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助我去宫斗》 第1页 [穿越重生] 《昏君助我去》作者:翦花菱【完结】 文案: 女主宣言:姐很懒,有吃有喝就知足,懒得勾心斗角,懒得争权夺利,但有一点,别来招惹我男人,不然的话,姐跟你没完! 男主宣言:朕也很懒,有玩有乐就知足,懒得奋发进取,懒得勤政爱民,但有一点,别来欺负我女人,不然的话,朕跟你玩命! 濂 祯:大家一起来,我们的口号是—— 众套:不!离!不!弃! 濂 祯:严肃点!主题歌不要乱入。再来一次,我们的口号是—— 众龙套:一!宠!到!底!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琇莹,白濂祯 ┃ 配角:天枢 ┃ 其它:欢脱,宠文, 001、侍寝(上) 琇莹是被耳边宫女叙叙的说话声吵醒的,睁开眼后,首先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眼前是被双福如意金钩挂起的茜草红冰绡幔帐。 几步之外的落地鲛纱帷帐后,站着说话的那两名宫女,这时其中一个撩开帷帐,露出少半边脸朝琇莹这边望了一眼,道:「小茜,你家小主看来是醒了。」 叫小茜的宫女嘆了口气:「自从被害成了痴呆,我家小主醒与不醒,都是一个模样。」 痴呆? 琇莹的脑子还处在迷茫状态,一时处理不来得来的信息。 却听小茜接着说:「素芯姑姑您说,我家小主今日头一天侍寝,若真出了什么差错,皇上会念在她已成了痴呆的份上,不予追究的吧?」 侍寝? 琇莹「唿」地一下坐起,顿时被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也看清了面前这个标准的古式寝宫。 以前看小说,她曾经对自己的穿越做过很详尽的想像。家里人如果送她进宫,她就逃跑去做女侠;家里人如果把她嫁给富贵人家做小妾,她也逃跑去做女侠;家里人如果给她安排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结婚对象去做正房奶奶,琇莹纠结了一阵,最后觉得,还是该逃跑去做女侠。 她绝没想到的情况就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穿了,而且一穿过来就已经进了宫,再而且,穿过来就是侍寝头一天! 这尼玛还怎么逃跑去做女侠啊?! 即便以后再出去,也成二婚了。 素芯劝道:「小茜你别担忧,你不是说了,你家小主自打成了痴呆后,一向老实得很,从不犯疯病的么?这又能出什么差错?难道你还怕她去冒犯皇上?」 琇莹脑中迅速处理着信息:这个身体原主是个「醒与不醒都一个样」的痴呆女人,而今这个痴呆被招来侍寝……皇帝居然会招个痴呆嫔妃侍寝?是这皇帝太潦倒没得选择,还是这个痴呆嫔妃貌若天仙? 琇莹在自己脸上摸了摸,除了皮肤细滑青春年少之外,还确定不了其它什么。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琇莹又把思绪集中到眼前,努力回想一阵,发现不但原主的记忆一丝都没,连自己传来前的记忆都拼凑不齐。靠,还是个没原主记忆的传统式魂穿! 痴呆,侍寝,没记忆,这就是琇莹的三个穿越关键词。她只想指天控诉:老天爷你要不要这么整我啊? 外头的素芯也不插话,任由小茜自我感觉良好地一直说到她姥姥家养的母猪下了几只崽,才幡然醒悟。小茜顿了顿,嘆了一声道:「我自是知道,也没谁指望小主她能把皇上侍奉好了,只要别出什么大错就好。」 大错?琇莹低头看看身上穿的绯色印桃花轻纱襦裙,更觉全身无力——姐连这种衣服怎么脱都不知道,算不算大错? 忽然想起,自己既然是个痴呆身份,衣服应该不用自己脱,那……难道要由皇帝脱? 琇莹抱头崩溃状:我不要穿越,不要侍寝,不要跟陌生男人上床!呜呜呜,谁知道他是个小屁孩还是个糟老头?谁知道他有没有虐待倾向?姐上辈子活了二十七岁还守身如玉呢,干什么要跑来这鬼地方把贞操牺牲给一个陌生男人啊? 她的上辈子,是个有爱情洁癖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一向主张没有爱情,绝不结婚,偏执得几近变态,因此得了个绰号「李莫愁」,本来同事们还有个「灭绝师太」的绰号给她预备着,可惜没等用上,她就穿了。 于是乎,准灭绝就直接上了陌生男人的床…… 外头传来一个怪异的男声,也如这两名宫女一样低声敛气地说道:「素芯,小茜,皇上这就到了。先出来候着吧。」 小茜与素芯答应着,走了出去。 周围变为一片寂静,琇莹迅速侦查了一眼面前环境的全景,一眼看起来,只有那两名宫女走去的方向一个出口。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龙榻,想要朝门口摸过去,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一线逃出生天的机会。这一动就觉得浑身无力,显然长期缺乏运动导致肌肉萎缩。 这么看来,别说做女侠,即使是做些逃跑之类的剧烈运动都有些困难。唉,平时就没人负责带痴呆嫔妃熘熘弯锻鍊身体么? 她刚刚离开龙榻,衣袖就挂到了榻边树立的鹤顶双花蟠枝烛台。烛影一晃,眼看燃着的金丝龙凤纹红烛就要朝落地鲛纱帐倾倒过去,琇莹手忙脚乱地将其一扶,总算有惊无险。 她抚了抚饱受惊吓的心口,暗道古人可真不讲究,在这满是丝织品的地方放这么个不稳当的玩意,消防意识太薄弱了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页 继续蹑手蹑脚地朝外行进,这种落地鲛纱帐隔几步就是一道,直到琇莹通过了第四道的时候,才见到了前方的门口。一眼看去门外似乎并没人把守,琇莹心头涌上几分逃脱的希望,脚步加快朝那边过去。 「闻昭仪请留步!」 之前那个太监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将琇莹惊得全身凝定。闻昭仪?这是叫我么? 那太监又道:「皇上已安排了秦良媛侍寝,娘娘此时闯来寝宫,可不合规矩。」 原来「秦良媛」才是自己,琇莹翻了翻宫斗文记忆,昭仪这个位份貌似仅次于妃位,显然是比良媛高了许多了。这是一个高位份嫔妃听说自己侍寝,就打翻了醋罈子过来搅局? 只听一个娇柔婉转的女子声音传来,语气中尽显傲然:「本宫自是知道今日是秦良媛侍寝,所以才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帮得上忙的地方。唐公公若觉得本宫此举不合规矩,就去报给太后吧。」 「娘娘……」 眼看这位唐公公是拦不住闻昭仪,脚步声已迫近到了门外。被堵在最外一层鲛纱帐后的琇莹连忙向后转,一熘烟地跑了回去,冲上龙榻,微微想了一下,又摆好刚醒来时的姿势躺好。 外面这位姐姐居然真的闯进来了,琇莹很疑惑。来打扰皇帝临幸另一个嫔妃,这事儿它不触犯法律么?看这意思,这位姐姐是个有靠山、不需要遵纪守法的主儿。 一名宫女一路为闻昭仪打起纱帘,琇莹装睡地眯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走来了几步之外,她身着鹅黄色刻丝褙子与淡青色罗裙,头上珠环瑞绕,面容秀丽,体态丰腴。 琇莹心里暗贊一声:美女,却不知自己这身体比她怎么样。 只是,这个美女看过来的眼神,可是明晃晃的不友好。琇莹似已闻见了满屋子的酸味。 闻昭仪嘴唇勾起一抹冷笑:「成了痴呆都能被招来侍寝,这福分你消受得起么?」 琇莹很想说:您要觉得这是福分,我其实很乐意双手奉上的。 闻昭仪轻蔑的目光一转,瞟向了旁边那近一人高的鹤顶烛台,伸出手去,轻抚了两下,烛台被她抚的微微摇晃。 琇莹眯眼望着那摇曳的烛火,勐然猜到了她的意图,顿时就震惊了:天!她敢闯进来也就罢了,难道还敢在皇上寝宫放火行兇? 候在后面的小宫女显然也有了相同的猜测,忧虑道:「娘娘……三思啊。」 闻昭仪又望向琇莹,说道:「蓉嫣你记着,这是痴呆的秦良媛突然犯了疯病,打翻了烛台,烫伤了自己的脸,连本宫也险些为她所伤。可怪不得别人。」 说着,便将那烛台轻轻一推。眼见那描金龙凤红烛上的烛火就向榻上少女的脸上歪过去。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唱报:「皇上驾到!」 闻昭仪与蓉嫣都被这声音吸引,转头朝外望了一眼,而等她们再转回头时,却见那被推倒的烛台正立得好好的,只微微晃了两下,就不再动。再看龙榻上的琇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躺着,没有什么动过的迹象。 两人都是一愕,这是怎么回事? 琇莹在心里解释:让闻小姐你失望了,很不好意思。姐从小就有做女侠的梦想,在学校还是体育尖子生,这点身手还是有的,要不是这个身子肌肉欠佳,姐能做到连烛台晃动都不被你看出来。另外…… 她眯着眼睛又仔细瞄了一眼闻昭仪,忍受着手臂上被蜡油烫伤的细小疼痛:小姐,我记住你了。 这么一来,琇莹就一时忘了去牴触皇帝,仇恨都暂时被面前这个美女拉走了。 当然,还要感谢皇上来的正是时候,让她既顺利实施了自保行动,又没露出马脚。现在两眼一抹黑,啥情况都没摸清,显然还不宜被人发现她这个痴呆有了异常。 「皇上万福。」蓉嫣朝外面的来人下跪施礼,闻昭仪则只是行了个深深的福礼。 来人轻哼出一声低沉的冷笑,说道:「你连这里都要闯进来,当真是对朕关心的紧啊。莫非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琇莹继续眯眼观察。那人停步于纱帐之后,从这边望过去,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看出他身材高挑挺拔,那声音听起来也显得十分年轻。 还好,皇上不是个糟老头。可是,见到那人正由左右两名宫女服侍着脱去外衣,琇莹的敌我观念立刻扭转了过来,暗暗祈祷着:美女姐姐,快点施展媚术把你家男人拉走,别让他来找我。 面对皇帝带着讽刺的责问,闻昭仪不露怯意,坦然道:「请皇上恕罪,嫔妾是不忍心看皇上为招幸嫔妃这事与太后闹得更僵,才有心过来阻止。」 琇莹心声:阻止?姐姐你指的是用推蜡烛烧我这个方式么? 皇帝又是一声冷笑:「太后竭力要朕去临幸后宫,朕这回总算遂了她的心愿,又如何会与她闹僵?」 闻昭仪语气恳切道:「皇上,您一年都未临幸过一位嫔妃,如今却刻意招幸这么一个痴呆女子,还有谁看不出您是为了故意与太后怄气?您又何苦如此?阖宫上下,哪个嫔妃会不及一个痴呆更能侍奉的好皇上?」 这两句话信息量有点大,琇莹在脑子里飞快转了两圈:皇帝一年没有临幸后宫?还因为被太后逼得太紧,才刻意招了她这个痴呆来侍寝气太后?这又是几个意思? 「不是一年,还不足三百日呢。」皇帝的语气更显,也更多了嘲讽意味,「太后只说要朕临幸后宫,又没说不能临幸痴呆,今晚的侍寝她也没透出反对的意思。你又何必多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页 琇莹心声:本痴呆不想被你临幸,可以提出反对意见咩? 「皇上……」闻昭仪似是一时思路接不上来,不知如何再劝,又愤然朝琇莹回过头来,「这样一个痴呆女人,如何有资格做这许久以来头一个承宠之人!」 说着还将手里团扇朝琇莹摔了出来。那扇子轻飘飘的打人不疼,可下面挂的玉质扇坠却正砸在琇莹额头上,顿时把琇莹给砸火了。 刚才这一阵,琇莹的敌意一直在这俩人之间跳来跳去,此时就全面集中到了这女人身上,手臂上的烫伤也又开始疼。 靠,又不是我想勾引你男人的!关我毛事? 孔子他老人家教育我们说,应该以直报怨。谁得罪过我们,就该毫不犹豫地拿板儿砖飞他。 琇莹开始丈量自己脚尖到那座鹤顶烛台的距离…… 皇帝也不生气,故作姿态地嘆了口气:「看来不管怎么说,你今晚是又不打算走了。看在太后的份上,朕是得给你留几分薄面,总不能叫人硬拖你出去。说不得,朕躲了你总行了吧?来人,替朕将秦良媛送去影月斋侍寝。」 「皇上,嫔妾……啊!」闻昭仪刚朝皇帝迈出一步,便被倒下的烛台砸到背后。 那座两次要倒又没倒的烛台终于如愿以偿地倒了,闻昭仪那易燃的丝绸外衣顿时燃起火苗,将她吓得面无血色,惊叫出声。 琇莹有些失望,就因为闻昭仪迈了那一步,这一招就没烧到她那头绾着好看髮髻的如云秀髮,着实可惜。随后她就很乖觉地闭起眼睛,不敢继续偷看,也就没看到皇帝如何一步跨入,及时取了旁边圆桌上的茶壶浇熄了闻昭仪身上的火,以及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如何闻声进来帮忙补救收拾。 「早就与你们说过这种烛台不稳当,早晚出事,果然应验了吧?快将这里收拾干净。」皇帝的声音已经响在了近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满是幸灾乐祸的喜悦。 琇莹听得很欢乐:没错,那玩意就是很不稳当,姐刚穿过来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惹了三回事了。这事儿它绝对不赖我。 闻昭仪早在刚被烛台砸到时,便回头看了琇莹,虽没见她动作有何变化,却也猜着刚才烛台的神奇復位和这次诡异倾倒都应该是她搞的玄虚。这会儿穿着烧焦又被浇湿的衣服,感受着背后轻微的烫伤疼痛,更是愤恨难平,只想冲过来挠花她那白嫩的脸蛋。 而她刚迈出一步,就被皇帝挡在了面前。 「嘉慧,你再多耽一刻,就更多几个下人见到你这副尊容,还是快些回宫歇息去吧。」皇帝说得听似语重心长,实则满满都是嘲讽。 闻昭仪见在他面前再无动手的余地,感受着周围下人们的目光,也就没了心力多说,沮丧地呜咽出来,又狠狠瞪了琇莹一眼,就施礼告退。 琇莹闭眼听着这些动静,不免有点小得意。这算姐的宫斗第一回合么?好像算是赢了呢。而且,皇上还算是站在我这头的,这感觉还不错。 虽说一上来就得罪了个人貌似不大好,但琇莹一向信奉该出手时就出手,该飞板砖的时候,先飞了再说。 而随着一声关门的声响,寝宫里重新回归了宁静。琇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不对啊,比起报復小毒妇来,我这会儿难道不是更应该考虑搞砸这次侍寝么?金秀英,你犯二了啊! 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琇莹头上冒起冷汗,浑身打起了哆嗦。tmd,姐虽然生理髮育正常,也曾yy过自己经歷那些米国大片上的激情桥段,但那前提都是——跟我深深爱着的人!绝不是一个从没见过面的陌生男人! 呜呜,小毒妇姐姐我对不起你,你继续回来纠缠皇帝好不好? 一阵诡异的寂静过后,琇莹再也忍不下去,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双臂、歪着一点头、朝自己注视过来的皇帝。 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浅灰色的右衽中衣配着墨黑色的长裤,一头黑如墨染的长髮搭在右肩上,以一条银灰色长带慵慵懒懒的繫着,这五官貌相怎么形容好呢?既然都说男孩大多长得像母亲,那就能断言,这人的老妈一定是个世间罕有的超级美女。 皇帝是个绝色帅哥,琇莹有了瞬间的恍惚:原来自己穿的还是个言情宫斗文。 帅哥皇帝缓缓走近两步,微挑着双眉,将形状秀美的双眼眯了起来,带着些轻嘲与探究的意味。 「你果然醒着,方才那烛台,是你推倒的?」 ☆、002、侍寝(下) 听见皇帝动问,琇莹反覆告诫自己一句话:我是痴呆,我不应该做出任何反应。即便你能证明烛台是我推倒的,也不能判一个痴呆故意伤人吧? 果然听到皇帝轻笑了一声道:「罢了,即便是你推倒的又如何?难道朕还要去对一个痴呆治罪?更何况,这烛台明明倒的很是时候。若是你推的,朕还该褒奖你才对。」 皇上圣明!琇莹暗暗给他点了个贊。 就在这时,皇帝身子一矮,坐到了榻边。 琇莹头上轰地冒了一层冷汗,本能地缩身躲避,紧紧靠到了龙榻里侧的雕花红木靠背上。 帅哥又怎么样?姐可不是个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的花痴女人,不然上回商场里动手动脚的那个小白脸就不会被姐一巴掌扇下电梯了。 琇莹很无厘头地想到,皇帝靠近,妃子吓得抖成一团,恨不得遁地逃走,这场面不像是皇帝临幸嫔妃,更像是土匪老大消受抢来的良家妇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页 皇帝似乎也对这场面有了同感,唇角一弯,又笑了出来:「这倒是稀奇,都说你是个对何事都毫无反应的痴呆,可一个痴呆见了朕,也该怕成这样么?」 琇莹在心里反驳:痴呆见到陌生怪蜀黍就不能害怕么? 又瞄向他的脸,补充:即便是美貌的年轻怪蜀黍。 如果一定要为皇帝这个长相挑出缺点,琇莹只能说……有点娘,少了点阳刚之气。这张脸若安上个女人的身子,把两道剑眉修个柔和点的形状,再画上点妆,就是个标准的绝色美人,毫无违和感。 她忽然很想见识一下皇帝他娘长得啥样。 皇帝又说:「罢了,朕何必与你计较?今日这事本无需折腾你,你要怪,就去怪太后那老妖婆逼朕逼得太紧好了。」 太后那……老妖婆?琇莹的脸色开始从惊悚往囧的方向发展。这又是什么状况?这个皇帝近一年不临幸嫔妃,被太后逼迫之下,刻意招了个痴呆来侍寝气太后,还把自己老妈叫做「老妖婆」,这皇上明明看起来已经二十多岁,怎么看起来像个熊孩子?还是个性.功能不正常的熊孩子。 一想到性.功能不正常,琇莹忽然心头一动:对啊,他都快一年不临幸嫔妃了,连刚才那位性感美女都受了冷落,说明不是因为后宫佳丽太丑,而是他自己的原因,那么,他会来对我动手么? 皇帝果然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自顾自地在龙榻外侧躺了下来,将左手枕在头下,摆了个慵懒闲适的姿势,神显得意:「我倒亟不可待想要看看,那老妖婆逼我临幸嫔妃逼了这许多日子,见到我招幸的居然是你这样一个痴呆,会是怎样一个暴跳如雷的丑态。」说完就「嗤」地一笑。 他把「朕」换成了「我」,还露出这种恶作剧成功的促狭神态,更是十足一副熊孩子姿态。 琇莹看看身边躺的这个比美女还美的男人,认为自己明白了点什么,又是一缕冷汗淌下——这皇帝是个gay! 虽然诧异,琇莹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姐终于可以继续守身如玉了。 她翻了半个身换为平躺,松弛了一下紧绷的身体。却未发觉,在这当口,皇帝却开始转过眼神来观察她。 面前的少女容色姣好,白嫩的面颊和嫣红的樱唇微微反着烛光,通透得好似一个玉娃娃。她平躺在尺许之外,似在凝神思索着什么,小巧挺拔的胸脯随着喘息微微起伏,绯色轻纱衣裙下,显露出腰臀间的优美曲线。 皇帝濂祯如量体裁衣一般,一路用目光将她全身细细打量下来,默然回味着上一次与嫔妃亲近的滋味。 今天是七月十七,那件事已经过去二百八十六天了啊。濂祯不禁苦笑,皇帝二百八十六天没有临幸后宫,也难怪太后着急。 面前这小姑娘看起来姿色还不错,是不是……自己也该结束这场纠结,从她开始了呢?虽说对个痴呆下手,似乎有点不道义,但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个自己名正言顺的嫔妃啊。 琇莹已经开始盘算,日后该怎么逃出皇宫,甚至憧憬起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帅哥大侠,却毫无预兆地被一只手扯住衣襟,拉过去了一截。然后,眼前罩上一层阴影,身上压上了一个不小的份量,嘴上贴上了两片透着湿气的温热嘴唇。 皇帝那张绝美的脸已逼到眼前,鸦羽般的浓黑长睫因凑的太近,而在视野中变得模煳。 琇莹全身毛髮都齐刷刷地竖了起来。这个gay皇帝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天都没碰女人了,还会突然对我有了反应? 她动了两动就发觉力量相差太悬殊,根本没希望挣脱。同时又感到,一只微凉的手自腰间伸进了里衣,抚了上来…… 强吻外加神经密集区首次遭到异性突袭,令琇莹身子如触电般抽了一下,满心满怀的反抗精神顿时达到了峰值。 她抬手摸摸头上,没有簪环,想必是早在上床前就被宫女摘了,再看自己指甲,烛光下可以看见,指甲被剪得奇秃。正奇怪古人怎会把宫妃的指甲剪成这个鸟样,才又想起——自己被视作痴呆,谁敢让一个痴呆妃子身藏「利器」接近皇帝啊? 完了,姐这守了二十七年的贞.操是要终结在这个熊孩子手里了! 琇莹全身软了下来,只好考虑放弃。 算了,拿出点现代人的洒脱来吧,对象是个皇帝,又天生了一副只有去某国整容才可获得的好相貌,自己这不是吃亏,该算是占便宜才对。难道还能为了守节而自杀?那可不是现代女汉子会干的事儿。 只是心里在泪流不止,一遍遍唿啸而过众多羊驼属哺乳动物…… 在她全面缴械时,濂祯的侵略却忽然停止了。他抽回了手,以胳膊肘拄在榻上,挑着一边的眉毛,神情古怪地望了她一会儿,嘆了口气,自行躺了回去,说了声:「好好睡着,别来吵我。」就闭了眼再无动静。 琇莹全身僵硬地躺着,眨巴着眼睛努力回神。他这反应,看起来就是:一盘菜端到面前,尝了一口发觉不合口味,就又推开盘子不吃。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肤质细腻好似剥壳鸡蛋,又将手伸进衣服摸了摸,一样是腻滑好似凝脂,该瘦的地方够瘦,该肥的地方也够肥,货色比自己现代那个身体还要好上几个指数。 这盘菜蛮好的,没有被人厌弃的理由啊。 女人就是偶尔会有这样的矛盾心理。遇见歹徒,没有被劫色,庆幸是庆幸,可也难免会有点寥落和自卑,认为自己在异性眼中的魅力被藐视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页 身边的皇帝已经唿吸均匀,似是睡着了。琇莹侧过头来看看,相信问题还是要归结到他的身上。想必这熊孩子也有心来「试一试」,不过是心有余力不足而已。 好吧,皇帝果然是个gay。看来太后、大臣甚至这整个国家的麻烦都比我的大。这么一想,心情陡然愉快了许多。琇莹一向很擅长通过比较来为自己增加幸福指数。 正自胡思乱想,斜刺里忽然探过一个胳膊肘顶到了她肋下。琇莹倒抽一口凉气,疼得险些惨叫出声,侧头看去,皇帝依旧唿吸匀净,睡的很香。敢情这熊孩子还是个睡觉不老实的。好在这龙榻够宽,琇莹又往里蹭了蹭,躲开他宽约二尺的距离。 外面有微风吹进,垂纱幔帐微微飘动,烛火轻跳。 琇莹望着躺在身边的皇帝,此时他稍稍偏向榻外的方向侧着头,脸颊边散了些许碎发,睡容安详恬适,曲线玲珑的两片薄唇微张了一道缝,随着轻柔的唿吸而缓慢噏动。 不得不感嘆,这熊孩子长得真不赖。唉,可惜了! 想起片刻前与他的亲密接触,琇莹心里燃烧起一股诡异的兴奋感,抬手摸了摸被他吻过的嘴唇。虽说是强吻,可毕竟对方是个上等货色,被帅哥强吻和被丑男强吻,那赶脚显然是天差地别。 还不光是强吻,她又把手伸进衣服摸了摸,自己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与一个男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 正这么想着,忽觉一点液滴淌出了鼻孔,她用手一抹,才看到居然是血。琇莹愣了两秒钟,脸立刻变得火烧火燎。天啊,我不是个花痴色女好不好?怎会有这种反应?一定是这身体的原主吃多了荔枝桂圆牛羊肉,绝对不关我的事! 她不敢妄动惊扰皇帝,就改为平躺,以防止鼻血滴到床上。这时候,正巧熊孩子一个翻身,手臂抡起,硬邦邦的手背「咚」地砸在了她脸上正中……顿时,琇莹只觉鼻子一阵酸痛,鼻血和眼泪都汹涌而出。 琇莹捂着鼻子坐起,同时淌着鼻血和眼泪,瞪着面前的男人,心里这个气啊,真恨不得一记庐山升龙霸将他打飞,让他穿破房顶直奔月球。尼玛老娘莫名其妙穿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还不够倒霉的么,居然还要受这种血光之灾! 被她坐起的动静惊动,濂祯慵倦地睁开双目看看她,也坐起身来,拉开她的手。见了她血流不止的惨状,濂祯微微一愕,抬手看见自己手背上也有少许血迹,便明白了过来,蹙起眉头苦笑了一下。 「朕是个练过武的,难为你了。」他不知从哪摸来了一块二尺见方的白丝绢帕,先抓着她的手给她擦了擦手上的血,又将丝帕捂到琇莹鼻子上。 琇莹下意识想要退后躲避。 「别动。」濂祯以左手挡在她后颈,既霸道又贴心地坚持着。 感受到他那淡淡的温柔和歉意,琇莹的怒气平息了少许,也不再挣扎。算了,就给你这个对我稍作补偿的机会吧。 见她如此听话,目光也显得澄澈清亮,濂祯倒有些意外:「你还真不像个痴呆。」 你也不像个皇帝,谢谢。琇莹默然回击。 在这样近距离的直视之下,她神情间的轻微起伏都难以逃过濂祯的眼睛。再联繫到之前那个无端倾倒的烛台,濂祯眸光微闪:「难道,你这痴呆,竟是装的?」 作者有话要说: ☆、003、系统 琇莹心头大跳了一下,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神,没有显露出慌乱。她知道,这会儿可决不能露馅,不然后果难以预料,光一个欺君大罪就够她炮灰,得赶紧做点什么来补救掩饰。 濂祯问了那句话后,就留意着她的神情,却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震惊恐惧。他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可是在现代玩杀人游戏的高手,有心刻意隐藏心理的时候,就决不会露出马脚。 倒是片刻之后,见她抬手抓起他系头髮的那条银灰长带的一段,放进嘴里咬了咬,还是很笨拙又用力地用后槽牙咬了咬。这个表现,可怎么都不像个正常人。 好吧,濂祯自嘲地笑了,自己居然怀疑她是装痴呆,哪有一个十六岁小嫔妃有这胆量,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更何况,经过这二百八十六天没临幸后宫的日子,大小嫔妃们盼着承宠盼得脖子都长了,这小姑娘刚才被他压倒却在死命挣扎,怎可能是个清醒嫔妃的反应?自己这怀疑可是在发癫了。 他移开丝帕,为琇莹擦了擦血迹,见血不再流了,也就放开了手。看着那块染血的丝帕,濂祯眼里的光芒闪了几闪:「很好,这下正好可以对老妖婆有个交代。」 交代?琇莹没懂。 濂祯唇边纹着一丝自得的冷笑,探出手来以食指轻戳了一下她的鼻尖:「你不懂,即便没痴呆,你也不见得懂。这事可重要的很,看在你这血流的是时候,明日,朕为你升两个位份。」 说完就又躺了回去,那份熊孩子的自得笑意如余音绕樑,存留在他唇角。 琇莹很快明白了过来,眼睛睁得老大。他是想假造那个血!靠,用鼻血代替那个血去煳弄他老妈,这么奇葩的招儿他也想得出来!世上怎会有如此奇葩的皇帝!难道他老妈就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短时间内接收的信息量太大,琇莹终于承受不住负荷,直接当机,晕厥了过去。 …… 意识重新聚拢起来后,琇莹看到的是一片虚空的黑暗,面前像是一个无门无窗的黑屋子,也像一片没有丝毫光线的旷野,总之是除了黑暗,一无所有。这又是到了哪儿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页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秦琇莹,前世金秀英,于昨日下午确定死亡,两小时后完成穿越,初始模式设定为宫斗。嗯,没错。」 这声音极富磁性,如同隔着水传来,有些悠远又含混。 琇莹转身看去,几米之外坐着一个通身雪白的人,一头银白光亮的长髮,一身柔软宽大的白缎袍子,全身还朦胧地笼着一层银光,在这黑暗里显得格外醒目。这人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卷册,自顾自说着话,也不来看她。 琇莹不明觉厉,这,难道是白无常大人在翻我的生死簿? 「你是谁?什么死亡?什么穿越?我上辈子明明活的好好的!」 「嗯,穿越者出现失忆症状也还是多见的。」那白衣人也不抬头,只抬起左手,牵着一缕银光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圆弧,随后朝琇莹额头上一指。 这动作就像打开了一个开关,将一幕场景展现在琇莹眼前:她坐在出租屋的电脑前码字赶工,听见门铃响起,就要去开门。却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天花板开始纷纷掉屑,脚下地板陡然断裂,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平衡,痛楚很快铺天盖地而来…… 地震!这种小概率事件都被自己赶上了。琇莹惶惶然地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在此之前,她还抱着一线希望能穿回去,现在才知道,那一切都成了前世,成了横版过关游戏的上一关,再也回不去了。 白衣人继续一边记录一边说:「穿越者记忆恢復,但看似饱受打击,精神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琇莹好好的悲凉情绪就这样被他搅成了哭笑不得,只好又问:「你究竟是谁?」 「在下名叫天枢,是你的……守护。」那个白衣银髮男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伸出右手,牵起琇莹的手来握了握,「幸会,请多关照。」 琇莹十分惊愕,看着他通透好似玉琢的面颊,形态秀美又晶亮深邃的双目,轮廓别致难描难画的鼻子与嘴唇,配上他的银色长髮与宽袍大袖的白袍,这模样,活脱一个兼具高贵气质与魅惑姿态的白狐仙。 自己这穿的究竟是个什么文?怎还冒出神仙来了?守护……又是什么? 没等她再发问,天枢就抢先回答:「每一个命不该绝的人带着记忆轮迴转世,都会被分配一名守护。我的职责是帮你适应新一世的生活。换句话说,就是领你上道。」 「你……」 「没错,守护有读心的功能,你的想法无需说出,我也能明白。」 「那……」 「没错,我是住在你的意识里的,可以现身在你的梦境,平时也可以随时与你的意识对话。我还有着除了读心以外的其它超能力,但受着工作条例的限制,不能滥用,对你的帮助也是以引导为主,只有在必须时才能出手帮忙。」 「还有……」 「嗯,守护都是人形的,不是狐狸精也不是电子屏。不过,」天枢又朝她一笑,透出几分萌贱意味,「像我这么帅的还是凤毛麟角,被你赶上,算你捡到大便宜了。怎样,还有疑问么?」 琇莹被堵得难受,终于抢到机会指了他大声说:「我知道了,你就是我的系统!」 还什么守护,还要起什么「天枢」这装逼范儿的古怪名字,直说你是系统不就好理解了吗?琇莹很有些振奋,就说自己不该一路倒霉成这样呢,还好自己穿的是个系统文!有了系统帮忙,姐也能化身推土机横扫一切恶毒了吧? 她又朝面前的银髮男端详了两眼。嗯,这个系统看起来像个逻辑正常的,应该不至于像某些文里的系统那么逗比不靠谱。 作为有着读心超能力的守护,天枢很快读出了她这想法,脸上生出几分鄙夷,摇头嘆息:「同事们都说自己总被叫做系统,我果然也不能倖免。如果一定要提『系统』二字你才好理解些,那就叫系统好了。虽说难听了点。」 琇莹凑上一步,两眼放光地说:「那么系统……不,守护大人,你也可以帮我逃出皇宫,获得自由的吧?」 天枢歪了点头,盯了她半分钟:「小姐,从你昨晚对付闻昭仪的果决狠辣来看,你的智商和情商应该是达标的啊。这会儿怎么显露出二货潜质了呢?说好的宫斗文,你想武侠乱入,想什么呢?」 琇莹被打击得懵了:谁会愿意放着一个全新的世界不去闯荡探索,而窝在这个小小的皇宫里过一辈子啊?何况还要跟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争抢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他还是个gay。我这么想想,怎就二货了呢? 天枢又去翻了翻手里卷册:「让我来看看,嗯,你这一世的终极目标是——获得皇帝的真爱,为皇帝生下皇子,帮皇帝实现亲政!」 什……么?琇莹愕然睁大双眼:「你是说,让我去把那个弯男掰直,跟他生孩子,还要帮他亲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亲政是怎么回事?他一个二十多岁的皇帝,还没亲政?」 而天枢此刻却在纠结另一件事,挠了挠头:「『弯男掰直』是什么意思?看来我的岗前培训输入词彙量不够啊。」 琇莹正要再说,忽见眼前影像凌乱模煳了起来,好像被落石击碎的水面倒影,意识也随之变得含混…… 一个清冷舒缓的女人声音钻进耳朵:「哀家来此,自是想来看看皇上的这位新宠了。皇上这许久以来,终于重新临幸嫔妃,哀家怎能不来及早关切几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页 琇莹清醒过来,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吵醒了,脱离了梦境,也就被打断了与守护的沟通。 哀家?琇莹的心脏紧张得一抽,这是太后驾到了?她下意识地挣了眼。 圣元太后穿着一身杏黄软缎牡丹刺绣褙子,头上的累丝金凤随着步调微微打颤,凤嘴垂下半尺余长的粉珠流苏,摇曳生姿。这时正走到圆桌旁边,自行落座,姿态优雅端庄之余,更显派头十足。 琇莹不禁惊愕:这「老妖婆」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啊,貌似一根白头髮都没有,脸上也因为表情冷淡,不见一点皱纹。看上去,她就像是皇帝的大姐。 不过,年轻归年轻,这太后可算不得什么美人,顶多是个中上之姿,与皇帝也没半点相貌相似之处。琇莹当即得出结论:这一定不是皇帝他亲妈,怪不得会被皇帝蔑称为「老妖婆」呢。那皇帝的美女亲妈呢? 相貌平平的太后和皇帝的绝色亲妈,琇莹一下子就脑补出了一大堆上一辈的狗血宫斗剧情,也铺垫下了太后与皇帝关系现状的印象。 这时候,太后朝龙塌上的她瞟过来一眼。这本来是很淡漠也很短暂的一次眼神接触,却令琇莹感到一阵寒意。这感觉就好像,刚入学的一年级小学生被校长瞪了一眼,那份盖顶而来的压迫感,简直无法形容。 琇莹完全在气场上败下阵来,下意识地往里侧缩了缩身子,比昨晚单独面对皇帝的时候,还要多了一倍的恐惧。暗嘆人的气场真不是盖的,昨晚那个闻昭仪就没什么感觉,可这个太后只看过来一眼,就向她传达了终极boss的巨大威慑力。 这个太后,是个会用眼神杀人的。 皇帝濂祯轻松地抱着双臂,站在几步之外,听见琇莹耸动的声音,朝她望了一眼,微微含笑道:「母后可是吵醒朕的宠妃了。」 太后没接他这话茬,也不再理琇莹,只淡淡说了句:「下去吧。」 一名刚为她和濂祯备了茶的宫女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还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了太后、濂祯与琇莹三人。琇莹很快意识到,这是太后有话要避着外人对皇帝说,而自己作为众所周知的痴呆,被排除在了「人」之外。 再开口时,太后的语气就转为了凌厉责问:「皇上愈发手腕高明了,竟连宠幸妃嫔这事儿都要造假来哄骗哀家!」 琇莹听得心口急跳,不小心听到太后骂皇帝,不会被灭口吧?而且……他们会不会殃及自己这条池鱼?姐可还不想莫名其妙做成红烧鱼呢。 皇上啊,我早就说拿鼻血代替那个血这招儿不好使吧? 作者有话要说: ☆、004、后妈 濂祯一脸轻松,故作不解道:「不知母后所指何事?秦氏这痴呆之症或许难以治好,但想来若生下皇子,这后天的痴呆,总也不至于传给后世。难道真如外间传闻,母后想要的,只是朕去临幸嘉慧一人?」 琇莹记得昨晚那美女貌似就叫「嘉慧」,敏锐地在这话之中捕捉到了一丝危险信息。而没等她想下去,就被太后的一声断喝打断了思绪。 「住口!你当哀家看不出这根本是个没破了身子的女人?哀家在你眼里,就是个能被一块染血帕子煳弄过去的蠢妇么!」太后说着又朝琇莹扫过来一眼,这一次因带着怒意,目光更显得摄人心魄。 琇莹缩在榻上抖成一团。呜呜,太后您息怒,皇上没跟我那个啥,它也不是我的错哈? 濂祯不吭声了,剑眉微挑,直望着榻上的琇莹,暗中不禁佩服:没想到老妖婆还有这个本事,堪称慧眼如炬啊,为何自己就看不出来? 回想着昨晚情景,那小姑娘被他一手背打成那个惨样,想不到那血还是白流了。濂祯一时间既感憾然,又觉好笑。 他自在这里琢磨这些事,还乐在其中,将太后有关他上对不起祖宗社稷、下对不起黎民百姓的指责全都挡在了耳朵外面,一字没听进去。 太后愤愤然地数落了一大通,只把琇莹吓得战慄不已,却见到濂祯只是微蹙了剑眉,很专注地走着神,也就泄了气,也住了口。 濂祯听见屋子里静下来,才回过了神,很配合地微低了头道:「母后教训的是。朕谨记。」 太后受到这种明晃晃的敷衍,眉心蹙了几蹙,搭在桌边的手都攥了起来,可见是怒极,但最终还是没有发火。 琇莹看得满心惊奇。咦,太后虽然很厉害,却奈何不了这个皇帝啊。皇上这招死猪不怕开水烫大法,看来正是对付太后的绝招呢。 想想也是,即使是太后垂帘听政权力巨大,对正统皇帝还是一样没什么辙,更不必说,是在劝皇帝跟女人上.床这事上了。 太后沉默了片刻,重重嘆了口气,换做平缓口气道:「哀家也知,皇上是因为婉瑜的事,才无心临幸后宫,可你身为皇帝,就身担不同于凡人的责任,该尽责之处,务须尽责,怎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看看本朝祖上那么多位皇帝,有哪个到了你这年纪,才只有一个公主的?好歹也得添个皇子才是。」 琇莹迷惑:「婉瑜」又是谁?就是那人的缘故,皇帝才变成gay的? 濂祯听了这话,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清冷如冰:「当初可是母后亲口下的令,全宫不许再提那件事,现下母后竟然自己提起,自己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又是何道理?您身为太后,不但是后宫之首,还协理朝政,若还如此言行不一,让臣下们又如何守规矩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页 琇莹看得一愣。这还是她穿过来后,头一次见到皇帝褪去了所有的玩世不恭,不但冷峻逼人,还显出了几分阴郁落寞。「婉瑜」的话题,看来只要提起,就对他是个深重的刺激。 「你!」太后听了他的出言不逊,一时气急,竟抓了手边茶杯朝他兜头扔了过去。 琇莹险些尖叫出来,而紧接着却见到了惊人的一幕:濂祯抬手极其利落地将茶杯接住,连杯盖都没有掉落,同时他朝一侧微微闪身一避,躲开了杯中泼出来的茶水。这姿态潇洒至极,令琇莹完全看呆了。 哇塞皇上好帅!武力值好高!简直就是标准的大侠啊。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被帅气的皇帝陛下倾倒,准备展开对终极目标的努力了? 天枢守护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在耳边,确切地说,是响在了脑子里,把本就身心脆弱的琇莹吓得一哆嗦。 她很快把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停止了花痴:哼,什么倾倒?他武力值要是没这么高,我还没这么遭罪呢。 琇莹摸了摸受伤未愈的鼻子,全面恢復了对皇帝的鄙视与仇视。 濂祯神情平淡,姿态恭谨地将茶杯送回到太后手边桌上,退回原位站着。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您老要还不解气,大可以再扔一回。 这下一来,太后的正面责问、迂迴感化和武力威胁,都宣告失败。 太后瞪了濂祯一阵,又道:「四年前哀家极力保你登上皇位,难道为了就是今日这副境地么?」 这语气似落寞,似痛惜。连琇莹都有点被感动了:你个熊孩子皇帝,看你后妈不是对你挺好吗? 濂祯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微露冷笑道:「自然不是,母后力保朕登上皇位,是因为看在朕性情温厚闲散,不喜政事。」 这「不喜政事」四个字尤其说得舒缓加重。 太后脸上的神色一扫而光,只余下满脸阴冷。 琇莹愣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我知道了!如今掌握国家大权的是太后,皇上是个不喜政事的熊孩子,所以二十多岁了仍没有亲政。天枢守护所谓的帮皇帝亲政,指的就是这个。 ——叮!正解哦,亲。 天枢及时应答。她看看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个宫廷boss,满心惶恐:天啊,这是让我调.教这个熊孩子去想亲政,然后再帮他从这个太后手里夺.权?我长得有木有那么像慈禧和武则天啊? 「来人!」太后陡然提高声调喝道。外面应声进来了宫女和太监各两名。 琇莹正自猜测太后还有什么招数可使,便见她朝自己冷瞥过来:「将这小丫头就地处死。」 我去!关我毛事啊!琇莹惊恐万状,没等她挣扎,太监宫女已应声上前,拿一块帕子塞了她的嘴,架了她的双臂将她拉下龙榻,将一条白绫缠上了她的脖子,一连串动作娴熟快捷,连贯流畅。 琇莹吓得魂飞天外,连朝守护喊救命都忘了。 「慢着!」濂祯插了口。 下人们的动作跟着一顿,琇莹一双星星眼望着皇帝,简直将他视作了上帝。 哪知却听濂祯慢条斯理道:「别在朕这儿动手,拉去慈清宫再说。」慈清宫,是太后寝宫。 琇莹全身无力,迅速在心里扎好了太后与皇帝两个小人,并在上面戳满了针。 太后冷冷道:「莫非皇上觉得,哀家连随手处死一个小嫔妃的权力都没了?」 濂祯含笑道:「母后想要随手杀个小嫔妃撒气,当然是易如反掌。不过,若被外人知道堂堂太后为难一个痴呆小丫头,怕是会有损母后的名声吧?」 太后一时冷着脸没有接话。 濂祯又道:「再说了,一个嫔妃刚刚侍寝过后便被处死,传扬出去,谁还敢做那下一个侍奉圣驾的人啊?母后不是为社稷着想,还想要朕尽早开始临幸后宫呢么?难道就忍心为朕留下一后宫的惊弓之鸟?」 琇莹急急喘着气,开始回过味来,皇帝这还是在想办法救她,只不过,手法迂迴了一点。 太后默然片刻,朝四名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罢手,琇莹终于又得自由,瘫坐在地上。 太后冷笑道:「皇上说得是。不过皇上放着后宫数十位嫔妃,大半年不理,如今终于临幸了这一个,她这风头一定盛得很。也请皇上留意着,别让她被别人为难才好。」 琇莹刚松了口气,闻听又开始身上发冷:没错,自己这次乌龙侍寝,一定拉了老大的仇恨,不说别人,昨晚那个闻昭仪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 太后已朝门口走出了几步,又缓下脚步道:「昨晚嘉慧闯宫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哀家这个侄女是任性了些,日后若是又做出什么越礼举动,还请皇上多担待了。」 言下之意,要是我侄女来把你这宠妃给收拾了,你也别怪她哈。 琇莹险些吐血,怪不得昨晚那个美女敢硬闯皇帝寝宫,还敢放火行兇,敢情那个被自己烧了后背的人,是太后的亲侄女啊!!!! 这下真是摊上大事儿了!琇莹几近崩溃。 「进来吧。」待太后与那四名下人都出去了,濂祯招进了等在门口的宫女们,又亲手扯下琇莹嘴里的帕子和脖子上的白绫扔到一边。 根据身形比对,琇莹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就是昨晚隔着纱帐见过的素芯和小茜。四名宫女扶她站起,动手帮她洗漱更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页 小茜看起来十五六岁,圆脸圆眼,满脸喜气洋洋。琇莹见状,心说妹子你还在为主子承了圣宠而高兴?要是得知你家主子不但没有被皇帝睡,还差点被太后炮灰,另外烧了太后侄女,你还笑得出来不? 随着身上的衣裙一件件被脱去,琇莹又警醒起另一件事——濂祯还正侧了头朝她看着。不禁一阵发窘,又不敢显露出任何反应。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脱衣服啊? 这时处在夏末秋初,天气还没凉下来,琇莹身上本就没几层衣服,很快便被脱得只剩一件内衣,这内衣形状介于肚兜和背心之间,琇莹也想不起这叫做合襟还是主腰神马的。虽说庆幸这件没有被脱,但她还是很怨念:尼玛古人果然没有内.裤这种东西啊! 在此过程中,濂祯一直毫不避讳地朝她望着。 琇莹开始全身发抖,你们这些给我穿衣服的不能手脚麻利点啊?难道是特意配合那个偷窥色狼的?呜呜,姐这可是两辈子头一回走光走的这么彻底,好想把这男人灭口怎么破? 其实濂祯此时的心绪一点也没涉及情.欲,完全是被她浑身发抖和满面通红的反应吸引了注意——这小丫头,可真不像个痴呆。 但奇怪归奇怪,濂祯并没打算去理会这事,这时朝门口走了两步道:「唐汉。」 「奴才在。」一名三十几岁、身材高大的太监走上前来。 琇莹暗自庆幸这会儿衣服已经被穿上了,太监在她看来,也是男人。 濂祯道:「传朕旨意,为招幸的妃嫔秦……秦什么?」 唐汉低头答:「秦琇莹。」 「为秦琇莹升两级位份,就给个婕妤吧。」 唐汉微愕:「皇上,秦良媛此时是正六品,若升至侧四品婕妤,就是跨过侧五品、从五品、正五品和从四品,是升了五级啊。这事……恐怕不太合规矩。」 濂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事不是六减四等于二那么简单,回头瞟了琇莹一眼:「五级就五级,如今这宫里乱了规矩的事儿多了,这又算个什么?」 唐汉只好答道:「是。」 琇莹一点也没有为升官高兴,反而更加心惊肉跳:我成了近三百天来侍寝第一人,还被一下升了五级位份,你个熊孩子,是嫌我拉的仇恨还不够大么? 其实濂祯单纯就是为了昨晚那个两级位份的小承诺。他这个不务正业的皇帝,还有个言出必践的强迫症作风。 宫女们为琇莹换上一身粉蓝绣白梅软缎褙子,替她绾好髮髻,插好簪环。 濂祯见到她被打扮得如此正式,微蹙了眉头道:「不必送她去向妍妃请安了。一个痴呆还请什么安?快些送她回去就是了。」 宫女们微愣一下,齐声称是。 琇莹看了眼濂祯微蹙的眉头:哼,你还盼着我赶快走是吧?我还盼着赶快躲你远远的呢! 不过,从来只听说侍寝过后的妃子该去向皇后请安,这里怎地要给一个「妍妃」请安?难道这宫里竟没有皇后?那是原来的皇后没了,还没来得及立新后的空当么? ——叮!又是正解哦,亲。太后所谓的「婉瑜」就是前皇后。所以你要好好努力,争取亲自补上这个空当。 天枢又学起了系统提示音。 婉瑜就是前皇后,琇莹一边琢磨着刚才皇帝听见太后提起这名字后的反应,一边由小茜搀扶着,踏着金砖地面往外走去,目光又落到濂祯身上,感到鼻子上的隐隐酸痛,便猜测,可怜的前任皇后或许就是睡觉时被他一拳头误伤致死的。 然后皇上负疚极深,从此一蹶不振,以至于走上了扭转性取向之路……嗯,挺顺畅的逻辑。 天枢大人,这个终极目标,真没得商量么?我可不想步前皇后的后尘。 ——咦,皇上刚刚救了你啊,你对他没有萌生一点好感? 好感个头啊!你当我看不出来?他救我又不是因为爱我,明显为的只是气太后。姐可不是真痴呆! 这个宫廷,太后不很擅长斗智,却能随口下令杀人,皇帝对女人不感兴趣,却单纯就以气太后为乐,太后侄女飞扬跋扈醋劲十足,还敢在皇帝面前搞武斗。这都神马跟神马啊! 琇莹踏出干元宫正门时,心里怀着深深的惶恐与怨念。这重活一世,还不如直接死了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005、再伤 皇宫中处处飞檐卷翘,金黄色的琉璃华瓦在晨光中粼粼闪光,面前看起来就是一座崭新又气派的故宫。而天枢守护告诉琇莹,这里叫做「挚阳宫」。这个看起来和很像的朝代,是个她所不知道的架空时代,名为「燕」。 琇莹坐着四人抬的步辇,走在回寝宫的路上,听了守护天枢为她普及的背景知识,首先想到:燕朝,难道是被慕容復得手了? ——慕容復又是谁?唉,看来我的词彙量储备确不太够。这里的国姓是「白」。当今圣上是大燕朝第十九位皇帝,名为白濂祯。 还白素贞呢!琇莹撇嘴。叫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名儿,怪不得性取向不正常呢。 现在已是大燕开朝第224个年头。琇莹意识到这是个很危险的数字,一般长命的朝代到了这个年头上,也该是由盛转衰甚至苟延残喘的时候了,如今还碰上个把持朝纲的太后,和奇葩熊孩子皇帝,自己岂不是还要面临改朝换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页 一个后宫嫔妃赶上改朝换代会如何? 守护大人,咱商量商量,乱世多适合女侠发展啊?你还是指导我出宫吧! ——咳咳,听守护讲话的时候不要乱开脑洞。你这一世的名字叫做「秦琇莹」,虽然跟原名「金秀英」读音近似,却好听得多了。《诗经》有云:「有匪君子,充耳琇莹。」看,十分高大上吧? 是,金秀英这名字从前总被同学取笑为棒子国肥皂剧女猪脚。秀英,思密达! 可是,琇莹有点不耐烦:神仙守护,你就不能直接把原主记忆复制粘贴一份给我么?身为神仙还这么口耳相传,您不嫌累啊? ——我的资料显示,你不需要原主记忆啊,一个痴呆即便醒过来,失忆不也是很自然的事么? 我怎么会不需要?至少……也该让我知道前面走过来这群人都是谁吧? 前面一行走过来十多个年轻女子,从穿戴和姿态就看得出,是六七个嫔妃带着各自的贴身宫女。放眼一看,这几个小主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打扮得花红柳绿,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妖娆,没一个容色差的。 ——这几个都是今年三月与你同时进宫的小嫔妃,那时一共选秀进宫二十四个人,而这也是皇上守孝期满后第一次选秀,所以说,后宫人数还是很寥落的,亲你还是很有发展空间的哦。 琇莹迅速发现问题,今年三月选秀,现在是七月,皇上近三百天没临幸后宫,所以说…… ——没错,这些小姑娘们都还是处。 琇莹滴汗:我知道了,作为新晋嫔妃中唯一一个被招幸的,我是不用指望她们会对我友善了。这仇恨一定拉得妥妥的。虽然说,姐跟她们一样还是处…… 因小嫔妃们的挡路,步辇停了下来。跟在一旁的小茜施礼道:「见过卫小媛,见过冯小仪,见过芸贵人……」 「哟,这不是秦姐姐么?这是从皇上寝宫回来呀?」上来就是酸味十足的语气。 「妹妹你以后这称唿可不能乱叫了,人家如今是秦婕妤了,高咱们好几级呢。不然怎会坐上四人抬的步辇?」这个ph值更低了一级。 「做了痴呆反得圣宠,还升了这么高的位分,婕妤姐姐这福气可真够大的。」 「你如此羡慕,是不是想着,当初孙御医要是也将你扎成痴呆便好了?」 小嫔妃们洋溢起一阵清脆笑声,却是恶意满满。 小茜的圆脸绷得紧紧的,好似一只随时想去呲牙咬人的小狗。 琇莹专注扮演着痴呆,不动声色。这点酸讽还打击不到她,作为现代女汉子,她很务实,只在意实质上的伤害。 而这实质上的伤害,也马上就来了。 本来这些人绕过步辇要走了,其中一个小嫔妃却在走到步辇侧面时忽然惊唿了一声,朝琇莹摔倒下来。步辇上不像轿子那样有着封闭保护,琇莹坐在上面本就觉得很缺安全感,被她这一撞,立时身子一歪跌了下去。 小茜与抬辇太监见状慌忙将她扶起。琇莹一咬牙,感到左脚脚踝是扭伤了。这副身子的抗击打能力也太差了。 小茜愤愤地道:「卫小媛,我家小主好歹也是刚承了圣宠的人,你如此作为,就不怕被皇上降罪么?」 那位卫小媛身材相貌都是这几人当中最出众的一个,长得像个整容成功的韩国女星,这时被自家宫女扶起,看看余人道:「方才是谁踩了我裙裾的?你们谁想收拾她便自己动手,何必来拉我?」说完也不等回答,更不来答覆小茜,就气哼哼地头前走了。 其余嫔妃也不来理睬小茜,继续缓步走去,不知谁轻哼了一声道:「承圣宠就很威风么?不过是个皇上拿来气太后的摆设罢了。」 「说的是,一个痴呆女人,就算被升为皇后又能怎样?」 走在最后的一个嫔妃嘆息道:「你们也别这么说,秦妹妹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琇莹心弦一颤,望着这个说话的人走远,努力从刚才小茜打招唿的细节当中翻出来,这个唯一一个显露善意的女子,称谓貌似是「冯小仪」。 ——怎么样,见识了这群小女人的丑恶嘴脸,是不是很有心来场轰轰烈烈的宫斗,把她们都炮灰掉? 琇莹坐在步辇上揉着自己的脚踝,十分哀怨:我更想出宫去做女侠了。 ——咦,你的心理反应怎么跟我想的不对路呢?昨天不是还那么积极地飞板儿砖么? 废话!经歷了皇帝是个奇葩gay、太后视我为小强、挨了我板儿砖的是她侄女这些顿悟,我哪还有那么粗壮的神经想去宫斗啊!姐很现实的好不好? 词彙量不够的天枢守护又纠结起一个问题:gay又是什么? 琇莹的住处名为芙蕖馆,因墙外即是荷花池而得名。芙蕖馆不大,结构像个传统四合院,院里不规则地植了几株合欢树,此时花期稍过,树上残存着少许绒花。 琇莹被搀下步辇时,有两名小宫女和两个小太监来门口跪拜相迎。其中一个小太监见到琇莹被搀下步辇脚步踉跄,就上前帮着搀扶:「小主这是怎么了?」 小茜愤然回答:「回来路上小主被卫小媛她们害得摔了一跤,扭伤了脚。」 那小太监嘆了口气:「这也难怪。谁都知道小主这回侍寝不是因为承了皇上青眼,而是因为皇上要跟太后对着干。小主这下可是既得不着实际的好处,又引了满身嫉恨。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页 琇莹深深怨念:没错,这日子没法过了。 那小太监扶她走了两步,见她脚步不稳,就二话不说,直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背起,送去正堂。琇莹见他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生的身材瘦小,块头比她都大不了多点,还要这样背她,心里很有几分感动。 好在自己身边还有小茜和这孩子两人罩着,也算有点安慰。 天枢大人,能给个新手大礼包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么?琇莹被安置到芙蕖馆正厅椅子上后问道。 ——好啊,那就从安慰你受伤的身体开始吧。 琇莹见到自己身上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银光,吓了一跳,随后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觉之前那种浑身无力、肌肉萎缩的感觉全都没了,四肢百骸活力勃发。 ——体力值提升58%。很实用的新手礼包吧? 琇莹顿时两眼放光:这是不是说,姐可以直接凭武力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皇宫去了? ——小姐你想多了,依你现在的体能,连面前这个小丫鬟都打不过。 琇莹一抬头,就看到小茜正在院里指责小太监们搬东西不够麻利,随即就将那个原本由两个太监抬着的箱子独个抱了起来,朝一旁走去。 琇莹滴汗。好吧,芙蕖馆第一女汉子的头衔姐是要让贤了。可是……琇莹动了动脚踝,又疼得咬牙。你这礼包真的实用么?怎么连顺带治好我的脚和鼻子都没做到啊! ——亲,你先别急着怨念,支撑你活下去的第一道强大动力,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琇莹正想询问,思绪忽然被一股浓郁的香味打断了。 小茜送上了早膳。当琇莹一口咬下早膳里的玫瑰糖丝奶饽饽,立感幸福指数急速飙升。她不由得惊嘆:果然是好强大的动力啊! 凉丝丝的冰镇玫瑰杏仁酪,饱满多汁的水晶虾饺,脆生生的油炸龙鬚酥……每一口新鲜的味觉,都令琇莹有着不枉此生之感,精神头迅速被点亮回了五颗星,全身充斥着满血满状态復活的快感。 天枢在自己的黑暗空间里翻动着卷册,上面赫然写着:主角重要个性:吃货。 ——小姐,享受的同时也别忘了保持一下穿越女的职业操守。本系统友情提示: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延迟炮灰命运的到来,还是尽快了解一下环境和局势吧。 琇莹鄙夷。这么简单的环境还有什么可了解的?整个院子就五个下人,小茜负责屋里近身伺候,从对话细节来看,她应该是原主进宫时从家里陪嫁来的丫鬟;那个背她进来的小太监貌似姓栗,所以有个萌萌的称唿「小栗子」,是管院里杂役的。下人这么少,想来也是因为原主成了痴呆,受人排挤冷落所致。 ——分析得很好,看来你还算有着宫斗天赋的呢。那你对下一步可有什么具体计划? 既然你不打算送我出宫,我就先扮着痴呆,多摸摸情况好了。外人对痴呆总会少一点提防心吧? 琇莹觉得,至少对于昨晚被烫了背的闻昭仪来说,自己作为一个痴呆能大幅减少对方的仇恨值。 ——不错,那么,你就不好奇是谁把原主害成了痴呆么? 早膳已经吃完,琇莹喝着小茜一勺勺餵给她的杏仁蛋奶羹,有些走神。因为她看到,小栗子正站在门外廊下,朝她望过来,那眼神里似是写满了担忧。 这孩子在担忧什么呢?怕我撑着? 小栗子见她看过来,就很快扭头走了。 琇莹才想起回復天枢:我为啥要好奇那件事啊?就算原主变成痴呆是被人所害,可对方害的又不是我,难道我还有责任为这个身体去报仇? ——嗯……这样吧,给你个剧透:那个害原主成了痴呆的人,如今因为见你被皇帝招幸,对你更加嫉恨,所以下定决心想要你的命。你正在吃的这碗羹汤里,就被她下了毒。 噗……琇莹吐掉了嘴里的半口蛋奶羹。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復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看周围:刚好像听人叫我来着……咳咳,大燕国万岁! ☆、006、御医 噗!琇莹吐掉了嘴里的半口蛋奶羹,简直气炸毛了:我都吃了半碗了你才说,是故意看我死么!果然姐遇到的这个叫做守护的系统,也是个不靠谱的奇葩系统! …… 几个时辰之后,琇莹浑身软哒哒地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绣墩上坐着的小陆御医为自己诊脉。 御医陆贤平看起来年纪不超过二十,穿着一身素淡的浅蓝布制袍子,显得清雅又低调,面色白净,眉目秀气,脸上总挂着些随和笑意,通身上下一副好人气派,与医者仁心的职业作风甚是合拍。琇莹若非亲见还不相信,皇宫里还真有宫廷剧里那种年轻的帅哥御医。 当然,帅是相对的,这位小陆御医的姿色若拿去跟皇帝和天枢守护比,还是逊色了很多,只能算是中上之姿吧。 小茜身为一个话痨丫鬟,总能在言语间透露给琇莹很多信息。这会儿琇莹就已知道,陆贤平因为与他爹俩人都在御医院任职,他爹被人惯称为「陆御医」,他才得了「小陆御医」这么一个萌称谓。而他虽然年轻,貌似医术还算过硬,在御医院的地位并不低。 另外还有个重要因素,那就是他少年时曾做过皇帝濂祯的伴读,是皇帝的小伙伴外加心腹,所以这位小陆御医亲自来为琇莹看病,很令小茜兴奋和感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页 琇莹却瞄着陆贤平心想:心腹?是基友的意思吧?这个文弱白净的小御医,看着就像个小受。 她忍受着胃里的灼烧难受,还不忘构建出一个陆贤平伏在皇帝怀里落泪的耽美画面。 陆贤平这时收回了诊脉的手:「这次好在婕妤小主吃下的羹汤不多,不至于危及性命,待我开些汤药调理一下,也就好了。」 琇莹只有呕吐症状,听他这么一说,就更放了心,只是怜惜自己这副身板的多灾多难。鼻子,脚踝,肠胃,下一次会是哪儿? 小茜眼泪汪汪地站在一旁:「还好有小陆御医前来,从前有了孙御医将小姐治成痴呆那回事,奴婢简直都不敢让其他御医来帮小姐诊病了。」 陆贤平听后微顿片刻,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小茜,我要与你说一件事,你听后先不要声张。」 小茜微微凛然:「小陆御医请讲,奴婢绝不说出去就是。」 最能吊人胃口的话莫过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琇莹也跟着紧张和兴奋了起来,默念着:小御医您快说,我也绝不说出去。 陆贤平留意了一下门口方向没人,稍压低了声音道:「我身为御医,知晓医理,已可确定上一次你家小主被害为痴呆,绝不会是孙御医治疗失当所致,而应该如今天这次一样,是被人下了药,孙御医只是做了替罪羊。」 小茜已惊得呆了:「当……当初流霜姐姐被调走之前,也曾说那事蹊跷,原来……真是有人蓄意谋害小姐啊。」 所谓的流霜姐姐,是从前在芙蕖馆服役,后来被调出的一名掌事宫女,已多次出现在话痨小茜口中。 陆贤平道:「正是。想不到时隔一个多月,这一次对方就下了毒药。依我看来,这次的主谋说不定与上一次是同一个人。」 琇莹也在震惊:这位小陆御医看来是个兼具高明医术与清醒头脑的人呢!他会是我的好队友么? 转念又觉得,嫔妃和年轻御医做队友,这关系听起来……可有点危险不靠谱。 小茜几乎慌了神:「那……那可怎么办?是该先去报告皇上吧?」 陆贤平面现忧虑,说的迟疑:「皇上想来是不至于眼见有人下毒还坐视不理,但恐怕这种阴私之事对方都做得极其隐蔽小心,若非潜心调查,很难寻到线索。而咱们皇上……怕不是有此耐心,会监督下人好好查案的人。」 小茜六神无主道:「您说的是。而且,如今宫里嫉恨小姐的人多得是,皇上若无心护着小姐,小姐怕是早晚还会遇害。即便查清了眼前这桩案子,也是后患无穷。那……若是报给太后呢?」 陆贤平摇头道:「你也知道,闻昭仪昨晚还闯了皇上寝宫。」 小茜就暂时没话了。 琇莹觉得,自己心里想的都被他俩说了。天枢大人你听见了吧?人家个个都觉得我没活路了,你还不打算帮我逃跑? ——你急个啥呀?这不就发现了一个好心的帅哥御医帮你么?没给你增加点动力? 这话却引得琇莹担忧起另一件事,怔怔地朝陆贤平看过去。 正巧这时听陆贤平说:「小茜你也别太忧虑,这事我会想想办法,太后指望不上,妍妃娘娘怕是也不会情愿管,为今之计,还是只能寄希望于皇上来关照你家小主,回头我去劝劝皇上,无论如何,决不能坐视小主为人所害。」 琇莹更是心里打鼓:小陆御医您究竟为啥这么上心我的事啊?难道你和这身体原主才是真爱? ——你又想歪了。放心吧,据我对你的前景展望,你的宫斗文是1v1的,绝不涉及嫔妃和御医之间的狗血。 琇莹听完天枢的话,稍稍松了口气。她不想跟奇葩皇帝1v1,但更不想以嫔妃的身份跟御医搞狗血。温实初和孙白杨那两位前辈可都没落什么好下场。她真心祷祝这位好心御医可以远离狗血,珍爱生命。 ——除非…… 除非什么?琇莹又紧张起来。 ——除非你一不小心移情别恋,爱上守护。亲,我知道自己魅力很大,不过你一定要把持住,专心只爱皇帝一个哦。 琇莹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想像出天枢那张贱兮兮的自恋笑脸,顿时觉得,又想呕吐了。 一抬眼间,忽见到沉默良久的陆贤平正直直望着她,似显疑惑。琇莹心头一凛:怎么,我的表情又不像痴呆了么?我觉得挺像的啊,姐装面瘫可是挺在行的。 「小茜,你家小主近日可曾有过什么奇异表现?」陆贤平问。 小茜道:「没有过,小陆御医指的什么?」 陆贤平平静道:「没什么,待我来为她落两针吧。」 针灸琇莹还没挨过,有点怕怕,不过见陆贤平在她手上一个穴位上刺下一枚极细的银针后,并没感到多少疼痛,紧张感也就去了。却想不到,等陆贤平再下了第二针后,就觉得手上好似被火灼烧一样地痛了起来。 琇莹飞快在脑中转着「痴呆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反应」,却觉得那疼痛迅速发展的再也无法等下去,她弹坐而起,自行将针拔了,甩到地上。 陆贤平与小茜定定地望着她。琇莹冒着满头冷汗喘着粗气,心想你们看什么看?难道痴呆就不知道疼?哪来的道理? 「小陆御医您看……」小茜还没明白是出了什么事。 陆贤平却站起身来,手脚麻利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我回去会配好药剂让人送过来,小茜你记得留意小主的饮食药剂,千万别让不可靠的人过手。至于其余的事,容我去想办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页 「有劳小陆御医费心。」小茜将他一路送了出去。 琇莹呆坐在床上,惊愕地得出一个结论:他发现我不是痴呆了! 想来也是,这原主身体是被下药变成痴呆的,属生理学范畴,作为一个熟悉生理学的御医,自然容易体察到问题。 可是他体察到了也没什么,为啥会是这种反应呢?怀疑她不是痴呆,不是好好询问,而用这种诡异办法验证,得到结论后也不挑明,而是闷声离去。 琇莹认为只能得出两种结论,要么这小陆御医是个个性怪异的宅男,要么他就是心怀不轨有所图谋。 tmd这丫根本不是看上我了,而是另又所图!琇莹深深惊悚,觉得这皇宫就是个魔窟。 感觉到那只被扎了针的右手酸麻难受,琇莹一看,手上已经肿了一圈。 好吧,答案揭晓,继鼻子、脚踝和肠胃之后,这回倒霉的是右手…… 「怎么样?这下有没有大举反击恶毒女配的动力了?」待琇莹再次睡着之后(确切的说是昏倒),天枢便来两眼放光地对她询问,看到的却是琇莹的一脸木然和颓废。 「我要出宫。」琇莹只说了四个字。 天枢紧紧皱起两条形态好看的眉毛:「依据你的女汉子个性,不应该是越挫越勇、越受欺负越想反击的么?怎会这么容易就气馁了?」 放任她喝了半碗毒汤,本来就是出于这种考虑,没想到适得其反了。天枢很迷惑。 「我要出宫。」琇莹说出口的依旧只有四个字。姐虽然力主以牙还牙,也还有着自知之明,没有受虐爱好。所以,姐受够了! 「出宫可就没那么多好吃的了。」 「我要出宫。」再好吃有啥用?我宁可出去吃野菜,好歹是天然绿色无毒害。 天枢望了她一会儿,换为一张温柔笑脸,抚着她的头哄道:「乖,有守护帮你,没那么容易炮灰的啦。咱不出宫,咱宫斗,听到了没?」 「少来怪蜀黍哄萝莉那一套!姐想得很清楚,自己这副皮囊姿色还不错,即便出去被人贩子拐走卖去青楼,也能做个花魁,不见得比在这儿等炮灰混的差!」琇莹是彻彻底底的怒了,「天枢我问你,如果穿越者真的万分沮丧,开始怀疑人生,还想自我了断,重新投胎,你们做守护的该怎么办?」 天枢又望着她沉默,转为一脸木然。俩人就这么静静对视了一阵子。琇莹的眼神寸步不让。 「好,咱出宫。」 「啊?真的?」琇莹见他真的答应了,反倒惊呆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把守护刺激得辞职跑路呢。 作者有话要说: ☆、007、出逃 七月十八,琇莹穿越来此第三天的上午。御书房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皇帝濂祯穿了一身随意的墨蓝色常服,正在伏案读书。 「启禀皇上,小陆御医求见。」唐汉进来报到。 「让他进来。」濂祯有心放下书,又有些捨不得,目光依旧盯在书页上。 陆贤平进来,见了这情形,简直惊诧得差点连见礼都忘了——皇上竟然坐在御书房里读书,今天太阳是从何方升起的? 濂祯恋恋不捨地放下书,抬头看他:「来坐。」 「谢皇上。」陆贤平虽说得规矩,却显得在他面前并不十分拘礼,径直走到一旁坐到椅上。一眼看到,濂祯扣在桌上那本书的书皮写着「三十六路血月三仙剑」一行字,才恍然大悟。 能让这位皇上沉迷的书,只能是讲武功的。 「有什么事?」濂祯问。 「皇上恐还不知,昨日有人给秦婕妤的饭食之中下了毒。」 濂祯微惊:「有这等事?人如何了?」 见他表示出关切,陆贤平觉得是个好开始,甚感欣慰:「好在秦婕妤服下的毒物不多,经微臣诊治,已无大碍。请皇上放心。」 没想到皇上真的很快就放了心:「哦,那便好了。」说完,就又将那本剑谱拿起来翻了一页。 陆贤平暗自苦笑,皇上这反应,可比他预想的还要淡漠。他望了濂祯一会儿,心知这事也怪不得皇上。是去年发生的那场变故,彻底冷了皇上的心,令他再不来关心这些后宫女人。 陆贤平作为他的昔日玩伴之一,自是理解他的。只不过,为了解除秦婕妤的危难,他必须想办法引起皇上对她的关注。 「皇上,有人在后宫之中如此行兇,总不能……不去计较吧?不然的话,至少秦婕妤说不定还会再次遇害。」 濂祯头也不抬:「嗯,你说的是。那你就替朕去报知妍妃或是太后吧。后宫的事,本就该她们操持。」 陆贤平道:「后宫之事,是该妍妃娘娘与太后主事。只是……皇上您也知道,太后与妍妃娘娘事务繁忙,怕是无暇细心看顾秦婕妤……」 见濂祯抬头望过来,陆贤平勐然察觉自己言语不妥,忙改口道:「自然,皇上也是忙得很。秦婕妤无权无势,又因为侍寝一事,招惹了更多嫉恨,她前次被人下药害得失了心智,外人却还不放过她,这一次又给她下了致命毒药,险些害她丢了性命,这一个多月来微臣虽然一直留心她的状况,还是无法照顾得她周全。皇上您看,这秦婕妤实在可怜得很,如今怕是只有皇上亲自看顾于她,才能保她安全无虞。」 他自在这里尽可能地替秦婕妤诉苦,却没想到,濂祯的思绪却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页 濂祯望了他片刻,站起身来,踱步来到厅中。 陆贤平也跟着站起,看皇上像在思索什么为难的事,他满心不解,只能等着皇上开口。 「小陆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吧?也是该娶妻的时候了。」 陆贤平怔住,没明白话题怎会转到了这里。 濂祯继续道:「可惜,你看上的若是个宫女,朕将其赐给你就简单的很。你看上一名宫妃,朕可就无能为力了。朕再怎么不在乎规矩,总也不能将个宫妃赐婚给你。你还是忘情了吧。」 陆贤平听得冷汗发冒,忙解释道:「皇上,不是……」 濂祯又一笑打断了他:「更何况,那小丫头还是个痴呆,哪里配得上你?」 陆贤平插口道:「皇上,秦婕妤她不是痴呆,她已清醒过来了……」 濂祯微微一愕,陆贤平勐然意识到,自己这话插的也太不是地方了。 一时间君臣两人呆呆对视,谁都没有说话。陆贤平淌下一缕冷汗。 濂祯摇头嘆息,带着歉意和无奈:「那朕不能将她赐给你。」 「不……不是皇上想的那样。」陆贤平满头冷汗,着实不知该怎么说了,「微臣对秦婕妤毫无私情。皇上可一定要相信微臣。」 濂祯回望了他片刻,又是一笑:「何必如此紧张?你的话朕自然是信的。你说没有,那自是没有。」 陆贤平大松一口气:「皇上圣明。」 却听濂祯道:「如此说来,是她勾引的你了。」 陆贤平险些咬了舌头,脸上淌下无数冷汗。这一旦认定的思路,还真是难以扭转啊。 濂祯微蹙了眉头:「侍寝那天朕便看出,那小丫头不像个痴呆,却想不到她还有此心机,竟都勾引起御医来了。」 陆贤平忙道:「皇上千万不要误会,秦婕妤连一句话都未与微臣说过。」 濂祯的眉却蹙得更紧了,还抱起了双臂:「话都不用说,便可勾引得到人。她这本事倒真是不容小觑。」 陆贤平呆若木鸡,淌汗好似瀑布,虽还有心辩解,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自己本是好心来的,眼下看来,难道是要害得秦婕妤丢命不成? 濂祯很快又恢復了轻松笑容,拍了他肩膀一记:「你放心,朕不会去对她治罪的。这些天来,后宫女人的事,朕哪里会有心思去计较?只是,朕信得过你,你自己也要小心,若被太后她们察觉什么问题,莫得惹祸上身。」 陆贤平松了口气,皇上确实不是个会关心后宫女人的人,但是……他很快又回过味来,自己今天来,目的不就是引起皇上对秦婕妤的关心么?这任务,怎会进行得如此失败…… 眼见皇上对后宫的心冷,已到了猜忌嫔妃勾引御医都懒得去计较的地步,陆贤平深感没招了。 「唐汉,宣武敬侯兄弟进宫。嗯……不,先通知他们,后天再让他们来。」濂祯想到自己还未研究透的剑谱,就又改了主意,吩咐完又笑着转向陆贤平,「小陆你还是别学医了,改学武吧,这样便可如那兄弟俩一般陪我习武练剑,不是好得很么?」 陆贤平无奈苦笑。他要是没学医,那位可怜的秦婕妤现在还不知安否呢。现在可怎么办呢? 看着唐汉答应了濂祯退出门去通知武敬侯,陆贤平才眼睛一亮:对了,自己虽然劝不动皇上,却至少还认识一个总能劝得动皇上的人呢。挽救秦婕妤的事,或许可以着落在那个人身上。 秦婕妤被投毒的事就这么搁置下来,连传都没有在后宫传开。琇莹很怨念,自己两辈子第一次中毒,居然连个八卦中心都没做上。 喝了三天的中药之后,琇莹的身体终于逐步恢復了,天枢守护给她提升的体力值显然起了不小的作用。她又开始正常进食,虽说有了点心理阴影,但这回天枢打了包票,绝不会再任由她中毒了。 琇莹通过理智分析,也觉得这皇宫里应该还没人那么胆大妄为,下过一次毒之后,紧接着再来第二回,也就不太在意。 原本她以肠胃脆弱为名,只跟御膳房要了碗汤面,可是……琇莹看着桌上青花瓷描金边官窑碗盛着的汤面,简直想要内牛满面——真正的鲜虾鱼板面啊有木有! 鲜墨鱼肉做的丸子,展开足有两寸长的剥壳鲜虾,吸饱了高汤汤汁的干贝肉,掺了蛋黄的金黄色手擀面。唉,出去可就吃不到这么好的饭了。 ——亲,你动摇了对不对?也有心留下宫斗了对不对?等你勾引皇帝爱上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是木有问题的! 不不,我一点也没动摇。美食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可不会仅仅为了口腹之慾,就留下来面对奇葩熊孩子、冷面太后和一众给人下毒使绊子的后宫小boss。出宫计划,今晚就开始实施。 在这卧床休养的几天里,她与天枢曾就出宫方式做了深入的研讨。琇莹提出的方案,基本都出自影视剧。 出宫备选方案no.1:藏身于粪桶夹层里,以米田共为掩护被运出去。安全系数:四星。难度系数:未知。出处:《寻秦记》。 天枢摇头:「寻找粪桶,还要制造夹层,显然太麻烦,不可行。再说了,一不留神淹死在里面,你不觉得憋屈啊?」 琇莹点头:确实憋屈,pass。 出宫备选方案no.2:化装成太监或侍卫,骗到出宫腰牌,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安全系数:未知。难度系数:未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页 天枢又摇头:「依你现在的人际关系单薄程度,这计划实施周期太长,中间的不可预料因素太多。不宜採纳。」 琇莹开始怀疑他是故意拖延:「有你帮我的话,还那么难以实施么?你要是真心想要帮我,就施展神力,『哔』地一下把我变到宫外去不就好了?」 天枢在她额上戳了一指:「那我为什么不能『哔』的一下就让你跟皇帝上床、生孩子、搞死大小boss,然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啊?告诉你,守护也是有规矩要遵守的,对主人的帮助要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你还嫌开挂开的少啊?」 开挂还落得这么惨,要不开挂该变啥样啊?琇莹揉揉额头:「那你有什么建议?」 天枢将两手一摊,说得轻松自如:「直接爬出宫墙就行了。」 出宫备选方案no.3:趁半夜潜出寝宫,躲过侍卫,翻过宫墙,出宫完成!安全系数:未知。难度系数:未知。出处:《还珠格格1》 琇莹滑下一头黑线:「你确定小燕子那位奇葩前辈留下来的奇葩经验,也有可行性?」 「当然确定,这一招最符合你的女汉子个性不是么?大不了我再给你增加5%的体力值。到时神仙守护会随时帮你的嘞。」 琇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眼下除了听他安排,别无选择,就只好答应下来,准备爬墙。 话说当年,小燕子前辈将四个幔帐钩背靠背地绑在一处做成飞抓,结果因飞抓强度不够,半途变了形,导致翻墙失败,被擒,game over。 琇莹拿自己的幔帐钩掰了掰,觉得强度撑住自己这个目测162的娇小身材完全没有问题,想必电视剧里那道具是铝制的,咱这可实打实是精钢镀金的,不但强度足够用,顺出宫去,还能典当,换点散碎银子。她十分满意。 因为主子做了一个多月的痴呆,这期间整个芙蕖馆除了传膳太监之外,几乎整日间既没人出也没人进。痴呆的主子一向很老实,不吵不闹不乱跑,所以这里的五个下人早都没了丝毫警惕性,夜间也无人值夜看门。 小茜在外间睡得很死,琇莹很容易就从她跟前熘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开了院门,出了芙蕖馆。 当晚月黑风高,后宫之中一片寂静。除了各处宫群的大门口燃着灯笼之外,多数地方都是昏黑难辨。 谁也料不到,这样时候会有一个后宫嫔妃正贴着墙根,隐身于阴影之中,一路穿梭在甬道上。 跑到一处拐角,琇莹刚一冒头,就见到对面一排数名宫廷侍卫巡逻过来,赶忙缩头躲避。 ——小心有侍卫! 天枢的声音没有起到警戒作用,反而把琇莹吓了一跳。她暗骂道:等你提醒,姐早人头落地了! 看着侍卫们踩着整齐的步调成排走过,腰间的乌金刀鞘闪着寒光,琇莹满心惶恐:天枢我说你到底靠不靠谱?非怂恿我用这么奇葩的办法出宫,我怎么觉得自己今晚註定要倒个大霉呢? ——安啦,这是本守护为你量身定做的出宫计划,怎可能出纰漏呢? 作者有话要说: ☆、008、二朱 琇莹躲在阴影中看着巡逻侍卫们过去。这些侍卫哥哥们个个身形高挑,制服也很威武,暗红色的袍子扎了手掌宽的板带,愈发显得肩宽腰细,可惜看不清相貌,不知里面能不能有个像展昭展护卫一样的帅哥。 琇莹不禁开了个脑洞:这要是色.诱其中一个,让他帮自己出宫,以后过上你是风儿我是沙的幸福生活,不也挺好么? ——小姐,请专心一点。给关心你的守护一点信心好吗? 好吧……琇莹继续按照天枢的指引方向行进,天枢及时提醒了她哪里有人,让她躲避,所以尽管后宫戒备森严,这位开了挂的嫔妃还是安全无虞,如入无人之境。 形势越来越顺利,琇莹也就越来越放心,开始觉得,这回守护终于真正帮上忙了。 过不多时,面前就出现了一道比其余宫院围墙都高一些的宫墙。 ——就是这里了,请大胆地翻过去吧,主人,我看好你哦! 琇莹满心欢喜,搓了搓手,从腰间取下了飞抓,理了理衣服,开始施展飞檐走壁神功。前世在大学里她就get了消防逃生训练技巧,外加天枢守护赐予的过人体质。琇莹在熘下来了两次之后,总算成功爬上了墙顶。 骑坐在四米多高的高墙顶上,感受着初秋的清凉夜风吹起自己的鬓边散发,琇莹仿佛听见了自由的召唤。回望着宫墙内的一片昏暗的瓦顶,她伸出手去在空中挥了挥,心中默默说着:别了,皇宫,我这就离开你,再也不会来了! 她甚至最后还抛了个飞吻,却在手臂张开的剎那,屁股在墙头的琉璃瓦顶一滑,直直朝墙外坠落了下去! 出于对自由的强烈嚮往,和对守护的盲目信赖,整个过程中,琇莹都没想起一件事,就是看一眼墙外究竟是不是宫外…… 听了天枢谗言而选择了爬墙出宫方法,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琇莹排在自己做过的2b事件首位。 挚阳宫的御花园里有一片区域是封闭起来的,尤其天黑之后绝不允许后宫女眷进入,这就是以影月斋为中心的鹜园。 皇帝常要在这里跟他的小伙伴武敬侯兄弟玩耍厮闹,武敬侯兄弟身为外臣,出入后宫很不合乎规矩,但太后本就盼着皇上一心扑在玩上,绝不想剥夺他玩的权力,于是就取了这个折中的主意——将这里封闭起来,专供他们三个愉快地玩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页 琇莹爬过的,就是鹜园的墙。而今天,正是濂祯约了武敬侯兄弟进宫的日子。 武敬侯朱芮晨醉醺醺地从鹜园影月斋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不稳。 他弟弟朱菁晨快步跟上来,扶了他手臂道:「早知要喝这么多,哥哥何必那么早将吴强他们遣回去?这会儿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若真醉倒了,我可扛不动你。」 朱芮晨撇嘴一笑,推开他道:「我还用你小子来扛?咱们在这后宫里过夜已经极是不合规矩了,哪能还差自家的侍卫下人夜间在此走动?放心,我还没醉到那个地步。」 「算你还没醉煳涂。」朱菁晨说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点奇怪的动静,那像是,有金属物件磕碰到琉璃瓦上的脆响。他左右看看,也没寻到声音来源。 朱芮晨自行在前面走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眼神迷离地望着宫墙顶上发呆:「菁晨你来看看,可是我眼睛花了?我怎地看见,那墙顶上来个人,而且,还像是个女子。」 未等朱菁晨回答,他自己先摆摆手,自嘲地笑了,「罢了,都是我一心想着这良辰美景,唯一少的便是佳人相陪,竟都做起这种怪梦来了。后宫御花园,女子爬墙……哪里会有如此荒诞之事?」 朱菁晨却过来拉了他打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不是你眼花做梦,那里确是有个女子。」 那边虽然光线昏暗,却可看得出,坐到墙顶上的,是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脸颊边的散发与轻纱衣袂还在随风飘摇,极富风韵。朱芮晨立时看得眼中光芒亮了许多。 「哥哥你猜,她是如何上来的?」朱菁晨皱着眉头抱起双臂,满脸都是匪夷所思。 「我猜不出。」哥哥朱芮晨眯起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墙上少女。 「那哥哥你猜,她会如何下来?」朱菁晨又问。上山容易下山难,他深知这一点。 朱芮晨默了片刻,目中精光更盛,唇边笑意更深,起步朝墙下走去:「我猜她自己下不来,须得本侯爷英雄救美。」 朱菁晨还不了解自己哥哥这性子?见了这表情就知他是犯了老毛病,忙扯住他低声提醒:「哥哥你醉迷煳了?这里可是后宫,上上下下的女人都是皇帝哥哥的,你想怎样?」 朱芮晨抬手指了墙上:「你皇帝哥哥的女人,可是要坠地了。」 朱菁晨回头一看,正见到那边的少女身子一歪从墙上坠了下来。他反应神速,当即朝墙下勐冲过来,总算赶得及将琇莹一把抱住。朱二公子年纪不大,却是自幼同哥哥以及濂祯一处习武的,身手自是敏捷超常,正好解了琇莹坠地之厄。 「你拦着我,原来不过是想自己动手罢了。」朱芮晨不满地轻哼了一声,「快抱过来叫我瞧瞧,此女成色如何。」 朱菁晨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见周围多有山石灌木,就抱着琇莹多走了几步,来到石铺甬道上才放下她。 琇莹从四米多高的墙上歪下来,只道这下自己可是要摔个生活不能自理,三魂七魄都吓飞了一多半。被朱菁晨放下后,才勉强回了神。 面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的这个年纪约在二十四五,身形颀长,穿了身暗紫缎子蟒袍,腰间扎着玉带,髮髻上箍了一枚金环,粉面含春,朱唇含笑,一双丹凤细眼流波婉转,是个透着花花公子气的帅哥。 小的这个才十五六的年纪,身形纤瘦,穿了身雪白缎子常服,发绾珠冠,容貌清秀得像个小姑娘,倒有几分宝玉哥哥的风味。 琇莹呆愣地站着,瞄了瞄左右。这是怎么回事?这可不像到了宫外,可若说不是宫外,怎会见到皇帝以外的男人了呢? 朱菁晨这时两手理了理衣袖道:「好歹我在大伙眼里还是个孩子,别人听说我抱了皇帝哥哥家的女人,也算不得多大的事端。你可就不同了。」 琇莹满头头髮唿地一下都竖起来了。这里还是皇宫!而且,自己这还是被皇帝的弟弟给发现了!再而且,自己还被皇帝的弟弟给抱了!虽说对方是个小孩,可谁知在古代宫里,这算不算是严重的失节?总之,自己偷跑出宫被抓了现行,还跟皇帝的弟弟亲密接触,这下好像是……又摊上大事儿了啊! 琇莹在心里疯狂控诉:天啊,你个奇葩系统怎地把我诳到这里来了!这是想干什么? ——介绍两位帅哥给你认识,有何不好? 天枢还说得单纯而又无辜,理直而又气壮。琇莹简直要当场吐血晕倒,就说他提出这个爬墙计划有问题呢,果然是坑爹啊! 朱菁晨还在碎碎念:「若传出去哪位嫔妃被武敬侯抱了,你还要不要人家活了?更何况,你方才自己还说咱们在这后宫过夜已很不合规矩,眼下怎又有胆量想来碰后宫的女人了?」 朱芮晨眯着双眼望琇莹片刻,一笑道:「这小姑娘姿色不错,她会是皇上的女人?宫女嫔妃,哪会夜间来爬墙的?依我看倒像个小贼,不如领去我屋里,好好审问。」 说着就朝琇莹伸出手来。琇莹吓得后退一步,惶然变色。这又是什么状况?怎地在皇宫里还会遇见色狼?能在皇宫里行使色狼权利的,不该是只有皇帝一个么? 朱菁晨急忙拦住哥哥,道:「哥哥你发癫了?不过刚喝了这么点酒,就至于煳涂成了这样么?」 朱芮晨借着他阻拦这一动作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看不出这小丫头古怪的很?吓一吓她,说不定能套出点实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页 朱菁晨微怔,才明白过来哥哥是在故作姿态,实则另有用意。 兄弟俩一齐好奇地朝琇莹看去。这小姑娘夜间爬墙已够怪的了,眼下被他们抓了,还木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吭,更是怪上加怪。 作者有话要说: ☆、009、重遇 您好!您的登陆程序被检测到异常,请您确认使用手机登陆晋江wap站,如有错误请访问此页面(点击进入http://m.jjwxc/ip),提供页面上的信息到意见薄(点击进入http://bbs.jjwxc/board.php?board=22&page=1)留言,方便我们及时解决您的问题。 ☆、010、激将 濂祯手里将那四个幔帐钩并成一束,把绳索往上面缠着,气愤愤地起步朝前走去。 那哥俩一左一右地跟了上来。 朱芮晨道:「微臣知道,皇上如此英明,自是早看出这秦婕妤的欺君伎俩。一直按兵不动,不过是想行使欲擒故纵之计,看看她究竟有何打算。」 朱菁晨道:「没错,皇帝哥哥这一招着实高明,若是当日便去发落了秦婕妤,不就见不到今日这齣宫妃爬墙的好戏了么?」 朱芮晨道:「眼下秦婕妤一定以为,自己的行迹成功瞒过了皇上法眼,正自窃喜,愈发胆大包天,藐视圣上,下一回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 朱菁晨摇着头:「哎呀呀,这女子当真是不得了,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皇帝哥哥本是一念之仁,却被她视作愚昧可欺,这可如何了得?」 濂祯「唿」地一下转回身来:「你们两个,如此煽风点火,撺掇我去与一个小丫头计较,究竟所为何故?」 朱家兄弟对看一眼,朱芮晨上前一步,凑近他道:「说真的,皇上见到一个小丫头如此在您眼皮底下耍花样,当真一点不恼,一点也不想去向她追责?」 濂祯沉默,回想起自己说了要拿那帕子去煳弄太后时,那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那是既匪夷所思又鄙视的神色。(琇莹那时是被他的奇葩打击的过于严重,以至于隐藏想法的能力大幅下降) 没错,那小丫头居然还在鄙视朕!朕不去计较,那小丫头显然就在拿朕当做傻子看!本以为这事过去也就罢了,哪知她这刚过几天就蹬鼻子上脸,居然做出夜间爬墙这等荒唐事,当真是将朕这皇帝视若无物。这口气确实没法咽得下去!非得好好跟她算帐不可! 濂祯连秦婕妤勾引御医都可以无视,却受不了被她藐视智商,他重重地唿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将那飞抓紧紧攥在手里,又大步走去。 朱芮晨拍着朱菁晨的肩膀道:「小子,你别去告诉他,我调戏他家女人的事,我就也不去告诉他,你抱了他家女人的事,咱们就扯个直,明白了么?」 朱菁晨冒着冷汗,朝刚走出几步的濂祯看去。 濂祯脚步一顿,气更多生了一重,转身指了他们道:「你们竟还……」 朱菁晨连忙护着哥哥道:「皇帝哥哥息怒,哥哥他是今晚喝多了,胡言乱语,您可别为此怪罪他啊。」 濂祯愤然指了朱芮晨道:「什么胡言乱语,他方才明明说话还头头是道!」 朱芮晨丝毫不显惶恐,又朝朱菁晨道:「看到了吧?皇上虽说对后宫嫔妃满不在乎,但听说咱们碰了他的女人,还是会醋意大发的。即便事实是秦婕妤不慎跌落,你出手相救,我又为谨慎起见,试探了几句话而已。」 他语气里带着醉意,这寥寥几句不但自然地撇清了罪责,还成功将濂祯的注意转移了开。 濂祯一愣:「什么醋意大发?我还会为那小丫头吃醋?」 朱菁晨明白过来,哥哥说那句话又是故意的,这么一来,皇上对秦婕妤的兴趣又多被勾起了一重。当下接道:「说不得,哥哥,咱们惹了皇帝哥哥不快,虽是无心,也没话可说,只好请罪了。」 兄弟俩一齐蔫蔫地给濂祯跪下,低头等他训话。 濂祯本来即便真的生气,也一样拿他们无可奈何,这时便哼了一声道:「不怪你们,还要怪那小丫头,若非她跑来这里,怎会惹出这些事?朕确是该去找她算帐了!」 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丫头还勾搭了小陆!真是匪夷所思,她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濂祯没再说什么,咬牙切齿地走了。 朱家兄弟静静站起,没再跟上。 朱菁晨略显疑惑:「哥哥是否忘了点什么?」 「嗯?」 「小陆哥哥是请咱们帮忙劝说皇上去关照秦婕妤,可不是……让他去找秦婕妤算帐啊。」 朱芮晨却笑得自信满满:「你还小,不懂男女之情的微妙之处。依着咱们这位皇上的脾气,去找秦婕妤追责,怎可能是走公事公办的路子?一男一女,又是夫妻,干起仗来,最是容易生出暧昧。很明显,现在皇上的心境,已经在顺着暧昧的路子走了。事成之后,秦婕妤能有皇上庇护,皇上对女人的兴趣也可以被重新调动,正是两全其美。」 「依哥哥你说,皇帝哥哥肯定会喜欢上那位婕妤嫂嫂了?」 「之前听小陆说起她,我还没什么把握能让皇上对其感兴趣,今日见了她爬墙,我才觉得把握大了些。」朱芮晨眯眼笑着转过头来望向弟弟,「菁晨你该记得吧,我曾对你断言,皇上一直以来想找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朱菁晨微愣之后,便恍然道:「皇帝哥哥想找的,是个不拿他当做皇帝看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页 朱芮晨颔首:「他想要的,是个对他真心相待、不因皇权而倾慕他的女子。一个会夜间爬墙出逃的嫔妃,自然不会是个有心攀附皇权的。接下来就要看,皇上有没有本事,让人家爱上她了。」 「既然如此,咱们应该去向太后邀功。」朱菁晨道。让太后着急上火好几个月的事,眼看就要被他们给促成了啊。 朱芮晨显然更加老成,干笑了一声:「太后虽然盼着皇上重新临幸后宫,说到底要的是皇上去宠她侄女闻昭仪。如果皇上喜欢上另一个女子,又于她有何好处?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好事,皇上与太后若是因这事两厢一掐架,说不定就把皇上激怒了,能就此促成他去争取亲政,也说不定。」 他话音一落,周围就寂静无声。「亲政」这两个字就这么从他嘴里轻轻巧巧地说了出来,可见在他们兄弟之间,这个话题绝非第一次提起。 「当然,这还是后话,还长远的很。」朱芮晨补充。 朱菁晨有些钦佩:「哥哥,你还真是没喝醉。」 朱芮晨没来回答,挠着头朝前走去:「以后尽量不在宫里过夜了,这里的女人都是看得摸不得的,此事不美,十分的不美。」 朱菁晨暗嘆:好吧,哥哥还是个醉鬼。 与此同时,琇莹坐在芙蕖馆的榻边重重地打了个大喷嚏。心里一个劲地祈祷:千万别是皇帝他们在议论我,千万别是。接着就又将天枢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小茜端了一杯热茶给她喝,朝候在外厅门口的小栗子说:「你回去歇着吧,我来守着小姐,你们夜间都警醒着点,以后别再出这种事就好了。」 小栗子答应了一声,又望了琇莹一眼,转身走出,带上了门。 小茜坐到一边静默了一阵,忽然吃吃地哭了。 琇莹看得一阵心酸。 刚才她被送回来时,唐汉对芙蕖馆五名下人好一顿训诫。五名下人都吓得惶恐变色,其中一个小宫女顺儿更是浑身酸软,待唐汉走后都还爬不起来。此时小茜也是因心有余悸而哭。 想到自己这一趟越狱未遂,看着有惊无险,却害得他们受了这么大一番惊吓,琇莹很过意不去。 小茜一边抽泣一边帮她宽衣:「小姐,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您若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是何下场都无所谓,可老爷太太他们可怎么办。太太听说您久病不愈,已经抑郁成疾了,哪还禁得住别的事折腾……」 琇莹静静听着,也是心头震颤。是啊,自己光想着在这儿呆不下去了,要逃出宫,却没去想别人,如果今晚自己真的成功逃脱,这五名下人肯定都会被降罪丢命,这身体原主的一家老小也会被株连。自己怎么能为了逃出生天,就无视这么多人的性命? 看来出宫这事,只能放弃了。如此一想,反倒有些庆幸没有走成。对天枢的怨愤也淡了许多。 琇莹忽然心头一动。天枢,你故意把我怂恿到御花园去,就是为了让我碰个壁,明白出宫是个不靠谱的想法,好放弃是吗? ——当然不是了! 天枢否决得极其痛快。 ——伟大的天枢守护怎可能只为这么小的一个初衷安排你的行动?你要记住,我对你的每一步指示,可都是很有深意的。 琇莹很快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你为的就是让我和皇帝重新见面! ——哇哦,主人你智商还不低哦,我要为你点赞。 琇莹只觉匪夷所思:要见面也没这样的见法啊!即便皇帝有些粗线条,那兄弟俩却一看就是不好骗的主儿,皇帝知道我爬墙出逃,就不会对我降罪? ——放心吧亲,你很快就会明白本守护的良苦用心了。容我先为你留个悬念。 琇莹暗嘆一声,没再去理他。眼下她要解决的,是另一件事。 小茜抬起衣袖擦了擦泪,再放下手时,却被琇莹抓住了。 面前的小姐脸色温和,神情郑重地说道:「小茜,让你担心了,今天是我犯了傻,以后再不会了。」 小茜愣愣地盯了她十几秒,脸上扩散开巨大的惊讶,张了口就要惊唿出来。 琇莹早有准备,一把将她的嘴牢牢捂住:「没错,我是忽然清醒过来了,不过这事还不宜宣扬出去,你千万冷静,别声张,知道了么?」 小茜又愣了几秒钟,才点了点头。而等到琇莹放开手,她就「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抱住琇莹道:「小姐,你可算醒了,都把奴婢急死了啊……」 琇莹两手僵在空中,无语了。好吧,现在夜深人静,估计没那么容易被人听见一个宫女的大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如果觉得看着还行,请劳驾赏个收哈~~ 亲们无法想像,每次刷出个新的收,花花都会有多激动~qaq ☆、011、查房 她在刚才这一刻已经打算好了,经过这几天观察,她只能确定身边这个小丫鬟是个绝对可信的人,而自己今天已经决定放弃出宫,就早晚要向人交底,这个交底自然只能从最信任的人开始。尽早拉一个本地土着来帮忙,也好扭转一直以来的被动局面。 「这么说来,小姐你虽然醒了,从前的事都记不得了啊?」小茜听了琇莹的一番叙述,问道。 琇莹点头。穿越装失忆,多烂俗的桥段?可她没辙,这都要怪不靠谱的守护不肯给粘贴记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页 「那……小姐你是从龙塌上醒过来的,却没去告诉皇上,这事也不宜被人知道啊,不然,你不就犯了欺君大罪了么?」小茜有些惶恐。 琇莹又点头。暗想这小丫鬟虽看着智商不高,倒也算反应不慢。 小茜又梳理了一下心里疑问:「那,小姐你今晚跑出去,就是有意为之了?」 琇莹嘆了口气,恳切道:「小茜,我这回醒来就一连串地遇害,心里不安,所以就起了逃跑的荒唐心思。你放心,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会有了。将来我一定凡事三思而后行,一定为了咱们都能好好活着,尽最大的努力。」 这话既是说给小茜听,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决定留下不走,对她而言是个重要转折。这就意味着,她要接受这个宫斗模式,要去面对后宫的勾心斗角、倾轧陷害,要把这一世都留在这一方后宫之中。 「小姐你……看起来和从前比,像变了个人似的。」小茜望着琇莹,既迷惑又诧异。小姐从前,可从未有过这样理智冷静的气质。 琇莹微微一笑:「是么?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如今晚咱们都晚点睡,你就留在床上陪我,好好给我讲讲,我记不起的那些事吧。」 小茜本就已被折腾得困意全无,见小姐醒了又着实高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之前天枢给琇莹普及的只是些时代背景知识,这回从小茜这里听来的,才是有关自己原主的细节。 秦老爹是个四品知府,完全靠科举和政绩混上来的清官。原来的秦琇莹在小茜口中,是个善良耿直、率真和气的完美型好女孩。可是这样一个好女孩,那时又和其他小嫔妃一样没有引起皇帝关注,为啥会引得别人来给她下药,害她成了痴呆呢? 琇莹向小茜提出疑问。 小茜陪琇莹躺在床上,迷惑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会如何得罪了人,不过听流霜姐姐那意思,小姐平素性子过于直率,言辞作为都不甚讲究,与这后宫人情很不相符,想必也就为此得罪人了。」 琇莹点头。在这个环境下,确实有时多说一句话或少说一句话,就可能得罪人,想来被皇帝冷落的怨妇,更容易心理变态吧。 「小茜你能猜想得到,会是谁下毒害我的么?」琇莹问出了关键问题。 小茜皱着眉头:「若说这后宫里不喜欢小姐的,奴婢只能想得到闻昭仪一个。」 琇莹身上发冷:是啊,我也知道她不喜欢我,而且,还知道她现在肯定更不喜欢我了。这要是想要我命的就是太后她侄女,我得升上多少级才对付得了她啊? 却听小茜又道:「不过流霜姐姐说,闻昭仪身为太后侄女,位高权重,应该不屑于来对小姐直接下手。下药谋害小姐的,应该另有其人。」 琇莹想了想,也表示贊同:原主变痴呆那时还没引起皇上半点注意,闻昭仪那样的高阶boss想来为难这么个小虾米,有的是办法,应该还不屑于使出下毒这种手段。这么说来,兇手另有其人。也说不上这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想起鹜园里的宝玉哥哥和凤眼色狼,琇莹又向小茜打听了皇帝这两个小伙伴的信息。 小茜讲述完后,又补充道:「听说皇上登基之前,他们三人可是一处吃饭喝酒逛青楼的交情。」 「逛……青楼?」琇莹双眼睁得老大,「带太子跑去烟花之地,难道……不怕染上脏病么?」她可记得野史中的同治皇帝是怎么死的。 小茜又变得神情古怪:「想必要去,人家也不过是喝喝花酒听听曲子吧。太子早就有了太子妃,也有好几位妾室,又是见过世面的人,总不至于真需要……去那个的。」 琇莹愣了片刻,深深为自己的不纯洁而检讨了一下。 小茜却又在疑惑:「小姐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是怎么知道青楼和脏病什么的呢?」 