,智障! 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变得雀跃,两位年事已高的庄主心惊胆战的斜眼看去。 啊,你有虎牙你最乖! 一行人的脚步声陡然响起,踏进室内的那一瞬间,黎庄主感受到了来自孙儿深深的悔意。 他家向来乖觉有礼,谦谦如玉的孙儿吧唧一声摔倒在地。 五体投地,一点不要风雅修仪的那种! 这会知道要脸了? 这会知道不敢见人了? “快!小狸快扶公子去找大夫!这脑袋怕是磕破了,哎呀,刚刚是不是听到手折了的声音?这可严重了,你们,还赶紧扶公子去躺着!”。 “是!”。。 九慕,“……”,你狠你有种→_→! 恨不得再束衣袍,大干一场! 李奇看着来人,几乎下意识的明白了言子芈口中刚才看到的人是说的谁。 “三殿下”。 似乎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自在,百里权侧目,幽深的眸光扫过九慕。 “主子,属下在院外等您”。 两庄庄主见此,也跟着退了出去。 少年察觉到九慕的目光,微微叹息,将手里的衣摆虔诚的铺在干净的地上。 “太傅近来可好”。 女孩的声音已经脱去稚嫩,仿佛短短的两个月里,她已经从那个他万般不看好的稚儿成长为了宫野里谈笑风生的壮年权主。 这两个月来,他也曾递过信去,既然知道了她有这样逆转局势的能力,他又怎么能不有所作为。 只是这六岁的年纪便能如此,说出去,只怕世人冷静下来,惧怕终将多过于敬畏。 也难怪她会选择退居幕后。 “托您福,安好”。 百里权伸手,拿下书架上的野史,“太傅这几年,倒是让母后找得辛苦”。 李奇微楞,随即释然的笑笑,“突然发现这宝地,机不可失,便隐瞒了姓名进来做了个教书先生,两年时间,老臣倒是见识了又一番新天地,实在是,受益良多”。 书缓缓的翻了页,“哦?那如今,太傅可还愿辞了这先生,重返朝堂?”。 “臣、自当肝脑涂地!”,说着,缓缓跪地。 尽管知道今日能见到她,便是转机已到,可真到了这一刻,李奇还是打心底高兴。 他看到了南宴的希望,没人会知道,他其实是感激的,感激这女孩替她做了决定,不至于让他未来可能遗臭万年,他也是敬佩的,大厦将倾时,是这样一个稚儿,推翻了一个羸弱的王朝,他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南宴,将登上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浑身战栗,仿佛回到青年时的踌躇满志,恨不得再束衣袍,大干一场! 狭长的眼尾微挑,百里权静默片刻,理了理袖口,放回书籍,“那,还请太傅简单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这么快? 李奇震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息…… 这人真是,只怕早已算到这一步。 “殿下稍后”。 一行人入宫时,百里权禁止了通报。 朝堂已经吵得火热,隐隐还能听到武将气急败坏的怒吼。 “别吵吵,不就一两个时辰,怎么听到你们说出来的,就像是已经演过了百八十个野史?怎么的,戏本子编好了,准备改唱大戏呐?!”。 “一两个时辰?说得轻巧,这一两个时辰耽误了多少事?若真能找到太傅,不应该早早就迎回?这是做戏给谁看呢!”。 “当然是拖延时间,我看哪,只怕是再过两个时辰,也不会见到人”。 “一个女人,两个稚儿,说出去,三国怕是早已经笑掉大牙,人家啊,就等着看我们笑话!”。 “太后娘娘,您就别给小臣们逗趣了,您直说,要怎样才肯同意大家的意见”。 “左相大人,现在百官可就以您为首,您难道就没有半点意见?”。 左相扑通一声跪地,高喊冤枉,“太后娘娘,臣忠心先皇,更忠心先皇懿旨,就是借臣十个、不,百个胆子,臣也绝不敢擅自做主,违逆圣旨”。 砰砰,先磕为敬,他只想老老实实当个相爷,却总有刁民想拖他下水! 委屈??? 太后,“……”。。 今日的左相,有些陌生…… 臣,李奇来迟 众位大臣,“……”。 “臣当左相是盛极一时的权臣,却原来也是这般胆小怕事,愿做女人的狗腿,也不愿和大家一起为了南宴长治久安而努力,莫不是……左相与太后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吏部侍郎一脸惊愕,仿佛自己已经猜到了秘密,一脸兴奋的想要表达,却又怕引人注意,又是哀痛又是兴奋,整张脸微微扭曲。 左相一党一听,这还得了,连忙上前斥责,“满口胡言!左相一生兢兢业业,太上皇信他,先皇信他!岂容你一个才上任不到一年的后生诟病!”。 “你不就是想趁机拉帮结派,分流大权,别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帽子往左相身上扣,你以为你那点雕虫小技能蒙蔽谁?!哼,跳梁小丑!”,有一就有二,左相一脉后生无数,右相走了,这朝堂三分之一都是左相党。 他们虽然也费解左相今日的行为太过于……狗腿,像是在畏惧什么,但是跟着左相这么多年,吃过右相的坑,趟过的陷害还少么,吏部这手段,还不及当年右相的一甲子! 这么些年,哪次不是左相稳中求胜,相信这次左相也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倒是叫太后把人拿出来啊,这都马上三个时辰了,太阳都落山了,难不成,要叫我们等到天亮?”。 “不管!今天必须把这事落实了,我们可没时间在这浪费,现在国库空虚,我们户部整日愁银子,可没时间陪太后在这闹!”。 “对!今日不见人,咱们就……”。 “诸位可是在等老夫!”。 吱呀一声,紧闭的重金大门缓缓拉开,天幕绚丽如彩衣,余晖铺进所有人眼底。 渐渐的,目光聚焦在了一老一少身上。 “太、太傅?”,不知是谁先震惊的喊道。 两年时间,任他变化再多,当初太子太傅在时,连左相和右相都得让他三分,而今这人回归,不少人蜂拥而至,像是为了告诉那些曾经打压他们的人,他们的主心骨、回来了! “太傅!”。 “太傅,真的回来了!”。 “太傅……”。 有人欢喜有人愁。 李奇却不管他魑魅魍魉,径直跟着百里权走到殿前,一撩衣袍,郑重跪下,“臣,李奇来迟,幸不辱命!”。 太后语气大振,“权儿,替哀家扶起太傅!”。 “臣有本要奏,还请太后恩准”。 太后紧了紧护甲,静默半晌,扫了眼百里权不疾不徐回到位置的模样,稍安,“准!”。 “谢太后”,说着,自胸口拿出一本手札,跪着陈述。 “臣两年前偶然路过桃夭山庄附近,却发现有人运送辎重,臣一时心急,便乔装了一番弃了马车叫小厮一起扮作落魄教书先生跟了上去”,朝堂一片静默,有人越发感觉到了威胁,却毫无头绪。 李奇双手递上手札,语气激昂,“臣虽无用,不能进入他们军事重地,却也不是一无所获”。 “这本手札记录了这两年间桃夭山庄偶然来往的客商,交好的商贩,做过的一些大事记,其中最为突出的,还是十日之前四候大败两国的兵器!”。 终于知道了不安的源头,吏部侍郎与户部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焦急。 “那些兵器,都出自桃夭山庄和啸月山庄,桃夭山庄以士农工商组成,大部分以前是被朝堂下放后郁郁不志的官员,主营酒楼,农庄,布匹,书院,这近半多年来,桃夭山庄每月都向边关将士匿名提供万余担的实物,鸡鸭鱼肉,棉衣护膝”。 这……朝臣们震惊了! “啸月山庄主以江湖人士居多,更是集齐了无数散客,主营酒楼,兵器,客栈,镖局,这次大战的主要制胜法宝就是出自啸月山庄!”。 两部的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手札里详细记录了臣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并都据实已告,臣本想早日将消息递出,却苦于无法,还多亏冥候与桃夭山庄庄子有交情,冥候世子无意间闯进臣的院子,这才得以递话给太后!”。 冥候世子……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将目光看向那高台之上,未发一语,慵懒而卧的人。 难怪…… 难怪前段时间冥候世子会和三殿下走近…… 难怪……。 