「我……偶尔能想起来一些散碎东西。」琇莹惊了一头冷汗。失忆这个梗简直就像个地雷,说不定啥时候踩到,就要爆炸一下,以后可一定要处处留意。 小茜虽然奇怪,小姐为啥会偏偏回想得起这种事,但她个性不喜深究,也就带过去了,转而嘆息道:「要是小姐的外祖父泗国公能来照应小姐就好了,到时连太后怕是也不敢轻易动小姐……」 琇莹凛然大惊:「你说什么?我外祖父是……个国公?」 「哦,奴婢还忘了跟小姐说,如今的泗国公午爵爷是您的亲外公。」看着琇莹一脸震惊,小茜又及时补充,「不过小姐你先别高兴,这曾亲戚只是面上的事。太太当年因看中了老爷,非他不嫁,跟家里闹翻了,以至于自从太太与老爷成亲后,午家几乎都没搭理过咱们家,小姐入选进宫以后,也从未听说泗国公关照过只言片语。如今宫里根本没人知道小姐是午家亲戚。这门亲戚,是名存实亡的了。」 琇莹寻得大靠山的热情顿时被浇灭,想想也是,自己老妈是个公爵的女儿,却嫁了一个书生,这种事怎可能得到家人支持? 想了片刻,琇莹说:「小茜你替我做件事,就是寻着自然的机会将我是午家亲戚这事传出去,尽可能闹得合宫尽知。」 小茜愣住:「那又有何用?」 「就算我姥爷不来管我,可如果让大家都知道了我是他外孙女,其余人等也要顾念这层关系,给我留点余地。这个关系,可是对我很有利的保障。」琇莹清楚记得太后随口就差点要了她的命那一幕,如果将这件事传开,至少自己的命就没那么便宜了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页 小茜半懂不懂地点头答应,又问:「小姐,你清醒过来这事儿,咱们还要瞒多久呢?万一以后不慎泄露出去,可罪过不轻呢。是否还是该早早报给皇上太后知道?」 「这事确实不能长久瞒着,不过,也要再等两天。等我想想如何处置再说。」 琇莹知道今晚的事即便善罢,也是个事端,自己在皇帝心里肯定挂上了号,若在近期再爆出她恢復清醒的事,容易惹他生疑,最好是避过了风头再说。 她自然猜不到,那边的皇帝陛下已经打定主意,要来与她算帐了。 这一夜,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天枢了。主人终于下定决心迎战宫斗,又成功与皇帝搭上了关系,勾起了皇帝的好奇心,这可是个长足的进展啊!天枢深感自己安排的这场爬墙逃亡高明至极。 天枢独坐在那个黑暗空间里,一甩手将那本「守护工作手册」往天上一抛,书册自空中粉碎,化作如雪花般的碎片分散而下。 天枢抱起双臂,脸上尽是自信又自恋的笑容:「书本知识果然不可靠,想要成事,还得靠哥的先天智慧。」 这一夜琇莹没有睡好,不过好在,吃货的焦虑总会很容易终结,只要能遇见美食。 等到了次日,一碗蟹肉虾籽馅儿高汤云吞下肚,再扒上几口腌渍鹿肉脯凉菜,琇莹就又开始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是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的。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 ——啥时候制定个宫斗计划? 再说。 ——好吧。 既然自己暂时不宜把恢復清醒的事公布出去,也就没办法主动获知更多信息来查案或是反击,琇莹觉得,目前只能先静观其变。反正守护大人再不敢放任她中毒遇害了,安全还算有了保障。 这一天的时间里,情绪相继被美味的午膳和晚膳调动得更加愉快,见到天黑下来,自己又平安愉快地度过了一天,既没有恶毒女配继续谋害,也没有皇帝来追究问责,琇莹十分开心,连没有牙刷和沖水马桶的烦恼都打算忽略了。 这一对危机暂时失去警惕,另一项对生活的不满就抬头了——这日子也太tmd无聊了! 琇莹很无厘头地想到了跳广场舞这么个创意,是基于日子无聊,和运动量过小这两个原因。 ——这……真的好么? 天枢表示了质疑。 有啥不好呢?我天天吃得营养丰富量又足,正是该增加运动,而且,这个运动并不需要很多空间,只需让小茜守着门,挪开屋内的桌子椅子,就可以做到了嘛。 ——好吧,我保留意见。 琇莹隐隐觉得,他的这句话又说得饶有「深意」,但也没去当回事。她对小茜的解释是,这是类似于五禽戏的一种健体方式,至于来歷,只能说是自己临时想到的。 为了避免这个未见过世面的小丫鬟将她视作怪物拿去告发,琇莹特意多向她解释了几句:主子不运动就会生病,生病就说不定又变回痴呆,你滴明白? 没想到小茜通情达理得很,只笑着回復她:这里是小姐的地盘,小姐想怎样就怎样,没人管的。最后又补充上一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 琇莹很满意这个沟通结果。晚膳后歇够了半小时,琇莹就差小茜装作打绳结守在屋门口,自己挪开了屋子中间的桌椅,开跳。 没有任何音响设备,她也不敢出声太大,只能自己默默哼唱神曲来跟着跳。一开始还不太好进入状态,等跳了一阵,身体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情绪也渐渐高昂,自己反倒跳得越来越嗨。 小茜看着自家小姐这融合了秧歌、现代舞、甚至是部分钢管舞动作的「五禽戏」,直惊得目瞪口呆。好在她是个从不深究的乐天性子,见主子跳得高兴,也就觉得是件好事。直到,她发觉有人走到了她跟前…… 将来的琇莹回顾自己穿越初期的2b行径,就发现误听守护谗言去爬墙最多只能排第二,而自己跳广场舞被皇帝撞见,才是第一。 琇莹见到濂祯站在门口的时候,心里刚刚唱到「更!加!温!暖!」正是嗨到了一个高.潮,动作和表情,就在那一刻定了格。 她终于有点明白,天枢那会儿为啥有点想阻止她,守护大人果然是能预知未来的。 濂祯站在门口看进来。在听不到任何音乐的情况下,看到一个人热情洋溢地跳起广场舞,那是怎样一个怪异景象,很好想像…… 琇莹很想问,为什么早期的穿越前辈都说,古代人看到现代人的什么新鲜玩意,都会欣赏,会赞嘆,会喜欢?为什么现在皇帝这表情,一点也看不出对她舞姿的欣赏?果然玛丽苏文不可信。 他穿了一身墨蓝色软缎常服,抱起了双臂,站在门口看着她。那表情,明显就是满头黑线,满头黑线啊有木有! 现代人看见了跳大神的时候是啥表情?当时的濂祯,就是在那副表情上再乘以三的程度。 琇莹同样很想问,电视剧里的皇帝走到哪里不是都先要有一声「皇帝驾到」做开场么?为什么这位皇帝陛下会来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眼见唐汉守在院中,那四名小太监小宫女已齐齐跪着,而原本守在门口的小茜又是五体投地。琇莹端着一个疯狂的pose,在心里急急问着: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神啊,要么赐给我一件哈利波特隐身衣,要么就干脆让我立马死了再重新投胎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页 濂祯来时路上还想着,今天得好好审审这丫头,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个那么容易矇骗过去的傻子,再敲打她一下,让她别再做出昨晚爬墙那种荒唐事,也就罢了。哪想到刚一来就看到这么一出。 见到这丫头只穿着一身寝衣裤褂,在屋子里极其欢乐地手舞足蹈,濂祯还真有点疑惑:虽说她不像个痴呆,可若说面前这是正常人,怎地看起来又不大像呢? 作者有话要说: ☆、012、审讯 唐汉得了命令候在院中,濂祯就自己迈步走进,自行在桌边杌子上坐了。 琇莹讪讪地收了姿势,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状况,只得站在原地僵着。 濂祯面容冷峻,抬起眼来看着她道:「跟朕说说话。」 说话?琇莹知道自己这身子原主痴呆之后就再没说出过一个字,那么皇帝现在要她说话,就是已经体察到她不是痴呆的意思么?冷汗就此开始发冒。 「不说,即是抗旨。」濂祯的语调变得愈发缓慢和沉冷,也是头一次对她表现出皇帝的威严。 琇莹开始瑟瑟发抖,头上冷汗淋漓而下。不说是抗旨,那说了,难道不算欺君?怎么看起来,两样都是死路一条呢? 看着她仍在僵着不动。濂祯心里越来越气。这丫头看似一副被吓呆了不知所措的模样,其实仔细一看,就看得出她是个不知死活的。 那眼神,根本就是没亲眼见过封建等级制度下小人物是怎么死于非命的,那神态,根本就是个没有从骨子里畏惧过皇权的。 濂祯忽然「啪」地一拍桌子,厉喝道:「还不快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琇莹只用了十分之一秒,就完成了从站立到跪趴的动作转型,惶然万分道:「回皇上,臣妾……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确实不知是怎么回事,你当我自己想穿越啊! 濂祯阴森森地俯下身来,凑近了她的脸道:「你该自称『嫔妾』,『臣妾』是妃以上位份才可用。且不说你清醒过后欺君不报,也不论你昨晚私入御花园,单是你说错了这一个字,朕便可以置你的罪,遣你到冷宫去做洒扫杂役。你可知道?」 琇莹面无人色,冷汗满头,全身剧烈颤抖着,呆呆地望着他。去冷宫打扫卫生听起来并不十分可怕,可他这话的意思,好像并不是想说欺君和私入御花园的罪都不予追究。那两件事翻起旧帐来,恐怕就不是劳教能解决的了。 濂祯见将她被吓住了,心情好了少许,恢復了端坐的姿势,冷淡道:「说,你是何时恢復神智的?」 琇莹急转心念,想确定说哪个时间点显得最为合理。却忽然听到了天枢的指示。 ——说实话,不然就是作死。 琇莹咽了口口水来压制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不说实话就是作死?那说实话,真的就不是作死了么? 抬眼看看面色阴沉的皇帝,她深深觉得,恐怕怎样都是作死,所以既然是十死无生,她决定,还是乖乖听守护大人的。 「回皇上,嫔妾是……那日在侍寝之时,就忽然恢復了神智的。」 濂祯的眉间紧了紧,满心别扭。她果然是那会儿就清醒了的,自己还当她是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痴呆,在她面前如傻子一般地自说自话,还当她的面跟老妖婆大吵了一架,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她什么都明白。这怎能不惹他气愤? 在他生着气沉默的这当口,琇莹也在努力回想那天晚上的经歷,想找出自己最惹皇帝生气的关键点,好琢磨如何解释,如何求饶。这会儿也一样想起了皇帝与太后的那场吵架。 后宫作死术第一条: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她曾听爱看宫廷剧的闺蜜如是总结。 她有些纳闷:听见你跟后妈吵架,也算不得多大的罪过吧?至少……不需要杀人灭口吧?更何况那次吵架还是你占了上风呢。见皇帝一个眼风扫过来,她赶忙将脖子缩短半寸,低头装恭顺。 天枢守护除了预知未来之外,显然还有着洞察人性的能力。濂祯作为一个不拿规矩当回事的熊孩子,自然不会在乎别人坏了什么规矩,他这人最为看重的,就是别人待他是真是假。 濂祯一想到至少她是老老实实说了实话,气就消了一半,又道:「既然那时你已清醒,为何不来告诉朕?」 琇莹怯怯道:「因为,嫔妾当时虽是神智清醒了,却全没了从前的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明白身在何处,陡然间见到皇上,着实不知所措,就一时煳涂,没敢吱声。」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也算合情合理,濂祯听后,心情更加平顺了一些,微微颔首,继续问道:「那昨晚你又是如何去到御花园的?」 琇莹道:「昨晚的事……其实嫔妾也道不清楚。想来或许是嫔妾病体未愈,有时犯了煳涂,便会不由自主地乱走乱闯,竟因此惊扰了皇上,实在……」 「啪」地一声,一把捆在一处的幔帐钩被摔在了她面前,惊得琇莹险些儿跳将起来。 濂祯面色变得比刚进门时还要阴冷,森然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实话!」 见到这花花绿绿的绳子綑扎的幔帐钩,琇莹就全身发软。她本以为这套装备遗失在墙下草坷里了,完全没留意到朱菁晨的顺手牵羊。犯疯病的人怎可能会拿这玩意爬墙?这一下可是再没法解释的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页 那么,难道自己想要私逃出宫这事儿,也能实话实说? ——没错,实话实说。 天枢又及时回答了她,无形中也给琇莹增加了一份胆量。她暗中将心一横,回答道:「皇上恕罪。嫔妾这次清醒之后,因记不起前事,所以一直十分惶恐不安,就起了那不该起的荒唐心思,竟想要……想要私逃出宫去……」 她偷眼瞟去,见濂祯没显得动怒,倒像是听说了什么极荒诞的笑话,挑了眉头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琇莹稍感放松,继续道:「当时嫔妾在宫里迷了方向,误将御花园的围墙当做了皇宫围墙,就那么……翻了出去。」 濂祯默了片刻,终于摇头苦笑:「你好能耐啊,朕算是开了眼界。宫妃想要翻墙出宫,这事儿有史以来,朕从未听过,你可是开了先河了。」 琇莹蹙了眉头,幽怨一嘆:「嫔妾自知是犯了大罪,罪不容诛。只恳请皇上放过这芙蕖馆的下人们,让嫔妾一人承担罪责。昨晚误闯御花园之事,都是嫔妾背着他们,一人所为,他们并无一人知情。求皇上开恩,不要株连小茜他们就好。」说着就也不管姿势标不标准,先恳切地磕了个头。 她这话倒是说得一片挚诚。虽然眼下看着皇帝还算不上动怒,她也知道,想要私逃出宫这事罪过可着实不轻,如今已直说给皇帝知道,自己怕是凶多吉少。既然如此,只能争取不去牵连别人受累。 而在濂祯看来,琇莹规规矩矩地说了,认罪态度良好,又没造成什么不良恶果,就没什么可追究,他反而彻底消了气,点点头道:「好,看在你还算老实,这次的事朕不来与你追究。」 琇莹抬起头来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欺君和私逃两项大罪,竟然可以这么轻易揭过不计?看来这位皇上是个好说话的。对皇帝的好感度立刻+1。 濂祯带着一抹傲然冷笑道:「犯在朕的手里,算你走运。你好生记着,下不为例。」 琇莹慌忙叩首:「是,多谢皇上宽恕嫔妾,皇上圣明!」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依着宫廷剧里的模样信口学说,也管不得是否前言不搭后语。 濂祯又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起来吧。」就不再理她,自行起身朝外走去。 这场皇帝对嫔妃的审问,看上去像是就要这样结束了。 琇莹见他这就要走了,知道自己大关得过,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由衷地默默贊了两句「皇上圣明」。 ——去送送他。 琇莹听见天枢指示,想来自己出于尊敬和谢意,也是该对皇帝十八相送,就跟在濂祯身后朝外走去。 濂祯一步跨出正厅门槛,忽又想起了什么,停步回身。琇莹险些撞在他身上,赶忙定住脚步,恭恭敬敬地看着他,等他示下。 此时小茜早被唐汉叫去了院中,不在他们近前。濂祯朝候在院里的下人们轻瞟一眼,凑近琇莹低声道:「那日侍寝时的事,你可对人说起过?」 琇莹赶忙摇头:「自然没有。」眼见刚才还厉声厉气的皇帝陡然间又化身为熊孩子,担忧起在她面前说漏嘴的话传将出去,沦为笑柄,琇莹顿觉好笑。 但去笑话皇帝总是不对劲的,她忙敛起神情,只规矩补充道:「皇上放心,嫔妾懂得利害。」 濂祯将她一闪即逝的轻嘲看在眼里,微觉不快,冷笑反击了一句:「懂得利害的人会想私逃出宫,倒也奇了。」 一对年轻男女,共同守了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这事很自然就营造出一抹暧昧的气氛。更不必说,这对男女,本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气氛就在不经意间,往调情的方向出熘了一下下。朱侯爷的预料就此应验。 濂祯受了这气氛的感染,再想转身之际,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停了下来。 琇莹察觉到他的停顿,小心翼翼望他一眼,再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 因完全未防备晚上会有人来,她身上只穿了薄薄一层浅桃色丝缎寝衣,这料子既垂且透,胸脯的形状颜色都显露出了一些,还因刚刚跳舞的缘故,斜襟领口松开了一点,成了个深v领,更是泄了不少春光。 琇莹登时冷汗发冒,这才知道,这男人竟然是在明目张胆地耍流氓!赶忙慌乱地敛好衣襟。 「怕个什么?」濂祯嘲讽地一笑。 面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妾之一,他不去临幸这些女人,是他自己不感兴趣,但这些人自进了宫起,就理所当然成了他的私有财产,光是用眼神占点便宜,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即便是要做比这过分得多的事,还不是只看他的喜好? 琇莹也满头冷汗地想到了这一点,自己名义上是他的小老婆,吃他的饭,住他的房子,还必须守他定下的一切规矩,尤其还刚刚被他开恩赦免,就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耍流氓,也非但不能打他骂他,还连躲都不能躲。就像上回换衣走光时一样,被看也是白看。 真特么的,怎没想到穿宫斗还有这个悲催的问题? 濂祯毕竟只见惯了规矩端庄的美人,外面那些宫妃再怎么想吸引他的注意,也不可能穿成琇莹这模样出现在他眼前,人家还怕被治失仪之罪呢。 所以这会儿将她上下瞄了瞄,他就觉得这丫头古怪之余,倒也很有几分撩人风韵。心里暗暗打定一个主意,等自己有了胃口,不如就先来尝尝这怪丫头的滋味如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页 等再多瞄两眼,就又觉得,或许……可以现在就来尝个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013、吻别 正当琇莹侷促无措暗中腹诽之际,皇帝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揪了她的衣襟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另一手在她脑后一托,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琇莹顿时大脑当机——这算是……吻别?这事儿不是都应该发生在情侣们谈情说爱之后的么?为啥也会发生在一场审讯之后?难道审讯也能调动起皇帝这方面的情绪? 而且,他不是个gay么? 在法式湿吻进行的同时,濂祯的手又毫不客气地吃起了豆腐,那隔在他们中间的一层薄缎子形同虚设,触感和力道还是清晰传导而来。 琇莹浑身稀里哗啦地掉着鸡皮疙瘩,狠命管住自己的手,才没去将皇帝当做公交色狼扇上一巴掌。 这会儿她有点明白了,天枢差她来送皇帝,就是特意安排她来送这个便宜给皇帝占的。这个恶趣味的守护!做神仙的就可以这么随便耍人玩么? 想起几米开外就还杵着宫女和太监各三名,琇莹更是暗中叫苦。自己穿作宫妃竟还需要忍受这种骚扰,还是公开的骚扰,难道皇帝就不用顾忌礼仪、可以随地乱来的么?礼部尚书死到哪儿去了? (礼部尚书打了个喷嚏,答曰:人家是负责高考和外交的好不?皇帝在自家院子里对自家女人的性.骚扰不归我管。) 而宫里的太监宫女都甚有眼力价,该变透明的时候就变透明,该现形的时候又要赶快现形,现在的他们,就都退远到了门洞处,同时进入一级隐身状态。 片刻之后,濂祯抬起头,又如那晚在龙塌上一样,挑着眉毛咂了咂滋味,最终还是松手放弃了。面前这道菜貌似不错,只是尝过之后,发觉自己依旧食欲不振,看来只能暂且罢了。 琇莹已经遭遇过一次「始乱终弃」,此时见了他的表情,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简直要气炸了肺:靠,明明早尝过了,知道不合口味还要来,你当老娘多愿意给你吃啊! 濂祯显然有些失望,也不知是对她,还是对自己,唿了口气之后,再度转身想走。 琇莹很不失时机地说了句:「恭送皇上!」满心都在念叨:您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却未留意到,自己这句话说得太过欢快,将满心的庆幸表露得太过露骨,这可是极度不合时宜的。 濂祯果然动作一顿,重新朝她逼视过来,看得琇莹又是一缩脖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濂祯很纳闷,若说那天在龙塌上她不愿配合,有意反抗,是因为刚醒过来不明情况而胆怯,也有情可原。可眼下这小丫头见他来亲近,还是如此抗拒,一见他放手要走,就大松了口气,简直都要乐开花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要知道,在他大半年没有临幸后宫之际,刚才这事儿若是摊在任意一个其他嫔妃头上,对方反应一定是:天啊,皇上对我发生兴趣了,我简直太荣幸了!然后见他要走,就又会是:呜呜,皇上您不要走嘛,嫔妾会施展浑身解数好好伺候您的嘛。 可这个丫头,怎会是这般反应? 「你竟不愿朕来碰你?」濂祯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 「哪……哪哪哪有此事?皇上厚爱,嫔妾铭记于心,感恩戴德,没齿不忘……」琇莹笨拙地堆砌着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贴边词语,又吓得脸色发白。无视皇帝的魅力,伤了皇帝的自尊,这恐怕比私逃出宫罪过更大。 濂祯看出她又开始说话不老实,冷笑一声道:「那好啊,今晚随朕回寝宫去,让朕看看,你是怎么感恩戴德的。」 琇莹大惊:「嫔妾怕……这不合宫里规矩吧?」皇帝这流氓是耍得更加彻底,更加肆无忌惮了啊! 濂祯冷笑更甚,一步逼到她跟前,几乎要贴到她身上,捏起她小巧玲珑的尖尖下颌:「规矩?到这会儿你来与朕提规矩了。你当自己守规矩守得很好么?」 作为刚刚受过审讯的潜逃未遂嫌疑人,琇莹无言以对,感觉到他说话时嘴里的暖风都吹到了自己脸上,闻到他身上那清晰的男子气息,她满心慌乱地想要退后躲避,却一动就发现背后已顶在了门框上,没了退路,只得颤巍巍道:「皇上若要……嫔妾侍奉,那……自是嫔妾的福分。一切……但凭皇上吩咐就是。」 心里却在暗骂:你个死gay安心找你的攻你的受去就是了,总来折腾我做啥呀!真把姐带去寝宫,你就敢保证自己能行?你真保证自己能行?! 她这话里的口是心非,真是傻子都听得出来,更不用说是听在濂祯耳朵里了,他可是一向惯于去分辨别人说话是真是假的。 濂祯当真是既好气又好笑,自己二百多天没碰女人,这后宫里的女人们见到他个个都是一副两眼发绿的饿狼形象,若非顾忌他的身份,简直就要扑上来将他吃了。而他刚刚对其中一个稍微有了几分兴趣,却赶上这一个是个特例,自己在她眼中,几乎与强抢民女的强盗头子无异,这话是怎么说的? 忽然心里一动,濂祯瞟了一眼下人们,抬起右手拢在琇莹颊边,用确定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跟朕说实话,你心里,有别人?」小陆御医的那个梗,刚才还被他给忘了。 「没有!」琇莹又是唿地冒了一头冷汗,知道这可是个决不能扣上的大帽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页 濂祯紧盯着她双眼道:「你若直承你看上了小陆,朕也不会治你的罪,只是要你说一句真话。」 小陆?琇莹听了这个很现代的称谓,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不,那么脾气古怪又恶趣味的御医,嫔妾怎可能看上他?」 濂祯自然是没懂「恶趣味」是个什么意思,但却看得出来,她说的像是实话。如此说来,陆贤平与她之间,倒是谁也没生私情了?濂祯微一思索,就明白过来,那天陆贤平是来求他关照这个小嫔妃的,倒是自己多心了。 于是濂祯稍觉宽慰,同时也更加好奇:「那你又是为何不愿?」 「嫔妾没有……」 「说实话。」濂祯又将脸沉下来,看出这小丫头是个不能给好脸色的,不然就只能听到她那些拙劣的搪塞。 「告诉你,朕这人别无所长,偏偏就是有这么一个能看出别人说话是真是假的本事。看那些老狐狸或许还有差池,看你,那是一看一个准,所以你若还想活命,不想被数罪併罚,就别再跟朕兜圈子!」 琇莹紧蹙着眉头看着他,这皇帝比她前世的肉身还要小着几岁,此刻看来,却丝毫不觉幼稚,情商智商貌似都是不容小觑,想想也是,一个做皇帝的曾见过多少世面,交际过多少各色人等,自己这个情商低下的死宅又如何比得了?这点伎俩当真在他面前无处遁形,可是……难道她不能接受无爱性.生活这种事儿,也能实话实说? ——没错,实话实说! 天枢又适时给了她指示。琇莹也别无选择,只得一边拼命琢磨措辞,一边硬着头皮道:「请皇上见谅,嫔妾有个愚昧的念想,总觉得……男女之情,发乎于心,若要亲近,该当以心中真情为根基才好,若无真情,就……不宜……」 这话真是怎么说都像是大不敬,怎么听都像是作死。面对面地对皇帝说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不想跟你xx?一个做皇帝的,都是以天子自居,生来就默认全天下的女人都该爱他,哪能听得进这种话? 琇莹深觉自己要被这个恶趣味守护害死了。 感觉到皇帝的手离开了她的脸,身子也退开一步,琇莹心里越来越慌,也不敢抬头去看皇帝脸色,忙跪倒在地,继续道:「嫔妾该死。只因这次清醒后不过三日有余,头脑依旧煳涂,才生了这不该有的煳涂心思。求皇上原谅。」 而濂祯沉默良久,才苦笑了一声,道:「没错,这确是不该有的煳涂心思。你……说得好!」 琇莹听着这话语气不像动怒责骂,大着胆子抬头看去,却见皇帝脸色发白地看着她,这神色有些吓人,却不像是愤怒,似乎更该解释为……沉痛,令人一见,便不由自主为之心疼的沉痛。 她的心就不由得颤了两颤。是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引得他这么伤心么? 濂祯没再说什么,只留下颇具自嘲意味的苍白一笑,转身走去。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寻常皇帝在宫中行走,总有十六人抬的步辇与华盖仪仗如影随形,这位皇帝却在这一点上也爱搞特殊化,就爱随处大步流星地徒步丈量。濂祯出门后就大踏步地朝一边走去。唐汉看出皇上有了心事,跟出门后也不出声,就不疾不徐地隔着约十步远跟在后面。 夜风习习,芙蕖馆西墙外的荷花池里莲叶层叠,暗香浮动。夜色下的杨柳荷花,都褪去了白日间的鲜妍颜色,变成了一整幅水墨画卷,既静谧,又略显苍凉。 周围除去主僕二人的脚步声外,只余下夜风拂过莲叶时发出的细碎声响。 濂祯驻足于池边,凝神望着池中莲叶,许久不言不动。 那丫头说:「男女之情,发乎于心,若要亲近,该当以心中真情为根基。」 当初的他,何尝不是有此痴念?何尝不是只想去亲近与自己有着真情的人?可到头来又换来一个什么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014、往事 濂祯抬头苦笑,那丫头说这是个「愚昧的心思」,是「不该有的煳涂念想」。是啊,自己生为唯一的皇子,做了皇帝,还有着那样的念想,可不就是愚昧,是煳涂么? 多年来,他一直期许着寻得一个人,一个同类,可以毫无避忌地与之相处,可以与之形成全然超越君臣法则的默契,这是个身为皇帝,最难实现的心愿。可在一年多以前,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实现了。 那时的濂祯与皇后江婉瑜成亲已近四年,本算得上老夫老妻,却因心智渐趋成熟,他反而对江婉瑜有了越来越深的情感,渐渐地成了专宠一人、对其余嫔妃毫不问津的局面。 江婉瑜的一颦一笑都时刻牵动他的心,令他觉得,为了这个女子做什么都值得,付出什么都是应该,所有与他的婉瑜作对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都该死无葬身之地。因见到太后等人敌视他的婉瑜,从来对政事提不起兴趣的濂祯甚至有心励精图治,去争取亲政。 他天生就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从没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可以说,他生就是个昏君。这个生性为昏君的人,曾经想要为了他爱的女人不受太后的欺压,而去争取亲政。 可最后,他这份真心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二百八十二天之前,后宫争斗见了分晓。江婉瑜败了,所有的阴私手段都被爆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页 濂祯才知道,这个他一直以为与自己是真心相爱的女人,以为值得他一辈子专宠一身、再不去理会余人的女人,其实也和其余后宫女子一样,只是将他视作一个争取权力的道具而已,自己会爱上她,会为她左右着意志,都是中了她的算计。 他曾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她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太后的嫁祸,不是她的作为。而江婉瑜明白大势已去,皇上的同情也救不了自己,就懒得再装下去,对他直言承认,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臣妾有罪,辜负了皇上一片真心,恳请皇上忘了臣妾吧。」 枉他那么天真地以为寻得了同类,枉他还曾为了那个人想要违背个性去争取亲政,到头来才明白,都是痴心错付。 这个打击,无异于一次信仰的坍塌。 而经过了那场后宫变动,他也看清了身边其他女人争名逐利的嘴脸。身边的这些女人们,竟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藏着那么多的手腕,竟已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筹谋。偌大的皇宫,原来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傻呆呆地对真心真情抱着希望。身边个个都是戏子,唯独自己一个观众,濂祯真正凉透了心,觉得这后宫里的一众看似美艷的女子们个个都显得面目狰狞,不堪入目,从而再不想去碰她们。 这就是从前,他对琇莹的一切都关心不起来的根本原因。而今天,他意外地发现,这个丫头看起来竟与那些女子完全不同。她竟然敢在他面前实话实说,还竟然,说出了与他正巧相同的那个执念。 夜风自荷塘上吹来,将莲叶一层层翻起,拂上濂祯面颊,也吹散了他的思绪。他深深地唿了口气。 二百八十二天,那件事已经过去二百八十二天了,他这些天里越来越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皇帝,追求真情是个永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开始考虑妥协,安心去做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既不搭理朝政,又沉湎于花天酒地。 而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居然又听到一个人,说出了这份与他相同的心思,提醒了他,这世上不是只他一人,执念于此。 当真是造化弄人!濂祯心绪复杂,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落寞。毕竟他有时也觉得,彻底放弃,其实是种不错的解脱。 一队侍卫在附近巡逻经过,见了濂祯在此,想来见礼。唐汉知道濂祯此刻肯定不愿为人打扰,就提早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前。 侍卫们虽会意走了,濂祯还是被惊动,转回身来道:「唐汉,芙蕖馆为何只有五名下人?」 唐汉有些为难:「回皇上,奴才听闻当初是闻昭仪向妍妃娘娘进言,说秦婕妤既然病成了那样,身边无需那许多人伺候,妍妃娘娘就下了令,将芙蕖馆的管事太监和女官等一众人,都撤走了。如今秦婕妤既升了位份,病也好了,是该增派人手伺候了。」 濂祯冷笑:「笑话,好好的人反倒用伺候的人多,病了倒用不着人了?这是哪门子歪理?人迁哪儿去了,都迁回来。你亲自盯着,看缺点什么,都及时补上。」 「是。」唐汉恭敬回答。 「另外,明日差小陆再过去一趟,看看秦婕妤病势恢復得如何。」濂祯交代完,转身走去。想起自己竟想歪了,怀疑小陆跟她之间有猫腻,濂祯也有几分自嘲。 唐汉答应了,又隔着一段距离跟过来,心里不由得欣喜,皇上这是对秦婕妤上了心啊,看来皇上总算有希望从那件事的打击中恢復过来,继续临幸嫔妃了,这下,太后也该放心、暂且放过皇上了吧。 皇帝前脚踏出芙蕖馆院门,琇莹就彻底瘫软在地上。这一晚上过的,又是逼供又是性.骚扰又是心理攻势,实在太考验心理承受力了。 那四个小杂役中的三个都喜气洋洋——大家都亲眼所见,自家主子被皇帝亲了抱了,还拉着说了好一阵悄悄话。这在如今的后宫,可是个烧香拜佛都求不来的好事。 另还有个重要问题,他们都发觉主子清醒过来了。 他们中,只有小栗子一人在发呆,似是受过了巨大惊吓还回不过神来。 小茜见到皇上今日来兴师问罪,本以为大事不妙,没想到峰迴路转,皇上不但没有追责,还待主子甚好,她欣喜之余,比那四个孩子更多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茜过来扶起琇莹笑道:「太好了小姐,皇上果然对您青眼有加,以后咱们可要有好日子过了。」 琇莹暗中呵呵。青眼有加?她看不懂皇帝陛下临走前的那副表情,完全不能确定自己是将他哄好了,还是将他得罪了。 小茜扶她进屋坐着,为她倒了茶压惊,再去为她准备洗漱就寝。 琇莹回想着皇帝那会儿苍白的脸色、落寞的眼神,分析他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又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反应。明天,他该不会派人来踏平芙蕖馆吧? ——算了,我看不下去你的胡思乱想,还是剧透给你好了。皇上没有生你的气,他是被你触动了心事,正在消化分析期间。总之,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就是啦。守护怎么会坑你呢是吧? 呵呵,你坑我的还少么? ——咦,难道你想否认,这次多亏了我帮你,才能顺利过关? 琇莹暗中咬牙,好,我感谢你替我解了围,可你用不用送我去餵了皇帝豆腐吃啊!就算你想撮合我和他达成终极目标,也尊重一下我个人的意愿好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6页 ——瞧瞧,你又卖乖。被那么帅的皇帝吃豆腐,真有那么难受么?你回想一下当时情景,皇上无论是发怒,还落寞,或是冷笑嘲讽,那张脸不都是赏心悦目的吗?那会儿他来吻你,对你动手动脚,你真就没有一点点反应?你和他,可本就是夫妻,这个帅哥,可是你丈夫哎…… 天枢的言辞语气都极富感染力,紧紧勾引得琇莹温习起当时情景,令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又抬手摸了摸自己两度被强吻的嘴唇。 是啊,那个赏心悦目的帅哥皇帝,还算是我丈夫。我既然决定留下来,就是说,早晚有一天得把他调.教好了,然后跟他进一步发展的了…… 小茜端了热水进来,很适时地给她添了一把柴:「小姐,皇上都二十多岁了,却还没有皇子,如今他对你青眼有加,若是将来你能为他生下个皇子,可就太好了。」 嗯,还要跟他生孩子。琇莹开始进一步想入非非。虽说自己是个有爱情洁癖的,但如果对方是这样的货色,其实委屈一下自己,也不是不行。 「小姐……」小茜忽然停下拧手巾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的脸上。 琇莹抬手一抹,惊讶地发现——自己又流鼻血了。她懊恼非凡:尼玛一个gay皇帝而已,你对人家乱发什么花痴啊! 哈哈哈……天枢笑不可支,为自己成功的花痴引导自豪不已。同时也在心里问了一句:gay到底是什么东西? 琇莹接过小茜找来的帕子塞上鼻子,气愤愤地驱散自己的花痴情绪,换个话题来想。 「小茜,你可知道前皇后是怎么回事?」琇莹问。既然说是皇帝被触动了心事,当然最容易想到是前皇后婉瑜的事了。 小茜替她理着头髮,看了一眼屋门外,压低声音道:「小姐,前皇后的事是宫内禁忌,不许说人谈起。而且事情出在咱们进宫之前,所以即便奴婢不想瞒着您,也说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 琇莹点点头,她穿来的第二天早上,就从太后与皇帝的那场吵架里获知,是太后亲自下令让全宫不许谈论「婉瑜」的事,而且,皇帝一听太后提起,立刻翻脸,可见被那件事刺激得非常严重。 她很自然地认可了最初脑补的那个逻辑:前皇后婉瑜曾是皇帝的真爱,她死了,引得皇帝极度伤心,以至于皇帝因此成了gay…… 「你先告诉我,到底什么是gay?」 在睡着之后与天枢见了面时,没等琇莹说话,天枢先抱着手臂提出了这个疑问,「我发现了,现在你的脑子里,这个词已经成了与皇帝进一步发展关系的最大障碍。你得给我解释一下。」 琇莹眨眨眼睛,忽然得意起来:「哈哈,无所不能的守护大人也有不懂的事啊!抱歉,此事保密。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天枢拧起了眉毛,首次显露出满脸烦躁和不甘,有心自行读心来获知答案,无奈一时又寻不着线索——岗前培训的内容里不包括腐女文化。 「你是神仙,还不能自己去打听一个单词的意思?」 「废话,我被局限在这个时代,就认得你一个现代人,找谁打听去?」 「不能跟其他守护或是上司联络?」 「领了任务期间,我只能跟你一个人交流。」 琇莹更得意了,完全一副「就不告诉你」的姿态。自己总被这丫牵着鼻子走,这下终于也有机会看他吃一回瘪啦。 天枢没好气地绷着脸看了她一阵:「你今晚不是想跟我谈谈隐私的问题么?」 琇莹这想法又被他读了,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对,我想问你,守护……是人么?」对方除了这一头银髮之外,看起来还挺像个人的。 「当然不是。」天枢回答的很干脆,似乎没觉得「不是人」这说法有什么贬义,反而以此为荣。 琇莹端详着他:「那你这个样子,是变的,还是天生长的?」 他这副相貌可以说与濂祯不相上下,同样是美得无可挑剔,若说最明显的差异,那就是天枢的五官比濂祯更多了些稜角,也就多了几分阳刚之气,没濂祯那么像。 不过气质就正相反了,濂祯明显更像个攻,而这个萌贱守护,就是个贱受。 琇莹奇怪,自己转世一回,遇见个奇美老公已经算得上极小概率事件,还摊上一个帅哥系统,这算不算有点透支rp呢? 天枢显然在鄙视她这二货思维,木了脸道:「你不就是想问,守护是不是都像我这么帅么?我早就告诉你了,我是凤毛麟角,你很走运,明白了吧?」 「不对。」琇莹头摇的很坚决,「你不要看我对皇帝两度流鼻血,就把我判定为花痴色女了。我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可以随意改变相貌,能不能变个女人?有个男的住在我脑子里,还总蹦出来说话,我觉得……不太方便。」 这个话题其实她早就想跟他谈了,随时随地都被个男人盯着,连洗澡换衣服和出恭时都不例外,谁受得了? 天枢木然盯了她一会儿,忽然荡漾开满脸迷人旖旎的笑意,朝她探过身来,将那张好看的脸凑得极近:「你这人可真会卖乖,依我看,是你知道自己意志不坚,害怕被我吸引。对不对?」 说着,还抬起手来,用那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挑了一下琇莹的下巴。 琇莹轰地冒出一身冷汗,赶忙退开一步。尼玛没听说过系统还会来调戏妇女的,而且还这么自恋这么贱,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奇葩事儿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7页 「好吧,不是变的,是自来长成这样,你就凑合看吧。」天枢衣袖一挥,挥出一道银光,就此消失了。 琇莹一愕:咦,他咋这么就走了?这是生气了咩?我今晚可是想跟他商量大事儿的,闻昭仪的问题没解决,投毒嫌犯还没影,现在又惹得皇帝盯上我了,下一步我究竟该咋办啊? (尔康手)神仙,留步啊! 这一着急,就醒了过来。琇莹看看外面依旧漆黑的天色,想到自己睡前被皇帝调戏,睡后被守护调戏,这算不算……命犯桃花? 只不过,这来调戏自己的两个,一个是gay,一个不是人……倒也颇具喜感。 作者有话要说: ☆、015、重遇 ——少胡思乱想了。我之前不是引导过你么?你最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查出前后两次下毒害你的元兇是谁,然后代表月亮消灭她,扫除威胁。嗯……这就算是本系统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吧。 琇莹愣了愣:我这也算是跟系统领任务了? 这事的确必须得查,不然自己不定哪天还要遭暗算。可是,该从何查起呢?自己现在可人都不认识几个。 ——慢慢来,该睡觉的时候就先睡觉,明早就会有新的开始了。乖,么么哒。 嗯,守护还是衷心关照我的。琇莹的精神被他安抚得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咦,皇上没来问我跳得是什么舞啊?他难道对这事儿不好奇么? 与此同时,濂祯如心有灵犀一般,在龙塌上勐然醒来,想到:对了,忘了去问那丫头跳得是什么舞了!当时真该将她拉到寝宫来,这会儿也就可以直接问了。唉,罢了,改天吧。 一时聚拢不起困意,濂祯躺在龙榻之上,又回想着琇莹最后那几句话,心中泛着强烈的好奇:那丫头竟敢直承因对他没有真情,而抗拒他的亲近,难道她竟会是个自己的同类? 他还无法断定,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安知这会不会又是种另类的邀宠方式呢。经歷了那个身边个个都是戏子的顿悟,他这皇帝可是有点被骗怕了。 一冒出应该把她拉到寝宫来这念头,濂祯忽然就没来由地觉得,这张龙床似乎有点太宽,少了点什么……他毕竟是个生理健康的二十一岁男青年,虽说心理上出了点毛病。 濂祯翻了个身,一眼看到悬在上方的双福鎏金幔帐钩,伸出手去碰了碰,又露出笑意:那小丫头居然用这玩意就可以攀得上那么高的宫墙?若非亲见,当真令人难以置信…… 他嘴角噙着笑意,一个主意已在心底萌生。奇葩皇帝的想法,总是不会脱离奇葩套路的。 因为夜间睡眠不好,琇莹快到天亮时才重新睡实,次日早上就醒的很晚,醒来时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刚昏昏沉沉地醒来,小茜就为她奉上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小姐,皇上今早已将你清醒过来的消息在后宫公布了。」 琇莹顿时被炸了个彻底清醒:我靠,这熊孩子果然是熊孩子,居然这么急着就把姐给卖出去了,这难道就算是昨晚我戳了他心窝子的惩罚? 这则消息由唐汉奉圣命差遣小太监传去各宫,大意是:因为皇恩浩荡,痴呆的秦婕妤只蹭上了一丁点皇上天生的好运气,就奇蹟般地恢復了神智。 这条新闻就像朝站了一大群麻雀的树上开了一枪,令整个后宫顿时炸了窝。 各家主子听后,无一例外地愕然一呆,齐声反问:「什么?」这整齐划一的默契程度,活像是大家都提前领到了同样的剧本。 原本大家都觉得,既然这个被皇上大半年来招幸的头一个女人是个痴呆,也就不足为患。换言之,痴呆这个设定是为琇莹抵御仇恨值最强有力的保护.伞。可如今得知这个痴呆清醒了,恢復了,成了个正常女人,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痴呆为什么醒了?她怎么能醒呢?凭什么好事都落到她头上了!她既然正常了,那是不是表示……皇上对她是真的感了兴趣啊? 一时间后宫上空质疑声大盛,怨气也大盛,矛头直指芙蕖馆。 琇莹顿时不明觉厉,深觉自己距离炮灰又迈进了一大步。不过小茜很快告诉她,其实濂祯也没她想得那么不着调。 濂祯同学可谓是粗中有细,着意把她清醒过来的日期调整为了昨天。以至于烫伤刚刚痊癒的闻昭仪听后,就在琢磨:她真是昨天醒的?那侍寝那天晚上的烛台,就不是她有意推倒的了? 另外,濂祯还在下旨公布这件事之后没过多会儿,就又想起了一件事,另下了一道旨意,称秦婕妤尚未完全恢復,目前体质尚且虚弱,故而暂且免去所有请安类活动,同时也禁止余人前来探望,好让她安静养病。 这一道旨意及时给芙蕖馆罩上一层防护.罩,成功将许多想以探病为名来探听虚实的妃嫔们挡了驾。 小茜一边伺候着琇莹洗漱一边说:「皇上还是很体贴关照小姐的。」 琇莹没有接茬,暗想:他这是越描越黑才对,看到他下旨来罩着我,那些小怨妇还不更要怀疑我是真的得他青眼,进而更加恨我?一次乌龙的侍寝都能拉仇恨,何况是皇帝明晃晃的关照呢? 她已感到芙蕖馆上空正聚敛着怨气阴云。 不过无论天塌地陷,秦婕妤总不会忘了去关心另一件人生大事:「小茜,今日早膳吃点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8页 「小姐迟些再关心早膳吧,您没起这会儿里,外头已经有九个人在候着了。别人也就罢了,皇上亲自指了小陆御医来为您诊脉,不好一直怠慢着的。」 琇莹愣住,看着慢条斯理为她梳着头的小茜:妹子你可真沉得住气,这都不早说? 得知皇上派了医生过来,又召回了所有从芙蕖馆调出去的下人。琇莹有些错愕:看样子,皇上真不是生了我的气,而是关心起我来了。这么说,我是成功拉到了一个大靠山啊。 ——这下对守护大人的深意有切实体会了吧? 天枢及时邀功。好吧,琇莹确实不得不服。安排她爬墙被皇帝撞见,昨晚受皇帝审讯直说实话,又餵了皇帝豆腐吃,这些看似奇葩又铤而走险的招数,看来还真是正好对了皇帝的脾气。 时隔几天,秦婕妤终于和小陆御医再次相见了。 「秦婕妤安好。」陆贤平依着规矩给琇莹见礼。 「陆御医免礼,请坐。」琇莹表面客气庄重,心里反覆回想的却是自己那疼了大半天的右手。 陆贤平与她相对静坐片刻,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隐含的不友好,他陪了笑道:「上次下针试探婕妤小主的事,是微臣鲁莽,还请小主见谅。」 「那么,陆御医觉察嫔妾清醒过来,为何不来直言动问,却要用那种办法来试探,是否能解释一二?」琇莹问,临到此时,这事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陆贤平愕然愣住,好一阵才赧然脸红起来,又站起施礼道:「小主恕罪,微臣身为医者,惯了遇事都去思忖如何以医理解决,就……没想起该直言动问。当真荒唐的紧,这厢向小主赔礼了。」 噗!琇莹直接笑喷出来,敢情人家小陆御医不是,也不是变态,而是职业病。 侍立一旁的小茜赔笑插口道:「小姐就别怪小陆御医了,他可是自从得知小姐被害为痴呆之后,就一直关照着您呢。那时小姐刚出了事,小陆御医就来看过小姐,也曾试过为小姐调理身体,还特意嘱咐了奴婢,一有什么事就去直接找他。」 琇莹脸上的笑顿时僵硬,又重拾了从前那个担忧。这人那么早就关心起我的事儿了?这次他是被皇上派来的,那之前他又是为了啥?姐这宫斗文,真是1v1? 陆贤平神色如常地微笑道:「小茜姑娘客气了。微臣惭愧,那时微臣虽然有心帮小主医治,却着实无计可施。小主此次清醒过来,可谓如有神助,想来也是托皇上的鸿福,绝非微臣的功劳。」 小茜帮着他做好准备,让陆贤平开始为琇莹诊脉。 琇莹留意着陆贤平的神色,开始试探性询问:「陆御医想必已听说了,我这次虽清醒过来,却没了从前的记忆,不知,在上次遇害之前,我与陆御医是否旧识?」 陆贤平微显意外:「不算,微臣头一回来为小主诊治,便是小主已然遇害、孙御医已被查处之后。」 「那么,陆御医那时来帮我诊治,是因为御医院委派,还是仅仅出于医德与怜悯之心?」 陆贤平微怔:「小主是在疑惑,微臣为何独独来关照小主?」 见他直来直去,琇莹更欣慰了些,也就不再绕弯子:「正是。后宫本是捧红踩黑的地方。当时我成了痴呆,下人们被调走,正是寥落之际,陆御医却来厚待于我,我感激万分,但也想询问一句,是何缘故。」 陆贤平勐地想起皇上的那个误解,也就明白了琇莹的意思,顿时脸红了,庄重和气的小陆御医一秒钟变为羞答答的小男孩。 这令琇莹看得心惊胆战:他不是真的跟我这原主有一腿吧?老天,原来的秦琇莹姐姐,你可别给我留下个私通御医的烂摊子啊。 她偷眼看了一下小茜,好在跟前就这一个外人,如果陆贤平真说了点不该说的话,想来也不至于后果严重。她甚至已经在猜想:姐这身体,还是处吧? 陆贤平不自然地笑了笑:「这事不说个清楚,也难怪小主生疑。其实……微臣关切小主的事,是因为孙御医。」 「孙御医?」 「正是。孙御医年老德昭,在御医院里一直照顾着微臣,没想到那一次他为小主施针诊治之后,正赶上小主被人下了毒,这份罪过就落到了他头上,害得他失了职务。微臣有心帮孙前辈洗刷罪名,只可惜身为御医,能力有限,除了从小主这里寻找线索,就别无出路了。」 陆贤平说得流畅真挚,显然是实话实说。琇莹这才恍然,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看,说了1v1你还不信我,非要自作多情,这下被人家看了笑话吧? 琇莹脸上发烧,暗中愤愤:天枢,不打击我你会死啊? 「原来如此。那请问陆御医,这些日子是否寻得了什么线索?」琇莹努力急转话题,尽快沖淡自己自作多情的劣迹。 陆贤平微微凝眉:「说来惭愧,微臣除了可以确认小主上次遇害是为人下毒之外,一直也未能寻得什么线索。」 琇莹点头表示理解。她已经听小茜说过,这个后宫是小事都归那个叫妍妃的代理皇后管,大事要靠太后拍板,还有个不管正事但权力不小的太后侄女闻昭仪唿风唤雨。 这个闻昭仪早就不待见她,究竟是什么环节引起的还有待考证。 上次琇莹被害成痴呆之后,闻昭仪就使了个坏,去向妍妃进言让撤走芙蕖馆的大部分下人,妍妃自然不会为一个没背景的痴呆小嫔妃拂太后侄女的意,就真下令撤了人。孙御医白白担了医疗事故的责任,虽喊了冤,却没人爱搭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9页 皇上曾说「这后宫坏了规矩的事多了去了」,现在的后宫确实处在一个混乱状态里。 所以说,陆贤平一个小御医想要查案平反,根本没有出路。 陆贤平又道:「如今有了皇上关照,想来保护小主,和查清旧案两件事,就都能有着落了。」 琇莹心头一动,察觉了另一件事:「莫非,皇上这回来关照我,也是陆御医的运作?」 陆贤平歉然一笑:「于此事上,微臣其实一样是有心无力。微臣没本事劝动皇上来关注小主的事,便去求助了武敬侯,如今成功,自也是朱侯爷的功劳了。」 琇莹微微震惊。敢情促成了她和皇帝搭上关系这件事上,不光是天枢在鼓捣,还有着小陆御医和凤眼色狼的联手运作。各方势力的出发点或许不同,但殊途同归,都促成了一个结果。 这几方势力的出发点确实不一样,天枢是为了终极目标,陆贤平是为了给孙前辈平反(当然,对秦婕妤的怜悯也占一部分),朱芮晨与朱菁晨却更多是为了帮濂祯走出心理阴影。 琇莹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居然被这么多人注意着。 「不管怎么说,嫔妾承蒙陆御医关照,在此谢过了。」琇莹说得真心真意,站起身依着从小茜那里刚学来的方式,朝陆贤平深深福了一礼。 陆贤平赶忙起身回礼:「这些都是医者本分,小主切莫言谢。」 琇莹心情大好。自己成功得到了皇帝的关照,还有了个御医做队友,貌似也引得了几分那位朱侯爷的关照,局面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啊。 ——看看,我就说你会很快发现宫斗的乐趣嘛。 连天枢也及时添油加醋。 之后陆贤平又询问了一些琇莹清醒之后的各样身体感觉,还很细心地在一本黄纸钉成的册子上做着笔记。 琇莹精神一放松,就有点走神。这位小陆御医的姿色比凤眼色狼差了些,作为皇帝的基友,「受宠」程度恐怕也要差点。 她又不由得岔开思路想到,后宫嫔妃都得不到宠幸,却有这样的一个帅哥御医可以行走其间,难道就没人体会得到这其中的危险性?这位慈眉善目的小陆御医,即便你没对哪个嫔妃起意过,难道没有嫔妃曾经勾.引过你么? ——告诉你个八卦,没有嫔妃勾引过他,但有宫女勾引过他哦。 作者有话要说: ☆、016、约会 天枢的话顿时勾起了琇莹的八卦神经:真的真的?快说是肿莫回事。 ——八卦的妙处就在于慢慢探究,这个任务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正好省的你的后宫生涯无聊。 琇莹很颓丧……勾起人的兴头又不说,真是恶趣味! 陆贤平最后总结陈词:「婕妤小主身体状况良好,只有些思虑过重,想必是碍着了入睡;另外,脾胃也有些虚弱。待微臣为小主开些精心安神与消食养胃的药剂稍作调理,也就好了。」 「有劳陆御医费心。」琇莹做温婉端庄样。思虑过重是被皇帝吓的,脾胃虚弱是吃多了撑的,这两件事无需御医诊脉她也都知道。为这点事还要喝中药,她实在觉得很冤。 陆贤平起身道:「这后宫乃是非之地,小主眼下又风头正高,倘若当初便有人对小主存着歹心,眼下只怕小主已无意间树敌更多,处境更险,小主务须处处提防才是。如有需要微臣尽力之处,尽管开口就是。」 琇莹点头:「多谢陆御医,您的嘱咐,我都记下了。」 送走陆贤平之后,小茜满脸喜色地说着:「这下小姐病癒的消息可以送回家里,太太也可为小姐放心了。」 琇莹也很高兴,她的帮手在飞速增加,局面也在迅速拓展嘛,除了这位小陆御医,现在等在外面的那八个被召回来的下人,也应该位列其中。 「小茜,你去请流霜她们进来吧。」 这位无数次出现在小茜嘴里的靠谱大姐终于要见面了。 剩下的人就无需一个个传召了。四名宫女和四名太监一齐进来,向琇莹叩拜行礼。 小茜先道:「咱们小主的情形我也跟大伙说了,大伙虽然都是熟人,但虑及小主这回醒来全没了从前的记忆,还得劳烦大伙儿一个个来报个名,就当是头一回见小主的面,好让小主知道谁是谁。」 众下人齐声答应。 这是个换了个瓤子的主子与下人们的见面会。琇莹对记人名一直有些障碍,只能努力调动思维,找各种相关办法强记。 头一位要说的,自然就是流霜姐姐了。流霜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是这芙蕖馆里的掌事宫女,据小茜所说,是个极可靠也极忠心的,若非当初妍妃下令调离,这姑娘绝不会自己生了二心。 琇莹见流霜身材高挑匀称,容貌不算惊艷,也算得上清丽秀雅,虽低眉顺眼,却隐然透着理性与知性,一看就像个靠谱的样,就对她印象极好。待她刚来报名施礼,琇莹就及时拉了她的手搀扶,亲热笑道:「流霜姐姐不必多礼,早就听小茜说你是个可靠的,以后我还要多多劳你费心照拂了。」 流霜冷淡的面容上却未见一点喜色,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退开一步道:「承小主看重,奴婢愧不敢当,日后奴婢自会严守本分,尽职尽责。」 她这反应也没什么不自然,但琇莹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这位姐姐按小茜说的那个意思,应该是对自己很热情的,可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疏离。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她因为什么原因,并不情愿回来这里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0页 现在不好询问,琇莹只好揭过不计,留待以后再说。 掌事太监也是二十多岁年纪,长了一副扔在人堆里挑不出来的低调相貌,朝琇莹见礼自报:「奴才六福,见过婕妤小主。」 「嗯,六福公公辛苦,不知公公可是姓金的?」琇莹问。 六福愣了愣,陪笑道:「回小主的话,奴才姓齐,只是宫里如今少有人提了。」 原来不是「金六福」。不管怎么样,通过这一联想来巩固记忆,琇莹算是将这名字记牢了。近距离地接触太监,琇莹就忍不住邪恶地揣测,他们那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然后再很自觉地为自己这邪恶脸红检讨。 「奴婢紫烟,见过婕妤小主。」一个裊裊娜娜的小宫女给琇莹见礼。 「嗯,紫烟……」你爹叫日照,你娘叫香炉,成,记住了! 「奴婢蓝芝,给小主请安。」 「嗯,兰芝……」你是否有个姐妹叫婵真?或许还有个西方亲戚叫倩碧?琇莹又成功记住一个。 余下小宫女小太监一一报名,什么莲儿雪儿的,她就记得有些混乱,只得先将以后会经常出入自己屋子、眼跟前的这几个记清楚。 等都认完了,琇莹想起,故事里的宫斗前辈们似乎在这时候都该有个类似新上任ceo的立威演讲,好让下人们以后对自己既忠诚,又敬畏。可她身为一个现代自由职业宅女,在这方面是在欠缺潜质,酝酿了半天,也没酝酿出一点威严来,慨嘆自己真不是个适合做领导的,只好勉强说了一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起展望美好未来之类的话。 小茜听得笑容僵硬,很贴心地向大家解释,主子这回醒来后全没记忆,所以时不时地说话会有些深奥难懂,望大家理解。 琇莹淌着汗,体会出这是自己又被鄙视了的意思。 这些人早都听说了主子成功获得圣宠的光辉事迹,满心想着能跟着她飞黄腾达,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节,都是满面喜气。只流霜一人始终是面色淡淡的,全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模样。随后琇莹又让小茜依着规矩每人发了赏,就宣布了散会。 看着一院子人带着饱满的工作热情开始劳作,琇莹还真有点不习惯,作为资深宅人,她宁愿自己的生活环境清静一点,简单一点,甚至……邋遢一点。唉,看来低调的生活只能就此结束了。 想来也是,自己既然选了皇帝做靠山,只能走宠妃路子,又怎可能低调的了呢? 「流霜姐姐你没见着,昨晚皇上来时,待小姐别提多亲热了。咱家小主如今可是后宫第一的红人。」小茜兴奋异常地当着琇莹的面向流霜等人转述着。 流霜只是淡然笑笑:「这自然是小主的福分,不过这后宫之中是非甚多,小主眼下得了宠,定会为其他主子们眼红,咱们可要戒骄戒躁,处处要比从前更加谨慎小心才行,千万不能落了旁人口实,让小主受累。」 她嘴上说着话,手里麻利地收拾着东西,并很快提出一套方案,将各人职责分派了下去,令芙蕖馆立刻变得井然有序。 流霜姐姐果然名不虚传,全然一副靠谱大姐头模样。琇莹倍感舒心,对她充满了心理依赖,俨然觉得她就是个可靠的大堂经理,自己可以安心退居甩手掌柜了,当然,在这之前她也没管过什么。 不错,形势正在迅速好转。琇莹决定,下一步要和手下搞好关系,迅速混熟,从他们那里获得更多信息,以期分析出目前自己最大的威胁究竟来自哪里——那个两次给她下毒的小boss还一直没露庐山真面目呢。 却想不到,她刚用过午膳,还没等休息上一会儿,就来了个太监颁赏赐,这回的赏赐是一套八宝琉璃首饰,由一块佩、两支钗和一对耳坠组成。小茜和紫烟等人都看得新鲜,连声赞嘆,琇莹却不当回事,做的再好看,也只是玻璃而已嘛。 太监同时还传来一道旨意:皇帝要她马上过去。 琇莹看看屋檐外的初秋艷阳,十分不解:这样的大晌午又没法看星星看月亮,显然既不适合谈诗词歌赋也不适合探讨人生哲学,除了睡午觉外,再没什么适宜的运动可做,皇帝陛下趁这会儿叫她过去,是想做点什么?难不成他午间寂寥,睡午觉也想拉个人陪同? 无奈,皇帝的约会又不能推掉。小茜与紫烟等人听说皇帝召见主子,自然都很兴奋,劲头十足地为她梳妆打扮,全然一副要送她去参加世界小姐选美的架势。 琇莹知道这又是个考验自己本事的时候,身为宫斗女主,一定要在穿衣打扮方面有着独树一帜的审美和品位,一定要充分调动起现代人的智慧揣测皇帝的喜好,以期达到令其眼前一亮、印象深刻的效果。 所以她认真琢磨了一番,眼下天气还热着,一定是清爽妆容更加讨喜,就阻止了小茜往她脸上刷漆,只画了个淡妆,换上一身看起来就凉快的淡青色丝缎褙子,髮髻上并排差了四支碧玉祥云簪子。 流霜姐姐看后,回覆:「去见皇上,太简慢了也不好。」说话间就亲手为她添上一支珠钗步摇。 「把皇上刚赏的八宝琉璃佩也戴上吧?」小茜说着便要将一块垂着枣红穗子的琉璃佩给琇莹挂上。 「不必了。」琇莹毫不迟疑地拒绝。穿挺好的绫罗绸缎戴个玻璃首饰,也太不搭调了。再说那块琉璃佩,做的跟个放大镜似的,走在太阳底下再把她裙子点着了可怎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1页 她收拾停当之后,依旧只带了小茜一个人陪着,乘上皇帝派过来的步辇,离开了芙蕖馆。 步辇停下时,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皇上寝宫,而是一道高大威勐的宫墙,看起来,很有点眼熟……琇莹的心就此提了起来。 「嫔妾秦氏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琇莹向濂祯施礼,心里还在不断祈祷: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一定不是,那也太无稽了,世上怎可能有如此无稽之事! 濂祯将她的打扮上下打量了一番,神情间看不出惊艷和欣赏,也寻不到不满和鄙夷,有的似乎只是……等着看她热闹的讥诮。 「爱妃不必多礼。」他贴心地拉了她的手,搀她起身,回身从唐汉手里取过一件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 琇莹一看,那是一把崭新的、由四个鎏金双福幔帐钩与一条红绒线长索组成的……飞抓! 我靠,不是吧?他是想看我爬墙!事实当真如此无稽。 作者有话要说: ☆、017、爬墙 「爱妃上一次攀爬宫墙的壮举朕未能亲见,一直引以为憾,日夜企盼能有幸一睹爱妃的矫健身姿。故而朕特将爱妃唤来,请你再露上一手,给朕瞧瞧。」 濂祯温柔无限地说这话的同时,又很贴心地一支接一支将琇莹头上的珠钗步摇和玉簪等一切可能影响攀爬效果的物件都亲手摘了下来,交到唐汉手里。 琇莹这才明白,他刚才打量她时那眼神该解读为:我看你这身行头怎么爬墙! 什么清爽妆容,什么看来凉快的服色,什么避免简慢的首饰,全都是枉费心机!枉费心机啊有木有!自己这尼玛穿的不是宫斗文,而是彻彻底底的逗比小白文啊! 又是一大波羊驼属动物在心里唿啸而过——天下怎可能有如此无稽的奇葩皇帝,居然大白天的,招来自己的宫妃,命!其!爬!墙! 天枢你看,你就是在怂恿我去帮这么一个奇葩皇帝争取亲政呢,我替全国人民恳求你,放过大燕朝的黎民百姓吧! ——有什么不好?皇上只是很爱玩嘛,保持一颗童心,不是很可爱么? 琇莹知道了,自己这守护也很奇葩,跟这位皇帝挺对路。要不你俩发展一下耽美? ——耽美又是啥意思…… 濂祯上下看看呆立不动的琇莹,忽然一探手抻开了她胸前的褙子系带。这个危险动作立时令琇莹醒过神来:光天化日朗朗干坤,他怎地来解她衣服? 濂祯动作霸道又轻巧地一拨她的肩膀,令她转体一百八十度,自背后将那件她精心挑选的青缎褙子脱了下来,扔给唐汉,只给她上身剩下一件窄袖白缎里衣,而后又把住她的双肩,让她转为面对宫墙的方向。 「好,爱妃这便开始吧。」待濂祯认为她的行头勉强适合运动了,就退到一边,坐到早已备好在对面墙下阴凉处的花梨木雕花太师椅上,抱了手臂翘起二郎腿,享受着两名宫女的打扇服侍,就此化身观众。 没错,他还提前预备了座位和打扇下人。 小茜侍立一旁,因之前只知道自家小姐夜间出逃,没有听闻细节,此时正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琇莹蹙着眉头,目光从小茜、唐汉、两名打扇宫女脸上一一看过,知道他们当中没一人能拯救自己,最后只得又哀怨地看向濂祯:「皇上莫不是……与嫔妾玩笑?」 濂祯眨眨那双好看的眼睛:「从来都说君无戏言,爱妃怎会觉得朕是在与你玩笑?」 琇莹咧嘴道:「可……嫔妾身为后宫妃嫔,却来爬墙,这事,是否有些欠妥,有些不合规矩?」 濂祯笑得很缺乏善意:「爱妃可要明白,你亲口对朕说了你曾经攀上这道宫墙,朕却不很相信,倘若爱妃不能试上一次叫朕见证,可就是有欺君之嫌了。是坏了规矩的罪过重,还是欺君的罪过重,爱妃一定掂量的出来吧?」 欺君你买了个表!琇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是皇帝,有着随时用「欺君」这顶大帽子来压她的先决条件。 自己就是犯在了这么一朵奇葩手上,还能指望过什么正常日子?没辙,不认命也得认命。她将心一横,不就是再爬一次墙么?谁怕谁!想难住现代女汉子,没那么容易! 琇莹往墙下走了两步,抖起飞抓抛上墙顶,「哒」地一声勾住了琉璃瓦,不但一次性成功,而且动作优美,姿态飘逸,很有些套马汉子的威武雄壮。 濂祯欠了欠身,眼中的兴致更高昂了几分。 琇莹将米黄色罗裙挽起,在膝盖以上打了个结做成中裙,随后就抓紧绳索,开爬。 小茜直至此刻才明白了皇上交给主子的是一项什么任务,立马顾不得失仪,直接瞪圆了眼睛,惊掉了下巴。 唐汉公公见多识广,此刻谨守着规矩,眼观鼻鼻观心地候在一边,只在嘴角上微微泄露出一点难以掩饰的笑意。他见惯了皇帝从小到大的各样奇葩玩法,知道眼下这一遭,可谓是史上最奇葩的一项。 皇上还是头一回跟个女子这么玩得来,应该是件好事——唐公公如是想。 两名打扇宫女因身处皇帝身后死角,就大着胆子眉来眼去,忍着笑旁观这场闹剧。 试问,在夜间无人的环境里爬墙,和在大白天、有好几个人眼睁睁看着的情形下爬墙,有无区别?琇莹想说:这区别大了啊!一想到背后有皇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就犹如芒刺在背,一边不由自主地为仪态是否优美而分神,一边为他给自己出了这个难题而问候着他全家。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2页 此处沿着高墙,是一条很长的巷道,早有濂祯安排下的两名太监在据此数十步远的地方站立,封路清场,将偶然走近的侍卫及其他闲杂人等都挡在远处,不许靠近。 一般的下人远远见到皇帝在那边,无论再怎么好奇,也都转身离开,乖乖绕路去了。而这会儿不偏不倚,正好来了一小队仪仗。封路的太监见状连忙下跪行礼道:「奴才见过闻昭仪。皇上有命,暂请众位宫人绕道而行,还请娘娘恕罪。」 一只纤纤素手撩开步辇前的纱帘,露出里面丰腴美貌的闻昭仪,她朝前面看看,道:「皇上在这里做什么呢?」 太监稍显为难道:「娘娘恕罪,皇上命奴才守在这里,奴才也不清楚用意。」 前方视野开阔,虽然隔得不近,闻昭仪却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名女子正顺着一道绳索攀爬宫墙,皇上则在几名下人的陪同下专注地看着,待得那女子爬上了一多半,皇上似乎看得兴致高昂,还站了起来,走上前去。 这情景显然怪异之极,闻昭仪只能确定,皇上是又想了个怪招娱乐。 「那爬墙的女子是谁?」闻昭仪问。 太监回头看了一眼,也忍不住嘴角上翘:「回昭仪的话,那是秦婕妤。」 闻昭仪那浓长的睫毛就是一颤,脸上骤然变色。那就是三百天来头次侍寝、还在侍寝当晚烧了她衣服的秦婕妤啊。 闻昭仪蹙起眉头,早上听说了秦婕妤清醒过来以及皇上关照不许探望的事,她还没提起多少注意,此时看来,皇上还真是对这小丫头很有兴趣呢,居然招了她来爬墙玩! 琇莹此刻绝想不到,奉旨爬墙这苦差事也会招人嫉妒…… 她眼看着离墙顶不远了。就听濂祯的声音自身下传来:「别怕,掉下来有朕接着你。」原来是濂祯看她爬的高了,就过来站到了正下方。 琇莹闻听就是一慌,险一险真掉下去。尼玛被你接住比摔在地上还可怕有木有? 总算一探手攀住了墙头的琉璃瓦顶,就此爬到了最高点。 见到秦婕妤爬上墙顶,皇上站在墙下鼓掌而笑,笑声隔着这么远也隐隐可闻,闻昭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她有心直闯上去说点什么,想起上次直闯寝宫的事已被太后训斥,又明白有濂祯在,自己不好占到便宜,略一思忖,便转头吩咐手下:「去慈清宫。」 慈清宫,即为太后寝宫。 琇莹顶着初秋下午两三点钟的大太阳,坐到墙顶的琉璃瓦上,虽然感觉到屁股下的瓦片都被晒得发烫,却因手脚都累得有些酸软,一时懒得动弹。 她抬袖擦了擦淌了满脸的汗水,看到墙下的濂祯笑着鼓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挑衅地说:「皇上既看见了,不会再治嫔妾的欺君之罪了吧?」 濂祯满意笑道:「爱妃果然身手不凡,朕领教了。这就请下来吧。」 琇莹刚想去抓绳索,濂祯却在下面率先抓了绳索一抖,将飞抓收了下去,扔给唐汉,笑吟吟地朝她招招手:「跳下来,朕接着你。」 琇莹眨眨眼睛。他干啥这么坚持要接着我啊?难道是公开调情? 眼见他含着笑意仰头望来,从这角度看过去,又有种与往日仰视的时候全然不同的感觉,但无论如何变化,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赏心悦目。 女主从高处坠落,被男主横抱接住的桥段,从小时候起就是琇莹心中的一大萌点。上一次从墙上坠下,她吓丢了魂儿,而接住她的又是朱菁晨那么一个正太,丝毫戳不动她的萌点。 而此刻自己跳下去,可就是被这个赏心悦目的男人接在怀里了,一想到这,心里就开始莫名悸动。我一定是有点中暑了,不然怎地脸上一阵阵发烧呢…… ——你不是中暑了,而是中邪了,快跳吧,帅哥的怀抱已经等不及了。 正如天枢所说,濂祯等得不耐烦了,换做了霸道语气:「发什么呆?快下来,你又想抗旨了是不是?」 琇莹不禁迟疑,这会儿是大白天,眼睛清清楚楚判断的出自己距地面的高度,就难免有些胆怯。从这近五米高的大墙上跳下去,万一下面这帅哥稍有失手,自己就轻则流血破皮,重则伤筋动骨。这事可无需谨慎。 她伏低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准备做自由落体,也不知是因紧张还是亢奋,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地打着颤,灵敏度大打了折扣。就在她下定了决心想要跳下时,却又在瓦顶上一滑,反而朝墙的另一侧歪了过去。 琇莹尖叫了一声,最后一个出现在濂祯等人面前的动作就是——摆出一个尔康手,叫道:「皇上救我!」随后就消失在了墙顶。 教训总结:老娘打死也再不爬墙了!至少再也不爬有琉璃瓦顶的墙了! 作者有话要说:  ~\(≧▽≦)/~ ☆、018、宠溺 「小姐!」小茜失声叫道。 唐汉赶快吩咐宫女:「快,过去看看秦婕妤怎样了!」自己也正想跟着去绕路,却觉手里一空,那把飞抓已被濂祯抓了过去。 濂祯在他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完成了抖飞抓、爬墙和翻墙一系列动作。等唐汉冒着冷汗说出:「皇……皇上。」濂祯早已踪影不见。 琇莹是以扒住瓦顶、头上脚下的姿势熘下墙的,而宫墙的这一头又是御花园的绿地,中式古典园林的草地不讲究修剪,绿草在这夏末秋初季节生长得极为繁茂,形成天然厚毯,她脚一落地就直接伸开双臂平躺其上,只是稍稍受了些震盪,没伤到一分一毫。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3页 若说损失,那就是刚培养起的一点浪漫好心情全都给吓没了,一丁点都没剩下。 自己为啥会落得如此倒霉的境地?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奇葩皇帝的奇葩创意?自己刚认识了他这么几天,就被他整得这么惨,当真前景黯淡,以后恐怕轮不到那些嫔妃来用宫斗整死自己,自己就先要死在这朵奇葩的手里了。 而自己刚才,居然对他发了花痴……呜呜,真是不知死活!这个死gay! 怀着这些深深的怨念,琇莹眼看着皇帝攀过墙头,跳落到她身边,也还是平躺在草地上一动没动。琇莹心底稍微为他的武力值惊嘆了一下,之后还是赌气决定,先不去搭理这朵坑爹的奇葩。 「伤着哪里了?」濂祯蹲坐在跟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肩膀。 见她绷着小脸,既不来看他,也不答话,濂祯很快脑补了个原因,掰过她的脸来惊道:「你该不会是……又被摔成痴呆了吧?」 「呸,你才是痴呆!你全家都是痴呆!」琇莹怒到脑抽,推开他的手同时,冲口而出。 两人相对静默十秒钟…… ——嘀!小姐,恭喜你成为了当面辱骂皇帝第一人。说不定会因此被载入史册哦! oh,no!果然大脑短路坑死人啊!琇莹冒着满头冷汗,浑身打颤地盘算:现在该如何是好?我是该赶紧跪地求饶,还是该把痴呆装到底?或许……就地晕倒更为合适? 濂祯这回是彻底懵了,比见到她那奇异舞蹈的时候更要懵上几倍。他活了这二十一年,不但从没被人当面骂过,更是头一次听见如此新奇的骂人句式。 全家都是痴呆?濂祯琢磨了一下,自己如今有近亲血缘的「全家」,貌似只剩他一个了。那么现在,又该怎么处置呢? 琇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给自己构思了上百种死法,其中包括个别重口味电影里的虐杀,绝想不到,在静了一阵之后,听到濂祯说出的是—— 「抱歉,是朕错了。」 琇莹错愕非凡,首先想到的是:他真变痴呆了是怎的? 面前的皇帝沉着脸色,好似一个自知犯了错,虽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认错的孩子,又说:「发什么呆?朕说了,是朕错了,不该出这个馊主意来叫你爬墙玩,朕向你赔礼,总可以了吧?」 琇莹仍呆呆看着他没有反应。一个皇帝在向我道歉哎,这事儿我可没经验,宫廷剧里也没教过,我该怎么对待? 濂祯显得愈发不耐烦:「快说话,你想怎样?难不成还要朕向你下跪认罪不成?」 琇莹赶忙摇头:「不不,当然不用。」 濂祯脸色稍和,又问:「那就快说,到底伤着哪儿了?」 他关心的重点,还集中在这个问题上。琇莹不由得心生暖意,红了脸道:「其实嫔妾没……没伤着,只是吓着了而已。」 说完这话,她又开始惴惴:他听说自己没受伤还骂了他,引得他来道歉,还不得恼羞成怒,大发雷霆? 却见濂祯顿了片刻,「嗤」地笑了出来:「光是吓着了也至于生那么大的气?瞧你这点胆子。」说着还探手过来,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 琇莹更是惊愕无语。这皇帝的每一步反应,都好出乎她的意料。换言之,他很不像个皇帝啊。而这份与其身份不相符的包容与关切,也令她体察到了一丝异样。或许,这就该叫做宠溺,就是那种前世她一直梦想憧憬,却从未尝过的滋味。 琇莹从想不到,自己摸爬滚打二十七年,从小龙女修炼成李莫愁,正往灭绝师太进发的路上时,却首次从一个古代皇帝那里,获得了一点点宠溺。 只仅这一点点,已足以触动她的心。 心一下子就软了,心软之后,就开始反过来觉得对他歉疚。琇莹正了姿势,向他叩拜了一下:「皇……皇上,是嫔妾不好,是嫔妾无理取闹了。」 濂祯见了她这恭敬之态,反而笑容褪去,撇了嘴角:「没事去学这些臭规矩,显你好闲在么?你若有那么多闲工夫,还不如多拿来陪朕玩。」 琇莹又陷入了凌乱:这又是什么逻辑?我又做错了什么? 濂祯讥诮一笑:「你也知道是你不好,是你无理取闹了?那就补足一下方才朕没能接住你的遗憾,再爬一次吧。」说着,又将飞抓送到琇莹面前。 琇莹当时就呆了,面前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就此变得极其欠抽。 她仿佛已听到自己的右手正在腹诽:我要抽他,我要抽他!又被她的理智拦下来:你不能抽他,他是皇帝!可右手却在极力挣扎反抗:我不能抽他?真的不能么?真的真的就不能么! 濂祯将她这份敢怒不敢言全都看在眼里。面前这小姑娘瞬间化身为一只吉娃娃,虽本性兇悍暗自龇牙,却又忌惮着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出手。若非他有这皇帝的身份保驾,此刻一定已经挨了她的揍。 濂祯又笑了出来,坐在草地上直笑得浑身发颤。 见了他这反应,琇莹就明白自己是又被他耍了,还被他看了笑话,心里暗骂这皇帝真是个恶趣味的二逼青年,果然跟那个恶趣味守护才是天生一对。 ——亲,我躺枪躺得好冤枉的。 呸!你还冤?这熊孩子之所以想起让我爬墙,还不是根源于你的奇葩指导么?别以为我已经忘了最初是谁撺掇我採纳n no.3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4页 只不过……看在面前这熊孩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姐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濂祯笑了一阵,忽觉心底几分凉丝丝的怅然,自己貌似许久都没笑得如此开怀了啊。 他看了看琇莹,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横抱了起来,朝绿地外的甬道上走去。 琇莹错愕,这个动作又是要补足刚才的跳墙与接住步骤?他可真执着。 感受着他手臂上的稳健力量,心情升起些许怪异感觉——这个gay,怎就感觉不那么像个gay了呢?完了,我一定是中暑了没错。 唐汉带着小茜以及路上遇上的几名下人这时才急急赶了过来,如同老式警匪片末尾的警车一般,既姗姗来迟,时机又掐的恰到好处。见到秦婕妤被皇上抱出来放到地上,看来安然无恙,这些人都松了口气。 重新面对这些人,濂祯与琇莹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心里生了一种怪异之感。仿佛刚才墙根下的短暂一刻,是仅仅属于他们两人的、极特别的一刻,那一刻,他们又埋下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而一走出来,重新面对了这些人,才勐然察觉自己又回到了现世,回到了一个被各种框架死死规定住的世界。 皇帝又要变回皇帝,嫔妃又要变回嫔妃,心里都不由得生出一点难以言明的遗憾与寂寥。 濂祯将琇莹朝小茜跟前一送:「去,替你家主子穿好衣服,理理仪容。」 小茜答应着,扶了琇莹要走,却又听见濂祯道:「不用回去,就地做好。」 琇莹这才知道,今天的约会,还没完呢,却不知他还安排了什么节目,但愿不会再有爬墙这么奇葩。任由小茜替她穿好外衣,整理头髮,琇莹偷眼看看等在一旁的皇帝,隐隐觉得,自己已不像从前那么抗拒这次约会了。看来,姐的自我调节功能还是蛮强的。 这时一个头髮花白的太监疾步过来,向濂祯见礼道:「奴才刘丰沛见过皇上,太后命奴才来请您过去一趟慈清宫。」 濂祯微感意外:「此时?」 「正是。」 濂祯双眉蹙了蹙,毫不掩饰神色间的不满,转头看看琇莹,道:「将秦婕妤送去昆阳湖边等朕。」 他刚要走,刘丰沛又道:「皇上,太后还交待了,请皇上带上秦婕妤同去。」 琇莹听了顿感大难临头:太后找我?就那个可以用眼神杀死我的太后要见我?她想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厚着脸皮打滚求收藏~~ ☆、019、截胡 濂祯微顿一下,就明白一定是有人将这里的事传信过去,转眼看出琇莹的恐慌,自己心里也一样不愿她被老妖婆骚扰,便说道:「秦婕妤刚从墙上摔下来扭了脚,路都走不成了,怎么去见太后?唐汉你们都是见证,是不是?」 周围数名下人稍一面面相觑,立刻都知趣地点头称是。 琇莹只迟愣了一秒钟,就会过意来,很配合地蹙了眉头装出一脸痛苦虚弱模样,身子一倾,将体重全都靠到了小茜身上。 濂祯险些噗嗤出来,狠命憋回去才算忍住,暗道:不错,这小丫头很上道,是个一起对付老妖婆的好盟友。又道:「将秦婕妤送去昆阳湖边……暂时修养。待朕从慈清宫回来,再去探望。」说完就转身走去。 琇莹目送他走远,心里充斥着莫名的兴奋与甜蜜。跟老公串通一气矇骗恶婆婆神马的,最萌了! 復又想了想,什么老公?明明是闺蜜不是么?好吧,现在看来,这闺蜜也挺可爱的。 慈清宫东暖阁内摆放着四个冰盆,这种屋顶又高又厚、屋檐又宽的古式宫廷建筑本就冬暖夏凉,有了这些冰盆,屋中更是清凉舒爽。 圣元太后歪在坐榻边,缓慢地用手指撩弄着身边一只大白猫,那白猫懒洋洋地趴着,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听说那个秦婕妤的病好了。不知是何时好的?」 「回母后,是昨日忽然得的消息。」濂祯见太后这回没有将下人都遣出去,留了掌事宫女司琴在,就明白今天的「暴风雨」不会太勐烈,反而有点失望。 他知道老妖婆这脾气总是来得快,结束的就也快,她要是不发脾气,就难免要磨上一阵子,自己一时半会儿就不得脱身了。 「昨日……」太后沉吟,浅浅地抿唇一笑,「不错,算得上一件好事。病说好就好了,还得了皇上荣宠,可见那孩子是个有福的。」 濂祯听出她这话是在旁敲侧击,却懒得去想她要敲什么。他宁愿太后来指着鼻子斥责,也不耐烦听她这种弯弯绕。遇见这种情况,他就干脆以沉默对之。 久而久之,太后就也知道了他这脾气,见他听了毫无反应,就知道自己一招绵里藏针又白费心机了。「皇上可曾临幸过她了?」太后开始直来直去。 「还没。」濂祯实话实说。在不明白对方意图的时候,他不打算耍任何花招。 「哀家本想亲眼看看那孩子恢復得如何了,想不到皇上还将她捂得很严实,既不让她出来,也不准旁人进去,皇上还真是宠她了呢。」太后收回了逗猫的手,又开始了习惯性的旁敲侧击。 濂祯终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老妖婆是想知道他对这个新宠究竟是何态度。 「母后误会了,朕是见她尚且体虚,才刻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让她静养的。」见太后撇嘴而笑就要接话,又忙继续道:「今日的事想必母后已经听说了。是朕胡闹,居然异想天开,招了一个病重的宫妃来爬墙,害得秦氏又扭伤了脚,病上加病。朕着实过意不去,已差人送她回去静养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5页 生着病还被皇帝拖出来爬墙玩,这怎么听也不像什么荣宠。太后的笑意因此自然了几分,继而嘆了口气:「皇上若能重新开始临幸嫔妃就好,哀家也好放下心。这秦氏虽说出身不高,也算是个书香门第来的,想必人品才学俱是不差。能得皇上青眼,也有其道理。」 濂祯悄然扯动嘴角,敢情老妖婆以为那丫头是靠吟风弄月勾搭了自己,这可是天大的笑话。书香门第?人品才学?就那个骂他「你全家都是痴呆」的小丫头? 「母后有所不知,秦氏现下虽然恢復了神智,却记忆全无,连自己出身都忘了个干净,所谓什么才学,更是一点也未剩下。朕不让她出来晨昏定省,其实也是顾虑到她不懂宫中规矩,让她先去学着。」濂祯道。 太后恍然点点头,原来即便清醒了,那也是个什么都不记得的空脑壳小丫头,怎么看都没啥威胁性,这么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皇上说的也是。那就安排个教引嬷嬷,去好好教她宫中规矩吧。」 太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饮了口茶,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想把话再点明一点:「皇上也别怪哀家多事,哀家着实是怕皇上重蹈覆辙。歷来后宫就讲究雨露均沾,这专宠一人的坏处,皇上也是亲眼见到了的。婉瑜的教训,可不能不记着。那秦婕妤……」 「母后但请放心,」濂祯刚要说「她不会」,微微一顿,难得地转了一下脑筋,改了下文:「朕不会。」 这个差别不可谓不大。「她不会」,说的是她不是前皇后江婉瑜那样的人,不会勾引得他专宠一人,而「我不会」才是向太后表明态度,也才真正是太后希望听到的答案。 他都远还未开始什么专宠,连点真格的甜头都还没尝到,可不想这么早就去听老妖婆的聒噪,就及时表了个忠心来矇混过关。濂祯这位皇帝虽然懒得费心与人斗智,但这天资可也是不差的。 「母后若没其它什么吩咐,朕这就告退,不耽误母后休息了。」濂祯道。约会中途被后妈叫来训话,他也是很糟心的。 未等太后发话,濂祯就注意到侍立一旁的宫女司琴做了个不起眼的小动作,明显是给什么人发了个信号,继而就听到门口有太监报导:「启禀太后,皇上,闻昭仪到!」 濂祯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完了,今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成了。敢情老妖婆敲打之后,还埋着这个后招啊。 圣元太后的爱好之一,就是给皇帝与自己侄女牵线搭桥。 闻昭仪裊裊娜娜地走进门来,姿态翩跹好似春风拂柳,见到濂祯,似是吃了一惊,温婉含羞地低了头,盈盈施礼道:「嫔妾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嫔妾听闻太后今日微恙,特想过来探望,未想到皇上也在此处。看来嫔妾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太后与皇上说话了。」 濂祯很没好气,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一个字。这戏也做得太假了吧?正好赶在太后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想走的时候来,这个「巧合」还不够生硬的?这都不说了,至少在门外边她早该听到太监告诉她皇上就在里面,更何况唐汉还守在廊下。她若在这种情况下还等到进来,见了他的面才知道他在,那得有多二啊! 濂祯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华丽丽地藐视了,很是愤慨。 太后的脸色僵了僵,也是心里暗嘆,自己这侄女平时看着也挺精明的,就是轮到跟男人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地熘号,做出些匪夷所思的傻事来。 她缓了缓神态,微笑道:「嘉慧来得正好,哀家这两日正自烦闷,总嫌这慈清宫里太过清净。眼下既然你与皇上夫妇两个都在,就一起陪哀家多坐一会儿吧,让哀家也学一回平民人家的婆婆,跟儿子儿媳一道享享天伦之乐。」 太后这话说得亲切异常,好像面前这对男女跟她有血缘关系的真是那个男的,而非这个女的一样。 濂祯心里却门儿清的很。什么不要专宠一人?这意思赤.裸裸的就是:你想专宠一人,只能宠我指定的,最佳人选就是我这个亲侄女,专宠其他人,我就不乐意。 宫女司琴适时地笑着插话:「太后晌午时不还说手痒了想下棋的么?如今有了皇上与闻昭仪在,正好陪您杀上两盘。」 说话间就如变魔术般地迅速取了棋盘与棋子出来,可见道具早已备得充分。 闻昭仪喜道:「好啊,昨儿个嫔妾刚好学了几招新棋,正好在太后与皇上面前献个丑。」说着又含羞带笑地朝濂祯望过来。 太后道:「好得很,比起自己下棋,哀家其实更爱看棋,皇上你就先来与嘉慧下上两盘,就当给哀家解解闷吧。」 濂祯此刻的心情如果用琇莹的思路来形容,那显然也是,唿啸而过万头草泥马啊——虽说,皇帝陛下还从没见过这种南美洲动物。 他深知自己这会儿若是不给面子抽身就走,事后再被老妖婆知道他急着走都是为了赴琇莹的约,可就是给琇莹惹了大麻烦,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唉,只能让那小丫头多等一阵了,这一等还不等到天黑去啊? 看着司琴手脚麻利地摆着棋盘棋子,濂祯心底的怨念更深。下棋神马的,最讨厌了!老妖婆若真有心来撮合自己跟她侄女,怎不让她侄女去学武功、天天陪自己对打呢?可见老妖婆的智慧都用在了没用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6页 ☆、020、遇害 昆阳湖东岸杨柳匝地,繁茂舒展的柳叶,宛似新描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轻摆。湖畔凉风都带着水气,令人心旷神怡。湖中碧波如顷,波光敛滟,对岸就是御花园,山石亭台倒映水中,远观过去仿若蓬莱仙境。 琇莹乍听见昆阳湖的名字,就觉得是山寨了颐和园的昆明湖,此刻看来,景致倒没什么相似之处。这座「挚阳宫」果然与故宫很不同,故宫里可没有这么大一片湖水。 「小姐,这昆阳湖的水与咱们芙蕖馆外的荷花池是相通的,只是比那荷花池大了许多,也深了许多。」小茜热情洋溢地做着导游。 「小茜,皇上只说差人送我来昆阳湖边,为何你们就都知道是该送我到这里来呢?」琇莹等了一阵不见皇帝来,又看见这整个湖有这么大,就不由得担忧,皇帝怕是跑去对岸找自己去了。 「小姐有所不知,宫里的人都晓得,皇上若提起昆阳湖边,指的定是『仪凤亭』这里,绝不会错的。」小茜答道。 琇莹看看周围,脚下所处是个小型水湾,跟前有座造型优美的汉白玉拱桥,由葱郁的翠竹与盛开的桃红色紫薇花作背景衬着,连接上绵延到甬路上来的假山石与垂柳,一直延伸到几步远的一座同是汉白玉砌成的八角凉亭,倒是个不凡的景致。 琇莹很快脑补了过来:「这里……是皇上往日与江皇后相会的地方?」 小茜笑道:「小姐真聪明。正是呢,皇上选了这里请小姐来,足见小姐很得皇上喜爱。」 琇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选了跟前女友幽会的地方叫我来,这是表明我得他喜爱?他这算什么意思,是想向我倾诉你对她的思念么? ——咦,很好的矛头,你已经在为皇帝吃醋了呢! 听了天枢的话,琇莹一愣:嗯?什么吃醋? 小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奴婢见过冯小仪,见过芸贵人。」 琇莹转头一看,两名宫妃打扮的女子各由一名宫女陪着,并肩走近。这两人见到她,如同见了久别的亲人一般,一个满面关切,一个满眼惊喜,加快脚步来到跟前,一左一右地拉了她的两只手。 「总算又见到秦姐姐了,我就说姐姐早晚有一日会好的,真被我给说中了。」芸贵人欣然笑道。她看起来只有十四岁左右,是个萝莉型小美人,声音清脆语气爽利,尽显少女的率真。 冯小仪上下打量着琇莹:「妹妹气色好得很,看来真是大好了。你不知道,自从听说你病得失了心智,我简直担忧的寝食难安,日夜都在为你祷祝,盼你及早康復。见了你这模样,我也就安心了。」说着就娥眉轻蹙,红了眼圈,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她身材高挑,容貌算不上十分惊艷,细眉细眼,倒很像古代工笔画上的美人。琇莹还记得,她就是那天见她在步辇上摔下后,唯一一个表现出过同情的人。 琇莹已听小茜说过,从前在这后宫里顶数冯小仪与芸贵人素日里与她最为亲近,算得上她的闺蜜,尤其这冯小仪是在进宫前与她就是闺中密友,是这身体原主最铁桿的朋友。想必也正因为此,那时才会对她表现出关切。 琇莹微笑道:「劳冯姐姐和芸妹妹挂念,我是忽然间就清醒过来了,只是从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以后还要劳烦你们多提醒着,别叫我犯了过错才好。」 芸贵人与冯小仪都面现意外,凝望了她片刻。芸贵人笑道:「冯姐姐你看,秦姐姐与从前变了一个人似的。」 琇莹赔笑心想:妹子,让你说着了。 冯小仪道:「听闻皇上让妹妹静养,都不许外人前往探看。妹妹怎又来了这里?」 琇莹略微迟疑,答道:「不瞒姐姐说,是皇上命我在此等他,至于用意,我也还不清楚。」 芸贵人顿时两眼放光,凑上一步道:「姐姐当真得了皇上宠幸了?姐姐快告诉我,皇上的寝宫里是个什么模样?那龙榻大不大?睡着舒不舒服?还有……听闻头一次侍寝都是很痛的,姐姐可觉得了?」 琇莹被这星星眼的小姑娘逼得退了两步,不禁冒了冷汗:不是都说古代女子讲究含蓄内敛么?怎地这么小的姑娘就敢把这种话题直言不讳地问出来?而且,即使不考虑隐私,这问题自己也无从回答啊,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姐都还没积攒到那个经验呢。 芸贵人却又自己反应过来:「哦,恕我失言。姐姐既是昨日才醒的,又怎知道那天侍寝的事呢?更何况大家都说皇上应该还没有……」 「芸儿。」冯小仪蹙了眉打断她。 芸贵人自知失言,讪讪地闭了嘴。 冯小仪朝左右望了一眼:「既然妹妹是在这里等皇上,我们这就不打扰了。来日再去芙蕖馆探望妹妹。」 芸贵人面有不舍:「冯姐姐急什么,好不容易见到秦姐姐一回,咱们多跟她说会儿话不好么?即便皇上来了,难道见了咱们跟姐姐说话,还会挑理不成?」 冯小仪面容微冷:「你哪里是想陪妹妹说话?分明是想趁机见皇上罢了。真想见,等皇上来招幸你的时候自然见得着,何必急于这一时?太后也曾说了,等到皇上真来重新临幸后宫了,人人都的得着机会。」 随后向琇莹道了句「告辞」,就此拉了芸贵人径直去了。这个冯小仪,一提起皇上的话题,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7页 琇莹静静望着她们走远,心里反覆琢磨着她们的话。看来后宫诸人虽不明内情,其实都猜着那天的侍寝只是个乌龙,也都觉得,如果皇上真的被「掰直」,就会雨露均沾,人人有份。 这么说来,自己把这男人调.教好了,也就等于是将他变成一个正常皇帝,让这里的其他女人一起跟着沾光,等于是造福大众。这事……怎么想起来这么膈应呢? ——矮油,有人又开始万分沮丧,开始怀疑人生了呢。 ……琇莹总是会被天枢打击的情绪紊乱。一听到他插话,就根本理不清思路了。 ——我来帮你理清思路,你这明显就是在为皇上吃醋啦。 你别逗了你!姐是很理智的人,哪能明知穿了宫斗文,还去爱皇帝?那不是自己作死么?我不过是在调整心态,让自己不那么去牴触他,为了生存着想,拉个饭票。懂了咩? ——那你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这份明晃晃的沮丧呢? 琇莹想了想。这就好比是,姐费劲巴拉地做着一个蛋糕,却明知道做好之后有一群人等着吃白食,所以做下去的动力就大受打击。 ——很好的吃货逻辑。不过依我看来,你可不像是个能管住自己不去爱这块蛋糕的人。另外,你怎就那么肯定,等你将这块蛋糕做出来,它不会拒绝别的女人来吃呢? 琇莹一时呆住。一个皇帝,会为了我拒绝所有别的女人?这玩笑开大了点吧,我有木有那么玛丽苏? 「小姐……」小茜苦着脸出了声,「是否能容奴婢告一会儿假,午间您给我吃的那两片凉瓜,怕是要闹饥荒。」 琇莹愣了一下,明白了过来:「好,你去吧。若忍不到回去,就跑去那边山里,记得跑里面点,别叫人看见就好。」 小茜仍不放心:「若是皇上这会儿来了……」 「我就说我差你回去拿东西,放心去吧。」 小茜如释重负地快步跑了。 此时日头西斜,湖面上洒了一层碎金。琇莹回想算计了一下,自己来此已等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眼看天色渐暗,说不定皇帝是被留在太后那里吃晚饭了,也说不定,自己根本就是被他给忘在这儿了。 心里更加沮丧:唉,做嫔妃真可怜,约会被男朋友放了鸽子,也不能走,还得在这儿等下去。若是等到天黑都还等不来,或是彻底被他忘在这里了,难道就只能认命一直等下去么?会变成望夫石的好不好? 这一想到可能被他忘在脑后,心头沮丧就更加变得铺天盖地。 脑中不断回放着刚才墙下听他道歉的那一幕,琇莹察觉到自己心里的危险信号,越来越是心慌,不禁默念:金秀英,你都还没把这个gay□□过来,甚至还没吸引到他几分注意,才得了他那么一丁点关照,就已经快把自己丢了,你这是有多二啊?真丢现代女汉子的脸。 琇莹越想越觉得自己很可悲。她从前没想过要去做个女汉子,她也想被人宠,也想小鸟依人。都是因为没人宠,没人可依,才只好独立自强。 前世活到二十七,也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一直期待着能遇到一个可以依靠、值得自己全身心付出的男人,却至死也未能如愿。 这回穿了个宫斗文,面临着与数十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的局面,倒像是老天刻意看她的笑话。 后宫作死术第二条:对皇帝有了真爱。 琇莹暗暗打定主意:姐才不要犯二,姐才不要去爱一个gay,姐要坚强,明确目标,好好在这一世刷boss,谋生路,要继续做我□□的女汉子。 ——谁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gay啊! 天枢也快被逼疯了。琇莹噗嗤笑了出来,有心不再难为他,给他讲讲。可没等她说话,天枢又转了话题。 ——还记不记得你所谓的「宫斗四要素」是什么? 琇莹一愣。宫斗四要素?她当初曾与闺蜜总结过宫斗故事里的「四要素」,分别是:下毒、打胎、诬陷、推水池……推水池啊推水池! 琇莹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在胡思乱想之际,已经无意识地走到了水边碣石上站着,处于一个危险境地。在意识到天枢是在提醒她什么的一刻,也正好看到自己面前的水面上除了自己之外,隐约出现了另一个影子。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背后就被人勐力推了一把,身子失去平衡,朝水里扑了进去。 尼玛这么危急的时刻还玩什么解谜游戏啊!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四个字「背后有人」咩? tmd,姐又被守护给坑了。 作者有话要说: ☆、021、相拥 凭着自己小学时就打下的游泳基础,琇莹虽然大吃了一惊,却并不慌乱,在身体接触水面之前就憋住了一口气,入水之后并未呛水。 此时是初秋,水也不凉,琇莹及时撑动四肢浮了上来,将头伸出水面朝岸上看去。眼睛被池水迷得一片模煳,湿发也垂在眼前遮挡视线,朦胧中只能看出岸上站着一个人影,服色似是太监。而那个人影,正双手搬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头,奋力朝她头顶砸来。 