难怪太后会让冥候世子给三殿下做伴读…… 不可抑制的疯狂抖动 吏部侍郎擦擦汗,扫了眼同样脸红脖子粗的户部侍郎,怎么办,眼下的情况,摆明已经超脱他们控制,左相这个老古板,不是一向油腔滑调,泥鳅似的么?为什么今天会这般铁了心的朝着太后一党! 朝堂内鸦雀无声,户部这时候更是不敢出头,他刚刚才说了国库空虚,转眼人家就告诉你,这大半年,军队所需根本就用不上他们! 他若这个时候还站出来,别说太后,恐怕连随便一个太傅左相党都能扒他一层皮。 太后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手札翻看片刻,又扫了眼跪着的太傅,帘子前面的儿子,她意识到,只怕太傅会突然决定帮她们,应该是权儿做了什么,只要能迈过这个门,她便松了口气。 今天之前,她告诉自己要做好一国之母的准备,德行兼备,但是,也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才知道,下面的人于此时的她们母子而言,与踩狼虎豹无甚区别,一步错,转身就是幽糜深渊! 幸好,她赌对了! “苦心两载,你一回来便送哀家如此大礼,你用忠心证明了不愧是先帝敬重,万民爱戴的太傅!”。 “来人,加封太傅为异性廉和亲王,世袭爵位,享岁俸银1万两,禄米1万斛,另,沿袭先皇敬重之心,太傅不必再行跪拜之礼”。 李奇微楞,此功他受之有愧,正待请太后收回成命,却听一人高声大呼道,“等等,太傅说这手札是您两年来记录,均为属实,可这如何证明?先不论此战大胜之事,就您说桃夭山庄每月向边关将士匿名提供万余担食物,这事可不是玩笑,若这事属实,难道最有功劳的不是桃夭山庄庄主吗?!”。 太后瞬间铁青了脸! 这是摆明了视她为无物?当她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左相默默的叹了口气,感叹吏部真是老虎头上拔毛,胆色过人,不待太后有所动作,他突然发怒,“放肆!”。 “公然顶撞太后,目无法纪,恃才自傲,依照法律,吏部这顶乌纱帽摘了也不足抵罪!”。 吏部侍郎冷笑,显然已经不管不顾,“难道臣说的不对吗?试问,在场所有人,有谁能证明太傅所言非虚?你吗?!”。 大臣们窃窃私语,左相一甩袖,冷哼,“本相自然相信太后判断,难道还有其他缘由能让堂堂一国太傅贸然失踪,两年了毫无头绪吗?!”。 “哼!太后当然向着太傅,可除了太傅的一面之词,证据呢?本官可不相信堂堂一国太傅,天子脚下,那桃夭山庄的人是瞎了眼会认不出来吗?!”,一旦找到突破点,吏部显然是不搅乱这朝堂誓不罢休。 这…… 大臣们又突然觉得这似乎也有道理。 眼见着事态越来越不可收拾,太后凝眉,秀袍下的指甲几乎拧断。 太傅再拜,“是臣急功近利了,禀太后,桃夭山庄庄主与啸月山庄庄主都在殿外,正等候太后召见”。 哔—— 吏部侍郎不敢置信的后退半步,他正为自己棋高一着而得意,这太傅刚刚说什么? 户部脸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他扫过无数人的脸色,自然也看到了左相微微错愕,却又丝毫不惊讶的模样。 难道左相早已经投靠了太后? 若真是如此,也能解释左相今天的行为,那……。 想到某种可能,户部侍郎眼角不可抑制的疯狂抖动。 还不开撕,更待何时? 太后一喜,既然两庄和太傅一起来,那只能说明这两人太傅定是做好了筹划,连忙压制住激动,抬头,“宣!”。 “宣庄主觐见……”。 此时的宫外,一眼能看到水天相映的地平线,余晖渐渐埋入云层,天色渐晚。 朝堂内燃起了烛台,等了一天,竟也没有人觉得饿。 “草民桃夭山庄庄主,黎青琮”。 “草民啸月山庄庄主,李厚群”。 “拜见太后,拜见摄政王”。 太后这才打量两人,黎青琮一身商人打扮,李厚群一身江湖人士打扮,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普通,只是这黎青琮,她却有所耳闻,不知是不是当年那个名震南宴的少年状元。 不止是太后觉得耳熟,不少大臣更是交头接耳,“黎青琮,是那个提出开山修道的黎青琮?”。 “不知道,当年黎青琮二十五六,正是血气方刚,这位看着,似乎与那位年龄上相差不大”。 “黎青琮,我听说过,只是后来怎么没了消息?”。 “听说是得罪了当时还是吏部的右相,右相仗着是石贵妃得宠,把人给整的家破人亡”。 听着朝臣们议论纷纷,太后冷声,“肃静!”。 又顿了顿,让几人起身,“既然两位庄主前来,便也索性解了众卿之惑,吏部侍郎,户部侍郎……”。 听见名字的两部浑身一抖,下意识的低头。 左相党虽然是公认的滑泥鳅,但那也是建立在别人不惹他们的情况下,今日两部摆明了想搞事情,左相的态度已经明确,后面明显也是转机已到,这个时候还不开撕,更待何时? “依太傅刚正不阿的人品,居然还有人能怀疑太傅!”。 “更可恨的,明显就是针对太后和摄政王殿下,两部用心,其心可诛啊!”。 “本来也不想往坏了想,但是如果真的往大了牵扯,两位一个曾经是右相的人,一个是二殿下的人,怎么,这是打算联手针对太后娘娘吗?!” “这么一分析……”。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扒光了两人的底,还要踩上脚板印! “满口胡言!本官是就事论事,历朝历代,最不能缺的就是谏言,难道刚刚本官说的有错吗?”。 左相党,“……”,你说的是没错,但是你啪啪打太后脸,打一次还不够,还一而再,再而三! 太傅起身,扫了眼立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左相,暗骂一声狐狸,连忙对两位庄主点点头,“我们之间的恩怨暂且不表,我当时也迫不得已欺瞒二位,且目前暂未对两位造成任何不便,还请两位暂时放下个人思怨表明来意,也好让太后安心,在场的文武百官安心,南宴臣民安心”。 顿了顿,见两人似乎还有些不郁,李太傅又鞠了一躬,言辞诚恳,“我知晓二位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南宴,南宴能有今日大胜,也多亏两位鼎力相助,可既然天下人已知晓两位大恩,两位不妨直言相告,也可免去日后麻烦”。 似乎是最后麻烦两个字触动了两人,两人对视一眼,黎庄主向前一步,低头道,“不瞒太后,草民也曾是这朝堂一份子,只是经历曲折了些,便辞官隐退了”。 众臣均是微微错愕,却又仿佛理所当然。。 “原来真是他”。 嗯,一切为了太后 “当时草民游历了不少地方,不巧见了些民不聊生的境况,那段时间便微微寡欢了些,直到遇见当时走镖的李庄主,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李庄主便让我跟着他做了幕僚”。 “过了些年顺遂日子,战事刚起时,草民跟着李兄接了趟边关的镖,是护送一位富家小儿回宴都,当时从边关回宴都的路上被查得很严,且……战败,我们一行被打得四散飘零,食不果腹,无数次差点死在噩梦里”。 说到这,黎庄主哽咽了下,“这一路更是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由于粮草被烧,申请的未到的原因,草民亲眼看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身边被饿死,守城将士更是吃着煮烂的树皮菜叶熬过去……”。 说到这,朝堂安静的只剩下呼吸。 太过心酸,黎青琮胡乱抹了把眼泪又道,“草民当时腿受了伤,无法行走,只能待着离将士们不远的地方,就怕自己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 “后来援军到了,草民以为能有吃的了,却没想到,将士们饿了太久,是拼了那股信念才守到人来,人一到,他们一个个就像被抽走了魂,隔天夜里就硬生生死了一半,剩下的,大部分死在了早晨”。 有将军忍不住哭出了声,仿佛是为了证明黎青琮所言非虚,将军道,“这个我知道,当时三国突然开战,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当时奏折送到先皇手里时,先皇怒急攻心,还大病了一场”。 黎青琮苦笑,“当时草民也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了,却没想到,李兄带着人几经周转,还是找到了草民,后来我们经历了些磨难,还是护送着富家小儿回到宴都”。 “那位雇主就是前桃夭山庄庄主,草民的后来的继岳丈”。 “再后来,李兄突然告诉我,既然我们手里有人,吃穿不愁,为什么不为边关守着我们的将士做点什么?那时候开始,我们才像终于从那场阴影里走出来”。 “说干就干,我们先后买了田园,农庄,发展了更多商铺,一面筹备吃穿,一面研究能避免近战肉搏的兵器”。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半年前,我们终于送了第一批粮草过去,虽然是匿名,但是冥候与我有交情,我们便将原委告诉过他,但再三强调,不要与旁人说,就这样持续了半年多,直到制作出来的兵器送到”。 说到这,众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傅所言非虚,两庄庄主更是拳拳之心。 可即便都明白,大家也知道,这拳拳之心,却也存在隐患。 “本官想问,两位庄主擅自打造重兵,还不上报朝廷登记,这又作何解释?”。 左相太傅,“……”。 吏部侍郎……问得好! 吏部侍郎真·汉子! 这样得罪人的活,舍他其谁。 李庄主低头一拜,“这事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不过就这问题而言,草民认为,不算问题”。 “哼……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哪天把剑口对准……”。 不待吏部侍郎说完,便被李庄主打断,“草民和黎兄从未有私心,这点日月山河可鉴!”,说完这句,李厚群悄悄抬头看了眼坐在左边的人儿。 嘿嘿,这句话大不大气,不会堕了主子威风吧。 “来这之前,草民和黎兄已经商议过了,这是摄政王殿下也知道,草民和黎兄商议,决定将兵器图纸和打造兵器的匠人献给太后,另外,还有项新的发明,也一并献给太后,还请太后能免草民二人之前隐瞒不报之罪!”。 哗—— 群臣震惊! 吵吵了一天,天都黑了,结果在人家眼里,那就是个动动嘴就送出去的玩意儿????? 吏部户部,“……”。 唯左相和太傅心照不宣的微微笑。。 嗯,一切为了太后!ヽ( ̄▽ ̄)?) 众人皆为唱戏怜,唯他醒掌天下权 两庄愿意不动干戈的交权,众大臣当然求之不得,可…… “献给太后?”,有人窃窃私语,有人还不甘心。 吏部侍郎疯狂的示意户部说话,但架不住户部理智尚在,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依臣之见,不是应该献给陛下么,毕竟这南宴都是陛下的!”。 这下没人说话了,立场不同,也就注定了有人要想尽一切办法拼死顽抗。 两庄庄主闻言,皆摇头,“我们只认太后,陛下与摄政王年幼,如今这南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唯有太后,我们不管各位大臣有何想法,要交权,只交太后!”。 众臣,“……”。 “此言有礼,更何况先皇有旨,亲封摄政王权利等同新帝,摄政王年幼,一切还得依仗太后指导,臣,愿为太后,为新帝,为摄政王,为南宴,效犬马之劳”,虽未提前知晓过程,却也一早就猜到结局,只是没想到三殿下甩锅甩得如此惬意,左相不免失笑。 众人皆为唱戏怜,唯他醒掌天下权。 好一个游戏权野的执棋手。 左相带头,太傅同意,还剩下微微他权火种,又怎么敢起势,又怎么能燎原。 南宴五百二十九年,太后垂帘听政,培养新帝,广纳天下贤士,战事频频大捷,终于在年关将至时,三国送来了议和协议。 经历两年半的战事,南宴国库空虚,百废待兴,议和提上行程,定于瑞五百三十年开春,三月。 宴都有四季,唯有冬天,放眼望去一片纯色。 长长的红色发带迎着冷冽的寒风旋转轻舞,红色的大蹩渐渐落上白雪,神鹰盘旋高空,时而俯冲,时而展翼。 “鹰很久没出来了,该是高兴坏了,殿下,您站了很久了,可要回去?”,九慕担忧的提醒。 身影未动,远远的,有一人自宫门外跌跌撞撞的跑来,铲雪的宫人来不及见礼提醒,那人便一头栽进雪地,滑行数米才停下。 九一顺着殿下的目光望去,感叹这人真是作死,依殿下的性子,这人明早免不了又是一顿肉/体加餐。 栽进雪地的少年抹抹冻得毫无知觉的脸,虫蛹一般废了老大劲才爬起来,宫人小心翼翼的捡回他掉的东西,少年道了声谢,继续跌跌撞撞的前行。 “咦,奴婢记得娘娘给冥候世子放假了?这么大的雪,怎么还进宫?”,丽娘从后面而来,顺着殿下的目光向下望去,看着那跌跌撞撞的一团,不免好笑。 九慕微微行礼,“丽姑可是找殿下有事?”。 丽娘向百里权行礼,笑道,“太后娘娘让奴婢来请殿下,有贵客至”。 雪花似乎偏爱那一身红衣,不一会儿便顺着伞落满了衣摆。 狭长的眼尾微微打开,微垂的眸子渐渐明亮,像是倒映着雪色的冷寂,却又隐约能看见那瞳孔深处不断晃动的人影。 珠玉落地,嗓音仿佛天籁。 “丽姑先回,权随后到”。 得到答案,丽娘笑着点头,声音里满含关切,“殿下早回,切莫着凉”。 人影由远及近,即使在巍峨的城墙上也能依稀看到少年精致的眉眼,只是那渐渐迟缓的模样,为少年增添了几分憨态。 “一”。 “属下在”。 “接他”。 “是”。 直到九一靠近少年,城墙上的人才悠然转身,寒风更猛烈了几分,几乎将发带吹成直线。 九慕心疼的往前几分,想替他挡去更多的风雪。。 纤长的手挡住九慕的心思,狭长的眼尾晕染出丝丝笑意,“这雪,极美”。 给了百里权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举高高…… 九慕低头叹气,往年的雪也是这般,殿下可从未对它们这般和颜悦色过。 庭前的桂花被大雪覆盖,老人一身洒脱的江湖儿女打扮,明明气色不好,却也端得一身正气。 远远的见两人走近,老人放下负着的手摸摸胡渣,一双眼睛盯着走来的人耀耀生辉,“哈哈,外公家的小子哎~”,说完,毫无征兆的冲上前一把抱住小小的人儿,迎着风雪,给了百里权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举高高…… 百里权,“……”。 九慕,“……”。 也怪雪色太迷人,那一袭黑与红交织的锦衣,像是绽放在极地里绚烂至极的花瓣,尽管那张小脸不露分毫,九慕却敢用自己的眼睛发誓。 她、看到殿下有一瞬间的害怕了!! 那纤细的小手用了几分力道抓住老人的衣服,虽然仅仅是一瞬间就放松了。 啊啊啊啊,她可爱的殿下哎…… 老人兴奋了好久才渐渐停下,紧了紧怀里的人儿,喘着气道,“可真是外公的宝贝疙瘩~”。 百里权见他终于停了,微微凝眉,从他抱着的怀里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指着地上,看向老人。 老人一瞧,又看看他一本正经的小脸,憋住笑,“不行,叫声外公来听听~”。 漆黑的眼眸扫向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九慕,眉头皱得更深了,见九慕半天没反应,垂了垂头,任由发带绕过肩头不断在胸前飞舞。 “外公”。 声调虽轻,却落地有声。 老人连呼几声好,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人放下,还想牵牵他,小人儿却将手缩进披风,负手走了。 “哈哈哈哈哈~”。 殿内烧着熏炉,太后闻声放下手里的奏折走出来,一老一少前后脚停下脚步。 “母后”。 太后点头,疑惑的看向满面红光的老人,“父亲这是?”。 老人笑着摆摆手,就近找了个圈椅坐下,“这次来是找权儿聊聊,你去忙吧,我带他出宫转转”。 “这……外面大雪,路上不好走,不如父亲就歇在宫中,等雪停了再去也不迟”,太后皱眉,担忧的看了看两人。 这一高兴,差点忘了外面的天气,老人想了想,点头,“那我去权儿殿里坐坐,来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这小子喜欢什么,正好去看看”。 太后不疑有他,抬手让宫人带了伞伺候两人过去。 老人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一会儿落后几步跟在小人儿身后,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并肩,都说隔代看子孙,怎么看怎么喜欢,他以前没实践过,如今倒是懂了。 “小子,就不问问外公来找你干嘛?”。 前面的人没应。 老人又快走两步到他身边,低头瞅了瞅小人儿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只觉得那些陈年旧疾都统统好了个干净,他是真的很稀罕这外孙啊,小小的,又聪明又漂亮,这当是天家头一份绝色。 屏退宫人。 “小子,咱们聊聊”,老人声音里透着欢愉,从那不断变更的肢体动作就能看出几分。 百里权轻嗯,推开殿前的宫门,“慕,上些酒菜”。 九慕应声,还不待走出院子,就见一个裹成蚕蛹的人风一般往里冲。 “殿、殿下,玉、玉臣带了烤肉,很香很香的烤肉,祖父亲自烤……额”。 “国、国丈大、大人……”。 声音瞬间低了八度,仿佛刚刚那个声色九转八回,满身骄阳感的少年是他的幻觉。 老人顿了顿,突然想起这少年是谁,“你怎么来了,外面雪那么大,连我这把老骨头都吃不消,你没事吧?”。 “没、没事,祖父给殿下烤了些肉,臣、臣想着没事,就给殿下送、送来了”,话落,少年放开紧紧扣着的手,把盒子向前递了递。 漆黑的眸光扫过少年冻得通红的脸,停在那双像被雪洗过的眼睛上,半晌,解下披风递给他,“去换身衣裳”。 少年一怔,干净的眼睛里迸发着明媚的光,努力压压嘴角,眨眨眼,“不、不用的呢”。 老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莫名的有点饱…… 想吃殿下的手,还想尝…… 酒菜上桌,披着风衣蜷缩在坐垫的少年缓缓蠕动到桌前,抱起盒子,将还热乎的烤肉放进盘子。 “咦?你这盒子还能保温?”,老人觉得有趣,凑近瞧了瞧,原来是下面加了层铁皮,铁皮上放着小块的炭火,在上层就是透光的厚竹篱,“原来如此,这会吃的人想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哈哈”。 少年伸出爪子挠挠头,明媚的大眼写着尴尬,“小时候为了偷懒,不想半夜起来和父王一起煮宵夜,就捣鼓了这个,父王说我也就会耍点小聪明”。 “这虽然没多大用途,但是实用就行,你看现在,不是正好用到刀刃上嘛~”。老人说着,顺手夹了块肉放嘴里,“唔,香!这味道越吃越香!有嚼劲!”。 听他夸奖,少年侧头看着百里权,语气不自觉的带着点点撒娇,“殿、殿下尝尝?”,他还记得上次殿下吃了两串呢,应该是极喜欢的吧。 狭长的眼尾上挑,看着少年殷切的眼睛,默默的执起银筷。 离得近,少年能清晰的看到他缓缓吞咽的动作,薄唇粉粉的,连吃饭都有种禁/欲的磁性。 想吃殿下的手,还想尝…… “说起来,你母后对你的事知之甚少,你瞒着她?”。 老人惬意的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察觉腹中半饱了,也就想起牵话头了。 百里权轻嗯,看身边的人没吃几口,便用公筷夹了些小白菜给他。 冬季的蔬菜金贵,大富人家都不定能吃上。 少年正想得入神,见此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突然惊喜的噌直上半身,披风动了动,有一角搭在了百里权的膝头,狭长的眼尾斜过去,就见少年一张脸红艳艳的,眼睛更是涧艳着斑斑水雾。 欲语还休? 这是百里权脑海里突然闪过的念头。 “为何瞒她?你能有这能力,也该让她安安心,外公今日进宫可是看见了,那一桌的奏折,她一个女人,半天看一本,想也知道有多费力”。 “她要是知道她儿子这般厉害,也犯不着这么操心,那些个大臣为难也罢,有何不懂也罢,不都还有你嘛”。 避开少年炙热的眼神,百里权拿起酒杯放在眼前,眸色深深,“顺其自然,她不差,会习惯的”。 老人顿了顿,思索半晌也没想明白他这乖孙在想些什么,索性抛开了,拿着酒杯与他碰了碰,“你有数就好,不过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那两庄主献上重兵利器,巩固你母后地位,外公还真是小看了你”。 “你倒是给外公说说,你怎么说服那两人的?”。 在孤风啸看来,百里权让他等等,等的一定是这个契机,让他知道他的能力,一个能周旋于朝野、暗处蛰伏,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棋手,对于他自己来说,又是怎样的助力。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真的好奇,那样能让三国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神器造物者,怎么就能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呢? 别说什么爱国,他反正不信! 他要是有那玩意,一准扛起大旗,称王称霸!哪里还用得着出海,虽然海货收货颇丰,但那海上的危险可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 纤细的指尖绕过杯沿停在桌面,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外公总要让我留点秘密,发掘宝藏的乐趣一旦没了,我还怎么讨外公喜欢”。 孤风啸,“……”。 “哈哈哈~宝贝疙瘩,外公的宝贝疙瘩哟~,来,喝!”。 即便百里权不说,孤风啸也是高兴的,他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对谁都保留几分,何尝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大千世界,向来都是看不透的最有价值。 这孙儿,真真是长在了他的喜好上。。 酒一杯杯下肚,话聊开了,孤风啸便问,“上次你说的合作,怎么个计划?”。 敢犯我河山,就亮剑镇压! 漆黑的眸色荡开一丝神深色,百里权伸手,指尖点了点酒水,就着酒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又在圆的左边画了四个小圆,空着右边一半,在两者的中间点了个小圆点,“外公,以我们现在所见,这个大圆,是我们所有生灵依托的地方”。 “老人常说天圆地方,未知全貌,也不做细分”。 “就目前来看,这个点,是您的岛屿,位于我们这四个国家和海的另一边之中,恰恰是这个位置,让您有了去探索另一面的动机”,顿了顿,看着孤风啸深思惊讶的模样,百里权挑眉,又在点的位子向外延展几条线,每条对应一个国家,一个大陆。 “假如,我们与全世界通商,与每个国家政权中心交易,国与国之间建立合作关系,无论是兵器,还是金银珠宝,甚至粮食,这要是真的促成,未来就不是靠战争博弈”。 “简单的说,我想要的王朝,是在未来的十年,甚至几年内,我们就有足够的资本震慑他国,敢惹事,就断他国家收入命脉;敢犯我河山,就亮剑镇压!”。 “甚至做到……一听是我南宴走出去的人,便心甘情愿敬慕!”。 “这……”,孤风啸震惊了。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明明浑身散发着平和的孙儿,说的话却…… 这与他预想的,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已经想的够多了,却在这一刻发现,他想的,完全称得上是妇人之见! 少年抱着披风,陷入呆滞…… 这是一条光是听听都能让人血脉喷张的想法! 殿下是对南宴这两年的窘况深恶痛绝了吧。 急速的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孤风啸囫囵的喝了口酒,掩藏住自己的心跳加速、坐立难安,凝眉道,“外公从来没往这块想过,不过就算这个想法可以,但是要怎么实施?”。 “以我们现在的基础……,不瞒你说,外公现在接触到海外的,也仅仅是一些和外公相差不多的商贩,根本没有机会接触王孙贵族,而且,沟通上面也特别吃力!”。 都谈到这一步了,孤风啸也不好藏着掖着,他也仅仅见了这个孙儿两次,就已经产生了无法描述的信赖感与……距离感。 难道生在皇族的人,天生就比普通人多了七窍? 少年一听,不自觉的看向百里权,那明舒的眼眸里,藏着惊艳与担忧。 用细绢慢条斯理的擦去指尖酒水,声音低了底,“慕,拿纸笔”。 