琇莹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这简直就是个只会出现在血腥恐怖片里的镜头,如今却近距离地发生在眼前,目标还是自己! 她知道水里阻力大来不及躲闪,就抬手挡在头顶,同时奋力缩头,潜进了水里,手上一痛的同时,还是感到坚硬沉重的压力盖顶而来,引发了头顶的一阵眩晕,也让意识迅速模煳不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8页 漆黑人影举起石头砸过来的影像一遍遍在脑中回放,一层层为她堆积着恐惧与绝望。 这事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是谁这么恨自己,竟会用出这种狠毒手段来置自己于死地? 恐惧与绝望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琇莹好想大哭,好想大叫:妈妈,爸爸,我不想死,不想穿越,不想宫斗,我只想回到你们身边去!我再也不嫌你们唠叨烦人了,再也不故意躲着你们、不愿回家看你们了,以后你们要我相亲我就去相亲,要我结婚我就去结婚,要我生孩子我就生孩子,我一定全都听你们的…… 模煳而去的影像很快又变得清晰,琇莹忽然清醒过来,见到的却是,自己穿着现代家居服坐在出租屋的电脑前打着字。 她怔了怔看看周围:怎地又回到这一刻了?莫非是那条穿越的命死了,一切从头开始么?穿越文改重生文了? 又如地震前那刻一样,门铃声响起,琇莹想去开门。谁知眼前却展开了另一幅影像,目光如电影镜头般转到了所住这座小区楼房下的单元门外。 在那里,一对花白头髮的中年夫妻,手里提着水果和保温桶,一边聊着天一边走到单元门前,按响了门铃。随后,地动山摇,夫妇俩站立不住互相搀扶,面前的楼房开始垮塌,空中有大量砖石朝他们落了下去…… 一切影像又就此变成模煳一片。 琇莹愕然惊呆。原来在地震前一刻按响门铃的不是快递,而是她的父母,他们带了吃的来看她,不想正在那里遇见了地震,也因此与她一样命丧黄泉。 老爸早就说过,她租住的那栋楼房一看就是豆腐渣,劝她搬回家住,她却没有听。搬回家住,那还不得从早到晚听家里人为她不结婚的事唠叨啊?而现在,她再想听,也听不见了。 她如果早些搬离了那里,说不定就能从地震中逃生,更不至于连累父母亲都跟着丧命…… 周围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昏暗一片,天枢出现在了她面前,默然注视着她。 「你明知有人害我,为什么不提前提醒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父母的事?难道就是为了看我更沮丧,更绝望么?」琇莹说得心酸,含泪欲泣。 「我这么安排,确实是因为,现在的你需要一点绝望情绪。」天枢说得平淡正经。 琇莹愣了片刻,问道:「我是不是又死了?」 天枢脸上漾开温柔笑意,也透着几分狡黠与得意:「有本守护在,想死,没那么容易的。你要相信,我的每一次安排,的的确确都是有着『深意』的哦。」 说着伸出手来,如点穴一般,以食中二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眼前影像就此变得模煳,身体仿佛又坠入了一团混沌。 首先在意识当中清晰起来的,是陆贤平那平和可亲的声音:「小主呛水不多,手上的伤也只伤到皮肉,颅脑稍有震盪也不甚严重,只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想必过不多时就会醒了,微臣开些为小主安神压惊的药即可。」 自己总算还得到了个好心大夫的关照,心里多了些许温暖。琇莹睁开眼睛,见到的是芙蕖馆那熟悉的床架和幔帐,一个人近在咫尺,正坐在床边。 眼睛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焦距,琇莹却惊讶地见到,那个人不是陆贤平,而是皇帝濂祯。 「醒了?觉得怎样?」濂祯幽黑深邃的瞳仁里闪出欣喜的光芒,朝她俯下了一点身来询问。 琇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见到他穿着一身松散的常服,披着一头长髮,头上还明显带着水汽,便明白过来:他竟然……是亲手救我上来的! 这个皇帝,这个被众多女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男人,前一刻还被她揣测为将她忘在湖边不管了,这时才知,他竟然及时赶到,还亲自下水去救了她! 一时间所有的情绪支撑都崩塌了,琇莹勐然坐起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大哭了起来。 人最脆弱的时刻,或许不是在最绝望时,反而是在绝望之后,陡然看见希望,抓到救命稻草的那一刻。对死亡的悲凉,对穿越的恐慌,对未来的无望,对连累父母致死的愧疚,诸多情绪压得琇莹不知所措。 直到这一刻,她开始找到一份支撑,开始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值得信任和依靠,才终于觉得,或许重活一世也没那么艰难,没那么穷途末路。女汉子终于在这一刻,不再那么想坚持独立自强。 濂祯乍一被她抱住,有了一瞬的愕然,随即听见她的哭声,感到她的身体在怀里微微打颤,就未动声色,以右手轻轻拢住了她。 后宫的女人们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各色招数他都曾见过,其中装小白花扮可怜这招更是屡见不鲜。但他此刻直觉感到,面前这个女子的无助与依赖,都是真真切切,发自真心,也引发了他想去抚慰爱怜的反应。 心与心之间的靠近,有时就是如此地不期而遇。 这一刻濂祯万分庆幸,还好自己到得及时,将她救了。还好。 唐汉见状,及时打手势给候在跟前的另外几名太监宫女,示意他们先退出去。小茜哭得两眼如桃子一般,还发着呆不愿走,直接被流霜揪了袖子拽出去。 陆贤平尴尬异常,作为一个年仅十九岁、尚未娶妻、又性子内敛的人,他觉得,眼前这个亲热场面已经算得上重口味了。可作为大夫,又不好在病人刚醒来的时候熘走,陆贤平就求助地看看唐汉询问意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39页 唐汉露出一脸佛像一般温和可亲的笑容,示意他稍安勿躁,等等再说。陆贤平只好苦着脸忍耐下去。皇上如果以后应该会让他成为秦婕妤的专属御医,这样的话,以后的重口味场面可就要经常见到了。小陆御医觉得前景堪忧。 濂祯待琇莹哭得不那么凶了,就换为左臂拢着她,右手取过绢帕来为她擦了擦泪,温言道:「不哭了,人没事就好。来告诉朕,你是怎么落水的?」 他不想说,其实刚赶到湖边,见到水中漂着一束青丝的一刻,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极无厘头的想法:不过是被爽个约而已,不至于就投湖自尽吧? 回想起那恐怖一幕,琇莹面无血色,嘴唇发颤:「有人……有人推了我下去,还想……用石头砸死我。」 唐汉与陆贤平对视了一眼,都是脸上变色。唐汉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果然及时将下人们遣出去是对的。皇上的新宠遭人蓄意谋害,如此重大的事自然不宜立刻公之于众。 濂祯脸上勃然变色,后宫的明争暗斗他是知道的,可眼下他不过是刚刚对这丫头显露几分关注,根本还没开始什么宠幸,居然就有人来向她下杀手,地点还选在仪凤亭那个对他有着特别意义的地方,兇手多么胆大包天!多么丧心病狂! 作者有话要说:  ╮(╯▽╰)╭ ☆、022、划策 「有没有看到对方模样?」濂祯强压怒气问道。 「没……」琇莹极力回想当时情景,想要分析出一点线索,「只看到个影子,好像那人个子不高,服色……像个太监。」 「皇上。」陆贤平认为时机正合适,及时插了口,「据微臣看来,一个多月前婕妤小主生病失了心智,就绝非孙御医针灸失当所致,而是被人下了毒。数日前也是有人为小主下毒,今日这次谋害说不定正与那两次下毒有关。恳请皇上下令彻查此事。」 濂祯吃了一惊:「早在一个多月前便有人要害她?那你怎会此时才来报朕知道?」 陆贤平愕然,微蹙眉头看着濂祯,无言以对。 濂祯自己明白过来了:「朕知道了,你早就说过,前几日她中毒的事你也说过,都是朕没有留心罢了。」 「都怪微臣说得潦草,没能引起皇上注意。」陆贤平很乖觉地往自己身上揽了一下责任。 濂祯自己也清楚,如果这回不是因为对琇莹有了兴趣,听说一个嫔妃被人推落水,他一样不会关注。他朝琇莹望过来,心里很是歉仄。由于自己的忽视,可是让这丫头三次面临性命之厄了啊。 与此同时,对兇手的愤恨也愈发强烈。濂祯冷声道:「去将各宫各院的太监一一排查,但凡说不清当时身在何处做些什么的,全都绑来严刑审问!」 唐汉一惊,忙劝道:「皇上息怒,此事关系重大,怕是不宜上来就大动干戈。」 濂祯怒道:「什么大动干戈?他们都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干出这杀人的勾当了,朕难道还需忍耐?」 唐汉道:「皇上务须冷静才是。您想,这后宫之中人事复杂,一旦打草惊蛇,恐怕不但不易查出兇手,反而会招致更多人敌视秦婕妤,对婕妤小主更为不利。」 濂祯更加怒不可遏:「难道朕该眼睁睁看着她们杀人害人还不敢还手?不去追查兇手,难道要她坐以待毙不成?你今日也亲眼见到,若朕晚到一时半会,她就死了!别人还要来告诉朕她是失足落水,要说她的伤是撞到山石所致,焉知下一回别人还要怎样害她,她还能不能逃得过呢!」 琇莹将他的暴怒看在眼里,不禁满心感动:他果然是真心关切着我的,我对这个男人心生依赖,果然没有错,他真的是个值得我依赖的人。 ——小姐,花痴晚一点再发,先顾一顾现实的事怎么样? 对对。琇莹很快冷静了下来,她也明白这事绝不是向皇帝告个状就能解决的。眼下若是为了她一人而去将后宫翻个底朝天,并不见得就能查的清真相,反而要得罪许多人,恐怕坏处的确要大过好处。 于是插口道:「皇上请息怒。皇上关心嫔妾安危,嫔妾十分感激。可事情正如唐公公所言,此事恐怕不宜大动干戈,打草惊蛇,怕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听到她也这么说,濂祯的情绪稍平復了些,斜眼看向她道:「从长计议?怎么从长计议?你可已经被人算计了三回,不怕在这从长计议的当口,就再挨上一招,送了小命?」 琇莹凝眸分析了一下形势,道:「其实,今日之事也是嫔妾太过疏忽。如今既知道了有人意欲谋害嫔妾,以后处处小心着,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被对方得手。那人毕竟没胆量明着下手,只要嫔妾处处留心,出门即带人相陪,吃喝都有皇上与小陆御医关照,也就不会再给那人以可乘之机。再说那人这次谋害嫔妾失了手,知道这事连皇上都惊动了,一时半会也绝不会再大着胆子顶风作案。咱们想要查清案子,也就有工夫从长计议了。」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濂祯听得火气消去一半。想来也是,谁那么大胆子,明知道皇上关照着这个女人,还敢几次三番地来下手啊?就算他这个皇帝权力有限,并不名副其实,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总也没人敢来明着与他对着干。 唐汉见皇上熄了火,才松了口气,而见秦婕妤头脑清晰,说话条理分明,是个心清神明的主儿,也觉得惊喜和宽慰。皇上是个生来喜冲动的,身边若能有个识大体有主见的嫔妃陪着,自然是件大大的好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0页 「那你说该怎么查?难道要欲擒故纵,等着兇手自投罗网?」濂祯问。 琇莹暗暗分析了一下形势,问道:「皇上可否告诉嫔妾,您来救我时,是个什么情景?」 一提这事,濂祯的两道剑眉就又凑到了一块。那是个将他脸都吓白了的情景啊,他可真不甘心对兇手从长计议。 当时他从太后寝宫出来,如往日一样徒步赶去昆阳湖。他从小就不爱坐那些轿啊辇啊的东西,总嫌太监们走得太慢,若非皇宫里为着安全起见不让骑马,他定会每日骑马来去。那时他步子又大又快,将唐汉远远甩在后面。 等到了那座仪凤亭跟前,太阳已经西坠,天光昏暗,却不见一人。濂祯正疑惑是琇莹等不及先走了,还惦记着杀去芙蕖馆兴师问罪,却见到了慌里慌张的小茜,小茜告诉他自己回来时就不见了小姐。就在他琢磨人会跑去哪里的时候,一眼看见了湖水中浮起的一束青丝……他瞬间就惊得面无血色。 他事后很庆幸,好在琇莹在昏迷之后脸浮到了水上,所以并没呛入多少水。竟有人会在溺水后正巧脸朝上浮着,这事蛮奇怪的。而且,濂祯恍惚觉得,最初似是一道银色光芒引得他朝水里看过去的,但他并不确定,也无法解释那里为何会有光,也就没有说起。 没有凡人会想得到,有人会被神仙守护护着。 琇莹听罢,将右手背在左手心里一拍,说道:「嫔妾知道了。如此看来,这兇手一定以为已经得手,才高枕无忧地离去。试想一个杀人兇手如果得知自己想杀的人没死,而且还看见了他的相貌,会如何反应呢?」 濂祯奇怪:「你说什么昏话?你明明没看清他。」 琇莹咧嘴一笑,透出几分腹黑邪恶:「皇上,嫔妾暂且献上一计。请您差人放出口风,说嫔妾已经醒了,并且清楚记得那个兇手的相貌,正着人依照记忆画影图形,排查谋害嫔妾的兇手。」 濂祯、唐汉与陆贤平齐齐愣了片刻,随即六只眼睛同时一亮。陆贤平不由自主地插口道:「此计高明,如此一来,兇手必会自乱阵脚。」 濂祯拍了一下手:「很好,就依爱妃所言去办。」 唐汉却不无忧虑:「小主此计虽妙。只是……动手的既是一名太监,恐怕这风声一出,只会落得那兇手被其主子灭口的下场,想要拿到真凭实据,将元兇也绳之以法,还是难上加难。」 绳之以法?琇莹觉得这位公公觉悟好先进的样子,居然还想在后宫这种地方依法办事。这种调查方式,目的根本不是拿到什么真凭实据,而只是为了知道敌人是谁,即便动手的太监被灭口,至少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到时看到哪宫的太监莫名其妙死了,不就知道元兇是谁了么? 她正想把这套理论说出来,却听濂祯哼了一声道:「谁说这后宫里一定要依法行事了?只要知道了那太监的主子是谁,即便拿不到证据,朕也早晚会找到茬口收拾她!」 琇莹很意外:咦,皇上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熊孩子啊,他头脑思路挺清晰的呢。 另外也有些晕头转向:这个思路清晰的后宫大boss是真心罩着自己的,姐真是rp爆棚了! 濂祯站起身来,吩咐道:「好,唐汉,你这就依着婕妤所言,差人将这消息放出去……嗯,也无需刻意散布消息,就直接命人来准备画影图形的事就好,还更显自然。朕亲自下水救她的事现在想必已然引得各方关注,消息自然会传得很快。」 说着又转向琇莹,「这事的内情不可外传,记得对你信得过的下人也不要明说你根本没看清兇手的事。」 唐汉与琇莹答应着。琇莹更是欣慰:果然不是纯种熊孩子。 濂祯又转而交代:「小陆,你再来为她诊一次脉。若没什么差池,你便可回去歇着了。日后记得对她的药物亲自过手。」 「是。」陆贤平道。 唐汉道:「皇上,此刻已近子时,您是否也要摆驾回宫歇着了?」 琇莹由陆贤平诊着脉,一听这话立刻抬头朝濂祯看去。 无论刚才如何冷静推敲案情出谋划策,这一想到他要走,要留自己一人呆在这个刚刚差点害死她的后宫,恐慌就又反扑回来,眼下自己对他的心理依赖,可是非一般的大。 濂祯站在床前回身望向她,看出她几乎想用眼神套住他不让他走的意思,不由得嘴角轻撇:上回他离开时,这小丫头可还亟盼着他赶紧滚蛋,再不回来才好呢。如今遭了难,才想起他的用处来了,真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琇莹看出他神情间的暗讽,就也明白过来这个意思,很是不好意思,将头微低了下来,脸也不听话地开始发烧,又呈现了中暑症状。 陆贤平顿感手指下的脉象开始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023、同眠 「她怎样?」濂祯向陆贤平问道。 陆贤平道:「回皇上,小主身体已无大碍,稍事休息即可復原。只是这番惊吓受得不轻,只可慢慢恢復。」 濂祯点头:「你回去吧。唐汉,朕今日不回干元宫了,留在芙蕖馆。」 这话一出,唐汉与琇莹都感意外。陆贤平的神色也是微微一变,觉得眼前状况又跟重口味沾边了。不过总算这会儿得了皇上命令,小陆御医如蒙大赦,亟不可待地恭敬告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1页 唐汉道:「那么……奴才命人去将西配间收拾一下,给皇上歇着?」 「不必,你自去休息就好。你也知道,朕从不计较这些小节。」濂祯说得随意。 唐汉明白了,皇上这是嫌屋里人太多了,就此知趣地退出。 一见只余下了自己与他单独相对,琇莹又开始发窘。这就是所谓的「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虽说对他的心理依赖增加了很多,可是……难不成这么快就要发展到下一步了?这还是有点难接受。 「皇……皇上厚待嫔妾,嫔妾感激不尽。嫔妾这就差下人去为皇上备下住处,伺候皇上就寝。」琇莹刚想下床,就被濂祯伸手把住了肩膀,按躺在了床上。 琇莹立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全身都紧张得僵硬了起来,待见他只是扶她躺好,还为她盖上薄被,才松了口气。 濂祯时常有此烦恼,因着自己这个讨厌身份,就总要听身边的人说些客套的废话,自己还总要去用一系列套话去回復这些废话,什么「平身」啊,「不必多礼」啊,「不知者无罪」啊,真是说得噁心死了。所以他这会儿一个字也没去回復琇莹,直接动手按她躺下,自己坐回到床边。 琇莹躺在床上,仰视着床边坐的男人,精神有些恍惚,似觉得,他不是什么皇帝,自己也不是什么嫔妃,根本不存在什么穿越,面前的,就是个关心自己、体贴自己的男朋友。 当然,更不存在什么性取向的障碍……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心机的。」濂祯望了她一阵,目中透出几分讥诮。 说实在的,当初得知她想要私逃出宫,採用的却是夜间爬墙这种极品方案,琇莹在他印象里早成了一个傻丫头代言人,智商也就勉强高于痴呆,如今见她使出这个敲山震虎的招数,着实令他刮目相看。 琇莹嘴角一勾,自鸣得意:那是,咱没玩过宫斗,至少看过甄嬛,没当过侦探,至少看过。嘿嘿,还是押韵的…… 自我陶醉了一阵后,见到濂祯望过来的眼神,又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被皇帝看出有心机,会不会不大好? 「皇上若觉得……有心机不好,嫔妾以后……就尽量没心机。」琇莹又摆出靴猫表情,很诚恳地表示,自己其实真挺希望过没心没肺的日子的,真心的。 皇上您要是能帮我宫斗,不用我自己费力,那就太好了。 濂祯哑然失笑,原来有没有心机这事,也是可商榷的。他附身逼近了她一点,紧盯她的双目,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有心机很好,但我要你牢记一点,这心机只能用来算计别人,永远别拿来算计我。」 他再一次说了「我」。 琇莹一呆,在这与他四目相对的一刻,她体会到的是什么?是他对得到一个「自己人」的渴望,是对被人真心相待的渴望。 仿若心有灵犀,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下子就体谅到了他的孤独心境——作为一个皇帝,想要得到一个可靠的心腹,想要听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实话,想要被人坦诚相待,是多么难得的奢望? 濂祯见她听完就呆呆望着他,又拧起了双眉:「怎么?朕说的话你没明白?」 琇莹怀着对他孤独心境的深深体恤,忘情地伸出手去,握了他的手恳切道:「皇上,嫔妾愿意永远不去算计您,愿意帮您算计别人,愿意做您的自己人。」 濂祯望着她,好一阵没有出声。她想来做他的自己人,难道他此生真还有这个希望,能得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自己人」? 濂祯露出一抹戏嚯笑意,凑近了一点道:「你想做朕的自己人,怎么个做法?」 琇莹又是一窘,察觉到气氛中的暧昧指数急速攀升。这皇上干嘛要往这方面拐啊?挺好的气氛,慢慢发展不好么? 濂祯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将两手插到琇莹身下,将她身子搬起往床里挪了一些,再迅速解了外衣甩在一旁,上床躺在了她身边。 琇莹又开始全身僵硬:自己可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伤号,给伤号陪床,还带顺道吃豆腐的?莫非他已经突破心理问题,这就已经被掰直了? 濂祯平躺着,转头来看看她僵住的神情,笑得促狭:「现在又盼着朕走了?已然晚了。」 见了他这副孩子气的可爱姿态,琇莹也有些心痒,脸红得更透。「皇上不走,自然……自然是好的。」战战兢兢地说出这句真心话,琇莹又担忧他会受了鼓励,得寸进尺。 濂祯果然朝她翻过身来,一把搂过了她的肩膀。琇莹心下大乱,下意识地挺身一躲,表情也随之换为一脸紧张。 濂祯却很快停住了动作,嘲讽笑道:「看到了没?你哪有半点来做朕自己人的诚意?」说完就放开了她,自己又去躺到一边。 琇莹见他闭了眼睛不再说话,像是生了气,倒觉得有些负疚,便道:「皇上不是也……本就嫌弃嫔妾,不喜欢嫔妾的么?」两次「始乱终弃」的经歷可是被她记忆犹新。 濂祯又转过脸来看她:「你的意思是,只要朕不嫌弃你,便可为所欲为了?」 琇莹无言以对,感到脸上腾腾地冒着热气。照道理来讲,他自然是可以为所欲为,可是现在自己显然还没到盼着他来为所欲为的程度,面对着他,也就说不出这违心的话。 濂祯将她这副心思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知道她不来迎合附和,才是真心对他,才是没有半点虚情假意,可这样的真心,却难免令他失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2页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点想去亲近女子的心思,这个对象,却不买帐,而自己还真心认可她的那个理由,就不能去强人所难。这真是件令人沮丧的事。 濂祯抓过她的右手,查看上面的伤。见她手掌上一片红肿,另有少许被磨破了皮,已涂上了药。濂祯心生怜惜,也觉得此时对她做什么,确实不合时宜,便反手抚上她的眼皮:「睡吧。明天先好好查你的案子,其余的事都以后再说。」说完自行躺好,闭了双目。 「其余的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将来。 而见他终究没来动手,琇莹却又会成了另一个意思:好吧,果然还是gay,只会说说而已,还是有待继续调.教的。 困意很快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汇成了一个整体。 面前幽深漆黑的空间清晰起来,白衣白髮的天枢又出现于眼前,依旧保持着悠哉的坐姿,脸上却是没精打采,一脸颓丧。 琇莹觉得眼前这个形势很不对劲:身体与一个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意识却在梦里与另一个男「人」开碰头会,这赶脚何其奇怪?怎就像……偷.情?像出轨? 天枢木着脸,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要说,第一,在追查兇手的事上你表现的很好,适度地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值得表扬;第二件,」 他说着忽然就提高了声调,朝琇莹吼起来:「你装什么高贵冷艷啊!明明心里喜欢他,却还要拒绝他来碰你!赶紧多勾搭他一把,让他痛痛快快跟你滚床单生孩子不就得了吗!」 琇莹吓得一哆嗦,退后一步缩起了脖子道:「你……你怎么这样说话?你们做守护的都是这样简单粗暴的么?」 天枢板了脸凑近她道:「你现在还敢理直气壮地说,你没喜欢上他?」 琇莹愁眉苦脸:「即便有一点喜欢,那也得慢慢来啊。姐还是爱情洁癖患者呢,怎么能这么快就那个啥是吧。再说了,明明是他那边才是最大的障碍,他这个gay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变好呢。」 天枢的脸顿时绷得更紧了,静默了一阵,才抬手指了她的鼻子狠狠道:「我警告你,你的下一句话如果不是把这个单词是啥意思讲给我听,我就立马辞职跑路。」 琇莹愣了片刻道:「你真那么好奇啊?」 天枢忍无可忍地翻了一下眼睛:「我要辞职!」 「不不,不就是解释吗?我这就说,gay……就是同性恋,是断袖,是龙阳之癖。」琇莹着急麻慌地找了好几个同义词,还怕守护没听明白,又打了个奇葩的比方,「比如说咱俩一起勾引他,他不喜欢我,反而喜欢你,你明白这意思了吧?」 天枢似乎是听懵了,一直呆呆看了她好一阵子,才终于爆发了出来,狠狠拿指节敲了她的头大吼道:「皇帝不是gay,你个猪!」 琇莹捂了头,脸成「囧」字,大受打击:别人也会被自家的系统骂作猪么? 天枢全身无力地摇头嘆息:「我帮你做了这么多筹划,一个劲的帮你跟他创造机会,你却总拿这个gay说事儿,原来……居然是这么个荒诞意思!你还敢说他奇葩,说我奇葩,这里谁还有你奇葩啊!」 琇莹看出来了,这守护是真要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 ☆、024、情挑 天枢似是觉得为她失态太不值得,很快恢復了优雅,一挥手之间变了一把摺扇,在手里快速地扇着,将那头银髮扇得乱飞。「言归正传,要杀你的恶毒女配又动手啦,怎么样,打算如何开打这场防守反击战?」 琇莹有些郁闷:「我知道你这回放任我落水是为了给皇上一个救我的机会,让我和他感情进展。可是总被你这么放任去倒霉,我好没安全感啊。」 天枢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小姐,集中精力。任务,回到系统交给你的任务上来。今天本守护心情不好,不要再逼我发飙了好么?」 琇莹诉苦转卖萌:「人家从系统那里领任务,总也能顺带得个道具奖励,你对我的帮助,难道只有口头提醒么?而且这提醒还总是晚半拍的……这皇宫里人那么多,我认识的根本没几个,想查清一桩案子有多难啊?你这个任务,恐怕一年半载我也完不成。守护大人是否也考虑给点实质性帮助,以提高一下主人的信心呢?」 琇莹一双靴猫眼望着天枢,释放着信息:给点好东西嘛,给点好东西嘛…… 天枢挑着眉嘆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要金手指,这好办,转世初期,还是可以给你些特权的,只要你别形成心理依赖就好。把右手伸出来。」 琇莹顿时喜出望外,很积极配合地伸出了右手。天枢抬起左手,在她的手上空轻挥而过。琇莹的右手就泛出一层金色光晕。 琇莹不禁错愕:我这个金手指,难道就是个停留在字面上的、名副其实的金……手指?不说别的,明天举着这样一只金光闪闪的手走在皇宫里,你确定不会被人当做妖怪拉去烧掉? 好在片刻过后,手上的光芒就黯淡了下去,又恢復如常。 天枢道:「你将这只手接触在别人身上,再去问他问题,对方百分百会实话实说。」 「这么神奇?」琇莹大惊,原来自己得到的,是个逼供神器。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个神仙? 直觉感到不可能,开挂也不至于开得这么夸张啊,「这……有什么限制的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3页 「嗯,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有效期三天,足够你查出线索了。另外还有一个禁忌,」天枢故弄玄虚地一笑,尽显卖萌意味,「不过你如果只老老实实用于查案,就一定不会犯那个禁忌。我也不必拿来吓唬你了。」 琇莹的亢奋状态已被点燃,几乎对他的后半句话听而不闻,正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开始对查案充满了期待。 天枢恢復了慵懒闲适的姿态,慢悠悠道:「案子你慢慢查着,记着,任务目标除了查清□□之外,还有关键一步,就是——扫除威胁。到时可别心慈手软。」 琇莹一愣:「你该不会是……要我杀人?」 天枢面现嘲讽:「小姐,这里是后宫,对一个一心要置你于死地的人,还需保持同情心?你想学紫薇做白莲花,就等着被容嬷嬷整治死吧。」 琇莹无语,心知他说得没错,更何况自己现在要打的,只是一场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打的防守反击战。 天枢悠哉地说:「好了,任务和金手指都给你了,记得专心查案,少惹么蛾子,no zuo no die的道理不用我教吧?还有,」 他加重了语气点着琇莹的鼻子补充:「皇帝不是gay,记清楚了!」 说完将手一挥,闪出一团银白光芒,就此消失。 拂晓天光已透过纱窗照进室内。 琇莹睁开双目,抬起右手来看了看,见昨日的肿胀已经消退,擦伤也不甚明显,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自己头一回被赋予了超能力,不免有些心里没底:这要是去拍了别人就明目张胆地问人家「是不是你要害我」,却又不起作用,不会被人家视作蛇精病么? 「啪嗒」,胸口忽然挨了一记重击,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吓得琇莹险些尖叫跳起。低头看见,濂祯的一整条手臂正斜压在她的胸前,而手臂的主人,依旧躺在身边睡得香甜。这才想起,身边还睡着个人呢。 琇莹忙抬手仔仔细细在脸上摸了摸,还好还好,这次没被这睡觉不老实的熊孩子破了相。她小心翼翼地捏起濂祯的寝衣袖口,将那条手臂从身上移开,放到床上。 静静望着面前这个睡容安详的年轻皇帝,琇莹心情有些异样。这人不是个gay啊,想来也是,要说他是由于为上一个恋人伤逝,旧情难忘,才提不起对别的女人的兴趣,也完全说得通,因此就被自己判了那么一个结论,着实是委屈他了。 琇莹自嘲地笑了笑,为自己的腐女潜质检讨了一番,又转而忧虑起另一件事:他对前皇后旧情难忘,以至于这么久都不愿碰别的女人,那我想吸引到他,还是会很难啊。 ——真是受不了你了。不但认定皇帝是gay,还坚持以为打击到皇帝的是皇后之死。不得不说,你的脑补神功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道不是?琇莹深感惊异。 ——唉,金手指都给你了,也不怕附送你一点剧透。告诉你,不是。打击到皇帝的,是皇后的出卖与背叛。 那么说…… ——没错,皇帝不是对皇后旧情难忘,而是对她冷透了心。所以你想争取到他的真爱,还是很有希望的。继续努力吧,尽数施展你的魅力俘获皇帝的心,主人,我看好你哦! 琇莹凝望着熟睡的濂祯,心里再无法平静。这人不是gay,也不是旧情难忘,现在还对自己表现出了关心,那岂不是说,自己和他之间可以顺利进展,没有一点障碍了? 可是一想到这是个守着一后宫的美女却三百天没行动的男人,还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到底皇后做了什么,会把他打击成这样呢? 忽然心头一动,琇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向濂祯,开始跃跃欲试:姐现在是神仙啊,想知道啥,自己来问不就行了? 她这么想着,就将右手缓缓朝濂祯的脸探了过去。手指一寸,又一寸地接近着皇帝。 ——专心查案,莫作死! 天枢的声音好似一声炸雷,就在这周围一片寂静、琇莹又全神贯注于自己伸出手去这动作的当口,响在了耳边。琇莹瞬间就被吓得炸了毛,全身都是一震,赶忙双手紧紧地捂了嘴,才算没有惊唿出声,心里迅速默念一百遍「艾玛吓死老娘了」聊以压惊。 却听濂祯匀净的唿吸声略略一顿,头也跟着动了动,眼看是要醒了。琇莹呆愣了一秒钟后,基于做贼心虚的心态,做出了一个很二的应变:倒头装睡。 濂祯先是朝她这边翻了个身,又是一抡胳膊,重重地砸在琇莹肩上。琇莹咬牙忍了没动,暗嘆自己给这么个人做了老婆,恐怕不知以后哪天就要在睡梦中缺胳膊断腿。 濂祯随即就睁开眼来,见到被自己无意间抱在怀里的琇莹,呆呆地盯了一阵回了回神,而后抬手取过她的右手看了看她的伤,见昨天的红肿都消退了,便心下释然,淡淡一笑。 他的手停在空中,犹豫着要不要去抚一抚她白嫩的脸颊,最后还是无功而返。濂祯翻身而起,下了床后朝垂花木雕门走了几步,才压着声音唤道:「唐汉?」 唐汉早已候在外面,闻声便招唿着宫女们一同走进。濂祯打了个轻小的手势,示意他们别去吵醒琇莹。唐汉与宫女们都点头回应,一声不吭,宫女们走上前,为他换上那身琇莹见过一次的明黄团龙窄袖圆领袍,伺候他梳头洗漱,一应动作娴熟麻利,又悄无声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4页 琇莹悄悄把眼睁开一道缝,见没人面向这边,就大着胆子睁开双目,观察着自己这个男朋友。 穿个衣服洗个脸也要那么多人帮忙,生活作风真是腐朽!琇莹暗中鄙视,不着边际地幻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把他勾搭回现代去,这货一定是个废柴,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的成年人,还能指望他做点啥呀? 濂祯很快被收拾停当,忽然就鬼使神差般地觉察到了琇莹的偷窥,转过脸来望了她一眼。琇莹赶忙闭眼装死。 濂祯暗暗一笑,打手势示意下人们先行出去,自己一边理着带红腹锦鸡刺绣的袖口,一边清了清嗓子说道:「在圣驾面前装睡,一样是欺君!」 琇莹一骨碌应声爬起,在床上端端正正朝他叩拜道:「嫔妾知罪,求皇上开恩!」 濂祯笑了出来,志得意满,大步朝外走去。 吓唬媳妇神马的,最萌了! 琇莹抬起头朝门口看看,也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不奏是调情咩? ——很好,与皇帝的默契度有了进一步提升哦。 天枢也适时给予了赞誉。 秦婕妤落水的消息在后宫传开,引发的反响多种多样。自然会有些人幸灾乐祸,为此高兴。而等听到下文不是秦婕妤抢救无效死亡,而是被皇上亲自跳湖去救了上来,皇上还为了照顾她而在芙蕖馆过了夜,这些人的笑就瞬间凝固在脸上。 有极个别脑洞大开者,甚至还萌生了自己也要去跳一次湖的想法,但想到被淹死的可能性远远大过被皇上救起,就还是幽怨地作罢了。 而消息的下一步引发的反响就各不相同了。秦婕妤获救后声称,自己是被个太监推下水的,还看到了兇手的相貌,皇上大为震怒,已命画师去芙蕖馆根据秦婕妤的描述绘制兇手画像,进而排查兇手身份。 有的人会顺口询问:秦婕妤不认得那太监?答曰:秦婕妤这次清醒后记忆全无,连自己宫里的人都记不全,又不想把各宫太监都召集起来,打扰主子们的清净,只好走画影图形这个路子了。大家开始纷纷猜测,这个下手的人会是谁呢? 太后听说了这件事后,就「身体虚弱」还「扭伤了脚」的秦婕妤为啥会出现在昆阳湖边,以及皇帝为啥会那么巧赶到相救两件事,提出了质疑。 慈清宫掌事太监刘丰沛回道:「回太后,其实……昨日奴才去御花园请皇上的时候,就听皇上曾说命人将秦婕妤送去昆阳湖边……」 太后目中寒光一闪,登时就明白了昨天濂祯那么急着走是为了什么,敢情什么「病上加病」,什么「须得静养」,都是蒙她的,人家那边小两口明明是好好的约着会,若非出了秦婕妤被推下水这事儿,她还被蒙在鼓里呢。 「那你为何现在才报?」太后为自己多做了十多个小时的傻子而恼怒不已。 刘丰沛惶然跪下:「请太后恕罪,奴才……当时那么一听,也没反应过来皇上的用意,就没想起向太后禀告。」 太后阴沉着脸,默然生了一阵闷气,手里不自觉地将坐榻上的针织薄毯紧紧揪起。 一旁的宫女司琴与刘丰沛都是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太后一心为了让自家侄女笼络到皇上的心而筹谋着,如今却得知皇帝与另一个小嫔妃暗度陈仓,还耍着花样矇骗她,怎能不恼? 作者有话要说: ☆、025、问询 太后静默一阵,冷冷道:「想不到这小丫头竟还有这等本事,哀家倒是小看她了。当初真不如早早将她除了。」 司琴犹疑道:「太后可能还未听闻,那秦婕妤之父虽然官位不高,母亲却是泗国公的嫡亲女儿,不知……这是否也该提早防着?」 太后脸色微变:「泗国公午倾方?他会将嫡女嫁给一个小知府?」——更何况这女儿都十六岁了,想必午家小姐出嫁那会儿,这秦老爹的官职还远没现在这么高。一个世袭公爵的嫡女,竟然嫁给了一个穷文人,这事也太过离奇了。 司琴道:「奴婢听说,当年秦婕妤的父亲还只是个举子,午小姐是私下里对他动了情,与他私定终身的。为了这事儿,午小姐几乎与娘家闹得决裂,嫁过去这些年来,也没和泗国公家有多少往来,泗国公似乎也从未关照过秦家。以至于今年秦婕妤入宫后,几乎都没什么人知道她还有泗国公这么一门显赫亲戚。」 太后又是轻哼一声,以示满不在乎:「外孙女都变了痴呆了,也没见泗国公关照一声,可见午家就没打算搭理这个外孙女。再说了,即便午倾方有心照拂她,他远在宁夏,也鞭长莫及。哀家还用的着忌惮他?」 司琴陪笑道:「太后说的是,小小一个秦婕妤能掀得起多大风浪,确实不值得太后为之劳神。」 太后默了片刻,道:「皇上原本就有心捂着她,生怕旁人扰了她的清净,这下她落水,可更有藉口能免晨昏定省了。」 刘丰沛道:「回太后,皇上确实传下话说,秦婕妤不但受了伤,更是受了好大的惊吓,须得闭门静养。」 太后淡然冷笑,将走过脚边的白猫抱起放在膝上,慢悠悠道:「着人去看看,送点补品,也透个话儿给她,皇上的关照是皇上的好意,这宫里的规矩,总还是要讲究的。她总不能一辈子就窝在芙蕖馆里,不出来吧?」 刘丰沛恭敬答应。 太后不再说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5页 琇莹让小茜放话出来的做法已达到了初步效果。无论泗国公理不理这门亲戚,血缘是板上钉钉的存在。太后就也不得不顾及,这样一来,再像从前那样随口下令杀她就再不适宜。万一她下了手,泗国公哪天真来与她计较,那可就是徒惹麻烦了。 所以如今太后想走的思路,是借刀杀人。想来皇上近一年没临幸嫔妃,如今看上了这一个,那秦婕妤招引的嫉恨绝小不了,这不是已经有人推她落水了么?只要稍稍使点力,把她拉到人前来,自会有人替自己出手收拾她。 …… 芙蕖馆里,画师满脸陪着笑,恭恭敬敬地将画好的画像展示给琇莹看。 琇莹拿起画像,跟六福的脸比了比,觉得满像,跟画师自己比了比,觉得也满像,甚至跟小茜比了比,都也有几分像,不由得暗中鄙视——虽然她对兇手的描述是根据大众相貌胡诌的,但也不至于大众到这个程度吧? 尊敬的画师先生,您就不能偶尔忽略一下线条的流畅和布局的美感,重视一下实际效用么?作为一个学过七年素描的业余美术爱好者,请容我悄悄鄙视你一下。 不过,琇莹转念又想到,这画像画得跟谁都似像非像,其实也大有好处,若是太过具体传神,等兇手看了就会说:咦,这明明不是我啊!不就容易露出马脚了么? 看来画师先生这是大智若愚啊。 送走了画师,又先后迎来了各宫主子遣来探望和送礼的人,琇莹全都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向他们发表了感激致辞,又赏了荷包,打发离去。 至于礼品,秦婕妤自然觉得,还是美食来得最为实在,巴不得大伙送来的都是美味佳肴。看人家妍妃娘娘送来的冰糖燕窝,就好吃的很嘛。 等芙蕖馆里重新清净下来,流霜收拾了东西,一如既往地淡然道:「位份高的主子都已遣过人来了,小主大可进去里间歇着,余人不来亲自接见致谢,也都无妨了。」说完也不等琇莹回復,就捧了东西出去。 琇莹总会怀疑,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一定怎么开罪了这位姐姐,可惜私下里询问小茜时,也没得到什么确切答案,这一好奇,就想起了自己尚未试用的金手指。 看看屋里只剩下了自己与小茜两个人,琇莹觉得这个自己最信得过的小丫鬟,倒是个做试验的好对象。 小茜眼睛尚未消肿,一边心不在焉地取了茶叶泡茶,一边愁眉苦脸道:「小姐,你到这会儿也没来怪奴婢一句,奴婢心里当真难过的紧。奴婢倒宁愿你来狠狠罚奴婢一通。昨日若真让小姐有个闪失,奴婢真是万死莫辞了。」没等说完,便觉得右手被琇莹抓住了。 琇莹将右手一抓在小茜手上,晃出一道不很醒目的金色光芒,继而就看到,小茜好似入定了一般,表情呆呆地站着,一动都不再动。 琇莹见了这情景,就知道自己这金手指果然有着神奇效用,当真又惊又喜,琢磨了一下该问些什么,才开口道:「你来告诉我,你可有什么怕我知道的事?」 小茜呆呆道:「昨日我骗小姐说,那份香芋鲜奶馍馍已没有了,其实是剩下最后一个,被我偷着吃了。」 琇莹愣了片刻,对那块自己错过的点心稍作缅怀,继续道:「还有没有别的?」 小茜道:「前儿那豌豆糕和枣泥金丝春饼,也是我偷吃的。」 琇莹呛了口水,咳嗽了几声,这才知道这位小丫鬟原来也是吃货,倒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她隐藏得可够好啊。又问:「就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你说你最怕让我知道的事是什么?」 小茜道:「其实……我说盼着皇上多来找小姐,不全是为小姐着想,也有我自己的小私心。我也想多得机会看看皇上。我知道自己是小姐陪嫁来的,模样又长得不美,不敢存那不该有的心思攀什么高枝,只图能得机会多看皇上两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琇莹沉默,顿时觉得自己这么开了挂去探听人家的心事很不道德。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对又帅又年轻的皇帝春心萌动,多正常的事儿啊?人家姑娘也知道守着本分,绝不越雷池一步,自己这可是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探到了一个不该探听的隐私,着实有违道德。 不过至少现在证明了一点,金手指果然效果非凡,若非如此,小茜绝没胆量将这心思说出口来。 琇莹将手放开,小茜立刻如梦方醒:「小姐……我刚说到哪儿了?哦,昨日的事……」 琇莹微笑打断她道:「小茜,昨日的事一点也怪不到你头上,你再别内疚了。我身边的人里,你是最得我信任的一个,咱们永远是自己人,你要是总来与我这般客气,可就是与我生分了。」 「小姐。」小茜呆了片刻,蹙起眉头,眼看就要感动涕零了。 琇莹笑着抚了抚她的手道:「这儿没什么事了,你去将流霜叫来,我想问她点事。」 ——亲,你的查案思路满好的,本守护表示支持。 琇莹得意地撇撇嘴。她在试验出金手指奏效之后就已有了思路。两次中毒事件都出在芙蕖馆里,她相信这里很可能有着内鬼。这样将芙蕖馆的下人一个个询问一通,既能查出线索,又可以试探他们的忠诚度,正是一举两得。 至于尊重隐私权神马的,就等完成了任务后再说吧。 等到琇莹坐在榻上,面对冷若冰霜的流霜姐姐,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憷,这位姐姐的气场可真不是盖的。暗中鼓了鼓勇气,琇莹才笑盈盈地伸出手去拉起了流霜的手,流霜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倒像是金手指失灵一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6页 「流霜你来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怕我知道的事?」琇莹问道。 「没有。」流霜的回答也如往日一般言简意赅,又掷地有声。 这么坦荡磊落?琇莹睁大眼睛,不禁怀疑是金手指失灵了,又将她的手握得紧了一些:「真的一点都没有?」 「没有。」流霜坦荡依旧。 琇莹想了想,又问:「那你来告诉我,你为何总对我如此冷淡?莫非是我曾经惹你不快?」 本以为这次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没有两个字,却听流霜道:「没错,就是因为你当初时常犯傻,还固执己见,听不进我的劝告,我才对你不满,懒得再多与你废话。」 琇莹眼睛一亮,顿感这下是捞到了大收穫,兴奋地往前欠了欠身道:「姐姐快说说,那是怎么回事?」 流霜道:「我一早在你刚进宫时就劝你说话做事要处处小心,不然在这后宫里定然落不得好结果,你却当做耳边风,全然不听。就说四月间闻昭仪生病那会儿,各宫主子都亲自前往探视,我也劝你前去,你却硬说闻昭仪既然託病不来见客,就无需过去。你竟不明白,闻昭仪见不见客是她的事,你去不去就是你的事。后宫各家主子都去了一圈,唯独没见你去,闻昭仪能不记恨你么?能不想方设法给你小鞋穿么?你这分明就是自讨苦吃。」 琇莹听得愣愣的,敢情自己在那会儿就已经招了闻昭仪不待见了。如此说来,她想来烫自己的脸,或许也是新仇旧恨一併算呢。 而且,一位主子生了病,各宫主子都去探望,却被那位病人託病挡驾未见,这事儿若放在自己头上,自己怕是也会觉得,既然你拒不见客,我就也不用去看你了呗。哪知道这也会成为一件得罪人的事。 想想也是,在现代职场,还不是要讲究八面玲珑做足面子工作?有时少跟谁说句话,少对谁给个笑脸,就把对方给得罪了,就要遭到对方的倾轧整治。这后宫里的各位主子基本都是心胸狭窄又高傲自大的大小姐们,怕是对这些人情世故就更要讲究了。自己还真是落到了一个恐怖的环境里啊。 琇莹问:「那么,依你看来,下毒害我变成痴呆的,会是那位闻昭仪么?」 作者有话要说: ☆、026、案情 琇莹问:「那么,依你看来,下毒害我变成痴呆的,会是那位闻昭仪么?」 流霜答道:「那倒不见得。闻昭仪出身显赫,又有太后做靠山,应该不至于使出对一个小小良媛下药的下作手段。不过当初闻昭仪一听说你病了,就向妍妃娘娘进言,让妍妃娘娘将我们这些下人都撤了,还不就是明摆着落井下石,想看你落得悽惨而死的下场么?」 琇莹感慨非凡,这位姐姐果然头脑清晰,是个靠谱的,不过,自己又怎么才能重新赢回她的信任呢? 「流霜,你真的……对我那么不满?那么这次回来,是不是也很不情愿?」 流霜道:「那也没有。你是个心眼好的主子,在这后宫里极是难得,我一直有心好好侍奉你,帮你在后宫里安下身来。这次回来后一直待你冷淡,就是见你好了,想先来冷眼旁观几天,若你开了窍,我就也尽心竭力地帮你,若还与从前一样,我也只能对你敬而远之。我可不想为了一个没脑子的主子,把自己的命也送了。」 琇莹不禁脸红,知道被她鄙视的虽说只是那个原主,但自己若非比这原主多了十一年的生活经歷,情商和智商还真就不见得高过她去,所以这躺枪躺的也不算多冤枉啊。 「那么,你经过这两天的观察,是否觉得我是个值得你帮的主子?」 「这我还不敢说。你确实看来比从前沉稳了不少,虽说记忆全无,倒似更多了几分睿智。眼下又得了皇上的青眼,想来是比从前的景况好很多了。都说一仆不侍二主,我又何尝不想对你从一而终呢?但凡你是个扶的上墙的,我就绝不会生二心,绝不会弃你于不顾。」 琇莹着实感慨万千。自己眼下受到皇帝重视,这位姐姐却没有一点巴结逢迎的意思,反而待自己十分冷淡,同时又真心愿意帮扶自己,真心盼着自己能「扶得上墙」,这品质何其高洁!忠心何其难得!更不必说人家还是个有头脑有心计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这么绝佳的下属,那真真儿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啊! 琇莹放开手后,流霜勐醒,似有些迷惑。 琇莹换了左手拉住她,恳切道:「流霜,我明白你是个关心我,忠于我的,你放心,我再不会犯从前那些错儿了。以后你觉得我哪儿做的不好,都来及时提醒我,一点也不用顾忌什么规矩。」 流霜显然有些讶异:「小主你……记起从前的事了?」 琇莹摇头道:「我不记得,不过也无需记得。我只要你明白,眼下的秦琇莹,再不是从前那个秦琇莹了。现在的我,要好好为将来打算,好好计划每一步生活,要带着你们一起过好日子,决不能再做傻事来连累你们。我要请你拿出你所有的本事来提醒我,指点我,帮我避免犯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只是句口号,我是真心真意请你来帮我,也是真心真意想带你们一起落个好结果。」 流霜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主子为啥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但见到琇莹目中闪耀的真诚与理智之光,也就受到了些感染,跪下道:「小主如此信任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奴婢自当尽心竭力服侍小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7页 琇莹扶了她起来,微笑道:「现在我说得都还是空话,请流霜姐姐看我的实际行动就好。姐姐辛苦,下去休息吧。」 望着流霜离去的背影,琇莹觉得心里暖意充盈,浑身充满了正能量。自己这是又争取到了一份力量支撑啊! 外面天色渐暗,到了传晚膳的时辰。今日晚饭后,芙蕖馆里独特的消食活动,就是下人们轮流进去东配殿陪主子谈心。琇莹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对大家尚且不够了解,藉此机会联络一下感情。只是谈过心出去的下人之间一串供,都说是根本没听见主子问些什么,就打发他们出来了,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琇莹的问题都集中在「你有没有什么怕我知道的事」上面。那个内鬼心里藏着给主子下药的秘密,自然是件绝不敢让她知道的事,这很好想像。 被问到这个问题,紫烟的回答是:「上回那个描金汝窑细瓷茶盅是我打的,因怕小主责罚,就没敢说。」以及「还有我骗小主说那个鸡血石镯子和翡翠翔云簪子一时找不见了,其实那两件东西也是我失手摔坏了的。」 琇莹的小心肝颤了几颤,那个鸡血石镯子她还挺喜欢的呢。她这才与紫烟妹子相处了没几天啊,居然就阵亡了三件好东西。好吧,以后还是别让这位姑娘接触易碎物品了。pass,next! (从此以后,琇莹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芙蕖馆有什么东西找不见了,她都会先去「善意」地问问紫烟知不知其下落。) 蓝芝的回答就有些不一样了:「我不敢跟小主说,其实上回被妍妃娘娘调离,去了妩贵人那里,我本还挺高兴的。虽说妩贵人位份不高,但出手十分大方,总来赏赐我东西,可比秦小主要好了不少。」 琇莹有些愤愤:姐也出手很大方的好不好?你们这次回来,我不是个个都赏了东西的咩?那些金银珠宝我都还没捂热就分给你们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忍着肉痛的啊?你这种见钱眼开的小丫头是个炸弹,以后说不定啥时候被人收买就要害我,还是尽早打发你走的好。 却听蓝芝继续道:「不过这次回来倒不一样了。秦小主不但出手比从前大方,待人也更显和善。我琢磨着,赏钱虽好,还是比不过主子性子好更好,所以决定,以后还是尽心服侍秦小主,不去惦记妩贵人了。」 琇莹仔细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确实还攥在她手上,暗中点点头。好,暂且留用,以观后效。pass,next! 六福公公听罢问题,微蹙着眉头髮了好一阵的呆,倒像是在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最后才道:「不知……奴才觉得小主的饭量有些过大,对肠胃十分不好,应该予以控制,这算不算是不敢被小主知道的事。」 琇莹沉默良久。好,六福公公你成功通过了组织上对你的考验,但你的这个建议,组织不打算予以採纳。pass,next! 小宫女莲儿说:「我瞧小主的腰太粗了,瞧人家闻昭仪那杨柳细腰多好看?我若是皇上,就去宠幸闻昭仪。」 琇莹怨念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腰:你确定你说的是我?吃饱喝足也不超过一尺九的腰围,真还算得上粗?就沖你这不上檯面的审美,下回的赏钱扣掉20%! 接下来听到的回答就愈发五花八门,什么「觉得小主的吃相太难看了」,什么「背后笑小主样子傻怕被她听见了」,听得琇莹倍受打击,直想如佟掌柜一般大唿:「扣钱!扣钱!」 芙蕖馆上下一共十三名下人,正当琇莹被打击得全身无力,也无聊得昏昏欲睡时,忽然就被一个小太监的回答给惊醒了。 这个小太监,就是小栗子。这几天来小栗子一直十分低调,琇莹又屡次遇到状况,也就没去留意他。听了琇莹的问题后,小栗子呆呆地回答:「我不敢让小主知道,是我两次亲手给她的吃食里下了毒药。」 琇莹顿时浑身发冷,吃惊万分地盯着他。 眼前这个瘦小的小太监,这个在自己第一天来芙蕖馆时就背了她,给了她穿来后第一缕温暖的人,竟然就是下毒的兇手? 琇莹暗自定了定神,又问:「你是奉了谁的命来给我下药?」 小栗子道:「是冯小仪差我做的。」 「冯……冯小仪?」琇莹大惊,背过自己的小太监,和对自己显露善意的冯小仪,这两个被她视作好人的人,竟然都是谋害她的恶人,「你说的,就是与我一同进宫、曾经是我闺中密友的那个冯小仪?」 「正是。」 「她为什么要你下毒害我?」 「这我也不知,但听画鸢的意思,冯小仪早就对小主怀恨在心,想要置其于死地,若非怕被追查,就不会只选害小主丧失心智的药,而直接选用致命毒药了。而前几日那一回,也是画鸢指示我去为小主下了毒药。」 琇莹依稀听过,画鸢就是冯小仪身边掌事宫女的名字。听了这有头有脑的叙述,更觉冷气发冒。「那么,这次将我推进昆阳湖的,也是冯小仪安排的了?」 「这我未听画鸢说起,不过想来该是冯小仪的手笔。」 ——我来替他回答,这次的事也是冯小仪做的! 天枢的插话让琇莹走了神:我说守护大人,你要是这么听不下去,为啥不直接对我公布答案让我通关呢? ——你怎还不了解守护的真谛?我的职责是领你上道,不是做你一辈子的保姆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8页 原来是师傅领进门的意思。琇莹想到那天落水前还曾见到冯小仪与芸贵人,再联繫当时冯小仪难以掩饰的妒忌之情,就更确定了几分。若是其余嫔妃下手,哪会那么巧知道她在那里呢? 「好,你先下去吧。」琇莹放了手。 小栗子虽不明其意,也未多问,就此告退。 本来还余下两名洒扫太监未被询问,琇莹却再无心思,直接传话说自己乏了,让下人们也都去休息。 她刻意留了流霜和小茜两人在屋里为自己壮胆,想要先稳住心神,琢磨一下如何稳妥地处置眼前状况,却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精力。 小茜本要伺候她睡下了,见她脸色发白,惶然不安,便问道:「小姐可是在担忧些什么事?若是方便讲的,不妨就讲出来,奴婢虽是个不顶用的,至少流霜姐姐说不定可以为您出谋划策。」 琇莹向流霜看去,见她虽未说话,却也关切地朝她望过来,心里稍感安慰,也萌生了一个想法,问道:「小茜,流霜,以你们看,咱们芙蕖馆的太监,哪个对我最是忠心?」 「那当属六福公公了。」小茜与流霜说得异口同声。 琇莹点点头,经过刚才的问询,她也如此觉得,便暗暗下了个决心,吩咐道:「小茜,你去叫六福和小栗子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六福与小栗子很快来了。琇莹看看面前站的四个人,暗中衡量了一下各人的武力值,想来若是小栗子暴起发难,凭他这瘦小的身板,也对付不过六福,更不必说还有自己和小茜两个女汉子,流霜姐姐虽然看来文雅,却也像个关键时刻能对敌人下得去狠手的,自己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琇莹想罢先道:「小栗子,你上前来,我有赏赐给你。」 待小栗子答应着上前两步,琇莹一把将他的左手抓住,小栗子就此呆立不动,其余三名下人都看得不明所以。 作者有话要说: ☆、027、隐情 琇莹朝另外三人道:「你们一定奇怪,我今日一个个唤你们进来是何目的。我现在就与你们交个底。是这样,昨晚有位神仙託梦给我,说是看在我之前屡次为人所害的份上,想要帮我揪出兇手,于是就教了我一项本事。三日之内,我可以凭这项本事,逼人在不知不觉间吐露实情。如今,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谋害我了。」 这话直说出来,并非上策,但琇莹此刻实在没了等下去好好筹谋的耐心,也就只好选择兵行险招。而且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大燕朝的古人们都很容易接受鬼神之说,就料想这样的託词还算不得离谱。 那三人听后就是齐齐一怔。 小茜磕磕巴巴道:「小姐你……该不会是旧病復发,神志不清了吧?」 六福道:「小茜你不要乱说,小主神清气明,显然清醒得很。只是这神仙传法的事未免太过离奇,小主您既这么说,是已确认过神力有效了么?」 流霜道:「六福公公何必多问?听小主这意思,自然是今晚已经用这神力在咱们身上试过一圈了,如今小主要说的重点,是她已查出了谋害她的人是谁,咱们就别揪着前情不放了。」 琇莹看出来了,自己这段话里传导的信息量过大,导致听者一时反应不过来,总算还有流霜姐姐这么个反射弧短的,直接将另外两人的思路拉到重点上来,免了自己解释。 当下说道:「这事儿说起来很悬,你们不信也属正常,但我要说,这是实话。因为我怀疑咱们芙蕖馆里有人里通外敌,意欲害我,所以今日才动用了这个本事,将大家都询问了一遍。如今,我已知道这个内贼是谁了。」 小茜、流霜与六福这会儿都明白了过来,一起注目于小栗子身上,满脸皆是不可置信。 琇莹又道:「你们三个,都是这次通过考验的人,我眼下将你们视作心腹,才来与你们交底。你们可要记得,我有此本事这事,决不能泄露给外人知晓。」待见那三人都郑重点头应了,才转向小栗子,「小栗子你说,谁是那两次为我下毒的人?」 「是我。」小栗子呆呆道。这两字却将那三名下人惊得齐齐变了脸色,一为确认小栗子果然是目标,二也是为主子这神力竟真的如此神奇。 「继续说,是谁派你来的?你是如何对我下手的?」 小栗子极听话地将刚才向琇莹交代的始末又说了一遍。这下更是将小茜、流霜和六福都惊得形同泥塑,哪里想得到身边一个朝夕相处的人竟包藏着如此祸心? 「六福,将他绑了。」琇莹吩咐道。 六福如梦方醒,连忙答应了一声想要出去。 「就地找东西,不要出去惊动其他人。」琇莹又道。 流霜取了一条布带递给他,六福见琇莹还抓着小栗子的手,就拿布带在他身上缠了几圈,将他双臂与上身绑在一处。琇莹松了手,小栗子完全不明所以,低头看见自己已被绑了,忙问:「小主,这是……是何意?」 六福已气得切齿:「你这大胆的奴才,你……」 流霜及时抓了一把他的手臂,示意他谨慎言辞。六福很快会意,小主这逼供神力不宜透露出去,便转而道:「你昨晚说梦话,已然泄露了你当初包藏祸心对小主下毒的事,现下还不认罪么?」 小栗子惊愕异常,看向琇莹。 琇莹暗贊自己的忠僕们都是伶俐又忠心的好队友,随即冷淡道:「这事我已去查过了,如今已有了凭据,你就不必再费心想要抵赖了。是冯小仪差你来的,平素是让画鸢与你联络,对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49页 小栗子见她说得有头有脑,顿时六神无主,跪倒恳求道:「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啊!」 六福气愤愤地喝道:「你做出这种吃里爬外天打雷噼的事来,还有脸求饶!」 小茜直接过来踹了小栗子一脚:「你个狗奴才!小姐待你有什么不好?你竟敢给小姐下药,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流霜拦住小茜道:「公公,小茜,切莫高声。此事还不宜被太多人听去,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小栗子已流了一脸鼻涕眼泪,恳求道:「奴才自知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不敢求小主放过奴才,只是……奴才死前想再求小主一件事,此事一发,冯小仪阖宫上下定是得不了好去,奴才想求小主替奴才关照芹儿,别叫她也受了连累。小主若能答应,奴才定会老老实实供述始末,帮小主讨回公道。」 小茜啐道:「临到此时还轮得到你来与小姐讨价还价?你若不老实供述,皇上那里也总有招数让你招供!」 琇莹示意小茜稍安勿躁,问道:「芹儿是谁?」 流霜道:「小主,芹儿是小栗子的亲妹子,现在冯小仪手下当差。」 小茜愤然道:「他那妹子定是为他互通信息的共犯,怎能轻饶的了?」 小栗子慌忙摇头道:「不不,小主一定要相信奴才,芹儿她对奴才谋害你的事一无所知,冯小仪也从未差她来与奴才暗通款曲,奴才死则死矣,但求小主就帮奴才了却这个遗愿,别让芹儿受了奴才的连累。」 琇莹沉默了一阵,看着小栗子这神情,她隐隐觉察,这事里面似乎还有着什么没挖掘出的内情,因问道:「你替冯小仪来害我这事,跟你妹妹芹儿有何关联?」 「没有……没有关联。」小栗子说得胆战心惊。 琇莹又是一把抓了他的手:「说,你究竟还有什么内情没来告诉我?」 小栗子立刻又进入了呆滞状态,答道:「我当初答应冯小仪来谋害小主,就是因为,冯小仪以芹儿在她手上为要挟,逼我来为她做事。我这边只要稍有怠慢,她便会找茬整治芹儿。上回为小主下药我于心不忍,拖延了两天,冯小仪就遣人将炭火弄到了芹儿手上,将她的手都烫去了一层皮。」 琇莹与另三人都听得咋舌,想不到事情还有这样的□□,更想不到,那位看起来如画中仕女一般文文弱弱的冯小仪,竟是如此地心狠手辣。 小栗子接着道:「这回……画鸢拿给我的是致命毒药,我本想死也不听她的了。可画鸢威胁我说……她说若我不干,即便我畏罪自杀,她们也绝不会放过芹儿,定会杀她。」 他说话间已流了越来越多的泪水下来,直哭得像个孩子:「我爹娘都没了,怎忍心看着芹儿死?冯小仪她们……连小主都敢谋害,要杀芹儿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实在没办法……」 琇莹蹙起眉头,看得十分心酸。她勐然想起,那天小茜餵她吃那碗下了毒的羹汤时,就见到小栗子满面担忧地站在门口望着她,那会儿的他想必就是在纠结挣扎。 「这么说,你本意也是极不愿来害我的了?」琇莹问。 小栗子声音哽咽:「我自然不愿害小主。小主素日待我极好,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可是……我又有何选择?」 琇莹默了片刻,又问:「那你为何不敢对我直说?」这件事若拿来做由头向她求情,不是绝好的理由么? 小栗子答道:「芹儿虽然无辜,却是冯小仪拿来要挟我做事的把柄。若被小主得知她与此事的联繫,焉知小主肯不肯放过她呢。我这一条贱命死就死了,总还要尽力保住芹儿的命才行。所以我只能告诉小主,芹儿与这事毫无关联。」 琇莹沉默,一时倍感心酸怅然。自己无辜被人谋害,自然是可怜的,可这个被人胁迫来动手的小太监,以及那个作为人质的小宫女,难道就不可怜么?当真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 自己穿成了这么个身份,至少还是个做主子的,上有皇帝庇护,下有忠僕追随,可这小太监又有什么?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信赖和託付的人,以至于心里藏着这样的苦衷,都不敢吐露。他们这一对兄妹,明明比自己更加渺小无力,更加无助可怜。自己哪里还能恨得起来他? 「小主?」见琇莹沉默良久,流霜试探着出了声。 琇莹看看那三人:「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此时不该对他生出恻隐之心?」 小茜、流霜与六福互相看了一眼。六福道:「小主心善,是您的好处。可眼下这事事关重大,小栗子毕竟是亲自下毒之人,小主即便有心保他,又如何能做得到呢?」 流霜道:「没错,如今小主得悉真相,只能是去求皇上做主,惩办冯小仪。实在没有余地可以保得住小栗子。」 「所以说,想要保他,就不能去求皇上,不能走公事公办的路子。」琇莹又沉默了一阵,思考了一番,「你们可能想得到,为何冯小仪会如此手眼通天,能得机会屡次害我?」 她听说过那个冯小仪的出身还不及她高,家里可没什么背景,这样一个女人怎就能比闻昭仪还敢兴风作浪呢? 没等流霜等人出声,反而又是小栗子回答道:「因为冯小仪家资丰厚,虽没权势,却总能花钱买通下人帮她做事,替她隐藏行迹。当初画鸢也是想要收买我,见我不为所动,才以芹儿相要挟。」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0页 小茜附和:「没错,冯小仪父亲的官儿是拿钱捐出来的,她父亲是商贾出身,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原来如此,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琇莹暗嘆,随即放开了手。小栗子一恢復了神智,就又继续哭着恳求:「求小主一定答应奴才照拂芹儿,奴才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小主的大恩。」 琇莹嘆了一声道:「我即便有心替你照顾妹妹,也不一定使得上力,现在也不好给你什么承诺。只能说,我会尽力也就是了。」 小栗子听后一愣,顿时两眼放光,连连磕头道谢。 琇莹道:「劳烦六福公公带他下去,先关起来,吃喝别断了他的,待我想想这事如何处置。」 六福答应了,揪了小栗子衣领,小栗子还在连声道谢,六福皱了皱眉,为防他乱叫出来引人注意,就拿了块帕子塞到了他嘴里。 琇莹默了片刻,见六福拖着小栗子往外走,又跟上几步道:「小栗子,你也别急着灰心丧气。谋害我这事该由冯小仪担主责,说不定我还有机会保你活命。为着你那妹妹着想,你也要好好活着,可别急着寻什么短见。」 小栗子绝想不到会听见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惊得双眼大睁,不知如何回应。琇莹摆摆手,让六福带他出去了。 屋中只余下了琇莹、小茜与流霜三人,一时间静了下来。 小茜道:「小姐,你真想保住小栗子啊?」 琇莹道:「我想,但还没想出办法,所以刚才才没对小栗子把话说死。这事先搁下,此时夜已深了,咱们都安置了吧。明日再做计议。」 小茜面带难色,迟疑着问:「小姐,您……今日也曾问过奴婢什么话么?」 琇莹看看她,邪恶地咧嘴一笑:「嗯,问过,香芋鲜奶馍馍。」 小茜顿时愕然,苹果脸一秒钟变苦瓜。看得流霜也是一笑。 琇莹看看流霜,见她神色坦然,毫无来询问自己的意思,就猜得到,她一定已经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其实挺好建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两篇文日更,章章都被网审,修改章也每次改都被审,很担忧存稿里的数个亲密桥段可怎么过审呢,本来都是很清水的文字,连渣儿都算不上,顶多是有点味儿,可上次第一章修改后,就被锁了勒令修改…… ╮(╯﹏╰)╭ 莫非莹儿和皇上只能「文明」地谈恋爱了么?愁呢。 「秦同志,你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 「白同志,谢谢你的夸奖……」 ☆、028、八卦 次日六福通知芙蕖馆下人们主子拘禁小栗子的事,理由自然只是办事不利、弄丢了东西之类。后宫主子私自惩罚奴才,关起来饿几顿饭之类的事常见的很,并未引起别人注意。 琇莹本还惦记着夜间睡着后能问问天枢,向他讨些指导意见,结果一觉睡到天亮,也未见天枢显灵,心里召唤他,也没见他回应。琇莹判断,大概是这位守护交下任务又给了金手指,就跑去休假,暂时懒得来搭理她了。 琇莹想来想去,也难以琢磨出一个既能把冯小仪搞掉,又能保住小栗子兄妹的办法。 「你们说说,冯淑茵她是为什么恨上了我,想要杀我的?当初的我,曾经做过什么很对不起她的事么?」琇莹不着痕迹地将余人都遣出了屋子,向剩下来的小茜和流霜问道。 小茜愤愤然地将抹布在手里绞着,咬牙切齿道:「小姐哪会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从入宫前到入宫后,奴婢都是亲眼见证,小姐一向待她甚好。刚入宫那会儿,奴婢还曾听小姐对她说过,以后自己若能受宠,一定会努力提点着她,让皇上也不至于冷落了她。」 琇莹脸色一僵,不自然地苦笑道:「我当初……还说过这种话啊?」感嘆这位身体原主果然说话够愣的,当着人家的面说「以后我要是受了宠一定不会忘了你,一定会劝我老公多去你床上的」,这话说得有多没大脑啊。 本来共用一个丈夫的女人之间关系就很微妙,听到这种话的人,自然会觉得自己的魅力遭到了对方的藐视,难道还能为她的好意而感动,对她心存感激?如此看来,这原主不定还有多少招惹了冯小仪恨意的2b行径呢。 流霜看出琇莹知道自己从前那些言行欠妥,就体会出来,这位主子果然明显比从前理智成熟得多了,当下抿嘴一笑道:「小主也不必在这事上太过费神。女子之中多有心胸狭窄之人,这样的人难免睚眦必报,不知不觉便将其得罪了。追究原因也只是徒劳,倒不如直接去想,如何应对。」 琇莹苦笑更甚:我也想直接跳过原因去想结果啊,可这不是没主意么?要不,天枢大大咱们商量一下,这金手指还给你,你再给我换一个武力值强的,让我去一掌把冯小仪拍死如何? ——送你两个字:边儿去! 这明明是三个字……琇莹挂着一头黑线,原来天枢大人没休假,只是懒得理她。 她踱着步想了一阵:「太后已经发了话,我明后天想必就得去给妍妃娘娘请安了。你们说,我若是利用自己这个本事,想办法引冯小仪在妍妃娘娘或是太后跟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给她惹祸上身,是不是可以?」 这要是一抓冯小仪的手问她「你觉得太后这人怎么样啊」,结果她就当众回答「太后是个大傻x」,不就成了吗?即便不来说这么不靠谱的话,能让她当众交待出罪行也可以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1页 流霜与小茜对看了一眼。小茜根本没明白过来,流霜却道:「这事恐怕不够稳妥。小主说过,这项逼供神力只有三日之期,时候有限,而且,小主会这本事,向我等申明是没什么,我等也不会声张出去,但若被太后她们看出马脚,恐怕……」 琇莹想到太后的姿态,顿时不寒而慄,点头道:「不错,我会被当做妖女拉去烧掉的,这个花招可不宜跑去外人面前随便显露。」 她继续在屋中来回踱步:「我再想想,再想想。如果有办法不走小栗子这条路径,也能揭露出她谋害我的事,就好了。那个画影图形敲山震虎的招数,也不知起没起什么作用……」 一转眼看见小茜忽然满面喜色,琇莹忙道:「小茜有了什么主意?」 小茜兴奋道:「小姐,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丢了个耳坠子,一直疑心是被顺儿偷拿了去,小姐您既然有这个逼供的好本事,就请帮奴婢问问她呗!」 琇莹表情凝固,敢情这丫头惦记的是利用自己的超能力帮她找耳坠子。而小茜一双圆眼眨巴眨巴,显然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要求提得有什么不合时宜。 流霜有点听不下去:「小茜……」 琇莹却很仗义地一拍大腿:「好!我这就帮你问。」反正也是想不出主意,还不如先找点乐子放松一下,说不定歪打正着就找到灵感了呢。 更何况,自己这神仙手指可是有有效期的,焉知过了这有效期,那位白髮男神还会不会给自己什么别的超能力啊?那当然是该趁着有这本事,好好过瘾一把。 小茜看着琇莹手里如转笔那样转着那支御赐琉璃簪子,有些眼晕:「小姐留神,皇上赐的簪子,摔了就不好了。」 「去叫顺儿进来!」琇莹无趣地丢下簪子,玻璃而已嘛,是我没品位还是你们古人没品位? 试问,拥有了一项可以读心的超能力,除了可用于破案之外,还最适合用来做啥? 女人的骨子里或多或少都会有着一种特质,那就是——八卦。她们总会对一些隐蔽的事情充满了好奇,有心探究,也不管那些事跟自己有没有关系,有没有探究的必要。似乎她们真正的乐趣,只是在于这个探究的过程,而非结果。有了这么一种金手指,那么最适宜的用途,当然就是探究八卦了。 这次探究之旅本来是从调查一对耳坠子的下落髮端的,很快就蔓延到入宫前有没有意中人、是否曾与异性亲密接触等方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一开始八卦热情由小茜领导,后来琇莹很快受了感染,欣然配合,再后来,连个性淡薄又高冷的流霜姐姐也两眼放光地加入了进来。 「哎哎,叫紫烟进来审问,我猜那小妮子心里惦记的是武敬侯!去年合宫宴饮时我就看到,她在朱侯爷面前连摔了三个杯子!」流霜显露出与平素大相迳庭的八卦气质,看得琇莹满心神奇。 果然女人虽各色各样,性格迥异,轮到八卦这件事上,总还是立场很一致的。 琇莹也干劲十足:好,紫烟那小丫头竟然看上了凤眼色狼,这种八卦怎能不挖! 六福公公坐在西厢房里,都能听见正屋里传出的女子笑声,心里纳闷:小主经歷了昨晚那么肃杀的变故,怎还会心情如此大好呢? 他尚不知道,自己少年时因痔疮出血,被人误当做是宫女假扮太监而被捉去「验明正身」的糗事,也已成了屋里那三个女人的笑料之一。 琇莹越来越陶醉,越来越得意忘形:尼玛金手指太爽了!这就是当神仙的感觉啊! 天枢默然看着这一切,唇角带笑,并不做声:这个女人果然已经把他所谓的「禁忌」忘干净了…… 于是在晚膳之后,濂祯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口时,就见到了三个笑得全身发软的女人,正在讨论着事关「思春的宫女」和「真假太监」之类少儿不宜的话题。 皇帝陛下挑着眉毛,又是如上次见到小苹果广场舞时的神态,满面的匪夷所思,转念心想:至少还有一件好事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丫头的伤看来是无碍了,受的惊吓也显然是养好了。 琇莹在这一刻十分郁闷,自从上次被皇帝突然袭击之后,她已经明确交代了看门的小太监,见到皇上来了的话一定要高声禀报啊,怎地一点效果都木有呢?这位皇上怎就这么爱「轻轻地来」,不带来一片云彩,难道身为嫔妃和宫女,就一丁点隐私权都无法保留了么? 转念又想,或许这就是自己今天肆无忌惮去侵犯别人隐私的报应吧…… 首先是小茜脸色大变出熘到地下去,这动作提醒了琇莹和流霜,她们望着濂祯僵了几秒钟,就乖乖地随着小茜一起,出熘去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029、犯忌 「都起来吧。」濂祯走进,自行坐到桌边椅上。 小茜与流霜灰熘熘地去备茶,琇莹则灰熘熘地垂首站着。刚才讨论了半截的八卦话题窝在心里,仍在挑逗着笑神经,三人却再不敢笑,都硬生生地憋着。 濂祯抬眼看看面前这几欲憋出内伤的八卦女人,着实不能理解: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有那么好笑么?女人当真不可理喻。 连天枢也深有同感:没错,皇上您说得太对了。 「伤都好了?」濂祯问道。 琇莹恭敬回答:「托皇上洪福,已好得差不多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2页 「明天要去给妍妃与太后请安了?」太后那边放出来的话,濂祯自然也听见风声了。 「是。承皇上厚待,让嫔妾偷了这许多日子的闲,这规矩也是该讲究起来了。」琇莹说得极不情愿,她多盼着可以多过一阵清闲日子啊?可惜自己身为和尚,早晚是要开始每天撞钟的。 想起流霜的一个建议,琇莹道:「皇上,您看嫔妾这次清醒过来后,将当初学的宫里规矩都忘了,是否该再请一位教引嬷嬷来,重新教教嫔妾规矩?」 「学那劳什子做什么!」濂祯没有一秒钟的迟疑,就甩下这么一句话,倒把端茶进来的小茜与流霜吓了一跳。 濂祯转向她俩:「你们都记着,不许你们主子学什么规矩,这是朕亲口下的旨意。以后若听见有人指摘她的言行不合规矩,就拿朕这话去堵他们的嘴!」 会说「你全家都是痴呆」的小丫头多好玩啊,他可不想让各样规矩污染了她。 流霜与小茜恭敬称是。 琇莹眨眨眼,心里莫名嗨皮,自己这是再一次妥妥地被皇帝特别关照了啊。不过,光是皇上一人喜欢看人不守规矩的新鲜劲,自己也不能就此放纵,这后宫里可不是皇上一人独大的。 濂祯又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御膳房失火的事,你还未听说吧?」 琇莹微惊:「嫔妾尚未听闻。」 「说是死了个叫郑德的太监,那人跟你描述那个推你入水的太监身高胖瘦都差不多,想必他就是那个动手之人。现场看来像是他将自己关在房中点了火,是被人灭口还是畏罪自杀一时还无法确认。」 濂祯稍顿,不等琇莹插话,又道:「他不是哪个主子跟前的奴才,只是个在御膳房打杂的。所以,这次画影图形的敲山震虎之计,是没用了。如今是谁想害你,还是线索全无。」 听了这话,琇莹与流霜、小茜三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财主冯小仪,还真有手段,竟会差遣出一个不是自己宫中的太监去为她办事,还有本事制造御膳房火灾来杀人灭口。 濂祯轻嘆了口气,忽然抓住了琇莹的右手,双手握了,将她拉近了一些,道:「你也无需害怕,有朕刻意帮你留心着,想来那人也没那么大胆子,敢在朕眼皮底下害你。」 琇莹心弦颤动,面前这男人真心关切着自己的安危,是个自己人,不禁犹疑,或许应该向他坦诚一切,把话说开,再求他顺着自己的心意饶过小栗子。 她刚迟疑着想开口,却又听濂祯愤然道:「若被朕知道这元兇是谁,决不能轻饶了他!一应涉案人等,一个也别想逃得过去!」 得,这话是没法说了。琇莹放弃,低头看看被他握住的右手,又心感奇怪:为啥他接触到了自己的金手指,不会变成痴呆呢?难道自己这超能力对他竟然不起作用? 濂祯见她目光闪烁,有所好奇:「你在琢磨些什么?」 琇莹心里燃烧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带动的脸上神情也活泛起来。侍立在门边的流霜留意到她这神情,就猜到她的想法,轻咳了一声来提醒她慎重。没几个时辰前还说好了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这个本事,眼下看来,主子倒像是有点被八卦之心沖昏了头脑啊。 琇莹确实处在得意忘形的兴奋状态,她转转眼睛,觉得至少可以问一下八卦试探一下吧?就笑嘻嘻地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相,问道:「皇上可知方才嫔妾与宫女们正在说什么有趣话题?我们正在谈论各人往日遇见的最尴尬的事。皇上您可曾有过什么尴尬事,能否与嫔妾说说呢?」 濂祯见她忽然提出这么个要求,自是觉得奇怪,不过自己过来看她,本也没打算只硬板板地谈公事,或许,说说八卦也算是调情的一种良好方式吧。 他就认真想了想,嘴角挂着微笑说道:「尴尬的事自然谁都会有,朕也不例外。大约是十三岁那年,有一回朕着了武敬侯朱芮晨的道儿。在御花园里玩的时候,他故意弄脏朕的衣服,又说让朕就地脱了衣服交给他去换一身新衣过来。结果朕就没穿衣服地被他留在了假山石后傻等了几个时辰,也没等来他。」 噗!琇莹及时用左手捂住了嘴,装作只是咳嗽,而非在笑。流霜与小茜则觉得这会儿再退出门去似乎有些太着痕迹,只好硬着头皮,忍着笑,继续装隐身状态。 濂祯成年后的脸皮反倒比小时候厚了许多,这时瞟了琇莹一眼,也不当回事,对那两个丫鬟的存在更是全无顾忌,继续道:「朕当时羞耻之心甚重,绝不敢那么衣不蔽体地跑出来。后来天都黑了,宫里不见了太子,出动了侍卫到处找寻,才将朕从假山后揪出来。朕躲了半天,最终还是落了个暴露于人的结果……这事,算得上你所谓的尴尬吧?」 「想不到朱侯爷竟是如此诡谲的人,皇上连这样的大仇都不去与他计较,也太过宅心仁厚了。」琇莹强忍住笑,深深为他表示了不平。 濂祯神显得意:「这话你说得操之过急了。在那之后第二天,朕就差人去趁着他还在宫里卧房中睡着的当口,将他屋里所有的衣物都取走了,害得他一整天窝在房里没敢出门。他当时已有十六岁,都已到了说亲的年纪,自然更不敢衣不蔽体地暴露于人。但那小子向来有主意,最后裹了条被单出来,逃回侯府去了。」 琇莹实在忍不下去,终于笑了出来,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小茜与流霜却憋得真要受了内伤。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3页 濂祯见琇莹笑得开怀,笑颜好似蔷薇盛开,尽显少女妍态,心里盪了几盪,很有心将她拉到怀里,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与之温存一番,而一想到她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抗拒,就还是悻悻地作罢了。 一想到她对自己没有意思,濂祯便觉十分扫兴,索性将她的手也放脱了。哪知道,琇莹却很快反过来又将他的手拉住。 经过了刚才这一幕,琇莹自以为有了底,皇帝若非受了金手指的作用,怎可能会在有下人旁听的情形下乖乖说出这种糗事啊?看来,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展下一步了。于是她毫不掩饰地邪恶笑着,问道:「皇上也来为嫔妾讲讲,与江皇后的往事吧。」 这话一出,屋中立刻陷入了一片寂静,流霜与小茜都是浑身僵硬,惊得呆了,直想遁地逃走。琇莹见到濂祯缓缓地将目光抬起,落到她脸上,双目中的温度在一点点下滑,两道剑眉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就开始意识到——大事不妙。 「你可听见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濂祯问道,声音已变得奇冷如冰。 这一刻,琇莹清晰听见了天枢的笑声,那笑声是多么的邪恶,多么的幸灾乐祸啊!她勐然就想起了「禁忌」那两个字。 ——你不知道大boss都是对初级技能免疫的么? 琇莹瞬间崩溃,尼玛这种事你不能提前告诉我么?你这货居然还在看我笑话,还在看我笑话!身为不管是系统还是守护,难道主人犯了罪倒了大霉,你们就能有好果子吃的么?你丫是不是真惦记着坑死我好换工作啊! 濂祯这时脸色阴沉地缓缓站了起来。 琇莹对他由俯视变为仰视,立觉压迫感盖顶而来。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 ——嗯,看来你只好採用终极大招才能过关了。 神马终极大招? ——跪地求饶咯! 琇莹「咕咚」一声跪了下去,颤巍巍道:「皇上恕罪。嫔妾是一时与您聊得兴起,就昏了头,竟而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求皇上念在嫔妾恢復神智时日尚短,对宫中规矩尚不熟稔的份上,绕过嫔妾这一回。」 濂祯却拧着眉头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他正觉得奇怪,这近三百天来,即便只是听见太后与他提起那件往事,他都极端反感,极度忌讳,听到这么个傻丫头不知死活地当面问他,若放在从前,简直真要起意要她的命了,而眼下,他咂咂滋味,却不觉得自己有多想惩罚她,好像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怒气。 那件事对他的刺激,竟在不知不觉间淡去了,而且这淡去的过程,还就发生在最近这短短几天的工夫里。这又是为什么? 可濂祯又想,这丫头如此得意忘形,如此犯傻犯二,难道自己竟要放过她,不与她计较?那显然是太不甘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030、表白 濂祯板着脸瞪视着琇莹好一阵,也没想到能怎么处置她,干脆调转矛头去指了流霜与小茜喝道:「你们主子连记忆都没了,自然不懂宫里的规矩,她会问出这种话,定是你们私下里胡乱嚼舌头所致。你们竟敢如此藐视朕与太后的命令,当真好大的胆子!」 流霜与小茜赶忙双双跪地,连声告罪。 琇莹双手拽了濂祯的袍角恳求道:「皇上切莫归罪于小茜和流霜,她们早都将各样规矩忌讳告诉了嫔妾,都是嫔妾自己说话不慎,皇上若要责罚,只责罚嫔妾一人即可,万望不要殃及无辜。」 濂祯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见到这丫头哭丧着脸跪地恳求,惶恐内疚都是真真切切,不显恃宠而骄,就非但没了火气,反而心情大好,思路一下子就拐到邪恶的路子上去了:这回她犯了个错,不是正好送了个把柄给自己么?或许该趁机向她讨点便宜才对。 濂祯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淡淡道:「这么大的过错,自是要罚的,不过该怎么罚,朕倒要好好想上一想。」 是得想上一想,难道要直接以此要挟她,让她乖乖送点甜头来给自己?濂祯深觉自己越来越像强抢民女的土匪头子,这种要求若是真由皇帝向嫔妃提出来,也未免有点太跌份了,还是从长计议好了。 「罢了,都起来吧。」濂祯道,一副严厉班主任训诫小学生的神情瞪着琇莹,「这笔帐朕先给你记下,该当如何处置,日后再议。以后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再犯在朕手里。」 琇莹站起,唯唯称是,点头如捣蒜。与此同时也有点回过味来,皇上好像根本没有动真气。她清晰记得当初太后提起「婉瑜」,皇上是怎样当场翻脸,自己犯了这个忌讳,他竟没来发火,连骂都没骂上一句,这是否该说明……他已经爱上我了? 唉,要是金手指对他管用,能直接去问他多好? 濂祯没再多言,转身朝门外走去。琇莹则将两手并在一处,恭顺地低着头跟在他侧后相送。 濂祯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回过头来望她。这丫头想必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今天穿了一身碎花襦裙,好看是好看,就是少了上回只穿单层寝衣的风韵。濂祯不禁怨念:大热天的,穿这么多,图个啥呀?瞧这料子硬板板的,摸起来手感一定不好…… 心里就此开始蠢蠢欲动,觉得就这么轻易走了,有点太便宜她了。转念又想,管她愿不愿意呢?她是自己的媳妇之一,自己亲近她,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儿,哪来那么多的顾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4页 濂祯停住了脚步。 琇莹又如上次一般险些撞在他身上,见他又驻足于门口朝她回过身来,她立刻想起了上次送他时的「遭遇」,还没等濂祯有何行动,她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濂祯顿时眉头紧锁,低喝一声:「你敢躲!」 琇莹一愣,很快明白了过来,他本来就是有本钱「为所欲为」的。只得缩了脖子,乖顺道:「嫔妾……不敢。」说着就很配合地往他跟前凑了凑,又多凑了凑,很有些学习革命前辈英勇就义的架势。 这态度反而深深刺激了濂祯。她这是干什么?是真把自己当做土匪头子看了? 濂祯勐地意识到,原来我自以为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丫头,与之亲近都是顺理成章,却没想到,对方竟将我的亲近看得如此不堪忍受。而我想要达成目的,只能靠皇帝这个讨厌的身份去强迫她,这又是何必! 这个领悟令他满心刺痛,再没了去占她便宜的兴致,一心只想着:罢了,谁让我看上这个女子,正巧是个看不上我的。既然明白了这事,还何必强人所难?这是註定了我这辈子得不到别人真心相待,不放弃也是不行。 琇莹见他并无行动,抬眼看过去,见到了他这愈发阴沉的脸色,不由得奇怪:他刚刚听了我问皇后的事都没这么生气,这会儿又是在气什么呢?我这不是已经很乖很配合了么? 「好,你仅管躲,就一辈子躲在这芙蕖馆里好了!」濂祯负气地抛下这句话,再不多看琇莹一眼,转身大踏步地朝门口走去。 琇莹一心觉得该「慢慢来」,濂祯却没那么多耐心,觉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既然你不待见我,我就走了永远不来烦你。 两人都还没机会将真实想法说出口,就这样打了个岔,走到了分道扬镳的关口。 这一刻,琇莹还在不开窍地揣测皇帝又在为啥不高兴; 小茜和流霜还在庆幸皇上没有追究,盼着他快点离开; 唐汉已在准备跟随皇上出去,琢磨着是否该换条床单之类的琐事; 只有天枢在替琇莹捉急,出口骂道:「猪头,快去把他追回来!这次让皇帝这么赌气走了,你的后宫生涯就彻底完蛋了!」 琇莹听后却还在发怔: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啥?我为啥要去追他?我该说些什么? 天枢深感无语,觉得自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换老闆了……皇上这次走了,依着小小秦婕妤的身份再想去倒追他,可就希望渺茫了。守护是可以看到未来,这一刻天枢看到的未来,就是这对男女的分道扬镳,就是终极目标的全面溃败。 命运的相逢与错过,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正如一次蝴蝶振翅,可以引发一次海啸那样,有时少一句话,多一瞬的迟疑,就会彻底改变一段感情的结果,也会完全改变一道命运的轨迹。 眼看这两人即将就此错过,把一段尚未开始的爱情葬送在乌龙的扯皮之间,总算事情这会儿又发生了转机—— 濂祯走到院门口时,无意间将手撞在了门框上,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坷垃」一声碎裂脱落,碎片掉在了地上。 唐汉见状大吃了一惊,他清楚知道,皇上有多珍视这个扳指,那扳指是当年太子刚成亲时,太子妃江婉瑜亲手为他戴上,这些年来从不离身。这次竟打碎了,岂不是要惹得皇上大大的伤心? 濂祯在门槛前顿住脚步,看着自己这没了扳指的手发呆。他算不得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睹物思人之类的事不是他会做的,一直戴着这个扳指,不过是种多年来的习惯罢了,此刻见它忽然碎了,看到自己手上少了这个东西,成了个与从前不一样的模样,他似有些触动。 这算是个什么预兆么?是在告诉他,该彻彻底底告别从前,换一种全新的活法?他想说:我也想换一种全新活法,我也想再不去理从前那些破事,可眼下我看上的这个丫头不爱理我,我又该怎么办? 没错,后宫那么多女人上赶着来巴结我,偏偏就我看上的这个不爱搭理我! 濂祯这一伤感改懊恼,就没那么想走了,忽然就觉得,几乎全天下的女人都惦记着来巴结自己,却偏自己看上的这个不动心,自己怎就那么倒霉啊?这事儿就算不成,好歹也该向她问个清楚才对,不然也太憋屈了! 于是,他痛痛快快地转回身,又气势汹汹地大步杀了回来,这架势好似上来就要杀人,看得琇莹直想扭头逃窜。 濂祯毫不客气地一把揪了她的衣襟,扯着她回去正厅里。小茜等人见状虽不明所以,却知道皇上一定有重要话要对主子说,就都知趣地退远避开。 琇莹跌跌撞撞地被濂祯揪进来,腹诽着这皇上咋还有这么个爱揪人衣襟的癖好呢? 濂祯停步厅内,右手依旧揪着她衣襟不放,左手指了她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逼问道:「你说,朕究竟怎就那么招你讨厌了?」 「啊?」琇莹懵了,这是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他了?可不等她解释,就迎来了濂祯的一番连珠炮式的逼问。 「是当初把你当做痴呆说了一番傻话,就被你看不起了么?」 「不……」 「是拉你去爬一次墙,就将你彻底得罪了么?」 「哪有……」 「是晚到一刻害你被人推落了水,就让你寒心了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5页 「没……」 「你不许言不由衷,老老实实回答朕,你究竟凭什么对朕如此讨厌!」 琇莹彻底懵了。这又是什么状况?怎地看起来,这皇帝一瞬间就化身成一个失了恋的小男孩,在这儿既伤心又倔强地追问着:你到底凭啥不喜欢我?你说,到底凭啥呀! 濂祯放开了手,将脸转向一边,眉间凝着落寞,又换了自称:「我知道,当初任你被人下毒都没来管你,是让你冷了心。我也自知不是个好皇帝,没什么值得你待见的好处,得不来你的仰慕,也顺理成章。你不待见我,我也没什么可怪你的,今日不过是想听你说上一句痛快话。只要你说了,我将来再不来扰你就是了。」 琇莹几次想要插口都没□□去,简直要憋死了,终于逮到他话音稍顿,便忍无可忍地大叫道:「谁说我讨厌你了!我明明是喜欢你的!!!」 之后,全场安静。 连院里的下人们都被镇住了。 天枢激动得简直想给他们撒个花,只是又怕把旁人吓死,就还是算了。 琇莹与濂祯两人呆呆地互望着,好一阵子,除了眨巴着眼睛之外,再没其它动作。 「你说真的?」濂祯问。 琇莹这才反应到自己居然亲口表白,才开始感到脸上升温,低了头道:「嫔妾……自是不敢欺瞒皇上。」 濂祯又朝她伸出手来,似有些犹豫,最后轻巧地捏着她的衣襟将她拽近了几寸,紧盯着她问:「那你为何不愿朕来亲近你?你究竟躲个什么?被朕碰一碰,就那么令你难以忍受?」 琇莹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他是在为这个生气。原来是自己的抗拒,伤了他的自尊。她有些苦恼:人家还是个处,更适应慢慢发展,对亲亲抱抱羞怯一下不行啊? 「因为嫔妾……害羞。」这话一说出口,琇莹就觉得满嘴的牙都酸的倒了个个儿。 说这话本身,才真正是件值得她害羞的事。人家真正的十六岁小女孩害羞一下也就对了,自己这二十七岁的女人还在为亲亲抱抱害羞,真真是连自己都无地自容了。该当赶紧刨个坑儿把自己埋了才好。一张俏脸瞬间红得好似一个熟透的苹果,而且,还是个蛇果。 濂祯幽黑的瞳仁里光芒骤然亮了,好似点亮了无数星星在里头。他静静望了她一阵,「嗤」地一下笑了出来,心头漾开一片甜蜜的涟漪。 原来是这样,她也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前一日晚上也就不会那么忘情地抱了自己,他早该知道的,只是没敢去信,一切都是因为,他对这份感情已在不知不觉间万分珍视,生怕会错了意,抱错了希望。 人家一个小姑娘害羞一下,又有什么奇怪?自己竟然就气成那样,险一险就走了再不回来。 濂祯深觉自己傻到家了。他笑得如此开怀畅快,这一刻才明白,与人相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是这么真挚而快乐,和从前被江婉瑜邀宠勾引的感觉,竟是截然不同。 他是如此庆幸,自己回来了,问了她这些话,才得到了品尝这份快乐的机会。总算没有错过,总算自己追求真心的夙愿,有了达成的希望。 琇莹看着这个男人以为被她讨厌,就那么失落,得知为她喜欢,就又那么高兴,听了自己的表白后,他一下子神情活泛起来,仿佛浑身上下的生命力都被充分调动,简直比中了六合.彩还快活,比吸了海洛因还要嗨,她就真真切切地知道——他是真的爱上自己了。 而明白了这件事的自己,又是什么心情?那显然是——心花怒放! 她也笑了出来,一样是比中了六合.彩还快活,一样是比吸了海洛因还要嗨。什么皇帝,什么嫔妃,什么后宫,全都都靠边站!我就是喜欢上了这男人,偏生他也喜欢了我,姐就是为此高兴得跟个傻子似的,管他作不作死呢!谁,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031、出题 爱情的滋味有多美妙,尝过的人才知道。对濂祯而言,这个心理满足不可谓不大,一时间精神追求的品位立刻就被拔高了,反倒不再那么想去占点小便宜来过瘾。心里一下子就对这个关系、这段感情极度珍重,容不得半点草率。 下一步该做点什么,要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才行。 对,刚才这一出,倒像是自己求着她答应什么似的,虽说结果还令人满意,却显得自己有点跌份,该当想办法扳回一局,找回点面子。自己好歹也是个做皇帝的不是?面子工程还是该适当讲一讲的。况且,有来无往非礼也,也该给这丫头一个来向自己主动示好的机会。 「朕想到该怎么罚你了。」濂祯忽然拿腔作调起来,只是那幸福洋溢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 琇莹笑容一僵,眨巴着眼睛:他咋还记着这茬儿呢? 濂祯又逼近她的脸,满面促狭笑意,微眯了双眼:「朕给你出个题目,倘若你能达成,你方才犯了宫内忌讳的事就既往不咎,若达不成,朕定会狠狠罚你,你可明白了?」 「什……什么题目?」琇莹又紧张了起来,皇帝的脸变得好快呢,这不知是又想起哪一出了。 「听好了,这题目便是,你来勾引朕,若能让朕来临幸你,便是算你过关。」濂祯笑吟吟地说完,姿态潇洒地理了理衣袖,「给你个期限,就……七天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6页 琇莹脸色更僵。这都神马跟神马啊?刚才不还是一对少男少女的真爱表白么?眼下又是肿莫回事?什么勾……引他来临……幸,怎好像,从韩国唯美偶像剧一下子跳到了地方台逗比情景剧的赶脚? 濂祯也不等她回应,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自行朝门口走去,却又在房门口停住,如同忘记了什么事一般,第二次大踏步地迴转,一把捞在琇莹的脑后将她捞到跟前,在她唇上印下一个重重的吻,抬了头朝她笑道:「七天,抓紧点。」 那神情,堪称既温柔无限,又促狭犯贱。 他就那么高高兴兴地走了,貌似脚上还踩着小苹果的节奏。等到小茜与流霜窃窃议论着回来屋中,琇莹仍站在原地发呆。 