门外极快的应了声,不一会便拿来了文房四宝。 “若按外公的难点出发,那书院便是我们计划的起点”,说着,在宣纸上简单画了个书院的图标,“书院的用处,外公猜猜?”。 孤风啸摩拳擦掌,顺着百里权提供的点想了想,“难道是解决沟通困难的?”。 见百里权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不止,再想”。 少年眨眨眼,不确定的张了张嘴,“刚刚殿下说过的,与兵器,金银珠宝,粮食都有关系吗?”。 狭长的眼尾余光落在少年精致的眉眼,微微闪了闪,“还能想到什么?”。 少年受到鼓励,高兴的捂了捂脸。 半晌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迫不及待的催促百里权,“殿下(权儿)不如直接说吧”。 漆黑的眸子微微低垂,看着宣纸上的书院,娓娓低声,“自古以来,书院的存在都为莘莘学子准备,最终的去处,仅有官场‘’。 “如果,我们把书院面向语言教学,经商取义,兵器发明,财务管理,农庄经营农作物培育发明,医术传承发明,航海知识,建筑设计文明,武艺,礼仪文教等,每一项开设教堂,聘请经验丰富的老师教学”。 “我这里说的学院,要做到让世人不惜跋山涉水前来求学,要做到世人无不向往,要做到学院走出去的大部分人,都能成为我们名扬世界的招牌”。 “由一个学院为起点,当南宴整个王朝人才济济,国力各方面领先于他国的时候,我们便邀请他国掌权人,来一次真正的国与国之间文化交流”。 “巢已筑好,实力摆在面前,放足诱饵,若想要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驱逐,他们会知道怎么做”。 毕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孤风啸大致已经明白,“你的意思是,要想做到和他国掌权者做生意,先得全面发展南宴实力,而要发展实力,就需要培养人才,当我们整个王朝强大到世人向往的时候,就是能吸引他国来朝的时候,是这个意思?”。 “殿下是想筑巢引凤?”。 见两人都明白了,百里权微微点头,慵懒的将毛笔放回笔山,“这只是前一步,而要做到国与国之间真正经济金钱上的交易,做到让他国离不开我们,这是个需要我们不断花时间心血去钻研经营维护的事”。 孤风啸点头,情不自禁的舔舔唇,搓搓手,抑制住内心的激荡,“那、那我们现在,不、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这个想法要是真的成了,他就不用这样每日为岛屿子民生存担忧,不用踏着险阻上路,再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再也不用在陌生的地方伏低做小…… 他已经克制不住的想要见到未来的盛世,已经克制不住的想要成为这开山填海的头一人。。 见着国丈大人仿佛心里住着一头妖兽般,不断抖动又想尽力克制的模样,少年低头,他突然有了种迫在眉睫的紧迫感。 他可以给殿下生猴子啊! “第一批人才出来之前,书院一切事宜只能暗中进行,外公游历有方,不如就远赴海外,请几位能传授语言的夫子回来,至于其他夫子,学子,建址,教学方案,我会安排”,红色发带蜿蜒在如墨的发丝间,一静一动,漂亮得不可方物。 少年一愣,突然福至心灵,他觉得,他似乎摸到了殿下做事的喜好了…… 你们打你们的,他只管悄悄制造惊世神兵…… 你们争你们的,他只管布他的局…… 你们刚尝到甜头就开始得意洋洋开始窝里横,他只管点兵点将拉拢国丈开始新征程…… 他似乎……永远走在世人前面…… 这是天生就有的睿智吗? 少年心惊于自己的发现。 “行!这事交给外公!来,先干了这杯酒”。 …… 雪色几乎覆盖整个宴都城,夜色下的烛火摇曳,光线微暖。 看着宫人将喝醉的国丈小心翼翼的扶了出去,少年眨眨眼,默默的往百里权身边又靠近了些。 “恩?”。 一听这声音…… 少年下意识的摸摸鼻子。 幸好幸好,这次没动不动就流鼻血…… 他总感觉,殿下的声音一到夜里就格外的撩人! 眼角余光发现少年的动作,眉头挑了挑。 “殿、殿下……”。 少年将自己打包卷好,又凑近了几分,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动动衣袍便能纠缠不休。 折好宣纸,百里权慵懒的一改跪坐的姿势,一只腿立起搭着手腕,一只腿盘膝而坐,“怎么”。 少年的位置,能清晰的数清百里权眼睛上浓密的睫毛,悄悄的伸出一根指头按在百里权大腿上,见他只是微微侧目,并未发怒的样子,少年便又伸出一只手搭上去。 百里权静止,眸光幽深的看着他。 少年心虚的低头,拿着两根指头慢慢的在他腿上画圈圈,结结巴巴的,“殿、殿下,你看哦,我、我什么都、都不会,您、您要不、要不给我安排、安排点事情做嘛~”,伴读什么的,他根本不是那块料,他总感觉,他要是再在殿下身边找不到自己的优势,万一哪天殿下心情不顺,就不要他了呢? 少年自顾自的低眉忧虑,自然错过了那双幽深的眸色里闪烁过的一缕邪肆。 “跟在我身边不好?”。 少年连忙摇头,“不、不是,就是觉得、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替、替殿下分忧”,有时候他都产生了某种幻觉,他感觉自己在殿下面前就像是生错了性别,他就该让他母亲把他生成女儿身,要是女儿身……他才不愁呢! 没本事不可怕,他可以给殿下生猴子啊! 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少年高高束起的发饰,看着少年不知不觉间养成的某些习惯,百里权慢条斯理的舔舔唇角,“想做事?”。 “嗯嗯嗯”。 动动僵硬的脖子,一点点凑近少年的耳朵,恶趣味的变换着磁性的嗓音,“那……愿意带孩子吗”。 !!!∑(?Д?ノ)ノ。 带、带孩子??????!!!!! 最后滚进她羽被里 他、他、他他他他他…… 他都还是个宝宝啊 似乎是少年的反应取悦了她,纤细的指尖弹了弹少年的额角,眉目微暖,“早些时候便问过你想做什么”。 少年嘟嘴捂着额头趁势扑进她怀里,“我不管,殿、殿下已经收了臣,就、就要负责臣一辈子”,唔,殿下的身上好软,好暖~ 眼尾低垂,少年似乎忘了,他现在扑的是一个比他小四岁的人怀里,身高差不止一个头,他却能很好的在她怀里找到最佳的位置巴拉上。 倒是有几分天赋…… 无声的轻勾唇角,拍拍他的脊背,“早些歇息,趁着初雪,会出趟远门”。 少年正心满意足的将脑袋搁在她肩膀,闻言愣了愣,“只、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这个时候说出趟远门,少年知道,应该是和国丈大人确定了的事,只是……“殿下若走了,太后娘娘那里怎么办?”。 听着他下意识的关心,百里权低头,入目的是少年裹得紧紧的披风和略显放松的姿势,“不必担心”。 少年对百里权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深信不疑,“那……就我们两个人吗”。 “你还想带谁”。 “不带谁不带谁”,说完,少年重重的伸出爪子抱了抱百里权,又飞快的爬起来,卷着风衣,明媚得像春日里暂放的寒梅,“殿下早些休息,玉臣走啦~”。 只凭尾音便能听出少年的心情。 ———— 隔日下午,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压过积雪驶向城外。 自从懵懂的知晓了殿下对自己的纵容,少年便踩着梯子一发不可收拾,宽敞得能容纳下七八人休息的马车,御寒物资自然不缺,偏生他要一个劲儿的喊着冷,百里权就默默的看着他像只虫子般滚来滚去,最后滚进她羽被里。 “呼呼~暖暖的~”。 百里权,“……”。 马车一路向东,暮色西沉时到了离宴都相隔一座城的明翎城。 正值百废待兴,哪怕紧挨着宴都不远,明翎城城内也不见昔日繁华,这场仗打了两年,头一年的战乱造就了不少流民贼寇,也就宴都都城看上去还保留些许昔日风光。 九七选了个挨着城边的酒楼住下,掌柜听见马车声音迎出来时,一瞧是两个相貌倾城的少年,下意识的看向九七,这一看,眉头顿时皱得能夹死蚊子。 “掌柜的这是不欢迎我们?”,少年不是藏得住话的人,更何况,在他的意识里,他家举世无双的殿下就不适合接触凡尘俗事,所以他觉得,这些琐事都该他来,至于九七……不存在的。 掌柜摆摆手,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少年低声道,“这倒不是,不过黄某提醒两位公子一句,这明翎城住不得,两位公子还是趁那些人没发现之前,赶紧离开吧”。 少年紧了紧狐裘,侧头看了眼自家殿下,却见百里权不知何时竟拿了白绫遮住了眼睛,乍眼一看,竟是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好一个出尘柔弱的美少年…… 少年像是突然得了趣味,屁颠屁颠的挨过去扶着小人儿,“弟弟乖~不怕哟,哥哥很快能处理好”。 九七,“……”,弟弟?这冥候世子怕不是想死? 可见鬼的是,九七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殿下像蚊子般轻轻嗯了一声…… 九七,“……”。。 少年,“……”。 抢那么多男子……干、干嘛用? 少年瞧着掌柜也是好心,但他家殿下说了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随即小脸一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掌柜的别怕,我们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管他牛鬼神蛇,只要敢来,保管他有去无回!”。 “世家子弟?嗨!这地儿,被带走的世家子弟没有十个,也有一个手掌了,小老儿可不愿像隔壁那酒楼一般,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呢!”,见几人不听劝,掌柜的转身快步回了酒楼,“听小老儿一声劝,赶紧走吧!”。 碰—— 门关得干净利落…… 少年,“……”。 这可就打脸了! 他才刚起了个头呢! 摸摸鼻子,少年对着紧闭的大门吐吐舌头,“师、师父,咱、咱们换一家?”。 接下来,几人陆续走了几家酒楼,都被拒之门外,不过倒也问清了缘由。 原来,这明翎城管事的虽是城主,但奈何,在绝对的地头蛇面前,城主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明翎城有一传承三代人的富商,承包了几乎整座城的土地,全部用于种植专供贵族王室的水果,而整座城,几乎一半的民众都靠着给富商上工过活,可以绝对的说,这些人城主的话他们不一定听,可是只要是这富商一开口,绝对一呼百应。 这也就造成了如今城主都得仰人鼻息的局面。 而到这一任富商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方远明七八岁便跟着方老板出入生意场合,如今不及弱冠,便已经小有成就,也幸好是前面战事吃紧,方老板怕独子有什么意外便将人送到了宴都都城,不然啊,这明翎城别说一城再无绝色,恐怕就连过路的都没一人能幸免。 “难不成是这方远明喜好男风,专门抢抢男色?”,少年一听,愤愤的握拳,岂有此理!他一从小被称之为纨绔子弟,游手好闲的宴都一霸都没这么嚣张过! 那小二一听,连连摇头,“不是他好男风,而是方老板的女儿!这方大公子对他那妹妹可谓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别说她喜欢好颜色的男子了,便是这天上的月亮,这大公子也曾叫人想方设法摘下来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真正的罪归祸首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 “对,可不就是她!”。 少年默了默,抓抓脑门,“那这么久了,都没人去告发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介女子……抢那么多男子……干、干嘛用? “嗨!告了有什么用呀,前些年城主府的门槛都踩平了,可人捧着大把大把银子往那案前一放!哼!瞧吧,那方远宝至今不也好好的吗?”。 少年一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小二口中听到了一丝嫉妒?? “可……这也和你们没多大关系吧?我们住店,她要是带人来了,也只会把我们带走,跟你们能有多大关系?”。 小二仿佛就知道少年会有此一问,暗搓搓的又搓了搓手指,笑得一脸制杖…… 少年,“……”。 小二迫不及待的咬了口银子,一脸满足的放进衣兜里,这才笑眯眯的解释,“虽然说咱们城主拿方家没办法,但是这可就在宴都不远呢,他也怕哪天就遇到摆不平的人把这天捅破了,他也难辞其咎,这才暗地里通知我们东家,见到像你们这样好颜色的男子,一律不准入住,一旦发现不听招呼的,大牢里现在蹲着的那几个可不就是例子!”。 原来如此…… “那这方家是住在哪里?”。 小二一愣,原还掐媚的表情立马闪过几分鄙视,神色越说越不加掩饰,“我说你这好歹也是有些来头的世家,难道就为了那几个钱就去出卖自己?哼!还世家子弟呢!不过如此!呸!”。 惨遭吐口水的少年,“……”。。 一旁架着马车莫名开心的九七,“……”。 说得劳资浑身得劲! “主子,这和我们查到的消息并无出入,只是有些奇怪,都说大公子方远明宠方远宝,为何当初不一起带她走?”。 少年连忙点头附和,“还有哦殿下,她抢那么多男子,究竟有什么用?”。 从打听得来的消息,这前前后后几年,抢的没有上千也有好几百了,要真是像打听的那样是喜好男色,这简直……受得了么? 至少从一个快十一岁的少年人的角度,人数限制了他的想象…… 九七点头,“主子,可是要安排进一步调查?”,当初收集资料,也是看中对方符合商业大户,这产业的性质和发展算是入了殿下的眼,却也没来得及细查。 夜色渐浓,街道两旁的灯火影影绰绰,放下手里的杂记,眸子倒映着两人专注不解的神色,抬手将挂壁上的烛火熄灭,声音不疾不徐,“一个公子,一个小姐便夺去了你们所有关注,既然来了,自然要查”。 九七一顿,立即明白了百里权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安排!”。 少年眨眨眼,反应过来也只能暗叹殿下太妖孽,沮丧半会儿,便扭扭捏捏的向她靠了靠,也不说话,就撑着干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她的侧脸。 相处了这么久,少年的肢体语言百里权扫一眼便知,配合的看了看他。 “嗯?”。 少年又凑了凑,直到将她的手抱在怀里,明媚的大眼水润而清澈,语气却带着惯有的撒娇,“殿、殿下嗷~今晚我们睡马车上吗?”,虽然白天歇息是在一起,但是晚上,如果住酒楼,必定是一人一间房。 他说的是我们,却又故意将我们两个字说得几不可查的小声。 狭长的眼尾上挑,漆黑的眸色渐渐晕染开来,不动声色。 少年久得不到回应,不满的伸了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戳她肩膀,仿佛在问,你怎么不说话丫? 有进步,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困了?”。 少年本来想说不,但转念一想,他要是先睡了,殿下总不能半夜把他赶出去吧? “唔~”,揉揉眼睛,余光偷瞄着他的反应。 将他动作收入眼底,百里权也不逗他了,“还能睡一会,盖好被子”。 “嗯??殿下……”。 “睡吧,我在”。 少年愣住,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瞬间直达四肢百骸,他很想不管不顾的抱抱自家殿下,但是……念头一过,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的,他对自家殿下有那么一点龌龊的心思。 见少年脱了外衣,卷着被子睡到了里面,百里权将烛台移到了背光处。 夜深了,魑魅魍魉渐渐的展开一角,像是约好一般,街道边的烛光快速暗了下去。 有细微的风声破空而来,窗帘被撩起一条缝,浅浅的烟雾快速渗透进来。 漆黑的眸子暗了暗,纤细的手慢条斯理的将白绫系上。 碰…… 书落在小几上,带起的风扇灭了烛火。 不一会,有脚步声进来。 “目三,这次可真是极品货,带回去,主子一定会赏我们巴掌大的金元宝!”。 “要是能像牛二他们那样,也得一座宅子,那就更好了!!”。 “呼~他/妈的!说得劳资浑身得劲!快快快!扛走扛走!!”。。 有人迫不及待的搓搓手,伸向了趴在小几上的人影…… 长在她禁忌之地的臆想 灯火通明的大宅,几个彪形大汉站在少女身侧,一见目家三兄弟扛着人进来,少女迫不及待的向前两步,“快!让本小姐看看!”。 早就听下面的人说城里进了三个样貌极品的少年,想起这个月刚好还差三人就完成爹爹交代的任务,少女咧嘴,真是天助我也! “怎么回事,怎么少了一个?”。 目二刚把人放下,一听方远宝的怒斥,连忙弯腰道歉,“主子息怒,还有个就在后面,我们的人盯着呐,不过今天这两个真的是极品货,相信主子一定喜欢!”,说着,连忙示意目三目四两人将人的脸扶正。 因为中了特制的软筋散,两人都浑身软绵,目三目四小心翼翼的将人脸摆正,方远宝大步走近。 目二见方远宝满眼的惊艳,连忙得意的拍拍胸脯,“主子交代的任务,我们怎么也得完成得漂亮……”。 此时的方远宝根本没兴趣听目二说了什么,她满眼都是那个看上去柔弱至极,却又无形中透着贵气的小人儿。 她长这么大,见过无数种绝色,却从来没见过这种虽然残缺,却让人一眼便生出保护欲的人,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仿佛灵魂被分裂出了另一个角色,正在她脑海里张牙舞爪的告诉她,得到他!得到他!得到他! 将他置于股掌之间! 肆意玩弄! 一边听他的求饶,一边听他的娇喘。 一边是侵满鲜血的酒肉林池,一边是春色糜糜的芙蓉帐暖…… 方远宝颤着手,不知不觉的抚上小人儿的脸颊,入手的触感更是让她险些丢了三魂七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像是长在她禁忌之地的臆想,满足了她所有不被人知的癖好! “怎么会怎么会……”,她激动得有些魔障。 目二离得最近,自然看到了方远宝眼底的神色,像是痴迷,又想是魔怔。 “主子!主子??”。 目二连喊了几声,方远宝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不得已,目三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彪形大汉,“几位护卫,这?”。 大汉们眼神交流了片刻,有一人走向前,连唤几声都不得回应,大汉把目光看向了方远宝眼里的小人儿。 这一看便陡然一愣,这人…… “这?护卫大人??”,见护卫也愣住,目二还以为中了什么邪。 护卫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嚷什么嚷!”,随即弯腰用大掌在两人中间晃了晃。 视线受阻,方远宝渐渐的回神,不满挥手让大汉滚开,站起身看了看四周,声音一声比一声阴冷,“这人本小姐要了!如果谁胆敢给本小姐说出去,本小姐要了他祖宗十八代狗命!”。 目二一惊,这怕是跟了主子这些年的头一遭,以往不都是……“是是是!只是主子,您看……我们为了等这批货好几天没顿饱饭了,家里老母也等着看病,这……”。 方远宝冷哼,也懒得看他那副衰样,向后招招手,大汉便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子。 方远宝用手颠了颠,又向后勾了勾手指,大汉点头,从桌子上的箱子里拿了个金灿灿的大元宝递给她。 “本小姐从不亏待办事漂亮的人!你们都听好了!只要你们都听本小姐的,保管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小的们都听小姐的!”。 见目三一双眼都黏在了银子上,方远宝走近他,用只两人的声音开口,“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吗?”。 目二吞吞口水,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点头,“知道知道,入城方向看,是宴都方向”。 方远宝皱眉,“确定?”。 “确定确定,我们远远跟了一天,不会错”。 方远宝低头,这个月目标完成得比以往都慢,她们现在连附近的城池都开始涉猎,却也勉强,本来想把这批人都留下,看来是不行了,“大金,目二带来的这三人,那两个你提醒父亲,避开宴都方向”。 被唤大金的大汉点头,“是,小姐!”,话落,单手扛起其中一名少年便往外走。。 注意着地上软绵绵倒下的小人儿,方远宝快速的将金子丢给目二,“还差的,赶紧想办法补上!都散了!”。 得到他!! 如果说大家口中的方大小姐是美男的终结者,那在伺候她的人看来,至少在郎晨眼里,方远宝是他的救赎。 郎晨是在五岁的时候被父亲卖给青楼的,他在十五岁接待第一个客人时被那个满脸横肉,又肥又胖的老爷差点打死,是方远宝救了他。 那个时候他就发过誓,这一辈子把命给她! 这庭院里来来往往了十七个人,有人半推半就做作不堪,有人被逼无奈只得低头,也有人至今硬着骨头受尽羞辱,也有人……赔上性命。 他见过方远宝眼前一亮的神色,也见过不屑一顾的冷嘲,也见过兴致勃勃的‘狩猎’。 见过她无数种神色,唯独没见过刚才那一种! 就像是吃了某种激发心绪的药物,浑身散发着想要进食的兽/欲。 碰—— 门被哐当关上。 郎晨眯眼,如果没看错,刚刚方远宝怀里抱着的人不过六七岁模样? 他觉得是自己想错了,方远宝再禽/兽,也不可能有***癖。 比起郎晨的暗暗着急,九八已经拔刀紧握,他觉得,他回去之后九慕得让他变成个大瞎子! 再也别想面见天颜的那种! 为什么要让他见证主子这么……这么……这么@¥%%&&的一幕? 啊!!!! 他的十八米大刀!! 好在,就在他控制不住想先殿下一步出手的时候,百里权‘醒了’。 纤细的手轻轻的抓住正在脱去她外衣的手,声音懒懒的,略带点点沙哑,但这声音就像行走的春药,疯狂在方远宝心里回荡,“谁”。 一个字,只是简单的陈述语。 方远宝心里的某一角却轰然坍塌,不自觉的随了她的动作,声音下意识的放低,“别怕,我刚从人贩子手里把你救回来,看你衣服有点脏了,就想顺便帮你换洗了”。 百里权顿了顿,像是信了她的说辞,慢慢放手,慢条斯理的合了合露出锁骨的衣襟。 九八扶额,“……”。 他看到那女人又吞口水了…… 啊……这该死的色/诱!!! 方远宝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强行扒光了他! 走到桌前,咕噜咕噜闷了一壶水,拍拍脸,回头无意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怔住…… 那个满眼通红,青筋尽露的人是她? “我的哥哥和护卫,你有看到了吗”。 充满某种磁场的声音陡然响起,方远宝下意识看过去。 小人儿不卑不亢的站在那,烛火下的白绫像是有生命般,轻轻柔柔的随着他停下的步子晃动。 似乎是怕漏掉什么声音,微微偏了偏头。 那一瞬间,方远宝的心里又猛的响起那道野兽般撕心裂肺尖细的声音—— 得到他! 得到他!! 啪—— 猛的将茶盏扫落,方远宝甩甩头,她想不管不顾的撕了眼前的人,又有舔着鲜血的声音让她慢慢来,慢慢品尝,一步一步将人抱在怀里,等他沉迷时,在拔其筋喝其血,听他用那沙哑的声音哀求,听他用那沙哑的声音泣不成声的喊她名字…… 百里权未动,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开口,“救哥哥,用什么交换”。 这一刻方远宝才猛的惊醒了几分。 她似乎……抢了个棘手的人? 她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小小年纪便这般胆色,从醒来那一刻便不见丝毫惊慌,甚至这个时候还敢慢条斯理的和她谈条件,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故作镇定? 此时如果九八有读心术,知道方远宝所想,只怕会龇牙一笑。 不方不方,本色出演。 他只看到过他家主子动手的时候会显得像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其他时候么…… 哦~来自上位者的表情! 