七天……他都已经快一年没碰女人啦,即便他现在对自己有了感情,自己就有把握在短短七天之内,让他彻底跨过那道心理障碍么?如果办不到,自己又会遭遇到他怎样「狠狠的」惩罚呢? 等等!琇莹很快回过味来,他给自己出了如此奇葩二百五的难题,自己居然还在认真思考如何完成任务,达到他的指定目标,这不是被他带进沟里去了、陪着他一块儿二百五么?自己凭什么要去努力争取他的……临幸啊! 这人真是永远脱不了熊孩子本性,连谈恋爱都是不走寻常路的。 结论:自己这是被皇帝调戏了,这妥妥的是被调戏了的意思! 谁都看得出来,皇上是高高兴兴地走的。所以芙蕖馆的下人们也都跟着很高兴。 小茜对自家主子佩服不已,主子总能在皇上面前整出些怪点子,上次是跳怪舞,这次是说起皇后,每次都令她心惊肉跳。可每次的结果却都像是歪打正着,主子非但没有惹祸上身,反而是一步步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得了皇上越来越多的青睐。可见主子手腕甚是高明,非她这等凡人可以理解。 流霜在听到琇莹问出皇后的事那一刻,就觉得小主简直变得比痴呆之前更无可救药,自己眼看就要被她害死了,却没想到峰迴路转,皇上被小主哄得乐颠颠的走了,她不由得对小主刮目相看,看来这位小主虽看起来偶尔犯点二,倒像是大智若愚,至少,在勾引皇上这方面很有特长的啊! 琇莹这会儿满脸□□,对她们有关刚才形势多么惊险的议论全都听而不闻。直到流霜对她直接发问,她才醒过神来。 「小主还需想想,那个推小主下水的太监已然死了,下一步又该如何对付冯小仪呢?小栗子还被关着,这事怕是宜早不宜迟。」流霜道。 琇莹手里又开始如转笔一样转着那支琉璃簪子,朝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嘿嘿,我已经大体有主意了!」 谁说爱情让人大脑迟钝了?荷尔蒙亢奋的时候,明明就是头脑更清醒,思路更清晰了嘛。 流霜与小茜对视一眼。流霜说道:「那就好,明天既要去请安,小主早点安置吧。」 小茜则趁机及时将琇莹手上乱转的琉璃簪子取了下来,以免皇上赐的宝贝首饰落得摔碎的危险。 请安,说得好听,不就是要去见皇帝的大小老婆么……琇莹表情变了变,顿时就又觉得不是味儿了——自己刚交上这个男朋友,怎有那么多小老婆啊! shit! 「觉先不急着睡,你们将六福公公请来,咱们开个简短的碰头会,商量一下明天的安排先!」琇莹吩咐道,伸手摸不见琉璃簪子,就又取过琉璃佩信手玩弄着,又将小茜看得心惊肉跳。 于是芙蕖馆主人与她的三个下属,迎来了睡得很晚、却要准备起得很早的一夜。 「亲,为你点赞哦!」当晚睡着之后,天枢就现身出来,一脸萌贱的笑容朝她额头戳了一指,「成功勾搭到皇帝,获得皇帝的真爱,可是你在后宫安身立命的最关键一步,恭喜你做到了。而且,还是凭着自己的力量做到的。我为你情商与智商的进步而感到骄傲!」 琇莹看出他浑身洋溢着劫后余生的亢奋,问道:「你不是可以预知未来的么?应该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啊,难道还会为我担忧?」 「你不懂,未来是充满变数的。」天枢饱含幽怨地嘆了口气,「那一刻我预知到的未来,就是你与皇帝错过了缘分,他再也不会来理你,而你就会步入炮灰之路。我呢,就只能面临失业。唉,还好还好。」 天枢抚着胸口压惊:「多亏了皇帝不是个消极被动的人啊。」 琇莹歪头看着他:「天枢大大,你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撮合我和皇帝上呢,这么看来,我经常会误以为守护顾名思义,是来保护我的,谁知道,只是为人拉皮条而已啊。」 天枢脸色一变:「小姐,你现在好歹也是十六岁的后宫嫔妃,出身于书香门第,可以说话再文雅一点么?什么叫拉皮条?这叫撮合!叫玉成好事!懂不懂?」 琇莹愈发皱紧了眉头:「这就是奔着你所谓的那个终极目标迈进的第一步咯?」 天枢守护所谓的终极目标:与皇帝谈恋爱,为皇帝生孩子,帮昏君夺.权亲政。琇莹认为,谈恋爱生孩子都没什么,可最后这一项就太可怕了。 天枢顿了几秒钟,凑上前来伸手抚着琇莹的头顶:「这个终极目标看似恐怖,其实咱们时间还多得很,一步一步慢慢来,也就没那么可怕了。乖,不怕哈,有守护大大罩着你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7页 琇莹无语,怎么都觉得自己又成了个被怪蜀黍哄骗的未成年少女。 天枢也将眉头一皱:「你这人总是卖乖,你现在还不是自己也好想把这场恋爱谈下去?」 琇莹苦着脸:「我是喜欢了他,可是……他是皇帝啊。」 天枢有些无奈,身为守护,有时还不得不身兼起心灵导师的工作:「我知道,后宫作死术第二条——对皇帝有了真爱。」 「那你怎么看?」琇莹问。那个皇帝再怎么不像个皇帝,也还是个皇帝,明天自己就要去与他的一众大小老婆见面,眼下这样放纵自己心意去喜欢他,难道不是作死的节奏? 天枢抱了双臂,眯了双目望着她:「依我看,因为畏惧结局而没胆量开始,是最傻不过的事了。你天资这么聪明,一定不会办那种傻事对不对?」 琇莹眨眨眼睛,心底暗生佩服——这话好有哲理哦,简直充满了正能量。 天枢却又转而诡谲一笑:「其实我想说的是,依你的本事,想刷好后宫副本,大腿是一定要抱好一条的,不抱皇帝的,难道去抱太后的?太后会嫌你骨头硬,硌得慌。所以,你想不爱,也没的选。还是认命好了。」 琇莹再次无语——很好,负能量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存稿已肥,已占全文的三分之二,余下也有细纲,所以……继续厚颜求收藏~~ ☆、032、迎战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天枢有些不耐烦了:「前皇后的事我是不会对你讲的。与前妻的八卦,这是多好的恋爱话题,留着由他讲给你听呗。」 琇莹默然片刻,摇摇头道:「算了,我现在没那么好奇这件事了。」揪着男人问前任,这是多傻的事儿啊?即便她有爱情洁癖,也知道这种傻事要尽量避免,「反正是个已经死掉的前妻,我宁愿他能忘个干净,永远不必与我提起。」 天枢挑着眉毛开了口,却欲言又止,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了。算了,不能总剧透,还是给她留点悬念好了。 琇莹低头思忖片刻,没去留意他这表现,又皱了眉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是更爱前皇后,还是更爱我啊?」 天枢极力耐着性子说:「小姐,恋爱应该是一个需要保留一些神秘感慢慢探究的过程。你事事都来问我,是真的把守护看做心灵谘询师了么?」 琇莹闭了嘴,回想着濂祯晚间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甜丝丝地觉得,那绝对像是个单纯小男生陷入初恋,而非一个「鳏夫」找到第二春,自己才更像是他的真爱,而非「续弦」,可是,害他大半年没碰女人的事,难道会与真爱无关? 心里还是好想知道那件事的始末啊!看来将来还是要找机会打探出来才行。 作为能轻松读出她想法的守护,天枢挑着眉毛暗想:千万不能相信女人说她对某八卦不感兴趣的话。 勐地想起濂祯新给她出的这个命题,琇莹就开始脸上升温,讪讪地看着天枢:「你是不是真的……在我做什么事的时候,都在旁观啊?」不久的将来,怕是就要发生一件她绝不想有人旁观的事。 天枢望了她片刻,神神秘秘地道:「放心,该迴避的时候,我全都迴避了的。不过,我本就不是人,你真没必要对我的旁观有所戒备。」 琇莹很不自然地咧嘴一笑:「很抱歉,我很难做到这一点。除非,阁下能把外形变得更加……不像人一点。」不能是美女守护,变个动物守护也蛮好的嘛。 天枢褪去了笑容,也没来与她计较,随即换了一副懒洋洋的神态:「他的任务你是挂在心上了,我交给你的任务,也得抓紧完成才行。鑑于你已经查明了敌人是谁……」 他慢悠悠地说着,忽然毫无预兆地将左手挥了个圈,致使一道金光从琇莹的右手上窜出,隐没在了他手上,「金手指,我提前回收了。」 琇莹大惊,几乎想要扑上去与他厮打:「不是说好三天的么?你怎么能提前一天收回?当守护的可以这么说话不算话吗?」 天枢不屑地一撇嘴角:「我是怕你又胡乱使用惹出乱子来,你敢说你没存着明天去妍妃和太后面前对冯小仪用这一招的心思?」 琇莹呆立,她确实有考虑过,若可以直接让冯小仪在外人面前招供,不就可以省却了交出小栗子的步骤,万事大吉了么?她需要做的,只是找个理由粉饰过去自己的超能力而已。可这下,全没指望了。还是只能依靠她今晚想到的那个尚不成熟的计划。 天枢摆出一副家长劝导孩子的架势,以手指点着她道:「我说过,守护的作用,是引导你适应新生活,不是给你做一辈子的保姆。孩子,可不能事事指望超能力哦。你还是适当地锻鍊一下自己的宫斗能力吧。窃以为,你晚上制定好的那个计划,成功指数还蛮高的。到时若有什么纰漏,我也会帮你的噻。」 又是师傅领进门的道理。琇莹只能认命,不过听到自己的计划得到了师傅肯定,还是多了几分信心。想来自己眼下有了皇帝的爱,又有着守护支持,想对付冯小仪那么一个小boss,总还不会太难吧。 同样一件事,在不同的心境下去做,效果一定会完全不同。原来一提起去请安,想到自己根本没跟皇帝怎么着,就平白无故拉了那么大的仇恨,还要去接受那些妒妇的检阅,如宫斗剧里那样听她们酸门假醋,冷嘲热讽,琇莹就郁闷的要命,牴触得头皮发麻,简直比从前拿了不及格的试卷找家长签字还难过上一百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8页 如今,就大不相同啦。有了昨晚跟皇帝的这场表白,真是气儿也顺了,腰杆儿也直了,精神头也足了,底气也硬了。 不就是去见后宫的女人们么?咱有皇帝的真爱做支撑,还有啥可怕!宫斗神马的,爱谁谁,为了真爱,自己也绝对要去努力做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琇莹走出芙蕖馆,感受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忍不住在心里高唿一声:让暴风雨来得更勐烈些吧! 然后呢,然后她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古人的生活习惯也太不科学了,天刚亮而已,安排个毛的请安啊?害得人家连早饭都没能好好享受,真怨念! 秦氏宫斗游戏第一关已开启。本关关底小boss:冯小仪。任务目标:击败boss,扫除眼下最明显的威胁,获得暂时的安全状态。任务下一步:请安。玩家状态:红蓝满格,附加春心萌动buff。 在此之前,小茜与流霜她们已经向她细细普及过了后宫情况。这位妍妃娘娘姓沈,几乎是与前皇后江婉瑜前后脚嫁给的太子,目前是唯一一个妃位嫔妃,从前是后宫嫔妃里的二当家,自从皇后没了,她就代理了大当家的事务,暂且协理六宫,这一「暂且」就暂且了近三百天。 琇莹听后不由得心生同情:这位娘娘做了这么久总经理的活计,却混不到总经理的名头,典型的苦力啊。皇帝既没升她为皇后,也不去临幸她,可见对她没什么感情基础。 琇莹很快提出质疑:「后宫的事应该主由太后做主吧?即便皇上不喜欢妍妃娘娘,为啥太后不立她为皇后?莫非……太后心里有更佳的人选?哦对了,我忘了闻昭仪了。」 流霜姐姐露出赞赏嘉许的微笑,继续为她解释。说起这其中的内.幕,就不得不提到「四大家族」的概念。 四大家族?琇莹首先想问的就是,「蒋宋孔陈」还是「贾史王薛」啊? 当然,答案是都不对。这里的四大家族,是「沈闻午江」。 近些年的大燕朝政体,确实如琇莹之前所猜想,已经有了末代的风雨飘摇之态,尤其在二十五年前,濂祯的爷爷宁宗皇帝掌权那会儿,朝政腐朽到了一个低谷,一位异姓王趁机犯上作乱,意图取而代之。 朝廷应对得十分仓促,被对方一直攻进了京城,眼看就到了改朝换代的边缘,总算有一群对故主忠贞的文臣武将联合御林军奋力保驾,在极度危急艰险的条件下扭转了局面,等来了救兵,击退了反贼,也推倒了异姓王boss,最终平定了叛乱,保住了濂祯他爷爷的江山。 这对于濂祯家族而言,自然是件好事,但后续事件中却埋下了一些隐患。人家救了你们老白家的江山和性命,你们总要给点像样的回馈吧?宁宗皇帝就下令大行封赏,将沖在平乱第一线的一众功臣当做开国元勛一样对待,给了许多大帽子头衔的同时,也答应了他们的许多条件。 这些功臣们的势力就在那会儿开始迅速壮大,皇帝的权力也是从那会儿起,越来越多地被分了出去。经过了这二十五年的发展,「沈闻午江」从那时的一众功臣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势力最大的四大家族,其中以太后与闻昭仪所属的闻家为最大。 他们的权力已大到了什么程度呢?看看如今太后与皇帝的关系就可见一斑,白姓皇族显然已处在了被架空的地位。当然,皇帝陛下濂祯同学自身对权力的淡薄,和懒得费脑子与人斗智的个性,也是形成这局面的关键因素之一。 琇莹心声:这就是我为啥那么害怕「终极目标」的原因所在啊,帮这样一位昏君亲政,谈何容易?那可比培养熊孩子考清华难多了。 天枢及时插嘴:你现在是奉旨勾引阶段,可表再打退堂鼓哦~ 作者有话要说: ☆、033、请安 太后姓闻,妍妃姓沈,这就好想像太后为啥不支持扶正妍妃做皇后了,在太后眼里,自然是她的亲侄女闻昭仪能做皇后才最好的了。只不过在这个皇帝碰都不碰嫔妃的时间段里,想抬举谁都难以名正言顺,沈氏与闻氏家族在后宫的利益争夺战就此陷入了僵持阶段。 琇莹心里补充:就是谁勾搭到了皇帝谁就能赢的意思。 流霜稍稍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前皇后姓江,「沈闻午江」的江。 琇莹作为一个对政治丝毫不感冒的现代宅人,其实只听了个半懂不懂,大体明白了一点:太后、妍妃和前皇后分别来自于相互对立的三个不同阵营,所以之间只会有矛盾,不会有合作共赢。 这后宫看起来只是一群专为皇帝生孩子的女人集中地,实则这里的女人们与皇宫前院那个叫做朝廷的地方紧密挂钩。这里的一切沉浮荣辱,都与前院的官员利益牵着联繫。 这里,绝不是个可以消停下来的场所,斗争绝不仅限于女人间的争风吃醋。 不过总算还有一个消息令琇莹稍感安慰:那就是国家近些年在这四大家族的把持之下,建设得形势还算好,比二十五年前那场变乱发生前要好了许多。 这就行啊,自己老公是个不务正业的昏君,别人能帮着把朝政打理好才是最大的功劳,至于权力神马的,你们爱谁争谁争去吧,能避免改朝换代、保证姐过好日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很想跟天枢商量,亲政神马的,就算了吧。 ——你以为在后宫里安宁日子那么容易过上呢?呵呵,闻昭仪和妍妃会眼睁睁看着你跟皇帝相亲相爱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59页 琇莹滴汗:好吧,我反射弧有时候是有点长。 而想到了沈闻午江里的「午」,她又只得苦笑,自己也算是四大家族的后人啊,可这地位光景又比人家妍妃、闻昭仪差了多少?以后还是得撺掇老妈去跟姥爷和缓关系,那样的话,自己的靠山可就强硬多了。 这天早上的请安,琇莹就是怀揣着这些背景知识上阵的。她很明确,今天自己的主要目的,是趁这机会与冯小仪见面,展开反击这个关底小boss的第一步。次要目的,才是对后宫情况做一下初步了解,明确一下敌我形势,为避免再蹦出下一个冯小仪而提前做做准备。 当然,鑑于之前跟闻昭仪的纠葛,她也做好了各种恶劣打算。那位姐姐应该不会当众泼我一脸硫酸吧…… 来到怡和殿前,随着太监唱报:「秦婕妤到!」琇莹离开了送她过来的流霜,款步走进。 各宫主子早听说那位痴呆治癒又偶然得了皇上青睐的秦婕妤今天要来请安,就不约而同地提早前来,期待瞻仰。所以当琇莹走进时,但见珠环翠绕,一座厅堂中坐了二三十名服色华丽鲜妍的年轻女子,场面好像在拍一部耗资巨大的宫廷剧。 她刚一步入,但听得环佩叮咚,在座的女子之中竟齐刷刷地站起了一大半。 琇莹知道,皇帝只在今年选秀过一次,在那之前只有做太子期间的几名妻妾,除正妻江氏之外,另有包括妍妃、闻昭仪之内的四人,所以这个后宫的嫔妃人数还很寥落。与她一批选秀进来的妃嫔们都未有过侍寝机会,自然也就得不到升位份的机会,所以见到她这个被濂祯一举连升了五级位份的婕妤,这些低位份嫔妃都是该起身致意的。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琇莹还是心里发毛:尼玛早知要被检阅,就早来一点了,现在这赶脚,简直就像是走上非诚勿扰舞台的男嘉宾啊…… 琇莹摆出谦和有礼又有些怯场的自然状态,朝这些人略略撩了一眼,这些姑娘们年纪都在十四到十八之间,高矮胖瘦各有分别,却无一例外都是美女,各有各的风姿,各有各的可人之处。卫小媛、芸贵人及冯小仪都在内。 她来不及细看,只将目光在冯小仪身上多停驻了半秒钟。冯小仪依如上次那般一副文弱和气模样,脸上还带着些淡淡微笑,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会雇兇杀人的恶毒女配。 「嫔妾秦氏,参见妍妃娘娘,娘娘金安。」琇莹在掌事太监的引领下来到正座跟前,依着向流霜学来的礼数,向妍妃行了礼。 「生受妹妹了,快请起来。」妍妃亲自离座,拉了琇莹的手扶她起身,又转而招唿其余嫔妃,「各位妹妹都请归座吧。」 妍妃娘娘年约二十,气派雍容,容色端丽,慈眉善目的好似观音像,令人观之可亲,一身打扮并不十分华丽,却透着高大上之风。 琇莹心里倒不怎么计较她当初撤走自己下人的事,只是想到她好几年前就做了自己男朋友的老婆,而且既然升了妃位,就还是个与皇帝有夫妻之实的,心里就不由得膈应起来——果然对现代人而言,爱上皇帝就是作死。这个心态怎么都难以摆正。 妍妃如同长辈怜惜晚辈,拉着琇莹的手,轻蹙娥眉端详了她片刻,道:「婕妤妹妹病了这许多日子,本宫一直颇为挂念。总算老天开眼,让妹妹好起来了。哪想到妹妹病体未愈,就又遭奸人谋害。本宫本意想叫妹妹多歇上一些日子,免了请安的,无奈太后发了话,说宫里的规矩不可轻改,这才劳动妹妹你了。」 她声音婉转,语气挚诚,堪称动人心魄,美目似已晶莹蕴了泪花,看起来实打实地情真意切。琇莹几乎就要把面前的情形看做苦情戏,为之动容落泪了,暗嘆好一个实力演技派知心姐姐啊! 正想客套几句,却听得坐在妍妃右首的人「嗤」地一声冷笑出来,说道:「妍妃姐姐这话说得有趣,敢情姐姐是关怀婕妤妹妹的好人,太后就是不通人情劳动妹妹的恶人了?再说了,我当初提议撤走婕妤妹妹宫里下人的时候,也没见妍妃姐姐有何疑义不是?姐姐这老好人做的,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呢。」 琇莹心头一震,自己进来这一会儿光留意别人了,倒忘了这里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闻昭仪。赶忙恭敬施礼道:「这位姐姐就是闻昭仪吧,给昭仪娘娘请安。」 心里默念:我不认得你哦,那天推烛台烫你的时候我还是痴呆哦,绝不是知法犯法。 闻昭仪只瞥了她一下,根本没来理睬,反而睨着妍妃。琇莹留意到她刚才那句话也是针对妍妃说的,就有点奇怪,看起来,闻昭仪根本没拿她当回事,反而敌意都在妍妃身上呢。 天枢及时释疑:告诉你,这是因为太后昨天刚敲打了她,告诫她别总跟你这种小喽啰计较,应该集中精力对付沈家。 琇莹恍然。自己这是还不够格当她的眼中钉呢。想来也是,她与皇帝关系的进展,现在外人还知道的不多。而且自己是午家后人的那个消息,想必也给自己拉了一点保护。 眼看着妍妃的脸色明显一冷,琇莹不由得心里打鼓:这两位女boss这是要明着开仗么?那自己会不会被殃及?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自己来和一和稀泥啊? 这稀泥没等到她来和,就听左首边的一位美女笑盈盈地插话了:「昭仪姐姐说得哪里话?妍妃娘娘总理后宫事务,向来是忙得很,中间有所疏漏也是难免。要说当初撤走婕妤妹妹宫中下人的事,妍妃娘娘也是为着婕妤妹妹考虑。心智上的病症最忌讳人多嘈杂,让妹妹的寝宫清静些,也是为她恢復着想。如今婕妤妹妹这病,不就养好了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0页 琇莹按照座位等级猜到这位说话的是郑贵嫔,妍妃的铁桿粉丝之一,暗中佩服她话中这一套神奇的逻辑:撤走下人可不是害你啊,那明明是为了你安心养病着想啊,要是留下那么多人天天吵你,你可怎么好得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已经好了,不就证明妍妃娘娘这一招奏效了吗?你可不能怪人家撤了你的下人,反倒该心存感激才对。 敢情给一个痴呆病人只留下一个丫鬟伺候,是人家的好意。 妍妃一双秀眼朝郑贵嫔瞥了一下,冷淡的面色并未恢復。撤走琇莹下人的事是她拍的板,当初谁也料不到一个被搞成痴呆的嫔妃还有机会翻身不是?这事原本就不好揭过,如今她又不想与这个得到皇帝青睐的嫔妃搞僵关系,所以就安排了自己说完那番话后,由郑贵嫔接话来做这个註解,好挽回自己在琇莹心里可能已经有所恶化的形象,却没想到被闻昭仪插了这么一槓子,戏就演得相当不完美。郑贵嫔这个话接的不够及时,自然是没称她的心意。 在琇莹第三次想要插嘴发表感言之际,又被闻昭仪抢了先。闻昭仪撇嘴笑道:「郑妹妹这话说得甚为讨巧,不错,当初我提议让妍姐姐撤去秦妹妹宫里的下人,还就是你所说的这副打算。」 妍妃面色平静未变,郑贵嫔却显然是一愕。她把妍妃撤去下人的事说成好事,却忽略了那件事本身是妍妃听了闻昭仪的进言才实施的啊,这一番表功,倒像是替他人做嫁了。 琇莹肚里暗笑,心说这事妍妃实在很难洗白了,要说那么安排是出于好意,那功劳是要归人家闻昭仪这个出主意的,要说把矛头掉过来直承是歹意,说是被闻昭仪撺掇的,又没法解释为啥她一撺掇,自己就去帮着害人,真是两相为难。 琇莹终于抓住机会插了口:「诸位姐姐想必也听说了,嫔妾这次醒了过来,记忆全无,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记不起了。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惶惶不安,不但怕自己行差踏错惹祸上身,更怕这里的人不待见嫔妾,找嫔妾的麻烦。如今却见姐姐们个个都如此贤良宽厚,如此关照嫔妾,嫔妾就安心得多了。」 她带着一脸天真小白的笑容,欢天喜地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人家原本好怕你们对我不好呢,没想到你们个个都这么关心人家,人家好感动耶!其实你们是在斗嘴吵架咩?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我还以为你们都是真心关照我嘞。 琇莹早就想得清楚,自己身为菜鸟,现在又提前拉了老大的仇恨,初期一定要尽可能放低姿态,才能稍稍消除别人的戒心,好为自己争取到适应环境和探听虚实的时间。所以,走无害小白兔路线应该是对的。 具体实施方案,参照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装小孩的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034、敲山 果然听了琇莹这番天真感言,妍妃和郑贵嫔神色都缓和了不少,闻昭仪则继续撇着她那形状优美的嘴唇,神显轻蔑。 其余妃嫔之间互递着眼神,其中也有很多露出轻蔑鄙夷的神色,显然都在感嘆:果然这个痴呆即使醒了,也还如从前一样是个愣子。这个偶然间受到皇上青眼爬上来的秦婕妤既然还是这么一个愣子,那就不足为惧。 琇莹见了这些人放下心的神情,就也随着她们一起放心了:敌人已成功被麻痹。想来也是,敌人再狡猾,又怎能猜得到,这个痴呆一觉醒来,居然就多了21世纪的见识和十多年的阅歷呢? 妍妃又道:「互敬互助,自是咱们后宫姐妹之间该做到的。妹妹放心,本宫也会竭力帮助皇上侦破此案,还妹妹一个公道。」 琇莹满脸感动,紧抓着妍妃的手跪了下来:「多谢妍妃娘娘,不瞒娘娘说,这事当真是将嫔妾吓得不轻。有了娘娘这番承诺,嫔妾心里就有了主心骨了。」 说着就拿提前浸了洋葱汁的袖子擦了擦眼睛,当时就涕零了。 妍妃看得暗觉好笑:皇上大半年没碰女人,到头来居然就被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吸引了去,自己嫁了他快五年了,竟没发觉他是好这口的。口中却道:「妹妹快请起来。咱们同为侍奉皇上的妃嫔,都是自家人,自当竭力相护关照。」 琇莹暗中别扭:就因为你是我男朋友的老婆,我才不能把你当做自家人呢……这关系真是怎么想怎么膈应! 妍妃又絮絮交代了些事宜,说了些缺什么尽管跟她说之类的客套话,就宣布散会,请大家各自回去。 原本还安排了众人一齐去向太后问早安,而中途有宫女传话来说,太后身子不适想要静养,让大伙免了请安。琇莹又多放了一重心,今天没有被闻昭仪刁难,更没有被太后的眼神凌迟,当真是幸运,这下就可以安心展开针对冯小仪的反攻计划了。 众低位份的妃嫔在妍妃跟前不敢随意插话,等出了怡和殿,才都围拢上来叽叽喳喳地对琇莹问长问短,就她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醒后有啥感想,是否真的对从前丝毫没有记忆等事一一发问,尤其大家最为关心的,当然是她与皇上之间发生过什么。 琇莹瞬间觉得自己像个被狗仔队堵到的绯闻明星。 这二十余名十几岁的小姑娘们无论是何性格和立场,至少都还有着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未脱少女的稚气,在琇莹这个二十七岁女人眼中,她们都还像是些天真的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在她是个痴呆的时候对她明晃晃的不友好,这会儿面对清醒了的她,也就隐藏起了大半的敌意,这也算人之常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1页 对她们提出的问题,好答的,琇莹就照实答了,不好答的(诸如如何吸引到皇帝之类,她总不能说起出宫计划),她就以「呵呵」处之,含煳以对。 一众莺莺燕燕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徐徐步行离开怡和殿。原本这当中只有琇莹一人有资格坐轿在宫中行走,但琇莹出于多方面考虑,今天还是选择了步行。 冯小仪忽然面容平淡地分过人群来到琇莹身边,挽了她的手臂,道:「姐妹们也让琇莹妹妹歇一歇吧,她才好了没几天,别让她说多了话,累着了。」 琇莹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她的手上传导过来,不着痕迹地撤回了自己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苦笑道:「冯姐姐当真体谅我,原本与姐妹们聊聊天总是好的,决不至于累着我,只是……」 芸贵人凑到与冯小仪对称的另一侧,忽闪着大眼睛望着琇莹的脸色道:「秦姐姐这是还在为有人要害你那事害怕么?姐姐放心,如今有皇上为你撑腰,断不会再有人胆敢害你了。那对你下手的贼人,一定不得好死!」 琇莹看着她这真挚神情,暗暗慨嘆:但愿这小姑娘心口如一,对冯小仪的诡计没有参与。这个后宫,可不是个可以随意相信人的地方。可惜金手指已经被回收了,不能再拿来做试金石,真怨念。 流霜走上前来,动作自然地隔在了琇莹与冯小仪中间,低眉顺眼道:「诸位小主有所不知,我家小主那番遭恶人陷害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可今日这般心神不宁,却又是另有缘故。」 秦氏宫斗第一关的自卫反击战,由流霜姐姐的这句台词开启。演员秦琇莹与顾流霜迅速进入状态。 琇莹一脸惶然地抓了她的衣袖道:「流霜,那事怎可说出来?」 流霜温言道:「小主,此事既然有着蹊跷,不如说给诸位小主们听听。诸位小主都是有见识的人,说不定能为您出出主意。」 众少女本就好奇心甚重,一听她们卖的这关子,立时被勾起了兴致,七嘴八舌地打听:「是什么事啊?」「婕妤姐姐快说出来听听。」「对对,正所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说出来或许大伙能帮你参谋一番。」 琇莹蹙着眉头,轻嘆了一声才幽幽道:「不瞒姐妹们说,昨夜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到了一个到处黑洞洞的所在,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人都见不到,突然,就听见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我霍然转身,见到身后居然……居然站着一个满身血肉模煳,尽是烧伤的怪人!」 众妃嫔都是听得一惊。她们从未领教过这种张震讲鬼故事的语气,以及类恐怖小说里学来的叙述套路,自是一上来就被唬住了,甚至其中几位还被吓得尖叫出声。若非此刻是青天白日,怕就要有人被吓晕过去了。 琇莹也是满面恐惧,惶惶然地继续道:「我当时被吓呆了,想要转身逃走,却觉得双足沉重,迈不开步子。眼见那满身烧伤的怪人摇摇晃晃地来到跟前,我满心以为他要害我,却想不到他竟而『噗通』一声朝我跪下了,还大哭了起来,开口向我恳求,说他有着冤情,让我替他主持公道。」 众嫔妃听得尽皆愕然。流霜在琇莹讲述过程中一直留意着冯小仪的神情,见她虽然不动声色,却很显然脸色越来越白。 芸贵人好奇问道:「那怪人可说了有何冤情?姐姐快说。」 琇莹似乎很是为难,犹疑道:「他说……」 急于等待下文的听众们哪里受得了这等撩拨,顿时一叠声地催促:「说了什么呀?」「姐姐快说呀!」 琇莹似乎狠狠下了决心,给自己壮了壮胆,才道:「他说他本是在御膳房帮工的太监郑德,当日推我入水的人就是他,他说他那是奉命行事,但因没能害死我,还被我看见了面目,就被那事的幕后主谋杀人灭口……」 众嫔妃听了她这话自是一片譁然,她们都已听说了太监郑德烧死在御膳房的事,这才明白,敢情琇莹讲的这是个冤魂託梦的故事啊。 鬼神之说向来为大多数古代人所深信,皇宫之中死伤的人命众多,更是被视作阴气深重之地,闹鬼的传闻屡见不鲜,所以琇莹这一说起,几乎没人疑心其真实性。众嫔妃都是既恐惧又兴奋,急待下文。 冯小仪再难隐藏住满心的慌张,很不自然地维持着肃然表情道:「妹妹别说了,后宫里头规矩大得很,若被太后听说你散布这些鬼神之说,怕是于你不利。」 这话一出,就引起其余妃嫔的一致反对。芸贵人道:「冯姐姐也太多虑了吧,秦姐姐只是在说个噩梦罢了,哪有什么鬼神之说?秦姐姐快继续说,那郑德可说出要害你的主谋是谁?」 其余妃嫔也跟着附和催促。 见了芸贵人这坦然反应,琇莹就暗暗下了个结论,这小姑娘显然是与此事无关的,继续道:「他说,要害我的人……就在咱们这些一同入宫的姐妹之中……」 琇莹差一点就学起柯南的语气:杀人兇手,就在我们当中! 众嫔妃一听琇莹这话就炸了窝,纷纷议论起来。冯小仪面无血色,强自镇定,嘴唇却打着颤,说道:「妹妹你……该不会……去信梦里这些荒诞话吧?」 琇莹将她这反应看在眼里,暗道果然只是个关底小boss啊,虽有那杀人的胆子,却又难免做贼心虚,心理素质并不算有多强大。自己这招棋拿来对付她,看来力道是够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2页 一名宫女上前来搀住冯小仪,朝琇莹道:「婕妤小主慎言,小主莫不是想依着梦里听来的话,就为哪位小主定罪吧?即便是皇上,怕也不能如此草率处置谁。」 流霜沉了脸肃然道:「画鸢,主子们之间说话,何时也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几日不见,你倒是长了好大威风呢。」 那宫女画鸢一时哽住,无言以对。她作为冯小仪的陪嫁丫鬟,虽是主子的心腹,却在这宫中没什么实际地位。琇莹比冯小仪的位份高,流霜作为宫中女官也比她的官阶高,所以她被流霜数落,当真是毫无还嘴的余地。 琇莹冷眼旁观,才知这就是小栗子口中提到的「画鸢」。暗中打算:好,你这个忠于歹毒主子来亲自要挟小栗子的女人,也别想得着好。待我收拾了你家主子,也一併收拾你。 其余妃嫔也跟着指责了几句画鸢的多话,继而就又对琇莹大力「催更」。 琇莹蹙眉嘆道:「我听了那怪人的话,只是不信,那怪人却信誓旦旦地声称他说得没半点假话。他说他是亲手加害我的兇手,不敢祈求我原谅,只是死得于心不甘,请我替他主持公道,将那幕后主谋的身份公之于众。我就问他,那幕后主谋究竟是谁?没想到,他刚要答我,我就……就醒了。」 众嫔妃随着她抑扬顿挫、生动形象的讲述,脖子都伸的老长听着,没想到最后只听见这么一个开放式结局,不由得发出齐刷刷一阵失望的唏嘘感嘆。芸贵人兴趣盎然地鼓励道:「姐姐别灰心,那人既然如此执着于託梦给你,说不定今晚待你睡着,他还会再来找你,说个清楚。」 琇莹很是意外,这句话她本来是安排给流霜的台词,没想到却由这小姑娘说出来了,这样倒是更显自然。她随即苦了脸道:「妹妹不知,那怪人容貌甚是可怖,虽说我也急于知道要害我的是谁,但心里着实害怕再见到那人。反倒是求着他再不来了才好。」 冯小仪这会儿再听不下去,就称身子不适,由画鸢搀着头前走了。琇莹瞥着她,暗中很厚颜地给自己点了个贊:很好,成功打击了小boss的心理防线,第一局宫斗的第一步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奉旨勾引的第一步竟然是奉旨吵架。 ☆、035、吵架 芸贵人拉了琇莹衣袖安慰道:「姐姐别怕,如今该是那做了亏心事想要害你的人才怕得要死。你安心听了那怪人的供述,将其转告皇上,皇上定会替你做主。姐姐若是怕夜间睡不安稳,我过去芙蕖馆,陪你睡如何?」 没等琇莹回话,旁边的卫小媛先笑着插口:「芸儿你说什么傻话?秦姐姐若是夜间害怕,自会有皇上陪着,哪里轮得到你去凑热闹?你若去占了秦姐姐床上的位子,又让皇上睡在哪里?」 这话一出,立时引得余人掩口而笑。 琇莹见卫小媛又来泛酸,忽想起刚穿来那会儿被她撞下步辇的事,想到:这姑娘虽然对我不算友好,倒不像是个心机深的,那天撞倒我也是被别人使得绊子,这么想来,当时踩了她的裙裾,害她摔倒撞我的,很可能也是冯小仪。这个冯小仪,还真是欠了我不少债呢。 当下先去攥了攥芸贵人的小手,恳切道:「多谢你,芸儿。你的好意,我会好好挂在心上。」 芸贵人本来被卫小媛打趣得有几分失落,听了她这句情意真挚的话,又受了鼓励,朝她笑着重重点了一下头。 妃嫔们又闲聊了几句,一路磨蹭,也总算磨蹭到了该分路回宫的地方,就各自散去。 琇莹走到芙蕖馆外,望着不远处的一池碧绿莲叶,说道:「流霜,陪我去那边走走吧。」 流霜答应着随她沿着荷花池边缓缓前行,看出她有些神色郁郁,便问道:「小主可是在为冯小仪的事烦心?今日的情形一切都在小主算计在内,小主该当高兴才是,接下来既想收拾冯小仪,又保住小栗子兄妹,应该已非难事。」 经过了今天的经歷,她才真真正正见识到了这位小主的潜力发挥,对她有了实在的信心,心底也有着助她大干一场的隐隐兴奋。 琇莹觉得无从回答,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轻声一嘆。 唉,自己老公有近三十位小老婆,其中还有些比自己更漂亮的,这事何其糟心! 别的事都可以拿来与冷静睿智的流霜姐姐分享商量,唯独这事不行,哪有古代人能理解的了她这份心思呢? 琇莹想起今早出门时自己那份雄心勃勃,就觉得好笑,本以为自己已能接受这个一夫多妻的宫廷游戏设置,没想到才刚与众小老婆见了个面,就变得如此心塞。自己这个先天性.爱情洁癖患者被丢到了宫斗环境之下,当真是讽刺,用不着等人来斗她,这个心理折磨已经够她一受的了。 两人静静走了一阵,流霜忽然低声道:「小主留意,前面来的是韩嫔,她可是闻昭仪一党。」 琇莹随着她的目光一看,前面来了个带着宫女的宫装丽人,穿着宝蓝缎子掐丝褙子,手里摇着轻罗宫扇,走得一步三摇,裊裊娜娜。琇莹记得,刚才请安之时曾见她坐在闻昭仪下首,也是濂祯登基前的妻妾。换言之,也是跟自己男朋友上过床的。琇莹更加心塞了…… 这位美人一张嘴生得偏大,倒有几分茱莉亚?罗伯茨的风韵。 见她来到近前,琇莹屈膝施了一个福礼:「见过韩姐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3页 韩嫔笑吟吟地打量着琇莹,娇声道:「都说婕妤妹妹是大病初癒,可依我看来,妹妹这气色可好的很,半点病容也没。想来也是,秦妹妹毕竟是承了圣宠的人,这气色能不好么?总比咱们这些个清闲的要好得多了。」 琇莹滑下一头黑线。这位姐姐,你就直接说有了性生活的女人气色好不就得了?她很想直接回敬她说:你也太不纯洁了。我是气色好,但无关性生活,这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特有的好气色,其实我才刚开始跟你老公谈恋爱…… 琇莹又忍不住想要开口骂娘,这个尼玛算神马关系啊! ——哇哦,好大的醋味!熏死个人鸟~ 天枢应景打趣。 韩嫔见琇莹似是心不在焉,听了自己这番酸话后只是略略苦笑也不回应,更加气不顺,脸色沉了几分:「妹妹虽说病癒之后不记得前事了,可毕竟身在后宫,这宫里的规矩总不能废弛了吧?你刚才施的这个礼,可就很不合规矩。」 琇莹不禁又是苦笑:自己总结「宫斗四要素」是下毒、打胎、诬陷、推水池,倒忘了还有所有宫斗故事里必不可少的这一条——吵架。这不就碰上一个专程找茬来吵架的么? 「多谢韩姐姐提醒,妹妹回去一定多加留意,尽早学好各样规矩。」琇莹半点与她吵下去的兴致都没,只盼着自己示个弱,让她赶紧走了才好。 这位韩嫔是濂祯做太子时的侍妾,出身过低,熬了这几年才熬到个嫔位,却只比琇莹这个皇帝新宠高一个位份,又早已失去了被皇帝看上一眼的机会,自是对琇莹嫉妒非凡,加之又是闻昭仪的马仔,于公于私,都有理由看琇莹不顺眼,有意找她的麻烦。 这时韩嫔笑道:「宫里规矩复杂得很,确实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学得通。我倒有个法子教给妹妹,保管妹妹万无一失。正所谓礼多人不怪,妹妹将来但凡遇见了比自己位份高的妃嫔,都去一味行跪拜大礼,就一定错不了了。不如妹妹此刻,就先来向我试试?」 琇莹脸色微变,靠,果然贱人就是矫情!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 kitty!她抬起眼帘正欲辩解,却忽然看着前方,愣了——那边灌木丛后的路口处半隐半现地站着个人,暗紫色的描金龙纹常服,长身玉立,正是皇帝濂祯。 濂祯估摸着这会儿琇莹应该请安回来了,就由唐汉陪着,熘熘达达地朝芙蕖馆方向过来。刚穿过小山丘上的石阶小路,就听见了前面韩嫔的声音。 他自小就从没待见过这个女人,若非长辈做主硬塞给他做侍妾,他决不会要,这会儿听见她的声音,就有意折头避开,不与她见面,而后又听见了琇莹说话,才知被韩嫔数落的原来是她,这才走近。 受宠的妃子被不受宠的妃子刁难,被皇帝撞见解围,这是多典型的宫斗剧桥段?琇莹一见到他,心里顿时有了主心骨。 哪知道,却见濂祯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望过来,并没有上前替她解围的意思,反而朝她打着手势,先是指了韩嫔一下,又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随后攥起拳头朝她轻挥一下。那意思再明白不过:大胆地吵回去,朕挺你! 收到这个信号的琇莹愣了愣,又觉无语:自己的奇葩男朋友这是又开始犯奇葩了。人家的皇帝是为宠妃出头帮吵架,他偏要摇旗吶喊看热闹。 好吧,自己毕竟向他领了任务,奉旨吵架就当是奉旨勾引的第一步吧。 流霜稍侧着身站立,没有看见皇帝,听了韩嫔那句挑衅之后,她就冷淡插口道:「启禀韩嫔小主,我家小主本也有意尽心学习宫里规矩,还曾亲口向皇上请求分派一名教引嬷嬷,无奈皇上明令吩咐过,不许小主学什么规矩,顺其自然就好。小主总不能抗旨不尊,这才稍有怠慢,还请韩嫔小主体谅。」 韩嫔一听这话更是忿然:「反了你了,一个做奴才的,竟敢搬出皇上来压我?谁给你的这份胆子?墨菊,来替我掌这个奴才的嘴,让她明白明白什么是规矩!」 她身旁的宫女答应了一声,上前一步就想动手。 琇莹这会儿刚从收到濂祯信号后的心情中反应过来,正想喝止,却听流霜不卑不亢道:「小主慢来。韩嫔小主句句话不离规矩,难道不知,墨菊职位在奴婢之下,让她来掌奴婢的嘴,也并不合规矩;另外,韩嫔小主的位份为嫔,只比我家小主高上一级,却想要我家小主对您行跪拜大礼,同样不合规矩;奴婢只是向您转述皇上的话,却被您平白斥责,甚至命人掌嘴,这更加不合规矩。奴婢劝小主回去,还是多多了解宫中规矩,避免再犯的好。不然这些不合规矩的事若是传去皇上或是太后耳中,恐怕于小主不利。」 这番话如行云流水般地说下来,不但把韩嫔唬住了,也把琇莹听呆了。哇塞流霜姐姐太酷了!琇莹简直想要为她鼓掌喝彩,外加拥抱合影要签名。连濂祯都听得直在心里暗暗叫好,连唿精彩,更盼着这场架能多吵一会儿。 在本朝,命令职位低的下人对职位高的下人行刑确实不合规矩。 韩嫔更加怒不可遏,指了流霜切齿道:「你……你个贱奴才好大的胆子,我手下的丫头打你不合规矩,我亲手来打你总合规矩了吧?」说着就要扬手朝流霜打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伪白兔的反击,奉旨吵架咱过关了,继续回到奉旨勾引的中心思想上来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4页 ☆、036、邀宠 琇莹满面惊惶地「啊」地一声尖叫,看似是吓得不知所措拉了流霜保护自己,却正好拉着流霜躲过韩嫔的手,继而就摆出一副受了好大惊吓、几欲哭出来的模样道:「流霜,皇上命我别去学规矩,可如今韩姐姐又为我不懂规矩大怒至此,这可如何是好?你说,我是该听皇上的,还是该听韩姐姐的?」 流霜微微一顿便会过意来,温言「安慰」道:「小主莫怕,既然皇上有命,小主自是该听皇上的。韩嫔小主也知道这里的轻重,不会强逼小主违抗圣命的。」 「你……」韩嫔听着她们俩这一唱一和,直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 琇莹一副怯生生的标准小白兔模样,躲在流霜肩膀之后看着韩嫔:「那……皇上昨晚还说,要我将今日请安期间遇见的见闻,都去好好禀报他知道,一个字也不许疏漏,这会儿韩姐姐说的这些话依着你说都不合规矩,我若是也去对皇上直言相告,岂不是要害韩姐姐被皇上怨怪。这又如何是好?」 流霜望着韩嫔淡然道:「韩嫔小主方才的言行虽然不合规矩,却也不伤大雅,小主看在她并未真来对奴婢动手的份上,就将这一段揭过,别去告诉皇上好了。」 琇莹看出韩嫔仍是怒气沖沖,没有服软的意思,就继续哭丧着脸道:「可我又不会说谎,尤其不敢对皇上说谎,若被皇上看出我有所隐瞒,岂不是要惹他龙颜大怒?到时再问出韩姐姐的事,怕是更要对姐姐不利。不如这样,我到时照实对皇上说,然后再替韩姐姐向皇上求求情,你看如何?」 韩嫔已经快被气晕过去了。而那边的濂祯紧紧捂着嘴笑得全身发颤,看得琇莹几欲出戏。早先看宫斗文,琇莹就一直不明白这个逻辑,一些不受宠的妃子嫉妒受宠的妃子,就去明着挑衅对方,给人家小鞋穿,这些女人是咋想的呢?受宠的是我,你欺负我,即便我当时吃了你的亏,事后你就会有好果子吃了?你就没想过我会去学小学生向班主任告状咩? 那叫墨菊的小宫女总算比主子省事一些,这会儿拉了韩嫔的衣袖,低声劝说道:「小主息怒,她毕竟有皇上撑腰,小主还是忍一时之气,不要与她计较了吧。」 韩嫔也回过味来,即便她算是闻昭仪的幕僚,也绝没胆量公然得罪皇上,这下锐气就被挫了大半,满面沮丧道:「是我说话太冲动了些,还望妹妹看在我生性如此,并无恶意的份上,别去将这事报与皇上知道。」 琇莹暗笑她还算知趣,也缓和了脸色,露出个小白花式的微笑,道:「我就说呢,果然韩姐姐是没恶意的。姐姐放心,我绝不向皇上提及此事就是了。」 韩嫔满心颓丧,想到自己许久都未与皇上得过一次说话的机会,便觉得,倒像是惹怒他一次,让他来训斥自己几句,也是好的。当下再没心气多说,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此带着宫女走了。 流霜含笑贊道:「小主这一招以退为进甚是高明,令奴婢深感佩服。」 琇莹望着韩嫔走远的背影,却是长长一嘆,心里深深印下她那转身之际的落寞神情,就再难酝酿起半点胜利的喜悦。那也是个嫁给皇帝的女人啊,她不过是看到别的女人分走了自家男人的爱,不平衡而已,换做自己,自己还不是一样是平衡不了?现在明知皇帝爱的是自己,见到他有过那么多女人,自己都已经够郁闷的了。 濂祯一边缓缓鼓着掌一边爽朗笑着,从那边路口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唐汉。 「想不到爱妃还有如此本事,朕更加对你刮目相看了。」 流霜赶忙跪拜行礼。濂祯赞赏地看她一眼,向唐汉道:「你领这位姑娘下去,好好领一份赏赐。传朕旨意,升她一级官位。」 唐汉答应着,流霜谢了恩,两人离去,只余下了濂祯与琇莹。濂祯也不说去哪,直接牵了她的手,朝一方走去。琇莹也不说话,默默地随他走着。 纵使濂祯不是个生来细心的人,也可看出她此刻闷闷的,活力大大不及往日。 「生气了?气朕方才没有出面替你撑腰?」濂祯领她步入御花园,确定到了一般妃嫔都不会来的地段,才开口问道,「你不明白,如今这局势,如果朕出面说话,即便是将她们狠狠训斥几句,那些女人也一点都不会憋屈,反而还会高兴。所以为了让她更憋屈,朕是不露面的好。」 琇莹听了这话,就更郁闷了。如今穿成了一个嫔妃,作为新人笑,看到旧人哭,听着自家男人以这种口气与她谈论起他的另一个女人,那女人还跟他睡过,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濂祯看着她这张苦瓜脸,着实觉得好笑,转过一大丛盛开的蔷薇花,在石子路边的石凳上坐下,拉着她的手道:「出息了是不是?少来跟朕生闷气,快说,你在想些什么?」 琇莹眉心一蹙,鼻子发酸,简直有心哭上一场:老娘活了二十七年,都死过一次了,才刚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我容易吗我!居然偏巧这男人是个皇帝,我要忍耐他有一群老婆的局面,还要忍上几十年。我凭什么这么倒霉啊! 濂祯见了她这泫然欲泣样,也正经了些,道:「说吧,不该说的话都说那么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皇上能否回答嫔妾,嫔妾将来如何做,才能避免步韩嫔的后尘,避免成为一个被皇上厌弃冷落的女人?」她极力忍住心酸,正色问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5页 濂祯面现惊异:「你在担心,会步她的后尘?为什么?」 见他一脸费解地看过来,就像看见了个多新鲜的玩意,琇莹比他还要费解:自己作为一个宫妃,担忧失宠难道很奇怪么? 「因为,嫔妾与她同为皇上的嫔妃,自认也算不得比她姿容出众许多,所以惧怕……」 琇莹说得更是动情,终于流了泪下来,边哭边道:「嫔妾知道,皇上贵为天子,嫔妾绝不敢抱那不切实际的希望,想去独占皇上,但是……嫔妾就是好害怕,怕将来步了韩嫔的后尘,也成了一个皇上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的女人,皇上不妨直言教导嫔妾,该如何避免?」 她不敢抱希望让他将来只陪着自己一个,不去理睬其他女人,只盼望自己不会被他冷落,不会被他抛开不理,就已经心满意足。 她也知道,刚得到就害怕失去,是个很笨的事,可她就是怕了,无可奈何。不过几天的时间,她就对这个男人培养起了巨大的希冀,也就开始患得患失。 濂祯将她的手攥在手里摆弄着,脸上缓缓漾开柔暖笑意,显得极为开怀舒心。他是很高兴,昨晚还在烦恼这丫头对他不感兴趣,眼下却听见她来担忧失宠了,他怎能不高兴? 濂祯略回想了下,昨晚自己只去逼问她的态度,貌似没做什么表示,也怪不得这丫头胡思乱想。看来,是时候说点什么了。 「你既然没了记忆,想必对朕从前的事也是一知半解。朕做太子的时候,是十六岁开始大婚娶妻,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就先后有了五名妻妾,其中也包括韩嫔这个侍妾。」 濂祯娓娓道来,却把琇莹听懵了:皇上怎么岔到这里去的? 「父母为朕安排了妻妾,朕便来者不拒,那时候朕算得上是情窦未开,对女子有着好奇,也曾对她们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等朕三年前登基,这些妻妾成了后妃,就开始愈发奋力争名逐利,也来向朕争宠,后来,前皇后婉瑜算是争宠成功,引得朕自以为是对她动了真心……」 琇莹听到他主动提及前皇后,心就提了起来。 濂祯缓了语速,神情更显凝重:「但是事后证明,那算不得真心,不过是一时为她勾引罢了。换言之,朕之前还是一直情窦未开,从没真正喜欢过一个女子。无论是韩嫔,还是婉瑜,朕都没有对她们动过真情。直到近日……」 琇莹隐隐预感到他要说的话,更是将心提的老高,几乎屏气凝神地听着。 濂祯眸光流转,朝她直望过来,脸色更加温和,也更加郑重:「朕近日发觉,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丫头,也是平生头一次真心真意地喜欢了一个女子。而今这个丫头,却在怀疑她将来会如那些从来不入朕法眼的女子一样,落得被朕冷落的结果。依你看来,她是不是有点犯傻?朕又该如何向她解释才好呢?」 琇莹已然全身发颤。「平生头一次真心真意喜欢的女子」,这个头衔简直压得她头晕目眩。他在明明确确地告诉她,他绝非喜新厌旧,而是平生只喜欢了她一个。 她好不容易定下神,阻止了自己晕倒,颤着声音问:「皇……皇上您能……能不能再说一次,您喜欢嫔妾……连江皇后都超得过?」 那个刺激得他这么久不碰女人的前皇后,毕竟还是她心里最难逾越的一道坎。 见了她这不敢置信的憨样,濂祯又笑了出来:「你听好了,君无戏言,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朕没有爱过婉瑜,而是生来只爱了你一个,这下你可放心了?」 琇莹这回真是要晕倒了。神啊,让我晕倒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037、真情 濂祯表完了白,又微微板了脸嗔道:「朕回答完了,也该问你的罪了。昨晚的事还没了结呢,你又敢拿这种禁忌来直言相询,莫不是恃宠而骄?」 琇莹心情大好,就怯怯赔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皇上若要怪罪嫔妾恃宠而骄,也该先给嫔妾些荣宠才行啊。」她深深相信,撒娇卖萌这招百试不爽。 濂祯则笑得透出几分邪气:「好啊,想要荣宠,那就使出浑身解数来争宠,朕见到你的手段与诚意,自然便会好好宠你了。你不是怕将来会步韩嫔的后尘么?倘若不来想方设法固宠,将来下场如何,可也说不定呢。」 琇莹眨眨眼睛,暗中惊嘆:这话听起来玩笑意味浓厚,实则,好有现代辩证思维啊!放在现代爱情观里也是一样的道理,想要别人爱你一生一世,那就去争取啊,去经营啊,光是去口头要求有个毛用?一些爱情中的失败者总会就对方的变心抱怨连天,却从不反思,自己在这次失败中负有什么责任,从不总结,自己是哪里没有经营好这段感情。爱情的持久,明明是需要双方都去努力的。 想要我一辈子都爱你,那就拿出点手段和诚意来。濂祯的这个道理,着实令琇莹茅塞顿开。 想不到这时濂祯却语锋一转:「朕昨晚不是刚刚给你出了题目么?怎地如今也不见你有何表示?」 琇莹一窘,他这是在索要「勾.引」? 面前坐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拉着自己的手,眼神灼灼地等着她拿出点「诚意」来,琇莹开始全身发僵,全身血液都朝头脸方向涌进。与他亲近这个事明明是他盼望,而她也在期待的,只是……姐是如此纯洁,从没有过投怀送抱的经歷,面对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紧张羞涩怎么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6页 琇莹窘着一张脸,往他跟前凑了几寸,憷憷探探地想去靠进他怀里,又惶惶然地不敢越过雷池一步,心里深深鄙视着自己的不中用。 濂祯终于还是耐心耗尽,直接一把将她捞过来,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拢住了她身子。琇莹闻到男子气息陡然清晰,感受到他怀里的暖意,神经的兴奋也达到了一个峰值。唉,被爱的感觉真是爽!没说的。 濂祯凑到她耳边轻轻吹着气道:「看你这样子,还是诚意欠佳,这样又怎么能邀宠一辈子?你与其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费神,倒不如好好去想想,如何做到朕派给你的这项任务才对。」 琇莹转转眼珠:「皇上可想知道嫔妾今早究竟为何不快?」 「不妨说说,除了为韩嫔的事外,还有别的?」 琇莹故作幽怨道:「嫔妾是因为今日去请安,首次见到了后宫诸位嫔妃,见满屋子桃红柳绿,想到有那么多姐妹们都在仰慕皇上,又大多要比嫔妾姿容出众,嫔妾就不禁自愧不如,自惭形秽罢了。」 濂祯把她这番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明白过来她话中所指,哑然失笑道:「清醒过来不过这么几天,好处没见你学去多点,反倒学会像那些女人一般说话绕弯子了。不就是吃个醋么?也用得着说得这么拐弯抹角!」 琇莹狡黠一笑:「那皇上觉得嫔妾会吃醋,又担忧将来会被皇上冷落,这样好是不好?」 濂祯怔了怔,敢情她的意思是,方才这番吃醋发神经都算是故意邀宠,都算是奉旨勾.引的手段。他撇嘴一笑,将揽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这也算是你邀宠的手段?你也太能敷衍朕了吧?」 「那皇上还要……」话没说完,是因为嘴被封住了。濂祯再不想听啥废话,直接低头吻了她。 算起来这已是他们之间的第四个吻,却带给了琇莹初吻般的感觉。这一次的吻绵长深情,令她熏然欲醉。这时才知,在有了爱情做基础后,接吻这件事也会变得如此不同。感受着浑身细胞的躁动,琇莹心里暗暗祈祷着:别流鼻血就好,要流也等我回去之后再流…… 周围清风浮动,送来阵阵蔷薇清香。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鸟鸣之外,就是一片寂静。 这个吻将两人心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提升。濂祯也一样深度沉迷,隐隐感到心间的一处久别的感触在迅速復甦。头两次吻她,对她动手动脚,都只是起意去试一试,尝尝味道,这一回才是真正动了情,也被调动起了身体的原始感官。果然亲近当以真情为根基是个真理,当初他始终难以重新情.动,都是因为没有真情这把钥匙来开启,能令他迈过心理这道坎、重新发现异性之妙处的,正是真情。真情,才是医治他心伤的对症良方。 濂祯唿吸开始变得急促,手亟不可待地不规矩起来。 琇莹感觉到他先是隔着衣衫抚了两下,就去探索她衣服上的缝隙,很快攻陷了对襟的外衣,又寻到了贴身中衣的斜襟入口。她心口急跳,慌得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老大的亏心事,下意识地伸了手去想要阻止。濂祯的手却轻易冲破了她这半推半就的封锁,探进了中衣,肆意享受起里面的温滑绵软…… 琇莹本有心更加奋力抵抗,却想不到自己好似被打了一剂软骨散,很快全身发软,力气全无。身体急剧升温,热量冲破每一处皮肤与衣服之间的缝隙向外释放。面前的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魅力十足,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渴盼着与他更加亲近,仿佛干脆化成一滩,永远粘到他身上才好。平生头一回知道,原来与自己所爱的男人亲近,身体还会有这样神奇的化学反应。 听到他渐趋粗重的唿吸,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琇莹心慌慌地想到:这男人真需要我去勾.引?怎觉得眼前就是个闻到肉味即将失控的饿狼呢? 濂祯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反应,原本就已十分亢奋的情绪更加受到了鼓励,唿吸愈发急促,揽住她的腰一个翻身从石凳上翻下,将她压倒在绵软的草地上,一把扯开了她的腰带。 琇莹发出「嘤」地一声呻.吟,脸上的热度轰然间又升了一个高度,醒过神来。御花园啊,大白天啊,而且还有个更无法忽略的障碍——琇莹惊惶地躲避抗拒道:「皇……皇上,嫔妾这几天……身子不方便。」 她可是昨天连夜让流霜帮找来网纱和棉花,制作了大燕朝史上第一个干爽网面姨妈巾,还是带护翼的。 不方便?濂祯被高昂的兴致搞得头脑发昏,愣了几秒钟,才算反应过来,随即戏嚯又诡谲地一笑:「还不方便呢。方便又怎样?你以为,朕会那么容易让你过关?再说了,」他正了正坐姿,瞟了一眼周围,「地方总也不至于选在这里吧?」 琇莹眨巴了几下眼睛,感觉脸颊再次灼烧起来,这一回却是因为惭愧——自己也太没品了,居然以为皇帝和嫔妃,会在御花园里搞野战……真是无地自容了! 寂静之中,忽然听见了天枢的声音: ——咳咳,我可是迴避了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什么心理活动也没读见。 琇莹险些吐血。我靠,偷窥就偷窥,你丫不能装哑巴不出声啊?老娘早晚要解僱这个有恶趣味的守护! 此刻濂祯却在郁闷:不方便了呢,这下这个七天之期,还真是不得不等了啊,早知如此,上次在芙蕖馆就留下不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7页 他不会说,其实野战神马的,他刚才确实有想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清水纯净了,烧香拜佛求过审~o(╯□╰)o ☆、038、备战 琇莹讪讪地系好腰带,心里奇怪:既然说没这意思,扯人家腰带干嘛? 静坐了一阵子,濂祯才又开口道:「你能为朕吃醋,朕很高兴。不过你看不得朕有其他嫔妃这事,朕也无能为力了。」 琇莹忙道:「是嫔妾逾礼了,恳请皇上不要介怀。嫔妾能得皇上真心相待,已经心满意足,怎敢奢望皇上连其余嫔妃都没有。」 濂祯满面正色地朝她转过头来,语调沉缓地说道:「朕若是来告诉你,平心而论,朕根本不爱做这皇帝。若有的可选,朕宁愿如武敬侯那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富贵闲人,不爱做的事即可不做,不喜欢的人即可不理,不愿娶的女子都可以不娶,你可会信?」 琇莹十分惊异,但见他幽黑晶亮的双眸中尽是真诚神色,完全不容质疑,犹自不敢相信:他这竟是在与她交心?心里不由得一阵澎湃。「我……嫔妾当然会信。皇上若是个爱做皇帝的人,就不会如现在这样了。」 濂祯双眼微眯:「如现在哪样?」 琇莹迟愣了一下,依着心中所想谨慎地组织词彙:「如现在这样对待太后,对待朝政,还……那么盼着别人的以诚相待。」 濂祯的脸色正了几分,语气也凝重了些:「不错,你看得出朕有多盼着别人来以诚相待。也看得出,朕从性子里便是个昏君。」 琇莹心头一颤,但从他的神色间可看出他没有任何不悦,也就不觉担心,微微一笑道:「皇上既是被迫做的皇帝,还有谁会来怪您做昏君呢?」 这个论调令濂祯感到新奇万分,他黑亮的瞳仁闪了几闪,脸上又绽开笑意,抬手在她鼻子上捏了一把:「你倒是很会说。」 随后他轻轻一嘆,语气中透着无奈:「选秀的事,也不归朕自己做主。若是朕可以就此事决断,绝不会弄那么多女人进到后宫里来凑热闹。其实……很多很多事,朕都不能做主。」 他确实很多事都无法做主,这就是一个不想当皇帝的人被迫付出的代价。琇莹心间隐隐作痛,这一次,却是在为他而痛。这个看起来任性而为的大男孩,其实有着好多的无奈啊。 想起那个「终极目标」,她试探着问:「皇上可曾想过,自己争取去做主?」 濂祯望着她哑然失笑:「你该不会是想劝朕去争取亲政?」 ——叮!危机提示,不要操之过急。小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现在已经魅力大到了可以随意掌控皇帝意愿的程度吧? 「嫔妾只是随口说起,皇上取笑了。」琇莹敷衍过去,心里却觉得,去让自己这男朋友去亲政,已经不像是「帮」他,倒像是害他了。真亲政了,他会去做那些皇帝的事务么? 濂祯顿了顿,再出声时,语气变得更加挚恳:「朕最多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决定一件事,那就是朕喜欢谁,才会去亲近谁。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男女亲近,当以真情为根基。朕要你记住,只要你真心待朕,朕绝不负你。」 琇莹满心震撼,同时又忽觉对他十分歉疚,自己今天泼了一通醋,倒像是逼他赌咒发誓表忠心一样。「嫔妾……无意讨皇上的承诺。」 濂祯嗤地一声轻笑:「谁说朕是在对你承诺,朕不过是话由心生,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罢了。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仔细看看,朕可像是个有心机,会花心思去做个郑重承诺、笼络人心的人?」 他说得如此真挚,如此坦诚,同时又是如此的轻松自如。那确实不是一个承诺,而是普普通通一句发自真心的话,而正是这样的一句话,才远比承诺要可靠了千倍万倍。一个有心机的男人做出再郑重其事的承诺,其可信度也会令人怀疑。而一个没什么心机的男人信口说出的真情告白,才真正触人心弦,真正份量奇重。 琇莹又开始鼻子发酸。面前这个皇帝,可实在太不像个皇帝。皇帝怎能没有心机?皇帝怎能这样尽说真话、坦诚待人?皇帝又怎能放着后宫那么多美女毫不动心,却专情一人?可这个不像皇帝的皇帝,才真正令她发自真心的喜欢。 自己真的是在与一个皇帝谈恋爱啊!琇莹不觉欣慰而笑,往前一凑靠进了濂祯怀里。 谁知濂祯却站起身躲开了:「既然身子不方便,就别来勾引朕了,你当朕闻了味儿又吃不着,很舒坦么?罢了,朕先走了,你自己回芙蕖馆去吧。」 说着就转了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琇莹被晾在原地,呆愣了一阵。特么的,男人当真是下半身动物啊,感官快乐得不到满足,居然就这么直愣愣地扔下姐走了。不过至少有一点值得欣慰——看起来他不需要自己再怎么勾引了。 回去芙蕖馆后,小茜看着琇莹满面□□地坐着发呆,本不好意思打搅,但忍耐了半天,见天都黑了,主子还是状态没有丝毫改变,就忍不住来探问:「小姐,今日请安的情形奴婢已听流霜姐姐说了,小姐觉得,对付冯小仪那个计策,可有把握?」 琇莹听后,利用大约十秒钟的时间,把思绪从发春收回到击杀关底boss的大计上来,拍了一下手道:「应该没问题,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小茜认真想了想,「如今入秋了,东风怕是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8页 琇莹也认真想了想,问:「小茜你说,大后天的菊花会,会是个好天气么?」 小茜再次认真想了想:「这几日秋高气爽,应该会是好天气吧。」 琇莹又拍了一下手:「真能如此,就木有问题!」 小茜道:「小姐心里有底就好,不说别的,眼下小栗子还被关着呢,时候拖得久了,怕会引起旁人怀疑。」 「小栗子?」琇莹微愣,忽地想到了什么,「对了,把小栗子放出来!」 小茜愣住:放出来?您确定? …… 深夜。桂禧堂。冯小仪卧房。 冯淑茵睡在床上,陷入深深的梦魇,惶恐得浑身颤抖,满头冷汗,手指紧紧抓着丝缎床单,几乎要抓出破洞。梦里那满身烧伤的人朝她扑将过来,终于将她惊醒。 她刚刚吸了口气,庆幸那只是噩梦一场,却见被月光照亮的幔帐上赫然印着一个人影,从那轮廓即可看出是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子。冯淑茵瞬间吓得汗毛倒竖,几欲崩溃地嘶声尖叫起来。 这一回,才是真正从梦里醒来。 整个桂禧堂的人都被惊动,下人们纷纷聚拢,与她同院居住的芸贵人也潜了人来询问。 「小主只是做了噩梦,你们都回去吧。」画鸢打发走了众人,自己来到床前对冯淑茵连声抚慰。 冯小仪泪流满面,悲悲切切地哭道:「我就是看不惯她秦琇莹。自小时候相识起,她就处处比我好,我与她父亲是同等官阶,她却有个泗国公府出来的母亲,生来就比我高了一等,模样也比我生得好看,我与她一道会见外人长辈,总是她更招人喜欢,被选进宫来做了嫔妃,她也一来就比我位份高,凭什么!凭什么她总压在我头上?」 她说得咬紧银牙,紧紧攥起拳头,尖利的指甲几乎戳进掌心:「她表面上对我姐妹情深,谁看不出她骨子里就瞧不起我!我就是容不得她!就是想置她于死地!又有何不对!难道……我就活该忍她一辈子?」 画鸢劝道:「小姐当然没什么不对,秦琇莹挡了小姐的路,就活该受死!小姐放心,什么鬼魂託梦,奴婢可不信这个。想必是她瞎猫碰见死耗子,信口胡说碰巧猜中罢了。明日奴婢就去向小栗子打探一下,谋划下一步如何对她出手。这一次,可绝对不能再给她留下任何活路!」 冯小仪呆愣片刻,似是被她安抚了下来,点了点头。 她们都毫无体察,这一段主僕对话,竟然被天枢守护「转播」给了琇莹。 收了法术之后,天枢感嘆:「唉,再总这样滥用法力,说不定我就要被吊销执照了。这回为的是给你增加首战动力,以后你可要自己调整好心态,不能总依靠我哦。」 琇莹沉默着,心中五味杂陈:只是嫉妒?只是这么无厘头的嫉妒,就可以令一个女人做出这种事?人性中的阴暗面一旦被揭露出来,当真是恐怖得无以復加。 琇莹道:「天枢你放心,即使你不来向我昭示她的居心,我也不会终止计划。就算只是为了解救芹儿和小栗子,我也得把这齣戏唱完。再说了,一个把姐害得这么惨的人,姐还能容她蹦跶?笑话!」 天枢满意地点头:「很好,从你第一天火烧闻昭仪那招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个白莲花。」 琇莹邪恶地一笑:「这一次的计策,依旧是火攻为主。」 第二日平静过了一天,到得傍晚时分,琇莹带着小茜、流霜、六福三个跟班藏身于一处拐角之后,偷看着前方。那边光线昏暗的杏树林里,画鸢正与小栗子碰头。 琇莹暗中得意:从昨晚看天枢的现场直播前,姐就猜到冯小仪这两天会派手下来联络小栗子,果然很有先见之明。 但见小栗子唯唯诺诺,过不多时,两人分开,画鸢警惕地左右看着,渐渐走远,小栗子则佯装朝一边走去,兜了个圈子,就小跑来到琇莹他们四人跟前。 「回禀小主,画鸢只是向奴才打探了咱们芙蕖馆的近况,奴才都照小主吩咐的说了,她说让奴才等她的示下。」 琇莹点头:「很好,一切按计划进行。走,打道回府。」 一行五人往芙蕖馆方向回来。六福、小茜和流霜三人看小栗子的眼神明显不善。 六福试探道:「小主,小栗子还是关押回原处么?」 琇莹道:「关押?不用关押了啊,小栗子是咱们自己人,以后都不用再防着他了。」 小栗子当即跪倒在地:「多谢小主大恩!小主既往不咎,还承诺帮奴才解救芹儿,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奴才粉身碎骨也难报答!」说着就感动得痛哭流涕。 琇莹看看周围,放低声音道:「好了好了,你的感激我都明白了,想感激也等咱们回了自己家再慢慢感激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还再生父母呢,我有木有那么老啊?古人的比喻真是难以理解…… 转头看看西方已经十分黯淡的最后一抹余晖,琇莹问:「你们说,后天的菊花会,会是个晴天么?」 小茜苦笑:「小姐,您两天来这已经是第六回问了……」见到流霜姐姐以责备的目光看过来,便又忙改口,「这几日天气都是晴好,想必后天菊花会时,也会是个晴天。」 流霜安慰道:「小主且放宽心,即使到时不是晴天,以后也尚有机会。」 琇莹却宽不了心,后天的菊花会,才是最佳时机,若是错过了,就大大的不美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69页 哼哼,绊倒卫小媛害姐扭了脚,下毒害姐卧床两天,僱人推姐下水,冯淑茵,咱的帐可该算一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自卫反击战正面打响,昏君第一次助我去宫斗。 ☆、039、首战(一) 菊花会,是每年秋季都会在后宫举办的一个活动。其实就是在后宫御花园一角的「闲趣园」里,摆上各色名品菊花,搞个菊花展,嫔妃们聚在这里赏赏花,品品茶,吃一吃美食,聊一聊天,增进一下感情,排遣一下郁闷的集会。同义词:party。 一进闲趣园的门,就闻到一片馥郁芳香扑面而来,但琇莹却凭着吃货特有的敏锐嗅觉,立刻从花香之中分辨出了食物的香味。那是极其诱人的河鲜之气。 「今天有螃蟹吃?」琇莹转头问跟在身边的小茜。 小茜明显看见主子的眼睛里光彩大盛,不由得担忧道:「有,初秋季节自是吃河蟹的时候。不过小姐您可要留神着点,别再吃积食了。而且螃蟹性凉,吃多了对女子身子不好。您现在可还在信期呢……」 「晓得了。」琇莹说得很敷衍。若硬要她在对得起嘴还是对得起身体两样里选择,她一定会选择对得起嘴。 好嘛,自从90时河螃蟹价钱大涨之后,她就再没吃到过几回好不好?往日在网上「河蟹」俩字她都会有心理和生理反应,怎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人活一世,连口腹之慾都不能得到满足,还活个啥劲儿? 面前的园子里摆了许许多多的红木花架,上面摆满各色菊花,或洁白如玉、或灿黄如金、或殷红如火,朵朵都是妍丽多姿。 太后提前放话说自己不来,妍妃还未到,其余妃嫔们陆续来到后就没多少拘束,互相招唿见礼之后,就去三五成群地聊着天赏花,气氛轻松融洽,倒真有几分现代派对的意味。 琇莹本也是喜欢鲜花的,无奈这河蟹的香味实在太过诱人,大大分走了她赏花的精力——看着面前的派对场面,她就开始在脑中构建接下来的「自助餐」。 「秦姐姐,那个太监郑德的冤魂有没有再来託梦给你?他有没有告诉你究竟幕后真兇是谁呀?」芸贵人这个鬼故事忠实粉丝一见到琇莹,就亟不可待地过来询问下文。 琇莹见到冯小仪就跟在芸贵人身后不动声色地听着,就故作为难地一笑道:「芸儿,今儿挺好的日子,你看姐妹们赏花的兴致这么高,被她们听见我说起这种事来,多扫兴?所以此事还是等晚些时候,咱们私下里再说吧。」 这就是告诉冯小仪:下文确实是有的,但我现在不想说,先吊着你的胃口就好。 冯小仪平淡的面容好似一汪池水,透过看似平静的表面,可以清晰看见下面的鱼虾躁动不安。芸贵人倒是很容易被说服了,只失望道:「哦,那姐姐可要说话算话,尽早说给我听。」 这时有太监唱报,妍妃来了。众妃嫔立时都敛了笑颜,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候。妍妃一如既往地和颜悦色,向大家说了些请随意之类的套话,很快就又让气氛恢復到了和谐轻松。 琇莹装作观赏一盆紫罗繖菊花的模样,以目光留意着冯小仪的动向,心里却总分了神去琢磨:啥时候开饭啊!忽听见小茜道了声:「娘娘万福。」转头一看,妍妃已笑盈盈地来到跟前。 琇莹也福了一礼:「妍妃娘娘好。」 「妹妹不必拘礼。」妍妃说得温和可亲,「本宫听闻妹妹爱吃燕窝,前儿又差人多给妹妹送去了些,妹妹可吃着了?」 「吃着了,多谢妍妃娘娘关照。」琇莹笑得很灿烂,很小白,很像高露洁gg,「不过……其实除去燕窝,娘娘前些日子送嫔妾的鱼翅羹和虾子酱也都好吃的很。所以娘娘倒是无需只送燕窝这一样……」 听了她这憨态言语,妍妃「噗嗤」一声笑出来,险些把素日一贯保持的优雅姿态都给丢了。她走近一步,放低一点声音道:「那天韩嫔难为妹妹的事,本宫已听说了。韩嫔素日依附于闻昭仪,也就仗了几分太后的势力,言行未免跋扈了些。妹妹不必往心里去,日后若有人刻意苛责妹妹,妹妹可直接报与本宫知道,本宫自会秉公论断,还妹妹的公道。」 琇莹听得满心惊讶:这位姐姐这是来拉拢她站队了呀!当即又做懵懂惊诧状:「请恕嫔妾愚钝,娘娘的话嫔妾有些不懂。娘娘的意思可是说,以后若有谁欺负嫔妾,嫔妾大可找娘娘撑腰?」 妍妃有些啼笑皆非,她如太后一样,习惯了说话留半句、旁敲侧击的风格,这会儿本就是掂量着这傻丫头的理解能力,已经尽可能将话说得很白、很失水准的了,想不到这小丫头还是只理解了一半,只得含笑点头道:「正是此理,妹妹记得便是。」 琇莹笑得满面花开,从成人牙膏gg咧到了儿童牙膏gg的程度:「太好了,有娘娘这句话在,嫔妾可就有了主心骨啦!」 妍妃继续端着端庄笑意,心里却在暗中嘀咕:这丫头若真是天资这么差的,自己即便拉拢到了她,怕是也寻不到多点助力。罢了,权当是卖皇上一个好,至少以后还可以当枪使呢。 等她寒暄了几句后离去,琇莹转向小茜低声问:「小茜你觉得,我刚才这说话的状态,是否装傻装得有些做作,有些假?」她很担忧自己是演得有点过。 小茜呆呆想了想,道:「还好。依奴婢看来,小姐方才这模样,倒比病倒之前还显得精明了几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0页 「……好吧。」琇莹滴汗:从前那个秦琇莹,你得有多傻呀?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过不多时,妍妃就叫人传下话来,让众嫔妃落座赴宴。琇莹企盼已久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宴席就开在园子的另一侧,一片郁郁青青的葡萄架做了凉棚,下面如秦汉时期的宴饮那样摆了两排长几,妃嫔们两人一桌地在长几后的蒲苇坐垫上落座。 琇莹眼见着冯小仪有意凑过来与她一桌,却假作不见,特意拉了芸贵人与自己同坐。冯小仪的胃口被继续吊着,只得幽怨地去寻别人坐了。 看到摆上桌的河蟹个大饱满,色泽鲜亮,琇莹眼睛里冒出的光都变绿了,觉得这红艷艷的大螃蟹可比菊花好看多了。却没等她动手动口,只听一声太监的唱报:「太后驾到——」 众嫔妃连忙起身相迎,并都及时做了些整理仪容的小动作,足见对太后的敬畏之意。可在场的人,谁也不会有琇莹听到四个字更加「激动」:我靠,老妖婆怎么出尔反尔,又来了呢? 小茜隐然不安,低低道了声:「小姐,你看……」 琇莹明白,她也是在担忧,太后会到场,可是今天这计划预料之外的情况,很可能造成意外影响。当下回了她一句:「先别慌,容我见机行事。」 这才是琇莹第二次见到圣元太后。 今天的太后穿了一身素净的水蓝轻纱褙子,头上配了几件金珠首饰。司琴跟在侧后,反倒是闻昭仪代替宫女亲自搀着太后走进,看来她对自己与太后的亲密关系,倒是丝毫没有低调避讳的意思。 众妃嫔一起招唿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淡然道:「免了。」 妍妃语笑嫣然,从正座上迎下来见礼道:「听闻太后身体微恙不来了,臣妾正打算着晚些时候去探望呢。不想这就见您老人家病好来了,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太后淡淡点头,也没回復她的客气话,反而一瞥眼看向琇莹:「秦婕妤也来了,看来你这身子也大好了。没多久未见,倒是丰盈了不少。」 琇莹强忍住心下不安,连忙施礼:「托太后的福,嫔妾确是好得多了。劳太后挂念。」又脸色微变,似是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天真地摸了摸脸,「太后这意思,莫非是说嫔妾吃的太胖了么?」 这副憨态立时引得闻昭仪一声轻蔑之笑。 太后阴凉的面上浮过极淡的一抹笑意:「胖些好,说不定,皇上就喜欢你胖些,怪不得皇上对你青眼有加呢。」 琇莹暗中挑眉:这是在为我多拉仇恨的意思咩?偷眼看看周围嫔妃的神色,确实有些已明显不忿。当下也学做她们的模样作忧郁状:「太后说笑了,若说得皇上青眼有加的,嫔妾又怎算得上?得了皇上青眼的,分明只有朱侯爷兄弟而已。不然怎地如此菊花会的盛况,皇上也要陪着朱侯爷,却不来看咱们一眼呢?」 这话又是戳了众嫔妃的心窝,众怨女更加哀怨起来,只是这怨的对象,显然已经转移了。 今天来前这些人就都巴望着能趁这菊花会的机会见皇上一面,即便只是看看他也好,谁知来前就都得到了消息,皇上又宣了武敬侯兄弟进宫,这会儿自是又与他们聚在鹜园影月斋去愉快玩耍,不会来这儿。虽然鹜园与这闲趣园直线距离不远,想见上一面却也成了泡影。 琇莹扫了众怨妇一眼,暗觉好笑:凤眼色狼与宝玉哥哥,你们可别怪我拿你们做挡箭牌,毕竟我这小身板,可没你们壮实。 武敬侯那哥俩身为皇上的基友,占了皇上那么多时间,自然早该比她拉了更多的仇恨,谁让他俩明显更加「受宠」呢?这后宫里不知多少嫔妃都在暗暗盼着那哥俩趁早消失了才好。 太后撩了琇莹两眼,并没从这小丫头的灿烂笑容里发现心机的端倪,便料想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并非有意,也没再接她的话茬。由妍妃恭请着去了上座落座,太后问道:「皇上今日也没来露上一面?」 妍妃赔笑道:「您晓得的,皇上从不爱来这种热闹场面。」 太后的脸色又多了几分冷意,如自言自语般地说:「他们三个也都大了,连朱家那小儿子都该说亲了,总是整日混在一起,还出入后宫,也不成样子,是该提醒一声的了。」说罢又朝众妃嫔望了一眼,「你们都别等着了,各自随意吧。」 「咔吧」,太后话音刚落,寂静之中就传来这么一声,那是秦婕妤迫不及待掰开一只螃蟹所发出的声响……小茜侍立在琇莹身后,见到自家主子开吃的这个架势,就暗中捏了一把汗。其实琇莹想说,因太后大boss在场,姐已经斯文多了好不好? 鹜园影月斋二楼,濂祯站到窗口朝闲趣园方向翘首以盼,却只能见到一片青翠的葡萄架。 朱芮晨与朱菁晨坐在茶几之后喝着茶,看看他,又对看一眼。朱芮晨道:「皇上对这位新宠佳丽竟会如此上心,已到了一时半刻都放不下、离不开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濂祯陛下将美丽多情新女友介绍给小伙伴的计划因为一只河蟹而落空了。 ☆、040、首战(二) 「皇上对这位新宠佳丽竟会如此上心,已到了一时半刻都放不下、离不开的地步?」 濂祯转回身瞥他一眼:「哪有你说得那么不堪?我不过是想引你们见她一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1页 朱菁晨懵懂道:「不是已然见过了么?」不但见过了,还一个调戏过,一个抱过了呢……当然,他们兄弟俩都很愿意将这事揭过不提。 「那次不同,这丫头古怪的很,也特别的很,你们若有机会与她聊上一阵,一定也会觉得。」濂祯说得很有几分憧憬。 交了合意的女朋友想要介绍给哥们认识,这种心态古代皇帝偶尔也会有的,虽说,发生的机率极低。 朱芮晨干笑了一声:「还是罢了,皇上向来不拘俗礼,但后宫的规矩也不可全然无视。若被太后知晓我们兄弟与嫔妃见面,说不定就要下令永远不许我们进宫了。」 濂祯正欲说话,却忽然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了去:远处一个身穿鹅黄色衫裙的少女一路小跑地从角门熘出了闲趣园,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仿若偷了东西潜逃的小贼。 濂祯两眼一亮,忙招唿朱家兄弟道:「快随我来!」 朱芮晨与朱菁晨不明其意,只好跟在他后面,快步下楼出了影月斋,一直穿出鹜园侧门,顺着一道抄手游廊朝闲趣园方向走去。 琇莹一熘烟绕过一丛木槿花,回身看了看没人跟来,暗自咧嘴一笑,取出揣在衣袖里的一整只肥大的螃蟹,又是「咔吧」一声掰成两半,开始不顾吃相地一顿大嚼,边嚼边想:哼,小茜这丫头也太夸张了,人家才吃了三只,她就拦着不许吃了,我明明看见太后还吃了两只呢!姐比她年轻力壮这么多,为啥不能多吃两只?真是! 濂祯与朱菁晨、朱芮晨三人这时绕过了不远处一个拐角,将这个正装宫妃饿死鬼托生怒宰河蟹的画面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齐刷刷地一怔,同时觉得,自己像是撞破了什么不宜撞破的事,三人心有灵犀地同时退了一步,避到墙角后面,又继续伸头观摩。 朱芮晨低声道:「皇上看中的佳人,真的就是这位?」 濂祯带着点无奈,尽可能保持着理直气壮瞥他一眼,意即:怎么,有意见啊? 而看着琇莹腮上蹭着橘红色蟹膏、吮着手指的模样,深感自己将美丽多情新女友介绍给小伙伴的计划全盘落空了……唉,这叫什么事儿! 朱芮晨看着琇莹吃完螃蟹身体,又极为利落地徒手辅以牙咬拆开一支支蟹腿,不禁摇头感嘆:「果然身手不凡。」 朱菁晨则皱眉表示不理解:「清蒸河蟹而已,有那么好吃么?」随即又吞了口口水,「看她吃得这么香,我都馋了。」 濂祯沮丧万分,后悔带了他们来看这热闹,回身驱赶道:「回去回去,没什么可看的。」 朱家兄弟却同时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示意他留意那边。濂祯也隐约听见那边似有人说话,就又看过去。 琇莹被来人的声音惊动,将脸上残渣都抹到衣袖内侧,又慌手慌脚地将手里的蟹壳都扔到花丛下,蹚了几脚,推进深处毁尸灭迹,那动作像极了猫科动物掩盖排泄物,又令朱家兄弟看得险些笑出声来,濂祯则将眉头皱得更紧。 随后就见琇莹转过身道:「冯姐姐,你怎么也到这边来了?」 冯小仪过来道:「我多吃了两杯酒,想来散散酒气。莹儿,我正想问你,那天你说的冤魂託梦的事,可有什么后续?」 冤魂託梦?这边的三人互看了一眼,都被勾起了老大的好奇心。 琇莹道:「姐姐不是不信这鬼神之说么?怎地也问起我这事来了?」 冯小仪面带忧色:「咱们相识这许多年,还有谁会比我更加关心你的事呢?事关揪出谋害你的真兇,非同小可。你若是得了什么线索,可千万别瞒着我。我好歹也可为你参详一下。」 朱芮晨与朱菁晨刚刚都听濂祯说起了有人意欲谋害琇莹的事,还对琇莹那画影图形的计策表示了赞赏,这时一听,都是更加好奇。 琇莹似是很为难,迟疑了一阵,才神神秘秘地道:「姐姐无需问了,不瞒姐姐说,我昨夜确实又梦见那个太监郑德了。」 冯小仪神色一凛,霎时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了她的手臂急问:「他又说了些什么?」 见到她这个表现,朱芮晨凤目之中冷光一闪,顿时察觉到异样:这个被称做「姐姐」的,显然有问题! 只听琇莹道:「我若说了,姐姐可别告诉别人。那郑德说……他说,他想明白了,靠我的本事想去为他报仇惩治幕后主谋,怕是难以成行,所以,他决定,自己化作厉鬼,去亲手惩治那人,为自己报仇。」 冯小仪脸色大变,一瞬间就毫无血色,松开了手退后一步,颤抖着嘴唇道:「他……他真……真这么说?」 琇莹道:「是啊,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惊成这样?」 这回连濂祯也看出问题来了:那个女人就是幕后主谋!不然怎可能如此心虚?忍不住低声埋怨琇莹:「这傻丫头,如此明显的事还看不出?」 朱芮晨却低声接道:「皇上以为,她是真傻,是真看不出?」 濂祯一怔,也有些会过意来。那丫头,居然是在对兇手耍阴谋使诡计啊。 朱菁晨一笑:「冤魂託梦,挺好的计策,对付胆小的坏女人,最合用不过。想不到这位嫂嫂,不光只会爬墙,还是文武双全的,怪不得皇帝哥哥如此喜欢。」 冯小仪这时敷衍了几句,六神无主地往回走去,琇莹想去扶她也被她躲开。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缓步走向闲趣园角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2页 濂祯回头问:「你们觉得,她是如何打算的?」 朱芮晨笑而不语,打了个手势,示意跟过去看看。三人便以花丛树木为掩护,隔着一段距离跟过来。 忽然朱芮晨打手势示意那两人停步,朝前指去,脸上尽是惊愕。 濂祯与朱芮晨看去,一开始还只看见那两名女子一前一后地走着,没看出什么特异,后来才留意到,冯小仪身后的褙子下摆上有一团正迅速扩大的亮光,竟是一小团火! 最奇怪的还并非如此,而是,琇莹就走在她身后,面对着那团火,却仿若视而不见,对其毫无反应。 这边三个大男孩如见了鬼一般,看得目瞪口呆。这下就明白了,琇莹是铺垫了冤魂报仇的事后,再用火攻去吓冯小仪,做成被烧死太监鬼魂作祟的假象。 可是,他们明明看着琇莹手上没有火器,还与冯小仪间隔二尺余远,那火又是怎么来的? 冯小仪正自失魂落魄,那件褙子又飘飘荡荡并不贴身,背后还正迎着下午暖洋洋的日光,是以她一时尚未发觉。直到她已走到闲趣园的月洞门处,那火苗已窜了半尺多高,琇莹才惊唿道:「冯姐姐,你……你的衣服……」 冯小仪如梦方醒,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发出一声骇人的悽厉惊唿,嘶声大叫起来:「有鬼!救命,有鬼害我!」她这一下全然方寸大乱,竟想不起解去那件褙子,而是疯狂叫着朝园内沖了进去。 园中众女子见到她身上着着火大叫大嚷地冲进来,都惊得不知所措,纷纷尖叫退避,一时场面乱作一片。 琇莹也紧跟着进了园子,濂祯有意直接走进去询问,却被朱芮晨一把拉住手臂。 「皇上莫急,不妨先来旁观事态,更利于洞察内幕。」朱芮晨低声劝道。 濂祯眼见琇莹一时没什么危险,就按捺下来,跟着朱家兄弟悄然去到月洞门外,避在粉墙上一个扇形镂空小窗外,朝园子里面看着。 里面是人人变色,个个失态,连太后也站了起来,面现意外。冯小仪背后衣衫与头髮都着起火来,一边没头苍蝇般地乱跑乱沖,一边嘶声哭叫道:「别来找我,求你别来向我索命,又不是我亲手烧死你的!求你饶了我……」 最后还是两名太监及时反应过来,一个解了外袍来兜头蒙住她,另一个抢过桌上一罐酸梅汤浇了上去,才总算将火扑灭,也制止了冯小仪的乱沖。 冯小仪跪坐于地,慌乱不堪地喘着粗气,头髮与背后衣衫处处焦痕,狼狈得好似街头乞丐。 太后惊魂未定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琇莹惶恐又懵懂地施礼道:「回太后,嫔妾只见到冯姐姐背后忽然着起火来,就提醒了她,嫔妾也不明白出了何事。」 冯小仪似是忽然恢復了清醒,抬手指了琇莹恨然道:「是她……是她害我!是她想烧死我!」 琇莹顿感不妙:计划中的冯小仪现在应该是精神崩溃,如刚才那样乱叫乱喊,自己说出事情原委,却没想到她内心比自己想像的强大,没等把话说明白,就又理智下来了。 没办法,只好见招拆招了。 琇莹先摆出一个惊呆的表情:「姐姐何出此言?我为何要害你?」 作者有话要说: ☆、041、首战(三) 冯小仪三魂七魄被吓丢了一多半,却仍余下一点理智,知道这事在众人面前爆出会引发何样后果,竭力转着脑中所剩无几的逻辑,切齿道:「你……想诬陷我!你说什么郑德的冤魂託梦给你,说他要亲自报仇,然后就来点火害我,想要别人以为差遣郑德去杀你的主谋就是我,这些……都是你想要栽赃给我的诡计!」 琇莹的表情更加惊诧无辜,睁大一双水汪汪的靴猫眼看看周围,意思再明白不过:谁能告诉她在说些什么? 太后面沉似水地转向琇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上什么冤魂了?还不从实说来!」 琇莹连忙跪了下来,全然一副既不明所以又受惊过度的模样:「我……嫔妾……嫔妾……呜呜。」 结果就此大哭起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外面的濂祯一见女朋友被后妈责问,顿时理智尽失就想沖将进去,却被朱家兄弟一个捂嘴一个抱腰地死命拦住。事从权宜,一时间三人全没了君臣之礼,倒像三个扭在一起的孩子。 朱芮晨打着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且听下文。待见濂祯冷静下来点点头,这俩人才放了手,又连连赔笑作揖。濂祯很没好气地赐给他们一人一个白眼,继续去关注园内情况。 太后眉眼间露出一点不耐烦,提高一些声音道:「谁知道前因后果的,快出来为哀家说个清楚!」 小茜抢到琇莹身边跪下,慌慌张张道:「启禀太后,我……我家小主……这两日梦见那个烧死在御花园……哦不,御膳房的太监郑德,那人在梦里告诉小姐……说他就是当日奉命将小主推入芙蕖馆……哦不,昆阳湖的兇手,是被我……哦不,被幕后主使灭口而死,死得冤枉,想叫太后……哦不,让我家小主为她报仇。可随后他又来说,他说……」 琇莹听的这个汗啊,眼见太后就快耐心耗尽,忙颤巍巍地接口道:「他说他信不过我,要自己亲手去对付那个幕后主使……」 众小嫔妃听到这里,也就都跟上了思路,尽皆变了脸色,朝冯小仪看过去——原来谋害秦婕妤的幕后真兇,就是她。刚才的火,显然就是冤魂作祟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3页 女人间的话题一向传得飞快,妍妃与闻昭仪、太后等当日没有亲耳听见琇莹讲故事的人也已听见了些风声,这时也就很快明白了其中关窍,原来刚才上演的是一出冤魂。 琇莹似是刚刚才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看向冯小仪道:「难道……冯姐姐你就是那人所谓的幕后主谋?」 冯小仪见到众人投过来的质疑目光,更是惊惶万分,忙道:「不是我……都是她秦琇莹胡乱编排我的!刚才她就走在我身后,我身上的火,一定是她燃的!」 太后目光阴冷地睨向琇莹道:「什么冤魂託梦,索命报仇?青天白日之下,皇宫大内祥瑞之地,何来冤魂作祟?怕是有人假託鬼魂之名惹是生非罢了。」 闻昭仪上前一步,瞪视着琇莹道:「来人,搜秦婕妤的身!」 琇莹看到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位姐姐对那天的烛台事件还怀恨的紧,这些天来没有对自己动手,怕是全凭太后那个告诫,有心自抬身价不跟自己计较。今天的事,她怕是要兴点风浪的了。 两名宫女答应着就朝琇莹走来。濂祯虽不明白琇莹用了什么手法,却知道肯定是她动了手脚,这时见她要被搜身,心下担忧更胜,又想冲进去阻拦,却再次被朱家兄弟狠命拦住。 朱芮晨凑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莫急,您这位秦婕妤的心机,绝非只有您想到的那一点。」 濂祯素日里对他的心计颇有佩服,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就稍感宁定,只是依旧难以放心,回他一句:「若是她因此被老妖婆降罪,我头一个先来收拾你!」 朱芮晨与朱菁晨都是微微一怔,又饶有深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皇上这不是一般地对一个小姑娘发生兴趣,而是——动了真心啊。 两名宫女很快将琇莹身上搜完了一遍,回报导:「回昭仪,秦婕妤身上并未携带任何引火之物。」 冯小仪一听这话,刚平静下来一些的情绪又陡然癫狂起来,大叫道:「不对,一定是她!她使的是妖法!她用妖法害我!」说着还想朝琇莹扑过来,却及时被那两名为她扑火的太监一左一右地架住胳膊制止。 大家看看冯小仪这失态模样,再看看吓得眼泪汪汪的小白花琇莹,都觉得已经明白了谁是谁非。 小茜带了哭腔朝冯小仪控诉道:「我家小主怎可能带什么引火之物出门?又凭什么要点火诬陷你?明明就是你做了亏心事,被冤魂缠身,还倒打一耙!你当你刚刚喊的什么,诸位主子都没听见么!」 大家恍然想起,刚才都亲耳听见冯小仪大叫什么「别来向我索命」,什么「不是我亲手烧死你的」,这回更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小茜又朝太后磕了个头,哀哀抽泣道:「太后明鑑,我家小主向来宅心仁厚与世无争,没想到竟遭冯小仪嫉恨,意欲置其于死地,如今真相大白,恳请太后为我家小主主持公道。」 琇莹默默点赞,这丫头总算找到点感觉了。 事前关于今天是带小茜来还是带流霜来,芙蕖馆的主僕四人小组经过了一番讨论。琇莹从头至尾力挺小茜,理由很简单,流霜姐姐的高贵冷艷也算小有名气,一看就是个有城府有心机的,容易被人猜疑说话不老实,别有用心;而小茜天生一副憨相,任谁一看,都是个没心眼的小忠僕,与琇莹的小白花形象正好登对,这样演出来的戏可信度才会高。 这番理由很容易就说服了流霜和六福。接下来,大家就联手对小茜进行了必要的上岗培训。 事实果然与琇莹料想的一样,众人听了憨厚型小忠僕的控诉和求告,不管对琇莹一方是何态度,至少几乎都没人怀疑真实性。 当然,墙外目睹了火灾起源的三个男见证人除外。 芸贵人过来琇莹身边朝太后跪下:「太后明鑑。嫔妾素日与秦姐姐、冯姐姐两人都很熟络,深知秦姐姐的为人,她绝不可能做出装神弄鬼陷害他人之事,嫔妾愿为她担保。倒是冯姐姐……」 说着看向冯小仪,满面皆是不可置信和鄙夷轻蔑,「冯姐姐面上与秦姐姐交好,私下里却时常对秦姐姐颇有微词,嫔妾从前还不以为意,只当是她喜爱唠叨罢了。如今方知,她竟是包藏如此祸心。请太后明察,还秦姐姐一个公道。」 「你……」冯小仪瞪圆眼睛怒视着她,又想挣脱太监扑上来,更是被按得死死的。 琇莹瞟着芸贵人,暗中揣测,这位妹子是在说真话,还是见风使舵、趁机站队啊?后宫之中,可没法轻易判断谁是真正的无邪少女。甭管怎样,她这一招检举揭发和落井下石对自己有利,琇莹就伸出手去握了握芸贵人的手,以示感激。 太后转向冯小仪道:「你可有何辩解?」 冯小仪只慌张道:「嫔妾冤枉……嫔妾冤枉!」 闻昭仪冷瞥着琇莹:「即便眼下无法证明是秦婕妤装神弄鬼,可一样无法证明冯小仪谋害她呀。只凭什么鬼神之说,以及她慌乱中的几句没头没脑的乱叫,也不好为人定罪吧?」 妍妃向太后屈膝施了一礼道:「太后,请容臣妾插一句嘴。眼下这事确实还无法为冯小仪定罪,但已然足见她身上疑点甚多,若是即刻将她连同贴身下人一起羁押审讯,相信不难真相大白。」 未等太后开言,只听「噗通」一声,站在距冯小仪不远处的一人晕倒在地,正是她那贴身宫女画鸢。琇莹不禁暗嘆:这妹子可真配合,晕得真是干净利落,时机恰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4页 芸贵人撇嘴道:「这人平素最是与冯小仪形影不离,所有的阴谋诡计一定都有她一份,她这显然是做贼心虚!」 闻昭仪却冷笑道:「是不是做贼心虚,自有太后定夺,用不着你妄加论断。一个小丫头听说要被拉去审讯就吓晕了,有何奇怪?我怎看不出这就叫做贼心虚来?偏你那么聪明?」 芸贵人不敢对她顶嘴,只是撅了小嘴憋气。 太后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依着哀家看来,这事疑点尚多。不过呢,无论谁是谁非,要说这冤魂作祟什么的,哀家是决不信的。恐怕,其中还是有着隐情。」说着便将目光冷冷扫向琇莹。 琇莹依旧一副娇怯怯模样,心中却又打起了鼓。今天这个计策实施以来,最大的意外就是太后来了。她早就料到装神弄鬼这种事容易唬得住年轻的古代女人,而太后这种大boss却很可能不吃这套,人家毕竟是上一代宫斗的胜利者,是见过世面的。 而且即便信了,也可能不会秉公对待。所以琇莹事先再三差人打探,确定今天太后说了不来,才定下计策。 后来见太后意外露面,她有心改变策略,将计划延后,可见到冯小仪那惶惶不可终日的表现,又觉得今日就是绝佳时机,一旦错过,说不定会生变数,只好退而求其次,没在太后面前动手,而抓住了冯小仪出去找她的那个空当,想不到到头来,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了太后身上。 尼玛这老妖婆是可以不讲理的啊! 这时只听太后道:「将秦婕妤与冯小仪,分别收押,留待哀家亲自审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042、首战(终) 一听太后下令,冯小仪与小茜同时连声喊冤,其余妃嫔则均感意外:眼前的事情谁是谁非不是明摆着的么?不过大家还是很快想得明白:这是太后为亲侄女闻昭仪的关系,看秦婕妤这个皇上新宠不顺眼,想要找茬整治她而已。 对琇莹本就心怀妒忌的人们倒是正称了心意,韩嫔那张性感大嘴此时就毫不掩饰地得意笑着。 琇莹似是吓呆了,心里却理智的很,她知道此时辩解什么都没用。自己无法当场拿出什么证据证明冯小仪的罪过,也就无从撇清自己的嫌疑,无法站稳原告席。都怪冯小仪没被吓崩溃。 shit!自己这宫斗经验果然还很欠火候,定下的计策远非万无一失啊。 不过,琇莹倒也不是很担忧,被带去审讯也没什么啊,最多继续装小白花回答问题呗……是吧,天枢神仙? ——呵呵,亲,你还记得被坏皇后带走的紫薇格格和香妃娘娘受到过什么待遇么? 琇莹头冒冷汗:你是说,即便能等来皇上救我,我也要做好丢掉半条命的准备?那守护大人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宝贝别急,这一次还轮不到我做你的救星呢。倒计时开始,10,9,8,7…… 他这是神马意思?不等琇莹多想,已有太监过来要拉她。 ——3,2,1! 在天枢的倒计时结束的一剎那,就听角门外传来一男子声音:「慢着!」 这简简单单又声调不高的两个字,却令在场的大半人都是心弦一颤。 这声音如此阳刚,如此动听,传进这连日来只听得见女人和太监声音的宫妃们耳中,简直就是如闻弦乐。全场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宫妃们一时浑忘了白日见鬼的恐怖与肃杀,全身心地沉浸在重见皇上的喜悦之中。 众嫔妃与下人们齐刷刷跪拜在地三唿万岁。 濂祯一边面色冷淡地走进,一边理着被朱家兄弟抓皱了的衣袖,漠然回了一句:「都起来吧。」尤其朝琇莹补了一句:「你也起来。」 琇莹谢恩后站起,头一回跪了这许久,膝盖都已发麻,若非小茜相扶,简直已站立不住。 濂祯对满院子桃心眼的宫妃们不置一瞥,朝太后简单施了一礼:「见过母后。」 琇莹见他露面,心绪就松弛下来,知道自己当有把握逃过这一劫了。察觉到周围春意盎然,她偷眼去撩了嫔妃们一遍,暗道:至于吗妹子们,姐当年守身如玉二十七载,也从没飢.渴到过这程度好吧? 不过再看一眼濂祯,就又觉得有点理解了——自己见了他,身上大部分细胞也一样会自动开启思春模式…… 太后目中有意外之色一闪即逝,随即又平淡道:「皇上竟来得如此是时候,莫不是已在外面听了一阵了?」 「母后见谅,朕确是在门外偷听了一阵。」濂祯说得理直气壮。 「那么皇上及时出言制止下人收押秦婕妤,定是觉得哀家处置不公了?」太后目光落在一旁的菊花上,姿态闲适,语气却咄咄逼人。 「不敢,朕只是以为,此事无需事后再劳动母后回去审讯,只需再多说几句话,便可结案。」濂祯说得抑扬顿挫,语气坚定,「因为,朕方才不光是偷听了这里的众人交谈,而且在此之前,也亲眼目睹了那女人身上的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说话间已将冷电一般的目光射向了冯小仪。 这话一出,因发春而头脑迷茫的嫔妃们骤然清醒了回来:皇上看见事发经过了? 连琇莹也愣了愣:他看见了?他真看明白火是怎么着的了? 冯小仪自进宫后是头一次与皇帝对视,见到的却是皇帝这利剑般几欲刺死她的凌厉目光,一时间既感颓丧又觉恐惧,心里仅余的最后一点挣扎的力量也消失殆尽,临到了崩溃的边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5页 濂祯向她逼近两步,冷冷道:「你还有胆量喊冤?即便你藐视圣上,藐视太后,难道也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不信你做了亏心之事自有鬼神惩罚你?」 冯小仪慌乱道:「我……嫔妾……」 太后有些奇怪濂祯怎会一上来是从这种论调入手,插口道:「皇上慎言……」 濂祯完全不理太后,抬手指了冯小仪愤然道:「朕亲眼所见,秦婕妤当时距你二尺余远,丝毫没来接触到你,你身上却自行燃起火来,你还敢诬陷她点火害你!你还有胆量对朕与太后诡辩欺瞒!你还敢说不是被你灭口烧死的那个太监郑德化作厉鬼来找你寻仇!你想要嘴硬,仅管嘴硬到底,即便朕没办法拿到证据给你定罪,那个冤魂厉鬼也一样不会放过你!到时你一样死得苦不堪言!」 他这次站出来,为琇莹作证倒在其次,只因他早已看出这女人已疯癫了一半,这番话为的就是给她添上一把柴,击溃她最后一点理智,好就地结案,免除琇莹被问责。 冯小仪被他这一连串的逼问恫吓下来,才是彻彻底底的精神崩溃,惶惶然地愣了片刻之后,忽然发出一阵说不清是哭是笑的怪声,厉声叫道:「不错,就是我想杀她秦琇莹!我就是恨她!就是想要她死!那个太监连这么点事都没有办好,活该被烧死!」 说完又忽然抽了口气,变得畏畏缩缩,脸色发白地看看周围,「别……别来杀我,求你别来找我索命!有鬼啊……」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女人这回才是彻底吓疯了,还能不能再清醒过来,都很难说。 她一边大叫一边拼命挣扎,两名太监擒住她几乎都难控制,又过去了两人才避免了她挣脱。 众宫妃听着她这悽厉喊叫,见了她这癫狂模样,俱是惊得花容失色,而听到皇上亲口证实了「闹鬼」过程,也更加惶惶不安,那位美貌的卫小媛是这些人中胆子最小的一个,这会儿便直接吓晕了过去,由宫女慌手慌脚地扶到一边。 濂祯将目光转向太后:「母后如今是否还觉得,此案有必要再押后重审?」 这一下是将太后的嘴堵了个严实。她本来认定冯小仪身上着火事有蹊跷,应该是琇莹动了手脚,就想借证据不足另有隐情为名,将琇莹一併收押,也好趁机探探这小丫头的底,而今有了皇帝亲口作证,又有了冯小仪疯癫之下的确凿供词,自己再没了审讯琇莹的由头。 「太后……」闻昭仪见太后一时不语,有些着急,而见到濂祯朝她冷冷逼视过来,又迟疑着没说下去。 琇莹将她这纠结看在眼里,立刻咂出了一点滋味:她不是畏惧皇上,而是不想毁掉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这位姐姐看起来还是对皇上有真爱的啊。 太后这时冷淡道:「皇上的手段果然高明,一出手便了结了案情。既然如此,哀家干脆落个清闲,不来管这事,全权交给皇上处置好了。」 「好。」濂祯这话接得极其痛快,仿若生怕太后反悔一般,他看向制住冯小仪的太监们,「先将她的嘴堵了,与她这奴才一起押去宗人府审讯。即刻传话将她寝宫封了,对所有下人一一审讯!」 太监们嘴里答应着,却又都去看向太后,见太后垂目不理,也就依照濂祯的命令实施起来,将冯小仪与晕倒的画鸢都驾了下去。 「哀家乏了,先回宫去了。」太后说着起身,将手递给司琴扶着,朝外走去。 众人齐声恭送。闻昭仪显然还不甘心想要插口,却被太后一个眼神扫过去制止。 闻昭仪看看皇上,又看看太后,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向濂祯告退。濂祯本来极不情愿搭理她,但还是回了她极其冷漠的一声「嗯」,目的只是为了让她走得痛快一点。 妍妃见了这场面,想到自己方才为琇莹说情的话定是也被皇上听了去,不禁暗中庆幸欣慰——自己这立场果然是选对了的。 一场风波看似就此平定。而琇莹偷眼望着濂祯,却明白自己的另一场麻烦,才刚刚开始。 濂祯朝她冷淡地望了一眼,道了句:「都散了吧。此事彻查清楚之前,你们谁都别去胡乱议论猜测。」稍顿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也别为此事去吵秦婕妤的清净。」 众嫔妃互相看看,齐声称是。濂祯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穿出角门,大步走了。 墙外偷听的朱家兄弟被他忘在身后,这时看着他快步走去,俩人又对看了一眼。 朱菁晨目中闪着兴奋,低声道:「皇帝哥哥潜力尽展,有勇有谋,与往日判若两人啊。」 朱芮晨撇嘴一笑:「这还不都是为了佳人出头?我早就说他天资不错。往日会叫老妖婆压制其下,都是因为他自己懒得反抗罢了。以后为这位佳人的关系,他怕是想继续清闲,也不能了。」 回芙蕖馆的路上,小茜还很高兴:「小姐果然算无余策,这下冯小仪可再别想翻身了。」 琇莹苦笑道:「啥算无余策啊?今天这一遭,可是失败到家了。我这个计策真到施展起来,才知道有多千疮百孔啊。」 小茜不解:「可如今不是都化险为夷了么?小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琇莹苦笑更甚:「你怎不想想,我该怎么向皇上解释啊!」 她这一阵都在反覆思量,该如何向濂祯交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本以为今天碰到太后来,已经是个最大的意外,哪想到还有被皇帝看到全过程这个纰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6页 琇莹愁眉苦脸地感嘆:自己这次首战,进行得可真不顺利。 小茜天真地眨眨眼睛:「皇上那么疼爱小姐,还会追究小姐,要您解释么?」 说话间转过一个拐角,正见到前方柳树下一人长身玉立,抱着手臂朝她们望过来。 琇莹淌着冷汗,暗道:这不就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043、麻烦 小茜向濂祯见礼过后,灰熘熘地先跑回芙蕖馆去了,还在濂祯身后回过头留给琇莹一个鼓励的微笑,意即:小姐加油,我看好你哦!而在琇莹看来,却更像是:小姐别怕,奴婢会给你收尸的! 金风拂柳,碧绦轻摇。濂祯叉着双手背靠到粗壮的柳树干上,神情淡淡地看着她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琇莹像个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小学生,局促不安地反覆搓着手指:「皇上是想问,那火是怎么着的?」她知道他绝不可能真去相信鬼神之说,看了他此刻这神色就知道了。 濂祯道:「嗯,从这开始说也不错。那就说吧。」 琇莹抬眼看了一下已经偏西的日头,走来迎光的一面道:「嫔妾这就演示给皇上看。」说着提起裙裾前悬挂着的那块御赐琉璃佩,对着日光,让阳光透过琉璃佩中间那块如放大镜一般的部分,聚焦在一处,再拿起自己的一条衣带放置到焦点之下。 濂祯来到跟前歪头看着,只见那光点停在衣带上片刻之后,就生出裊裊黑烟,衣带开始燃起细小的火苗。濂祯目中光芒也如那火星一样越来越亮,不由自主地感嘆道:「原来如此。」 琇莹正是摆弄着这一套易碎品时,偶然想到了这个计策。她甩熄了衣带上的火,怯生生地望着他道:「皇上不会觉得……嫔妾这是妖法吧?」 濂祯没好气地道:「还妖法,你当朕没见识过琉璃镜点火的事么?朕还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见识浅薄!」他可是小时候就曾与朱芮晨在一处拿着一块类似的琉璃制品烧蚂蚁玩的。 琇莹松了口气,暗嘆还好古人的智慧也不低。既然造得出这种东西,也就会有人发现这个功用。 又听濂祯问道:「可你又怎会知道这事的?那里自太后到宫女太监没一人想的到你身上这东西就是引火之物,为何偏偏你一人懂这道理?」在这个时代,琉璃镜能点火的知识可远没有普及。 琇莹愣愣道:「因为……嫔妾得了皇上赏赐的这只琉璃佩,终日把玩,偶然发现的。」 「还敢说谎骗朕!」濂祯陡然厉喝,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你是拿准了朕不会再来治你的欺君之罪了么?」 琇莹惶然无措,无言以对。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难不成先说自己是穿来的,再给他解释小学是什么,自然常识课是什么? 濂祯虽然怒气沖沖,却明白这事根本不是自己想要追究的重点,便转而道:「继续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琇莹手里揉捏着那个琉璃佩,怯怯道:「禀皇上,是嫔妾之前偶然得知,那差遣郑德推嫔妾落水的主谋就是冯小仪,才想了今日这计策,编了一套冤魂託梦的故事先吓唬了她,又用这引火的办法吓得她惊慌失措,自行吐露实情……」 「偶然得知?」濂祯冷笑着缓缓点头,咬重了这四个字,一下子就抓住了她想隐瞒的重点,见到琇莹深深低下头,更加明白她不愿吐露这个内情,心中不由得怒气更盛,「这主意又是谁给你出的?是你那个忠心宫女?」 琇莹知道他指的是流霜,赶忙摇头:「不不,这都是嫔妾自己的主意。」 濂祯进一步逼问:「你一个刚从痴呆醒过来没几天的人,连从前的记忆都没留下半点,这主意又是怎么想来的?你天资就能有如此聪颖?你……究竟瞒了朕些什么!」 他的声调陡然高了起来,令琇莹吃了一惊。话题怎会这么快就扯到了这里呢?她着实始料未及,也无措至极:「嫔妾只是……偶然想到的。」 濂祯的脸色变得更加阴冷:「好,你如何想到这主意,如何有了这许多心机,你不爱说便罢,朕也懒得追究。可是,你……既知道了主谋是谁,为何不来告诉朕?!」 琇莹见到他这脸色,吓得不敢回答,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对自己显露出如此深重的愠怒。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琇莹一时弄不明白。知道了主谋没来报告他,为啥就那么严重了? 「不说别的,你若事先来报与朕知道,即便你只是一名普通宫妃,朕也自会秉公论断,还你公道。何至于落到今日,让你险些被太后羁押的地步?」 濂祯退后一步,怒气陡然间爆发出来,抬手指了她:「你竟如此信不过朕!没错,我是个不中用的皇帝,是个太后手下的傀儡,我自己不上进,也不想上进,可是……我还没有沦落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人谋害,都束手无策、不能为其撑腰的地步!你怎就至于甘愿去动这种心思,冒这种险,也不肯来告诉我,不肯求助于我?在你看来,我就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没本事为你做主么?!」 琇莹惶然大惊:「不,嫔妾怎可能信不过皇上?嫔妾……」说话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起来!」濂祯不等她双膝着地就是一声断喝,更加怒不可遏,指着她切齿道,「你明知我是以何样心意待你,却还要一出了什么事,就来学别人跪地求饶这一套!你到底置我于何地!你到底视我为何人!我以如此真心相待换来的,难道就只是一个阳奉阴违、对我仅有恐惧顺从的女人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7页 琇莹面无血色,颤着双唇望着他,这才明白,他的怒气,全都来源于她对他的不信任,他是那么内心孤独,所以才会那么渴望得到一个可以交心、可以坦诚相待的人,也才会如此难以接受她的隐瞒与不理解。自己的隐瞒,正是辜负了他的一片挚诚,也伤到了他的自尊。 「你说,」濂祯将她的惊愕、歉疚与彷徨都看在眼里,怒气稍有平息,也就稍放缓了语气,「只要是实话,就没有什么事不可商量。只要是实话,再难听,也好过谎话。你来告诉朕,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琇莹一时犹疑不决。难道要向他坦言一切?他待她再怎么好,再怎么宽容,也不可能将这份宽容扩展到一个小太监身上。连流霜、小茜她们都不把小栗子的性命放在心上,还曾劝说她临到危急时刻就说出一切,将小栗子供出去,他一个皇帝,怎可能在意一个小太监的性命? 「皇上,嫔妾想先来问皇上一件事。」琇莹道,「此次查清冯小仪谋害嫔妾之事的前后始末之后,如宫女画鸢之流参与其中的下人,会落得何样结果?」 濂祯为她这话题转换而感意外,答道:「那自是要极刑处死。你为何问起这事?」 琇莹心中确定,这事还是不能说。正因为他是如此关心她,才会对害她的人更加憎恶,被他知道跟前就有一个曾经亲手对她下毒的人,他怎可能放过?小栗子这个犯过如此大罪的人,于公于私,都落不得好下场。 望着濂祯,琇莹清楚知道,眼下若不说清楚,即便可以矇混过关,可以让他不再追究,也显然要在他们之间留下一道裂痕,要在他心里打上一个结。可是,她却不能为了避免这道裂痕和这个结,就去妥协——那关系到的可是一条人命!她自问不是个圣母白莲花,但求做事无愧于心,绝承受不来背负人命的重责。 琇莹想罢,恭敬低头道:「请皇上恕罪,嫔妾不想编造谎话欺瞒皇上,但此事嫔妾确有逼不得已的理由不好说出口,只好……只好恳求皇上,不要再追问下去。」 濂祯目中光彩蓦地一暗,脸上或殷切、或焦躁的情绪都很快散尽,只余下平淡冷漠,他脚下又退了一步。 琇莹见到他这神情,心头绞痛,自己这是令他失望了,忍不住追上两步,声由心生,也褪去了宫廷礼仪的客套:「我绝非信不过你,这一世,我只有你一人可信,若还信不过你,还能信谁?我只盼着你也能信我这一次,我要瞒你,绝非歹意。」 这一刻,皇帝与嫔妃的关系,都被两人抛去了九霄云外。 濂祯默然望着她,不言不动,眼神复杂。面前的少女目光殷殷地望过来,企盼着他的宽容与理解。看上去,她似乎比他更加孤独,更加无助,也更加害怕眼下这道裂痕的产生。「这一世,我只有你一人可信。」——这话说得何其悲凉。 濂祯觉得心绪很乱,一时想不出该作何反应,只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就此转身走去。既没留下只言片语,也未再呈现喜怒神色。 琇莹呆站了好久,直至夕阳落下,天光黯淡,才勉强回过神来:自己这算是……勉强过关了么? ——不错,够高尚,又大公无私,你这也算另类「高大上」呢。 琇莹听见这声音,才勐然想起自己脑袋里还住着个有偷窥癖的守护兼心灵导师,忙默然问道:天枢,依你看我这么做对么?我是否还是该向他坦言相告的? ——我不知道,你比我情商高,自己决定就好,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设性意见。 琇莹挑眉。他这怎么像是为自己忽略他的存在而生气了呢?这位守护大人居然还有如此傲娇的一面。可是,现在第一个任务完成了,关底小boss已被成功推倒,守护大人是否该给个说法,送个任务奖励神马的呢? ——急什么?等事情彻底了结,我自会找你。你别高兴得太早,眼皮底下的麻烦,也要折磨你一阵子呢。 麻烦?神马麻烦?琇莹没懂。望着濂祯走去的方向,她惶然猜测:该不会是皇上在等技能冷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苦一下是为了把以后的甜衬托的更甜,亲们放心,这一点点虐就是为后面席捲而来的甜宠做的先抑后扬,下章立刻翻转~╮(╯▽╰)╭ 一宠到底,从此开启! —————— 发个公告: 感谢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亲们,你们的支持是我的强大动力,这篇文开坑有些急,前面这些事件的大纲定的有些草率,导致叙事混乱,数据情况就也不理想。所以我今天开始考虑将前面的稿子全面修改,但大事件不会变更,对本章以后的思路也没有明显影响,更不会断更……【某君:那你说这么多废话干吗?】呃,其实就是对这段时间坚持看下来并还有心看下去的亲们说一声感谢,作者君承诺,从此以后的线索就清晰多了,爱情桥段的进展也会全面加快,希望能继续得到亲们的支持~~鞠躬~~ ☆、044、相思 当晚琇莹做了工作总结,这次的推倒冯小仪计划总体来说,是失败的。自己的第一轮宫斗总体来说,很不怎么样。琇莹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总结了经验教训,下定决心下一次再想制定什么计划,一定要努力做到比这次更加周全。 整个推倒冯小仪计划当中,琇莹最担忧的一个环节,就是画鸢在被审讯的过程中,会供出小栗子这个同谋,这是她鞭长莫及无法掌控的事。可如今案情还仅限于推水池事件中,没有迹象扯出前面那桩下毒的案子,所以琇莹推测,那小宫女但凡还有点脑子,就不该自己供出那件事来等着数罪併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8页 好在,事情很快迎刃而解——事发后的第二天,画鸢还未等到审讯,就畏罪自杀,上吊自尽了。 琇莹听到消息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难免惶惶不安:这可是第一条间接终结在自己手里的人命啊。之后拉来小栗子,仔细盘问了一通画鸢的罪恶过往,才中和了一下自己的圣母白莲花之心。 案子已然没什么可查,桂禧堂伺候冯小仪的几名贴身下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受了些刑罚之后依旧满面无辜,众口一词声称,冯小仪平日行事都是只差遣画鸢一人去布置,他们毫不知情。 审讯的人审不出任何疑点,就将事情如实上报,最终判决结果是,这些人再没一个被判刑。 而主谋冯女士自那天菊花会上下来,就再没清醒过来,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被送进了冷宫自生自灭。 御膳房也被彻底清查,牵扯出两个参与其事的太监,即收了冯小仪钱财帮忙烧死郑德的,余人也被以疏于职守、没有发觉同伴的鬼蜮伎俩及时上报的罪名受了处分。 琇莹敏锐地从这两天的膳食味道上,品尝出了御膳房众人的紧张情绪。 小栗子的妹妹栗芹儿身为洒扫打杂的小宫女,根本还没资格被拉去审讯,也就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出事妃嫔的下人们都会很快被派去别的宫中任职,琇莹及时向妍妃做了申请,以小栗子与芹儿的兄妹关系为由将她要过来,结果自然是很容易就获得了知心姐姐的批准。 这两天琇莹依旧去向妍妃请安,其实因为妍妃毕竟还不是皇后,宫中这个请安活动并不十分正统,只是稍稍走个形势,也算给后宫众人一个碰头直接交流信息的机会。 嫔妃们自是藉此机会又来争相询问琇莹冯小仪案件的始末,琇莹都依着早已编好的台词回復,听众反响也都在意料之中。太后依旧称病不来接见众人,未见什么动作。 一切事情都看似进行得很顺利,芙蕖馆的忠僕三人组都很高兴,总将小主高尚的品德和高明的智慧放在嘴上称颂着。然而,琇莹自己却很快就明白了天枢所谓的「麻烦」是什么——濂祯不来理她了。 三天,其实从那天菊花会后柳树下的谈话过去只用了短短的三天,她就经歷了从人间到地狱进而又到炼狱的折磨。 第一天,她没见到濂祯,反覆琢磨着前一天他的表情和语言,安慰自己说他应该没有生什么气,今天没来,纯属巧合,自己也不该指望一个皇帝成天守着自己不是? 第二天,她又没见到濂祯来,又将那天他的表现来回调研了几十遍,开始惴惴不安地揣测:他恐怕还是不高兴了,他对自己期望那么高,自己却刻意瞒着他,还挑明了就是不想把内情告诉他,他怎可能高兴的了?唉,但愿他平静几天就消气了,可以再来找我…… 结果这一天的晚饭她都没心情吃,就直接睡了。 第三天还没等开始,她先在夜里做了一连串的噩梦,反覆梦见再见面时濂祯如何对她冷眼相对,视若路人,一早醒来,就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当时状态——整个人都不好了。 琇莹从来都很瞧不起言情剧里那些为了所谓的爱,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女猪,为个男人,至于么?不嫌作,不嫌矫情啊?而真等自己临到这个境地,才知道人家的作,人家的矫情,原来都tmd那么有道理! 现在自己的心里活动反反覆覆就是那么几句话:天啊!他怎么不来找我了啊!他是不是不爱我了啊!他要是不爱我了,我可怎么活啊! 真一轮到自己临到了这个关头,才知道,自己还没人家言情剧女猪中用。 人家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可自己跟他还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啊! 人家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可他根本就没来出现在自己床上可肿么办啊! 好像有位伪哲人说过,爱情就是犯贱。琇莹想说:真tmd对! 偏生这位皇帝陛下还是个来无踪去无影的主儿,经常只带着唐汉一人,或是独自在宫里到处低调行动,连太后都难以随时掌握他的行踪,当初他两次悄无声息地潜入芙蕖馆,就是典型例证。所以琇莹有心差下人去打探皇上在忙些什么,也都无功而返。 琇莹一边不由自主地犯着贱,一边鄙视着自己的犯贱,身体就在这样的矛盾情绪折磨之下,不堪重负,很快病倒了。 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发着烧,琇莹忽然就很无厘头地想起了弥留之际的林黛玉——宝哥哥你再不来看我,妹妹可就要去了…… 大白天的昏睡在床。一觉醒来睁开眼睛,正见到一个人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不过三日未见,你怎就成了这幅模样?莫不是为朕害了相思病?」 琇莹呆了呆,拼尽全力地弹坐而起,扑到他怀里,大哭道:「没错,我就是为你害了相思病,我就是好怕你再不来理我了!你要是再不来了,我可怎么办啊?」 情绪这一激动,就勐然醒了过来,却见来到自己床边的只是流霜,原来刚才的一幕,只是梦境。心里头迅速扩散开的失望,简直就像打翻了一瓶硫酸,还是浓硫酸。 流霜见她睁眼,还挂着两行清泪,愣了愣道:「打搅小主了,奴婢是来看看小主是否醒了。刚刚芹儿被送过来了,小栗子兄妹正候在外头,想来拜谢小主呢。」 「哦……」琇莹抹抹脸上泪水,一想到自己毕竟救了一条性命,这牺牲也算值得,心里就多了几分正能量,「叫他们去吧,不必谢什么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79页 小茜在一旁拾掇着东西,不忿道:「小栗子刚还说呢,为了保住他的性命,致使小姐与皇上都生了嫌隙,他真是万死莫辞。要说起来,这事还就得怪他……」 流霜狠狠给小茜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说下去。 琇莹呆愣了一阵:「我……和皇上生了嫌隙?你们全都看得出,我和皇上生了嫌隙?」 原来自我安慰只是自我欺骗,真相根本无处遁形,自己是真的把他得罪了啊!全世界都知道了! 小茜捂了嘴,自知失言,忙转而陪了笑道:「小姐你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奴婢去要一份桂花莲子羹给你?」 琇莹却什么都没说,「咕咚」一声晕倒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见陆贤平的声音传入耳中:「小主只是心情郁结所致……」 哼,心情郁结,你就直接说我得了相思病不就得了?小陆御医你甭费事了,直接放姐死了就好。等姐死了,说不定姐就又穿回到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没错,穿越文变重生文,姐又会坐在他床上等侍寝,真要那样,姐一定当场使出浑身解数去勾引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也得先把他睡了再说! 姐好不容易爱上个男人,怎能跟他什么都没做,就落得这么个分道扬镳的悽惨结局啊?呜呜呜…… 意识再次集中起来时,睁眼见到的又是那副梦境情景:那个人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不过三日未见,你怎就成了这幅模样?莫不是为朕害了相思病?」连台词都跟上次一样。 琇莹泪眼朦胧地呆了呆,忽然就无名火起,弹坐起来挥起双拳对他一顿乱锤:「没错,我就是为你害了相思病,我简直想死你了,一心就想着再见到你就狠狠揍你这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坏男人一顿!」 濂祯绝想不到自己等她醒来,迎来的竟会是这样的待遇,以手臂挡开了她的拳脚,又避开她抡过来的枕头,才道:「你……这难道是将脑子烧煳涂了?」 见他的反应貌似很合正常逻辑,琇莹有点怀疑这次不是梦境,为了验证,一把拉过他的手来,嗷地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濂祯低唿了一声抽身站起,惊愕地看了她一阵,赶忙转身走去外间,朝外面招唿:「快去将小陆再叫回来!」 琇莹霍然想起,咦,验证自己是否在做梦,该咬的明明是自己的手啊!可没等她重新去咬对的地方,已见濂祯走了回来,与她四目相对。 他身上穿的还是上次所见的那身墨蓝常服,头上戴的也还是上次见时的蟠龙赤金珠冠,颗颗圆润珍珠与他的幽黑双眸一同闪着跃跃微光。这感觉如此真实,如此清晰,绝非梦境,绝没疑义。 自己是真的把他等来了,当然,也是真的把他打了,把他咬了……琇莹呆呆坐了片刻,又「咕咚」一声倒了。 濂祯剑眉一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撇嘴轻笑一声,朝外面道:「来人,把刚才那丫头叫回来,不必去找小陆了。」说完走回来坐到床边,抱了双臂看着她,「老老实实地起来赔个罪,朕就不来降罪于你。」 琇莹不动。哼,赔罪你个头,降罪你个头,姐才不怕呢! 濂祯唇角勾起笑意,凑近些道:「你的七日期限这就要到了,还不来做点什么,不怕朕来罚你?」 琇莹仍不动。哼,你能怎么罚我?还不就是出动你的流氓手段?姐正等着呢!谁怕谁? 濂祯故作姿态地嘆了口气:「罢了,朕不来扰你,让你静静养几天的病吧。」 他说着就作势起身要走,却见床上的人勐地扑将上来,一把捞住他的脖子。濂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她拉倒在床上,心里正诧异非凡:这丫头不是病入膏肓了么?哪来这么大力气? 随即嘴上就被两片樱唇封住。 作者有话要说: ☆、045、醉心 濂祯被压倒在床,感觉到那唇上带着些许干燥的触感,探进口中的舌尖携入微涩的滋味,这感觉明显不及前几次舒适可心,然而,妙就妙在,这次是换自己被强吻。 而且,嗯,这小舌头的动作,着实销.魂,她这是跟谁学的? 琇莹将看过米国大片激情戏后自行脑补的舌吻技巧尽情施展,在倾倒了对方的同时,也倾倒了自己。干得有点爆皮的嘴唇很快就恢復了温湿柔软,口中因大半天水米未进而引发的涩味也很快被他口中的味道中和淡化,额上出了细细一层汗滴之后,烧也退了,病也好了,红蓝状态都满格了,除此之外,还加上了一个大大的情动buff。 嗯,皇帝比皇宫里的任何一样美食,都更美味! 经过了这一番相思煎熬,从前的神马羞涩,神马拘谨,全都被琇莹抛去爪哇国了。姐就是眼馋这男人馋得受不了了,谁,有,意,见! 热气腾腾的小手抚过他的耳朵,又去轻抚他的脖颈,琇莹满心陶醉,忍不住哼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濂祯受了这声音的极大刺激,瞬间体温上升了好几度,感性思维全面压过理性思维,原始欲.望全面吞没普通感官,揽了她的纤细小腰,一翻身将她压了,在继续享受美式舌吻的同时,开始动手动脚——嗯,很好,又是只有单层寝衣,可见朕来得是时候。 「嘶啦」一声丝绸被扯破的声音令琇莹勐醒过来,首先想到的却是:这可是姐最喜欢的一件睡衣啊!你个熊孩子明明是古代人,还不知道交领中衣的系带在哪么?为啥要用撕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0页 而这份怨气又很快被下一刻的触感刺激全面淹没,丝毫无存。就在琇莹全身酥软,精神极度萎靡,全身心地缴械投降之际,忽见濂祯抬起头来,带着身心靡费中仅剩的一丝丝理智,问道:「月信……过去了吧?」 琇莹看着他发红的双眼,感受着他鼻子里喷在自己胸前的热气,眨巴眨巴眼睛,无言以对。大哥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浪漫时刻问起大姨妈啊? 「朕问你话呢。」他还先不耐烦了。 「还……还没。」琇莹怨念死了,自己一时冲动,居然都把这事给忘了。 「这都几天了?怎还没过啊!」濂祯的两道眉毛死死地打了个结,好似在责问她的什么重大过失。 「嫔妾……也不知。大概快……快过了。」琇莹开始头冒冷汗。尼玛这算是哪门子极品对白啊?大姨妈赖在我家白吃白住不愿走,这事儿它也不赖我啊! 濂祯失望得毫不掩饰,郁闷得大义凛然,黑着脸爬起来,面朝外坐在床边,不再出声。 朕再次被一个信期未过的女人勾引了,兴致高昂却无从发泄,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很想随手拽个人来狠揍一顿。 琇莹讪讪地坐起来,哀悼了一下自己白白牺牲的绛红丝缎寝衣:算了,缝缝补补又三年。再看看他这状态,心里倒像多对不起他似的,颇有几分内疚:「是嫔妾不好,让皇上失望了。」 濂祯回头撩她一眼:「罢了。朕已然三百余日未临幸过嫔妃,怎能一上来就临幸一个满面病容、连脸都未洗过的?」 琇莹一愣之后,有些不忿:切,装什么正经。刚才也不知谁兴奋得跟饿狼似的。要不是我家亲戚还没走,姐这会儿还不知道黄花安否呢…… 感觉着体内仍有残存的诡异热量翻腾着,这一恢復理智,脸颊就又开始发烧,心里也跟着奇怪:自己平素这么端庄稳重落落大方的人,刚才怎就一不留神变成发情的母猫了呢? 她连忙摸了摸鼻子下面,还好,这次没流鼻血。 濂祯显然也反应过来了同样的疑问,微皱双眉朝她看过来道:「上回侍寝你还是个痴呆,连教引嬷嬷为你讲解侍奉要领的步骤都省了。你个从未侍寝过的小丫头,竟有这等手段,跟谁学来的?」 琇莹无言以对。跟谁学来的……总不能告诉你上大学时一屋子女生拉上窗帘偷看禁片的经歷吧? 「原听说,有些人家为了女儿进宫得宠,专门送女儿去向青楼嬷嬷学手段……」濂祯一边脑补,一边自言自语,而后又自行发觉破绽,「也不对,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你竟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谁对你讲的?太监宫女他们,敢与你说这个?」 琇莹红着脸,畏畏缩缩地敛着破损的衣襟道:「不是皇上您……亲口让嫔妾来……勾引您的么?」 濂祯望着她默了片刻,又噗嗤笑了出来:「好,你这是奉旨勾引,朕又怎好怪你?还该嘉奖你才是。」 琇莹大松了口气,还好皇帝陛下不是个细心人,容易煳弄。 其实对濂祯而言,爽了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啥,他没那么勤于计较。这时他自床边的铜盆里捞起浸了水的面巾,稍稍拧去浮水,为她细细地擦起脸来。 由皇帝亲手帮洗脸的感觉真好,虽说他这手法很不娴熟,细节很不到位,水都挤到眼睛里去了……可是,架不住心理满足啊!琇莹粉激动。 她这一陶醉,手就松了,那件系带断裂的寝衣衣襟静静垂了下来,将不该露出来的部分又露了一片。绛红色的丝缎与莹白如玉的少女肌肤,这色彩对比太过强烈,太过刺眼,濂祯再也没办法将精力集中在自己手上和对方的脸上。 琇莹感觉到他动作忽然变得迟缓,又察觉到胸前的凉意,就有点明白过来,抬手摸了摸,赶忙又将衣襟敛好,脸上又是一阵滚烫,简直将水都瞬间蒸干了。 濂祯哀嘆一声,暗骂着老天爷处事不公,非要给女人安排那么几天,还动不动就没完没了地拖着,害得自己这三百天没碰女人的皇帝跟着受罪。信手扔下面巾,站起身道:「叫她们进来替你收拾出个人样来,准备进晚膳吧。瞧你那肚子叫的,都快赶上喊冤了。」 琇莹低头看看:有么?人家从昨晚起就没吃什么,明明早已饿过劲了才对。 芙蕖馆里摆上了丰盛晚宴。 这是濂祯头一回陪琇莹一起吃饭。看她一口一个地吃着水晶虾仁,满脸陶醉,濂祯也夹了一口尝尝:很一般啊。 看她几乎嚼也不嚼地吃下一片片青笋炒腊肉,他也尝了一口:同样无何特别嘛。 看她这嘴一时半会都没空说话,濂祯就朝倒酒侍奉的小茜问道:「你家主子最爱吃些什么?」 小茜似是被难住了,蹙了眉头好好想了想:「回皇上,我家小主……什么都爱吃。」 噗!琇莹及时捂了嘴,才没将一口上好的素炒冬菇喷出去,却呛得连连咳嗽。濂祯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回想起她在闲趣园外大战河螃蟹的情景,就有些明白了——这丫头确实什么都爱吃。 「趁着河蟹还未过季,朕回头再叫人为你送一些来。」濂祯说完,就明显从琇莹眼中看到了感激涕零的璀璨光芒。她之所以用眼神表示感激,原因当然还是,嘴没空。 正要出去的小茜闻声停步,犹犹豫豫地道:「皇……皇上,您要送河蟹来,可一定分几回送,别一回送得多了,不然……小主她定会一口气全吃了,那可不得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1页 噗!这回轮到濂祯将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去,瞬间就笑得全身无力。 小茜还粉认真滴解释:「奴婢可不是说笑,小主从菊花会回来那天,就闹上一整夜的肠胃病。」 濂祯尽力收住笑,朝她摆摆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琇莹大为懊恼,努力给嘴腾出空闲:「皇上,嫔妾……不常吃成那样的。」 濂祯看着面前桌上八个菜都已下去了大半,深表怀疑:「依朕看来,你今晚的肠胃,也舒坦不成。」 「那是因为,嫔妾自昨日起,就没怎么吃东西了。」琇莹说完才发觉,这话好像无意间暴露了什么。她将近二十四小时食不下咽,自然不是因为什么肠胃病。 话题就这么被引向了两人一直在有意无意迴避的那个点。 濂祯本就不饿,这时不再动筷,似在望着桌面发呆,唇边含着一抹笑意,回忆起今天来时的心路歷程。 濂祯今日来前,还曾有着一丝孩子气的怨怼:那丫头会铁了心地向他隐瞒心事,还把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可见是恃宠而骄,不把他放在眼里,自己才时隔三天就又主动上门找她,岂不是更要让她翘了尾巴? 可惜他的本意又是那么想去,挣扎了一番之后,还是独自熘达来了芙蕖馆门外。想不到刚一来,就险些被急慌慌冲出门去请大夫的小茜撞个满怀。 小茜见到他来,登时就涕零了:艾玛皇上您可来了,小姐想您想得都快死啦! 琇莹病得晕厥,芙蕖馆的下人们正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作一团,见到他来,个个都像见到了观音菩萨显灵。 濂祯本来还有几分怀疑,想是不是那丫头设下什么计策哄他争宠呢。等看见床上的少女昏迷不醒,脱水脱得仿佛小了一圈,他才有点慌了:还不到三天,怎就成了这模样呢? 直到小陆御医被叫来,告诉他说琇莹只是心病,没什么大事,濂祯才算勉强放心。心病嘛,他这个药既然来了,自然也就好了。 待余人走后,抚摸着她凹陷的脸颊,濂祯是既心疼,又欣慰:瞧,你为朕得相思病了吧,这就是报应,谁让你个死丫头不来与朕老实交代,真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不过看在你如此爱朕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 此时与琇莹同桌吃着饭,濂祯瞥着面前这个又恢復了生龙活虎的女人:「若是朕多拖几天再来,你想怎样?真来病死给朕看?」 「想必……也没那么容易死吧?」琇莹很有些不好意思,脸又开始朝蛇果方向过度,「最多病回个痴呆。」 濂祯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按在她放在桌边的手上,默了片刻才道:「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再这么随意得病。朕即使有几天不来,以后也总会再来的。」 以后别再随便得病,这意思听上去荒诞无厘头,却是极其触人心弦的宽慰与承诺。这明晃晃地就是在表白:我是永远不会真的生气不理你滴,你且放宽心好啦! 琇莹鼻子发酸,两行眼泪不听话地淌了下来。能得到这么重量级的承诺,自己这病病得真值! 濂祯见了她这楚楚韵致,手动了动,有意将她揽过来坐到自己怀里,又想起刚才在内室那一番辛苦的自持,就还是作罢了。唉……他只凑近了些,用衣袖为她擦了擦泪。 琇莹抬眼看他:「皇上那天……一点都没生嫔妾的气么?」 作者有话要说: ☆、046、坦白 「皇上那天……一点都没生嫔妾的气么?」 濂祯挑眉:「气,自然是生了的。谁知你还要将朕说成什么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坏男人,这不是明摆着倒打一耙么?」 琇莹险些出熘去桌子底下,心知得赶紧把这个话题揭过去,缓了口底气,又怯怯地问:「那皇上又是如何消气的呢?」 「或许,你该感激一下朱芮晨。」濂祯将目光垂在桌面上,回忆起了两天之前的情景。 那天武敬侯兄弟刚到影月斋,就每人被发了一柄长剑。 朱芮晨抽剑出鞘,看着冷光跃目的霜刃,皱起眉头:「真剑啊?」 朱菁晨用手指试了试锋利程度:「还是开了刃的。」 他们陪皇上练武,可是从不能动开刃真剑的。见此情况,哥俩就知道今日情况特殊,前景堪忧。 濂祯也抽了一柄剑在手,没好气地道:「废话,还是龙泉御贡的呢。来,你们两个一起上。」说着就丢下剑鞘,摆下一个漂亮的防守招势。 「这要是将皇上您划伤一道口子……」朱芮晨深表忧虑。 「我就说是被蚊子咬的!」濂祯撇了嘴很不耐烦,潜台词即是:你真当自己有那么大本事呢? 朱芮晨与朱菁晨对视。自己兄弟的武力值这是被毫不留情地鄙视了。无奈,圣命难违,总不能临时去找太后劝阻吧? 一阵刀光剑影过后…… 朱菁晨看着捂了左肋满面痛苦的哥哥,关切道:「哥哥你怎样?」 朱芮晨愁眉苦脸道:「还好,多亏只是剑柄戳的。你呢?」 朱菁晨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一道「伤口」:「还好,破的只是衣服。」 完胜的皇帝陛下姿势利落地收剑入鞘丢在一边,轻蔑地看他们一眼,坐到椅上道:「你们怎不来问我,因何不快?」 兄弟俩又是标志性地对视一眼交换眼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2页 「皇上有所不快?」 「看来不像啊。」 濂祯将长剑又一把抓了过来:「再来一次!」 朱菁晨准备扭头逃跑,朱芮晨则摆手苦笑:「皇上饶命。请皇上明言,微臣洗耳恭听便是。」 濂祯重新坐好,沉默片刻才道:「我去问她为何要自作主张去算计冯小仪,也不愿来求助于我,她却不愿说。」 既然是女人的话题,纯洁的朱二公子就很自然地将发言机会让给了情圣哥哥。 朱芮晨眯着凤眼想了片刻:「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 濂祯微怔:「有何区别?」 朱芮晨继续按着肋下痛处,故作潇洒地踱了几步:「不愿说,才是不信任,不情愿;不敢说,则是有顾虑,有苦衷。区别大矣!」 旁听生朱菁晨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恍然点头。 濂祯也深有感触,自语般地道:「没错,她是不敢,她忌惮我是皇帝,怕说出来,有所牵连。这事……不能算作她的过错。」 芙蕖馆正厅桌旁,灯烛之光摇摇曳曳。濂祯将这番话挑挑拣拣地说了,过程中还是下意识地将琇莹拉来了怀里拢着。 他这些年已经惯了逢事便与那兄弟俩商量,去听取他们的意见,只是连与嫔妃的感情纠葛都来向他们询问,濂祯自己也觉得有点别扭。所以这会儿转述得也有些不情不愿。 尤其这次朱芮晨还在最后卖乖地说了一句:「皇上连后宫之事都要由微臣来出谋划策,这实令微臣……那个,受宠若惊啊。」 濂祯也没吃哑巴亏,立刻冷笑回復他:「也只有后宫之事才能容你置喙,前面的朝政你倒是想出谋划策,你看看老妖婆能答应不?」 一向神思敏捷的朱芮晨倒被说了个无言以对。 他们哥俩之所以能堂而皇之在太后眼皮底下做皇帝的亲密小伙伴,前提就是他俩是个弄臣姿态,只陪着皇帝玩,从不涉政,太后为了避免皇帝被勾起亲政的兴趣,是绝不会容忍有能力干预朝政的人去做皇帝党羽的。 虽说朱芮晨那个鬼灵精总会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上为濂祯出谋划策,但每次被他点醒之后,又总难免会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懊恼。所以濂祯此时不情愿承认,自己是被他说服,才大体解了心结,想来找琇莹的。 琇莹与他相对沉默了一阵,抬头望他道:「皇上其实心里还是想问清那件事的,对么?」 「没错,朕想问。可你若实在不愿说,也就罢了。」濂祯很有些沮丧幽怨。 才静了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他就忍无可忍地露出一脸兇相:「朕就是想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事怕朕知道!朕就是没那么好的涵养,没那么深的城府,就是没办法想通此事!」 琇莹皱了眉头,瞬间觉得整个后宫的心理年龄都被他拉低了。面前就是个萌萌哒小男孩想要学着别人装大度,装成熟,却又装不下去,只好懊恼地发发脾气了事。 唉,这也是个皇帝啊!既然他这个皇帝如此没个皇帝样,那么自己是否也就无需拿他当个皇帝去戒备,不敢对他直说呢? 濂祯看出了她的犹豫,眼中立刻闪出亮光,捧了她的双肩急问:「你也想说了是不是?那就快来告诉朕,究竟是何隐情?朕承诺于你,无论隐情如何,朕都绝不对你追究怪罪,你总不会再有顾虑了吧?」 经过了这长相思琢磨,外加刚才的交流,琇莹自是感觉到又与他的关系大进了一步,对他的心理戒备也就淡了许多。想到刚刚在芙蕖馆得以兄妹团聚的栗家兄妹,她正了脸色道:「皇上,这事对嫔妾而言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多给嫔妾一个承诺,有关这事当中涉及到的其他人,皇上也请不予追究。」 濂祯见了她这脸色,愈发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点头道:「好,朕承诺你便是。」 琇莹略略松了口气,这才将原委道来。说虽然是说了,但还是有必要做一定的删减,比如那两天金手指超能力的事,她就略去没提,这种事告诉手下的小人物还没什么,向一个皇帝去说,还是有些后果难料。于是琇莹就改成了六福偶然听见了小栗子的梦话,而自己又旁敲侧击地引他说漏了实情这么一个说法。 濂祯听说为她下药的也是冯小仪所主使,神色间略显意外,但也没什么大的波动,最后等她说完不说了,便问:「然后呢?」 「嫔妾……已说完了啊。」琇莹愣了愣,仍有些惴惴,「皇上既承诺了不予追究,就不会治小栗子的罪了吧?」 濂祯很快将两道剑眉挤到了一处:「你所顾虑的,就是一个奴才的性命?你想求朕宽宥的,就是一个太监?」 琇莹对他这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陪着小心道:「无论是太监还是奴才,也是一条人命,还请皇上开恩,看在他也是为人胁迫的份上,对小栗子既往不咎。」 濂祯极其迅速地沉了脸,将她推回到原先的杌子上去,自己站起朝旁边踱了几步。琇莹见他是如此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更是不安至极,站起道:「皇……皇上……」 濂祯忽地回过身抬手指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你你……你害得朕嘀咕了三天,也害得自己病得要死,居然只是为了让朕饶过一个太监的性命?!这点事也值得你纠结至此?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求朕承诺的时候,朕都以为……都以为你是涉及了什么通敌卖国的重罪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3页 琇莹呆愣了一阵,咂过了这个滋味。敢情自己的罪过在他心里已经上升到了那个高度,相比之下,事实反倒显得渺小得多了。这不就是无需计较了的意思么? 俩人对视一阵,忽然同时破了功,相对笑了出来,这一笑就都笑得身上发软,肚皮酸痛。 小茜与流霜一起坐在一间厢屋里打着络子,刚才隐约听见皇上似在怒喝,就一齐停下手来惴惴地听着,这会儿又听见两人夸张没正经的笑声传来,又一齐放松下来,相视一笑。 「皇上对小姐真是好呢。」小茜喜滋滋地说。 「嗯,想必皇上很快就会招小主侍寝了。」流霜手里灵活地打着绳结,说得轻描淡写。 小茜愕然:「不是……早『侍』过了么?」 流霜微怔,脸色微红,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作为一个已在后宫服役近十年的资深女官,无论从自家主子的日常姿态来看,还是从皇上待她的态度细节来看,流霜姐姐都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 芙蕖馆正堂内,濂祯看了眼硬邦邦的杌子,一转弯去坐到了坐榻上,重新将琇莹拉来怀里。 琇莹做小鸟依人状枕在他肩头:「皇上既能看得开,就不会再想追究小栗子的罪过了吧?」 濂祯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一时没有回应。 琇莹重新紧张起来:这熊孩子,不会说了半天又白说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047、奖励 在濂祯眼里,一个太监的命自然是无足轻重的,是杀是饶,都是微乎其微的小事,但此时他怎么都觉得,就此揭过不计,肯定是不对劲。 「你好心待人,体谅他为人胁迫,可是这种卖过主子的奴才怎能信得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能确定他将来不会再来害你?」濂祯问。 琇莹总不能回答自己用金手指试验过,不存在不知心的问题,只好道:「小栗子往日待嫔妾都很好,若非被冯小仪胁迫,绝不会犯了这次的过错。嫔妾以为,做人当将心比心。嫔妾待别人好,别人也终会待嫔妾好的……」 她自己说着都觉得这话很没说服力,赶忙拉了他的手臂,讲理改撒娇:「皇上可是承诺了嫔妾的,君无戏言,可不能再为这事治小栗子的罪,最多嫔妾将来防着他就是了。」 「将一个亲手为你下毒的奴才留在你院里,朕还是难以放心。」濂祯以手指封了琇莹的嘴阻止她插口,继续道,「将他们兄妹调到朕跟前去,让他们在唐汉手下当差就是了,相信这样,他即使还有贼心,也绝没贼胆作祟。从你手下调到朕手下,可是连升了几级的好事,你总不会不答应吧?」 琇莹终于彻底放了心,绽开一个要多小白就多小白的笑容,亲昵地揽住他的脖子:「皇上圣明啊!」 提出这个方案,除了为她去除威胁之外,濂祯更是想要亲眼来见证一下,她救的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救。这次的风波,也算得上是琇莹对他人生观的首次触动。 从前的濂祯也有着如普通帝王那样漠然的一面,在没爱上琇莹之前,他是连听说她被下了毒都毫不关心的,这次见到所爱的女人竟会为了保住一个下人的命如此耗费心力,承担风险,他才开始被她感染,有心去探究其中原因。琇莹对他的这个触动,就是挑起了他的好奇。 熊孩子的改造计划,正在潜移默化地进行着。 这时一见到她满脸灿烂的谢意,濂祯就又笑出了邪气:「既然你家皇上如此圣明,你不打算用什么办法表一表忠心么?」 琇莹脸色一僵,还要怎么表忠心呢?明明您自己都那么主动了……当下迟疑道:「皇上给嫔妾出的那个七天之期的题目,该算是嫔妾做到了吧?」 一提这事,濂祯就是满肚子官司,又皱起眉头:「这怎能算是做到了?明明事情还未办成。」 琇莹愣住:「可是,事情未成,责任也不在嫔妾啊。」 「不在你在谁?难道在朕?若不是……」濂祯点着她的鼻子刚要开始数落,又忽意识到这话题是越说越憋屈,便就此生硬地打住,干脆也推开了她,站起懊恼地朝门口走上几步,又回身道:「你说个准话,究竟还要几天?」 琇莹错愕,他这是让她去掐大姨妈的时间?这事……归她管么? 「大概……两三天吧。」 「好,朕就给你三日时间。总该够了!」濂祯说得理直又气壮,慷慨又激昂,一点也不像在说一件什么荒诞事的样子。 琇莹仿佛见到一只拖着省略号的乌鸦飞过天际——他是在给她的大姨妈设定一个期限,这事怎会如此怪异?而且最怪异之处在于,对面的他,看上去一点也没觉得怪异。莫非是自己有问题? 濂祯脑子里又乱入了饭前的儿童不宜画面,想起她那明显不如从前手感好的身子:「多吃点,争取这三日之内,将瘦下去的都补回来。」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残羹,补了一句,「自然,也别吃太多了。不然到时又病了,还得拖到何时去啊?」 琇莹开始觉得,恐怕这三天里他脑子就不会再放下别的事了…… 濂祯转身要走,忽又停步指了她道:「记着,以后再遇见有如冯小仪害你这般的事……」 「嫔妾一定及早报与皇上知道,绝不再有丝毫隐瞒。」琇莹很主动地脑补并接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4页 谁知濂祯却将脸一沉,说出自己那真正的下半句:「记得叫上朕一起玩!」 琇莹当场绝倒。 人家穿了宫斗,都是去刷皇帝boss的,而咱这位皇帝陛下,可是咱的队友!好吧,我家皇帝是绝不能被当做一般皇帝来看的。 「这一次我是真迴避了的。」夜间与天枢见面时,他的头一句话就是这个,还配以轻描淡写信手理着头髮的肢体语言,愈发令琇莹怀疑其可信度。 不过琇莹没心情与他多做计较,她此时的精力,被那重新开始计算的三天期限占去了大半。 三天后,就真的要发生那件事了?心里总觉得惴惴的,忐忑难安,虽说今天下午曾有过那么一场情动失控,但那是一时激动做出来的本能反应,跟这种约好了日子做准备的情形,全然不同。 她自在这里蹙着眉头沉默不语,天枢也在那里坐着陪她沉默不语。 等琇莹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就见到天枢完全学着与她一模一样的愁眉不展表情,她忽然想起来,这傢伙是个有本事读心的,自己在他面前为这种事发愁,可实在很不适宜。 尤其是,她刚才还构思了一下到时的画面……shit! 「你不在我面前想,我一样能知道。」天枢紧接上她心里的话茬说道。 琇莹郁闷非常,赶紧换话题,换话题…… 「那个,你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我已经圆满完成啦,现在正式向你交任务,是否该给点任务奖励?」 「应该的。」天枢嘴角一翘,右手一挥,修长的食中二指之间就多了一个折得形状很好看的小纸包,「春.药一包,敬请笑纳。不必客气。」 我去!琇莹双手抓头,崩溃中。是哪个师父培训出的这个逗比守护? 天枢还一脸认真:「有何不对?这难道不是你眼下最需要的任务奖励么?」 琇莹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来:「当我什么都没说。」 天枢装模作样地看了纸包一眼,继续认真确认:「你真不要?真的真的不要?」 「你觉得他那个饿狼模样还用得着这玩意么!」琇莹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 「好吧。」天枢这回没有挥手让纸包消失,而是将其揣进了怀里,「物质奖励,我看你是不需要了,你现在物质生活已经达到满足,需要的是精神层面的鼓励与建议。对这次第一轮宫斗的成败,你已经总结了经验教训,总结得还算不错,值得嘉奖。那么对未来,又有如何的展望与规划呢?」 琇莹头头是道地分析:「通过这次的事件,我已经看出,后宫基本上分三方势力,最强势的一方是太后与闻昭仪集团,其次是妍妃集团,再次是皇上自己。皇上没什么实权,也懒得管事,但却是那两方集团都想争取和拉拢的对象。我现在已经成功归入皇上集团当中,以后要做的,就是尽力帮三方势力建立起更多的平衡。首先要做的,我想应该是向妍妃集团靠拢。」 天枢缓缓点头:「嗯,联吴抗曹之计,简单易行,安全系数较高。不错。」 琇莹得到了支持与鼓励,欢欣鼓舞:「现在妍妃本来就有意拉拢我,我跟她搞好关系,至少可以暂时避免被冯小仪之类的小boss干扰,对我很有利。」 「你可明白,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注意什么?」天枢问。 琇莹思虑片刻:「留意太后的动向?放心,我不会笨到靠拢了妍妃就去跟太后撕破脸皮对着干的。」 天枢不留情面地拿指节在她头上敲了一记:「猪!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跟皇帝谈好恋爱,牢牢把皇帝拉拢住!到了现在都还要我提醒你!」 琇莹愁眉苦脸地捂了头退后一步,暗嘆咋个在梦里被人敲了头也这么疼呢? 「你这次就是打了个擦边球知不知道?」天枢抱起双臂,语气中满是责备,「以后会守着你一辈子的人是皇帝,不是我这个守护,好好争取他才是长久之计。皇帝的性子如何,他盼着你如何待他,相信你此刻也该摸得清了。」 最后更加重了语气:「别怪我没来提醒你,为了救一个太监的命而冒惹翻皇帝的险,这种傻事,以后最好别做。」 琇莹抬眼看他,有些奇怪。自己有些内情不好对濂祯说,以至于濂祯不能完全理解她,可天枢都随着她见证了每一步,又怎么会也觉得小栗子不值得救,觉得她做的是一件傻事呢? 天枢道:「看什么看?你想的没错,本守护就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脑子里只有职务,木有感情,奇怪么?」 琇莹意识到话题在往一个严肃又严重的方向发展:「天枢,如果我遇到了危机,为了救我只能牺牲其余无辜的人,你会选择牺牲别人,对么?」 「没错,毫不犹豫。」天枢点头,「不过这可不是出于对你的爱哦。」 琇莹有点凌乱。原因一方面是想,这要是为了自己度过一次劫难,就死上好几个人,还是无辜的人,自己以后还能活得心安理得么? 另一方面就是,守护不是人,是没有人类感情的,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天枢拧着眉头静默了好一阵,才将读来的她这些凌乱思绪分析清楚,朝她探过身来:「小姐,你都快跟男朋友滚床单了,难道感情生活还不满足,还在指望除了老公之外,守护也该爱你?」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5页 琇莹险些吐血,若非看在他帮了自己那么多的份上,真想扇他一个耳光。 「你们守护是不是都这么恶趣味?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慾,我会以为一个跟我相处了这些日子、帮了我好多忙的人形生物也是待我有感情的,是像小陆御医、流霜、小茜、六福那样真心关切我的,就有那么奇怪,有那么天理难容吗?」 天枢坐直了身子,神色木然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危机意识罢了。曾经有个同事的主人就爱上他了,为了他抛弃了自己的指定男友。」说着还自恋满满地摸了摸脸,「他还没我帅。」 琇莹很想昏倒,但又昏不倒,因为这本就是她的梦境。 她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来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我这个爱情洁癖重度患者,绝对忠心不二矢志不渝。不过,能告诉我你那位被主人爱上的同事最后怎么样了么?」 跨越种族的爱情啊,多好的八卦,琇莹不得不挖。 天枢想了想:「他的终极目标无法达成了啊。所以好像是……灰飞烟灭了吧。」 「……」琇莹彻底呆了,感觉这场梦里谈话摄入的信息量比白天经歷还大。 「天枢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灰飞烟灭,我一定专一爱我老公一个,绝不爱你。」 「多谢了主人。那么,就先从和老公滚好床单做起吧。」天枢又将那个小纸包送到她面前。 两人相对静默二十秒。 琇莹抱起双手拧紧了眉头:「我真纳了闷了,你到底为什么自我感觉那么良好,总觉得别人会爱上你?爱你啥?就爱你的奇葩恶趣味?」 天枢又摸着脸疑惑道:「不是都说,现代是看脸的时代么?」 「……」神啊,快点让我晕倒,堕入下一层梦境吧! …… 次日,芙蕖馆开始为一件大事做准备,那就是三天后主子的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步入正式滚床单步骤了,作者君好激动~ ☆、048、魔怔 慈清宫东暖阁内,圣元太后歪在榻上,手里又在撩弄着白猫。闻昭仪侧身坐在榻边脚凳上,轻轻为太后捶着腿。这是一幅上慈下孝的和谐画面,所不和谐的一点就是,闻昭仪满脸尽是林黛玉式的哀怨。 太后抬起眼帘:「你何必这么急着去与一个小丫头计较?莫得自贬了身价。」 闻昭仪抬头道:「侄女不明白,姑母您又为何不计较?菊花会上,皇上为了给她出头,不惜当众折您的面子。您为何就咽得下这口气?」 太后稍稍调整了姿势,靠得更加闲适慵懒,唇角撇开一抹冷笑:「我不计较,是因为我知道,我只要想去计较,随时可以下手。只要我想,现在就赐一壶毒酒去芙蕖馆,谁又敢拦着不让那小丫头喝呢?即便是皇上,也是一样。」 闻昭仪双目闪光:「那何不……」 太后目光一转,又落到她身上:「嘉慧,咱们这些天来最该发愁的事是什么,你该清楚吧?」 闻昭仪沉默,这三百天来,最愁的事,自然是皇上不来碰女人了。「姑母您……是想放任皇上,从那小丫头开始,临幸后宫?」 太后缓缓道:「皇上近一年的工夫没来临幸后宫,都是心里没迈过去那道坎,这回只要迈过去了,以后也便好了。迟早都会轮到你,到时只要你能生个皇子,就再无可虑。这后宫当中,谁能生下皇子,还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么?倘若那小丫头能帮咱们解决了这件大事,」 她笑意更深了些:「我倒也不吝惜赐给她点好处。」 闻昭仪蹙眉忧虑道:「可是,姑母您看不出么?皇上对那小丫头显然上心的很,侄女是怕……」 太后笑得讥诮:「怕什么?他当初专宠江婉瑜时,才不过最后那一个月时光稍稍冷落了其余嫔妃,你还怕他专宠这一个,对余人毫不理睬?难道这小丫头在你看来,堪比当年的婵贵妃?」 当年的婵贵妃,是濂祯生母,也就是琇莹最初猜想的「绝色亲妈」。自婵贵妃进宫之日起,先帝就再没临幸过其余嫔妃,以至于最后只留下了濂祯这一根独苗。 「即便真会那样,到时再将这小丫头除了,也便是了。」太后轻描淡写地说完,语气微转,「我怕的倒是……」 「是什么?」闻昭仪惴惴问。 「我怕皇上自己仍迈不过那道坎,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底,太后愁的是皇上不去临幸女人,闻昭仪怨的则是皇上不来临幸自己。而濂祯与琇莹的两度险些擦枪走火事件都不会公之于众,不然的话太后也就不必还在发这个愁了。 闻昭仪却更加忧郁,连为太后捶腿的手也在不觉间停了下来。她多希望帮皇上迈过那道坎的人是自己啊? 「姑母您……不能再安排一回侄女跟皇上的会面么?」 太后一时默然。这个侄女最令她看不过的一点,就是总对皇帝的感情抱着希望,后宫里的女人怀有这个心思,就永远难以强硬起来。可眼下的目标,毕竟还是让她跟皇帝生个孩子,所以倒也不急着劝她死心。 太后嘆了口气,坐直身子道:「我这几日确实在替你想着办法。既然你如此迫切,我就也不再顾虑,就让你去使这一招好了。」 说着转身从一旁取过一只通红雕漆小匣子打开,取出一个折得整整齐齐的鹅黄色印花小纸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6页 那个纸包,正与琇莹梦中出现在天枢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几天琇莹其实也常在纠结这件事:眼看自己这就把皇上不碰女人的心理疾病彻底治好了,可从这以后,他是会只陪我一个人睡,还是会去陪后宫所有人睡呢? 她也听紫烟、蓝芝她们透露过,皇上从前可是个作风正常的古代君主,除了去年短暂的一阵子专宠于江皇后一人外,一直是与那几位妻妾有着正常性.生活的。 换言之,这个表面单纯的熊孩子,他可不是个处。 要说自己把他调.教好了,以后却要看他再去跟别的女人睡,那该多糟心啊。可想着这些天来濂祯待她的专情态度,想着他在菊花会上对其余嫔妃不置一瞥的模样,琇莹又觉得,他还会去碰别的女人,是件不好想像的事。 可是要说自己穿了个宫斗文,皇帝还放着一众美女老婆理都不理,这同样不好想像。这和文的专情男主不纳妾不是一回事,现在是他已经有着这么多名正言顺的妻妾在眼前啊。 而且琇莹也很理智地知道,希望是希望,依眼下这局势,如果皇上真的只陪她一个,那……她就离炮灰不远了。她刚斗倒了一个冯小仪,可闻昭仪、妍妃、太后,她哪个也得罪不起。 所以,她还是得调整心态,面对现实,做好以后看他去睡别人的心理准备。这事可真tmd糟心! 唉,爱情洁癖有没有药治啊? 不过临到这两天,她又没闲心再去纠结这事了,因为精力都被侍寝筹备占了去。 皇帝陛下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忽然想在侍寝这件事上郑重其事一下,不但差唐汉大摇大摆地来下旨,让芙蕖馆准备,还安排了个嬷嬷来教琇莹注意事项,走的都是正经的宫妃头次侍寝步骤。ps:鑑于琇莹上次的侍寝时还是个痴呆,也未成行,这次自然该算作头一次。 这令琇莹忐忑难安,简直惶惶不可终日。她奇怪皇上往日都没个正经,为什么偏在这件事上正经了呢?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格外优待与重视? 琇莹怨念:我一点也不想要这重视好不好?像室友那样,俩人偷着去开个房,不就解决了么?现在这纯粹就是增加心理压力啊。 那位姓陶的嬷嬷大约四十岁上下,长着一张形同根雕的扑克脸,中规中矩地过来芙蕖馆,行使自己的职责。搞得琇莹愈发尼亚加拉瀑布汗——谁能想像这种事被一个中年阿姨面对面地、一本正经地、如同班主任谈心般地说给你听,是何样感受? 这根本不是一场简单的生理卫生课知识普及,而是在指名点姓地告诉「你」,到时应该和「他」怎么去做。更不必说,陶嬷嬷除了陈述具体实施方案外,还重点说明了注意事项,诸如皇上想要怎样,嫔妃就要怎样配合,如果过程中发生怎样的意外状况,又该如何处理,吧啦吧啦。 琇莹一边摆出娇羞姿态唯唯诺诺,一边暗中震惊着古人观念的超前与开放,总算是把这场长达一个时辰的婚前教育挨过去了。 受教育的不光是主子,下人们也经过了简单的培训。看濂祯的意思,是喜欢上了上回来被她压倒在床强吻的感觉,所以这回的地点想选在芙蕖馆。 具体时间仍是待定,三天之期也没有进入死规定,濂祯觉得顺从心意更好,当然也有为姨妈考虑的成份。 看着身边的一众人等都在为这件事忙活,琇莹更是别扭非凡。这局势好像恨不得要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秦琇莹就要跟皇帝那个啥了。两天下来,搞得琇莹跟身边谁一对视,都觉得对方是在想那件事,窘得她简直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同时,也越来越担忧起那事的恐怖。 「流霜你说,那个事儿……到底会有多痛啊?」琇莹特意挑了个有可能知道点经验的对象来询问。 流霜御姐红了脸:「小主,这奴婢也说不上来啊。总不会……比生孩子还痛吧?人家生过孩子的女人也大多好好的,小主又有何可担忧的呢?」 大多好好的……这话怎那么瘆的慌呢? 紫烟手里做着针线活,插口道:「小主不必忧虑,那些曾经侍寝过的主子们,和那些嫁了人的夫人们,不是个个都好好的么?也没见谁残了死了的,哪有什么可怕的?」 「……」真的会和「残了死了」沾边?琇莹背后直冒冷气。 唉,谁让姐是如此纯洁,初中都快毕业的时候,都还以为夫妻之间只要生过孩子,就再也不用那个啥的…… 紫烟拎起琇莹那件被濂祯撕毁的绛红寝衣比了比裂口,有些发愁:「这寝衣破成这样,怕是怎样也缝不回原样了。小主其实无需如此省俭的。」 「随便缝上就好了,穿不穿倒在其次。留着……有纪念意义。」琇莹没精打采地说,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在床头靠了一阵,心里忽然生成了个创意:「紫烟,你针线做得好,若是我画个图样,你能替我改衣服么?」 「小主尽管画,奴婢尽力就是了,即便不能改,用布料现做总是可以的。」 于是琇莹画了个低胸吊带裙。她想解释,这不是为了色.诱老公增加情趣,而单纯只是想要一件现代感的睡衣罢了。可是,紫烟和流霜看着图之后,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奴婢一定争取在小主侍寝之前赶工出来!」紫烟小妹很积极地表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7页 噗!琇莹听后喷了茶。果然不是她的错觉,身边的人的确满脑子都是这事啊! 「天枢你说,那个事儿……到底会有多痛啊?」琇莹的怨念一直延伸到了睡着以后。 天枢木然望着她,深感无语。这女人终于不再计较他的性别,开始拿他当个闺蜜了。 「你已经成了魔怔了。又不是坏事,紧张个啥?」 琇莹无语嘆息,这还不都是被气氛给逼得么? 「你不是一直要我迴避吗?我正准备去休一天假期,明天就别来找我了。好好回去睡觉,养精蓄锐,为明天做准备吧。」天枢说得轻描淡写。 琇莹勐然紧张起来:「就……明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049、决断 「就……明天了吗?」 琇莹知道今天下午下人已将彤册报上去,宣告了她亲戚已经走了,皇帝陛下还真是多一天也等不得啊。 天枢狡黠地眨眨眼:「对你现在的心理状态而言,不是早死早托生么?」 琇莹「咕」地咽了口口水:真的是早「死」早托生?为啥大家都不能照顾一下我的心情,换种轻松点的说法? 天枢幽怨地嘆了口气,破天荒地变了一副正经八百的表情:「还记得你刚穿来的时候么?」 琇莹被他这急转的态度搞得心头一跳:「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时候我告诉你,你的终极目标是与皇帝恋爱,为皇帝生孩子,帮皇帝亲政。其实,我是在故弄玄虚。」 天枢向她直视,神色更加凝重:「我需要帮你实现的终极目标,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就是引导你和白濂祯相爱,并且保证你们能幸福生活在一起,所谓的亲政,也只是为这件事服务的附加条款而已。」 琇莹愕然没有说话。这番话本身没什么出奇之处,之前天枢的每一步安排,都是在推动她和濂祯的感情发展,没有天枢的运作,她根本不可能与濂祯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这显而易见。 可是,这事被他这样郑重其事地提炼出来,就显得万分隆重,又极度崇高。令琇莹一时觉得,自己的爱情好像成了个造福苍生的大事。姐有木有那么举足轻重啊? 「天枢,你的上司,难道是月老?」琇莹本就一直在好奇守护的神仙系统,他是信玉帝的,还是信上帝的呢? 「我还信美帝的呢!」天枢的脸色往囧的方向出熘了一点,「这是职业内部高级机密,不能透露。」 琇莹问:「可你提过你的同事,依你那个意思,是说如果守护完不成任务,都会灰飞烟灭了?」 「没错,如果当初你真的逃出皇宫去了,我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 琇莹蹙了眉头,很有些伤感:「你当时如果那么告诉我,我也就不会再那么坚定非要逃走了啊。我怎可能为了自己痛快,就不管你的后果?」 想起守护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安排了眼下这么幸福的爱情,自己却险一险害他化灰,琇莹真是内疚极了。 「我骗你的。」 就在琇莹即将涕零的时候,天枢却将这四个字拍在了她脸上,并又绽放出招牌式的萌贱笑容,朝她挑挑眉。那一对形态好看的眉毛,好似海燕扇了扇翅膀。 「什么灰飞烟灭,都是我编的,那个主人爱上同事的故事,整个都是我编的笑话。怎样,守护是不是很有幽默感?你居然真的信!」 说完,他就指着琇莹一通大笑,笑得仪态尽失,活像看到汤姆猫倒了大霉的杰瑞老鼠。 「……」琇莹又想堕入下一重梦境了。以后这丫说的题外话,我可一句都不要再信了。 天枢转为一脸凄婉,动作语气好似诗歌朗诵:「其实,不是主人爱上了守护,而是我那个同事爱上了主人,最后为了相救女主,牺牲了自己,还是灰飞烟灭了……怎么样,好悽美的吧?所以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可千万不要勾引我哦。」 「……」琇莹真不想承认,她心里真信了那么一丁点,「那个,天枢你要没什么事,我先醒了啊,不然冷汗太多弄湿被子就不好了。」 天枢又恢復正色,嘆了口气:「我不过是想做一下工作总结罢了。我要你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与白濂祯的缘分完满。现在,总算让你们两个相爱,而且,也终于要修成正果了。我也该……」 琇莹大惊失色:「你要走了!天啊,你这就要走了?这就要不管我了?这一天怎么会来的这么快?我以为……我跟你才刚刚建立起信任和依赖,怎么你就要走了呢?天枢,我损你神马的都是开玩笑的,可从没想要你走啊,你就不能再多留一阵了么?」 天枢木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扯住自己袖子、几乎要哭出来的女人,静默片刻,淡淡吐出一句话:「谁说我要走了?」 呃……我是又被他耍了? 没等她反应,天枢反而先戳了她额头一指,发了飙:「你哪只眼睛看出我要走了!我刚刚不是说了要去休一天假么?难道为你费心了这么久,休个假都不行啊?你居然会觉得我要走了,你当你跟皇帝滚成床单就万事大吉可以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闻昭仪你们对付的了吗?妍妃你们对付的了吗?太后大boss你们对付的了吗?没我在,你们一对小蚂蚱分分钟就被人家碾死了知不知道!虽说我的使命只是撮合你们两个,可刚把你俩凑到一处就看着你们成亡命鸳鸯,这像话吗!我这个守护看起来像是那么不靠谱的样子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8页 琇莹几乎被他吹出来的风给推个跟头,擦着汗回神,满心凌乱,艾玛今晚这梦做的太怪异了,真可谓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她忽然很好奇,别人和自己的守护,也会是如此逗比的关系么? 「亲,这样一被分散注意力,侍寝恐惧症是不是好多了?」 「……啊,你为啥又要提醒我想起这件事啊!!!」 天枢笑不可仰状。 逗比一夜就这么混乱地过去。在琇莹的人生大事来临前夜,与守护的默契度也在逗比之间有了进一步的提升。 「听同事说,主人与守护混得越熟,默契度越高,双方的能力也就都会变强。以后你就可以守护附体,亲手施展神力横扫一切!」 「啊,真的?」真那样的话,一定先把太后和自己老公的一切小老婆都清出宫去。 「当然是假的,你居然又信了!」天枢又笑翻了。 「……」靠,姐不玩了,姐要醒来! 果然如天枢所言,第二天一早,就传来了旨意,让秦婕妤在芙蕖馆准备——今,夜,侍,寝。 琇莹滴汗呵呵:守护大人的未卜先知能力好准的。 芙蕖馆就此开始了更加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流霜姐姐一路嘱咐好晚上的分工。 紫烟小妹去加班加点赶工性感吊带裙。 琇莹则负责继续怨念,等待这个有着划时代意义的夜晚到来——这可是她攒了两辈子的第一次! 「到时……是不是你们都会在外面候着?」琇莹惴惴地问流霜。 流霜答:「自然是了,小主放心,到时我等都会警醒的很,有什么事只要小主唤一声,我等一定随叫随到。」 琇莹怨念,还要有一群人在外面「警醒」的守着,床都不能随便叫了…… 「那……完事之后,我还要由你们伺候着盥洗?」琇莹又问。 流霜点头道:「自然是了,妃嫔侍寝后都会如此啊。」 「……」画面太美,不敢想像。 时间在焦虑中点滴而过。 黄昏时分,琇莹在小茜与流霜的伺候之下沐浴更衣,又装扮了一番,觉得自己就是一盘精心摆盘的菜,正等着主人来吃。还好自己这不是个文,不用被裹在被子里由人抬过去,事毕之后再由人抬出来,那样的话,可就更像一盘菜了。 没想到,天黑时等来的却不是濂祯,而是唐汉。 「皇上差奴才传话给婕妤小主,他今日怕是来不成了,让小主不必等待,自行安置即可。」唐汉恭敬道。 琇莹有些凌乱,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公公可知皇上被什么事绊住了?」 「回小主,是太后唤了皇上去赴晚宴。」 琇莹点头,原来又是后妈召唤,不过,后妈难道还需留他过夜? 唐汉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又道:「不瞒小主,太后是将皇上请去了昭明宫。」 昭明宫?琇莹顿时一怔。那里是闻昭仪的寝宫啊,心就此跟着一缩。该着自己侍寝的日子,他却被叫去了别的女人寝宫,这事可有点打击性。 唐汉却还有下文:「小主切莫多心,每次与太后及闻昭仪相谈之后,皇上都会心绪烦闷,皇上决定今晚不来找小主,是不想在烦闷之时来惹小主陪着烦闷罢了,绝非别的缘故。」 琇莹浅浅一笑:「多谢公公相告。」 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多心」。她绝不是在怀疑皇上想去和闻昭仪怎样,而是为那姑侄俩截了胡而愤懑。这可是第二次了,上次的爬墙约会若不是被她们叫走了皇上,她还不至于被冯小仪手下推进昆阳湖呢。 靠,连姐攒了两辈子的初.夜你们都敢阻挠,姐一定跟你们没完!看姐回头帮皇上亲了政,把你们这些女人全都炮灰掉的! 琇莹愣了愣,勐地意识到——自己这还是头一次对「亲政」这目标产生了实际的动力,原来能激发起自己想去帮他亲政的,就是对爱情自由的捍卫。怪不得,天枢说亲政只是附加条款呢。 天枢很想插口纠正: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对爱情自由的捍卫?是对xo自由的捍卫罢了。 不过鑑于自己声明要休假迴避,他就还是保持了沉默。 待送走了唐汉,琇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皇上不来了,天枢的那个预言不就落空了么?敢情守护大人的预言,有时也会是错的。 不过,有一点琇莹能肯定,那就是,皇上现在一定比她更心塞…… 此时的濂祯走在去昭明宫的路上,那何止心塞啊?那简直是堵心堵得要命! 哼,老妖婆专挑这时候叫朕来陪她侄女吃饭,一定是故意的! 其实,这还真是冤枉太后了,太后决定今晚请他赴宴时,他定下今天侍寝的消息都还未公布呢。 去昭明宫的路上,濂祯一直延挨着工夫,争取能少和那姑侄两个相处一刻。他郁闷非凡,甚至难得地起了个念头:朕还是得争取亲政,把老妖婆一党彻底除了,不然岂不是要被她们噁心一辈子? 濂祯与琇莹,这一对对政治丝毫不感冒、奇缺权力欲的男女,却在为同一件事不快的时候,心有灵犀地想到了同一个解决之道。 将来的太后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俩人首次起心要推翻她的统治,只源于她无意间打扰了他们的亲热。没错,还是无意的。对于这个奇葩逻辑,太后其实也蛮冤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89页 天枢大大想要补充:其实事情也没有那么小白,说到底就是太后想让皇帝跟她侄女亲亲,而皇帝只想跟女主亲亲,这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而已。对于男女主这对没追求的二货,当然只有干扰到他们亲亲,才会激发他们反抗的动力。 作者有话要说:  赶脚这一章信息量蛮大的说……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 ☆、050、怀旧 亲政的念头,濂祯在去年的那场变故前也曾起过。那时的朱芮晨就曾问过他「皇上可想亲政了?」濂祯没回答他,因为他还未下定最后的决心。朱芮晨那傢伙,倒像是盼着他回答「想」,然后跟着他大干一场的模样。 只是那一次,还没等到他决定,这边后宫女人们的争斗却已见了分晓。事实证明,他想要为之争取亲政的那个女人,不值得他如此厚待。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濂祯停步于昭明宫外,望着西方的余晖,嘴边挂上一抹自嘲微笑。他居然再次为了女人而想去亲政了,亲政这个事……该有多麻烦啊?他这人可是最怕麻烦的了。 所以,亲政对于现在的濂祯而言,还只是个偶然冒出来的念头,尚未成为终极目标。毕竟他作为皇帝,还没有琇莹那么大的危机感。 闻昭仪今日穿了一身浅水蓝色的齐腰襦裙,外罩白缎绣红梅的半臂。这身穿戴濂祯还记得,是她当年刚入宫时,与他见头一面时的穿着。 濂祯扫了她两眼,撇了嘴角——这回又想使这招了,有用么? 这三百余天里,这姑侄两个为了提起他对闻昭仪的兴趣,已经使过很多手段了,甚至在琇莹穿来前,就曾有过一回闻昭仪夜闯寝宫送上门的事件,其结果是,濂祯当晚把寝宫让给了她睡,自己跑去影月斋过了后半夜。 他总也不能把闻嘉慧一脚踹出去是吧……虽说他当时有想来着。 濂祯觉得,自己表态已经表得很清楚了,不明白这姑侄俩为啥就不能死心,难道就非要逼他直说:我不想跟您侄女那啥,您就死心了好吧? 太后不会死心,只要她侄女还没生下孩子,没当上皇后,她就得帮她继续折腾。这濂祯也明白,所以知道自己还会不停地被骚扰,被折腾,于是他又开始想亲政,可仅仅为了避免被骚扰折腾而费时费力亲政,又动力不足——濂祯就这么纠结地活着。 而闻昭仪见到皇上今天一来就对自己多看了两眼,却自我感觉很良好,认为自己这身打扮是选对了,热情洋溢地为濂祯斟酒布菜:「皇上政务繁忙,辛苦了。嫔妾特意备下几样皇上爱吃的小菜,请皇上尝一尝嫔妾的手艺。」 濂祯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政务繁忙」拿来形容他这皇帝,纯粹就是句反讽。自从上次批了一件南方水利的摺子都被权臣聒噪了半天,他就再懒得去管什么政务,反正他本就不感兴趣,而那些权臣也巴不得他不感兴趣,那么他撒手不管,不就正好两厢顺心了么? 这女人还不及妍妃,至少人家妍妃不会出口就说这种傻话。 太后也尴尬于这种别扭气氛,好在一早打算好了,留他们小两口独处,随意吃了一阵之后便道:「哀家不及你们年轻人体力好,这便有些乏了,先回慈清宫去了。你们且吃着,不必相送。」 濂祯也知道,刻意选了晚宴这个时间,又选了昭明宫这个地点,那么叫他来的用意就很明了,他也并不在乎,反正会是一切照旧。 起身对太后恭敬相送之后,他看了看窗外暗下来的天色,琢磨着,或许今晚还可以按原计划进行。 虽说他确如唐汉所言,不想让负面情绪毁了女朋友的第一次,但是……毕竟这也是他期待了多日的一件事,看到时候还不晚,他就又开始心里狂长草。 与此同时,闻昭仪却在握着酒壶默然纠结。 「皇上是在想秦婕妤?」 濂祯一怔,这事都被她看穿了?有那么明显么?他转回身来,见到闻昭仪娥眉轻蹙地站在桌边,一副楚楚可怜姿态。 「当年嫔妾初见皇上时,也是秦婕妤这般的年纪。看见她,便如看见了嫔妾当年风华正茂之时。」闻昭仪哀怨凄婉地轻嘆一声,饮下杯中残酒,「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从来都是后宫常理。」 濂祯背靠了门框,抱着手臂冷笑道:「你这是在怪朕喜新厌旧?」 「嫔妾不敢。嫔妾自嫁入皇室之日起,便明白这后宫中的规矩,从不敢奢望得到皇上专宠。嫔妾只是……只是不自觉地感伤。」闻昭仪说着,就垂下泪来,「当年仲春时节与皇上初见,桃红柳绿,燕舞莺飞,仍歷歷在目。四年过去,嫔妾待皇上的心意……可从没变过。」 秋光红烛,玉人垂泪,倒是一副很动人的画面,只可惜,濂祯这唯一的观众,再不会为此动心了。 他只是倚靠在门框边,嘴角噙着冷笑继续看着。支撑着他耐下性子还没走的动力,仅仅是他想看看今天这女人到底准备了什么招数,直觉告诉他,今天这姑侄俩是埋了什么大招。 闻昭仪抬起泪眼直望向他:「嫔妾自问这四年来一直对皇上真心真意,皇上对嫔妾,就一点旧情都没有了么?」 说着上前几步,目光殷殷地望着濂祯,怯怯地伸出手来扯了他的衣袖,「皇上喜欢秦婕妤什么,可否明示嫔妾?嫔妾也定会竭力做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0页 「嘉慧。」 闻昭仪听到自己名字被他语调沉缓地唤出,有些愕然,心头霎时燃起希望。要知道,这可是近一年以来,头一次听见他唤起自己名字时,不带任何刺耳的语气。 濂祯面容冷漠,目中含着些许寥落:「你还记得朕上一次如此唤你,是何时么?」 闻昭仪茫然回想,急急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时无法记起。 「上一次朕如此唤你,是在昆阳湖边,朕来问你知不知道,婉瑜和太后她们在背着朕筹划些什么事。」濂祯平淡说完,语气透出几许冷戾,「你当时是如何回答朕的,都还记得吧?」 闻昭仪一阵错愕。回忆由此被唤醒,没错,那是在昆阳湖边,皇帝拦住了她,问了她这件事。时间是去年的初冬时节,也正是那场后宫剧变的前夕。 当时的她朝濂祯婉然一笑,道:「皇上怎会有此疑心?太后与婉瑜姐姐不过是稍有不合罢了,哪能有什么筹谋?」 没过几天,事情就昭然若揭。濂祯知道了自己那个问题真实答案的同时,也揭穿了闻昭仪的谎言。她明明是每一步都知之甚详,并且还参与其中。 「皇上……是为了当时嫔妾的欺瞒,怨恨了嫔妾?」闻昭仪颤着声音问。 濂祯缓缓摇头:「不是怨恨,是失望,失望而已。」 他抽回了被她扯住的衣袖,朝一旁踱了几步:「朕十六岁娶妻,对男女之情一直半懂不懂,对婉瑜,对你,以及妍妃她们,曾经都很好奇,也都很喜欢,有过一视同仁的时候。等到朕开始有些懂了,便以为自己爱了婉瑜,因此冷落了你们一阵子,这事是朕的过错,你若因此埋怨,朕也无可辩解。」 闻昭仪忙插口道:「嫔妾没有……」 濂祯截住她的话头继续道:「可直到去年的那个时候,朕还以为,你和婉瑜一样,都是真心待朕,是与朕一条心的。朕当时会那么问你,就是将你还视作自己人的意思,只可惜,你的回答,可不像是也将朕视作自己人。」 他目光清冷地逼视过去,「你还要怪朕喜新厌旧?没错,朕也算得上喜欢过你的,可你又是怎么回报朕的?朕如今确实是喜了新,也厌了旧,这真是朕一人的过错么?你口口声声还要说对朕真情不改,可你当初那回答,就是对朕心怀真情的表现么!」 闻昭仪六神无主道:「皇上,嫔妾……嫔妾也是迫不得已。您也知道,太后她……」 濂祯的语气陡然凌厉,抬手指了她:「你敢说你蒙蔽朕,只是因为迫于太后的威逼,而没有半点打压异己、争权夺利之心?」 闻昭仪本就没有如太后、妍妃那么深沉的心机,应变也就不甚机敏,这时被他厉声逼问,竟无言以对。 思来想去,闻昭仪才怯怯道:「依皇上的意思,嫔妾待皇上是真心,就绝不该去帮太后么?嫔妾当时只不过觉得事关重大,若是透露给皇上,后果难料,才没有说,皇上也无需为此事,就将嫔妾的一片真心尽数否决吧?」 濂祯冷笑道:「你是觉得撒个小谎,不算什么?那好,朕来问你一句话,倘若日后见到朕与太后翻了脸,见到太后想要废了朕,甚至是要朕的性命,你会怎样?你站到朕的一边,去敌对太后么?」 闻昭仪失色道:「太后……怎可能如此对待皇上?」 「你不要打岔!直接回答,若是朕已失了势,再没了给你荣华富贵、权势威严的机会,你还会帮朕么?你还会有你那所谓的『真心』么!」 濂祯疾言厉色地指了她逼问,不留一点余地,更是令闻昭仪不知如何说起。 濂祯稍放缓了语气道:「你觉得不好回答?那朕来问你一句好回答的。若有朝一日朕这皇帝不做了,你愿意随朕一起离宫而去么?」 我若不做皇帝了,你还会爱我,愿陪我走么?这问题问出口来,濂祯自己都觉得颇为傻气。可这些年来他所盼望和追求的,确实是个即便他不做皇帝,也真心愿意追随他的女人。他就是生来有着这个傻气的执念,自己也无能为力。 闻昭仪望了他一阵,才道:「皇上的意思是,若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算是真心待你?」 濂祯又撇开嘴角:「莫非你觉得,因着朕这身份才想来与朕亲近、看到朕失势便想离开、偶尔还要帮别人来蒙蔽朕、一心想着利用朕的关系谋得更多权势,这样也能算是待朕真心?」 闻昭仪美目中的光芒灰败了下来,知道希望已经覆灭。她确实自以为是爱这个男人的,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没得选择,没机会去爱别人。而今才知道,在他眼里,爱有着那么高的要求,需要达到那么无私的程度,她根本无力做到。 她明确知道,比起那点爱,对皇后之位,以及将来的太后之位的追慕,在自己心里显然也重要的很。他若不做皇帝,她是绝不可能抛下皇宫,抛下太后,跟他走的。 「那皇上是觉得,秦婕妤能做到?」闻昭仪问。 听了这话,濂祯倒愣住了,目中光芒闪了几闪。 他不善分析自己想法,原来还未细想过,自己为何会被琇莹吸引,为何会对她如此着迷。现在才想到,那是因为,只有在那姑娘的眼睛里,他看不到一丝一毫对皇帝这个身份的仰慕,和对从他身上谋求到利益的渴盼。只有那一双眼睛,堪称纯净。 他会爱上她,就是因为从她身上找到了一份自己寻得真心的希望。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1页 濂祯开始跃跃欲试,忽然很想去验证,很想去拿这个傻气的问题问那个丫头,如果有一天我不做皇帝了,你还会不会爱我,还愿不愿意跟我。他好想听到她亲口肯定回答,好想亲耳鑑定,自己的这个判断是对的。 这一下,马上赶去芙蕖馆的愿望变得极其强烈。他根本无心去回答闻昭仪的问话,只说到:「你好好做你的昭仪,服侍好你那好姑母就行了,不必再来打朕的主意。朕这就走了。」 濂祯转身要走,闻昭仪却慌忙上前拦在了门口:「皇上请留步,再容嫔妾说上一句话。」 濂祯很不耐烦:「你还有何可说?」 闻昭仪凄婉道:「皇上既如是说,嫔妾也无可辩解。但求……皇上看在咱们也是夫妻一场,再给嫔妾最后一点颜面,陪嫔妾将这一餐饭吃完了吧。」 闻昭仪目光殷殷地望着濂祯。濂祯本有心直接推开她夺门而出,可手都已推到了她肩上,又迟疑了下来。他忽然想到,这次晚宴是太后所安排,如果他这么不留情面地离去,事后再被得知是为了琇莹,可就要引得这姑侄俩都迁怒于她。 正如那次去赴昆阳湖的约时一样,他需要顾虑到她,不宜把事情闹得太僵。这么一想,濂祯就又收回了手,静静走回桌边,又坐了下来,强迫自己多忍耐一刻。 果然还是得争取亲政。濂祯又冒出了这个念头。 闻昭仪也不说话,取过酒壶,为他面前的杯中添满了酒。 濂祯留意到她拿的不是桌上原来的那个酒壶,而是重新从一旁取了一个,只料想是因为原来的酒壶干了,也没起什么疑心。 绝想不到的是,闻昭仪是临到此刻,才真正下了对他下药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051、下药 闻昭仪一双纤纤素手将那只青花瓷酒壶握得极紧。耳边迴响着太后昨日对她说的话: 「这药只需一点,便可起效。是我看着皇上一直无所行动,才着人寻来的。想必有了这药做助力,他怎么也能迈得开这一步了。」 当时的闻昭仪既惊异又迟疑回答:「姑母是说,让我去给皇上下药?可是……如此一来,皇上怕是更要厌弃我了。」 一个本就不愿亲近她的男人若知道被她下了春.药,那还不彻底跟她翻脸? 太后微扯嘴角:「你还幻想着让他回心转意来爱你?依着咱们这位皇上的性子,你已经跟着我做了那么多事,还惦记着能挽回的了他的心?只要让他如寻常皇帝那般临幸后宫,就该心满意足了。」 闻昭仪默然不语,手里紧紧绞着丝帕。她也知道现在再想挽回希望渺茫,可就是架不住心里还抱着这个期望。 权利地位与异性之爱,两样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若能够,当然二者兼得是最好,即使不能兼得,也总难免要憧憬一下,贪心一下。 而太后却总在告诫她,在这后宫里,谁对真心真情抱了期望,谁就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闻昭仪就是怀揣着这些心思,换过了酒壶,眼睁睁地看着濂祯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她很想笑,笑自己还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只凭叙叙旧便可以挽回皇上的心,真真是痴心妄想。 太后说了,皇上若是这次凭着药力迈过这道坎,以后自会正常临幸嫔妃,也不见得会为这事有多记恨她,男欢.女爱的事罢了,有什么谁恨谁的? 太后还说,皇上十个月都没临幸过嫔妃,火性甚大,再加上这药力,说不定会大为失控,要她留神着点,免得到时吃不消…… 闻昭仪脸色微红,含羞带笑望向面前这相貌奇美的男子,已有些憧憬着吃不消的滋味了。 药借酒力,迅速散入奇经八脉。濂祯很快有了反应,首先便觉体温升高,头也开始发昏,心里奇怪:这酒刚才喝着还没什么,怎地忽然开始上头了呢? 他吃了两口菜,也没能平復下来这种感觉,反而感到头脑愈发亢奋,不经意地回想起了前两次与琇莹肌肤相亲时的情景,那滑嫩的触感,撩人的曲线,凝脂般的少女肌肤,都纷至沓来涌上心头,令他生出越来越迫切的欲.求,简直想一步踏回到回忆中去,进一步与她缠绵厮磨。 濂祯站起身来,强忍着头顶的眩晕道:「朕怕是有些不胜酒力,先回去歇着了。」回身迈步,脚下就是一个踉跄。 闻昭仪忙过来搀扶,软语轻柔道:「皇上既感不适,何必急着走?不如就在嫔妾这里稍事休息再说。」 濂祯感受着她说话时吹出来的气轻柔地扫着耳垂,说不出地舒服,感觉到手臂被她手臂环住,紧贴在她身上,触感极其诱人,一时间头脑昏沉,意识迷乱,便想将她揽进怀里,却在转过脸的一剎那,看清面前的她,动作便顿住了。 闻昭仪脸上挂着妩媚的笑意,有些含羞,也有些期待。 濂祯瞬间冒了一头冷汗,心中一片雪亮:这女人竟给我下药!她竟敢给我下药! 闻昭仪更进一步将身子贴上前:「皇上随嫔妾去内室歇息吧。」 「你……」濂祯慌忙撤了一步,脱开了她的手,背后抵在了黄梨木雕花木门上,头脑已在发昏,可以用于思考的部分越来越少,他极力支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怕是你内室燃的檀香味道过重,熏得朕有些头晕,你去将它熄了,再扶朕去歇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2页 闻昭仪略微迟疑了一下,有心唤下人来做,又觉得此刻皇上随时可能失控爆发,不想有人在跟前碍眼,就还是答应了,自行去到内室灭香,又多开了两扇窗来通风。 等她再出来厅里时,毫无悬念地,已不见了濂祯的踪影。 闻昭仪大惊:已经药力发作的皇上,居然还是撇下她,熘走了! 夜已经黑得十分瓷实。时值农历八月初,墨蓝的天空悬着一钩新月,配着零星几颗星子,显得寥落之余,更有几分闲趣。好像高高在上的眼睛,嘲讽着凡人间的小伎俩。 宫廷侍卫两个一组地巡视,忽见前方有个人影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扶着树干喘息。 「什么人?皇……皇上?」没人想得到,堂堂皇帝会单独一人出现在这里。 濂祯想要不理他们走去,又忽然回身道:「若被人问起,不许告诉任何人在此见到过朕!」 侍卫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扶他,听了他这话,只好恭敬答应。 濂祯没让唐汉跟来昭明宫,是独自一人来的,而闻昭仪提前做了准备,也让自己宫里的下人回屋待命,不得传召就不必出来。 所以濂祯很轻松地摆脱了所有人的视线,成为了挚阳宫里的一个透明人。这一刻,谁也不知道皇上跑哪去了。濂祯也绝不想被人知道。太后既然敢对他使出这一招,那这会儿若说差人将他捉回去硬塞到闻昭仪床上,也说不定做得出。 哼,老妖婆居然使出这种龌龊手段,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可现在又该去哪里呢?那显然绝对不宜去找琇莹,濂祯比太后更清楚自己这十个月来窝了多少火气,原本他就想着,今晚头回侍寝,可得悠着点劲,别一发了性把那丫头折腾惨了。眼下中了这个药,临到失控边缘,又怎还能去找她泻火? 他觉得或许该先回自己寝宫,甚至,该去跳进昆阳湖冷静一下,反正最不该去的地方,就是芙蕖馆。可不知不觉间一抬头,就鬼使神差地看到芙蕖馆已出现在面前…… 濂祯头脑昏沉,强压住喉咙火烧火燎的干热,很快给自己找了个藉口:好吧,我只是想去要口水喝。 琇莹前一天因为忧心忡忡而没睡好,今天就早早吃过了晚饭补觉,这会儿早已睡得沉了。主子睡了,下人们就放松下来,也乐不得早早睡了,反正古人们也没什么夜生活可享受。 所以敲门声响起时,芙蕖馆里正睡得一片死寂,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门房里的小太监敲都敲不醒了,还是小茜听到声音,先起来去开门。 「瞧你们都懒成什么样了?小心下回我报给皇上知道整治你们。」小茜一边抱怨着一边睡眼惺忪地走来门口,问了两句是谁,也没人应声。皇帝亲自打门,这事绝对没人想得到。 而当小茜开了门的一刻,也绝想不到迎接她的,竟是皇帝的一个熊抱。 当流霜、六福和终于被惊醒的两个守门太监出来时,看见的就是皇上扑进门来,将小茜抱进怀里的一幕,众人登时都惊呆了,齐刷刷地以为,自己是在做着一个怪梦。 濂祯此刻已是时而迷煳时而清醒,一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是抱错了人,赶忙将小茜放开,背靠了门房的墙壁,艰难地缓着神。 看着面前的小宫女惊得脸色发白,一被他放开就瘫软在地,濂祯也觉得好笑,琇莹那丫头怎可能亲自来开门?自己这会儿真是迷煳得不成样子了。 六福公公最先反应过来,忙招唿小太监们:「快,来扶着皇上进屋。」 濂祯被他与另一个小太监连搀带架地送进了正厅,支撑着残存的混乱意识吩咐:「快,替朕预备些冷水。」 他满脑子晃得都是琇莹衣冠不整挨在跟前的情景,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个魔鬼正疯狂叫嚣着,催他去找她,简直想将她一口吞了才够过瘾,他极力想要抗拒住这个魔鬼,不让它来撒野。 「出什么事了?」琇莹终于睡眼惺忪地从内室走出,见到流霜点起灯烛,光亮下,濂祯扶着桌边坐在椅上,正闻声转头望过来,目中隐隐带着血丝,脸上神色透着惶乱与忧虑。 她全然呆住,不明白眼前是出了何事。皇上咋个深夜自己跑来了? 濂祯一样是呆住了,体内热量「轰」地涌到了头上——面前的少女满面慵懒睡意,两颊睡得红扑扑的,披散着一头柔媚青丝,这副尊容已够撩人,更不必说,她身上,居然只穿了件从所未见的绛红缎子低胸吊带裙,裸.露着雪白的肩膀,玲珑的颈项与锁骨,胸前的缝线还刻意衬托出别致的胸脯形状,裙下长度刚够盖过隐私,露着一对玉琢般的腿儿。 好吧,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倒也怪不得我了——这是濂祯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心里冒出的最后一句成形的话。 耳边「唿」地一声风响,只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就从垂花木门下飞到了床上。也没搞清是被扔上来,还是拽上来的。 接下来听到的,就是吊带裙被撕去的「嘶啦」一声。她脱线地想到:完了,紫烟小妹妹忙活了一整天的作品就这样毁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得补救。 然后,才开始为眼前形势的失常而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下一章呢,我曾在番外里面试贴过想看能不能过审,然后……被锁章整改,通不过。所以进行了大幅改动,自认为现在已经可以过审了,不过,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很明显,我没拉灯……只不过尽可能减少细节描写,打了个擦边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3页 所以呢,说不定明天还会迎来蓝牌,各位如果想看现在原版的洞房章,明天9月20日中午12点40分,请趁着蓝牌发下之前,及早收看~~ 话说,我已经吃了两次蓝牌了呢 qaq~我觉得自己其实挺遵纪守法的啊。 ps:作者有改稿强迫症,时常对前面稿子进行调整,但不会影响后面发展线路,所以看过的亲不需要理睬哈,我也会尽量赶在更新时间前后修改,好不给收藏的亲造成困扰,鞠躬先~~ ☆、052、失控 琇莹瑟缩起蜷起身子,有心问一句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已理智尽失,与自己不像一个物种,不像能好好回答她这问题的样子。 天枢预言是今天,果然是分毫不差,可是,她好想知道,眼前这到底是怎么个状况?这绝对不像是一场正常的嫔妃侍寝啊。 形势很快不再容许她这么冷静地分析揣测。「啊,皇上您的手轻一点……」肩膀快被他捏散架了;「啊皇上,您下嘴也轻一点?」脖子上挨了一口;「……」最后这一下她没叫出来,力气全被用作咬牙忍痛了。 琇莹深深觉得,生孩子的痛,恐怕也就这个级别了。她虽然对这事没有直接经验,却有的是从文艺作品里来的间接经验,那里面可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发起性来,会失控成这个样子的。 