也就是俗称的,镇定自若,慢条斯理…… 他其实就在前一刻也以为殿下都隐瞒身份深入虎穴了,是不是会小小配合一下诱敌深入? 毕竟戏文里大人微服私访的时候都这样写的。 比如茶杯啪的那一声碎了,大发慈悲的给个受惊吓的表情? 事实证明。。 殿下喜欢另起戏本…… 她偏不信邪! 收回按着桌子的手,方远宝凝视着百里权。 自从爹爹把这条线交给她开始,她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有些身份的人,每次都有惊无险,她不傻,相反,能让爹爹放心将这条线交给她,就证明了她有些手段。 眼前的人,她凭直觉说。 她潜意识里有些混沌,像是隔着浓浓大雾,未知前途。 但若真是高门世家,怎么会就带着一个护卫就出远门了? 目光落在他负手而立的位置,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在去救你的地方看看,至于能不能救到人,要看运气”,想了想,方远宝还是决定不动声色的试探。 百里权低头,那一瞬间,窗外的风像是偏爱他一身玄衣,烛火摇曳,红色发带与白绫交缠,慢慢的,浅谱一曲清冷柔肠。 方远宝下意识的用手按着心口,差点不管不顾的就卸下防备,管他那么多,先得到了再说! 她方远宝长这么,难道今天真的就要栽在这小小稚儿身上? 呵! 她偏不信邪! 见他不说话,方远宝屏息听了听周围的声音,半晌,冷冷的勾唇,这院子里除了她的暗卫,就郎晨那家伙跟个门神一样守在外面,要让她真信了他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正打算开口,就见他抬头,虽不能看见她,但那双眼朝着的方向,赫然是她所在的地方。 脚步微顿。 “救哥哥,都应你”。 方远宝,“……”。 九八,“……”。 有那么一刹那,方远宝冷嘲了自己的疑神疑鬼,这孩子,不比大人,大概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淡定一点有什么关系,至于会点三脚猫功夫,相信任何人在醒来的第一瞬间感觉到威胁,都会有下意识的抵抗。 不过,她不喜欢什么都靠猜,既然有一条更正大光明的选择,她自然乐得自在,微微放松身体慢慢走近他,“你会武功?”。 百里权微微点头。 疑惑被证实,方远宝倒是没多想,愉快的点头,“如果能救下你哥哥,你……什么条件都应?”。 脚步停在离他两步之距,方远宝俯身,似乎想通过那羊玉脂般的脸上看到其他情绪。 百里权歪头,向她慢慢走了一步,声音轻轻的,却莫名的搔到方远宝心痒处。 “应”。 “好!”。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扫了眼床边摆放的一应闺房器具,方远宝磨牙,“时辰已晚,你先休息,至于你哥哥倒是不用担心,这帮人贩子一晚上也跑不了多远,我知道他们几个窝点,这就带人去”。 直到见方远宝走出院门,九八才惊觉自己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幸好九慕不在,幸好幸好。 “九八”。 九八连忙现身,低头,“主子,九六和九九跟去了,一刻钟前收到消息,还在城内,安全”。 “嗯?”。 “在我们打听第一家酒楼不远,妓/院后庭”。 “另外,九七已经安排下去查方家,方家老爷方崇光和其子都在宴都,消息传回来最快明天中午”。 或许是对暗卫有绝对的信心,方远宝并未安排人守着百里权。 见方远宝急匆匆的带着人出门,郎晨思来想去不放心,他对方远宝的在意,哪怕是对方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他也甘之如饴。 扣扣—— 百里权不语。 郎晨皱眉,方远宝对里面的人…… 不、不会的! “你好,我是小姐的管家,你、你还好吗?”。 九八抽抽嘴角,见自家主子并不想说话的样子,默默的转换了声音,学着自家主子的语调,“有事?”。 一听里面的人声音安稳,郎晨松了口气,“没事,就是问问,可有需要服侍的?”。 九八本想说不需,但是见百里权微微点了点头,遂回复道,“你稍等”。 半晌,见着自家主子看不到半点残影的窗外,九八回头看着镜子摸摸脸,暗叹一声‘真像’,遂老老实实的爬上床遮住那显得太长的身体,微微咳了咳,“进来吧”。。 郎晨一听,径直推开门。 殿、殿下…… 少年吸吸鼻子,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掐他心口和肩膀,开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意识渐渐清醒,就听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做作的声音在耳边嗡嗡,“这苗子好啊,要不就拿我这的几个把人换下来?这样的颜色放我翎翠楼,给我调教些时间,保管能红遍这大江南北,说不定离主子要的人脉又近一步呢~”,话落,又捧着少年的小脸掐了掐,享受的吹了吹,“瞧~这皮肤多水嫩,可不是那些贫民窑里能养出来的”,真是养眼哪。 大金虎目一瞪,一脚踹开旁边的椅子,“别磨磨唧唧,尽早送走,离宴都越远越好,小姐的话劳资已经带到,赶紧安排!”,声音大得就差指着老鸨鼻子喷气了。 老鸨僵着脸抹了把脸上的口水,在心里已经将这厮骂得体无完肤,但面上还得保持媚笑,这些人仗着跟在主子身边,对她们这些下面的人从来都是趾高气昂,哪怕此刻明明心里就藏着龌/龊的心思“嗨呀~瞧你这火气,跟在主子身边辛苦了吧,走走走,我呀,给您安排您最喜欢的夏雨夏花给您消消火,您请您请~”,说着,一边推着大金等人往外走,一边示意奴仆把人看好了。 人一走完,九六便打晕了看守的两个龟奴摸了进来,烛火并不明亮,却也能清楚看见少年被捏红了的脸,衣襟散乱,香肩半露…… 依着殿下对世子的纵容,发生这样的事,他和九九…… 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九六突然觉得,刚刚没动手就是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去他的不会有事!! 赶紧将少年凌乱的衣衫收拾好,九六扒开瓶塞放少年鼻尖闻了闻,轻轻摇摇少年,“世子?世子……”。 少年睁开眼的瞬间才知道,刚刚的一切并不是在做梦,一把扯开肩膀上的衣服,就见肩膀和心口处很明显的几处或红或暗紫的掐痕…… 心里像是有什么塌了一般,少年看了眼九六露面巾外关切自责的眼睛,下意识四周看了看,“殿……师、师父呢?”,别告诉他师父也会中招!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少年的心里猛的串起一股戾气。 惊觉少年的气息变化,九六连忙安慰,“世子别担心,殿下无事,只是发生了些意外你分开了,殿下清醒的,您放心”。 怕少年多想,以为殿下放弃他,九六又补充道,“最迟明天,殿下一定会来见您……”。 话音刚落,就见少年猛的将他推开,想站起来却因为被绑住的脚绊倒,九六正要伸手去接,有人却快他一步。 “殿、殿下……”,被他抱在怀里的瞬间,少年不自觉的哭出声,却又压抑着声音伸出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心里的委屈汇聚成眼泪,如果不是知道情况不允许,少年很想大声的喊出来,让他知道他有多担心和难受。 抱着怀里的人,百里权凝眉,本能的拍拍少年的背,以眼神寻问九六。 看见自家殿下阴沉的脸色的那一瞬间,九六就知道自己要完! 他还是低估了少年在自家殿下跟前的地位。 碰的一声,九六跪下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属下该死,请殿下责罚”。 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声音,只是那紧紧环着她脖子的双手却越扣越紧,身子也一寸寸完全贴在了她身上。 纤长的指尖顺了顺少年隐隐不安的脊背,用内力将绑着他的绳子震断,单手扣紧他的腰,未发一语,闪身快速消失。。 九六看着远去的方向,眼里闪过后悔与决绝,抿着唇,砰砰砰的磕完几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