面前根本就是一头饿极了的野兽,而自己,就是猎物。脑子里反覆播放着动物世界里美洲狮撕扯羚羊的画面…… 这是自己两辈子以来的第一次,是与所爱男人的最近距离接触。琇莹努力想找到一点浪漫美好的感觉,却无奈总被各样疼痛扰乱思路。想到外面可能还有一众「警醒」的下人在守着,她紧咬着牙忍耐不出声。 呜呜,姐只想知道这是肿莫回事,谁能来回答我啊? 好在这一次持续不长。 时间有着一小段的静止。琇莹动了动胳膊腿,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也感到身上有着多个痛点。这一场仗下来,己方角色损失了半条命,血条空了半管。自己这个第一次,居然来得如此的乌龙又惨烈。 而转头去看倒卧到身旁的男人,见他披散着一头黑如墨染的长髮,紧皱着一对剑眉,闭着双目,垂着长睫,挂着满脸细密的汗滴,鼻中重重喘着粗气。琇莹就觉得,他看起来也不比我舒服啊,那么刚才这一场,到底是便宜谁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琇莹试探着问,却没有得到回答。 她不晓得,现在的濂祯并没恢復多点神智,除了紧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外,他还紧抓着床单紧咬着牙关,全身心地抗拒着体内依旧躁动的恶魔,根本不敢容自己出声跟她交流一个字,只在心里不停默念着:别来理我,别来理我,让我自己静一会儿,还想要命就别来理我! 可琇莹哪里听得见他这心声? 事后琇莹回忆这段经歷,才会明白,那时候她如果起身逃跑,本还有机会的…… 第二轮的痛苦挣扎来得更加兇勐。琇莹很无厘头地憧憬起了红太狼的平底锅,这要是能借来一用,先把身上这头饿狼砸晕了该多好啊?如今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她这回是真哭了。 这一轮结束的时候,濂祯总算顺了口气,觉得自己又恢復成了人类。 看到单子上一片狼藉的血迹,少女哭得泪水滂沱,濂祯又是愧疚又是怜惜,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温言哄道:「让你受苦了,都是朕不好,朕不该来找你。别怕,咱不来了。」 琇莹毕竟不是真正的花季少女,心理素质过硬,倒没什么可「怕」的,哭也不过是单纯为难受而哭罢了。见熬过去了,也就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力气跑了。 濂祯吩咐了外面的人备水沐浴。芙蕖馆的下人们本就训练有素,早在对间备好了浴桶。琇莹全身软如面条,被濂祯抱着朝外间走去,一眼扫到小茜与流霜等几个宫女还在外面候着,就声音微弱道:「让她们……下去吧。」 濂祯明白她这是头一回莫不开被人看着,就吩咐下人们:「你们都出去候着就好。」 余人都出去了,流霜不做声地领了小茜,进去内室换下床褥。小茜勉强从刚才被皇帝拥抱的迷茫中醒过神,因毫无经验,一看到床上血迹,就骇得不知所措。 濂祯本想着亲自替她沐浴,聊以抚慰,哪知道没多会儿过去,看着水纹之下的她,就又开始昏沉迷乱,连自己都开始稀奇:这个药劲如此要命,竟还过不去? 琇莹泡在温热的水里刚放松了一阵,有些昏昏欲睡,忽然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有变,顿时惊醒过来,下意识地弹了起来想逃,却被一把狠狠拉了回来。一大片水花溅洒出去…… 换好床褥的小茜听到对间又传来琇莹的惨叫,也被吓了一跳,手里捧着那条染血单子,低声问:「流霜姐姐,原先每次妃嫔侍寝,都……都这样么?」 流霜也有着焦虑不安,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皇上夜间自己跑来打门,进来便将嫔妃整得惨叫连连,这状况自然是极不正常的,可到底为啥会这么不正常,又不得而知。 只听那边忽传来琇莹的一句悽厉唿喊:「小茜,来替我一下!」 小茜险些一头栽倒,心道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啊,问题是人皇上也不能要我不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4页 「流霜姐姐你说,小姐她……能挺得过今晚么?」小茜紧抱着那条单子,惴惴问道。 「少胡说!」流霜毕竟更多几分镇静,拉了她退出门去。 接下来的事,后来濂祯自己也不太回忆得清了。貌似是他沐浴过后本是想走的,因为他觉得再呆下去,根本没把握管得住自己再来下一次。这会儿唐汉已被六福叫了来,见到皇上晕头转向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唐汉觉得也不宜送他走,就吩咐人在外间榻上简略准备了,让他歇着。 夜间半睡半醒之间,前一阵的画面总来乱入,撩拨得他又难以遏制地想再进去内室找她。 仿佛有两个小人分别站在他的左右肩膀上对他聒噪,左边的说:「瞧你都做了些啥呀?自己也知道不该来,还硬要来。再不赶紧走,还想伤得她更惨么?」右边的却涎着脸说:「来都已经来了,做都已经做了,还走个什么?爽个够再说呗!」 濂祯强自控制着自己,想等左边那个把右边这个骂回去,却听左边这个说:「说的也是啊!」 于是他「唿」地一下站起,又朝内室闯过去。 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觉得真正恢復了自制力的时候,见到琇莹已经醒不过来了。 濂祯这下也慌了神,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琇莹这一回晕得十分彻底,没做什么梦,也没见到天枢现身,那傢伙看来是真的去休假了,反正是迴避得无影无踪。 等到意识重新聚拢过来,拼成一个整体,首先感觉到的是浑身的酸软和疼痛,睁开眼后,眼前是床幔放下的昏暗空间,头脑尚有些混沌,一时想不起前因后果,察觉到自己的右手正伸出幔帐之外,另有两根微凉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腕脉上。 琇莹支撑起上身,一把拉开了锦缎幔帐,眼前陡然一亮,外面已是一片晨光。 面前两个男人同时被她这动作惊动,朝她看过来。床边坐着的人是正在为她诊脉的御医陆贤平,几步外抱着手臂、穿着一身暗褐色长袍站立着的,是皇帝濂祯。她没看错,确实站着的是皇帝,坐着的是御医。 见她醒来,那两人同时一怔,随后,就一个转为愧疚沮丧,一个变成尴尬脸红。而琇莹见到近在咫尺的小陆御医,首先反应到的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好,已被穿好了一身崭新的寝衣。 「贵嫔娘娘安好。」陆贤平红着脸向她点头致意。 贵嫔?琇莹怔了怔,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升官了,还是从「小主」变成了「主子」,以后也可以被称为娘娘了,有了个质的飞跃。这算是对这乌龙一夜的补偿? 陆贤平起身向濂祯恭敬道:「禀皇上,秦贵嫔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将养一阵便可復原。待微臣开些补气宁神的药来给贵嫔服用即可。」 临到这会儿,琇莹才豁然明白过来,面无血色地看向濂祯:天啊,他是为了这事儿请了大夫来看我!他居然还为了这种事请了大夫来看我!虽说我是被折腾得很惨,都晕倒醒不过来了,可是……为了房.事过度而请大夫,也太荒诞无厘头了吧! 怪不得人家小陆御医的脸红成那样呢,这事儿对人家而言,该有多重口味啊! 一时无地自容至极,无奈眼前地板结实,没有一道地缝可供她钻,琇莹只好将脸埋进枕头里,感受着自己脸上的热量把枕头迅速捂热。 只听濂祯道:「嗯,你多费些心,让她早些復原便好。」 早些復原,本来是句好话,是对病人最合情合理的企盼,而此刻琇莹听了他这话,却立感有问题。 你是想我早点復原之后干神马?怎么听着就像是叫人「快点把这东西修好了,我急等着用」的赶脚?关键是她根本不是「病」啊,联繫到这个「病因」,就别怪别人想歪。 琇莹咬着枕头皮,深深地邪恶和怨念着。姐这回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陆贤平随即告退,琇莹也支撑着说了两句客气话,还不忘嘱咐小茜替自己相送。 待得屋内只剩下了她与濂祯两个人,濂祯满面沮丧,琇莹也很有些沮丧,自己憧憬并害怕了许久的第一次啊,居然就是这样过去的,倒也堪称轰轰烈烈。 两人一躺一站地对视了好一阵都没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o(╯□╰)o 木有任何脖子以下描写啊,这是攒了18w字才到来的事件,又需要铺垫后续影响,实在不好全盘拉灯省略,已尽可能清水,求高抬贵手,求过审!阿花拜谢~ ☆、053、禁吓 濂祯有心解释,也有心安抚,却都不知如何启齿。 昨晚的事情搞成这样,或许主要责任不该他负,但他却没办法撇清,那会儿明知不该来找她,为啥还是来了呢?后来明知该尽快走的,为啥又没走呢?即便自己走不成,叫人来送自己走总是可以的,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听从了心魔的召唤,完全失了自制力罢了。 他走来床边坐下,拉起琇莹的手攥了攥,蹙着眉头,酝酿了一下感情,仍旧是一个字都没说出。 「皇上是被人下了药?」倒是琇莹先开了口。 濂祯颇为意外,因沮丧而微眯起的双眼立刻睁大:「你竟猜得到?」 听他这么说,琇莹就知道是个肯定回答:「皇上昨晚那样子,怎么看也不像理智犹存,嫔妾也就猜到了。」 春.药这种梗,对一个看过无数狗血小说电视剧的现代人而言,可一点也不新鲜,猜不到才是新鲜的。她勐然就联想到了天枢手里的那个纸包。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5页 ——姐姐你不会怀疑我吧?难道我从你脑子里蹦出来,去给皇上下药? 天枢的声音忽然响起,看来是休假回来了。琇莹疑惑:那怎会这么巧合? ——有什么巧合的?我知道她们会出这一招,所以先把关键道具给你展示一下,有什么不对?谁让你这么迟钝,没有发觉守护大人的深意呢! 琇莹冒汗,敢情还怪自己迟钝了。「她们」?琇莹想到了昨天听到的唐汉那个通知: 「是闻昭仪?」 濂祯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没错,想必也是太后指使。当真是想不到,她们等不及朕主动来临幸嫔妃,居然就敢使出这种下作招数。可惜,朕依旧没来遂她们的愿。」 其实下药催.情之类,在宫廷之中也不算什么新鲜事,濂祯将其视为下作,完全是出于对那姑侄俩的感□□彩代入罢了。 见琇莹满面惊愕,双眼睁得老大,濂祯道:「你也觉得匪夷所思是吧?」 琇莹声音有些发颤:「确实……匪夷所思,不过不是为她们下药这事,而是……皇上您被闻昭仪下了药,却还是撇下她没理,就来找嫔妾了?」 濂祯点了点头。他这边是内疚歉仄,琇莹却在暗中咋舌:眼下闻昭仪得有多悲伤多沮丧……也多嫉恨我啊? 头天穿来时的烛台事件还可以勉强算作事故,后来她还没再与闻昭仪有过什么直接冲突,连句稍有冒犯的话都没说过。可是,这回皇上顶着药力都没要闻昭仪,而来找了她,事情可就严重了。想起闻昭仪对皇上表现出的那副「真爱」姿态,琇莹完全能估量的出,自己此时身上积累了多少仇恨值。 她重重咽了口口水来压惊:姐这回才是真正把太后侄女给得罪了。秦贵嫔vs闻昭仪+太后,这实力比拼,看起来……悬殊了点吧? ——给你纠正一下,应该是秦贵嫔+皇上vs闻昭仪+太后,而且以后还有希望拉到更多贵人相助,你先别急着肝儿颤好不? 对对,而且咱还有神仙守护呢。琇莹勉强松了口气。 濂祯又握紧了她的手,歉然道:「朕也知道不该来找你。那会儿,朕原本也清楚自己不该来,可也不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走到了芙蕖馆,再见你穿了那身古怪裙子,就再管不住自己了……」 琇莹静静听着,很快就撇开了对拉仇恨的恐惧,心头燃起一团兴奋的火焰:我家男人被下了春.药,都没跟别的女人就地解决,反而要来找我,而且还那么无法抗拒,这是不是该说明……我魅力好大,而且,他爱我也爱得好深啊? 濂祯后面的话就像在回答她的疑问:「自从朕开始药力发作,就满脑子都是你的模样,赶也赶不开。就是一根筋地觉得,若不来找你,不赶紧看见你,摸到你,简直就要活不下去……」 他愁容满面地嘆了口气,越发自我鄙视,「唉,说到底还是朕的定力太差罢了。还有何可诡辩的?不说也罢。」 「不不,」琇莹反手拉紧他的手,「皇上继续说吧,说您昨晚是怎么想嫔妾的,怎么忍不住想来的,嫔妾……爱听。」 濂祯怔了一下,有些察觉了,这丫头好像并不把这事看做是个虐待,反而有点沾沾自喜。他还在担忧把她吓坏了,担忧将来她有心理阴影,再不想与他亲近了,哪知道,她反倒在为被他重视而高兴,这真是令他始料未及。 濂祯俯下身来逼近了她,面露讥诮笑意:「你爱听?难不成被朕折腾成这样,你竟一点不怕?反而高兴?」 琇莹脸上轰然一热,很快转过弯来,自己落得这副惨状还在高兴得意,这个心态貌似很不健康,不是成了典型犯贱么? 不过,别人处心积虑想勾搭都勾搭不上的男人,却被自己勾搭到手了,这难道不该高兴一下么?姐难道不该显露一点扭曲的虚荣心么? 她决定卖个萌,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皇上觉得,嫔妾是怕好,还是不怕好?」 见她又使出这一招低级的发嗲耍赖,濂祯哑然失笑,笑得欣然畅快,把心里的忧虑郁结全都笑没了。 「想不到,你这丫头还真禁得住吓。很好,这才像朕的女人!」濂祯说得颇有几分豪迈。 「朕的女人」这头衔令琇莹听得很舒心。是啊,我这会儿算是他的女人了呢。心里感觉怪怪的。 看着他这好似新月清辉的笑容,琇莹不由得感嘆:也怪不得一后宫的女人都想来刷这个boss呢,这丫确实是魅力十足啊,好在,如今他是被自己给刷成了。 濂祯这时眼波一转,忽然收敛起了笑意,换做一脸疑惑:「你又为何不怕呢?因为你懂这个事?你又是为何会懂的?是谁告诉你,世上有春.药这种东西的?又是谁为你讲过,被下了药的人会有何种反应?」 琇莹愕然,春心荡漾戛然而止。这下是又踩到失忆的那个地雷上了么? 看着她现出的心虚窘困,濂祯重拾起从前的疑惑:「依你所言,你清醒过来后,连从前的记忆都没有,那你本该是个心无城府、一无所知的小丫头。可你显然不像,你心里装的事,显然比常人还多。这不光是朕一人有感,连朱芮晨也是看你一眼,就有所体察,说你极不寻常。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还瞒了朕什么?」 又来了!琇莹紧张之余,心里也有点烦了。这男人又发起神经来了,他这神经大条的时候是很大条,偶尔较真起来,又敏锐得吓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6页 她权衡了一下,编瞎话骗他怕是行不通,这丫显然在侦破谎言方面有着特异功能,找茬打岔也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来一招——以退为进。 「好,嫔妾这就对皇上知无不言。」 琇莹自行在床上端正坐好,又被浑身酸痛搞得五官扭曲,调整了一下姿势,「其实呢,嫔妾本就不是从前的秦琇莹。嫔妾本是生在异界的一个人,意外死去,但命不该绝,所以又被神仙安排,在这里借尸还魂……那个,自然,原来的秦琇莹也并没有死,但变作痴呆之后,三魂七魄也都残缺不全,嫔妾就借了她的身子还魂了。所以嫔妾虽没有了秦琇莹的记忆,却带有自己前世的记忆,也就知道了许多事。另外,那个安排嫔妾借尸还魂的神仙,如今也还住在嫔妾心里,时不时便会显灵来帮嫔妾的忙。皇上觉得,嫔妾这个解释如何?」 濂祯愣愣地听完,首先,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啊,这说明,这番话不是胡话,那又是怎么来的? 琇莹说完就保持着友善诚挚的微笑望着他,等待着他的点评,最后等来的,却是头上一记爆栗。 「朕明明是好好问你,你竟敢编出如此荒诞的话来戏弄朕,真真是恃宠而骄了。可见昨晚上你是没吃到苦头!」 濂祯想到自己刚才还很专注地听着,就换来她这么一个荒谬故事,着实不忿,于是又揪了她的衣襟多威胁了一句:「信不信朕现在就再来整你一道?」 琇莹早算准了他不会信,只是料中了过程,却没料中这结局,捂了头胆战心惊地道:「皇上饶命啊。是皇上非要嫔妾说的,嫔妾说了,皇上又不信。那皇上又想听嫔妾说什么呢?皇上智谋无双,您倒是猜猜,嫔妾自痴呆醒来,就变聪明了,能是什么缘故?」 有了昨晚那一场,濂祯毕竟还处在缺理状态中,见了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也就心软了:「罢了,朕还是姑且信你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吧。」 他自然不会信穿越,只会自行找这么个稍显合理的解释。这个结果也和琇莹料想的一样,总算这一次,成功地蒙蔽了皇帝陛下一回合,琇莹很有些窃喜。 濂祯又将她揽到怀里,温言问道:「还疼么?」 「疼。」琇莹也不装坚强,更不必说还尝到了扮可怜的甜头。 濂祯撩起她脑后青丝,见到她雪白的脖颈上印着少许淤青和咬痕,更是心疼内疚。以他这个从小练武的人来动手,光是指头上稍用点力,都可以给她的细皮嫩肉上留下几个淤青,更不必说昨晚那种失控程度了。 濂祯重重嘆了口气,将她抱得更紧:「真的一点也不怨朕?说实话。」 琇莹气结,这明摆着是想听她说「不怨」,却还要补上一句「说实话」,要不要这么虚啊?于是她也很乖觉地打了个擦边球:「只要皇上以后不总是这样就好了。」 濂祯很满意这个回答,苦笑道:「自然不会。」顿了顿,又扳起她的肩膀望了她,狡黠笑道:「不过,你若是喜欢这样的,朕也可以做得到。」 琇莹顿感无语,姐长得有那么像m么? 濂祯一向很爱看她这个形似吉娃娃暗自咬牙的表情,着实妙趣横生。心中爱怜横溢,他就忽想到了昨晚问闻昭仪的那个问题,当下正了脸色道:「朕来问你一句话,这回你可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回答。」 琇莹见他脸色突变,紧张了起来:「皇上您……说。」 濂祯郑重万分,缓缓问道:「你说,若是朕有朝一日不做皇帝了,你愿不愿意随朕一起出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昏君宣言——秦琇莹你听着,本昏君告诉你,我要…… 所谓的烛台事件是前几天修改时的新加小桥段,14-19号之间的大改在前期增加了几个小事件,没看过的亲如有兴趣可以考虑看两眼,作者君自认为是比从前版本更多了些趣味性哦,不过还是那句话,不看也是不影响后续的。阿花拜上~ ☆、054、宣言 「你说,若是朕有朝一日不做皇帝了,你愿不愿意随朕一起出宫离去?」 琇莹大吃了一惊,睁大一双妙目紧紧盯了他一阵,又自行坐直,如临大敌地郑重问道:「是不是……太后对您一直不去临幸闻昭仪这事不满,有意……废帝另立?」 濂祯见她居然信了,有些意外,随即想到,依着这一阵子他与老妖婆的对立,再加上昨晚这次风波,她会这么联想,倒也有理,如此一来,倒是更容易问得出她的真心回答,濂祯便凝重了脸色,微微点头道:「确有这个可能,朕不得不未雨绸缪。如果真会如此,你又当如何?」 琇莹惊愕万分:「皇上,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太后怎可能还会放您走?废帝另立,她肯定会对您下手的呀。」 濂祯有些不耐烦,跟心思细的人打交道,可真是麻烦。他按捺着性子,先来给她吃上一颗定心丸:「她们不敢动朕,将来的事朕自有安排,无需你来操心。你就简简单单回答朕,若是不久之后朕便要退位,可以平安出宫离去,你当如何?」 他微微一顿,又补充道:「依现在的意思来看,朕若离宫,定会潦倒度日,而留下的嫔妃,太后会另行安置,至少衣食无忧。你若留下,总不至于随朕吃苦。」 依着濂祯的想像,琇莹即便是待他全然真心,也最多是愁容满面地扑上来抱了他,安慰他不做皇帝也没什么,以后有她陪着,日子再难也过得下去之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7页 令他绝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就看到琇莹绽开一个向日葵般的灿烂笑脸,扑上来抱了他的脖子:「太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走?近几日就可以么?皇上放心,嫔妾的身体无碍,今日动身出宫也没问题,随您出京都没问题。哦,皇上不做皇上了,那以后咱们说话也要改口了吧?官人放心,奴家随时待命,你说什么时候走,咱们就什么时候走!」 濂祯被她连珠炮似的一番话绕晕了,没能跟上她的思路,只顾看着她发呆。 琇莹已开始神经兮兮地一边算计一边念叨:「光是我这里存得私房钱,也够咱们做个小买卖,开个店铺聊以度日总还可以的。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求助朱侯爷嘛。只是皇上以后可要习惯着省俭度日,要适应外面的粗茶淡饭才行……嗯,依着皇上的武功,若是隐姓埋名做个镖师打手,总也可以。嫔妾一无所长,但也可以学着做些手工活计,换钱度日……」她这就在计划着宫斗改了。 濂祯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是笑,双眉却紧紧蹙着,充满了凉苦意味。 她竟是这样的反应,他怎能想到,她听说他不用做皇帝,反应竟会是——心花怒放。 琇莹见状有点回过味来,呆呆道:「皇上您……是骗我的?」 意识到被骗,她反而笑容尽去,眼中都泛起了泪花:「皇上您怎能拿这事来与嫔妾说笑,您不知道……嫔妾最大的心愿,就是能与您去过常人的日子么?」 都是因为太过盼望,才会轻信,得知是假的,也才会大大地失望。她一直以来所盼望的,还不就是带着这个自己爱上的男人,脱离开这个受制于人的讨厌坏境么? 濂祯伸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同时也将她压倒在了床上,整个身子都毫不客气地压了上去。 「疼……疼!」琇莹连忙唿痛,同时也紧张起来,他这到底算是什么反应? 濂祯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不将她压得那么实。琇莹感觉到他肩膀在一下下地打颤,却听不到他的笑声,开始怀疑,他根本不是在笑。 待得推起他的肩膀才见到,他竟是哭了。 琇莹惊愕万分,她没看错,这个二十一岁的大男孩皇帝,脸上挂着两行清亮的泪水,睫毛上珠光莹莹,真的是哭了。不等她出声询问,濂祯低下头来,重重地吻到她的唇上。 这个吻脱离了情.欲,是纯纯粹粹的真情之吻,除此之外,还夹杂着泪水的咸涩。 濂祯本来所希冀的,只是得到一个不因皇帝身份而倾慕他的女子,哪知道,她不但对他这身份毫不追慕,还竟会比他更加企盼离开这些束缚,放弃这副身家。 天下间出了他这么一个不愿做皇帝的皇帝已很难得,如今竟又被他遇见一个比他还要盼着他可以不做皇帝的女子,这又有多难得? 濂祯平生从未像这一刻这般,诚心诚意地感谢天地,感谢命运安排他得到了这样一个懂他、与他投契的人。他爱上她,果然没有爱错。 琇莹被他吻得全身发软,唿吸加速,愈发精神迷乱,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令他激动若此。 濂祯抬起头来,说道:「这皇帝朕不想当,可又不得不当,你这嫔妃你也不想当,也不得不当,反正有朕陪着你,你就受点委屈,陪朕当下去吧。」 琇莹呆愣片刻,委委屈屈地点头。可不是不得不当么?要是他真辞职不干,放弃皇帝这个头衔,分分钟就被太后干掉了,哪会像他刚才说得那么简单?自己此生这个宫斗设定,总还是改不了的。唉,这种话自己竟也信了。 不过既然有这男人陪着,倒也算不得多大委屈。她也朝他勉强一笑。 濂祯忽然坐起,胡乱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满面笑容地指着她的鼻子,大声说道:「秦琇莹你听着!本昏君告诉你,我要——为你亲政!」 为你亲政!这就是昏君生平头一次的亲政宣言。 琇莹是完完全全地听傻了。他竟然……自己提出要去亲政,而且还是……为了我? 但她并没感动得失去理智,而是很快现实地看了一眼门口,心说皇上您还敢喊得再大声点么…… * 昭明宫内,闻昭仪和衣歪在榻上,陡然惊醒,迷茫地看看周围。宫女翎翠上前为她理了理盖在身上的薄被:「天已亮了,娘娘可要到床上好好歇上一会儿?」 闻昭仪坐起扶额缓了缓神,道:「不必,替我梳洗换衣,我要去见太后。」 她这一夜饱受心理折磨,过得一点也不比琇莹这个受身体折磨的舒服。从昨晚差人去打听过、得知皇上没有回寝宫开始,闻昭仪就猜到濂祯是去找了琇莹,顿时堵心得好似生吞了苍蝇。 可是堵心归堵心,堵死了也一样无可奈何,总不能带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去喝骂:药是我下的你没资格捡现成的!那不是更加自己打脸,把面子扔到地上任人踩么? 闻昭仪就这样忍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至凌晨才在榻上眯了一觉,等的就是天亮后去找太后商议对策。 哪知收拾已毕,刚乘上步辇出了昭阳宫,就迎面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马仔韩嫔,另一个是妍妃的马仔郑贵嫔。这两人一同迎上前,看似都是一脸关切,细看却差别甚大。 「昨晚皇上的事,娘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外头的人怎么说,都别去理她就是了。」韩嫔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8页 「正是,不就是下了春.药,还被皇上跑了,反而让别人得了便宜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娘可千万挂在心上。」这是郑贵嫔说的。她算起来是妍妃的表妹,立场划得很清,也就不怕得罪闻昭仪。这话也就说得不留余地了。 闻昭仪听后,顿时惊得无言以对。 濂祯是个天生有气性的,为昨晚这事窝了火,一点也没打算忍着,所以一早琇莹还未醒的时候,就差人放出话去。这个话的字面内容是,皇上昨晚临幸了秦婕妤,因秦婕妤侍奉的深得圣意,特进位份为贵嫔。 而附加内容,却是将闻昭仪以请客为名、给皇上下药、以卑鄙手段邀宠却还落了空、最后替他人做嫁的糗事,爆料了出去,不但毫无保留,还尽可能地添油加醋。 经过了唐汉的安排,传话的太监宫女过去别宫,几乎都是正经八百地宣告了秦婕妤升职之后,就很快变了一副八卦状态向那边的同事宣扬:「你们不知道,其实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皇上特意交代,独独不去传旨给昭明宫和慈清宫。 这个风声自拂晓时分就从芙蕖馆扩散出来,很快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闻昭仪本是估量着太后起得总比旁人晚一些,等到天大亮了才出门,于是乎,就在韩嫔的慰问和郑贵嫔的酸讽中,才终于得知了她已沦为后宫笑柄的噩耗。 这就是白濂祯同学针对昨晚事件的第一轮杀人不见血的报復。 这会儿搂着琇莹说起这件事,濂祯唇边噙着冷笑,深觉解气:「想来这会儿的闻嘉慧都要气得吐血了。老妖婆得知之后,最好也去跟着吐血。朕倒真想看看她们此刻灰头土脸的模样。哼,让她们毁了咱们好好的头次侍寝,朕也绝不让她们好过。」 琇莹都还没从亲政宣言中醒过神来,就听到了这么个消息,这下更回不过神来了。脑中无意间就构建起闻昭仪轮着菜刀来砍她的情景…… 濂祯自己说得挺嗨,等说完见琇莹发着呆毫无反应,顿觉无趣,晃了她一下道:「怎么,闻嘉慧一向待你不好,现在朕让她丢了大脸,你听了怎没半点高兴?」 「呃,皇上,请容嫔妾来理一理思路。」琇莹调整姿势坐正了些,也留意了一下门外,「皇上提及亲政,还是要为嫔妾去争取亲政,这事令嫔妾甚感荣幸,自不必说。」 濂祯点头:「嗯,那又如何?」 琇莹继续耐心掰扯:「皇上您也知道,如今闻家把持朝纲,势力庞大,皇上想要亲政,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而且其间也会有各种麻烦,各种危险。至少说,现在不宜让外人知道您这个打算,对吧?」 濂祯哑然失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这还用你告诫?难不成你以为朕动了这个心思,就想直接跑去与老妖婆挑明不成?你家男人有没有这么蠢?」 「你家男人」的说法令琇莹瞬间有些晕头转向,她又赶忙把思绪拉回来:「皇上明白就好,既然如此,在皇上亲政之前,这后宫里还是太后的权力最大。皇上有没有想过,这次将太后和闻昭仪都气个七窍生烟,之后会引来何样后果?」 濂祯犹自愤愤:「何样后果?大不了老妖婆再来向朕发上一顿脾气。哼,不过这事明摆着是她们缺理,又有何理由来倒打一耙?都是她们的龌龊手段将你害成这样,朕还正想去慈清宫指着老妖婆的鼻子骂她一通替你出气呢,看她能将朕怎样。朕这便去了!」 濂祯说着就起身要走,琇莹慌手慌脚地扯住他的衣袖:「皇上您可不能去啊!」 唉,姐这男人虽说那方面是彻底被调.教好了,却还是个奇缺宫斗经验的小白,平时还算有点头脑,可一发起火来就理智尽失,自己可得好好培训他一下。 就这么个熊孩子,还想亲政呢……先保证姐不挨菜刀就不错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对熊孩子昏君的第一次宫斗培训及实战演练 ☆、055、蒙蔽 太后刚起床时,尚未听到濂祯放出来的消息,正有心派人去询问昭明宫最新进展,闻昭仪就先登门来访。一进了慈清宫东暖阁,闻嘉慧就哭得泪水涟涟。 闻昭仪抽抽噎噎地叙述了经过,连濂祯对她的数落也毫无保留地做了转述,最后道:「姑母啊,这可怎么好?昨晚皇上连话都说开了,算是与我把脸皮都撕了,我却连使出这一招,都没能留得住他。将来……将来他怎可能还来理我?而且,他一早就将这事公之于众,他这是铁了心要与我翻脸啊!」 太后听后也愣了一阵。她原本以为问题会出在侄女不忍心下药,或是手段败露下药未成方面,绝想不到,一个被下药成功的皇帝还会从手边熘走,反而去临幸了另一个嫔妃。 太后摆手阻止了司琴继续为她梳头,站起身来踱了两步。 闻昭仪见太后眉心轻锁,现出了难得一见的为难神色,更加心慌:「姑母莫非也是觉得,这次侄女是与皇上彻底闹翻了?」 太后缓缓摇头:「你根本不是这次才与他闹翻的,他心里早就与你闹翻了。只是……我从前还未想过,竟会闹翻到这个地步。」 太后从前也知道濂祯因她的关系不待见闻昭仪,但还一直觉得,只要濂祯能突破那道心理障碍,再来临幸后宫,总还不至于为了之前的纠葛,就彻底不来搭理她侄女。而经过了这件事,见到濂祯竟然连中了春.药都不要闻昭仪,她才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99页 闻昭仪面无血色道:「姑母是说,真的……再没了挽回的余地么?」 太后阴鹜的脸上这时却露出一丝冷笑:「若说你与他的情分,那是确没了挽回余地,但若只是让他来临幸你,与你生下皇子这事,反倒是眼下希望更大了些。」 闻昭仪呆呆道:「这又是何缘故?依着皇上那脾气,怎可能逆着心意来理我?」 太后慢悠悠走回榻边坐下,示意司琴继续梳头,慢悠悠道:「你就是总惦记着男女之间那点情分,才看不明白这里的事。从前我拿他没办法,都是因为他是光棍一条,我是想打打不得,骂了又没用,如今就不同了,他心里挂上了个小丫头,再不听我安排,就不怕他的女人遭殃么?」 「原来……姑母打的是这个主意。」闻昭仪虽恍然明白了这番道理,却没半点畅快。这是连太后都肯定了那小丫头在皇上心中的份量,靠拿情敌去要挟男人来与自己亲近,即便达到目的,又有什么值得高兴? 太后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嘉慧,你也想做皇后,也想做太后,那就该将心放得冷一点,难不成经歷了昨晚的事,你还不死心?」 「我……」闻昭仪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 太后道:「你先回去吧。过会儿说不定皇上就来了,你也别在这儿等着听他的冷嘲热讽。这里一切,交给姑母处置就好。」 没等闻昭仪回应,便听太监刘丰沛在门口报导:「禀太后,皇上来了。」 没有太监唱报「皇上驾到」,皇帝要进门还需要提前通禀,这就是目前慈清宫特有的规矩,也算得上是个奇观了。好在濂祯也懒得摆那个谱。 闻昭仪立时紧张起来。太后无奈轻嘆,拍拍她的手低声安慰:「甭管听见他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有姑母在这儿呢。」说完就让刘丰沛请濂祯进来,也让司琴出去迴避。 濂祯已换好了一身正装,织锦金寿字龙云肩通袖龙襕妆花缎衬褶袍,搭配双龙戏珠紫金冠,一头墨黑长髮梳得整整齐齐,鬓角干净利落,愈发衬得他英华隐隐,眉目秀雅。令闻昭仪看的小心肝颤了几颤,几乎忘了对被他追责的恐惧。 有时候闻昭仪会陷入一种迷茫,隐隐盼着,执掌大权的一方并不是自己姑母,而是自己这位绝色丈夫,当然前提是,丈夫跟自己是一条心的。 她的迷茫,很快被濂祯凌厉逼人的目光给刺醒了。 「母后今日气色大好,想必是一夜安眠,过得可比旁人安心多了。」濂祯面含冷笑,朝太后敷衍施礼的同时,都在睃着闻昭仪。 「嫔妾……见过皇上。」闻昭仪见礼,根本不敢与他对视,声音也有些发颤,心虚得无以復加。 「皇上请坐。」太后依然是稳稳噹噹,不露喜怒,「皇上想是为昨晚的事兴师问罪来了,此事都是哀家的主意,皇上也不必为难嘉慧,一切都冲着哀家来就是了。」 濂祯落座之后,继续不冷不热道:「母后为了让朕重新临幸后宫,真可谓煞费苦心,竟连这种招数都使出来了。不过母后大概不知道,其实朕昨晚正巧安排了秦氏侍寝,本就有心从此开始临幸后宫,母后这一招,可算是多此一举。说不定,还是弄巧成拙了。」 太后与闻昭仪脸上都划过一丝迷惑,「多此一举」她们明白,「弄巧成拙」指的什么,她们就一时不解了。 「看来真是哀家多此一举了,皇上早就对秦氏生了兴趣,昨晚又顶着药力,都不惜撇下嘉慧,去临幸了她,今早还升了她的位份。可见是对她宠爱有加,这是秦氏的福分。哀家只是还要唠叨一句,请皇上记得专宠一人的坏处,不要重蹈覆辙就好。」 濂祯神显讶然,干笑了出来:「听母后这意思,是以为朕昨晚是为了秦氏,才刻意撇下嘉慧,去芙蕖馆的了?」 太后与闻昭仪同时一怔。闻昭仪道:「难道……不是?」 濂祯冷冷逼视着闻昭仪:「嘉慧你是否还记得,昨晚你对朕下药之前,说的最后一番话是什么?」 闻昭仪自还记得清楚,她当时哀声恳求濂祯「看在夫妻一场,再留下来陪她将这一餐饭吃完」。她畏畏缩缩地绞着手里的帕子,道:「嫔妾自然记得,皇上有何话要说?」 「朕自然是想说,你这一招用的好啊。」濂祯说着,便疾言厉色起来,「朕当时为何没有走?正是冲着你这句话!正是觉得,朕毕竟与你夫妻一场,即便从前有着不快,也还不至于恩断义绝!可就在朕正自内疚之前的话说得有些过分,有心好言劝你几句的时候,却发觉,你竟暗中捣鬼,给朕下了药!」 闻昭仪顿时脸色煞白,无言以对。皇上当时竟是那么想的?她一心以为无可挽回,一心觉得除了下药这种手段,再没机会得回圣宠,哪里想得到,皇上当时自己反而是有心挽回的,这么一来,自己这下药行径,可不正是弄巧成拙了么? 濂祯以手指了闻昭仪,一副痛心疾首模样:「你为何总是如此?为何总要在朕有心相信你的时候,来做这种令朕失望的事?这就是你所谓的待朕真心?」 闻昭仪瞬间就泪流满面,跪倒在地:「请皇上原谅,嫔妾都是一时煳涂,嫔妾是……是听了皇上那番话,误以为皇上从此再不想理睬嫔妾了,才会出此下策。」 濂祯还在不依不饶:「你就是会煳涂至此!朕当时若真下定决心不理你了,又为何没有抬腿便走,还要留下陪你?依你看来,朕可是那有耐心陪一个厌憎之人饮酒吃饭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0页 太后与闻昭仪可以猜到他撇下闻昭仪是为了琇莹,猜到他今早放出风声羞辱闻昭仪是为了琇莹,也猜着他今早来兴师问罪是为了琇莹,却还不至于细心到,连他昨晚忍下没走,都能联想到是为了琇莹。所以,她们再没了怀疑他这番话真实性的理由。 敢情皇上发火不是为了别的女人,而是为闻昭仪的再次蒙蔽,这完全合情合理啊! 闻昭仪哭个不停,悔恨不迭。太后嘆息劝道:「如此说来,都是误会罢了。既解释清了,也就好了。皇上也别再怪嘉慧了,你昨晚抛下她去找了别的女人,今早又传下话来下了她的面子,已然够她难过。夫妻没有隔夜仇,更何况这药物助兴的事儿,在后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皇上就不必计较了吧?」 这时濂祯却面现迷茫:「什么传话下她的面子?」 太后与闻昭仪又是一怔。怎地这事他竟不认帐了? 濂祯却自通了,恍然点头,得意一笑:「朕知道了,那些下人将为秦氏升位份的消息传下去时,定是也将这事张扬开了。这倒是朕始料未及,容朕说一声,失礼了。」 那个有关闻昭仪下药不成反替人作嫁的传闻,本就是附加在为琇莹升位旨意上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根本无从证实是濂祯有意为之,闻昭仪再怎么委屈,也怪不到他头上。这真是打落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不过看着濂祯面色缓和,似是被这个「意外之喜」削去了不少怒气,闻昭仪就无心再去计较那事,只怯生生地问道:「皇上……是否还生嫔妾的气?」 「罢了,只盼着你将来放聪明些,别总来做这种傻事也就好了。」濂祯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状。他这会儿的高兴倒不是装的。看到老妖婆姑侄俩的步步反应都在媳妇算计之中,他怎能不满心窃喜? 琇莹早上细细问了一遍他离开昭明宫前的情景对话,就给他安排了这套剧本,他本还怀疑不够妥当,没想到一试之下,面前的大小两个女人都没露半点怀疑。 原来媳妇还有这个本事,濂祯此刻对琇莹的佩服有如滔滔江水。(琇莹想说:其实我也是死了不少脑细胞,外加有守护大人关于对方心理的剧透,才做到的。这不也是被菜刀给逼出的潜力吗?) 他又瞥着闻昭仪哂笑道:「朕昨晚确是为了与你怄气才走的,不过于你而言,倒不见得是件坏事。你若去看看芙蕖馆那小丫头现在是个什么惨状,便会庆幸,昨晚朕没留在昭明宫了。难不成你下药之时,就是盼着自己变成那副模样的?」 闻昭仪满面通红,哑口无言。她早已得到消息,有御医一早便被传到芙蕖馆。皇上是被她气跑的,又不是被人家勾引走的,现在人家还倒了大霉。如此看来,自己之前还去嫉妒那小丫头,确实是犯了个傻。说到底,她这会儿是肠子都悔青了,对琇莹的嫉恨也就大幅降低。 太后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平淡:「秦氏侍奉圣驾辛苦,哀家也会着人送些赏赐。既如此,皇上的意思可是,从今以后,便可如常地临幸嫔妃了?」 濂祯未动声色,知道这才是说到了老妖婆最关心的话题,而恰恰是这个关键桥段,他最不情愿依着琇莹为他备好的剧本去演出。 当时琇莹的总结陈词是:「最后皇上再表个决心,以后会临幸闻昭仪,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濂祯当即板着脸反问:「那如果老妖婆真要朕去临幸她可怎办?」 琇莹愣了愣,本想说「那您就临一回呗」,可面对他这脸色又没敢出口,只好说:「那就陪她看星星看月亮谈谈人生理想,敷衍一下也好。」 濂祯当时是答应下来的,可临到这会儿见到闻嘉慧就在眼前,他就再没了敷衍的心情。 凭啥麻痹敌人,非要自己牺牲色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 ☆、056、疏漏 早上在芙蕖馆,琇莹将这套熊孩子得便宜卖乖倒打一耙的剧本传授给濂祯。此剧中心思想在于,转移开太后姑侄的视线,让她们不要嫉恨琇莹,另外也要安抚下姑侄俩的情绪,为亲政大计争取平静的准备时间。 当时濂祯听后还有着疑虑:「老妖婆或许算不上智谋无双,但也不是傻子,她会信么?」 琇莹问他:「皇上从前可曾设计哄骗过太后?」 濂祯认真回想了一下:「打翻了她的硫璃花瓶,诬赖了她的猫,算不算?」 噗!琇莹笑了一番之后,为他解释其中道理。太后这种终极boss,虽然权力巨大,但总容易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妄自尊大,以至于轻敌。皇上从没真正与她斗过智,她就会认定他是个不会耍心眼的皮孩子,对他的话不做提防,所以这次的道理只要说得通,就很容易为她相信。 当然,这种轻敌不会长久,眼下只能先混过这一关,以后再说。 琇莹其实还想说:太后这种爱使大棒政策的终极boss往往好蒙蔽,反倒是妍妃那种笑面虎,和冯小仪这种不露齿的狗才不好提防。 唉,宫斗的路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濂祯完成任务回到芙蕖馆的时候,依如从前那样,不让下人唱报,却意外地被六福告知:妍妃在里面。 濂祯有些意外,他早上走前,自是下旨免了琇莹请安的。照例侍寝过后的嫔妃一定要去请安,不过一则妍妃本就不是皇后,这个请安的规矩就没那么必须严守,另外琇莹这状况也确实去不成,也就罢了。却想不到,反倒是被请安的这位来看望该请安的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1页 濂祯一走进外厅,原本陪坐在里面的妍妃、与侍立一旁的宫女清晓都连忙下拜迎驾。连琇莹也支撑着从床上下来跪拜施礼,小茜忙上前帮着扶着。 濂祯很有些不悦,如果没有妍妃这个碍眼的人来,也就不必累得琇莹还要对他讲究这些俗礼,以至于被折腾下床。他这一上来就先对妍妃生了一口气。 琇莹由小茜搀扶站起,陪笑道:「妍妃娘娘听闻嫔妾身体不适,特来看望。还送来不少礼物补品,有娘娘关照着,实是嫔妾大幸。」 切,用得着她关照送礼?补品里还说不定会下毒呢。濂祯如是想。妍妃的心机,他从前也是有体会的。 看着濂祯这阴沉脸色,琇莹真是提心弔胆。人家好歹是来看我的,你不至于把人家骂出去吧?更何况,眼下还要照顾到另一项关系呢。 濂祯的脸色却很快缓和下来,语气平和道:「芳奕一向细心,管着后宫这许多事,也是辛苦的很。」 妍妃笑意盈盈,谦然道:「皇上谬赞,臣妾只是略尽薄力,可不敢说什么辛苦。秦妹妹伺候圣驾才是辛苦,更需要皇上多加关怀。臣妾不打扰皇上,这就告退了。」 濂祯又随意客套了几句,就让她告退离去。沈芳奕就是这点好,比闻嘉慧知趣,不会做些讨人嫌的事。 待得闲人尽去,只余下濂祯陪琇莹坐在内室床边。琇莹苦笑低声道:「嫔妾方才好怕皇上冷言冷语将妍妃娘娘赶出去。」 濂祯微撇嘴角:「沈家的面子还是要留着些,那件大事,还要指望她家的助力抗衡闻家呢。」 琇莹暗嘆,这熊孩子总算又冷静下来,恢復理智啦。「妍妃娘娘一直都是很照顾嫔妾的,自然也是出于这个心思。皇上快与嫔妾说说,去见太后的状况如何?」 一提起这事,濂祯便噗嗤笑了出来,他这笑绷了好一阵了,一直从慈清宫忍到了这里才算爆发出来,简直一发不可收拾,一直笑倒在床上,笑得全身无力。琇莹见状就知道,这是熊孩子骗后妈得手了。 濂祯好容易止了笑说道:「唉,朕这许久只知道硬碰硬地去气老妖婆,从没与她斗过智,如今才知道,怪不得老妖婆她们都喜欢与人耍阴谋使诡计呢。这将别人骗过去的感觉,确实爽快!」 琇莹笑得很小白,心里颇觉得意:自己这是开发出了老公的宫斗兴趣啊。矛头很好,前景乐观,以后您就跟着我多骗后妈吧。 「这么说来,是一切进展顺利,都在预料之中了?」 「嗯,老妖婆与闻嘉慧的反应,都与你所料想的一般无二。朕当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 琇莹笑得更加小白。自己也是在守护大人的培训之下不断进步着的嘛,守护说了,人家不是保姆,不能扶植自己一辈子,自己是不能总做阿斗,要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的。 「只不过,朕对那最后几句话稍作了修改。」 琇莹顿时从沾沾自喜中醒过神来:「修改?您改成什么了?」 濂祯将手枕在脑后躺着,一脸轻松道:「老妖婆问朕是不是要如常临幸嫔妃了,朕便答她『或许如此。不过经过昨晚这趟折腾,朕现在觉得身体不适,怕是也要有一阵子提不起那个兴致。这事还是等等再说吧。』」 琇莹愣愣道:「皇上您……真觉得身体不适?」 濂祯狡黠一笑,将她拉倒在自己怀里抱住:「你觉得朕像不像身体不适?要不要今晚朕再过来,亲身证明给你看看?」 琇莹龇牙咧嘴地忍住身上疼痛,抬头看着他道:「皇上莫不是……一点都不想去敷衍闻昭仪了?」 濂祯板起脸来:「你可晓得,朕如今看到闻嘉慧是何感受?」 「想吐?」琇莹拧起眉毛。 「想死!」濂祯黑着脸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更想要她死。」 琇莹全身无力地瘫到他怀里。这可肿莫好啊?老公讨厌其他女人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们可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是得罪不起那姑侄俩的啊。不说别的,连禁卫军可都是管在闻家手里的呢。自己两口子身边可以信任仰赖的人,用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濂祯沉默了一阵,道:「至少也等些天再说吧?反正这几日你要养伤,朕连你都不能来碰,还要去敷衍她?哼,害你成了这样还算她的责任呢,朕能收的住脾气,不去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便算是好的。还去敷衍她,给她那么大面子呢。」 若不是今天看到闻昭仪那悔恨不迭哭哭啼啼的可怜相,濂祯现在还得是万分堵心。 「那……以后还需委屈皇上了。」琇莹真心有些歉疚。自己的安全竟然要老公牺牲色相去换取,这逻辑可有够神奇。 琇莹直望着他,很有心就此问他:「您是打算就此只陪我一个人睡么?」又觉得有点不合时宜,还是没敢出口。她知道,现在是多么不合适专宠一身的时候啊。 濂祯翻身坐起:「你先歇着吧,朕差人去请了朱家那兄弟俩,要与他们谈谈那件大事。另外,也向他们夸一夸朕这足智多谋的秦贵嫔。这事早一日有所进展,也好少受一日老妖婆的气。」 琇莹为他理了理衣服和头冠,有心支撑下床相送,又被濂祯按坐下来。 「好好养你的伤,这才是你的头等大事。」他的笑容又透出了邪气,「朕可是三百余日没碰过女人,好容易又开了荤,你也不忍心,让朕等得太久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2页 琇莹滴汗,怎觉得前景有点恐怖呢?如果力不从心,不堪重任,能申请拉其他队友来帮忙不? 濂祯站起之后,又得意说道:「老妖婆她们又不知道朕服了那个药,有没有什么害处。朕临走之前,还藉此噎了老妖婆一句……」 当时,太后听了他关于「身体不适」的说法,就对他说:「皇上这就回去歇着吧。保重龙体,将来才好绵延子嗣,大燕的江山也好后继有人。」 濂祯嘴角轻撇,嘲讽满溢:「但愿这保重龙体、绵延子嗣的大事,不会被母后这回的安排给耽误了。」 言下之意:以后我要是再不想碰女人,可都是你这药的后遗症,到时我不搭理你侄女,就不是我的错了哈。 「说完那话,朕就迅速告退熘走,连出言反驳的机会都没留给老妖婆。她那一口气可是哽得够生硬。」濂祯为琇莹复述完了,又好好笑了一阵,这才出门离去。 琇莹却坐在床上发呆,一点也笑不出来:怎就赶脚,原本万无一失的敷衍计策,就被他最后这几句台词篡改搞得危机四伏了呢? 但愿是我多虑,但愿太后没那么容易察觉疑点,但愿。天枢大人,请你剧透一下,这事有没有搞砸啊? ——本守护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有。 ……shit!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难不成你还想为你老公对你专一,而骂他一通? 算了,他是皇上,甭管神马原因,我也没法骂他,最多在心里骂。这熊孩子,说几句软化会死啊! 慈清宫内,闻昭仪陪着太后进早膳。成功与皇上和解,还看出皇上对自己念着些旧情,闻昭仪压力尽去,心情好了许多。 见到太后吃得很慢,似在为什么事沉思,闻昭仪问道:「姑母还在为何事忧虑?」 太后望她一眼,缓缓道:「在你看来,方才皇上的这些话,可有什么疑点?」 闻昭仪一怔:「姑母觉得有何疑点?」 太后有些失望,这侄女的心思总花在勾搭男人上,还勾搭不好,对揣测人心与操纵诡计方面都太欠火候,与她商量事情总难有成果。太后沉吟道:「若说皇上是为了让咱们不去理会那小丫头,才刻意编了这套话来说,不也合情合理么?」 闻昭仪提起心来,回想了一下:「侄女觉得,皇上的话也不见有何疑点啊。」 太后将目光转向一边,冷淡道:「他旁的话我也没去疑心。但说到最后,他还是就临幸嫔妃这事推诿,我就有些生疑了。」 濂祯毕竟还是将对闻昭仪的临幸无限期地推后了。说来说去,最想要解决的事情没有得到任何答覆,太后也就无法放心,以至于多想了一阵,也就生了疑。 闻昭仪也有些惴惴,半推测半自我宽解地说:「皇上从来说话直来直去,不动心机,不至于想得出这种话来蒙蔽咱们吧?」 太后见她如此不上道,很有些不耐烦,丢下银箸道:「没错,他从来都不动心机,所以说,这回如果真是开始动了,才是咱们老大的麻烦!一个从来不与咱们动心机的皮孩子,从此学会与咱们斗智周旋了,这还不足为惧么!」 说到底对太后威胁最大的事,就是皇上自己觉醒,脱离控制。这皮孩子的每一步成长进步,都是危险信号。他除了来对她动心眼,还会做什么,难不成还想亲政? 那事情才真严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 ☆、057、筹谋 闻昭仪一听太后这话,手中银箸「啪嗒」一声掉落在炕桌上:「姑母是说,皇上还是打定了主意,专宠秦琇莹一人,不理我的了?」 太后更是烦躁,自己跟她说着紧要大事,她却还是只惦记着男人会不理她,这侄女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扶得上墙。 太后转向侍立一旁的司琴:「司琴,你方才虽未在场,这会儿听哀家与嘉慧这些话,也该明白头尾了,这事你如何看待?」 于太后而言,与闻昭仪商议事情,往往还不及与自己这个宫女商议更有成效。 司琴恭敬道:「回太后,奴婢方才并未亲耳听闻皇上说话,所以也难断言皇上是否言不由衷。但奴婢觉得,太后所疑之事确有可能,还是做好防范为好。」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太后知道她是不敢抢闻昭仪的风头,便沉着脸色道:「嘉慧又不是外人,不会嫌你多嘴,你想到什么,尽管说就是。」 司琴这才道:「回太后,奴婢觉得,即便皇上言不由衷有意蒙蔽太后,眼下也可断言,皇上的目的只是让太后与娘娘不去为难秦贵嫔而已。所以局势应当还没有太后所想那么严重。皇上专宠一人,已有先例,如今也不无可能。」 太后被她这话安抚下了少许。皇上即便使心眼,也只是为了女人出头,那就没什么严重。一个秦琇莹,容貌远比不上当年独占先帝圣宠的婵贵妃,手腕又不比去年一度兴风作浪的江皇后,凭什么能影响得皇帝想去亲政呢?再说了,皇上一个无依无靠的人,即便有心亲政,又能从何入手?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说到底,太后也确实有着琇莹所推断的那个弱点,就是轻敌。 现在她反倒重拾了之前的那个逻辑。皇上有了心爱的女人,不正是为她送上一个牵制他的筹码么? 而闻昭仪却不同,对她而言,皇上爱上别的女人才最可怕,这时便急道:「专宠一人还不严重?皇上今日若可以为那小丫头使计蒙蔽我等,谁知他日还会为她做些什么?姑母莫非又在惦记以那小丫头来挟制皇上?皇上可绝非一个好挟制的人,若是留给那小丫头更多勾引皇上的时机,怕是以后事情会更加棘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3页 太后冷瞥向她:「依你说又该怎地,真去赐一杯毒酒给她,永绝后患?」 闻昭仪手中扭着刻丝金线袖边,垂了目光恨恨道:「侄女是怕,姑母一心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却是养虎为患,以后再后悔莫及。」 太后有些不耐烦,锁起了眉头道:「嘉慧,我可要正经告诫你,切莫对那小丫头直接动什么手脚。」 闻昭仪也不耐烦起来:「姑母是怕皇上为她翻脸的么?可如今若是听之任之,以后皇上愈发宠着她了,岂不是更加无法动手?」 太后轻拍一下炕几,语气透出了严厉:「你怎就不能想得长远宽泛一点!即便是要那小丫头死,也不能由咱们闻家来亲自动手!泗国公午倾方坐镇宁夏,势力虽不及咱们,却也不容小觑。那是他嫡亲的外孙女,即便他现在不想理这门亲戚,可毕竟血脉相连,他外孙女若是死于我手,到时沈家大可撺掇了他联手来对付咱们,那该有多少麻烦?说到底,现在这个天下还不姓闻!」 闻昭仪无可反驳,赌了气小声道:「原来姑母从前所谓的想要下手随时可以,都不过是说大话。那依着姑母这么说,那小丫头反倒是动不得的了?」 太后没有回答,而是朝司琴吩咐:「将哀家的话传下去,就说皇上这一回是真的好了,很快便可正常临幸后宫,到时必会雨露均沾,人人有份。让她们都做做准备。」 司琴答应着退下。 「姑母此举是为了……」闻昭仪迟疑着问。 太后轻哼一声冷笑:「除了咱们亲自下手,想要动谁,还不是有的是别的办法么?」 闻昭仪这回总算迅速领悟了。太后从前就对琇莹走的是借刀杀人路线,放任冯小仪给琇莹找了不少麻烦,菊花会上还差一点就藉机将琇莹收押,这个思路,确实是比亲自下手稳妥得多。 太后见到她眼中活泛起来的光彩,说道:「你可不要背着我贸然行事,即便是借别人的手,也还没到时候。这小丫头活着,暂时对咱们更有利。还不能急着要她死。」 闻昭仪静静点头,没有出声,暗中却自行将这话理解为:只要留她性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太后放出的消息当天午后就在后宫全面传开,自是给金秋时节的后宫携来一股春风。 小嫔妃们听说了昨晚那场阴差阳错的侍寝之后,已在猜测着皇上既然终于走出了这一步,是不是自己就也能盼来机会了,听到太后传话肯定了这一点,就全都欢欣鼓舞起来。只有妍妃、郑贵嫔这样的老资歷后宫成员,才体会得出这条消息的耐人寻味之处。 怡和殿后堂内,宫女清晓以小刀破开一个石榴,正要剔出籽来,就被妍妃摆手阻止。 妍妃取过半个石榴,以纤细柔美的手指轻巧地一颗颗剥出籽来,送入口中吃着,浅笑道:「太后也是知道皇上性子的,还要使出这一招,即便皇上如今为秦琇莹的缘故多了些顾虑,也没那么容易为她所左右。太后怕是要失望的了。」 郑贵嫔坐在下首的绣墩上,微露愁容道:「姐姐是说,这话是太后为了激皇上,而有意说的?」 「除了激皇上之外,更是为给秦琇莹找麻烦了。」 有了这个消息之后,如果秦贵嫔再把着皇上不放,那拉到的可就不止一个人的仇恨了。皇上想要护着宠妃,自然就有了更多顾虑。 妍妃看郑贵嫔一眼,略显轻蔑:「这么明显的事,还需我来为你解答?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盼着那话是真的,便去信了。可你也该有些自知之明,即便皇上真来临幸后宫,雨露均沾,又能有几滴轮得到你?」 郑贵嫔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深深埋了头连连称是。即便是当初太子还对女人保持着强烈好奇的时候,她也不曾分到过多点宠幸。 那时的圣宠前三名分别是江婉瑜>闻嘉慧≈沈芳奕;到了去年一度变成了江婉瑜>>>其余所有;眼下则暂时是秦琇莹一人,后面既无标点符号,也无其余人名单。将来的形势如何发展,还不好估量。 妍妃转而道:「依着咱们这位皇上的性子来看,想争来他的宠可没那么容易。与其惦记这个,倒不如做些更实在的打算。」 郑贵嫔想了想道:「姐姐看来,现在咱们是不是该护着秦琇莹,向皇上示好?」 妍妃唇边噙着浅笑,慢条斯理道:「是该护着,即便只是为了给太后多留一个眼中钉,护着她也值得。不过,倒也不用护得太周全。看太后这意思,暂时不至于对她下狠手,可闻嘉慧经歷了这次的事,却不见得会消停的下来。若能放任秦琇莹受点折磨,就更好让皇上痛恨她们,于咱们有利。」 郑贵嫔默然点头。自从江家倒台,沈家就成了最令太后集团碍眼的目标,如果能分走一部分太后的仇视,再能争取到一方力量一起对抗她们,确实大有裨益。 「要是将来,泗国公午倾方能想起这个外孙女,就更好了。」 妍妃将石榴子搁下,脸上笑意盈盈,心情甚是愉悦。皇上有了宠妃,更不会理闻嘉慧,也更会打太后的眼。这两方的矛盾绝难化解。而太后与闻嘉慧的追求不同,行动不见得全然一致,力量也就会有所削弱。 这后宫斗争,终于又有希望拉开势均力敌之势了呢。这下自己可要步步谨慎经营,再不能像去年一样,放任江家被彻底消灭,以至于让闻家一家独大,沈家遭受排挤打压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4页 当日下午,鹜园影月斋内,当濂祯酣畅淋漓地为朱家兄弟讲述了昨晚到今早的一系列事情始末,就见到这兄弟两个都是一脸讶然。 朱芮晨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捏着杯盖,动作凝定,朱菁晨则将喝在嘴里的一口茶都忘了咽下。 濂祯双目灼灼,神采奕奕道:「如何,你们也觉得,这丫头不简单吧?当初见她想要爬墙出宫,我还将她视作个小傻子,即便见了菊花会上那一场,我也觉得她的计策漏洞百出,算不得如何高明。直到这次见她将老妖婆的心思揣测得如此清楚,我才开始察觉,这丫头也算是个好助力呢。」 他却未发觉,这边的兄弟两个惊讶的重点,根本不是琇莹的智谋。朱菁晨与朱芮晨极为默契地挂上一脸古怪表情,招牌式地对视了一眼。一个放下茶杯,一个咽下茶水,又开始了一唱一和。 「春.药啊……」 「三百多天没有过房.事啊……」 「头次侍寝的小妹妹啊……」 兄弟俩动作一致地摇摇头,重重嘆了口气,以示对那位秦贵嫔的哀悼。 「……」濂祯黑了脸,着实无语。 刚才的一番讲述,他还是刻意将少儿不宜的桥段都一笔带过,重点都放在了智斗后宫姑侄上面,哪想到最后吸引走他们注意力的,还是那一部分。 濂祯先去朝朱菁晨一指:「你个连媳妇都没娶的小皮孩子懂个什么?也跟着他起闹!」 朱菁晨表面恭谨,嘴上却不吃亏:「皇帝哥哥像我这么大时,媳妇都已娶了,为何觉得我便该不懂?」 濂祯烦躁地摆摆手:「不得再说这事了。我叫你们来,可不是要说这些闲话的。」 他朝一边走了几步,暗中琢磨,这亲政大计,该如何与他们说出口。被他们这一打岔,可真有点找不回感觉了。 却在这时,只听朱芮晨问道:「皇上可是想要亲政?」 濂祯心中暗惊,转过身来朝他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守护大人说:亲政之事,自有贵人相助。 = = 窃以为政治神马的不会是亲们感兴趣的东东,所以稍微提提也就罢了,咱还是得回到亲亲爱爱和斗争老妖婆的主题上来~ ☆、058、贵人 「皇上可是想要亲政?」朱芮晨问起这话的时候,也已站了起来。 濂祯蓦然转身,与朱芮晨直直对视,不动声色道:「你为何问起这话?」 不得不说,他对朱芮晨的智谋是佩服的,但很多时候,总被这丫猜知先机,又心有不服,讨厌这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意味。所以,他暂时忍下来没说。 朱芮晨眨眨眼睛,一脸无所谓道:「没有为何,随口一问罢了,皇上若无此意,权当微臣口不择言,万望恕罪。」说着转身朝一旁走了几步,「可否请问,皇上对将来有何打算?」 濂祯抱了双臂,倚在一根雕漆木柱上,故作闲适道:「还需有何打算?一切照旧罢了。」 朱芮晨点了一下头:「也好,皇上三百余日以来的心结终于得解,重新开始临幸嫔妃,这是大大的好事,想来太后也只有为皇上高兴的份,不会再来找皇上与秦贵嫔的麻烦。」 说着就将眼神递给了弟弟。 朱菁晨很默契地接过话头:「哥哥你煳涂了么?太后的目的是想要闻昭仪生个皇子,又不是让他与别的嫔妃相亲相爱,怎可能就此罢手?」 朱芮晨挑着眉道:「这有何难?只要皇上日后再去临幸闻昭仪,让她生个皇子不也就好了?」 朱菁晨道:「依我看来,皇帝哥哥如今与那位贵嫔嫂嫂情深弥笃,怕是不会情愿去搭理闻昭仪。如此一来,太后必会来寻晦气,她动不了皇帝哥哥,却随时可以向贵嫔嫂嫂寻衅,那位嫂嫂可是要遭殃了。」 朱芮晨道:「皇上总不会眼看着秦贵嫔遭殃的,大不了到时再去临幸闻昭仪,也还不晚。」 朱菁晨又摇头道:「即便皇帝哥哥真顺了太后的意,顺利让闻昭仪诞下皇子,也无法高枕无忧。到时闻昭仪便会顺理成章做成皇后,与太后两人彻底把持后宫,权力沖天。到那时候,她们说不定连皇帝哥哥都不放在眼里了,又哪里能容得下贵嫔嫂嫂活着?」 朱芮晨拧起眉头:「照你这么说,皇上这位新宠娘娘,岂不是全无活路了?」 朱菁晨笑得狡黠,透着与其年纪毫不相符的老辣:「想要这位嫂嫂有活路,只有一路可行。」 「你们住口吧。」濂祯终于听不下去,站直了身子,「没错,我想亲政。」 朱家兄弟又是对看一眼,露出计谋得逞的阴险笑容,这表情在濂祯看来,就是纯属欠揍。 哼,朕在这俩货面前,就没占过上风。 他们刚才一唱一和的这番道理,濂祯都已想过,只是被他们这一强调,就更显得严重万分,更显得迫在眉睫。没错,无论他听不听太后的安排,只要一天受制于人,他与琇莹就一天不能高枕无忧。他作为正统皇帝还安全些,琇莹却是危机四伏。为了她,亲政已是必须。 「但是……亲政又谈何容易?」濂祯忧虑道,「不说夺.权之路有多坎坷,单说将来要我亲手管好朝政,我都全无把握。」 他很有自知之明,深知即使是现在太后一党直接将权力都还给他,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皇帝,对他和对整个国家而言,想来都算不得一件好事。他这位皇帝,确实是从本性上就极不适合做皇帝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5页 朱芮晨笑道:「皇上无需这么急着担忧,亲政这个事,并没您想得那么麻烦。」 濂祯看着他一副洋洋自得、胸有成竹的姿态,微微蹙起了眉峰。就知道这傢伙是早有准备,一早就惦记着忽悠他亲政,好跟着他大干一场,果然话题一转到这上面,他就亟不可待地把尾巴露出来了。 「亲政这个事,并没你想得那么麻烦。」同样是在这个下午,同样的一句话,天枢也正向琇莹解说。 中午时听说了太后放出来的那个人人有份的消息,琇莹很快会过意来:太后这是旁敲侧击增加压力。 她反倒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比直接挨大招的好。提防小boss们的算计倾轧,难度总还与自己现今的等级更相当些。 下午喝了汤药,琇莹就卧床休养加补觉。别人睡觉是去见周公,她睡觉,自是去见守护。 「你也觉得,太后暂时还不会对我发大招?」琇莹问。 天枢点头:「『暂时』不会。能暂几天,还不好说。」 「那姐就先养病,慢慢想对策。」琇莹没精打采地席地而坐,即使在梦里,也依然觉得浑身无力,「天枢大大,能借点超能力疗伤么?」 「我怎觉得,你是在变相地晒幸福呢?」天枢鄙视地眯了眼,「体能与心理一样,也有依赖性,常用超能力来控制不好的。另外,」 他似笑非笑地凑近了一点:「你真那么着急恢復?难道是为了……」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琇莹冒了一头冷汗,赶快转移话题,「亲政这事竟然是由他自己提出来了。可是,就他那个性,也太不适合做皇帝了,即便我不考虑这个过程中会遇到的困难,也要怀疑,这真是一条好出路么?」 太后的统治必须被推翻,但琇莹深深觉得,自己这老公如果做了最高统治者,国家形式恐怕会远不如现在。她可听说过,太后的亲哥哥、朝堂一把手、太师闻世忠是个能力很强的重臣,近几年来将朝政管得很好,很有张居正的范儿。若说把这位闻太师推倒,取而代之,万一过些年,就搞得改朝换代了可咋办? 自己两口子为了亲亲爱爱而夺.权亲政,最后搞到改朝换代的地步,那……玩笑好像开大了点。 天枢哂笑一声,以指节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没听说过么?明朝的皇帝一个比一个差劲,几乎都不上早朝,但明朝的大部分时期,政治却很清明平稳,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机器运转正常。一个昏君,怎就不能亲政了?」 琇莹呆愣片刻,恍然道:「我明白了,这个朝代的政治,已经在向着内阁制的方向发展了。」 明代朝政开始出现内阁制矛头,大臣分工趋于合理化,重臣参与议政,而非皇帝一人独断,所以皇帝昏庸一些,也不至于导致朝纲大乱。 琇莹瞬间转过了这个弯:既然太后他哥可以管得好国家,咱把他换掉,找个同样有才的自己人代替他来管理,不就既能自由自在,又能高枕无忧了么? 天枢两眼一亮,神显赞赏:「呀,主人,我才刚发现,你还懂点政治呢。原来你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柴呢。」 「这算是夸我?快别提『政治』这俩字了。这个词对我来说,就是安眠药。」琇莹更加没精打采。从初中一直到大学,所有的政治课都是她的补觉课,以至于现在听见这个词都会引发生理反应。 天枢望着她静坐了一阵来读心,随即愈发神采奕奕:「你关于皇帝亲政的那些构想,看起来还是挺靠谱的。太好了,我终于发现了你的一大长处,对前景的展望顿时光明了好多呢。」 说着还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原来你会是皇帝的贤内助,而不是拖后腿的累赘。我从前将你视作二货,都是错怪你了,本守护向你道歉。」 琇莹皱眉看着他这夸张反应,深表怀疑:「真的?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想想,政治神马的……」先打了个哈欠,「我明明是一窍不通的。难道比智斗大小后宫boss还容易?」 她这些日子也没少去琢磨将来这个亲政的终极目标该如何实现,该往哪个方向努力,这事还没拿来与任何人提起过。没想到,眼下被天枢读心读了去,竟得到了他这么高的评价。 琇莹深深疑惑:难道我有做武则天的天赋,只是因为一直没有开发,所以被埋没了? 「难不成你接下来的思路,是让我替皇上出谋划策,指导他如何谋朝篡位?」 天枢刚要说话,又鄙视地瞪她一眼:「你老公是皇帝,谋谁的朝,篡谁的位啊?你有这个潜力是好的,但宫外的事你暂时还插不上手,你的首要任务,还是谈好你的恋爱,做好你的宫斗女主,继续勇斗大小后宫boss,保护好你自己和你家男人。外面的事,自会有贵人相助。」 「贵人?」琇莹首先就想到了自己那位远在宁夏的泗国公姥爷。 「我说得不是那一位。」天枢又笑出了惯有的萌贱,「还是要提醒你,一定要专一地爱你老公,任凭这个贵人再怎样英俊潇洒,智谋无双,助力强大,而且还曾调戏过你,你也不能分心哦。」 琇莹顿时咋舌:「你指的,竟是那个凤眼色狼!」 天枢又摸着脸卖萌:「不过,连我的魅力都能抗拒的女人,那傢伙更不可能有戏,看来倒是我多心了。」 「……」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6页 是谁说了姐的宫斗文是1v1,然后又总在这儿打岔的? 「那我现在最需要做点什么?」 「劝你老公出轨。」 「……」还真是个有够艰巨的任务,就没别的解决之道了么? 与此同时,濂祯也问了朱芮晨同一个问题:「那依你看,朕现在最先需要做点什么?」 朱芮晨笑答:「敷衍好太后与闻昭仪。」 濂祯自是明白这个「敷衍」指的什么,瞬间紧蹙起了眉头,也抱起了手臂,顶起了满头的官司。 tmd,不出卖色相就没别的招了啊? 琇莹与濂祯同时思考起这个重大课题。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情节稍一脱离男女主亲亲爱爱的桥段,点击就跳水……下一章,回到亲亲爱爱上来~ ☆、059、计议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芙蕖馆内室,琇莹正在进行与痰桶的亲密接触。痛呕一通之后漱了口,小茜将痰桶拿出去。 流霜沉着脸抱怨:「娘娘如今即便只是看在皇上的份上,也该爱惜着身子,自己有个节制了。六福公公总来怪我们不知道管着您,可我们也得管得住才行啊。」 「知道了。」琇莹有气无力地回答,躺倒在床上,「你们记得,先别将此事告知皇上。」 天枢, tmd姐又被人下药了,为啥这个后宫的女人如此没创意,都来玩这一招?闻昭仪那贱人差人给我下药,我才不要撺掇我老公出轨去跟她上床呢!我要战斗,要反击! ——好,你要战斗要反击是好事,不过呢……你也别装蒜了,我清楚看见你没喝那参汤,你现在这症状,都是自己吃多了撑的。你个二货! 还不都怪午膳的水晶肘子太好吃了么……哼,姐当然不会傻到去吃别人送来的吃的。不过就算我没吃,也不能掩盖她的犯罪事实! ——那你想怎样,趁机黑她一笔?倒也是个不错的创意。 琇莹没等再说,便见流霜朝门口施礼,濂祯走进。 「皇上气色好好,想必是昨天与朱侯爷相谈甚欢?」琇莹发觉了濂祯的容光焕发。 濂祯示意让流霜退出,坐到床边,朝门口望了一眼:「你可留意过,这里说话是否妥当?」 琇莹暗笑:您昨天高唿「我要亲政」的时候,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皇上放心,这屋子没有隔壁,嫔妾已然吩咐过小茜与流霜帮着留意外面有无闲人偷听,另外也告诉她们有皇上在时,都不要贸然进来回禀事情,而需在门口先行知会。皇上与嫔妾在这里说的话,绝不会被外人听去。」 琇莹考虑的很周密,这个重大话题,是连芙蕖馆忠僕三人组都需要迴避的。宫斗的事儿可以与他们商量,亲政却不行。 濂祯点点头:「你果然是个细心的,怪不得朱芮晨让朕逢事可以来与你商量。」 逢事与我商量?琇莹完全不解,凤眼色狼为啥会叫皇上逢事找一个会用爬墙方式出逃的二货嫔妃商议,那个壮举可是他亲眼见证了的。 濂祯继续道:「朱芮晨这人年纪虽轻,其实天资过人,处事老辣,有他帮着布局筹划,倒是会省了咱们不少的心。」 关于凤眼色狼的阴险狡诈,琇莹也是稍有体会的,又听天枢将其说成「贵人」,想来这人确实本事不小,当即问道:「朱侯爷可提出什么具体方案?」 濂祯目光现出几分凌厉阴狠,微含冷笑道:「他教给了朕一个最为简洁有效的办法,朕觉得可行。」 「什么办法?皇上快说。」琇莹激动万分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说让朕择一日夜间,换做一身夜行衣,怀揣匕首,潜入慈清宫,将老妖婆一举刺杀,一了百了!」 琇莹瞬间石化。是自己这宫斗文武侠乱入了,还是那位朱侯爷脑子出了毛病?皇帝亲自去刺杀太后?这脑洞开得有多极品?不说别的,京城兵权可还在人家闻太师手里攥着呢,杀了人家妹子就能亲政了?那还不被分分钟消灭干净? 濂祯板着脸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就爆笑出来,指着她的鼻子笑道:「你竟信了。亏得朱芮晨夸了半天你的心机,如此荒诞的笑话,你竟也信了。皇帝亲自去刺杀太后,这怎可能?不说别的,兵权可还在闻世忠手里握着呢,杀了人家妹子便可亲政了?不出几日咱们便要尸骨无存是真的。」 「……」琇莹听着他原封不动地复述出自己刚才心中所想,垂头无语。老公啊,您啥时候才能提升一下心理年龄啊? 濂祯略略正了脸色,背靠在床柱上道:「朕早已觉得,朱芮晨一直在等待机会大展宏图。这一次说起亲政之事,更是得知,他这些年来虽未做官,却一直留心着朝堂政事,没有被宣召入宫的时候,便日日混迹于京城各处,与年轻权贵或是他们的公子们结交。表面上只是混了些酒肉朋友,实则是将文武官员的立场都探过了底,也联络到了不少对闻家不满、有意辅佐皇上的臣下。一心惦记着等朕有心亲政,便来倾力相助……」 琇莹惊得睁大眼睛:「这位朱侯爷……已经筹谋多年了啊。」 濂祯笑着点头:「正是,他说暂时无需朕去有所动作,一切先交给他去谋划运作,等到需要之时,再要朕来配合就好。这样既省了咱们的工夫,又更好防止打草惊蛇,被老妖婆体察。」 琇莹没有追加评论,心里所惊异的,却不是朱侯爷的筹谋周到,而是皇帝与他之间的绝对信任。一般来说,哪有臣下敢将这类筹划对皇帝和盘托出的?又哪有皇帝敢将这么大的事全权交给一个臣下去代理的?皇上与他这位小伙伴,可是非一般的铁桿,堪称肝胆相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7页 当然,其实也说明是这位做皇上的熊孩子自己还太欠火候,需要人家朱侯爷全权代理而已。 濂祯如坏公子调戏妇女那样伸手挑起琇莹的下颌:「此刻朕倒是想听听爱妃意见,依你看,朕这亲政之路,该如何来走?」 琇莹郁闷,怎他也要来考验自己的政治修养?这可是她最不感兴趣的方面好不好? 她没精打采道:「嫔妾又不懂朝政,能给皇上提什么建议?嫔妾能想到的,不过就是宫里宫外都拉拢沈家,再去联络嫔妾外祖父泗国公,联合午家与沈家之力来抗衡闻家。」 濂祯目中光芒亮了几分,继续不动声色问道:「哦,不妨细緻说说,对沈家该如何,对午家又该如何?」 还要细说,琇莹更觉赶鸭子上架:「沈家图的是反手夺.权,取代闻家,不会尽忠于皇上,所以拉拢他们的同时,也要提防养虎为患。最理想的助力还是午家。」 濂祯抱起手臂听着,微微颔首:「可是泗国公这十多年来都未关照过你家,已与你家断了往来,而且,午倾方看似对朝堂争斗了无兴趣,为了避世,才自请远离京城,到宁夏镇守,他又怎可能会情愿插手此事,帮你这个外孙女婿□□?」 琇莹很喜欢这个「外孙女婿」的说法,多了几分说下去的兴致: 「嫔妾也曾听闻过一些有关泗国公的消息。据说当年,两代泗国公,与两代先皇都交情深厚,可比沈闻江三家要忠诚的多了。如今的午公爷之所以偏安一隅,想来是因为先帝去世之后,眼见沈闻江三家把持朝纲,争斗愈烈,他觉得自己没有余力帮皇室一脉争回权柄,有些心灰意冷,才避世躲开。如果皇上透露给他励精图治之意,再从嫔妾娘家出发,想办法缓和亲情来拉拢他,还是很可能动摇他的心志,争取到他支持的。」 她不能直说出那层涵义:我姥爷当年一定是看出皇上您的昏君潜质,才跑得远远的,不想做诸葛亮,来为您这个阿斗鞠躬尽瘁啊。 濂祯又着意引导:「嗯,但如此说来,沈家靠不住,午家又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有没有别的了?」 琇莹也没多想,便信口说了下去:「眼下闻家专权,使得皇上至今尚不能亲政,臣子们肯定也对他们多有不满,更希望归权于皇上。从太后想让闻昭仪坐上皇后、必须要走皇子的路子便可看出,闻家还是顾虑着臣下们的看法,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臣子们没有行动,主要源于没有人领头,皇上不去行动,沈家又不为他们所信任,忠臣们只好按捺不动了。如果有人替皇上去将这些人穿针引线地联络到一起,可以带来的助力,会比午家、沈家更可观。」 想着天枢那个「贵人」的说法,「如今看来,这位穿针引线的人是早已开始行动了,有朱侯爷这样的贵人相助,皇上的大业也就易成了。」 等了一阵未见濂祯回復,琇莹抬头间才发觉,濂祯紧紧直望着她,似在探索什么,又像发现了多奇异的事。琇莹隐然不安:「皇上……可是嫔妾说错了什么?」这是又暴露了神马引他疑心了么? 濂祯缓缓摇头:「没有,你说得都对。只不过,朕绝没想到,你的这番分析,竟与朱芮晨如出一辙。连字句都相差无几。」 琇莹一愣,更觉心惊胆战:「皇上,嫔妾……可与朱侯爷连一句话都未曾说过。」 爬墙那一次,她是没吭声的。 濂祯哑然失笑,在她额上戳了一指:「你想哪里去了?难道朕还会以为你与他有机会串通一气?」 琇莹松了口气,暗想还不都是被您的神经质给吓得? 「这些事朱芮晨那鬼灵精能想得到,朕并不奇怪,如今惊讶得是,你竟也能想得到,怪不得他要朕逢事与你商量。看来你当真是个可靠的。」濂祯笑着捏捏琇莹的脸,尽显宠溺。这下更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继守护大人之后,琇莹又受到了一位领导的肯定和褒奖,很有些受宠若惊。原来自己以为地球人都知道的这些道理,还算难能可贵。这么看来,自己是有潜力的,只是有待开发。 「嫔妾也不过是动动嘴。却不知在此期间,可需要嫔妾做点什么?」 濂祯搂过她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帮朕敷衍好老妖婆就好。」 「敷衍……皇上指的是如何敷衍?」琇莹提起神来,这是要回到临幸嫔妃的话题上来了么? 濂祯眉心蹙了蹙:「依朕看来,你今日的气色还不及昨日,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琇莹无语,皇上您这顾左右而言他大法还能再生硬一点不? 没等说话,忽感衣襟一动,竟是被他抻开了寝衣系带。 这亲昵来得如此突然,琇莹一慌,忙掩住衣领道:「皇上……」 「朕看看你的伤势恢復如何,怕个什么?」濂祯说得理直气壮,正气凛然。 琇莹无话可说,只能任由他将自己中衣褪了下来。此时时值傍晚,室内已掌起好几盏灯烛,十分明亮,身体就在这明亮光芒下暴露于他眼前,即便已有了那一晚的亲昵,作为天生的保守主义者,琇莹还是难免窘迫,半遮半掩,脸又红成了个蛇果。 时隔不足两日,少女娇嫩皮肤上的伤痕仅有少许较轻的淤青已然褪去,其余仍赫然在目,一些淤血浮上皮肤表面,反而比当时更加明显。 濂祯以手指轻抚过去,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不禁沮丧:「你还是怕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8页 琇莹脸颊滚烫,怯怯地说:「等都好了,也就不怕了。」 濂祯嘴角一勾,浅笑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若等好了还怕,便是欺君。」 琇莹无语滴汗。他怎就那么爱拿欺君说事儿?他这个不爱做皇帝的皇帝,倒像是专爱在她面前摆皇帝的威风。 濂祯挑着没伤痕的地方亲亲摸摸,聊以过瘾。还好,最撩人的地方正好没有伤。 琇莹感觉着神经密集点被他的吻舔轻噬撩弄,全身一阵阵过电,很快开始意乱情迷,带着调情意味问:「嫔妾将来……若真犯了欺君大罪,皇上又想如何处罚嫔妾呢?」 濂祯抬起头来吻向她的脸和唇:「你再这样说话,朕今天又要失控走不成了。」 「要不……皇上就真别走了。」琇莹含煳地说了这句话,就见濂祯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禁两颊发烧,自己这又是开启思春模式了。 「早看出你就是个小色鬼。」濂祯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随后却替她拉起了中衣,「这才两天,你还是好好养着吧,朕还指望着你多活几十年,也多给朕生几个孩子呢。瞧你这脸色,比昨日还不如。」 琇莹刚开了口想说话,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想要呕吐,赶忙捂住了嘴。姐吃积食了,可不是脸色不好么? 濂祯见状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小茜!」琇莹极力压下胃里的不适,朝外叫了一声。 小茜早有准备,闻声跑进,已为她备好了痰桶,琇莹本想避开濂祯,不让他来看见这个场面,却已忍不下去,对着痰桶一阵痛呕。 小茜对一脸惊愕关切的濂祯解释道:「皇上,娘娘她今日……身体不适。」 ——二货小姐,那个黑人的点子,考虑一下吧。 琇莹缓过一口气来,看看满面关切为她抚着背的濂祯。即便要反击小毒妇,难道就该走小学生告状的路子?貌似欠缺了点技术含量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为了皇上不去出卖色相而做出的第一招反击~ ☆、060、出击 慈清宫内,闻昭仪步入东暖阁。 「姑母您有事找我?」见到太后摆手屏退了下人,闻昭仪便知道这是有重要话说,也挥手示意跟来的宫女翎翠出去。 待得屋内只余下姑侄两个,太后坐在宽大的木炕上,轻倚着凤纹炕褥说道:「秦琇莹病了,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闻昭仪不露怯意,唇边带笑:「姑母这消息来得好快,东西是今早才送去,那小丫头今日下午才有了症状。您这便都知道了。可见您对芙蕖馆的动向掌握的一清二楚。那您也该知道,皇上天天都去看她的吧?」 太后语气冷了几分:「也可见确是你的手笔了?」 闻昭仪微垂眼睫:「不过是差张善芝为她送去的参汤里下了点药,又不是毒药,要不了她的命。」 太后面色愈发阴沉:「你就是如此沉不住气。非要做这种不上檯面的事,这是白白去惹翻皇上,还要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又有何用?」 闻昭仪却不以为然:「是姑母亲口散布开让后宫众人准备侍寝的消息,那小丫头如今惹上的嫉恨可多了,皇上又怎会轻易疑到侄女头上呢?」 太后更显怒色,坐直了身子:「你以为旁人个个都如你这般心思简单?张善芝往日总追随在你身后,若被人发现是那参汤的问题,还不是轻而易举便想到是你的安排?你还口口声声说不想与皇上闹翻,这么明目张胆去整他看重的女人,便是你的高明手段?」 闻昭仪怔了怔,兀自嘴硬:「这两日那小丫头称病,前去看望她的人不少,送去的吃食补品也不止那一份。想也没那么容易猜到是那参汤的问题。再说了,听闻她本就是个贪嘴的货色,时不时就犯积食之症,或许,他们根本想不到是被人下药呢。」 太后忍下怒气,尽量语重心长道:「嘉慧,姑母是与你一条心的,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你着想,你别去自作主张,等着姑母安排,没有你的坏处。」 忍下没说的话是:就你这点手腕,使出来都是败事有余,还是收着点好。 闻昭仪点点头:「侄女明白,让姑母费心了。」 忍下没说的话是:您要真是为我着想,就不会眼看着皇上专宠别人,还放任不管、反倒来管我了…… 早在昨夜琇莹与天枢的碰头会上,琇莹就总结出了这个道理:「太后的目标是权力,闻昭仪却分了太多的精力在皇上身上,尤其经过了这次的春.药事件,更是勾起了她的巨大醋劲。现在对这个小boss而言,反倒是抢男人显得更重要,这是她们姑侄俩的分歧所在。」 天枢点头赞赏:「分析的不错,然后呢?」 「然后,从闻昭仪以往作风来看,这人天资不咋地,可以算是太后身边猪一样的队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以后倒是可以寻机会在她身上突破,赚点便宜。」 天枢打了个翻转的手势:「事情还要反过来想想。」 琇莹微愣之后,很快会意:「闻昭仪比太后更沉不住气,目光更短浅,但也比太后更恨我,所以短时间内,她对我的威胁更大,更需要我的提防。」 天枢摇头赞嘆,握起她的双手道:「很好,我终于看到我的宫斗培训初见成效。主人,恭喜你彻底摆脱了在我心目中的二货形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09页 「……我就权当你是在夸我好了。」 而在见到琇莹虽没有中毒,却自己吃积食呕吐不止的时候,天枢就又将她这二货头衔拾了回来。 「天色已晚,皇上就不必去打扰小陆御医了,嫔妾没有大碍。」琇莹道。 琇莹彻底把胃吐了个干净,漱口之后,还是觉得胃里抽得难受,也更加全身无力。濂祯全程没有显出一丁点嫌弃之意,甚至亲手帮她擦嘴,为她递水漱口。待她消停下来,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为她抚着背顺气。 「难不成……你是有孕了?」濂祯忽问。 琇莹又重重地干呕了一下,这一次,是险些呕血。 脱线的濂祯同学反应了过来,讪讪地微红了脸色:「是朕昏头了,哪能如此之快?还是叫小陆来看一下为好。」 琇莹很不屑于去做向班主任告状的小学生。那个下药的张才人她原来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因为知道是闻昭仪的手下之一,才稍作留意。这回的事自然也是为了给闻昭仪出气,不是张才人和她的个人恩怨。自己也没喝,要说想藉机生事反击,她也不想走直接向濂祯告状的路子。 只是,架不住天枢守护的摇旗吶喊,聒噪撺掇。好像在他看来,这回黑人告状就能换来多精彩的后果一样。琇莹也很无奈。 「皇上,嫔妾有件事若直说给您听,您要答应嫔妾,千万冷静,不要动怒。」 濂祯听闻,立刻会意,扶起她的肩膀,正视着她问:「莫非这回,又是有人给你下药?」 琇莹望着他严峻的脸色,见到他目中已闪出的怒意,以及满溢其间的怜惜与关切,呆了片刻,临时改了口中的话:「是,但嫔妾的病症并非源于此事。」 ——二货姐姐,你这又是搞什么神转折? 琇莹心里很清醒:这个男人是我丈夫,是我这一世最该信任依赖的人,我即便需要藉助他的力量,也应该是对他知无不言地商量,而非蒙蔽他,利用他。那样不对。 ——那你又怎么解释你知道参汤里下毒的事?跟他说是神仙告诉你的? 果然濂祯也面带不解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有人对你下药,但这病症又不是因为那个缘故?那你又是怎知道下药一事的?」 琇莹平静道:「这两日不少后宫嫔妃都来看望过嫔妾,其中也有不少送来了吃食补品。嫔妾因着从前冯淑茵的前车之鑑,都没敢吃。只是从张才人的言语神情之间,看出疑点,就怀疑到她为嫔妾送来的参汤是动过手脚的。」 ——鬼才信…… 天枢深表鄙夷。 「张才人?」濂祯想了想,根本记不起这个人,「你光是察言观色,便能猜得到这事?」 琇莹继续侃侃而谈:「察言观色不过是发现疑点,嫔妾知道,这张才人往日与闻昭仪过往甚密,算得上闻昭仪手下的喽啰。照理说,这次嫔妾算是得罪了闻昭仪,与她交好的人都不该来探望嫔妾才对。如韩嫔和石良仪便没有来,可这位张才人却来了,言语神情还显得极是客气友好,还送来的正是吃食。嫔妾也就生了疑心。」 濂祯点头:「这也有理。不过你只是猜测,还是无法定论。」 「只是猜测,自然无法定论。」琇莹将目光转向一边,看向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瓷盅,「不过,王才人送来的参汤,嫔妾没有动过,若拿去着人检验,也便可以定论了。」 ——小姐,你不是二货,我收回我的话。 听了天枢的插话,琇莹险些笑出来,赶忙忍住。姐本来就不是二货,只不过做了多年宅女,能力有待开发而已嘛。 唉,说到底还是没办法对老公彻底敞开心扉,至少自己是穿来的,和脑子里住个守护这事就没法说啊。 见到濂祯微凝眉心,既没动怒,也不惊诧,反而像在沉思着什么,琇莹问道:「皇上在想些什么?」 「朕想到一件事要做。如今正是时候。」濂祯唇角微勾,目中光华隐隐,「说不定,还可以因此推迟老妖婆逼朕去临幸闻嘉慧。」 琇莹隐然担忧:「皇上……还请一切三思。」 濂祯一笑,抬手在她头顶胡乱抚了一把:「放心,你家男人哪有那么鲁莽无知?这回的事,朕一定办得谨慎小心,绝无疏漏。」 他显然也是爱上「你家男人」这说法了。琇莹也不好多说什么。您是不鲁莽无知,可您是熊孩子好不好? ——别这么急着杞人忧天,适时地也要给你老公一个展现男子气概和帝王之风的机会嘛。 琇莹本还有心多嘴,一听天枢这话,就忍了下来。既然守护大人都这么说了,自家男人或许也没那么不靠谱吧。 「你好好养着身子,那参汤朕这便着人去查验……」濂祯刚站起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你说你这病症不是因为被下了药,那又是缘何而起?」 琇莹一愕,跪坐于床,对着手指回答:「嫔妾是……午间吃积食了。」 濂祯瞬间又黑了脸,抛下四个字:「你个呆子!」就此转身走了。 ——呆子,貌似还是二货的意思哦~ ……哼,恶趣味守护! 两天之后,秦贵嫔仍在病假期间,嫔妃们又到了早间请安的时候,一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闻昭仪今天也到场了。 例行行礼寒暄过后,正座上的妍妃慢悠悠地开了口:「本宫听闻,诸位妹妹近日里大多都去探望过秦妹妹了,这很好。咱们后宫嫔妃本就该互助友爱,不过因着秦妹妹近日受着皇上瞩目,怕也有些人眼红妒忌,本宫在此可要提醒一句,诸位妹妹都需严守后宫的规矩,可别一时煳涂,做出什么傻事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0页 闻昭仪抿唇一笑:「姐姐这番教训是寻错人了吧?要说后宫规矩,眼红妒忌算是个忌讳,可独占圣宠则更有甚之。姐姐若能劝得秦贵嫔不来独占圣宠,不就也没人眼红妒忌了么?」 妍妃脸色如常,也是微微含笑道:「皇上临幸秦妹妹这才几天啊?嘉慧这独占圣宠的罪名,也下的太早了一点吧?」 郑贵嫔及时接口:「正是呢,倘若皇上那天临幸的不是秦贵嫔,而是闻姐姐你,难道如今我们也要说,是姐姐你独占圣宠么?」 这么明晃晃地挑出那件为人作嫁的事来,既戳了闻昭仪的心窝子,又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郑贵嫔立刻得到了妍妃一个嘉许的眼神。 下面坐的小嫔妃们中有些不来站队的散人,此时便面露「会心」微笑,纷纷拿衣袖或是团扇来稍作掩饰,眼神间交流着看热闹的心得。 闻昭仪则唿地一下站了起来:「郑翦纹,还轮不到你来奚落我!」 闻昭仪与妍妃两个阵营在请安时间里斗口已是常事,但如这般直接动怒喝骂却还是头次发生。眼见闻昭仪成了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众小嫔妃都是凛然变色,有些不知所措。 妍妃正不慌不忙地要接口,外面忽传来一声太监唱报:「皇上驾到!」 屋内众人都是愕然一呆,几乎无一例外地想到:「我莫不是听错了?」 没等她们多做反应,濂祯已然大步走进,与他往日的作风不同,这一次他身后除了唐汉之外,还跟进来多名太监,甚至还有两名身披铠甲的持械武士。这一次的皇上驾到,才真正有了些实在的逼人气势。 妍妃也是面现讶然,忙领着众嫔妃下拜参见。 濂祯面色冷峻,目光清冷地朝她们扫了一眼,沉声问道:「谁是张善芝?」 作者有话要说:  据说大家喜欢看重口味,除了h还要暴力,所以我准备也在下章来点~ ☆、061、过招 琇莹想说:其实第一次听说要喝中药,我是拒绝的,因为不能你让我喝,我就去喝,第一,我要试一下它到底有多难喝…… 芙蕖馆里药香瀰漫。对一向重视口腹之慾的秦贵嫔而言,喝这种难喝的中药汤子就等于是地狱酷刑。不过是为了调理肠胃,补气养血,又不是为了救命,琇莹觉得自己这两天过去,体能恢復不错,已经无需再为了这点目的就受此折磨。 只没想到,刚下了命令让小茜去将药倒掉,没等施行,濂祯就来了。于是,在顶头上司温柔的威逼之下,琇莹只好乖乖地又享受了一次酷刑。 而等到濂祯将早上在怡和殿处置张才人的始末讲给了她听,琇莹就险些将喝下去的中药给吐出来。 这就是守护大人所鼓吹的解决之道?这样……真的能行? 半个时辰之前,怡和殿上。濂祯扫了一眼下跪参拜的众嫔妃,连句平身也不说,便沉声问道:「谁是张善芝?」 众嫔妃跪拜于地,见状都是骇然吃惊,不知所措,除妍妃一人之外,包括闻昭仪在内的余人都是脸色大变。妍妃自也没想到会有这变故,但听了濂祯这话,心里已猜了个□□不离十。 濂祯等了少顷,又问:「谁是张善芝?」声音更加沉冷逼人。 一名身形瘦小的嫔妃颤巍巍地膝行两步出来:「嫔妾……即是。」 濂祯略略扫她两眼,向身后的唐汉看了一眼。唐汉上前一步道:「今张氏下药谋害秦贵嫔一事已经查明,证据确凿,皇上有旨,赐张氏断椎之刑。即刻执刑。」 此言一出,更是全场变色。所谓断椎,即是由掌刑武士以铜锤重击受刑人的嵴椎,直至击断。受刑人轻则全身瘫痪,重则直接丧命,算得上是古时一大酷刑。 众嫔妃这两日都听说了秦贵嫔身体不适的事,也因琇莹势头正高,便有些猜着这是着了谁的道儿,却料不到这事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爆发了出来,而且一上来,皇上就要对犯人处以极刑。 张才人顿时浑身瘫软,面如土色地哀求道:「皇上……皇上饶命,嫔妾……」不等她再多说,跟随濂祯进门的太监已有两名上来将她架住,并塞住了她的嘴。张才人挣扎不得,泪流满面地望向闻昭仪。 在场嫔妃几乎都被吓得呆了,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做不出任何反应。妍妃也静静跪着不动声色。 闻昭仪作为有着大靠山的特例,向来不去严守规矩,这时也不等濂祯下令,便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拦道:「皇上,即便……即便什么下药的事已查明实据,但善芝她下的又不是致命毒药,总也不至于被判此重刑吧?」 濂祯语带轻嘲:「不是致命毒药?此事查证期间并未公之于外,你倒是知晓得很清楚。」 闻昭仪微愕,随即道:「皇上明鑑,那秦贵嫔如今活得好好的,有目共睹。善芝纵然有错,至少尚未铸成什么恶果。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众所周知张才人是她手下一个小喽啰,虽无足轻重却极其忠心,她若不救,势必影响她在后宫的威望,所以还需努力这一把。 濂祯冷冽的目光扫向其余跪地的嫔妃:「当初冯淑茵谋害秦贵嫔,朕念在她已然丧失心智,便从轻发落,将其投入冷宫了事。当时也曾明令示下,嫔妃之间相互谋害之事再不能发生,否则必要严惩不贷。而今张氏知法犯法,显然是藐视圣令,还需要什么恶果才能定罪?执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1页 随着这最后两字说出口,一名掌刑武士手持铜锤上前,起手利落地一锤重击在张才人背后。 那金属重锤击打在骨肉上的特别声响极其动人心魄,众小嫔妃顿时发出一声齐齐的惊唿,有胆小的连跪都跪不住,直接瘫软在地。张才人也随着这一记重击发出一声含混的惨叫,身子软了下来。 「住手!」闻昭仪嘶声喝止,见了张才人的惨状,也已吓得脸色惨白,又向濂祯恳求道:「皇上,至少看在她是进宫来侍奉的嫔妃之一,家中也有高堂父母,就饶她一命吧?」 濂祯微哂:「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她父亲钦天监主簿张世勇贪赃枉法及纵仆行兇逼死人命的事已经发了,已被革职查办送交刑部,想是无暇来管这个歹毒善妒的女儿了。」 闻昭仪惊愕不已,无言以对。 妍妃的唇边不觉现出一丝笑意。这个张家宫里宫外都是闻家的喽啰,能力稀松,官阶也不高,却认准了这个主子做着忠实走狗,没想到这一下,竟被皇上整家连根拔了。 皇上这一招立威,可立得着实惊人。 濂祯又瞥向已不明生死的张才人,冷淡道:「继续行刑。」 …… 芙蕖馆内,琇莹完全听懵了,形同木雕泥塑。 濂祯看得好笑,又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了?光是听听,就吓成这样?在场那些小女人们也不过就是你这般反应罢了。」 「皇……皇皇上,」琇莹简直说话都卡碟了,「那张才人,就那么死了?」 濂祯一脸常态,抱着手靠着床柱而坐:「嗯,想必是死了,朕也没去留意。莫非你还同情她?她这次敢听从闻嘉慧的命令给你下药,下次就敢给你下断肠散。这样的人,有何值得同情?就当是只为剪除一个闻家的党羽,也是应该。」 琇莹这还是头一回发觉,自家男人也有古代帝王的阴狠一面,轻易处死了一个嫔妃,他竟浑不在意。心里默念了多遍「我不是圣母白莲花」来缓解压力,告诫自己这不是该纠结的重点。 琇莹小心地留意着措辞:「其实,嫔妾并未中毒受害,皇上无需做出这么大动作的。」 濂祯轻撇嘴角:「朕就知道你会畏首畏尾。朱芮晨说了,这段时日里,该忍让的地方是要忍让,但该立威的地方也要立威。不然的话,就会有如冯淑茵那样的小喽啰生事。老妖婆的面子咱们暂时要给,但绝不能任由小喽啰们也来欺负你。就是该让这些人明白,朕的宠妃,不是她们谁想欺负,都欺负得成的!」 琇莹被最后这句话砸得有点晕头转向,待得清醒过来,就豁然明白过来了这个道理:太后放出那个雨露均沾的话来,本就有放任后宫余人对她不利的用意,皇上这个作为就是秀一回肌肉,至少镇住小嫔妃们再不敢给她小鞋穿。 「可是,难道就无需在意太后的看法?」琇莹问。 濂祯神显傲然:「在意自然是要在意。不过朱芮晨说了,之前那次敷衍老妖婆和闻嘉慧,是为了淡化闻嘉慧对你单在那件事上的嫉恨,而非为了隐瞒朕对你的在意。你就是朕的第一宠妃,这事无需藏着掖着,也根本瞒不住。」 琇莹又有些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定下了神,想了想这番道理,便缓缓点头道:「这也在理。不过……」 濂祯抢先道:「闻嘉慧整了这么一出,是她缺理,老妖婆也说不出什么来。这事正给了朕这立威的机会。咱们是反击,老妖婆此刻只有埋怨闻嘉慧做事鲁莽的份儿,不会将矛头指向咱们。而且最关键的,闻嘉慧这次授人以柄,正是给了朕暂时不去理她的藉口……」 当时处置完了张才人,濂祯步出怡和殿,闻昭仪还追了出来,泪水涟涟道:「明人不说暗话,皇上不妨直说,此举可是有意针对嫔妾的?」 这女人算不得心机深沉,又仗着太后的靠山,冲动起来便有些口不择言。连濂祯这种懒于与人斗智的人都忍不住对她暗中嗤笑。 这时他转回身冷笑道:「嘉慧,你若有空闲,不妨多去花些心思想想:若想争宠,是做些让朕喜欢的事好,还是做些惹朕生气的事好。若是想不清楚,便去问问太后吧。」 琇莹听濂祯这么一转述,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个下药事件表面上处置的是张才人,实际谁都猜得到是闻昭仪主使,等于是闻昭仪犯了个错,给了皇上一个反击的机会。这么一来,皇上反而有了负气暂时不理闻昭仪的藉口,争取到了更多不必去牺牲色相的时间。 说白了就是:太后你看,你侄女干出这种事惹我生气,你还好意思逼我跟她ooxx?等让我消了气再说吧! 可是,动上了朝堂权力,难道不怕打草惊蛇? 她刚要动问,濂祯就笑着一捂她的嘴:「无需担心老妖婆疑心到咱们的大事。那张才人之父职务不高,平素风评极差,罪名都是显而易见的,朕并未动什么手脚,不过是在朝堂之上直接下令查办了他。绝不会被老妖婆看出朕是有心插手政事,而只会让她觉得朕是为了给女人出气罢了。」 琇莹的眼睛越来越亮。哇塞,我家男人想得蛮周到、蛮妥帖的啊!怪不得天枢大人这么支持向他告状呢,果然整件事办下来,既痛快淋漓,又没有疏漏。 却听濂祯又道:「朱芮晨说了,让老妖婆觉得朕偶尔反抗她只是为了女人,更能麻痹她,对咱们大有好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2页 琇莹的惊喜淡了几分。好吧,还大半是要归功于「朱芮晨说了」,不过有那么一个腹黑军师指挥,自家老公又这么听话,总也是件好事。 濂祯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眉心蹙了蹙,有些不甘心地补充:「并非都是朕听从朱芮晨安排,这次的事本来都是朕的主意,只不过在实施之前,问过了他的意思才去动手罢了。」 琇莹展开笑颜,凑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嫔妾知道,皇上不但智计无双,而且办事稳妥,同时还真心体贴嫔妾,嫔妾感恩戴德。」 濂祯毫不客气地一翻身将她按倒床上,含笑道:「好啊,待你身子大好了,可要来好好报答圣恩。」 琇莹红着脸,犹豫着想要表示,自己其实也算好得差不多了。却没等出声,便听门口传来唐汉声音:「皇上,太后差人送来了一道手谕,请问皇上是否当即观看?」 「手谕?」 濂祯起身走了出去,从站在门口的唐汉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捲轴展开来看。 琇莹隐隐觉得不安,也下了床上前几步。 濂祯看完那捲轴上的字,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浅笑,转头朝她说道:「老妖婆说,张氏犯案,朕依律惩治合情合理,但追根溯源,这次的事是由朕专宠一人引发。所以为了防止祸事再生,让朕尽快安排嫔妃侍寝。而这下一次侍寝的嫔妃,只要不是你,余者皆可。」 琇莹愣了愣:咦,太后这反手也反的够快啊,居然回了这么一招。这显然是为了分自己的宠,更是为了施压让皇上表个姿态。 这下皇上如果不去遵从,缺理的,可就又成了自己一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宠妃与昏君想出的对策,一个比一个更奇葩~ ╮(╯﹏╰)╭这几天点击又跳水了……作者君开始认真反思,这篇文开得太急太草率了,大纲没有好好磨,虽说人物我都很有感情,爱情桥段写的自己也挺嗨,但叙事顺序和总体架构神马的都费神太少,搞得故事显得不够抓人好看,这我自己也是越来越有体会了。 作者是头一回写宫斗,摸石头过河,对读者的兴趣点都还很不了解。亲们可否给点建议?比如说看到这里,觉得前文哪些桥段好看些,哪些桥段难看些,叙事上有哪些不流畅不讨喜的部分,就当帮帮作者君学习进步,提点建议来吧! 请不要吝惜手里的板儿砖,作者在此举筐等接~~ ☆、062、举措 慈清宫的后院被建成一座小小的花园,中间放置着一口巨大的圆缸,里面生着几叶睡莲,养着一池锦鲤。太后站立缸边,缓缓投入鱼食,看着锦鲤争相抢食。闻昭仪静静站在一旁,脸上没精打采,眼角仍挂着泪痕。 「我早说你做的这是授人以柄的傻事,没有说错你吧?」太后道。 闻昭仪以帕子掩着口鼻抽泣了一声:「姑母一向担忧皇上有心自立,脱离掌控,这一回却只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手法反击,就不怕纵容皇上日后不受控制?」 太后转过身来轻倚在缸边看向她:「依你说来该当如何?难不成要我将皇上就此扣押起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咱们闻家若是已有了那个本事,也就不必为了让你当上皇后,还需走这皇子的路子了。」 闻昭仪静默了一阵,她也知道自家还没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只是在极度不甘心的时候,又忍不住想去为所欲为一下。「那么,如今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去临幸他人了?」 「本来秦氏侍寝过去不过几天,称她独占圣宠显是言过其实。我下这道旨意,不过就是为了试试皇上的态度。量他刚对张家出了一次手,占了一次上风,不会有底气立刻来反抗,毕竟他现在要顾念着那秦琇莹呢。他若是遵从而去临幸其余嫔妃,将来就没有单单不理你的道理。若是不遵从,」 太后缓缓踱了两步,唇角微勾:「那咱们再想处置秦琇莹,也就师出有名了。」 闻昭仪微微颔首,总算冷静下来了一些,忽又想到另一件事:「妍妃她们……」怡和殿上那一出,妍妃与郑贵嫔的一唱一和可着实令她不忿。 太后微微冷笑:「没错,你总算留意到了些该留意的地方。」 比起在上床方面不听话的皇帝,沈家的动作自是更加吸引太后的注意。怡和殿上那一场吵架被濂祯打断,但从闻昭仪转述的妍妃那几句话里便可体会得出,她也是有意借张才人下药这事来替琇莹不平的。 「沈家,看来是想蠢蠢欲动了呢。」太后说着,一甩手将剩余的鱼食都投进了缸中。 * 「闻侍郎参劾了沈侍郎,兵部参劾工部,这事倒有几分好笑。不过是闻家在敲打沈家罢了,敲打的也算不得重,咱们倒是暂时可以不去理会。」 影月斋的下一次会议上,朱芮晨如是向濂祯做了报告总结。「这一次处置张家,可以暂缓皇上对闻昭仪的敷衍,皇上也好喘一口气了。」 濂祯却有些没精打采:「嗯,不必敷衍闻嘉慧确实很好,可惜如今要敷衍的女人,反而更多了。」 朱芮晨与朱菁晨都是一愣。朱菁晨问:「皇帝哥哥这意思,莫不是再不想临幸其余嫔妃了?」 濂祯瞟他们一眼,也不打算解释,只道:「反正,你们尽早替朕想个办法,看怎么才能让朕不必去理睬那些女人就是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3页 「……是。」朱芮晨嘴里答应着,心里却觉得,这比辅佐他亲政,貌似还要难上一点。 朱菁晨道:「不是听说,那位贵嫔嫂嫂用什么『步步高升』,已将其余嫔妃敷衍的挺好的么?」 濂祯更是拧了眉头髮愁,心说快别提什么「步步高升」了…… 「步步高升」是什么?就是琇莹给打升级起得古式别名,也是她应对太后的人人有份政策的一手举措。 自那场侍寝风波之后这几天,大多数嫔妃都常来芙蕖馆探望。琇莹知道,这一时期太后与闻昭仪都在等着看她被其余嫔妃排挤欺负的热闹,自己需要尽快採取措施,既要自保,也要为将来应战拉些助力,即便只为了如菊花会上那样,多个芸贵人这样肯为她出面说句话的人,也很值得。 所以,秦贵嫔大胆地推行开了打升级这种新型交际方式。天枢守护对此点评:奇葩。 琇莹发动了芙蕖馆一众心灵手巧的下人,用一晚上时间赶制出了四副扑克,将其中的jqk都换做了十一、十二、十三,大小王也换为玉帝和阎王的画像——还是q版的。 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向上门来的小嫔妃们普及技巧。提前串好了供,这项游戏被说成是流霜姐姐家乡盛行的(因为流霜的故里最偏远),绝非失忆秦贵嫔所首创。 琇莹本还担心这些古代小女子很难学得会,没想到事情远比她想像的容易,小嫔妃们在玩上的悟性超乎寻常的高,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琇莹惊诧之余,得出一个结论——一切都是因为闲的。人在长久闲极无聊的情况下,也就容易在游戏上爆发出惊人潜力。 事实证明,琇莹推行的是一项效果良好的社交活动。没几天下来,一众小嫔妃都与她混得熟络了许多,原来高贵冷艷的变随和了,原来娇羞腼腆的也变大方了,原来开朗犯二的则更加开朗犯二了,什么嫉妒什么泛酸都被暂时搁去了一旁,精力都集中到了秦贵嫔推行的新游戏上面来。 听着「抠底」、「吊主」、「甩牌」之类词彙频繁出现在耳边,琇莹觉得,太tmd亲切了! 太后与闻昭仪看秦贵嫔被孤立排挤的算盘,就这样落空了。一时间步步高升教的秦教主大有在后宫一统江湖之势。 当然这也得益于,这些小嫔妃大多没有如张才人那样站队抱粗腿,除了一点嫉妒泛酸之外,与琇莹没有根本的立场冲突。 琇莹的纸牌俱乐部开创于皇上那次立威之前,她也一直把握着程度,不让聚众赌博的场面发展过度,去打太后的眼。自从张才人被处死,一些小嫔妃因着忌惮捲入纠纷,不怎么上门了。最后余下的几个,反而对琇莹愈发死忠。其中典型当属芸贵人和新转正闺蜜卫小媛。 琇莹本以为如卫小媛这种常来泛酸的小女人很难相处,后发现,这小姑娘虽然爱酸她,实际更加对闻昭仪不满。因为生为这一批小嫔妃当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个,卫花嫣自是一进宫就打了闻昭仪的眼,也就早已多次被闻昭仪为难。 所以出于有着共同敌人的关系,卫小媛很快与琇莹修好,和平共处。 更不必说,眼下芙蕖馆可是与皇上碰面机率最高的场所。看着小姑娘们打着探病的旗号前来,却一个个妆容精緻,花枝招展,琇莹便在心里暗嘆:青春的躁动啊……这里面躁动最强烈的,也正是这个最美貌的卫小媛。美女自然总是对自己的魅力充满自信的。 太后着刘丰沛安排人紧密留意着芙蕖馆的动向,近日得到的消息是:皇上没有招幸任何一个嫔妃,还是几乎天天都去芙蕖馆坐一坐,但终于一改从前对其余嫔妃毫不搭理的做派,也常在那里与小嫔妃们笑闹上一阵了。专宠一人的局面表面上看,是有所改观。 换言之,芙蕖馆成了一个皇帝与嫔妃们共处娱乐的俱乐部。这个原本打算仅仅用来缓和她与其余小嫔妃关系的对策,也成了暂时敷衍太后这个防止专宠一人旨意的对策。 琇莹的观点是,皇上如果不愿意,可以暂时谁都不去临幸,太后除了催一催,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也给她扣不上什么独占圣宠的帽子。但是让皇上与其余嫔妃也有所接触,改变从前不置一瞥的作风,先给太后营造一个有可能雨露均沾的氛围,还是大有好处的。 其实她也很想直接问出朱菁晨的那个问题:皇上您是真的决定再也不睡其他女人了啊? 只是近期与他的独处时间甚少,想问也没有机会。 濂祯很郁闷,前几天来看她,即使不能办成正事,至少可以吃些豆腐聊以安慰,近日却时时来时时有其余嫔妃在,连豆腐都不得吃了。这样的愤懑情绪终于在这天推到了峰值。 这一天,已经是距离那次春.药侍寝事件过去十天的时候了。濂祯来时,又遇上琇莹带着芸贵人、卫小媛俩闺蜜三缺一等他。濂祯顿时一脑门的官司。琇莹看着他的脸色就发愁:不过是找两个小美女陪你玩,不至于这么难熬吧? 牌局开启。 芸贵人:「天越来越凉了,可昨日嫔妾还见荷花池里尚有一朵花开着,倒少见的紧,不知皇上可有兴致晚些时候随嫔妾去看看?」 濂祯认真地算着分,信口回应:「不必。」 芸贵人:「……」 卫小媛妖妖娆娆地抚着颈间:「今日来前,嫔妾为是戴这串珍珠项鍊还是戴红珊瑚项鍊犹豫不决,依皇上看来,嫔妾这一身打扮是配什么项鍊好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4页 濂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牌:「都好。」 卫小媛:「……」 琇莹听得如坐针毡,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得罪人吗?于是陪着笑提议:「咱们不如换换对家,抽籤来决定吧。」 此言一出,立时得到了卫小媛与芸贵人的齐声支持。濂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漠道:「不必那么麻烦,就你来做朕对家好了。」说着朝卫小媛一指。 卫小媛顿时心花怒放,激动得声音都打颤了:「嫔妾一定……一定不负皇上厚望!」 琇莹则暗中撇嘴:装得好像柳下惠,还不是对美女高看一眼?见芸贵人满面沮丧,便笑道:「芸儿,好好帮我打这一局,咱们若能把皇上赢了,定要向他讨些赏赐。」 芸贵人很快明白过来了这个道理,若能赢了皇上,同样可以得到瞩目,于是点点头,欣然重新落座。可惜洗牌重来,一点也没改变现状。 卫小媛媚眼如丝:「皇上的手段好高明,嫔妾可真沾了光了。」 濂祯熟视无睹:「嗯。」 芸贵人发嗲卖萌:「皇上怎也不让着点嫔妾,人家本就不敢赢您,好歹也别让人家输得太惨啊。」 濂祯无动于衷:「哦。」 琇莹愈发开始头皮发紧,暗中祈祷:要不……妹子们你们还是走吧? 那两位妹子自然还是捨不得走,虽说郁闷,但这情境总也好过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毕竟这位皇帝陛下光是看着,也还是养眼的。她们都开始知趣地不再说话,气氛就此变得越来越尴尬,一点也没了玩乐的意味。 静默良久之后,濂祯忽然开口:「朕上次赏你那支白玉凤翅簪子怎没见你戴?莫非你不喜欢?」 三个女孩都抬头来看他,见他并不抬头,也没朝谁看着,可谁都明白,他这话是在问谁。琇莹硬着头皮答道:「嫔妾自然喜欢,昨日还戴着来,今日只是忘了。」 濂祯手里出着牌,又道:「不戴也没事,那支簪子想必不及你上回戴的金箔蝶儿好看,以后还是多戴那个好了。朕已着人再去打一个大些的来,到时再送来给你。你可得早些戴给朕看。」 琇莹开始全身发冷,根本不敢再去看那两位妹子。心说妹子们你们还是知趣点走吧,再听下去,还不知他要说出什么来呢。 卫小媛与芸贵人终于坐不下去,在忍完了这一把牌后,就悻悻地告辞离去了。濂祯又只是淡淡奉送了一个「嗯」字了事,因他在这里,琇莹也只是起身送到房门口,就差小茜代自己相送两位小主。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濂祯没精打采地坐着说道。 「皇上说得是。」琇莹忍住下半句话没说:可您这样作风,它更不是长久之计啊。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问出口来:「皇上莫不是打定了主意,再不想去临幸其余嫔妃了?」 濂祯一听这话,顿时黑下脸,「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连你也来问朕这话!」 琇莹吓得一哆嗦险些直接跪趴,不敢再吭声。我犯了什么大错么?我不过是以为你不愿意敷衍闻嘉慧是因为你讨厌她,可是,这些小美女都没得罪过你啊。你一个男人,还是个做皇帝的,难道也会有爱情洁癖?专一自然是好的,可现在,它显然不是个适合专一的时候啊。 濂祯说完那句话,狠狠剜了她一眼,一个字都没再说,就起身走了。琇莹看得满心惴惴,这会儿其他人都走了,他也没来吃个豆腐什么的,还气哼哼地走了,自己这是又惹毛他了?他为这事生气,又会有什么表现呢? 这个悬念到了当日夜间就被解开了,而替琇莹解开它的,却不是本该夜间出没的天枢…… 琇莹本想睡着之后与天枢碰个头,问问他自己该如何对付这种局面。天枢却只是隐约露了个脸,对她说了句:「亲,相信我,你今晚不会想见到我的。我继续休假去也。挥挥~」随后就消失在一团银光里。 琇莹正不明所以,就忽然被惊醒了过来,见到幔帐被拉开了一半,漏进外面的微弱烛光,一个黑影坐在自己身边,一眼看去是个男人。 琇莹吓得全身一抽,一声惊唿便要出口。那人早有预料,一把按了她的嘴,伏低身子道:「别出声。」 琇莹眨眨眼,艾玛,皇上也太神鬼无踪了,这回怎地半夜跑来了? 结合这个时间地点和气氛,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这是打算……临幸改偷情! 原来,皇上的这个应对太后懿旨的措施,比我的还要奇葩! 作者有话要说: ☆、063、专一 外间燃起孤零零一盏灯烛,暗红缎子幔帐里光芒微弱,对面人的面目也仅依稀可见。 濂祯见琇莹褪去惧色,嘴角一勾,掀起了她身上的薄被,见到她身上穿得是件碎花丝缎吊带裙,顿时眼睛一亮:「嗯,爱妃果然听话,甚合朕意。」 前几日单独温存之时,濂祯曾说:「你那天穿的古怪裙子好看得很,以后多做几件,穿给朕看。」 琇莹知道自己那天倒霉就倒在那件吊带裙上了,本有几分心理障碍,无奈圣命难违,之后就还是让紫烟小妹妹又去做了。 这会儿困意尽去,明白过来他的来意,琇莹只觉不可置信:「皇上竟是避人耳目,悄悄来的?」 「不错,朕这两日看出你身子大好了,就起了这个心思。这会子全皇宫仅有唐汉一人知道朕离了寝宫。进芙蕖馆朕也是翻墙而入的,连你的下人都未惊动。以朕的身手,避过巡逻侍卫轻而易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5页 琇莹深感无语:翻墙而入,临幸改偷情,这奇葩创意亏他想得出来!这竟然也是件皇帝干出来的事儿。 「皇上一路都未被人发觉?」 「路上只在芙蕖馆外遇见了个太监,貌似还是慈清宫的。」濂祯伏了下来,亟不可待地先亲了亲她那滑腻的脸颊,摸到她的裙边,伸了手进去,唿吸声已开始加重。 琇莹顿时心惊:「啊,那是太后派来监视嫔妾的么?」 「想必是了,不过他没看见朕。没等他回过头,便被朕一举打晕了。」 噗!琇莹完全是哭笑不得,皇帝深更半夜翻墙而入来找嫔妃,路上还打晕了目击者,这算个啥?这才想起,怪不得他白天一口豆腐都不来吃,原来是打算好了半夜来吃正餐的。 见他已在积极动手备战,琇莹慌忙拦道:「皇上,好歹容嫔妾叫醒外面的流霜与小茜说一声,不然一会儿若吵醒了她们,可……可怎么好。」 「放心,朕早听你说过她俩值得信任,进来时便已知会了她们,让她们备了沐浴之物,就各自回房去了。咱们不用她们伺候,更是自在。」 琇莹没话说了,原来在自己醒来前已发生了那么多事,皇上想得很周到啊。一边想着,一边留意着配合他的手上动作,她可不想自己这件新裙子又重蹈上一件的覆辙。 关键时刻,濂祯停下动作,几乎鼻尖对鼻尖地挨着她的脸道:「怕么?」 琇莹控制不住地声音打颤:「皇上慢……慢一点来,嫔妾就……就不怕了。」对上次那样的经歷若说完全没有心理阴影,那是骗人的。 濂祯很满意地一笑。 月光浮动,窗上疏影横斜。 总算体会了一次正常的x生活,当然,也只是「比较」正常。琇莹的总结是,虽然是比上一次好多了,还是不得不说,这事儿心理上感觉蛮好,生理上就是喜忧参半。她从前一直觉得武力值高的男人很有魅力,很能增加安全感,事到如今却觉得,武力值一样是把双刃剑。 看得出身上这男人还在留意收着力气,可临到这种境地,很难随时都那么掌控自如。这副年方二八的身板,真是有点禁不起他的折腾,双方尺寸与力量的差异都太过悬殊,以至于这个事儿仍然很难被她视作享受,倒像是在打一场危机四伏的攻坚战。 说白了,就是全身一会儿这疼一下,一会儿那难受一下,总也消停下不来。琇莹甚至开始计划,自己也该去好好锻鍊一下肌肉,以期早日与他势均力敌。 战斗告一段落,濂祯吐出一口气来,抓过帕子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去吻了吻她的脸,温言问道:「如何?」 「还……还好。」琇莹松了口气,其实很想说出后半句:就是有那么点累人。大概等到自己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时候,情况会大有改观。 濂祯嗤笑着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什么还好?分明是得了便宜卖乖。」 琇莹闭嘴腹诽:饿狼,请不要把别人都看做你的同类!谢谢。 濂祯也不提去盥洗,而是继续搂着她在床上发腻。琇莹知道,他之前三百余天没碰女人,开荤之后又照顾着她的身体状况忍了这十天,今晚既然来了,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满足。自己今晚的形势堪忧。大概明早的请安活动又可以告假了。 静了一阵之后,琇莹道:「皇上,容嫔妾说句扫兴的话,这样……绝非长久之计啊。皇上莫非想的是,在亲政之前,一直都这样?」 在亲政之前,可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八年抗战都说不定。她不在意搞地下工作,可至少不得不考虑,这样下去,生了孩子算谁的? 濂祯却显然没想那么远,停下动作来看她:「你若体谅朕的辛苦,便也去练练功夫,以后遣去干元宫找朕?」 琇莹险些背过气去,敢情她的穿越之旅还要包括为了偷情而习练轻功。 「嫔妾指的不仅是皇上来找嫔妾这事……」琇莹刚说出这半句话,便见到濂祯的脸色变了,后面的话立刻不敢再说。 濂祯果然语气冷了下来,自称也立刻换了:「我来问你,即便不考虑敷衍老妖婆,你从前也是认为,我总会再去临幸其余嫔妃的,对不对?」 琇莹闭了嘴不敢回答,自己对一个皇帝如此揣测,有什么错么?我只是不想做玛丽苏而已啊。 「老妖婆逼朕去临幸别的女人,朱菁晨他们也都觉得朕该去临幸别的嫔妃,却想不到,连你也来那么问!」 濂祯翻过身来将她压了,捏住她的面颊,语气是愠怒之中透着苍凉:「别人都认定我该去亲近别的女人也就罢了,凭什么你也这么以为?我不愿理其他女人,难道连你也不理解,连你也看不得?男女之情,发乎于心,若要亲近,当以真情为根基。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 他还记得那句话。琇莹心弦一颤,是啊,稍一回想便会明白,他正是因为认可她这句话,才开始留意了她,进而对她动了心的。 这么说来,他与自己一样,都只愿为爱而去亲近。他不止是因为厌恶而疏远闻昭仪,而是对任何一个无爱的女子都再没有亲近之心,自己从前还在怀疑他会如寻常皇帝那样去临幸别人,确实是疑错了人,是对不起他。 琇莹鼻子一酸,泪水盈眶,抬起手臂抱紧了他,一时忘情也随着他改了自称:「我怎会不理解?怎会看不得?我不过是不敢信,也不敢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6页 濂祯见她哭了,也心软了不少,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愤然道:「你有何不敢信不敢想的?我还有什么话没来与你说清楚?就因为我从前有过别的女人,你便信不得将来,我只愿亲近你一个?」 琇莹淌下泪来,颤声道:「不是,是因为……」 「因为我是皇帝?」濂祯接上她的话,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是。」琇莹回答。在前世已见多了别人的分分合合,自己寻觅多年,也未寻得一个值得真心託付的人,即便寻得了,也不敢对对方的专一执着抱百分百的幻想。这一世穿了宫斗,做了嫔妃,她哪敢去幻想自己的皇帝丈夫对自己专一若此? 正如她从前打算的,只要可以做成他最爱的那个,可以永远不怕被他冷落,她便已知足万分。多抱一分的希望,她都害怕会失望受伤。 濂祯微蹙起两道剑眉,面色沉冷下来:「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在别人眼里是皇帝,在你眼里便不是。我不来将你与那些嫔妃同等看待,也不许你如她们那样看我。我就是你丈夫,是你男人,除你之外,我就是不愿去理其他任何女人,你可听明白了?」 这不是一段温柔的情话,也不是一段郑重的诺言,言辞语气,倒像是警告,像是威胁,却因这个反差,而更显得发乎于心,真实可信,也更加触人心弦。 琇莹一瞬间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朝他重重点了点头。原来自己也能有这机会,得到这么一份巨大的幸福,着实有些晕头转向。 濂祯一点也没觉得这算个什么重大时刻,于他而言,不过是对她随口说句心里话,警告她别再去犯傻罢了,见到琇莹竟感动得如此稀里哗啦,他反而觉得好笑,当即哂笑道:「有什么好哭的?」 琇莹抹了抹泪,勉强笑道:「嫔妾是感激皇上的深情厚意。」 濂祯嘴角一扯,翻身平躺到一旁:「好啊,那就使出浑身解数,来实实在在地感激一番吧。」 「……」琇莹好好的感动情绪就这样被他给搅了个乱七八糟。 这个美貌熊孩子披散着一头墨染般的长髮,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满面尽是阳刚撩人的魅惑。 可感受着下肢酸软症状,琇莹苦着脸心想:既然说了不用把您当做皇上看待,那能不能以体力不支为由拒绝呢? 而看到对方的灼灼眼神,她就知道这不可行。唉,这是古代,即便不考虑君为臣纲,还得考虑夫为妻纲不是?自己看来只能见好就收,认命了。 本来琇莹之前也曾起心,自己也学学岛国大片里的手段,给他点新鲜感,可看今晚这意思,根本轮不到她出手,对方已足够热情似火,大有将她焚毁之势。 「皇上……嫔妾可实在不成了……」 「不怕,大不了明日请安告病不去,留下来歇息一整天也就好了。」 「……」 呜呜,真有点想找队友来分担一下任务了肿莫破…… 作者有话要说: ☆、064、星象 等濂祯终于尽兴,真去收拾盥洗时,水都已冷了,两人也都不愿再惊动别人,只将就着收拾了下。濂祯这个皇帝也不是个讲究和娇惯的人,一切从简。琇莹穿好寝衣,见濂祯自行穿衣,走过来帮他。 濂祯看出她精神萎靡、双手无力,连给他系根带子都磨蹭半天,心觉好笑,将她的手抓过来,都能感觉得出在微微打颤,便笑道:「真有这么严重?莫不是你装的?」 琇莹一脸愁容地抬头看他,从那神态中明显看得出,这丫显然很得意,果然男人是会为把女人折腾惨了而自鸣得意的。这算什么扭曲心态啊? 「皇上还要赶回去?」 「嗯,这会儿夜深了,更不会为人撞见。」濂祯说得轻松自然,一点也不将皇帝半夜翻墙偷情视作什么奇葩事件。 琇莹心说太后啊瞧瞧你把个皇帝都逼成什么样了…… 「皇上是否想过,亲政之前该当如何敷衍太后?」 濂祯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放心,朕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只不过今日暂且如此,明日以后,朕自会去念着好好敷衍她。白天对那两个小丫头是太过冷淡了些,日后待她们面上好些,做个样子给老妖婆看就是了。」 他顿了顿,拧起双眉,脸上添了几分孩子气的别扭,「将来事出权宜,若真没别的出路,非要朕去临幸她们,那……到时也可商量。总不能让老妖婆为这事逮了你的把柄。」 琇莹噗嗤笑了出来。他这模样,是真正将临幸嫔妃视作了出卖色相,自我牺牲。唉,若非亲见,哪里想得到自己竟遇得见这样的奇葩皇帝。 「嫔妾也会积极帮皇上想办法,尽量不让皇上去受那种委屈。」这话说出口,琇莹自己都觉得怪怪的,想起白天的情景,又转而笑着问道,「皇上看到如卫小媛那样的美人,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濂祯故作姿态地想了想:「她很美么?朕竟未留意,下次见到,定要仔细看看才行。」 琇莹又是噗嗤一笑,随即想起芸贵人她们平日嬉笑之间时时显露出的落寞,也有些怅然:「皇上厚待嫔妾,嫔妾确实感动不已。只是有时觉得,如芸儿她们被选进宫来却过着这种日子,其实也可怜的很,她们毕竟也没做错什么。」 抬眼见到濂祯看过来,又忙补充道:「嫔妾的意思,可绝非要鼓动皇上去临幸她们。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7页 静了片刻,濂祯将她拉来怀里,以手臂环住,语气平缓说道:「小时候,朕见到父皇独宠母亲一人,惹得其他嫔妃怨气深重,就问父皇,为何不能也去对其他的母妃们好一点呢?那些人也可怜的很呢。可是父皇说,他也觉得很对不起那些嫔妃们,但他还是会只对母亲一人好,因为……」 他目光转向房门外,回忆着当年父母恩爱的光景,面容温柔,神色认真,「男女之情本就该是一人对一人的私相授受。如果他除了对母亲好,还去对别的女子也好,那就等于是,对谁都不好了。那样……不对。」 濂祯说着,又低下头来,与琇莹对视:「我早在那时便在憧憬着,将来也能寻得一个女子,值得我去专宠,去一对一地私相授受……如今,总算找着了。」 琇莹满心柔情荡漾,顾不得身上绵软无力,踮起脚尖搂了他的脖子。 第一次,她切切实实地感谢天意,让她穿了这个宫斗故事,让她遇见了这样一个不像皇帝的皇帝。 ——亲,你最该谢的,难道不是我? 濂祯感到琇莹身上打了个激灵,便问道:「怎么,冷了么?」 「不,不是……」琇莹怎么解释自己是被个住在脑子里的守护突然插话给吓着了?她早就想过,什么休假什么迴避,都是託词,天枢只不过是在不该插嘴的时候不出声罢了,可他这会儿为啥突然出声了呢? ——呵呵,因为被你俩的真情表白酸倒了牙,忍不住了。 琇莹无语。不过他上一句话说得也对,自己能有今天,确实最该谢他。天枢大人,谢啦!我会努力完成终极目标让你达成任务的。 ——嗯,那就先从哄你老公快点走开始吧,别再拿你们的温柔情话折磨我了。 琇莹觉得奇怪,虽说今天与濂祯的情话是说得稍多了点,可天枢这样干涉她的事还是史上头一次,他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用意? 濂祯却还没那么急着走,这时揽了她的小腰,缓缓道:「我如今最大的憾事,莫过于和你相遇得晚了,倘若当年娶太子妃时就遇见了你,朕便可求父皇母妃,容许我只娶你一个,再不纳侧妃与侍妾,眼下也就少了许多是非,咱们也好多相处几年……」 他深觉自己浪费了不少光阴,也靡费了许多情感心力。 琇莹迎上他的目光:「皇上无需惆怅,若非见识过了其余女子,有了对比,或许皇上还不会发觉嫔妾的好呢。」 男人都想做女人的第一个,女人则想做男人的最后一个,这个道理琇莹一向很支持。 濂祯嗤地一笑:「你倒真不自谦。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理,正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安排,如今这样,或许也很好。」 事情确如她所说的那样,若没有江婉瑜的前车之鑑,若没见识过其余女子争权夺势的嘴脸,他又怎会明白真心之可贵? 濂祯恋恋不捨地放脱了她,朝门口缓步走去,琇莹抢在前头为他开门打帘。濂祯却又在门槛前停了下来,望着外面的满院月华发呆。 「你升了贵嫔,本该换个好点的寝宫……」 琇莹截住他的话:「不不,皇上厚爱嫔妾都知道,这里已很好了,嫔妾都住得惯了,也不想换。」转而一笑道:「皇上方才还说不要嫔妾将您当做皇帝了,这会儿怎又与嫔妾计较起这寝宫好不好了呢?」 濂祯笑得有几分勉强,轻嘆了一声,探手轻抬了她的下巴,深深望着她道:「终有一日,我会许你自在,再不让你仰人鼻息。」 琇莹凝望着他,说得极度认真:「皇上知道的,嫔妾并非只因害怕为人嫉恨,嫔妾是真心不在意那些。皇上切莫因惦记嫔妾而操之过急。嫔妾只盼皇上可得以平安,只有平安,才能有将来的好日子可得期许。」 亲政二字蕴着太多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化身炮灰,琇莹深知其中利害。 濂祯面色更加凝重,攥了攥她的手道:「我答应你,定会小心行事,将来,咱们日子还长。」 琇莹望着满院月华,心神荡漾好似浪花轻抚沙滩,暗暗打定主意:有你这份心意,我也会倾尽全力帮你,绝不会做一个只去拖累你、等你保护的小女人。 ——牙又倒了,快让他走吧! 琇莹疑心更甚:天枢,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的预感。 什么奇怪的预感?琇莹在心里问完,却没等来天枢的回答。 濂祯这时说道:「以后单咱们两人在的时候,别说什么『皇上』,『嫔妾』了,我早听得腻了。直接自称为『我』,也直唿我的名字『濂祯』就好。」 琇莹心间颤了颤,道:「自称好改,直唿皇上名字这事,还容我适应一阵吧……」 濂祯面含浅笑,也不强求,指着外面的夜空道:「你可知道,那北斗七星中的第五颗星,就名为『廉贞』?」 琇莹恍然点头:「先帝便是以此星名为皇上取的名字么?」她还一直以为,这名字就是「清廉忠贞」的意思。 濂祯唇角轻扬:「正是。说起来,父皇此举也算是异想天开。为皇室独子取一颗星的名字,还是一颗杀星、囚星,当真不像是帝王之举。」 嗯,老皇帝不像皇帝,才会生养了一个不想皇帝的小皇帝。琇莹想着这事,心里蓦地一动,也抬手指着北斗道:「皇上,那七星里最前面的那颗,是不是名为『天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8页 「是啊,天枢即为贪狼,廉贞即为玉衡,还有传说这两颗星形象相冲,生为敌手呢。好在,还没遇见过一个人名为贪狼。」濂祯信口说着,完全没来留意她的神色变化,放脱了她的手道,「朕这便走了。」 他就这样走了,也没要琇莹去给他开门关门,而是轻轻松松地翻墙而出。 而留下来的琇莹却呆若木鸡,心里七上八下。这下终于知道天枢是想要避免什么事被说出来了。好在现在还是凌晨,赶得及去补觉外加跟守护开会。 「天枢,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那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点什么?」 「我知道你问我的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我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啥还想阻止他跟我提起这事?」 「因为我就是不想听你来问我这一连串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你自己不好奇这件事么?就不能想办法探究一下?」 「我探究这干嘛?又不在我的任务之列。」 天枢抱着手臂一脸木然,琇莹很受打击。她也看出这次天枢不是有意敷衍,而是确实不知道,同时也不关心。这丫从前保守职业秘密神马的天机,都是不吝于直接对她说「就不告诉你」的,所以这次绝非在骗她。 守护果然不是人,一点八卦热情都没有。 「……这些,难道只是一个巧合?」琇莹想说:打死我我也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 ☆、065、交心 梦境里的幽暗空间好似一个无门无窗的密室,周围一片虚空,琇莹可以看清的,仅有天枢周围这一小块地方。这个本已为她所熟悉的环境,如今却愈发显得神秘莫测,只因今夜得知的事令琇莹觉得,一定有着什么惊人内.幕。 琇莹满面疑惑:「这些,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天枢蹙了眉头:「难不成你觉得我和他命里相冲,我来安排个媳妇给他,其实是在算计谋害他?」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可是……」 天枢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鄙视:「瞎想什么?反正我管完了你的闲事,基本保证了你今后的安全之后,就会卸任消失,以后再不见你。你自去与你老公亲亲爱爱,双宿双飞,也就再不用嘀咕我会不会是他的宿敌,会不会是来害他的了。」 琇莹蹙了眉头,抬头望了他一阵:「你干什么这样说?我是想知道原因,又不是在提防你,更不是希望你早点走。」 天枢眼睛一转,萌贱一笑,探身凑近了些:「我知道了,你是很捨不得离开我,有意留下我与你长相厮守。这么看的话,所谓的贪狼廉贞争斗相冲,说得就是我与他做情敌。」 琇莹垂了头嘆气:我什么时候能跟这傢伙好好说点正事? 天枢静静看着她,脸上的戏嚯笑意逐渐淡去。 「任务达成就能知道答案了。」天枢忽然开言,引得琇莹又抬头看来。 此时的天枢已变为一脸正经,「很多事,并非我有意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答案。我也曾有心探究原因,也曾怀疑,守护是与主人早就有着什么关联的……来找你之前,我被告知,只有为你达成了终极目标,我才能知晓一切疑问的答案。」 说到后来,他转开了目光看向一边,竟露出了从所未见的一点迷茫失神。 琇莹看着他这神色,听着他的话,心头一阵乱跳。一直都不愿对她吐露自身秘密的守护大人,貌似有了松口的迹象啊。静待片刻也没等到他说下去,琇莹忍不住问:「是什么人告诉你这话的?」 天枢转回眸光来看看她:「我要是告诉你连我也说不清,你信么?」 琇莹咋舌:「你怎会说不清?你的上司是怎么回事,你说不清?」 「我所知道的,本就比你也多不了很多。我现在所有记忆与知道的东西,都是来前被硬灌输的,几乎没半点是属于我自己。」天枢用右手白皙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 「我不清楚上司是何方神圣,对守护是什么也是一知半解。现在所知道的只有任务相关的事,听派我来的人说,只有达成了终极目标,才能知晓一切内情,也才可以脱离那些守护规则的掌控。」 琇莹一时惊呆了:「你是想说,虽然你相对于我是supernatural,其实还有更高级的supernatural控制了你,交给了你这个来撮合我和皇帝的任务,却不告诉你前因后果?」 天枢挑了挑眉:「虽说依着我的天生智慧也能听懂你的意思,可我还是想问,能说人话不?岗前培训的词彙量可是有限的。」 琇莹呆呆地无言以对,怎能想像,这个看似神通广大的守护居然是被更高级神仙绑架来执行任务的。 天枢嘴角一勾:「怎样,开始同情我了?现在明白,我为什么对达成终极目标那么不择手段了吧?任务不完成,我就只能做个被困在你脑子里的怪伽,除了跟你对对话,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其余的事都无法获知。你当我不奇怪贪狼廉贞是怎么回事么?」 他脸上笑意更浓厚了些,「慈爱」地抚了抚琇莹发顶,「这下你也能对达成终极目标更多了一项动力不是么?看在咱俩的交情上,等到任务完成,我探知了守护的八卦,一定会来与你分享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19页 琇莹眨了眨眼睛:「这么看来,你应该比我更急于达成终极目标啊。咱们不妨商量一下,如果你违背工作守则,直接把老妖婆『哔』的一下变没了,让我一步跨入共产主义,会怎样?」 天枢立刻恢復了满脸鄙夷,抬起手指:「第一,我的法力只能用在你一个人身上,不能用来直接对付别人,这么久了连这点你都没发现,你说你二不二?像初期那样的神奇金手指已经是极限,你就不要想像让我把你变成超人去刺杀太后了; 「第二,过度使用超能力破坏所在空间自然平衡,是守护守则的第一条大忌,一旦超过限度,会被直接判定为任务失败,那我面临的后果就是——灰飞烟灭。」 「……我懂了。」琇莹点点头。守护还真是种容易灰飞烟灭的脆弱东东。 琇莹呆了片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敢情你从前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都是故弄玄虚的,你自己明明也不知道。」 天枢不屑地一撇嘴角:「那又怎样,你咬我啊?」 「……」琇莹的纠结重点自然还是集中在那个星象说法上,既然不能获知内情,只能脑补加揣测,「天枢你说,会不会是你与皇上上辈子结了什么仇怨,所以神仙安排你这一世来还他的人情?」 天枢双眉一拧:「好吧,其实我前世是个蛇妖,他救过我的性命,所以今世我来报答他……那我应该变个女人自己嫁给他才对吧?又有你什么事?」 琇莹滑下一头黑线……看来守护的岗前培训输入知识的涉猎面还挺广的。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昏头涨脑,琇莹没有告假,还是支撑着去请安。路上她还在不由自主地对昨晚摄入的信息琢磨起个没完。 唉,超自然力量的玄虚实在无法弄清楚。看来也只好继续专心于自己的终极目标,以期早日实现,也达到解开八卦谜题的目的。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通过昨晚这次深谈,头一次听到天枢敞开心扉说了些自己的事,琇莹便觉得与这个朝夕相处的守护更近了一步,一直神秘的守护终于更像个自己人了。 这次请安,倒是闻昭仪又称病没来。她最近似是为了张善芝那件事的打击,一直保持着低调。 等到完毕迴转的时候,琇莹刻意没有坐轿,见到卫小媛与芸贵人并肩在前面走着,就赶了上去。 「花嫣,芸儿,昨日皇上一时心绪烦闷,才要那般表现,还请你们别往心里去。」琇莹知道,这个事怎么描怎么黑,但是一点不描更不对劲,所以总要提一提,随即便将话题转过,「前日妍妃娘娘赏下来的白茶听你们都说喝着好,我已着人为你们送去了些。」 卫小媛嘴角轻撇:「是妍妃娘娘赏的还好,若是皇上赏的,我等可断不敢生受的。」 芸贵人轻推了一下她的手臂示意她慎言。卫小媛便忍了不说,脸上仍是不虞。 琇莹也不介意,稍留意了一下近处无人,下人们也仅跟在数步之外,便说道:「我也来与两位妹妹说句心里话。能得皇上如此厚待,是我从不敢想的福分。妹妹们即便心中骂我得便宜卖乖也无妨,我自己可是断没有那独占圣宠之心的。不说别的,单是眼下太后与闻昭仪这架势,我若是有意为之,可不是找死么?」 留意着卫小媛脸色,琇莹继续恳切道:「我虽有门显赫亲戚,却也多年不通往来,算起来我与你们一样,都是没靠山的人,进了宫来,图的都是个平安度日。一时荣宠什么的,哪里有平安重要?我也不求你们与我多亲近,毕竟,我如今也快成了太后与闻昭仪的眼中钉了,只盼着你们心中别太怨我就好,我确是无心伤你们的。」 两个小嫔妃听了这番话,脸色都是微微有变。琇莹知道,这两人是她目前最有希望争取来的朋友,可不能为着昨天的事就轻易留下嫌隙。 芸贵人拉了琇莹衣袖道:「姐姐快别这么说,皇上的脾气咱们都知道,我也没为昨日的事去怪罪姐姐。」 卫小媛依然面色微冷,话锋却也转了:「即便真有人独占圣宠,由姐姐占,总比由闻嘉慧去占要好得多。姐姐放心,我虽不算聪慧,却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姐姐得了皇上青眼,还愿屈尊来与我们说这番话,便是给了我们面子,若换做闻嘉慧,可不知要怎样鼻孔朝天作威作福呢。姐姐可要看好了皇上,千万别让闻嘉慧将他骗了去。」 琇莹噗嗤笑了出来。自己找的这两个闺蜜,都是单纯直率型的小姑娘,出谋划策或许指望不上,但都可爱的很。唉,让这样的小女孩被选进了宫,搅到这些乌烟瘴气的争斗中来,真是造孽。 「芸儿,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嫔妃当中除妍妃娘娘外,仅你一人有着封号呢?」琇莹问。据她所知,濂祯陛下是很懒得在这方面动脑筋的,所以连她这个宠妃都没封号。 芸贵人笑得甜中带苦:「刚进宫那会儿我与众位姐姐一同参见皇上,皇上看我身形单薄,疑心我年纪过小,就特意问了我的年纪与名字,继而拿名字里的『芸』字给我起了这个封号。那时头次见到皇上看着我笑,我本以为……他还算喜欢我的。」 卫小媛瞥她一眼,似是有心再说点酸话损人,但毕竟有些物伤其类,张了张口又没出声。 琇莹又是一阵怅惘。濂祯那时对芸贵人的片刻关注,不过是出于对一个看来瘦小的小妹妹偶然发起的一点关切罢了。这一批嫔妃进宫半年有余,他从没将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人视作过自己的妻子,没对她们发生过丝毫兴趣。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0页 若是宫女,尚且有着到了年纪放出宫去的机会,而这些正值花季的女孩子们被封了嫔妃,以后又当何去何从?只能落得白头宫娥的结局么? 这事是该怪独宠一人的皇上,还是该怪独占圣宠的自己?琇莹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得出结论:还是去怪这万恶的封建制度吧…… 她正走在卫小媛侧后这么胡思乱想,忽见眼前有道似有若无的银光闪过,卫小媛头上的一支金凤粉珠步摇忽然自己窜了出来,跳到了琇莹手里,把琇莹顿时吓了一跳。 卫小媛感到了头上颤动,驻足回头。琇莹忙赔了笑将那步摇为她插回去:「我见你这步摇快要脱落下来,本想为你扶一扶,也不知怎地竟碰掉下来了。」 卫小媛也没当回事,浅浅一笑,继续说着闲话随她朝前走去。琇莹却暗中擦了擦额边冷汗。 天枢你搞什么? ——我发现我的能力加强了呢!果然传说中的守护与主人的默契度增加,可以增强守护的法力是真的!通过昨晚的一段交心,我的法力不但可以对你施用,也能稍稍作用在外人身上了! 天枢的声音透着满满的兴奋,好像一个捡到了宝贝的孩子。琇莹听得愕然:那又说明什么?难道你可以用这功能帮我刺杀掉老妖婆? ——那当然不能,不过,至少给我多增加了一种日常乐趣。 他这边话音一落,便见卫小媛头上那支步摇又跳了出来,坠在了地上。连她自己都烦躁起来:「这步摇看来真是容易脱落,以后再不戴它了。」 琇莹看得目瞪口呆。守护因交心而增强了能力,结果只用在调戏小姑娘上,自己这是又触发了什么神转折? 再说了,这难道不算是破坏自然平衡超出限度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_╰)╭ 我个人是很喜欢守护这条线上的故事的,尤其是最后的高.潮与结局,只是不确定自己的笔力能否写到让读者也感兴趣,作者君会尽量努力。下章进入下一场风波的铺陈,女主与皇帝和守护的关系,都会有转折有进展哦~ ☆、066、风起 回去芙蕖馆后,琇莹分析了一番目前的形势。眼下还是处于一个「观察期」,表面看来皇上谁也没去临幸,太后暂且没有把柄可抓,但谁都知道,时间多拖一天,太后那里的弦就多绷紧一点,说不定啥时候她老人家就不想再绷下去,发个大招过来,藉以敲打皇上,也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原先她还有个念想,觉得老公总会有去临幸别人、缓和关系的时候,而等听了濂祯前一晚的告白,便觉得,既然他本性那么抗拒,自己还真要为了自身安全就委屈他,那就成了下下策,是不到万不得已,尽可能不该去选择的出路。 「太后如果等不及了,最可能在什么方面对我动手呢?」琇莹早膳之后坐在内室榻边,刻意只留了流霜在跟前,朝她问道。 流霜手里擦拭着一件镂花琉璃瓶,朝门口轻瞟了一眼:「如今独占圣宠的罪名还扣不到娘娘头上,太后自是会在余处捏娘娘的错处。」 琇莹张口刚要交代,流霜便先道:「娘娘放心,奴婢已与六福私下说过,近日一定严格管束好芙蕖馆的宫女太监,决不能让他们有何行差踏错。外人硬捏上来的罪名咱们只能见招拆招,至少咱们自己决不能落人口实。」 琇莹含笑点头:「有你与六福这样细心周到的人帮我,我可省心的多了。除了规范他们言行之外,还需留心一点,咱们芙蕖馆除了你与小茜、六福三人之外,余人都不可全盘信赖,不该让他们知晓的事,定需严守,绝不可以漏出一字在外。同时也要看着,身边是否有谁可疑,许是人家的探子。」 她稍顿了一下,又道:「昨夜皇上说,见到芙蕖馆外有慈清宫的太监值守。」 流霜面色一凛,点头道:「奴婢省得。」 琇莹便没再多说。要说如今芙蕖馆里这些秘密,如她曾经对付冯小仪的手段,以及前几天黑张善芝的过程、皇帝夜间造访当然都不宜让太后掌握拿作把柄,但这些还都是小事,最不能漏出去的,自然当属亲政大计,这事下人们本也还不知晓,琇莹觉得还没什么风险。 谁也不至于猜到皇帝与嫔妃在屋里说悄悄话是在密谋国家大事是吧? 流霜又道:「有一事也需提醒娘娘。」 「你说。」 「咱们所防备的,都是与太后讲理的招数,可娘娘也知道,太后此人……」 「是可能不与人讲道理的。」琇莹点头接道。有关太后不讲道理的简单粗暴,她是刚穿来的时候就有所体会了,这一招确实防不胜防。 想起一直在为法力升级而沾沾自喜的守护,琇莹觉得,真该让他直接出个招把太后给灭了,也就省的自己在这费心费力等接招。 ——你就消停些吧,害我化灰的话,你也就离炮灰不远了。 ……好吧。 其实自从与守护混熟了之后,琇莹对太后的恐惧也在逐日递减,自己毕竟还有神仙罩着呢是吧?即使他不能帮她直接出手对付,至少出事之前,他也总能预知并提醒,所以见天枢一直没说什么,琇莹也就乐不得安心等待。 这个守护虽然说起话来显得很不靠谱,一直以来行事却没有过什么疏漏,还是值得全盘信任的。 京城的气候与现代相似,春秋两季奇短。中秋过后天气就台阶式地迅速转凉,没几天就有了些初冬的味道。后宫各处都做好了过冬准备。琇莹抚着崭新的狐裘斗篷上雪白的毛毛边,满心盼着冬天的到来。这下姐也有机会穿着毛毛边斗篷踏雪赏红梅啦,那画面多么高大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1页 这几天濂祯刻意对她冷淡了些,不那么天天来芙蕖馆泡着,偶尔来了遇见有其余小嫔妃在,也都和颜悦色相待。让这个观察期又平安延续了几天,太后倒像是耐心超乎寻常的好,一直未有动作。 这天在慈清宫内,太监刘丰沛刚刚总结了小太监们的回报,来在东暖阁向太后汇报。 「……芙蕖馆这些天来的情形便是如此了,不知太后可还有什么吩咐?」 太后坐在炕桌旁,慢悠悠地饮了一小口茶,将茶盏放下,在此过程中已将听到的汇报在脑中收拾整理了一番。「依你所言,皇上近期去影月斋与朱家兄弟会面的次数,也并未比从前减少了?」 「回太后,正是如此。」 皇上有了宠妃,总跑去芙蕖馆与之耳鬓厮磨,对她那侍寝懿旨阳奉阴违,这都很好想像,没什么新鲜,但在此期间居然与朱家那哥俩的见面次数丝毫未减,这就令太后觉得有些奇异。 「你与哀家细緻说说,这些日子还发现了什么动向,事无巨细,即便你觉得并无可疑的地方,也都说与哀家来听。」 这个刘总管的说话习惯,太后是知道的,他虽然忠心,却有个将信息自行筛选的惯性思维,时不时就自行把一些他认为没用的信息过滤掉,有时便会因此误事。 刘丰沛凝眉想了想:「太后若说皇上去影月斋的事,这些天来,皇上有时上午离了芙蕖馆,下午便到影月斋与武敬侯兄弟会面,或是今日去过芙蕖馆,次日便招武敬侯入宫,这倒像是……」 「倒像是皇上在两边传话,与他们商议事情。」太后唇边浮上冷笑,微微颔首,「但愿他们商议的,只是如何敷衍哀家、抗拒临幸嘉慧这样的小事。」 刘丰沛见她没有动问什么,也不敢贸然接口附和,心里却在奇怪,如今太后与皇上之间的矛盾,不就集中在是否临幸闻昭仪这事上么?怎地这事反倒成了太后口中的「小事」?那么大事又该是什么? 太后一瞥眼见到刘丰沛显露出的些许迷茫,也有些觉得自己是多虑,皇上若有那份心,与朱家兄弟商议还有可能,为何要去与一个十六岁的小嫔妃商议?可这事不能弄个清楚,在后宫中总留着那一方自己不能掌握的空间,毕竟既不甘心,也不安心。 太后想了想道:「依你所言,芙蕖馆里最得秦琇莹信任的,是那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了?」 「正是,最常进出秦贵嫔屋子的仅有两个宫女和一名太监,秦贵嫔似是只信任他们三个,对其他人都有所防备。」 太后转向侍立一旁的司琴:「芙蕖馆那个管事太监六福,与你是旧识吧?」 司琴面色微变,恭敬道:「回太后,那齐六福与奴婢不过是同乡,当初先后进宫,但这几年来,奴婢早已与他断了联络,连话都未说过几句了。」 太后微微冷笑:「你怕个什么?哀家不过想来问问你,可知道这太监是个什么样的人。」 司琴道:「回太后,齐六福这人看来木讷老实,实则做事细心周到,不是个没心机的蠢人,而且,据奴婢所知,他这两年,与皇上身边的唐汉还算有些交情。」 太后颔首,这样的人,想必比那两名宫女知道的事更会多些:「你亲去带人将他叫来,就说哀家有话问他。」待司琴答应了,才又沉缓语气补充道,「记得,先别去惊动芙蕖馆余人,尤其是别惊动皇上。」 司琴与刘丰沛听了这后一句也就明白,太后所要进行的,绝非一场简单的问话。 待得他们两人出去,有其余宫女替太后理好了引枕。太后靠着引枕歪下身子来歇着,心里先是有些庆幸,今日侄女闻嘉慧没来,不然此时,一定又要听她抱怨自己对皇上的阳奉阴违不闻不问。因着上次张善芝的事被她责问,这侄女倒是消停了好几日,近来又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至于今天要进行的问话,太后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大事来,问不出,反而是好事,她心里有着另一项打算,皇上转眼间已拖了半月下来,自己也该有点动作,敲打一下不听话的人了,不然的话,岂不是要让底下人忘了谁是后宫之主? 与此同时,六福正提了个小食盒步出了芙蕖馆,迎面见到唐汉领着一个捧着匣子的小太监走了过来。 「给唐公公请安。」六福上前施礼。 唐汉和气地点点头,见他手里的小食盒,便道:「为娘娘取药这差事还需你一个管事太监亲力亲为?」 六福含笑道:「娘娘之前的吃食药品已不止一次被人动过手脚,身边这些人无论再怎么管束,毕竟人心隔肚皮,不知哪个可靠。这等重要物件,还是我亲自过手的好。」 唐汉点头道:「早看得出你是个细心的。皇上昨晚还与我夸赞秦贵嫔识人的本事高明,你与那两个宫女可靠忠诚自不必说,连那小栗子兄妹看着也是好的,不枉娘娘当日奋力救他们。」 「公公谬赞。」六福朝他身后的小太监望了一眼。 唐汉审视了他片刻,脸上仍挂着笑,半正经半打趣地道:「六福你对娘娘如此忠心,莫非真是为着那个缘故?」 六福笑得坦然磊落:「公公怎会去信这种不着边际的流言?况且,」 他目光转向一边,露出些许苦笑,「我从未觉得,娘娘与司琴长得有那么相像啊。」 唐汉微微颔首,当即转了话题:「你去忙吧。皇上让咱家来为贵嫔娘娘送些赏赐,六福你及早回来,皇上今日对娘娘有些特别安排,芙蕖馆里,还需你来主个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2页 六福目光微闪,也没询问什么,只答了一声「是」,便提了食盒走去。 唐汉望着他的背影,脑中回想起数日之前与六福私下交谈的情景。 「六福,上次与你说起的事,可又考虑过了?」 六福当时如说起家常事一般含着笑回答:「公公何须再问?上次您向我提起之时,我不是已做了答覆?」 「咱家知道。如今皇上正是用人之际,咱家急需多寻几个你这样的可靠内侍。不过,这可是件大事,将来说不定便要落得尸骨无存,所以咱家多费几句口舌,望你想好。」 六福只淡然笑道:「宫女尚有指望任满出宫,咱们做太监的,还需图什么全身而退,怕什么尸骨无存?六福不是个见识长远的人,不过是觉得,自己合该为主子好好尽力罢了。」 早在六福好几年前刚入宫那会儿,唐汉便认识了他,对这人的为人做派还是拿得准的。如今芙蕖馆已成了与皇上那件大事紧要攸关的地方,需要有个可靠的自己人严守。 眼下,六福就是这芙蕖馆的下人中间,唯一一个知道这件大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067、会面 辞别了六福之后,望着斜照到东厢房屋檐上的暖阳之光,唐汉心中也略感怅然。眼下暂时看来是风平浪静,而他们涉事其间的人却明白将要面临的是怎样一场斗争,谁知等到将来风波平定,他们这些人还能余下几个呢? 眼下还未见血,以至于皇上与秦贵嫔这一对年轻人还没有真正地紧张起来,没有真切意识到可能面临的残酷。唐汉知道,越是这样,自己越该替主子小心警惕。 「为什么没有冰碗了?」芙蕖馆正屋里,吃货秦贵嫔确实是在计较着一件与亲政大事毫不相关的琐事,一点也没体会到今日的特别。 宫里供应的以碎冰、果汁和碎果肉加奶制品制成的冰碗一向很合她的口味,只在前阵子天气转凉的时候她停了几天没吃,这两天屋里升起了炭火,常觉得燥热,就又把这项吃食拾起来了。 小茜为她送上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茶汤:「小姐,小陆御医已经说了,您近来体质偏寒,最忌寒凉食物,那冰碗再不能吃了。喝些热茶汤就好。」 琇莹紧蹙眉头:「那以后我隔天吃一次总行吧?」 流霜收拾起几件冬衣,轻撇嘴角道:「娘娘就死了心吧,这回小陆御医看出奴婢与小茜管不住您,就去跟六福打了招唿。六福已然知会了御膳房,彻底将您的寒凉吃食都截住了。」 「六福?」琇莹深感这下自己可要跟冰激凌说拜拜了。 六福公公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慈眉善目状,实则很有主见,堪称说一不二。而且她一向对太监顾忌着性别差异,有着隔膜,也就总对六福比对流霜小茜更敬重着些。似乎正因为此,六福公公愈发像个家长,经常做起主来,不留余地,甚至也会偶尔像这次一样先斩后奏。 琇莹很怨念,穿越前被父母上司管,穿越后见连老公都不怎么管束,本以为可以自由自在了,没想到还要被一位公公管。不就是贪个嘴么?小陆御医就要上纲上线,非说她近期体质寒凉,恐有碍怀孕,让她忌了所有寒凉食物。 她才不信吃个冰激凌就至于怀不上孩子呢! 就在这时候,蓝芝来报说唐汉来颁赏赐了,送来的是那支打好的金箔蝴蝶钗和其余几样首饰。那蝴蝶钗以极薄的金箔拼接而成,蝴蝶栖在蔷薇花上,花瓣与蝶翅都会微微颤动,栩栩如生,确是首饰中的罕见佳品。琇莹也十分喜欢,总算吃不上冰激凌的遗憾被沖淡了几分。 「有劳唐公公了,不知公公可听皇上说起,何时会再来芙蕖馆?」琇莹把玩着蝴蝶钗问。 唐汉慈和地笑着:「贵嫔主子莫急,今日皇上虽没来,却交予了奴才另一项差事。」说着朝身后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 小太监走上前,抬头朝琇莹一笑:「贵嫔娘娘安好,多日不见,娘娘气色又比从前好得多了。」 「小栗子?」琇莹一愕,刚才那小太监一直低着头没有出声,想不到竟是个熟人。自从他们兄妹被调去干元宫,她这还是头一回见了他的面,这么看来,他竟也成了皇帝的心腹。如此一来,也就对唐汉所谓的另一项差事更加不解了。 …… 皇宫巷道间,唐汉步调稳当地走着,时不时遇见宫女太监路过,都恭敬地朝他见礼唤一声:「唐公公好。」没人去留意他背后跟随的那个垂着头的小太监。 琇莹很佩服濂祯能想得出这种创意。这事由她这个看过诸多电视剧的人想到并没什么奇怪,但一个古代皇帝能想得出,还是颇显思路开阔,不拘一格。小栗子身形瘦小,衣服穿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大,琇莹谨慎地跟在唐汉后面,留意着不去踩到袍角,心里不断嘀咕:这是要带我去哪儿?莫非是皇上安排了个更稳妥的偷情地点? 一路跟着唐汉前行,顺着御花园高墙外的巷道朝皇宫后方走着,越走越是僻静,渐渐都看不见了旁人。终于在转过一个弯后,眼前开阔了起来——琇莹头回知道,皇宫后面居然有个操场! 面前这片长方形开阔地比寻常操场是小了许多,而且形状更趋于狭长,长向的一端树立着一排箭靶,原来是个射箭场。 站在前方的三个人听到他们走来的动静,一齐转身看过来。琇莹首先看到的是距离自己最近的濂祯,继而朝那两人一看,登时愕然,打心眼里问了一句:这……这也行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3页 其实,此刻朱芮晨与朱菁晨看出跟随唐汉而来的这个小太监竟然是她,心里想的也是同一句话:这也行啊? 濂祯陛下的这个创意,令自小看惯了他的各样奇葩作风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唐汉施礼道:「见过皇上,见过朱侯爷,二公子。」 濂祯点了一下头:「路上没招惹什么人注意吧?」 「皇上放心,一路没遇见几个人,一切顺利。贵嫔娘娘也安排了下人敷衍访客,想必不会引人生疑。」 「很好。」濂祯看看呆若木鸡的琇莹,「发什么愣呢?还不快过来?」 他近期总是从琇莹这里说起了什么事,又去与朱家兄弟商量,然后再将消息反馈回来,如此往復,早就已厌烦了两边传话的交流方式,这才构思了今天的射箭场见面会。 琇莹向他见了礼,继续看着凤眼色狼与宝玉哥哥发愣:贵嫔见了侯爷,是该谁向谁行礼呢?尼玛这种例子,姐的宫斗资料里没记载过啊。人家故事里的宫妃从来只见得到内臣王爷,哪有机会见外臣侯爷去的? 朱芮晨似是全都看穿了琇莹所想,先躬身施礼道:「秦贵嫔,幸会。」 这个一直被琇莹暗地里称为凤眼色狼的人此时正正经经,不见一丝戏嚯轻浮。 琇莹忙还了一礼:「朱侯爷好,二公子好。」 朱菁晨也见礼过后,笑嘻嘻道:「多日不见贵嫔嫂嫂了,我与哥哥可都对嫂嫂想念的紧呢。」 琇莹身上直发冷,果然是有其兄必有其弟,敢情这小正太跟他哥一样是个色狼坯子,居然在皇帝面前,说话都敢如此油腔滑调的。她本身自然不怕什么,可在这种古代规矩之下,却觉得眼前这形势危机四伏。 濂祯抓了她的手腕道:「无需如此紧张,此事即便泄露出去,也算不得多大的罪名。又是朕安排你来的,怕个什么?」 琇莹之前就有所体会,这个大燕朝的男女之妨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严谨,皇帝安排她与外臣男子见面,的确不合规矩,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罪名,按道理讲,是不至于被追究什么大罪。不过,眼下正是一个不那么随处都按道理的时期啊。 朱菁晨替她说出了这层疑虑:「即便不算大罪,可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可不就是双手奉上一个罪状么?」 濂祯瞥他一眼:「你先别急着扫我的兴,不过是叫她来一起说说午倾方的事,外加给她解解闷,哪就那么容易被老妖婆盯上了?」 说着便将琇莹拉到近前,将一把雕弓塞到她手里:「我知道你我在芙蕖馆里久了也是闷,这样一边谈事一边带你出来玩玩,正是一举两得。」 濂祯取了一支羽箭搭在她手中的弓上,左手握了她的左手,右手握着她的右手,手把手地替她搭好箭矢,又转了个向,将箭头瞄准场地另一端的一个箭靶,同时温言指导:「记着,这样拉弓,这样搭箭,瞄准时看准箭尾、箭头与靶心成一条直线……」 琇莹感觉到他紧紧贴身于自己背后,身体的处处起伏与温热气息都隐约可感,自己的头顶又蹭着他的下颌,知道这一幕清晰被那哥俩看去,脸颊就已烧得滚烫,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什么三点一线? 只想说,大哥你能不能别秀恩爱秀得如此肆无忌惮啊? 朱家兄弟动作一致地抱起双臂,脸上神情都有些古怪。眼前这情景可真算得上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芙蕖馆内,流霜走出正房,抬头看了看天色,叫住一名小太监问道:「六福公公去为娘娘取药,一直都未回来么?」 小太监答:「正是。公公是去的久了些,姑娘可是觉得,该去找找?」 流霜略微想了一下,六福近日貌似与唐汉走得近了些,今天唐汉来时六福刚刚出门,说不定两人约好了什么,六福是随唐汉去了,便也没再多想,只道:「也不必了,你去忙吧。」 此时暮色低垂,尚无一人发觉异样。 琇莹被濂祯叫来与朱家兄弟开碰头会,也并没什么紧要的缘故,不过是谈了些探泗国公午倾方口风的进展,闲话了些家常。之后又在影月斋一起进了晚膳,濂祯便随手交给她些东西,让她扮作去芙蕖馆颁赏赐的模样,再由唐汉送回去。 这是琇莹第二次与朱家兄弟见面,第一次正面交谈,她发现这个昔日印象中的凤眼色狼正经下来时当真条理清晰,思路分明,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副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模样,怪不得连自恋的天枢守护都称之为贵人呢。 整理今天的经歷,其实皇帝叫她过去,还是玩的成份居多,除了射箭之外,后来还教了她骑马,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儿,琇莹都怀疑他是打算以后经常这么干,不免有些发愁。 因为有了体育运动,琇莹甚感疲累,回到芙蕖馆与小栗子做了交接之后,很快就睡下休息了。在此过程中,她自是没有丝毫危机预感。 琇莹放心得很有理由:守护并没提醒什么嘛。 夜色渐深,流霜熄了外厅的烛火准备就寝时,一小太监忽然来到门口轻唤:「流霜姐姐,劳你出来一下,小的有事禀告。」 流霜朝内室看了一眼,快步来在门外道:「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急着说?」 小太监愁眉不展:「六福公公到这会儿也未回来,姐姐你看,这事该如何是好?」 流霜心头一沉,也意识到是事态异常。六福向来行事稳重规律,竟会深夜未归,会是什么原因?她下意识地又朝屋内看了一眼:「娘娘已睡下了,不好惊动,这样,你叫上咱们芙蕖馆的其余太监,分头去六福在宫中各处的熟人那里走一趟去打听一声,看有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记着,千万别去惊扰各宫主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4页 小太监答应了下去。流霜悄立发呆,默默祷祝:但愿是我多虑,但愿六福只是被谁拉去吃酒才耽搁了时辰,但愿不是太后与闻昭仪已决定要向芙蕖馆下手了…… 经歷了许久未有过的体力锻鍊,琇莹这一夜睡得很香,一觉睡到天亮,却一起来就看见了小茜与流霜的一脸忧虑。 「小姐,六福公公他……昨晚一夜都未回来,如今去向不明。」 听到小茜的通报,琇莹顿时惊呆,脑子里迅速整理出事情的逻辑:一定是太后开始对她下手了,至于为何是从六福开始,只能解释为,那些人想拿她的把柄拿不到,就想通过一个她的忠心手下探明芙蕖馆的情况,若是那样,六福岂不是要遭受严刑逼供?也不知眼下状况如何…… 她转念就将思绪集中到了另一点上:为什么天枢没有提醒我? 作者有话要说: ☆、068、要挟 琇莹转念就将思绪集中到了另一点上:为什么天枢没有提醒我? 昨夜她甚至还与天枢在梦境里碰了个头,说了说从朱芮晨那里得来的信息,天枢一派无事清闲的模样,绝不像是面临什么危机,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的预知能力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听到了天枢的回答:我为何一定要提醒你?这事威胁不到你的安全,那个太监对你很忠心,宁死也不会招供的。 琇莹更是惊得呆了,天枢所关心的重点,竟然只在于这事会不会威胁到她。 六福对我忠心,宁死也不会出卖我,难道这反倒成了我该放任他去死的理由? 天枢的声音透着几分揶揄:呵呵,我就知道你得知这事又要犯老毛病,才一直没与你提的。你要听我的,这事你什么都无需去做,只要等待就好。太后什么都问不出来,还害死了你身边一个太监,是她缺理,只要你应对得当,将来的形势会对你有利。 琇莹实感匪夷所思:你这是什么道理?那是一个与我朝夕相处、对我关心照顾的人,你想要我明知他要因被我连累而死了,却袖手不管,只因为他死了对我更有利? ——我对你说过,守护的指责范围,仅限于完成任务。 琇莹没再回他,心口硬生生地梗了一口气。原来她虽然疑心过,却想不到真会有这样的一天,让她看到守护的冷漠无情。 小茜服侍着她洗漱更衣,见到她一声不吭,脸上阴晴不定,忧虑问道:「小姐可有什么打算?」 琇莹一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出声,又在心里问了一句:天枢你告诉我,六福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天枢一时没有回答,却因这短暂的迟疑,琇莹便已知道了答案。 「我先去请安。」琇莹沉声说道。 流霜提醒:「娘娘可要谨慎行事,此时此刻太后与闻昭仪她们,定是正盯着娘娘的错处。」 「无论怎样,我要为救六福出来,努一把力。」 流霜与小茜见到主子首次露出这般决绝肃然的神色,都是心头一凛。这个平素嘻嘻哈哈没几分正经的主子,头一回露出了锋芒,好似一把即将出鞘的秋水长剑。 坐在去怡和殿的轿子里,琇莹难免心下焦虑。昨天最后一次见到六福是在午后,那时的他交代完了一些琐事,离去之前,唇边露出一丝隐晦的笑意。事后她才明白,那是他暗地下禁了她的寒凉吃食,知道她即将吃瘪,所显露出的些许得意。 这个二十多岁的公公性子总显得温吞吞的,真做起事来却颇显雷厉风行,干净利落,而每一步行动都显然是在为她着想,为她好。他确实是忠心不二,确实是宁死不会出卖她。可也正因如此,琇莹才绝不可能如天枢所说那样,将他的性命轻易放弃。 想起昨天下午直至晚间自己还在与皇上及朱家兄弟轻松闲聊,对六福的遭遇毫无体察,琇莹就心若油烹。 怡和殿内,珠环翠绕,馨香扑鼻。来请安的众嫔妃一如既往地在见礼过后寒暄几句。 妍妃语气温淡地说着家常,目光落在了琇莹身上:「秦妹妹脸色怎地如此差,可是有什么心事?」 琇莹一直在心不在焉地发着呆,真是任谁都看得出她脸色苍白,被妍妃这一点名都未听见,还是身边的卫小媛轻推了她一下,她才如梦方醒。 「娘娘恕罪。嫔妾是……是在为一名下人担忧。不瞒娘娘说,芙蕖馆的掌事太监六福昨日傍晚出门办差,却直至此时还未回来,下人们平素由他安排得惯了,这一没了他指挥,简直乱作一团。嫔妾正不知如何是好呢。」 来前她曾权衡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事公开,很快推想到,太后的这次动作,对她生了疑心有心探问虚实是一个目的,另一方面,一定也是想要借惩治她跟前一个下人这事立个威,对她进行敲打警告。 这会儿如果她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就会被对方判定为故意隐瞒,反倒显得心里有鬼,引人生疑,不如主动把这事捅出来,同时可以打草惊蛇,看看对方的反应。 她这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可还维持为无害小白兔呢。 于是她刻意放大了情绪在脸上,引得妍妃动问,又应对了以上那番话。言下之意:我的管家丢了,我很着急,但我着急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害怕自己有什么隐私被他泄露出去,而是因为他的缺席造成我家秩序乱套。 说这话的档口,琇莹一副含泪欲泣的神态朝闻昭仪轻瞟了一眼。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5页 闻昭仪好整以暇地理着指甲,仿若事不关己根本没来听,但在琇莹眼里,更像是有恃无恐。 其余嫔妃则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意外,秦贵嫔毕竟是后宫中的特殊人物,她的一个重要下人失踪了,自然是个引人关注的事件。但这事一挑出来,自是众人都猜到了是太后的手笔。 妍妃缓缓颔首,引得头上的累丝金凤粉珠步摇微微摇曳:「原来如此,秦妹妹无需太过担忧。本宫这便着人去打听寻找那太监的下落,芙蕖馆里缺些什么,妹妹也尽管报上来即可,本宫自会竭力照拂。」 「多谢娘娘关心,有了娘娘这话,嫔妾就安心的多了。」琇莹道。 妍妃起身道:「咱们先去向太后请安吧。」 环佩叮咚,众嫔妃纷纷离座,一齐向慈清宫进发。路上一些小嫔妃对琇莹表达了关切,琇莹一一谨慎应答,一路好好扮演着白花角色,来到慈清宫。 自步入慈清宫起,琇莹便一直在猜测,六福此刻会被关在哪里。她从前听说过,太后对待下人很是严苛,慈清宫里有不止一座小屋平时专门用来关押犯了过错的宫女太监,是这里的刑房。那样的地方,用来关押他们抓来的六福,自然也最合适。 可惜她没那透视的本事,无法从这些表面看来全然相同配间房屋里寻出那一处。 太后靠坐在东暖阁炕上,倚着杏黄金钱蟒缎子靠背,如往日一般在她们见礼过后,便不咸不淡地与妍妃说着宫中琐事。 琇莹脑中急速思索对策,却只是彷徨无计。即使明知就是眼前这人动的手脚,她又能如何从这个后宫一把手手中要的回人来? 等到太后夸赞了一句「你近来愈发将这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了。」之后,妍妃便微笑接口道:「太后这夸奖臣妾愧不敢当。咱这后宫是太平许久了,臣妾却不敢居功。眼下这不是就又出了乱子么?秦妹妹宫里的掌事太监昨日莫名其妙就失了踪,臣妾正不知如何替她处置呢。您说后宫这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大活人怎就不见了呢?」 琇莹心头一动,奇怪妍妃为何要这么主动地提起这事。她在怡和殿捅出这事是迫不得已要做出个姿态,可妍妃听后,应该很快明白这事与太后脱不了干系,又何必这么当面提出来?这算是为她出头,故意探太后的口风么? 太后睫毛一挑,迅速扫了琇莹一眼,唇边浮上一抹冷笑:「不过是丢了个太监,算得什么大事?她一早上就来摆脸色给哀家看,你又刻意来与哀家提起,难不成你们怀疑是哀家窝藏了这个太监,故而来找哀家兴师问罪的么?」 琇莹一凛,明白了其中利害:妍妃有意提出这事,表面看来是替她做好人探问,实则是将了太后一军,眼下众嫔妃都在场,激得太后说出这话来,等于是断了太后的退路,让事情更没了转圜余地。 这么一来,太后事后只能杀六福,断不会留他活着了。 妍妃此举,实则是为挑拨离间,让事情更不能善罢。 事情不容多想,琇莹赶忙现出一脸的恐慌与茫然,瑟缩着跪下道:「嫔妾……嫔妾只因未见过世面,才为一点小事便要愁眉苦脸,太后怎会说到兴师问罪上去了呢?这……嫔妾哪里会有那个意思?」 妍妃掩口而笑:「太后您瞧,秦妹妹被您一句玩笑吓得脸都白了,您知道她胆小,又何必吓她呢?臣妾已劝过她了,不过是丢了个太监而已,她倒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哪至于的?说不定过个一半天,也就好好地找着了。」 太后悠闲地理了理刻丝褙子衣袖,淡漠道:「嗯,多去井里湖里找找看,吃醉了酒的太监,最容易溺死在那些地方了。」 琇莹表面不动声色,掩在衣袖中的手却已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爆出。自己身边一个活生生的好人就是被眼前这女人扣住折磨,自己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还要听这些人拿他性命丝毫不当回事的蔑视言语。 这个太后,竟这么大言不惭,若是被我证实六福就在慈清宫,她又打算怎样来自圆其说! ——注意,你的情绪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再不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天枢及时出了声。 琇莹暗咬银牙,满心酸楚。我该如何控制?这里的人,没一个会在乎一个太监的性命,包括皇上在内,也包括你在内,只有我一个在乎!你让我如何冷静的下来! 这时妍妃代众嫔妃向太后告辞,琇莹情知这一走,就不好再寻理由来慈清宫,再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六福。她心中怒火翻腾,一时间理智被愤怒与焦急沖得所剩无几,忽冒出一个想法:天枢,你告诉我六福现在关在哪里? 天枢自是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冷喝一声:你疯了?! 我才没疯,如果我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能找出六福来,让太后无可抵赖,她就只有将六福放出。 ——那样的话就是与太后公然翻脸,即便今天她无话可说将太监还你了,以后你还想怎么混后宫?以你现在的本事,就想和太后真刀真枪地硬拼了?你为了一个太监,竟想冒全盘皆输的风险? 琇莹暗中冷笑:全盘皆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全盘皆输?眼下若真将事情闹大了,我自还有皇上照拂,还有守护看顾,可六福他只有我这个主子可以依靠!我不救他,他就要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6页 天枢,如果我现在与太后当场闹僵了,你待如何? ——你……竟然是在要挟我? 作者有话要说: ☆、069、死局 ——你……竟然是在要挟我? 听到天枢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沉冷,琇莹也感到一阵心酸怅然。没错,她就是在要挟他。她当然没有那么冲动,之所以想实施危险性这么大的办法,就是因为她料准了把事情闹到最无可收拾的地步,至少还有天枢会出手救她。而在那之前,这个守护却不会帮她救六福。所以为了救六福的命,她只有考虑铤而走险。 众嫔妃已然纷纷走出,琇莹已落在了最后,正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处置,却忽感到手臂一紧。 妍妃握了她的手臂,嫣然笑道:「秦妹妹留神脚下,可别因为魂不守舍,就摔着了。」 琇莹暗吃了一惊,方才一刻的冲动之火被妍妃这一打岔,倒压下去了几分。 妍妃背对着太后与慈清宫的下人们,看向琇莹的眼神里明显隐含深意,琇莹便没说什么,随着她往门外走去。 这一细节下来,至少说明了两回事,其一是妍妃早看穿了她的伪白兔形象是假的,其二是,妍妃也看出她方才一刻的冲动,有意阻拦她意气用事。她虽有意挑起皇帝与太后一方的矛盾,却绝不想看到琇莹这么快惹上是非就地炮灰。 待出了慈清宫正房,妍妃轻拍了拍琇莹手背,柔声道:「妹妹别去着急,那位公公失踪了一夜有余,若是出事,早已出了,若没出事,此后便也不会出,急也是无用,还是稍安勿躁吧。」 琇莹花了几秒钟在心里翻译了她这句话:你不就是担心那太监把你的秘密泄露给太后吗?这都过了一夜了,他要是招供早已招了,若没招供,那就应该是不会招,所以你这时再为了找他而冲动行事,可得不偿失。 「多谢娘娘宽解,嫔妾知道了。」 琇莹无力苦笑:果然这些古代人没有一个会想到她是真心想要救人。在每个人眼中,为一个太监而去招惹太后,都是荒唐之举。 可是,现在又该如何?琇莹走在众嫔妃最后,茫然地朝慈清宫其余房屋望去。 ——你老老实实地回去,别再想惹事,不然的话,别怪我对你用强。 天枢显然也是前所未有地动了怒,而这句冰冷的话却更是在琇莹心口狠狠戳了一记。琇莹心头涌起一股剧烈的酸涩,脚下踩到最后一道的台阶边上,一时重心偏了,真如妍妃所言跌坐于地。 前面的嫔妃们已散了大半,也没人留意到她这次跌倒,流霜及时上前搀扶起她来,见到琇莹的神色便体会了大半,忙低声劝道:「娘娘务须冷静,这当口决不可冲动行事,不然的话,正是为太后双手奉上罪状。」 流霜顿了顿又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娘娘对六福有这份相救之心已是不易,他能不能逃得过这一劫,也只好看他的造化了。」 琇莹看了看她,头顶的热度彻底降了下来。冲动型救人策略确实很愚蠢,如果真与太后当场闹僵,即便暂时救得出六福,又可以依靠皇上与守护的照应保得自身无虞,以后自己身边这些人可就更加危险,太后暂时动不得她,可有的是机会收拾她身边的人。这个看似救人的想法,其实是害人更多。 于是她朝流霜点了点头,由她扶着坐上轿子迴转。 芙蕖馆的下人们都在翘首以盼,六福的突然消失都让他们惶惶不安,见到琇莹回来,脸色比之前更加不好,就知道形势堪忧。众人不敢直接向琇莹询问,就先来笑声问询流霜,流霜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聒噪来吵到琇莹。 小茜自是最为关切琇莹,跟着她进到屋中,忧虑唤道:「小姐。」 「我很乏力,想睡一会儿,你们都不要吵我。」琇莹吩咐过后,自行脱去外衣,躺到了床上。 下人们自是都不敢出声。琇莹本以为自己很难睡着,没想到一躺到床上,便如晕倒一般地睡了过去。 「我知道,除了保证我的安全之外,别人的死活都不在你的职责之内,我也一直在感激你。可是……我是人,我有感情,我不能做到对身边人的生死无动于衷。你即便不想插手,至少可以告知我,让我去救他们。」 「告知你可以,但也要看那样会不会引发你去涉险。如果我判断的出告诉你后会对你不利,我就不会说。」天枢完全没了往日的笑容,神情异常冷淡,「告诉了你的后果,不就像今天这样了吗?」 「你如果再早一点告诉我,我至少可以多一点时间早做准备,也至少可以让六福少受一点苦……」琇莹说的过程中,就看出天枢完全一副不以为然也漠不关心的神色,「天枢,守护就真的是这么硬板板地执行任务,一丁点都不必讲人情的么?」 「人情?」天枢哂笑,没再说下去。 那个守护对主人动了情,最后落得灰飞烟灭下场的故事,是真的,是他现在留下的有关守护的所剩无几的记忆之一。 他虽然自己都说不清守护是怎么回事,却在来前被清楚地告知,动情是个大忌,这是守护间的共识。 他也说不清这个情,是否仅限于男女私情。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极近冷血,不动一丝一毫的情愫。 但天枢从没担忧过这一点,在他看来,动情这种傻事,只有琇莹与皇帝那种傻瓜才会做,自己当然是只完成了任务,就可以知晓一切内情,也可以获得自由。这个任务于他而言,既说不上乐趣,也算不得负担,不过是他目前不得不做的一件事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7页 「你只需……只需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就好。那些关心我照顾我的人,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受我连累,这一点你就真的那么难以理解么?」琇莹的语气已成了恳求,「天枢,求你帮我这一次,帮我把他救出来。」 「对不起,照顾你感受,理解你,救太监,都不在我的任务之列,不该由我负责。」天枢唇边首次浮出了嘲讽的冷笑,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硬, 「别说我不会为你希望就去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必要时,为你的安全……不,为我的任务,而故意牺牲掉他们,也一样不在话下。你还是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吧。」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有些后悔,有些内疚了。天枢不露声色,内心自我调整着情绪,有什么可内疚的?自己说得明明都是实话,她的见识不如自己,又容易感情用事,放任自己去体谅她,迁就她,该有多不利于完成任务? 更何况,谁知道一旦放任这种情绪蔓延开来,什么时候就会超出了那个可怕的限度呢? 琇莹望了他好一阵,才颤着声音说道:「我要问你一句话,如果当初我没有爱上你认为我该爱的人,无法为你达成终极目标,你又会怎样?难不成你要用的神力来强迫我?亦或是,我爱上的是别人,你是不是就要去将那人杀了?你们做守护的,真的心里只有任务,也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么?」 天枢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来看了看。那只修长白皙、形态比一般女子的手还要柔美的手,泛着一层淡淡银光。 刚才在慈清宫门口琇莹跌倒的一刻,他本想出手撑她一把的,结果却没能做到。几天前他还可以摘下卫小媛头上的步摇,此刻却连扶主人一把都没做到。当时所谓的什么强制她回去,根本就是他说的大话。 主人的信任直接影响着守护的法力,这个传说果然分毫不差。即便是琇莹穿越之初刚刚与他接触的时候,他也不曾有过法力如此之弱的低谷。此时此刻,天枢更是清晰感到了昔日收发自如的法力几近荡然无存。 这是到了有史以来她对他最失望的时候。 天枢有心告诉她,没了与她互相的信任,自己别说强迫她或是杀人,其实连扶她一把的力量都没有。可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很想不通,没有提醒她去留意一个下人的事,不想她为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冒险,怎就那么为她所不理解了?怎就会被她视作那么不可理喻了? 更不必说,他早已申明了,守护就是一切以任务为上。 事情怎就会搞到了这个地步?他本以为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才是最有利于完成任务的,怎就会落得了她伤心失望,自己也几乎法力无存的地步?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琇莹情绪越来越是难以控制,终于滑了两行泪下来。 天枢嘆息了一声:「你不该对我抱这么高的期望。我不过是为了责任来帮你的,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你不需要感激我,不需要对我有任何情愫,只需要单单信任我,听我安排就可以了。」 琇莹挂着泪苦笑着,语气既负气又无奈:「好,是我错了,是我一不小心就把你当做人来看待。是我对你要求过高了。你就看在我是个愚蠢的人类,别来与我计较就是了。」 顿了一下又道:「再说了,我决不信一个没有任何情愫的人,也可能对谁全盘信任。」 天枢眉心一颤,被这话深深触动。他头一次发觉,自己的这个任务设定很奇怪:一方面要求一切以任务为重,决不能与主人之间动感情,一方面又强调守护要与主人互相信任,深度默契,才能提升并保持守护的法力。 这不是明摆着自相矛盾么?我对她毫无感情,对她的心境从来懒得去体会,那又如何能赢得她的全盘信任?像眼下这样的裂痕,还不是早晚都会发生的么?更不必说,需要得还是双方的互相信任。 落得这样,我又还有什么本事完成任务实现目标? 天枢首次感到,自己是被玩了,陷入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局里面。难不成自己被安排来完成这次任务的用意,就是磨练他的耐心,考验他在不动感情的同时也与主人达成信任与默契的本事么? 亦或是,这本就是一个死局,自己根本没有一个可得善终的出路?毕竟动情与任务失败,等待自己的都是灰飞烟灭。什么得悉真相,什么恢復自由,都再不用提了。 天枢沉默良久,才稍缓了语气道:「那个太监还活着,你还有时间救他。去找白濂祯求助吧,他会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070、求助 天枢沉默良久,才稍缓了语气道:「那个太监还活着,你还有时间救他。去找白濂祯求助吧,他会帮你。」 他总算还残存着几分预知能力。 琇莹目光亮了起来,知道这虽然不算他直接出手相助,至少是为她指了一条明路,神仙守护所指的出路,总会是有着胜算的。 她破涕为笑:「多谢你,天枢。」 天枢摇头轻嘆:「你这性子,实在很不适合混后宫,很容易死无葬身之地。你就真的不怕惹祸上身,落得连我都救不了你的地步?」 琇莹想了想,微笑回答:「如果做人连一点原则都不能坚持,不能活得问心无愧,那活着,又能比死了好上几分?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8页 她这会儿心情大为好转,有些忘乎所以地伸出手来拍了拍天枢的肩:「守护大人既不是人,也就无需来计较我等凡人的这些俗念了。」 天枢不禁苦笑,目光却透着几分苍凉与迷惑。 是人,就该有这些念头么?难不成,我竟是因为这个,而被派来执行这次任务的…… 皇帝寝宫干元宫内室,香塔里燃着檀香,香气瀰漫满室,显得静谧宁和。 濂祯翻了个身,醒了过来,一睁眼便见到榻边有个人跪坐在脚凳上,依稀是个宫女,心里正想着「哪来的宫女如此胆大竟来勾引朕」,等视野清晰了才看出,那竟是一身宫女打扮的琇莹。 「皇上……」 琇莹心里是又焦急又怨念。她结束了与天枢的那场谈话醒来后,就已经临近中午,本想立刻去找濂祯,天枢却告诉她晚一点再去,这令琇莹一时不解。 ——因为,昨晚你离开影月斋后,白濂祯拉着朱家兄弟和唐汉陪他打了一通宵的牌,这会儿才睡下没多会儿,你不会指望一个满脑子打升级还没睡醒的皇帝,能帮你出什么主意吧? 琇莹瞬间感觉自己的焦虑和幽怨情绪瞬间被打乱了。通晓打牌这种事,居然皇帝也会干,还拉着人家朱家兄弟一起,人朱侯爷可是肩负重任的人,又不像他这么闲在,竟也被他连累得彻夜未眠。唉,无语了。 天枢还适时地为濂祯洗白了一下:其实他打牌过程中也是在与那三人商议着国家大事的…… 琇莹怨气稍减。好在守护大人说了,时间还来得及,她就只好按捺下来,下午才来到干元宫,想不到还是撞见根本未睡醒的皇帝。 醒来后的濂祯呆望着她。自从头一回侍寝之后,她从未踏足过干元宫,今日竟忽然来了,还扮作宫女,又是一脸忧色,可见是有事急着找他。濂祯带着一脸饱睡之后的懵懂,拍了拍身边的卧榻:「有什么话,躺下再与朕说。」 琇莹更加无语,自己这老公就是这么一副没正邪的熊孩子样,一个做皇帝的,通宵打牌过后睡到天都快黑了,见自己这身打扮来了,明知有事还要提这样的要求,真是怎么看都不靠谱, 但见这熊孩子披散着浓密长发,一张俊脸还带着些许红印,满眼孩子气的慵懒迷茫,琇莹又忍不住地走神,不等她多说,濂祯直接一把将她拉了过去,紧搂到怀里,两手两脚地盘上去,脸埋到她肩窝,摆好一个全盘占有的姿态,才道:「说吧。」 「皇上,六福被太后抓去了。」 濂祯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瞌睡都吓了个精光。 琇莹见到他竟是这么大的反应,也颇觉意外:「皇上怎么了?您想到了什么?」 濂祯攥了她的手腕道:「你还不晓得,唐汉近日在暗中招揽忠心手下,六福可是知道亲政之事的。」 琇莹愣了片刻,倒没有丝毫忧虑,反而眼睛更亮了几分:「皇上,六福极度忠心,绝不会泄露此等大事,既然他如此重要,恳请皇上务必想办法救他出来。」 濂祯这会儿清醒了过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也就没了方才的惊慌:「老妖婆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你早上去请安,也没见老妖婆有何反应的话,说明临到此刻,她必定是什么都未问出来。这个六福,果然是个忠心的。」 琇莹道:「皇上可想得到什么办法,救他出来?」 濂祯打了个哈欠:「嗯,你又善心泛滥想救太监了,不过这回没来瞒着朕,还算你有长进。」 琇莹蹙起眉头:「皇上不理解么?倘若被太后抓去的是唐公公,皇上莫非也会不当回事?」 濂祯苦笑,下了龙榻:「这又如何类比?朕可是认识唐汉十多年了。」 琇莹取过外衣来帮他穿好,沉默片刻才道:「皇上,无论交情深浅,咱们如今总需考虑到,不能让忠心于咱们的人寒心才是,正是因为六福忠心,咱们才更该救他不是么?」 濂祯望了她一眼,一时没有答话。近来他与唐汉都已看出,小栗子是个秉性善良、作风端正的孩子,也对他与琇莹极度忠心,可见当初琇莹力保小栗子兄妹不受冯小仪一案连累,是做对了。 濂祯生为皇子,从小被灌输着等级观念,不会如琇莹那般将下人的性命也看得很重,但这些日子以来人生观也受了她的很大影响,越来越会觉得,她的看法才更正确,她的作为才更有道理。 如今她不忍看到一个对她好的人无辜遇害,自己又有什么可不理解的呢? 「让朕想想。」濂祯坐到绣墩上道。 琇莹也不多说话,帮他穿好外衣后,又替他梳头。这是她近日领悟的新技能,熟练度已接近满级,濂祯偶尔跑去芙蕖馆风流快活,事后都是她亲手替他收拾回原状。 「传令搜宫。」濂祯声调不高,却语气笃定。 「啪嗒」一声,琇莹掉了手里的檀香木雕花梳子:「皇上……三思啊。」为她丢了个下人而搜宫,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外加授人以柄么?琇莹开始后悔来找他求助了,熊孩子果然不是宫斗的材料。天枢,你有木有搞错了什么啊? 濂祯回头瞥她一眼:「你不明白,昨晚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一整日,那个六福,怕是已经死了。」 琇莹不能说出脑子里住个神仙告诉她六福还活着这事,但也知道即使六福没死怕也丢了半条命,还能不能抢救的回来都很难说,听濂祯这么一说,便更觉得心情沉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29页 濂祯将木梳捡起塞回她手里,神态正经,语气平静,娓娓道来:「太后抓了六福,逼问芙蕖馆的秘密,并不见得是主因。她做这事应该另有目的。 「六福若是死了,朕猜太后会使的手段很可能是,命人将尸首偷偷送回来,丢在芙蕖馆外,做成是你逼死了下人的假象,藉此给你安个罪名,趁机降罪惩治你一番。最可能的便是降上几级位份,外加禁足,到时朕就无法再光明正大来探望你。这目的才是她们姑侄两个眼下最想达到的。 「所以眼下咱们就该大张旗鼓地搜宫,做出你确实不知六福去了哪里的姿态给人看,让她们没理由来嫁祸。一个敢让皇上搜宫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自己私下逼死下人的。」 琇莹眼睛睁得老大:我老公很清醒很理智,一点也不煳涂啊! 濂祯眯眼看着她,撇嘴一笑:「你当为夫做了昏君,就是个傻子么?」 「嫔妾不,不敢。」琇莹又被他这「为夫」的自称萌了一脸血,思绪一时有些乱套,「可是,我早上已将自己急着寻六福回来的事说出去了啊。」 濂祯轻扯嘴角:「那又怎样?老妖婆若硬要说你是贼喊捉贼,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琇莹想了想,很快又开闢了另一条思路:「不,皇上,不要搜宫!」 「为何……哎呦。」濂祯想要回头询问,一动就被她扯痛了髮根。 琇莹看了眼手里的好几根断髮,吸了口气凉气,这可是揪了龙毛了,赶忙给他揉着痛处,解释道:「嫔妾是想,若要搜宫,总也不能去搜慈清宫。倘若六福还活着,这一打草惊蛇,太后她们反而不得不杀他了。不如就等着她们先行动,说不定……太后会想拿个活的六福来嫁祸嫔妾呢。」把下人打个半死之类的,不也算条罪责么? 濂祯嘆了口气:「你不到最后,还是不能死心。」 琇莹心下焦急,真想对他直说,人神仙说了六福还有救您就赶快帮我吧。随即恳切道:「皇上,求您寻个可靠之人,去暗中留意慈清宫的动向,若见到六福的下落,及时将消息报来,或许……还来得及救他一命。」 濂祯想了片刻:「这若说既可靠,又有那个本事监视慈清宫而不会被发现的,自然只有……朕自己了。好!」 不等琇莹反应,他唿地站起,将琇莹刚为他戴好的珠冠摘下,从一旁抽了条银灰色长带来,自行利落地绑了头髮,又将身上的明黄龙袍甩下,抓过一件墨黑色缎子常服来三下两下穿到身上,转向琇莹道:「她们一定也会天黑行动,等天黑了,朕就去夜探慈清宫!」 琇莹完全惊得呆了——他竟然只用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就完成了从皇帝到夜行大侠的变身,这是武侠文乱入的意思?而且,皇帝要亲自夜探太后寝宫替她去营救一个太监,这又是几个意思? 濂祯为她托上几欲落地的下巴,扯扯嘴角:「觉得皇帝去做飞贼很好笑是吧?朕一样觉得好笑,所以才想去做一回试试,可不是专程为你救太监,你也不必谢恩了。」 琇莹滴汗。好吧,咱这老公是朵奇葩,这又不是今儿才发现的了。「可是,皇上您也一定谨慎行事啊,若被发现,可不得了。」她又想起皇帝去刺杀太后那个梗来了…… 濂祯笑着戳了她一指:「你当朕是想直接潜入慈清宫救人么?话本小说看多了吧?朕自然只是去探听动静,伺机而动了。是你说的寻个可靠之人留意慈清宫的动静啊。」 琇莹无言以对。还好,还不算是武侠乱入。 作者有话要说: ☆、071、营救 慈清宫角落的刑房内没什么摆设,仅有一套简单的桌椅,刘丰沛与另两名掌刑太监坐在那里喝茶休息。 司琴一走门进来,就被屋中的血腥味熏得皱起眉头,赶忙拿帕子掩了口鼻。旁边两个管掌刑的太监见了她都恭敬施礼问候。司琴对他们不置一瞥,先看了眼被绑了双手吊在房樑上的六福,转头朝站在一旁的刘丰沛道:「怎样?说了点什么有用的没?」 刘丰沛皱眉摇头:「想不到这小子嘴严得很,问来问去就那么几句。」 司琴朝六福走近几步,依旧拿帕子捂着口鼻,冷声道:「齐六福,你一个太监罢了,充什么汉子啊?连你家主子在太后眼里都不过是只蚂蚁,更何况是你?太后想问你话儿,那是瞧得起你,才没直 接要你的狗命。识相点,说几句太后想听的,给自己留个活路吧。为那么一个小主子把命都丢了,值当的么?」 六福精神极度衰弱,身上处处血痕,抬起目光看看她道:「司琴,太后究竟要奴才说点什么?奴才实在不知啊。」 「我的名字也是你随口叫的?」司琴甩手打了他一个耳光,又觉得打疼了自己的手,赶忙甩了甩,又嫌恶地擦去蹭上的血迹,「你当你装蒜就能矇混过关了,告诉你,太后已拿准了证据,知道你是秦贵嫔手下的心腹之一,她的事儿你一准儿都清楚。你若不知道从何说起,要我替你开个头也行。你先说说,菊花会冯小仪那件事,可是秦贵嫔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菊花会上那一幕人体火灾,是太后对琇莹生疑的第一步。 六福愣了愣:「那事儿……贵嫔主子能动什么手脚?不都是冯小仪算计了我家主子么?」主子曾有三天逼供神力以及小栗子牵涉其中的□□,他可不能透给太后知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0页 司琴撇嘴冷笑,退后一步:「好,你家主子是无辜的大好人,你是她手下的忠心奴才。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骨气!」转向另一太监,「先把他嘴堵严实了再打,别吵着太后。鞭子棍子不好使,就动点别的手段,不用我教你们了吧?太后说了,这人打死了也没事。」 六福目送着她出门离去,微弱的目光中满是怅惘。 刘丰沛走来跟前看看他,嘆了口气:「六福你这是何苦?好歹找点太后有兴趣的说几句不就结了?再这么下去,太后怕是容不得你活过今晚了。」 六福闭目垂头,再没答言。 外面的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整个挚阳宫又迈入了一个黑夜。 夜色渐浓,慈清宫内室,太后已经由司琴与另两个宫女伺候着洗漱过了,也换了寝衣,看看仍坐在一旁的闻昭仪:「你先回去吧,我已叫司琴传了话,过会儿便将那太监送去。」 闻昭仪紧蹙娥眉:「姑母如此安排,未免太便宜那秦琇莹了。扣了她的下人一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未问出来,就这么给她送回去。明日便会传的全宫皆知,岂不是要让人人都来议论您的不是?好歹也该拿这太监生个事,给秦琇莹落个罪,禁个足什么的,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太后靠着迎枕歪在炕上,冷笑道:「不瞒你说,起初我也打算依你说的那样生个事。不过有了今早妍妃旁敲侧击那一场,倒让我改主意了。她一个小小的秦琇莹,也值得我去陷害?妍妃这么一闹,后宫人人都猜到是咱们的手笔,既然如此,还要遮遮掩掩的话,倒显得咱们做事畏首畏尾,怕被人知道似的。」 她目光更冷厉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更加强硬:「我偏这样将她的太监信手丢回去,就是要让她们看看,即便我白天刚否认过知道那太监的下落,也不怕晚间再堂而皇之地将人还给她!我就是可以不讲道理,因为这后宫就是我来主事,她们没人配来与我讲道理,除了乖乖顺从,别无选择!」 濂祯对太后的推断,其实还是低估了她。这位后宫终极boss是不惧与人翻脸、不屑与人玩阴私的,她更崇尚的,是当头棒喝的大棒政策。 一个不讲道理的高层人物,自是比讲道理的更加可怕,更有威慑力。 闻昭仪满面都是不甘,却知道多言无用,便起身道:「一切但凭姑母安排,侄女告退了。」 等出了房门,闻昭仪驻足廊下,朝那座偏在院落一角的刑房望了过去…… 琇莹所谓的武侠乱入毕竟仅限于想像,濂祯夜探慈清宫仅限于避在附近暗处观察着动静,不可能真如电视剧里的大侠一般潜进去,打晕太监和看守,将六福直接救出,太后身周有专属的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他一个皇帝要是被人家给逮了,那该是多奇葩的情景啊? 猫在角落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濂祯昏昏欲睡,开始后悔接了这桩差事,本以为会好玩,哪想到还有如此漫长无聊的loading过程,若是太后今晚不行动,难道自己要等上一宿?他开始强烈地想念宽阔的床榻、温暖的被窝和易推倒的贵嫔…… 正在这时,濂祯眼睛一亮,见到慈清宫的大门开了,两名太监一前一后地合力抱着一件长条物品走出。濂祯终于等到任务开启,立时满心干劲地跟了过去。 六福个头不高,但抬着他走了一段路,两名太监也累得气喘吁吁。一个小声抱怨道:「本来留他一条命想着等去到芙蕖馆外再动手,图的就是让他自己走,省下咱们的力气,哪知这小子没死也走不动路了,害咱们还得抬他。早知这样,何必还留他多活这一会儿?」 另一个道:「罢了,即便份量一样,我也宁愿抬活人,不想抬死尸。说好了,一会儿你来给他这最后一下啊,上回可就是我动的手,这杀人的差事,不能总叫我一个来。」 待来在芙蕖馆外,两太监将六福抬来荷花池边,其中一人揪了六福的头髮想要按入池水,便听「咚」地一声,脑后挨了重重一击,顿时晕了过去,另一个太监没等反应过来,也在胸口吃了一记重创,仰倒在地,被一只手揪住脖领大力按住。 借着淡淡月色,太监看到按住自己的竟是一身夜行侠打扮的皇上,也瞬间凌乱了。 濂祯本想立时盘问几句,但看了一眼倒在一旁人事不省的六福,就暂时放弃,将那太监揪了起来。 芙蕖馆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睡,陆贤平也早已得到通知在御医院待命,到了时候立即被唐汉招了过来。琇莹见了六福浑身血迹斑斑、气息奄奄的模样,真是心如针扎。床上这个遍体鳞伤气若游丝的人,已无法与往日那个笑呵呵的公公对的上号。她只能默默用天枢的话来安慰自己:他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小太监们在陆贤平的指导下为六福脱去衣物,检验和清洗伤口,琇莹便迴避了出来,濂祯正等在芙蕖馆正厅里。 「今日的事,多亏了有皇上在。嫔妾先多谢皇上了。」琇莹道。 濂祯抱着双臂站在厅中,嘆了口气:「抓来那个太监已经都实说了,原本太后的旨意是叫他们把六福活着扔回来,威吓咱们一下,叫咱们不要跟她耍花招,是闻嘉慧事后私自找到他们,让他们弄死六福,做成是你动用私刑逼死下人,好给你降罪禁足。如此看来,倒是朕小瞧老妖婆了。」 琇莹淡淡「嗯」了一声,沉默良久,才道:「明日闻昭仪定会向我发难,声称我昨日说六福失踪只是贼喊捉贼,这都可以想见。不如,明日我便顺着太后的心意,派人传话说我因见了六福的事受了惊吓,卧病在床,不便去请安好了。那两名慈清宫的太监,也请皇上放他们回去,皇上帮我救下六福这事,也没必要瞒着她们。」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1页 濂祯点头:「可以。反正想瞒也瞒不住。」 流霜忽引了陆贤平过来:「皇上,娘娘,小陆御医有话禀告。」 「皇上,依这位公公的伤势来看,今夜怕是十分兇险,须得微臣寸步不离的照料,是否方便将他移至别处?」陆贤平问。 濂祯知道他是在顾虑于芙蕖馆内过夜会招惹闲话,说道:「不必了,他这样子若再移动,怕是更不好。你无需多虑,你留下,朕一样留下,旁人能说什么闲话?再说这事本就是太后缺理,明天全宫都会传开是她对六福动了私刑,想必她也不至于还为这类男女之妨的小事来找咱们的茬口。你尽管为他医治就好。」 「是。」 未等陆贤平出去,小茜又走进来:「小姐,皇上,六福公公醒了,说是有话想对小姐说。」 琇莹听了心头一颤,以眼神向濂祯打了招唿,就随小茜、陆贤平一同出门,赶去六福所在的厢房。 六福全身伤处已大体被处理好,头脸上也裹了一些绷带,只露着一只眼睛,神采淡淡地望着走进来的琇莹。 「公公尽管安心养伤,我定会倾尽全力医好你。」琇莹满心酸涩,为他理了理被角,见他以目光逡巡着周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没有外人,公公有话但请直说。」 六福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道:「奴才是想……告诉娘娘,奴才……什么都没说。」 琇莹鼻子一酸,险些滴下泪来:「六福你傻了啊,你大可以告诉他们一些事,好歹少受些苦再说啊。」 六福艰难地露出一点笑容,依稀还有往日的可亲模样:「娘娘说得哪里话?做奴才的,最要忠心,不该说的话,自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娘娘,这回奴才不知能否挺得过去,现下便将话都与娘娘说了,太后她们……娘娘你惹不起,忍字头上一把刀,娘娘日后,还是多多忍让吧,不然怕是……」 他声音越说越弱,终于停了下来,琇莹吃了一惊,顿时脸色白了。 陆贤平上前为他诊了脉:「娘娘放心,公公只是药力上来,昏睡过去了。他脉象已趋平稳,若无意外,应可保得住性命。」 琇莹松了口气,点头道:「有劳陆御医费心。」 濂祯为了不让六福说话有所顾忌,没有走近,一直站在房门口静静听着。 忍,最终还是要归到这个字上来啊。 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昨天,目送琇莹跟着唐汉离开影月斋的那一刻—— 【当时的濂祯见到朱芮晨望了琇莹离去的方向好一阵,有些不解,便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朱芮晨淡淡一笑:「臣是觉得新奇。皇上与秦贵嫔相处时日并不算多,想不到竟会如此默契。臣与贱内成亲七年,在外人看来也算得上举案齐眉,却还远及不上皇上与这位娘娘心有灵犀。这当真是令臣既羡慕,又欣慰,外加惊诧万分。」 他从小与濂祯相伴,对濂祯除了臣下对皇帝的忠心之外,更有着一份真挚亲情,看到自己这位皇帝兄弟能寻得一个称心佳偶,他也很为之欣慰。 濂祯听了这话,心情大好,一笑道:「这总该是好事吧?你又皱什么眉头?」 朱芮晨挑了挑眉,苦笑道:「自然算得上好事,皇上钟情于这位娘娘,可比当年被江皇后蒙蔽要好得多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也一样看出江婉瑜对濂祯不过是勾引和利用,也曾劝过濂祯几句,但这种事,毕竟由不得他管,「不过有一点令臣忧虑,这样一来,皇上一定更不愿去敷衍其余嫔妃,尤其更不愿理睬闻昭仪了。这可如何是好?」 濂祯听后久久不语,半晌才道:「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应付老妖婆了?」 朱芮晨面色凛然郑重:「皇上,亲政之事任重道远,绝非一日之功,一个『忍』字是免不了的。若皇上不愿忍,怕只会让秦贵嫔忍得更多,若有一日太后耐心尽去对她施压,以现今咱们的实力,怕是难以护得她周全。」 濂祯沉默一阵,缓缓点头:「你这话,我都记下了。」】 此刻听见六福的话,这个「忍」字又浮上濂祯心头,令他一时心烦意乱。真的只有忍这一条出路?对于老妖婆那样的人物,他绝不认为一味隐忍,就可以敷衍的过去。简而言之,眼下如果他与琇莹都乖乖顺从,就能保证太后那姑侄俩可以容得他们消停度日?那样太后会怎样还不敢说,闻嘉慧却很可能会更加嚣张,对琇莹更不客气。 那么除了忍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应对? 他正在这边凝眉思索,忽听寂静的室内传来六福的一句含煳呓语:「司琴……」 作者有话要说: ☆、072、反击 他正在这边凝眉思索,忽听寂静的室内传来六福的一句含煳呓语:「司琴……」 「司琴?」琇莹想了一下,才记起这是慈清宫掌事宫女的名字,回头看见流霜神情微微有异,「这当中可有什么内情?」 流霜道:「回娘娘,传说当初进宫之前,六福公公与司琴是,公公就是为了与她做伴,才进宫做了太监的。可司琴做了太后手下的红人之后,就不爱搭理六福了。」 没有男人会只为了「做伴」就来做太监,这话一说,琇莹就明白了其中的底层含义,原来尚未发觉,这位憨厚的六福公公竟还是个情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2页 陆贤平迟疑着插口道:「方才昏迷之时这公公一直呓语不断,听那意思,像是说这回他被擒去慈清宫,最初就是被司琴叫去的。」 琇莹紧紧咬了牙关,攥紧的拳头上青筋爆出。看来慈清宫就是个坏人窝点,若可以,她真想立刻一把火把那里烧成平地。 濂祯却因听见了这个插曲,而陷入了沉思。司琴……这个老妖婆手下最忠心的小宫女竟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小毒妇,闻嘉慧在她面前可要甘拜下风了。从前他都没怎么去留意过那个小女人,只是最近听到过一点传闻,才让这小宫女吸引了他的些许注意。 那个传闻即是,因司琴与秦贵嫔的容貌有着几分相似,皇上怕是因为早就惦念上了太后身边的司琴,又明知得不到,才去宠幸秦贵嫔的。 濂祯自是对这传闻嗤之以鼻,刚听说时,简直有心将传说这话的人拉来砍了。就凭她老妖婆身边一个宫女,也配拿来与他的心上人相比?再去慈清宫时他也留意了两眼,那司琴眉眼间是与琇莹有着三四分相似,可姿色却明显差了一等,而且一看就是个满腹心机的小毒妇,着实令他望而生厌。 却想不到,今天这事又与司琴扯上了关系。濂祯心头动了几动,暗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太后已将事做得如此明显,濂祯也无需避忌,当晚顺理成章地留宿芙蕖馆。经歷了这样一番变故,两人躺到床上之后,却许久都没有出声。濂祯闭目躺了一阵,转过头来看琇莹,见她侧身朝他这边躺着,睁着双眼发呆。 他嘆息了一声,翻过身来搂了她:「别怕,有朕在这儿,她们总还要给朕留几分面子,不会轻易动你。」 「我不是怕,是……堵心。」琇莹说着再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很快泣不成声,「六福又没有帮着我做什么对不起她们的事,就平白遭了这次无妄之灾。我是为这世道堵心,她居然就可以作恶做得这么明火执仗,这么肆无忌惮,可以随随便便地对无辜的人下手,而我,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忍着。」 现在想起来,早上请安时她还曾想过硬闯刑房当着众嫔妃的面把六福找出来,挤兑得太后下不来台而放人,那根本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后就是堂而皇之地以上欺下,根本没打算与人讲理,当时若被她揭破扣留六福的事,也一样可以撕破脸皮给她好看,完全不会顾忌那些小嫔妃怎么看。自己在她面前,就是渺小得不值一提。 濂祯满心不是滋味,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都是朕不好,非要由着性子来,若朕肯早些服个软,顺着些她们的意思,也就不至于让你受这些委屈。」太后要的,不过是他去临幸她侄女,即便他不肯,若去如琇莹之前打算的那样分宠给其余嫔妃,也不至于这么快耗光了太后的耐心。 琇莹慌忙抬头解释:「不不,我并不想…… 幔帐里只透进些微的光芒,昏暗中仍可见到他双目中的隐隐光点,琇莹望了他一阵才道:「我并不想让你为我而做违心的事,若能够,我宁愿去受委屈的是我。」 这话说出口来,倒先让她自己吃了一惊:自己也会有这么无私的时候?原来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胆小鬼,坚信好死不如赖活着,绝想不到一旦投入了一份感情,思想境界竟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原来爱得深了,真的可以一步步将对方看得重过自己。 濂祯却好一阵没有接话。忍,违心,受委屈,难道面对强敌,他们就只有做受气包这一条路可行么?朱芮晨的外联工作几乎是平地起高楼,需要天长日久,在积攒到一定实力之前,还决不能露出一点锋芒让太后体察,还要有好长一段需要敷衍太后的时间,在这段时日里,他们这对小蝼蚁,就只有任人随便捏的份么?那又如何能甘心! 就在琇莹以为他不打算再说下去的时候,忽听濂祯道:「这事交给我,我去替你出这口气。」 琇莹大惊,下意识地揪紧了他胸前寝衣:「皇上,嫔妾……我对您说这些话,是因为不拿您当外人才说,可不是撺掇皇上去为了我与太后作对。皇上可别去冒险行事啊。」 濂祯笑得有几分得意:「在你看来,为夫就只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么?这回就让你看看,昏君也会耍手段!」 琇莹愣了一阵,没说出什么。自己老公并不是个笨人,她早就感觉出来了,只是因为见过他那么多的奇葩创意,总对他有着抹不去的不靠谱印象,不知这回他的想法是否可靠。 第二天一早,琇莹如前一晚的安排,称病没去请安。众嫔妃很快听到了□□,昨天她们都是亲耳听到太后「委婉」地声明了不知道六福的事,今天就听说太后着人将六福整了半死送回芙蕖馆恫吓秦贵嫔,顿时领教了太后这终极boss的威风,俱是慄慄危惧。 有头脑简单如卫小媛之流,还未想明其中利害,去向芸贵人询问:「太后这究竟是何用意啊?」 「你怎还不明白,太后这就是告诉秦姐姐,也告诉咱们,谁也别想逆着她的意思来,不然都没好果子吃。」年仅十四岁的芸贵人小脸发白地说着,「说白了就是吓唬秦姐姐一下,你看秦姐姐这不是都被吓病了么?」 「哦,那咱们是不是该去看看她?」卫小媛依旧有些脱线。 「还是……先等等看吧。秦姐姐有皇上关怀,怕是也不愿别人去吵她。」芸贵人年纪虽小,却并非全不懂人情世故,知道这会儿立刻去接近太后的眼中钉,可绝非明智之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3页 大家都得到了一个共识——这后宫还是太后的啊,看来光是打皇上的主意还不够。这下太后的震慑目的算是达到了预期效果。 闻昭仪本打的是一早就对琇莹问责的主意,信心满满地来见妍妃,路上就听说了这个与自己预想不一致的结果,得知是皇上亲手救下了六福,还留在芙蕖馆过夜为琇莹压惊,自是恨得牙痒痒,事后亟不可待地杀来了慈清宫。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煽风点火,先挨了太后一顿教训。 「你也未免太胆大妄为了,再总这样自作主张,我就由着你自己去折腾,不去管你了。」太后将话说得冷峻威严。 「侄女知错了。」闻昭仪憋屈异常,「侄女自作主张想去嫁祸秦琇莹,也是看不得她那么嚣张。姑母您看,这下她称病不出门,皇上反倒更有了理由守着她寸步不离。他们根本就是对您阳奉阴违,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太后淡然冷笑:「今早你来之前,皇上已经来过了。」 闻昭仪一愣:「皇上来过了,他怎么说?」 濂祯来见太后前已经想好,他要是还像从前那样以熊孩子姿态来跟太后大闹,太后就有理由再给琇莹去个狠招,他如果就此低眉敛目规规矩矩,又会让太后直接看出他是在耍心眼。所以把握这个度很重要,也很关键。 濂祯自从上次蒙琇莹传授了与太后打太极的技巧之后,思维模式有了质的提高,对斗智也萌生了巨大兴趣。这回经过一阵反覆推敲,他定下来了一个最佳方案,装成一个受了委屈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反抗的小男孩形象来见太后,不情不愿地向她申明一个意思:我知道我惹不起你了,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愿意尽力配合,只要你别欺负我女人就好。 这个态度合情合理,反抗与顺从的程度把握得恰到好处,太后没理由不信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于是太后也表了态:上回你就说得好好的,这些日子过去也没见到你的实际行动,这回可不能再光说不练哦。 濂祯立马表示,只要您不来找我家小姑娘的麻烦,我一定尽快以实际行动表忠心。 闻昭仪听了太后转述,得知皇上服软,气儿顺了不少,但仍感愤愤:「如此说来,皇上还是为那小蹄子才低头的。」 太后冷笑:「那又如何?皇上现今这反应,不正是应了我之前那个推断么?他越是看重秦琇莹,越是卖了个把柄给咱们拿捏。」 这时司琴走进,手里端着一个粉彩瓷盅:「太后,参汤来了,是要趁热喝,还是先晾着?」 「拿过来吧。」 司琴将瓷盅端上前,想要放到太后身旁的炕桌上,不想刚端到桌边就松了手,致使一盅热汤都翻洒下来。太后腿边的白猫手疾眼快地逃窜避开,太后慢了一步,被热汤烫了膝头。 司琴大惊失色,赶忙跪倒,一边给太后收拾一边连声告罪:「太后恕罪,奴婢竟手滑了……」 闻昭仪也来亲手帮忙:「姑母快将衣裳换了,翎翠,快去寻烫伤药膏子来!」又转而瞪着司琴斥道:「你是怎么回事?做了这么多年的活计,还会出这种错儿!」 太后宠信司琴几乎超过了,这早就令闻昭仪心中不忿,更不必说,近来也有着皇上也因司琴才看上秦贵嫔的传言,令她更加看这宫女不顺眼,若不是顾及到太后,她恨不得立时下令将司琴拉出去狠罚一顿甚至处死才好。 下人们也都慌作一团。司琴慌张道:「奴婢一时走了神,恳请太后饶恕奴婢,奴婢再不敢了。」 太后忍着疼瞟了一眼闻昭仪,本也有心处罚司琴,可被闻昭仪这一打岔,反倒熄了一些火气,想到近几年来手边就司琴一个人最为得力,还真片刻都离不开她,便忍下气道:「罢了,下不为例。」 「是,多谢太后。」司琴又磕了两个头才站起,背着太后的时候就眼神闪烁。她是走神了,只是这个走神的原因,她现在还不敢对太后说,也可以说是,她觉得还没到说的时候。 时间倒退24分钟56秒,司琴刚刚经歷了一件事,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她的魂不守舍,当然,若换做其他年轻宫女遇到类似情况,一定也会如她一样的反应,说不定还没她沉得住气呢。 太后每天要喝一盅参汤,因要求的工艺复杂,不能在慈清宫的小厨房里完成,只能每天从御膳房取回。那时的司琴提着装了参汤的小食盒迴转,转过一处拐角时正遇对面也有一人转弯,险些与之撞个满怀。 司琴吓了一跳,撤步后退的同时,失手掉落了手中的饭篮,她瞬间心里一空,知道这参汤熬制不易,打翻了自己可就是犯了大错。却见对面那人探手一抄将饭篮稳稳抄到了手里,朝她递过来,姿态堪称既美观,又利落。 司琴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迎上濂祯那笑意盈盈的目光,心间蓦地一颤,忙施礼道:「奴婢见过皇上,请皇上恕罪。」 唐汉在一旁数落道:「司琴你也算宫中的老人了,可不该犯这样的过错。」 「罢了,明明是朕走得急了,怎能怪司琴呢?」濂祯说着,深深望了司琴,语气愈发温柔,「没吓着你吧?」 司琴面对他这含情脉脉的眼神攻势,直接呆若泥塑。这个从未搭理过她、甚至平素看她的眼神还透着些嫌恶的皇上,今天是肿莫了…… 作者有话要说: ☆、073、勾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4页 回来慈清宫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司琴都在挣扎纠结,她觉得她应该去将今天皇上的反常告诉太后。她年纪不高,混迹后宫的年头还不长,这几年来全凭着与太后一条心,立场明确,才获得了太后钢铁一般的信任。 皇上忽然对她态度暧昧,表现怪异,她应该及时报告太后,听听太后的意见。可是,心里好似住进了一个小鬼,站在她的左肩膀上,不断鼓动着她不要去与太后说,并向她吹着风:皇上这是看上你啦,对那么多美貌嫔妃都不动心的皇上这回对你动了心啦,要让皇上知道你把他的话转述给太后,他还会继续喜欢你吗? 司琴便暗中鼓动着站在右肩膀上的理智:快去骂那个小鬼,告诉它,少来忽悠主人做白痴,天下哪有那样的好事。 谁知这理智却翻回头来一脸暧昧地对她说:我觉得它说得也有理啊。 于是司琴更加凌乱了。 小鬼与理智狼狈为奸,上蹿下跳,搅得她心神不宁。司琴反覆回味着皇上早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最终决定,先赴了皇上的约会,进一步摸清他的用意再说。 对,摸清皇上的用意,再一口气来向太后禀告,才最合适。 濂祯早上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不是对着她说的,而是对唐汉:「霜晚林的红枫如今正是最美的时候。朕今日申时正想去那里坐上一阵。到时你不必跟随,让朕一人前去便好。」那语气,何其深情款款。 司琴听了那句话后,回头望了一眼,正见到濂祯笑吟吟地朝她望过来。那句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太后有个奇怪的生活习惯,就是会在傍晚时分睡午觉,所以每天的申时前后,是司琴最闲在的一段时间,这事也算得上众所周知。所以,小鬼与理智又一齐对司琴吹风:这就是妥妥的约会有木有? 时间:申时。地点:御花园霜晚林。人物:皇帝濂祯。事件:约会。 霜晚林是御花园后方的一片枫林,时值深秋,正是枫叶红透之时,放眼望去一片耀眼的嫣红之色,此刻到了傍晚时分,更有夕阳余晖为其镀上一抹温淡的橘黄,仿若给一幅红艷艷的图画上泼了一层水雾,将那浓稠的色彩晕开,令其更加柔美和煦,旖旎醉人。 层层叠叠的红枫中间,有一抹明黄半遮半掩,那颜色与周遭的暖色背景极为和谐,同时又显得极是抢眼,因为那是专属于帝王的颜色。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人见到那个颜色都会敬意陡生,也心驰神往。 年轻的帝王转过脸来,幽黑的双眸中闪出惊喜的光芒,形态优美的嘴唇漾开迷人的微笑,温柔无限地吐出一句话:「你终于来了,朕还以为,你不会来。」 这话若被琇莹听了,一定会顺着古龙爷爷的思路接上一句「可我还是来了」 司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这幅绝美画面,彻彻底底地,醉了。 噗—— 当朱芮晨与太监打扮的琇莹坐在影月斋里,听到濂祯终于为他们揭秘了他的这套报復计划时,这两人非常默契地将嘴里的茶喷了出去。 朱菁晨则坐在一旁看看手里的茶杯,暗自庆幸:还好我还没喝。 濂祯满面得意,眼睛亮闪闪地将他们三个都看了一遍:「怎么,难道这不是妙计?」 「妙,妙得很。」琇莹擦着嘴由衷赞嘆,自己老公果然绝非凡人,这计策高明奇巧,又尽显他的奇葩本色,堪称奇思妙想,不拘一格。「原来,皇上这些天,都是在忙这件事啊。」 这已经是事发九天以后,没错,是六福公公营救计划结束、借小毒妇司琴而向太后实施报復计划开启的九天之后。这九天里濂祯每晚都到芙蕖馆过夜,为琇莹「压惊」,却一直对他正在实施的计划守口如瓶。直到整个计划圆满完成,才聚集起自己的小内阁成员,向他们交了底。 朱芮晨咳嗽了一阵,好容易顺过气来,才道:「皇上计谋高明,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朱菁晨却提出疑问:「皇帝哥哥何时学会的勾引女人呢?」 众所周知,咱家皇上从小到大都没好过女色这一口。 琇莹也期待着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当初皇上追她,可都是直接上手,没看出什么技术含量。 濂祯洋洋自得道:「至于天生的智谋,我就不来自夸了。至于手段么,自然是向你这位风流哥哥学来的了。当初他曾说过,御女之道,也讲究因材施教,到哪家的山头就该唱哪家的山歌。在好好揣测了一番司琴的心思之后,我也便有把握了。」 司琴今年比濂祯还大一岁,已经二十二了。依着规矩,宫女服役到二十五岁可以出宫,自愿留下的人可以继续工作。司琴自十四岁入宫以来,一直着意往上爬,终于一步步得了太后(当时还是皇后)的信赖,年纪轻轻就做了掌事宫女,几乎成了后宫女官当中的一把手,在下人中间可算得上风光无限。 可惜再怎么风光,也还是下人,是伺候人的。再有三年她也二十五了,但看现在太后对她的依赖程度,司琴就知道自己肯定走不成,更遑论二十五岁出宫嫁人也别想嫁什么好人家去做管家奶奶了。在宫里一直熬下去,从姑娘熬成姑姑再熬成嬷嬷,更算不得什么享福的事儿。所以司琴早就在发愁,自己能寻到什么好出路,避免变成白头宫娥。 古代宫女对下场最好的指望,莫过于被皇帝看上,熬成小主。司琴原本很理智,知道当今这位奇葩皇上不好女色,凭自己的条件想勾搭到他,难度系数过高,所以她从没敢动这个心思。不久前听说了皇上看上她那个传闻,她也是一笑置之,没去相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5页 可惜理智这东西在巨大诱惑面前,往往是靠不住的。濂祯陛下的高贵血统外加自身魅力,这诱惑对司琴而言,已经大的惊人,更不必说,还有上位成小主这个绝佳出路做诱饵。 终归是因为有那么一个真理,人特别希望是真的的事情,也就特别容易信以为真。 「这样的一个小小宫女,无需我施展多少手段,便可手到擒来。」濂祯一边说一边在厅中踱来踱去,浑身上下都闪耀着了自恋的光芒。 琇莹瞥了朱芮晨一眼,不无责备地心想:你看你个凤眼色狼都把我老公带坏了。 朱芮晨坦荡磊落地回她一眼,意即:那又怎样,你忘了眼下最大的麻烦就是他还不够「坏」么? 这俩人从上次见面之前就时常在策略上不谋而合,自见面后更是总想到一起去,倒有着一种没来由的默契。 琇莹没再理他,转而道:「引得一个小宫女动心当然不难,难的是……」 「是让这宫女与太后都去相信皇上不是别有用心。」朱芮晨为她补足了下半句。在濂祯面前说话,倒是他比琇莹更加放得开。 濂祯将两掌一击:「说得不错。这事我早有准备。」 刚救下六福之后那天早上,他去见太后表忠心,最后就刻意强调了一句:您不就是想让我临幸嘉慧吗?我会尽力听话的。 太后被他这话直直地戳了心窝,倒有些不适应,便顺口解释了下雨露均沾的重要性,表示自己也没他所以为的那么自私,还是为白家皇室着想,希望多绵延子嗣。她的目的只是不想皇上专宠一人。 濂祯为的就是引她说出这句话。既然太后发了这个话,那就好办了,他就顺理成章地将「魔爪」伸向了司琴。你不是说了只要不专宠一人就行了吗?我现在看上你丫鬟了,你总不能出尔反尔不给我吧? 另外再有着因司琴与琇莹容貌相似而引起的那个传闻,这事也就做的更像了。 「她真的与我有那么像么?」琇莹疑问,她自己没觉得啊。 「二三分像而已,不过足以令我这行径更好取信于老妖婆。」濂祯叙述了上述前情之后,摇头感嘆,「没能亲眼见识一下老妖婆乍听见司琴对她提起这事时的惊怒表情,实在可惜。我定要为此留下终身之憾了。」 以下内容由白濂祯同学根据上下文情形自行脑补——其实与事实出入甚微。 「砰」地一声,太后打翻了手里的茶杯,万分惊愕地盯着跪在面前的司琴:「他……他真是这么对你说的?」 司琴的脸上惊惧之余,更蕴着羞涩和兴奋:「正是。奴婢也知道,皇上会对奴婢青眼有加这事听来离奇,可皇上确实这么说了,奴婢也……也不好怀疑。」 她正处在初恋的亢奋期,简直跃跃欲试地想要将皇上当时的情话直接转述给人听,以供加深印象和晒幸福。 濂祯在纷扬飘落的枫叶雨中告诉她,他早就在留意她了,每次去见太后,其实都是为了见她一面,只是当初知道太后不会答应,就一直未敢表露,如今太后发话说只要他不是专宠一人就好,他才下定决心向司琴表白。 并且强调:你知道朕最近为何会为秦贵嫔吸引么?那都是因为当初曾见到秦贵嫔回眸一笑,像极了你的模样啊……司琴顿时酥倒了。 「什么不好怀疑!」太后狠狠一拍身旁炕桌,一口恶气梗在胸口,喘息了几下才勉强顺了下去,「你当令我吃惊的是他会看上你这事?我吃惊的明明是……明明是他竟然想出这种鬼主意来报復我!」 那个从前只会发脾气的熊孩子这回是真开始动心眼了,还一上来就如此剑走偏锋,手段奇特,这怎么了得? 司琴抬眼朝她望过来:「太后是说,皇上都是为了与太后作对,有意哄骗奴婢的?」 太后更加怒不可遏:「你以为呢!你竟真的信他会看上你?满后宫的嫔妃,个个比你妖娆美貌,个个都比你年轻多才,他连看都不去看上一眼,会看上你?你自己倒说说,他凭什么会看上你的?就凭你跟那丫头生得有几分像?你比她还不是远远不如!」 司琴垂了头,不敢接口,心里却大是不以为然。人皇上说了,世上女子千姿百态,各有各的好处,正是各花入各眼,如今就是她这朵花入了他的眼了,谁解释得清为什么?人但凡遇见自己盼望是真的事,就特别容易信以为真,这条道理尤其适用于女人。更何况司琴也有着自信,自己也并不丑呀。 太后仍在冷笑说着:「这孩子还真是有心眼了,竟想得出这种主意,我可再不能小看他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他还会动什么心思来耍着我玩呢。」 司琴怯怯地道:「太后您说,即便皇上对奴婢不是真心,是否也可以……暂且顺水推舟,答应将奴婢许给他……」 「你!」太后又差点被一口气给梗晕过去,这个素日来与她形影不离的宫女,几乎成了她肚子里蛔虫,一向心机通透,有时看事比她看得还清楚,可以帮她参谋各类事情,哪知道轮到这事上,竟完全堕落成了一个傻丫头,一门心思就想着跟男人跑。 作者有话要说: ☆、074、离间 司琴忙五体投地补充:「奴婢誓死效忠太后,即使做了皇上的人,心自然也是向着太后的,便如闻昭仪一样。这样皇上身边就此多了一个太后心腹,不是也好得很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6页 太后怒极反笑:「你是吃了秤砣了,他究竟是怎么许诺你的?是不是连以后扶你做皇后、等你生了皇子就立为太子都说了?」 司琴脸上一红:「没……没有,奴婢尚有自知之明,怎敢指望后位?皇后之位,自然是闻昭仪的。」 皇后不敢指望,那么皇子之说看来是被猜中了。太后简直要气晕了,自己花了几年功夫调.教好的心腹宫女,居然被那小子几句话就忽悠得鬼迷心窍,油盐不进,死活都非要嫁给他不可,太后怎能不气? 她信手抓起榻边的炕笤帚摔在司琴身上:「你个煳涂东西,给我滚出去!」 白濂祯同学的脑补桥段止,以下转入他的亲身经歷。 一天之后。御花园霜晚林。 「皇上,果然如您所料,太后她不答应将奴婢许给皇上啊。」 「什么?司琴,你已去向太后说了?朕不是告诉过你先不要说,等朕筹划一下再去与太后商量的么?唉,早知你会如此沉不住气,朕便不会这么急着来向你表明心迹了。」 朕就是算准了你会主动去惹毛老妖婆的,哈哈哈,被朕猜中了吧! 「皇上见谅,奴婢实在未料到太后会如此坚决不允啊。太后她一口咬定皇上对奴婢不是真心,如今怕是只有皇上亲口去向太后表明心迹,才有希望让太后松口了。」 「正是如此,司琴你稍安勿躁,朕定会说服太后,让咱们得偿所愿,终成眷属。」 「皇上……」 回忆止。 琇莹听到这里,对濂祯讲故事只讲对话而省略情景与动作描述表示不满:「皇上当时有没有……」 「肌肤相亲?」濂祯愈发得意洋洋,简直开始忽略形象地摇头晃脑,「最妙的就在这里,自始至终,我连她的衣袖都未沾过一分,便将她哄得死心塌地。」 「高明。」朱芮晨、朱菁晨与琇莹三人异口同声,俱是钦佩。皇上居然连色相都丝毫不用牺牲,就达到了目的啊! 当时的司琴伴随着最后那声深情唿唤,确实有着一个朝他怀里扑过来的动作,却被濂祯退步躲开了。他满面幽怨地说:「司琴,事成之前,朕还是不来碰你的好。倘若太后坚决不允,朕也无能为力,只得看着你将来出宫另嫁他人,又怎能贪图这片刻之欢,污你清白?你放心,若能事成,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光长相厮守。」 司琴目中泪光莹然,望着他久久无言,真真儿是感动得稀里哗啦。 听到这里,朱家兄弟俩动作一致地抱起了手臂,蹙起了双眉。 朱芮晨道:「我竟有点开始可怜这小丫鬟了。」 朱菁晨道:「我也是。」皇上把一个小宫女耍成了这样啊,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濂祯挑着眉毛一转脸:「莹儿,为他们讲讲那小毒妇的事迹。」 「得令。」琇莹清了清嗓子,「司琴与六福在进宫前是青梅竹马,六福是因为不愿离开她才进宫做了太监,牺牲不可谓不大。进宫后六福也处处着力照拂她。而司琴在得了六福很多无私相助之后,一朝得势成了红人,就不再搭理六福,这次她叫了六福去慈清宫,并亲口吩咐对六福用刑,还曾扬言『打死了也没事』,何其令人髮指!敢问侯爷与二公子,对付这样的女人,皇上这么做还不该么?」 「该!」两个朱异口同声。以暴制暴以牙还牙,一直是朱侯爷与二公子的人生信条之一。 司琴其余行径或许还可解释为奉命而为,但这亲口吩咐用刑和扬言「打死了没事」一项,就再赚不来任何理解同情了。其时其地,同是得太后所命之人,刘丰沛对待六福的态度,都要比她这个曾得六福照拂的人好得多了。 这事是六福昏迷的呓语中有所透露,以及那两个送六福回来的太监招供出来的。 濂祯对他们呈现出一个满意的微笑,继续讲述,接下来,就要转入事件的高.潮部分了。 那天是个阴天,灰濛濛的天空偶尔飘落零星雨点,似乎老天爷也在为这对不能终成眷属的「怨偶」难过着。 濂祯在慈清宫内室落座,司琴脸上带着红晕,为他奉上一杯茶,并趁着他接茶杯的当口,以手指摸了一下他的手指来传情达意。 得,一不留神被占便宜了。濂祯幽怨了,并借着这真实的幽怨心情朝司琴投去一个深情款款的眼神,差点造成司琴的当场晕厥。 太后将他们的眉来眼去看进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开了口:「哀家当真想不到,皇上竟还学会做戏了。只可惜,哀家是个半生以来看戏看得太多的人,皇上想要做戏给哀家看,可要再多下点功夫才行。」 濂祯轻嘆:「朕在向司琴表明心迹以前,以为母后若不愿答应将她许朕,原因会是捨不得离开她这个左右手,却想不到母后是在疑心朕对她不是真心。可惜朕又不能将真心取出给母后一观,母后到底要怎样才能信朕呢?」 司琴侍立一旁,不断以殷殷目光睃着太后以示恳求,却令太后更加闹心。 太后不去看她,只向濂祯道:「哀家知道你是为了秦琇莹的事来为哀家添晦气。哀家整治了她的下人,你就来对哀家的下人下手,这手腕倒也有几分高明。但皇上你可想明白了,哀家此刻若真来招顺水推舟,答应将司琴许了你,将来你该如何处置?到时你若还去独宠你那秦贵嫔,让司琴独守空闺,又还能如何自圆其说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7页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观察,太后也看出来了。不管她怎么不相信琇莹有多大魅力,也看出濂祯是对这小丫头动了真心,打死也不想碰别的女人,眼下若把司琴给了他,也不过是给后宫多添一个怨妇罢了。 这番道理她也讲给过司琴听了,只是司琴仍含羞表示:她很愿意牺牲自己,去试试。更令太后怒其不争。 濂祯看似被将了一军,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朝太后深施一礼,满面正色道:「朕向母后承诺,也敢向列祖列宗起誓,若能得母后以司琴相许,朕绝不会待她有半分冷落。从此以后无论是秦贵嫔还是其余嫔妃,朕都不去稀罕,会独独待司琴一人好。求母后成全!」 太后被这番真情表白惊得呆了。他竟会把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不留退路,难不成,他还真是对司琴动了真心? 司琴已经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下来道:「求太后看在奴婢这些年来尽心服侍的份上,也看在皇上一片真心的份上,就成全了我们吧。」 濂祯面现哀怨,语调恳切:「母后,司琴也是您的心腹,朕宠幸她与宠幸嘉慧,不都是于您有好处的么?为何母后还要如此坚决不允?朕不明白,母后究竟在顾忌什么?莫非在母后看来,留住身边一个得力的宫女,真比成全朕的心意更加重要么?」 回忆止。 影月斋内,濂祯的叙述被朱菁晨的质疑声打断:「皇帝哥哥为何敢将话说得如此圆满?太后若是真答应了可怎么办?后宫里那么多漂亮姐姐你都不去临幸,难道竟会愿意跟那么一个小毒妇共赴云雨?」 琇莹木着脸装透明:尼玛这小正太说话怎没点避忌?你嫂子还在一边坐着呢有木有? 朱芮晨抱着手笑道:「菁晨你毕竟阅歷尚浅,看不透这里的事。这件事,太后绝不可能答应。」 濂祯手持陶瓷杯盖击节应和:「没错,老妖婆绝不可能答应!」 朱菁晨被他们这一引导,很快明白了过来——司琴可算得上这世上最了解太后的一个人,了解的程度甚至超过闻昭仪,太后与闻昭仪血脉相连,立场一致,之间才不会有何嫌隙,和司琴可就全然不同了。 谁料的准这丫头陪皇上睡个一年半载,心更向着哪头啊?到时有她一个这么了解太后的人相助皇帝,或者再做个无间道什么的,岂不是后患无穷? 再说了,人家太后是想自己侄女怀个龙种,怎可能任由皇帝去宠别人?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太后都绝不会允许司琴爬上龙床。 话说,当时的太后看看司琴再看看濂祯,着实迷惑了,这小子竟是真心的?竟不是为了给她添堵而耍的花招? 可沉稳老练如她,对这事再怎么不解,也只被其岔了一瞬间的思路,很快得出结论:无论皇帝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绝不能答应就是了。 「皇上说的没错,哀家不愿答应,根源都在于哀家离不开司琴。哀家年纪大了,对身边的人依赖越来越多,司琴身为最懂哀家的一名宫女,已成了哀家的心头肉。哀家确是割捨不得。还请皇上体谅。」 司琴吃惊地抬起头来盯着太后,面无血色道:「太后明鑑,无论奴婢将来是何身份,都仍旧可以留在太后身边侍奉,并不会弃太后而去啊。」 「不必说了,司琴。」濂祯面色灰败,颓然无神地望了她一眼,转向太后时,脸色就冷了许多,「母后不愿答应,朕其实早想到了,也没敢对此事抱太大希望。由此可见,母后说什么针对秦贵嫔只是为了避免朕专宠一人,也是言不由衷罢了,母后期望的,还是朕去专宠嘉慧而已啊。」 司琴满心激动,皇上这是要为了她而跟太后吵架啊,这份荣宠,可是至今也只有江皇后和秦贵嫔两人享受过的。 太后淡然冷笑:「皇上说是怎样便是怎样吧,今日哀家也不想与皇上辩下去。反正司琴哀家是不会割爱,皇上还是死心吧。后宫佳丽众多,皇上又何必执着于一个司琴呢?」 濂祯静默片刻,道:「好,朕不来与母后抢人,但求母后看在朕对司琴一片真心的份上,好好待她,将来也别去留她在宫中终老,送她出去许个好人家吧。」 司琴听他这样就要放弃,大惊失色道:「皇上您……」 濂祯朝她苍白一笑:「司琴,是朕不好,你……别怨朕。」说着目光又朝太后转去,「太后不允,朕坚持也是徒劳,若太过执着,恐怕反而于你不利。罢了。」 言下之意:你看都是老妖婆棒打鸳鸯,我没她权力大,实在没有办法啊,要恨你就尽管毫无保留地去恨她吧! 他说完那句话就转身走了,连向太后告辞都省了,把一个生气熊孩子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回忆止。 影月斋的小内阁会议上,朱菁晨听到这里愣愣地问道:「事情不是到此就结束了吧?」 听起来小宫女只是被戏耍了一番,老妖婆只是生了几口气,这反击力道似乎是小了点啊。 濂祯唇角一勾:「当然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075、完胜 濂祯嘴角一勾:「当然不是。」 琇莹道:「朱二公子请想,出过了这种事,慈清宫还会一切恢復如常么?太后还会如从前那么信重司琴么?司琴还会如从前那么忠于太后么?更何况,还有擅于吃醋和扇风点火的闻昭仪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8页 濂祯看出她神色似有些抑郁,便问道:「怎么,你临到此时又可怜起那小毒妇来了?」 琇莹摇摇头:「即便不去想她如何恶待六福,单单是为了除掉一个太后的膀臂,我也无需去可怜她。我只是在想,恐怕六福自己,并不希望得到这样的结果。」 这次行动,对琇莹与濂祯而言,是对太后的反击,对六福而言,算是替他出气。可这个气出了,却说不准算不算是顺他的心意。 濂祯含笑转向朱家兄弟:「看到了吧?她就是这样,不但要拼命去救一个太监性命,还要顾虑他们怎么想。」 朱芮晨笑道:「这是娘娘的慈悲之心,无可厚非。不过依照皇上与娘娘所言,那位公公既然都已决定追随皇上相助亲政大计,想必也早已做好与司琴为敌的准备了。」 琇莹点点头:「朱侯爷所言有理。」 濂祯唇边纹着胜利者的得意微笑,继续道:「莹儿方才说得不错,即便老妖婆有心放过司琴,闻嘉慧也不会。而且那天出门的时候,我亲眼见到司琴双目之中,俱是怨毒。」 一个小宫女的终极梦想被终结了,能不怨恨么?她可一点也没怀疑皇上对她的真心,这笔帐自然全都算在了太后头上。 太后那么惯于揣测人心的人,当然也想的到这一点,即便可以威慑她继续顺服,但留一个憎恨自己的人在身边,毕竟不够妥当。那是个她四年多来最得力的手下,太后下手之前还有着些迟疑,最终是闻昭仪来及时添了一把柴。 闻昭仪早就已经为着流言的事看司琴不顺眼,这次听说她费尽力气也没勾搭到的皇帝真的被一个宫女勾搭去了,又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当即杀到慈清宫,将其中利害添油加醋地为太后一说,使太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个小毒妇最后落得了什么结果呢?」朱菁晨问。 濂祯缓缓摇头:「具体还不知情。我派了小栗子与芹儿两个轮流盯着慈清宫的动静,尚未得到消息。想必老妖婆不管怎样处置司琴,都还要另编个理由,来给我个交代,她把我看上的女子弄没了,自然是要防着我去找她要人的。」 琇莹道:「如此说来,皇上还得继续去做个戏,向太后询问司琴的去向了?」 濂祯点头:「不错,明日一早,我便以请安探望为名过去慈清宫,『顺道』看望一下我那得不到的新宠近况。」 朱家兄弟一齐点了点头,在场四人都想得到,这个小宫女定会不得善终,这一下掰掉的,是太后嘴里的一颗牙,慈清宫的掌事宫女,也算是个不低的职务,在打击了老妖婆势力方面或许力道不算很重,但掰了这颗牙,够她疼上一阵子是真的。 为六福公公而实施的报復计划,貌似就这样了结了。可是这件事的了结,又能换来几天太平日子可过呢? 琇莹有些忧虑,但看到身旁一脸轻松的濂祯,心情自然而然地受了他的感染,转好了许多。好在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 这次送走了琇莹之后,濂祯又见到朱芮晨望着琇莹离去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便蹙眉问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朱芮晨坦荡一笑:「臣是佩服皇上与秦贵嫔默契之至,得知皇上勾引司琴一事,秦贵嫔也丝毫未见有何猜忌怀疑,可见她与皇上相互间完全信任。」 濂祯转身走回影月斋里,脸上却笑得有些古怪:「默契?我怎觉得,她与你才更默契?」 朱芮晨微愕,这话……可听着有点不对劲。 濂祯这想法并非空穴来风,不但之前说起对什么事情的看法,琇莹总与朱芮晨不谋而合,近两次当面交谈更加明显,这两人总是一人说了上半句,另一人便想到了下半句,便如提前商议好了一般。 自己的两个助手观点一致,自然是件好事,可有时候却也会令濂祯沮丧——到底谁跟谁才是两口子啊? 这会儿倒是朱二公子看得最明白。朱菁晨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回到影月斋正厅,笑嘻嘻道:「哥哥是在羡慕皇帝哥哥与贵嫔嫂嫂情深弥笃,可不是对贵嫔嫂嫂有非分之想;而皇帝哥哥是诧异于哥哥与贵嫔嫂嫂的天生默契,绝非疑心你二人有何私情。两位哥哥就不必各自别扭了。」 濂祯与朱芮晨一起回头看他一眼,都是一笑。这小皮孩子有时候倒是最明白的那个。 朱芮晨向弟弟一指,转了话题:「皇上还不知道,这小子近日看上了丫头,说不定过些时日,便要定亲了。」 濂祯讶然:「真的?竟不早来说与我知道,是谁家的小姐被这小癞□□盯上了?」 朱菁晨满面通红地摆手道:「皇帝哥哥可别听他乱说,我不过是与卓统领的女儿偶然遇见,当街打了一架,哪有什么看上了她想要提亲的事?」 「御林军右统领卓冬琴家的女儿?」濂祯转向朱芮晨,「那姑娘你可见过了?品貌如何?」 朱芮晨恭敬道:「回皇上话,微臣无缘见过,不过听说那位卓小姐是个人品容貌都极出众的姑娘,想必配这小癞□□是绰绰有余。这小子与那卓大小姐在京城大街上为了争买人家的最后一块月饼生了口角,还打了一架,他也没占什么上风,这会子还在怄气呢,自是不情愿立马谈婚事了。」 濂祯更是诧异,想来朱菁晨的武功在同龄人中已很出众,那里竟有一位妙龄小姐与他打架还能让他没占上风,那位小姐可是够罕见的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39页 朱二公子绷着小脸道:「你说亲弟弟是小癞□□,自己又是什么?」 朱芮晨一怔,这才发觉自己是顺着濂祯的话说熘了嘴。引得濂祯在一旁好好笑了一阵。 濂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那个小姐的父亲卓冬琴可是老妖婆一党?」 见到皇上即刻反应到大计上来,比之从前大有长进,朱芮晨很感欣慰,答道:「卓统领不曾攀附沈家或是闻家。据臣所知,他为人刚直又忠心,应是个很易争取过来的人物。」 濂祯点头:「看来你心里早有计较,倒不需我来多言了。」 右统领卓冬琴是御林军中的二把手,若能把这人拉拢过来,对己方十分有利。那可是御林军,是守卫皇宫的最重要一道防线,是保证政变大计成功实施的关键助力。 濂祯转而指住朱菁晨的鼻子正色道:「一定要把那位卓小姐娶到手!」 朱菁晨一时惊得不敢接话,暗中庆幸这位皇帝哥哥素来不惯于行使皇帝权力,也就不易想到赐婚那道捷径上去…… 第二天,持续了好几天的阴沉天气终于好转。天上云开日现,露出如洗碧空,洒下柔暖和煦的阳光,令连日来的湿冷气息很快消散殆尽。 琇莹例行公事地去请了安,迴转芙蕖馆时,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幅和谐画面:六福身上已去了绷带和夹板,歪在游廊前的藤椅上晒着太阳,小茜、紫烟、蓝芝等几名下人围在他周围,一边各自干着手里的零活,一边陪着他说笑聊天。 六福脸上的伤痕结痂还有些没脱落,但气色看来很好。 琇莹驻足于门洞里,望着这幕情景,满心暖意,好像整个人都被这耀眼的金色暖阳照的亮亮堂堂。当下没有走进,反而转身又朝外走去。跟在她身边的流霜明白她是不想去打扰那些人,就也没做声地跟了出来。 「皇上设计整治了司琴的事,都已告诉六福了吧?」走在芙蕖馆外的空旷处,可以清晰确认附近没人,琇莹才问道。 流霜回答:「回娘娘,昨晚奴婢已经依着娘娘的意思都对六福说了。六福听后一直沉默不语,不过看现在这意思,他心里是已经放下了。对娘娘与皇上,想必也更加感激。」 琇莹点头,感激不感激都没关系,人没事了就好,心里和身上的伤,都会好起来的。 这场仗打下来,对方损失:太后气了个半死,损失了最得力的宫女一名;我方:六福公公已经全面脱离生命危险,正良好恢復中,折损0。 这一个回合下来,己方主僕更加互敬互爱,亲似一家,对方则主僕翻脸,反目成仇,还给主人留下了如吃苍蝇般的噁心情绪。 总结:完胜! 亲手实现这个完胜局面的己方主帅,这会儿又现身于眼前。温煦的日光被落了大半叶子的白蜡树滤得斑斑驳驳,身着墨色常服的青年皇帝玉立于这光芒之中,好似绘在飞金扇面上的一擎墨竹。 流霜知道濂祯不喜与人废话,就没有依礼跪拜,只是福了福便静静退开。琇莹缓步上前。 濂祯的脸上,是与这灿烂阳光很不协调的哀伤与失意,语调沉缓道:「司琴,因未能顺遂心愿,一时想不开,已于昨夜自尽了。」 琇莹的情绪被他带动的乱七八糟,问道:「她……真的已经死了?」 濂祯道:「太后是这么说,具体情形还不清楚。也说不定是将她□□了起来,反正不让朕找见她也就是了。 「那皇上将来如何打算?」 濂祯怅然摇头嘆息:「人死不能復生,太后也极力安慰了朕,朕又还能如何?司琴是自尽的,朕又不能为她报仇。」 说着,他就上前两步,将琇莹揽进了怀里。 琇莹将脸埋在他胸前,实在被他这副故作姿态逗得忍不下去,便吃吃地闷声笑着。 濂祯将手臂紧了紧,换做霸道语气:「不许笑,男人正当伤心欲绝,你却来笑,被人家看到该做何想法?」 「依皇上说,我当如何做?」 濂祯将手一松,直接像抱小孩那样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已换做了一脸笑容:「爱妃既然知道朕心情沉痛,接下来的日子,自是该竭力抚慰朕才是。」 琇莹重心不稳地晃了两晃,扶了他的脖子才算稳住,奇怪他还说要顾念别人看法,怎就忽然如此肆无忌惮了,等转头朝周围看了看,不见一人,才放了心。 濂祯道:「我已叫唐汉去干元宫打理东西,今日我便搬到芙蕖馆来。」 琇莹一愣:「啊?」 濂祯笑得狡黠:「太后口口声声说目的并非让我去独宠她侄女,而是要我别来专宠一人,眼下却出尔反尔毁了我的姻缘,逼死了我看上的女子。那说不得,我只好一气之下,再翻回头来宠幸这个笑容与司琴有些相似的秦贵嫔了。这才像当今皇上的做派啊。」 琇莹哑然失笑,附身搂紧了他。是啊,太后这回吃了亏,还缺了理,大概会给他们一段消停日子过吧。将来斗争自然还是要继续,但琇莹已经没那么多忧虑了。自己的宫斗生涯得到了这位昏君的助力,前景想必会是乐观的,就像眼前这温暖的阳光一样。 濂祯亲昵地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轻声道:「这几日留宿芙蕖馆的日子,着实令我上瘾,我可一天也不想走了,以后要好好想想办法,让咱们能长久这么下去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0页 长久下去。琇莹回想了一遍这十天的同居生活,老公的睡觉不老实习惯有了大幅度的改观,再没出现险些误伤她的情形,看来是心里有了顾忌,睡觉就不再那么肆无忌惮了,只是夜间战斗有些频繁,大大影响了她的睡眠时间。 好在反正她是个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学的后宫嫔妃,白天补觉也就是了。算来算去,貌似未来都是光明的,暂时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于是琇莹放下了心,把怀里的他抱得更紧了些。 天枢姿态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小空间里,望着这幅情景,嘴角也勾了勾。他手指微抬,试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 琇莹与濂祯头顶上的白蜡树上闪过一道不起眼的银光,飘落下不少黄叶来。 天枢笑意更深,他就知道,她是那么二的人,怎可能对他记仇呢,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076、定王 自这次晴天之后,好天气持续了好一阵子。一直到立冬之后一些天,也没见天气转冷。琇莹想穿毛毛边斗篷踏雪寻梅的计划只得拖后。 这一日怡和宫暖阁内,妍妃收到了家兄郧国公沈浩荣差人带来的家信。歪在美人榻上读着家信,妍妃秀美的唇边浮上了一抹笑意。 宫女清晓坐在脚凳上为她捶着腿,见状道:「看娘娘这神情便知,家里不但一切都好,而且,定是还有额外的好事。」 清晓是妍妃的陪嫁侍女,一向比郑贵嫔更得妍妃信任,妍妃有事从不瞒她,当即将看完的家信直接递给了她:「你自己来看好了。」 清晓看了看信,微蹙了眉道:「娘娘恕罪,奴婢于政事可是一窍不通的。」 妍妃笑意更甚,那封信为了避免被外人见到泄露内涵,写得藏头露尾,是不怎么容易看懂:「有人给咱家爵爷透了个信,送了一条兵部侍郎闻重兴的罪状,足够闻重兴被罢官的。也便是说,有人在帮咱们沈家对付太后的闻家。只不过,这个透信过来的人是个无名小卒,现在还弄不清他背后的主使是谁。」 清晓恍然点点头:「娘娘猜着那会是谁?莫非是江家死灰復燃?」 妍妃垂下眼帘,将腕上的并排几只细丝金镯摆弄得叮咚轻响:「那可能微乎其微。我倒有些疑心,这个想对付闻家的人,是皇上。」 「皇上……会想干政?」清晓愕然。当今皇上不问政务的性子可是名声在外的。 「谁知道呢?」妍妃没有再将这个想法推敲下去,在得到更多线索之前就做太多的主观臆断,在她看来算不得聪明之举。但近期发生的事情,确实越来越令她兴趣盎然。太后敲打了秦贵嫔之后,皇上就去勾搭了太后最得力的宫女,这些事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当真妙趣横生。 正所谓旁观者清,妍妃没有见识濂祯那声泪俱下的表演,也就更容易体察到表象之下的真相,更不必说做了这几年夫妻之后,她对濂祯的个性之了解,其实是超过太后的。 所以将事情始末了解清楚后,妍妃当即就下了一个结论:皇上必定是在做戏,绝不可能是对司琴动了真心。 皇上居然开始与太后耍心眼了,即便是为了当年的江婉瑜,也没见皇上亲自披挂上阵有何行动。这到底是那秦贵嫔的怂恿,还是皇上自己的主意呢? 不管怎样,这都是妍妃乐不得看到的发展趋势。 「准备笔墨,本宫要写回信。」妍妃道。 既然兄长来信问她的意见,她就要回信告诉他,一切顺着那方神秘力量的意思去做就好,不管这个盟友是何来头,眼下沈家最大的敌人都是闻家,搞倒闻家,才是头等大事。 无独有偶,同一天送进宫来的家信,也有琇莹的一份。这还是琇莹穿过来之后,头一次直接得到家里人的消息。 小茜作为芙蕖馆唯一一个对秦家有印象的人,表现得比琇莹更加兴奋,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追在琇莹身后催促:「小姐快来看看,老爷太太都写了些什么。」 信上都写些什么,其实琇莹不用看,也能猜个大概。这个时机送来的家信,一定跟前阵子朱芮晨的运作有关。她一边安抚着小茜别急,一边拆开信封,歪到美人榻上,摆好一个慵懒舒适又优美的姿势,准备开始读。 小茜则星星眼地蹲坐在一旁等着。而琇莹盯了信纸十几秒钟后,脸上就写了一个囧字,很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问:「小茜,你……可认字?」 门口传来一声男子的笑声,琇莹不禁郁闷:这下要被他嘲笑姐没文化啦,这怎能怪我?拜港片所赐,繁体字我明明是认得很全的,可这些古代文人不老老实实写正楷,非要学王羲之写行草,我又如何能认得! 濂祯走进,小茜忙施了礼退到一边。濂祯取过琇莹手里的信很快看了一遍,很亲和地转向小茜道:「信里确实提及了你家的事,秦夫人说你家一切都好,哥哥嫂嫂又平安生下了孩儿,叫你不要惦念。」 小茜兴高采烈:「多谢皇上。奴婢不打搅您与小姐说话,先告退了。」 小茜出门而去,濂祯挨着琇莹身边坐到榻边,见琇莹神情古怪地盯着他,便问:「怎么?」 琇莹噗嗤笑道:「都说君无戏言,我眼睁睁地看着皇上随口说谎哄骗小宫女,觉得很是新鲜。」 濂祯没好气地拿信纸在她头上轻拍一记:「又被你看出来了,显你比我聪明么?你上次说她总在惦念嫂子生产的事,我这么说来让她安心有何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1页 「没有,皇上说的做的必定一切都好。」琇莹咧开一个傻白甜的笑容,往他跟前凑了凑,「皇上快告诉我,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濂祯又留意了一下门口,才将信纸展了展道:「这封信是以你母亲口吻写的,但看起来应该是你舅父午仁恆的手笔。信上透露的意思是,告诉你家人一切都好,你惦记的事都无需担心,自会水到渠成。」 「意思是说,一切按计划进行?」琇莹问。自己这舅舅还会说暗号呢,不如以后家信改摩斯密码好了。 濂祯嘴角微挑:「朱芮晨已说了,以亲情联络泗国公这条路走得很顺畅。你母亲虽然与你外祖父闹得很僵,但你舅父这些年一直与你家有着联络,也总在照拂着你家,有他帮忙调停,你家与泗国公缓和关系就容易多了。眼下咱们的大事已告知你舅父知晓,但你母亲尚不知道,朱芮晨怕她一个妇道人家,知道这等大事不适宜。」 琇莹点点头,这种事确实不适合告诉老妈,一个古代妇人很难会有这么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帮女儿女婿夺.权。「朱侯爷可探得一些我外祖父自己的态度?」 「这事还没得到明确答覆。宁夏距京城太远,一来一回传个话也要不少时日,想要商定一件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琇莹又点点头,暗嘆科技落后害死人啊,这要是整俩手机再弄个卫星,不就全解决了么?哪像现在,发个加急电报都要靠马的四条腿去送的,生生就把事情的效率给拉下来了。 濂祯看看她若有所思的神态,放下信,将她揽到怀里:「你别急,大事虽然难成,咱们却可以先在小事上做做文章。」 琇莹不解:「皇上指什么样的小事?」 濂祯笑得饶有深意:「等事成了再与你细说。」 他虽不能像天枢守护那样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却已猜到,眼下妍妃怕是已经收到家人送来的信息了。 沈家如今的一把手、郧国公沈浩荣做事雷厉风行,得到了妍妃的支持之后,第二天就把行动落实到了朝堂之上。 濂祯难得上一次早朝,就正赶上看沈闻两大家族当场对骂……哦不,是辩论,直看得血脉贲张,兴奋异常,简直有心以后天天来上朝了。不过想想芙蕖馆被窝里的美人,还是很快打消了念头,认为昏君本色不能丢。 因证据确凿,闻家再怎样死撑也是无济于事,濂祯陛下最终也只好无奈地向太师闻世忠表示:您看,这可没办法了呢。 最后结果,太后的亲侄子、兵部侍郎闻重兴被罢官。 濂祯回到芙蕖馆后,将闻太师铁青着脸拂袖而去的姿态惟妙惟肖地学给了琇莹看,把琇莹逗得笑岔了气。 「朱侯爷为何那么神通广大,竟能轻易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呢?」琇莹问。难不成他也有个神通广大的守护住在脑子里? 濂祯撇嘴而笑:「他惦记帮朕亲政可不是惦记一年两年了,我甚至怀疑,早在他懂事时起,就下定了决心要做个辅助我的重臣,这些年来他早已埋下了复杂人脉,上至朝堂下到市井,到处都有他的眼线,事情想要瞒过他,可并不容易。」 原来凤眼色狼腹黑到了如此地步。而且,他一点也不在濂祯面前隐藏自己的腹黑与筹谋,濂祯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对他提防生疑,这关系的默契程度可真是少见。琇莹忍不住多向濂祯脸上瞄了两眼。 「怎么?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濂祯斜瞥着她问。 「我是在惊嘆,皇上与朱侯爷……看起来十分默契,相互间也极度信任,尤胜过亲兄弟呢。」琇莹说得小心谨慎。人家皇帝澄明,臣子坦荡,自己这话可不是想提醒皇上提防啊,只是单纯对此表示意外而已。 濂祯将手臂搭在她肩上,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倚着卧榻靠背:「当年的老武敬侯朱振远安排他长子进宫,本意是想让朱芮晨做我的贴身护卫,既陪我解闷,也保护我的安全。我自记事起便与朱芮晨朝夕相处,这些来,我知他,他懂我,我们两人之间,确是绝无嫌隙的。只不过,我倒是时常觉得,他立志保我,是选错人了。」 琇莹的思绪正朝着耽美向出熘,一听这话,顺口便道:「反正他也别无他选。」 说完了才发觉,这话说得很不对劲,皇上自己谦虚一下没问题,自己怎能顺竿爬去贬低他? 濂祯却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点了点头:「你听说过定王么?」 「听过。」琇莹点头。 近年来皇室人丁寥落,如今只剩下一个亲王,那就是藩地在云南的定王,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纷扬。 定王白纷扬与濂祯年纪相仿,其父老定王与先帝是亲兄弟。据后宫流传的小道消息称,当年先帝对老定王有过一个承诺,就是将来会将皇位传给定王他儿子,意即,纷扬曾经有过机会代替濂祯继位为帝。 但琇莹一点也没信这话,皇位的事,哪能那么儿戏,说让就让的? 「那你也一定听说过先帝承诺的事。」濂祯紧接着便将话题引到了这里,「那件事,是真的。」 琇莹咋舌:「是真的?」 濂祯点头:「父皇也是位不愿做皇帝的人,也早早看出了我这秉性,有心让我别去步他的后尘,能去过随性自在的日子,同时也看出纷扬资质奇佳,文韬武略都犹胜于我。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2页 他顿了顿,眉间现出几分不服,「不过据我来看,纷扬那小子也并非处处都好过我,他心眼虽比我多,武功却是不及我的。打架打不过,就会动歪心眼算计我,若非有朱芮晨帮我,当年我定会在他手里吃上几次亏。」 琇莹哑然失笑,自己老公所沾沾自喜的,经常是只剩下这身武力值了。想来先帝也是个奇葩皇帝,这才生出他这朵小奇葩来,这父子俩还另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有自知之明,都知道自己不适合当皇帝。 「有何好笑?专心听着。」濂祯拧了拧眉毛,「大约是我十二岁那年,戎狄进犯,老定王自请挂帅前往平定,一年后虽得胜回朝,却因受了一处箭伤,熬了几个月就英年早逝。父皇当时痛心疾首,难过得大病了一场,当即便想改立纷扬为太子,却受到了权臣们的劝阻。他们声称这样上有违祖制,下不能平民心,劝父皇先让纷扬袭爵,一步步加封再说。后来……」 琇莹已猜到下文,忍不住接口:「后来定是在先帝去世之后,权臣们掌势,就不理先帝这桩心愿,依旧是保了皇上登位。」 濂祯缓缓点头:「任谁都看得出,我是个比纷扬好控制的。四大家族仅有午家真心忠于先帝,但无论忠与不忠,于公于私,当时几乎所有权臣都更倾向于让我继位,纷扬就此离了京城,去了最远的藩地云南。」 「那么,现在那位定王又如何了?」琇莹隐隐觉得,这位远在西南边陲的王爷,说不定也是个定时炸弹,谁知等他爆炸的时候,被炸惨的会是太后,还是自己老公呢…… 「听说他近两年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好,还是有人加害。」云南毕竟离得太远,那位兄弟的近况,濂祯也很难确切知道。 听说定王身体不好,琇莹先是一阵欣慰,而后又很快为自己的邪恶而自责,毕竟是自己小叔啊,人家又没露出争皇位的意思,怎能这么急着盼人家坏事? 濂祯脸现迷茫,顿了一阵:「我为何与你说起纷扬来的?哦,是了,是在说朱芮晨。我早就想过,倘若纷扬替我做了皇帝,朱芮晨去辅佐他,想来倒是正得其所。他怀着这一肚子才略,却寄希望于我,若是我一辈子都不争,岂不是让他永远没有机会大显身手?」 琇莹窃窃地一笑:「皇上别怪我小人之心,朱侯爷怕是更喜欢如今这样的形势,他力保皇上,一是因为与皇上投缘,另外说不定也觉得,皇上无心政事,才更利于他大展宏图。」 皇帝自己太能耐了,哪还有那么多大臣发挥的余地啊? 濂祯静默片刻,点点头道:「这话说得有理。那会儿我曾对朱芮晨抱怨,若有办法让纷扬继位就好了,他显然比我更愿做皇帝,也比我更有皇帝之才,给他继了位,岂不是两相欢喜?你猜朱芮晨如何答我?」 琇莹想了想道:「古来为争皇位祸起萧墙的例子不胜枚举,皇上无心权欲,定王却不一定那么信得过皇上,皇上才是正统太子,倘若真被他登上帝位,说不定他会对皇上下手,以扫除威胁。」 濂祯嘴角一扯:「你果然处处与朱芮晨想的一样。当时他说,我做皇帝,纷扬能活,若纷扬做皇帝,我怕是活不成了。」 说着又是一把将琇莹揽过来,「不去扯这些事了。朱芮晨说了,有闻重兴罢官这事儿给太后添一回堵,分一分她的精力,也能给咱们多争取几天消停日子过。」 琇莹不想扫兴,可还是迟疑着说:「那么……这几天以后呢?」 濂祯蹙眉:「你觉得我早晚还是得去临幸闻嘉慧。」 琇莹忙解释:「不是……」 濂祯一把捂了她的嘴,绷着脸道:「其实我也想过这事的,事成之前,还不知要等多长时间,一直这样拖着,恐非长久之计。所以每次看见闻嘉慧,我都会琢磨一遍,要不要妥协一次。可是……」 他烦躁地皱紧双眉,吐出一句话来:「朕做不到啊!」 噗!琇莹彻彻底底地笑喷了,一直倒到榻上笑得打滚。 不知电视剧为何物的濂祯同学则看着她一头雾水:到底哪句话有那么好笑了? 琇莹笑得满面通红,几乎要笑背过气去,挂着笑出的眼泪抬头看看他。这男人居然守着这么多美女老婆非但经得起考验,还连受威逼也不情愿去碰她们一下,个性何其奇葩?可是,这个奇葩男人又是如此之可爱。姐真是爱死他了! 琇莹起身一个饿虎扑食,将濂祯扑倒在榻上,嘴上实施强吻,手上迅速攻克一层层衣物。 濂祯虽不明所以,却已不想再去深究。嗯,平素做惯了饿狼,偶尔做一回猎物,也蛮爽的…… 作者有话要说: ☆、077、瞬华 司琴的事之后没多久又接上了兵部侍郎被罢免,太后那边确实消停了一阵子,连嫔妃们的问安都全免了,一副受打击过重、休养生息的模样。 司琴的事之后没多久又接上了兵部侍郎被罢免,太后那边确实消停了一阵子,连嫔妃们的问安都全免了,一副受打击过重、休养生息的模样。 这段日子里,琇莹与濂祯享受的是新婚般的快乐时光。 小嫔妃们仍时常三两结伴来看琇莹。濂祯这回做了芙蕖馆的常住居民,竟开始以男主人的姿态友好地招待来客,与琇莹一起陪大家闲聊,有时也会再来几把步步高升消遣一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3页 小嫔妃们一开始对这种关系很不适应,一些心理承受力差的就此不再来了,另一些则成功渡过了别扭期,反而与皇上混熟了,大有发展为蓝颜知己的趋势。琇莹看着自己老公和他的小老婆们融洽谈笑,全然一副男女同学般的纯洁关系,摇头暗嘆:自己这穿的果然是篇很奇葩的宫斗文啊。 天枢鑑于女主总有男主腻在身边,就尽量低调迴避,不来扰她。不过他越来越看出一点——人处在顺境之中便会不自觉地放松警惕,选择性地忘记潜在的威胁。太后与闻昭仪好一阵子不生事,甚至都好一阵子没出现在琇莹与濂祯眼前,这幸福的两口子就有那么点忘记她们了。 守护大人撇嘴哂笑:这俩二货刚聪明了几天,就又犯了二,要是没哥罩着,还是得死无葬身之地。 天气终于有了些凉下来的意思,在一个清冷的早晨,琇莹如愿以偿地穿上毛边斗篷去请了安,还没有坐轿。路上回来时,走到一排竹丛的旁边,同行的小茜停下来提了一下鞋,却忽听走在前面的琇莹发出一声低唿,抬头看时,见主子已不见了。小茜大惊:「小姐?小姐你怎样了?」 旁边的竹丛里传出琇莹声音:「小……小茜,你先回去吧,我陪皇上在外面走一阵。」 「哦……」小茜会意,小姐这是又被皇上「掳走」了。对于自家皇上的奇葩作风,她们也是越来越习惯了。 竹丛那头,濂祯笑嘻嘻地为琇莹择去蹭到斗篷毛边上的干竹叶,又扶了扶摇摇欲坠的珠花,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这身打扮果然好看,怪不得你整日间急着穿呢。」 琇莹尚有些没回过神来,只「哦」了一声。 濂祯歪头看她:「想什么呢?莫非……大花为昨天输牌的事找你麻烦了?」 卫小媛原名卫花嫣,最近由皇帝起了「大花」这个暱称,而芸贵人因行二,总被贴身丫鬟唤作二小姐,便被濂祯称作「二芸」。琇莹的这两个小伙伴如今在皇上嘴里都有了特别称谓。 「不是……」琇莹眨眨眼睛,仍泛着呆气,「我是在想妍妃娘娘刚刚说的事,她说……过几天是瞬华公主的生辰,宫中要摆宴庆祝。」 关键词:瞬华公主。 濂祯微怔,很快明白了过来,略略苦笑一下:「你原先一直也没留意我还有个孩子这事对吧?其实,我自己也常忘记。」 自从穿过来渐渐熟悉了环境开始,琇莹的精力都放在与皇帝谈恋爱和与处理后妃关系上了,从穿过来第二天听过小茜提了一次「皇上有个女儿」之后,再没听见过类似话题,也就把这件事完全忽略了。 没想到今天忽然就被灌输了「瞬华公主」这么个名词,着实有些转不过弯来。这个对自己既恩爱又专一、作风像个处男的老公,其实是跟前妻有过孩子的啊! 濂祯携着她的手边走边说,语气透着些落寞:「我十六岁迎娶婉瑜为太子妃,次年便有了瞬华,当时我自己都还是一副孩子心思,对自己也有了孩子这事,更多是腻烦和恐慌,没有半点喜悦之情。所以瞬华生下来这几年,我也没去给过她几分关怀。当初还为着婉瑜的关系对她有着些关注,可自从那件事后,这一年来,我貌似才去看望过她一两次。」 濂祯说着深深一嘆,更显歉疚惭愧:「我自也是明白的,那件事,关瞬华什么事呢?」 琇莹随着他走到一座名为「霁云轩」的院落前,很有心追问他「那件事」究竟是什么。相处了这许久,与濂祯之间几乎无话不谈,唯独一年前的那场变故是个避忌,琇莹一直未敢深问,此时见他自己提了,又不像是很避讳的样子,就想问起,哪知还没等她出声,面前先传来了一个女子声音打断思绪:「皇……皇上,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中年嬷嬷在霁云轩院中五体投地,连惊诧带恐慌,几乎全身发抖。一个小女孩避在她侧后,紧紧揪着她的衣袖,恐惧万分地盯着走进院门的濂祯与琇莹,似是随时准备转身逃走。 琇莹不由得惊艷万分:哇塞好有型的小萝莉!来前她就曾想过,依着男孩像母亲、女孩像父亲的遗传规律,美貌皇帝的女儿也一定是个美人,果不其然。 这五岁的小女孩秀脸通透,五官玲珑,一双大眼水汪汪的,模样比网上见过的任何一个美貌萝莉都更美上几分,只可惜身子瘦弱得好似小萝蔔头,脸上也稍欠血色,一看就知道体弱多病。 这时另有几名宫女太监跑出来跪倒接驾。这些人都是大半年没见过皇帝露面了,这会儿个个都像那嬷嬷一样得惊悚。濂祯道:「都起来吧,这位是秦贵嫔,朕带她来一起看看瞬华。你们都退下就是。」 众人退去,只留下了起初带着瞬华那个孙嬷嬷。濂祯也不进屋,只去到走廊下坐了,静静地望了瞬华一会儿。孙嬷嬷不断鼓动:「公主快向父皇与秦母妃行礼,就像嬷嬷教公主的那样,快。」 小女孩却一个劲往她身后缩,紧盯着濂祯既不施礼也不答话。 「罢了,别难为她了。」濂祯也不指望一个好几个月都没得自己来探望一次的女儿有啥亲热表现,转而向孙嬷嬷问了些瞬华的近况,孙嬷嬷都一一恭敬作答。 琇莹打从第一眼看见就对瞬华喜欢的不行,好想一把搂过来亲昵一番,可惜小萝莉认生的紧,又似乎看出了这位阿姨的险恶居心,一直怯生生地躲在孙嬷嬷身后,警惕地留意着琇莹的动向防范她的突然袭击,任她怎么搭讪引诱也不为所动。琇莹失望之余,忽然想起了自己随身携带着绝佳诱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4页 濂祯看着她从斗篷下取出一个小锦囊,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糕饼糖果,不由得满面诧异:「你……居然带了这么多吃食在身上。」 琇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皇上见笑了,嫔妾容易饿。」 濂祯为自己老婆的吃货行径深深地震惊了。琇莹说完就转向瞬华,继续勾引,「瞬华乖,瞧秦母妃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来跟秦母妃一道玩,这些东西都送给你好不好?」 谁知瞬华依旧不吃这套,警惕的眼神丝毫没有放松。孩子他爹濂祯则抱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笑着:「你当朕的女儿会被你的一点吃食就笼络了去么?她吃过的好东西,怕是比你还多呢。」 琇莹黑了脸:靠,这么说以后更应该大吃特吃才够本!这时却发现瞬华忽闪着大眼睛,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锦囊。琇莹提起锦囊看了看,终于明白了。这锦囊是她画了花样后,让紫烟小妹替她特意做来装零食的,宝蓝色带万字暗花的缎子上绣了一只流氓兔,这小萝莉原来是看上流氓兔了。 「瞬华喜欢这个对不对?你叫一声秦母妃,秦母妃就将它送给你。」怪阿姨转变策略。 「……秦母妃。」 「哎!」怪阿姨邪恶地笑着,趁小萝莉伸出手来的当口,迫不及待地将她拉过来抱进了怀里,拿自己的脸蹭了蹭她嫩滑好似剥壳鸡蛋的小脸,猥琐心愿终于得以达成。 孙嬷嬷一愣,下意识想要劝阻。瞬华向来怕生,若是就此哭闹挣扎起来,岂不是得罪了贵人?却听瞬华哼唧了一声后,没有哭,反而小嘴一咧,咯咯地笑了。 孙嬷嬷讶异非凡:「哟,公主与娘娘真是投缘,原先可从没见过她跟谁这么亲呢。」 琇莹被小女孩的如花笑颜萌了一脸血,同时有些怅然地领悟到,她并非与自己有多投缘,只不过是常年来太缺乏别人的疼爱罢了。小孩子其实大多很敏感,谁待她好,谁是真心喜欢她,他们都很容易体察的出。这小姑娘托生了这个身份,看似荣宠至极,其实会损失许多常人家的关爱,又算得上是福是祸呢? 濂祯看着琇莹喜笑颜开地逗着瞬华玩,觉得十分新鲜。今早看琇莹那心不在焉的状态,他还以为这丫头会为自己有个孩子这事抑郁上一阵呢,没想到她倒是这么快就想开了。 琇莹心声:那是,又不用我花钱养,孩子她妈也不在了,孩子又长这么可爱,我还有啥可想不开的呀? …… 与此同时,被遗忘多日的闻昭仪睡了个懒觉,才刚起来。在那边两口子遗忘了她的同时,闻嘉慧自己也发觉自己是被忘记了。这阵子太后託病避着不见人,她也就跟了个风,声称入冬来感了风寒,既不去请安,也不见访客。 这会儿起身,闻昭仪也没去穿好衣服,只慵慵懒懒地裹了件狐裘斗篷走来窗边,伸出手指触了触纸窗边角上的冰花。 纤长白嫩的手指好似白睡莲花瓣,摸索在冰凉的窗棱上,这情景似曾相识。 记忆中,这样的时候旁边会伸来另一只手,一只宽厚又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的手,那人在耳畔对她温柔轻语:「嘉慧小心,若感了风寒,可就不美了。」 怔怔看着自己那只孤单的手,闻昭仪轻蹙眉心,满面怆然。她与他也是曾有过快乐时光的,如今她却被遗忘在这里,曾给过她温情的那个人,日夜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将她忘了个干净。这究竟该怪谁? 闻昭仪绝不认为,该怪自己。 「即便我与你不是一条心又怎样,即便我顺从姑母蒙蔽过你又怎样?如果这世上不曾有过江婉瑜,也不曾有过秦琇莹,你一样还是我闻嘉慧的。说到底,还是要怪那些夺走了你的坏女人!」 闻昭仪手上一用力,竟将窗户整扇推开了。顿时引得一阵寒气扑面而入。 宫女蓉嫣见状一惊,过来想要关窗:「娘娘小心受凉。」 闻昭仪却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管,右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将左手伸出了窗去。感受着手与小臂被冬日寒气裹挟,精神被刺激得愈发清醒。 闻昭仪好似睡了许久才刚清醒过来的人,目中光彩渐盛,心底响起一个声音:「当初的我想去整治那女人,太过心急,也太过仰赖姑母,手段确是幼稚了些。想要对付她,就该一举下个重手才是。如今,那贱人怕正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呢。」 她没有回身,问道:「蓉嫣,最近宫里可有什么大事?」 蓉嫣想了想答道:「回娘娘,若说大事,大概该算几天之后的瞬华公主生辰了。听说妍妃娘娘今年想为公主热热闹闹办一次寿辰呢。」 瞬华公主……闻昭仪唇边浮上冷笑,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么个小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078、寿辰 琇莹与濂祯两口子一直在霁云轩盘桓了近两个时辰才离开。走在路上,濂祯道:「没想到你会这么喜欢瞬华,若给你升了妃位,便可将瞬华记到你名下养着了。」 琇莹暗中呵呵:升妃位?盖过闻昭仪去?那我还不分分钟炮灰?当下道:「如今瞬华公主记在妍妃娘娘名下也没什么不好。看得出妍妃娘娘对瞬华还是很关照的。」 自从江皇后坏了事,瞬华就被送到了妍妃手里。只因在那之前瞬华染上了疫病,为避免传染才没有留在妍妃跟前养着,而被安置在了这霁云轩,一直将养至今。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5页 琇莹本还担心宫中人见到瞬华不为皇帝重视而慢待她,听了刚才濂祯与孙嬷嬷的对答,才放下了心。妍妃显然对瞬华很上心,隔三差五亲来探视,也对瞬华的生活起居安排的细緻到位,没让小萝莉受什么委屈。瞬华体质欠佳倒不是因为亲妈不在而受冷落,而是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想来也是,以妍妃的为人,才不会轻易落人口实呢。 濂祯默然走了好一阵后,转头留意了一下周围空旷无人,才道:「瞬华自幼身体羸弱,时常生病,自然与婉瑜早产有关。但我怀疑,说不定也源于当初婉瑜动的什么手脚。」 「皇上是指……」琇莹其实已经明白了他指什么,心被揪了一下。 「去年那场时疫,全宫才有零星几个人被感染,其中却有瞬华。」濂祯似觉事实太过阴暗,有些不忍心直说出来,语气愈发沉缓,「我怀疑,是婉瑜为了嫁祸别人,有意那么对瞬华的。」 「不至如此吧?」嘴上虽这么说,琇莹却深知很有这个可能,坑害自己骨肉来嫁祸于人,这一招自武则天前辈用过之后,在宫廷剧里也屡见不鲜。 濂祯神情凝重,缓缓摇头:「你若知道了婉瑜做过什么,你便会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只不过还未等到婉瑜拿瞬华染病的事做文章,她已有别的事发了,就此失了势。我也无从知晓答案了。只是苦了瞬华,本就体质虚弱,还大病一场,好几个月后才算好转。险些连命都没了。」 琇莹再次怅然。那小姑娘果然比她想像得还要命苦,不但为父亲忽视,还被母亲拿来当做坑人工具,几乎要丢了性命,何其可怜?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照顾这小姑娘尽一份力。 与此同时,她也对去年的那场变故更增加了好奇,江婉瑜到底做过什么? 见到濂祯呈现出落寞神伤的模样,琇莹又很心疼,觉得逼他追述那段往事的细节太过残忍,便安慰道:「既然时过境迁,江皇后这都已过世一年了,做过些什么错事也都无需计较。皇上就别去想了。」 濂祯的脚步勐地停了下来,愣愣看向她道:「谁告诉你说,婉瑜死了?」 这句话好似一只桌球,在琇莹的脑子里撞过来又弹回去,跑了好几个来回。「谁告诉你婉瑜死了」——琇莹感觉到气氛陡然转变,就像刚才耳边还响着惆怅悽美的音乐,却随着濂祯这句话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凉风卷着几片枯叶从身边倏然吹过,天上横飞过一只拖着省略号的乌鸦,数道黑线自她头顶滑下…… 「皇后她她她没没没死?」琇莹说话都卡碟了。 濂祯苦笑:「她自然没死。被废了皇后之位后,她就被送去京城北郊的隆德庵出家修行了。」 琇莹完全呆若木鸡。回想自己刚穿过来时自行脑补的三件事:皇帝是个gay,皇后已经死了,皇上是因为伤心皇后之死才不碰女人的,这三项秦氏猜想迄今终于全盘被推翻。她生来从没像现在这么肯定地觉得,自己是个二货。 ——恭喜你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清楚地认识自己可是阅歷进步的一大特徵哦! 听了天枢的贬损,琇莹更加不忿:去去,好些天都不理我了一出来就损我,你个守护这算几个意思?哼,你明明都知道这些,却不来提醒我,又是恶趣味的典型。 濂祯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都未见她有反应,不禁失笑道:「这事于你打击很大么?即便婉瑜活着,也不可能再回来,难道你还怀疑我会对她旧情復燃?」 琇莹继续卡着碟:「不不是,我只是太太太意外了而已。」 不得不说,乍听说前妻活着,她是受了点打击,不过她很快自行转过这个弯来了。那个伤害过皇帝的女人如果死了,就会成为皇帝心头的一个悽美的印记,越是经歷的时间久远,越会只沉淀下美好,而略去丑恶,凡人对死者总是会很宽容的。 可她还活着,皇帝想起她就会时时清楚记得她犯过的错误,反而不会对她有何缅怀。所以说,前皇后活着比死了,对己方更有利。 ——总结的真好,连本守护都觉得受教了。 琇莹听得心情大好。濂祯见她表情缓和,也放松了些,微笑道:「你有此误解也怪不得你,宫中禁止谈论此事,想必下人们都是不敢对你说的。」 「皇上可否与我说说当年的事情经过呢?江皇后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令皇上失望的事?」 她终于问出了口,却见濂祯神态平和,目光温柔:「你说得对,时光境迁,还提它做什么?那些事就此彻底忘了吧。」 琇莹苦了脸:不要啊,要忘也等告诉了我之后再忘啊,人家现在好想提的啊。就在她心痒毛抓地盘算着如何套问时,濂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凝重道:「莹儿,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记住一件事。」 琇莹望着他黑亮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释然一笑,在心里默默对他说着:我懂,你对我才是真爱,别管与前妻发生过什么,别管前妻活着还是死了,你将来都只爱我一个,我一定好好记住。 而真正等来濂祯的话却是:「你一定要记得,我对你才是真心,别管从前我与谁生过孩子,生过几个孩子,我将来只想和你一个人生。所以,你一定要多为我生几个孩子才行!无论生男生女,都是越多越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6页 「……」好像意思与想像的差不多,但怎么听上去心情就大不相同了呢?关键是,这个说话的人还那么一本正经,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 濂祯已开始很认真地算计起来:「听说女人到了四十岁都还可以生孩子,那就还有二十多年的时光,即便每隔三年才生一个,也够生七八个了,嗯,也算够了。」 琇莹望天,天上再次飞过一只乌鸦…… 瞬华公主的寿辰这天,天气愈发凉了,从早上起就刮着唿唿的北风,令窝在温暖屋中的宫人们一听就不想出门。没想到临近中午,在宴会开始前夕,风就小了下来,大家纷纷说这是祥瑞之兆,连老天爷也想给瞬华公主好好过次生日,预示着公主从此以后逢凶化吉,身体康健。 琇莹赶到御花园泯香榭赴宴,下轿时抬头看看铅灰色的天空,撇撇嘴心道:人家老天爷想说的明明是风我刮完了接下来就准备下雪了,尔等凡人尽早做好御寒准备吧,有何吉凶之兆可言?愚蠢的古人们,乃们可真会自作多情。 泯香榭是临着昆阳湖所建的一座建筑,因景致优美而常被用作宫中宴饮。此前的中秋重阳和太后寿辰等几次宴饮都是在此举办,琇莹也在这儿吃过几顿饭了。只是这景致的优美仅限于合适的季节,在这寒冬时节,临水建筑只会比别处更加阴冷,宴会开在这里,可有些不合时宜。 好在来的人多,除了炭火之外,每个人都是一个热源,很快就让整个殿堂温暖了起来。除了后宫嫔妃之外,今天还来了好几位贵胄女眷,妍妃见琇莹进来,很热心地为她引见了沈家与闻家来的几位贵客。 那几个或大或小的妇人见到这就是传说中独占圣宠的秦贵嫔,都多打量了她几眼,神态各异。琇莹也没把她们的反应放在心上,待引见到最后两名女客,她才眼睛一亮。 「这位是武敬侯夫人傅氏。」 看着面前妆容精緻、容颜秀美又风情万种的年轻夫人,琇莹呆愣了几秒钟,得出一个结论:听说朱侯爷以风流着称,却一个妾室都没有,她还曾以为是妻管严,如今看来,原因应该是——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位朱侯夫人,可真是位大美人。 朱侯夫人向她见了礼,笑吟吟道:「终于得见贵嫔娘娘真容,当真三生有幸。」 「夫人客气,我也一直盼着能与夫人见上一面呢。」琇莹嘴里客气着,却很敏锐地在对方眼里发现了一抹特异的神采。 朱侯夫人对她的好奇似乎不仅限于针对皇帝宠妃这个身份,那眼神,更像是——观察一个被自家老公夸赞过的女同事,有着些极隐晦难言的敌意。 一定是自己又犯二胡思乱想了。琇莹如是结论。她才跟着皇帝与朱芮晨开过两次碰头会而已,朱芮晨那么精明靠谱的人,即便是回去向妻子夸赞秦贵嫔智谋高明神马的,也绝对不会语带暧昧,有什么可引起她老婆多心的? 再说了,一个外臣老婆难不成还会怀疑自己老公跟皇上宠妃有□□?那也太无稽了。除非……这位夫人是个非一般的醋罈子,看不得自己老公跟任何雌性动物有接触,这么一想就觉得真有几分可能。 琇莹暗中撇清:夫人您可千万别多想啊,我跟你老公连红蓝颜都算不上的。 这时朱侯夫人招唿着身后一名少女道:「红缨,来见过贵嫔娘娘。」又转向琇莹道:「这是御林军右统领卓大人家的千金卓红缨,非说要来这宫里见见世面,我便引她来了。」 琇莹看着走上前来的娇小少女,很吃了一惊。这就是那位为了一块月饼跟朱二公子当街打架进而俘获其芳心的卓大小姐啊! 卓红缨十五六的年纪,穿了一身米黄色银线双蝶刺绣的小棉袄,配着水红罗裙,生得好似瓷娃娃一般白净通透,不但相貌出众,还难得地浑身透着蓬勃英姿,是健康美型的姑娘,比之后宫这些长期缺乏运动的柔弱美人多了一份独特魅力。 她上前来见了礼,打量两眼琇莹,含笑道:「终于见着秦姐姐了,怪不得皇上那么宠姐姐呢,姐姐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琇莹忙道:「卓小姐谬赞了。皇上后宫之中佳丽众多,我只是平平之姿,哪里担得起一个美字。」心说卓大小姐您可别说话这么直率啊,周围一大堆醋罈子已经怨念够深了,可不能再去添油加醋了。 一瞥眼之间,就见到闻昭仪站在不远处,很不友善地剜了她一眼。琇莹很庆幸眼神不能杀人,不然自己现在一定血溅三尺了。 作者有话要说: ☆、079、事发 外面传来一声唱报「皇上驾到」,濂祯一身英武利落的打扮款步走进,身后跟着抱了瞬华公主的孙嬷嬷。众人一齐下拜迎驾,三唿万岁。 若放在从前,见到这种君见臣妻的行为,琇莹一定又会觉得不合理,古代人的男女之妨在她印象里根深蒂固,现在倒释然了。本朝的男女之妨本就比她想像的要疏松,而且今日是公主寿辰,算是家宴,请来一些亲眷贵妇也就没什么。 「都起来吧。」濂祯淡然说完,睃了一遍几位宫外来的女眷,目光落在卓红缨身上,全场就这姑娘他不认识。 众女眷都上前行礼见过,朱侯夫人又向濂祯引见了卓红缨。 濂祯也如琇莹一般眼睛一亮,含笑道:「原来是卓小姐,听闻卓小姐喜欢吃赢顺斋的月饼,御膳房也有厨子能做得出差不多的,朕这就安排他们去做些,让卓小姐出宫时带回去慢慢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7页 卓红缨微怔,继而脸颊晕红,有些别扭地嘟了小嘴道:「也没有那么喜欢吃的了。不过皇上有此好意,红缨还是先谢过了。」 这个场面被周围众人看在眼里,几乎都是同样的反应:呀,皇上向来对女色毫无兴趣,这么看来倒是对这卓小姐印象不错啊,而且卓小姐对皇上看来也有意思。这是后宫又要添新宠的意思咩? 琇莹瞟了瞟妍妃、闻昭仪等人的脸色,对此有所体察,暗中苦笑:也怪不得这些人误解,若不是她提早听说了朱二公子与卓大小姐那场当街大战,也会以为皇上这是在调戏卓红缨,哪能想得到他是在开未来弟媳妇的玩笑呢? 等众人把各样打招唿过场都走完了,注意力才被集中到了小寿星瞬华公主身上。今天瞬华穿了一身猩红色小棉袍,披了件桃红斗篷,头上梳着双垂髻,戴着一对明晃晃的小金蝶,愈发显得粉雕玉琢,秀美可人,博得了众女眷的连声夸赞。 宫妃与女客们纷纷送上贺礼。 濂祯道:「太后说她今日身体不适,让咱们不必等她。大伙这便就座吧。」 宴会开始,众人依着身份而落座。濂祯每逢众人宴饮,并不会招琇莹来身边陪坐,依着规矩,他本应坐在妍妃与闻昭仪中间,但今天多了瞬华这么个角色,闻昭仪便退了一个位子,连挨着皇上吃饭的资格都被取消了,自是不免懊恼郁闷,脸色更显阴沉。 宫廷宴饮除了吃喝,还总会有歌舞助兴。不得不说,琇莹觉得看真正的古人跳舞,比电视上所见的现代人扮古装表演好看了许多,这大概就像真正的农家菜和饭店里仿制的农家菜那区别一样,因有着原生态的神韵而更添魅力。 古代宴饮上无论男女都会饮酒。酒过三巡,大家的情绪就得到了放松,气氛变得愈发融洽。看着濂祯满面春风地参与大家的说笑,很多嫔妃与女客都觉得,虽说皇上专宠秦贵嫔不好,但总还是比从前谁都不宠的时候好了些。那会儿的皇上可是除了朱家那哥俩外,对谁都爱答不理的。 渐渐开始有些嫔妃离席去醒酒或是换衣裳,孙嬷嬷也向濂祯告辞:「公主有些乏了,请皇上容奴婢带公主到西配殿午休。」 濂祯道:「不如直接送她回霁云轩去吧,这儿也无需要她陪着了。」 孙嬷嬷道:「公主已经快睡着了,如此抱她回去,怕会路上着凉。不如先在近处歇晌的好。」 濂祯看看蔫头耷脑的瞬华,也没多说,点了点头。孙嬷嬷就带了瞬华离席。 濂祯朝琇莹望过去,见她不再吃喝,而是靠在椅背上,也是一副神态恹恹的模样,心中暗笑:这丫头也一样是困了。正有心宣布让乏了的嫔妃都回去休息,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唱报:「太后驾到!」 老妖婆说了不来,却又突然袭击。濂祯觉得有些奇怪,只好起身相迎。音乐停了,舞女们也朝两边分开,全场起立迎驾。 太后一身端庄打扮,由刘丰沛搀着手走进。自打司琴消失,太后又提拔了身边几个宫女嬷嬷,只是一时间还难以培养得起一个如司琴与刘丰沛这样可心的下人。 闻昭仪又率先离座迎了过去,代替刘丰沛搀了太后。众人一同下拜施礼。 「都起来吧。哀家本想今日不来了,就是不想搅得你们不安生,可又觉得小瞬华好不容易办回寿宴,不来望上一眼,总也不好。」太后说着,脸上竟现出了些平素难得一见的慈爱笑意。 濂祯道:「适才朕见瞬华睏乏,就命嬷嬷送她去歇晌了。母后既来了,朕再命人将她抱回来就是。」 太后一副善解人意样:「不必,何必为了哀家折腾一个小孩子呢?让她睡着吧。你们也都继续吃着玩着,不必有所顾忌。」 话虽这么说,气氛却肯定是恢復不到太后来前那份轻松了。太后由闻昭仪陪着去到上座,待余人也都重新落座了,太后朝下面撩了一眼道:「怎没见秦贵嫔啊?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皇上这位宠妃竟没来?」 濂祯转头一看,琇莹的位子竟已空了,不禁有些奇怪,刚才还见她在来着。 闻昭仪撇了嘴角:「秦贵嫔刚还在呢,看来是见太后来了,心怀畏惧,就悄悄离席避走了吧。」 妍妃在一旁笑着插话:「妹妹真会说笑。臣妾看得真真儿的,大伙向太后接驾行礼的时候秦妹妹还在呢,怎可能是刻意迴避太后?这会儿不少妹妹都不胜酒力,下去醒酒换衣裳了,想必秦妹妹也是一样,只不过是不想打搅太后,才没来请辞罢了。」 闻昭仪为太后亲手盛了一碗热汤,没好气道:「不错,臣妾既没妍妃姐姐想得周到,也没姐姐心胸宽阔,向来只会小人之心度人,当真是自愧不如了。」 太后并没发表意见,只接过那碗竹荪山药鸡汤来,缓缓喝着。濂祯投给妍妃一个友善的目光,也没插话,心说不过是中途离席这么个事儿,也要被她们拿出来说道,闻嘉慧这人真是麻烦。 不过,他多瞟了太后与闻昭仪两眼,开始隐隐有些不安,老妖婆中途赶来,琇莹悄然离席,闻嘉慧伺机找茬,这些事单独来看都没什么特异,可放在一起,就显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濂祯无端觉得,今天怕是要出点什么事…… 琇莹在听说太后来了的一刻,瞌睡就跑了个干净,随着众人向太后行了礼后,在太后与皇帝闲聊的当口,忽见孙嬷嬷来到桌边找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8页 「贵嫔娘娘,公主这会儿不肯乖乖歇着,非说要奴婢来请您过去,您看……」孙嬷嬷小声说着,满面为难。 「哦,那我去看看公主好了。」琇莹朝太后那边看了看,觉得既然已正式接了驾,现在退席也算不得失礼,就带了小茜,静静跟着孙嬷嬷走了出去。 泯香榭的西配殿外是一片稀疏的杏树林,穿在林间,可以看到几十步外就是昆阳湖湖水。阵阵凉风自湖面上吹来,钻进衣襟,逼得琇莹紧了紧斗篷。 见孙嬷嬷并没引着她朝西配殿大门走去,琇莹问道:「公主不是在西配殿里么?」 「回娘娘,方才公主不愿就寝,非要出来玩,奴婢便将她暂且交给另两名宫女看着,自己过来叫娘娘。娘娘请稍待,奴婢这就去看看,那两宫女将公主带到哪儿去了。」孙嬷嬷说着,也没等琇莹回话,就匆匆穿林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树丛之后。 小茜挽着琇莹的手臂,低声道:「小姐,这位嬷嬷看起来,似是有些古怪。」 琇莹静静点头。孙嬷嬷,连这傻丫头都看出你古怪来了,你这演技可不大好,可是,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小茜又道:「小姐,要不咱先回去吧。回头就说您着了凉,吹不得风所以走了,也说得过去。」 琇莹却没有听到她这句话,她所听到的,是天枢的一个指示。 随即她转身朝另一边走去:「跟我来,别出声。」 小茜不明所以,只好跟过来。主僕俩绕过两丛花木,来到泯香榭侧面一处僻静的墙角,听见前方隐隐传来说话声,琇莹与小茜避在墙角后,朝那边望去。 此刻天阴的很沉,周围又有树木遮挡,光线昏暗得好似傍晚。只见十余步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琇莹认得出年轻的那个是那位大嘴美人韩嫔,另一个穿得像个僕妇,看不出是谁。 只听韩嫔语带斥责道:「上回拿给你的也不少了,怎这么快便花完了?我又不得宠,拿不到多点赏赐,这点体己货来之不易,哪供得上你们信手乱花?以后再不省俭着点,我可要不管你们了。」 那僕妇点着头絮絮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都记着了。」 韩嫔嘆了口气,将一个小包裹递给那僕妇,缓和了语气:「这回就这些,你别嫌少。我挂着这么个身份,咱们才算有几分体面,当年若是我被送出宫去配了人,怕是光景还远不如此时呢。」说完就谨慎地朝两边望了望。 琇莹与小茜赶忙缩头。再去看时,见韩嫔与那僕妇已分了开来,朝不同方向走了。琇莹一头雾水,朝小茜道:「你可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小茜回答:「回小姐,韩嫔本是太子侍妾,出身低微,那名妇人是她奶母,如今在这泯香榭里当差。听说因韩嫔已没了生母,便与这奶母亲若母女,看这样子,是韩嫔取了宫中物品去贴补奶母了。」 琇莹恍然。在这个朝代,宫妃们是有一些私房钱可以自由支配,如果韩嫔是拿那部分来送给奶母,也就不算什么,但看她这做贼似的架势就知道,她一定是动用了本无权动用的那部分宫中财产,换句话说,是挪用公款为私用。 可是,天枢大人,你叫我过来这里,为的难道只是揭破这么一桩小小的贪污案么? ——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现在回宴会上去,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管。 琇莹就此带了小茜往回走,天枢许久没怎么来指挥她什么了,刚才却忽然来这么正经八百地提醒她过来看这幕戏,令琇莹隐然心慌。眼前显然是有件大事即将发生。究竟会是什么呢? 忽然就听见湖边方向传来一声嘶哑的尖叫,随后有人大喊:「瞬华公主落水了!快来人啊!公主落水了!」 琇莹心头一凛,脑中好似亮起一道闪电,瞬间明白了对方的一连串布局,随即不顾一切地拔腿朝湖边拔腿冲去。 对方这一次要下手的对象,竟是仅有五岁的瞬华! 作者有话要说: ☆、080、嫁祸 琇莹心头一凛,脑中好似亮起一道闪电,瞬间明白了一切内.幕,随即不顾一切地拔腿朝湖边拔腿冲去。 ——不要去!要去也等屋里的人出来,混在当中一起去,你现在过去,正是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就人赃并获!你想让我听说一个五岁小女孩大冬天地落了水,还无动于衷只考虑自己?晚上一分一秒都可能要了她一条命! 天枢的语气又透出了怒其不争的忿然:你这样滥发善心,早晚要吃大亏,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又是这样,本以为经过了六福那件事,天枢最后松了口,是开始理解她了,却想不到临到出事,他依旧是这样一副做派,而这一回他想要牺牲掉的,竟是仅有五岁的瞬华! 琇莹暗中咬牙:如果一定要牺牲一个五岁小女孩才能换我活着,我宁可不活了!我是人,不是守护,做不到你那么冷酷无情! 天枢没再出声,琇莹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分,心中也有愧疚,却无暇多做解释,一路冲到湖边,没去看一旁慌张乱叫的孙嬷嬷,先攀了石栏朝水中看去,只见一抹嫣红正在水里沉浮。 琇莹不管不顾地一扶栏杆就跳了下去,将随后跟来的小茜惊得尖叫了一声。 这里的岸边是一道立上立下的石砌湖堤,上面是一排石栏。水位在湖堤之下一米多高的位置,隆冬季节的湖水虽未结冰,却也寒冷彻骨。琇莹一跳进水里,便觉得下半身立刻冻得僵硬,皮肤好似被针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49页 好在岸边水深不过二三尺,她跌跌撞撞地淌着水去将瞬华抱起,见她已闭了眼昏迷,小脸白得全无血色,嘴唇泛着青紫,真真是心疼得要命。鼻子一酸就哭了出来:这帮禽兽想要害她就来害好了,为什么要拿这么小的孩子开刀啊!先是六福,如今又是瞬华,一次次看着别人因她的缘故遇害,怎不令她痛心疾首? 当濂祯冲到近前的时候,看到的是浑身湿淋淋的琇莹正跪坐在地,由小茜帮着脱下瞬华身上的湿衣。 琇莹脸色青白,浑身发着抖,将瞬华交给小茜:「你……你先解了衣服,紧紧抱着她,这……这样,她才暖得过来。」 濂祯惊得面无血色,忙过来扯掉琇莹身上几乎要冻冰的斗篷,解下自己的外衣为她披上:「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琇莹一把将他的手臂紧紧抓住,颤声道:「皇上请……请记住我一句话,今日的事务须冷静对待,『冷静』二字,皇上一定要时刻记得。」 濂祯将她的忧虑看在眼里,虽不明缘故,却凛然心惊,意识到面前摆着的,怕是一件不易善罢的难事。 太后与众嫔妃们这会儿也都来到近前,闻昭仪率先问道:「究竟出了何事?」目光却是投向孙嬷嬷。 跪在一旁啼哭不止的孙嬷嬷答道:「回娘娘话,奴婢本带了公主去歇晌,后来秦贵嫔非要来探望公主,说公主身子弱,刚吃完饭就入睡对肠胃不好,要带公主出来走走,还不要奴婢跟随。奴婢也不好拦着,哪知道……刚就听见噗通一声,再过来看时,已见公主落水了。当时……仅有秦贵嫔主僕在湖边。」 濂祯倒吸了一口冷气,也终于明白了其中原委——面前竟是一场以瞬华为牺牲品的嫁祸之计。 小茜紧抱着瞬华,惊得两眼睁圆:「你怎地如此胡说八道?方才明明是你叫我家娘娘来的,才过去没一会儿,怎就换了这么一番说辞?」 闻昭仪面色一寒:「太后与皇上面前,哪轮得到你随意插口,来人,给我掌嘴!」 一个宫女过去,一反一正打了小茜两个耳光。琇莹有心出言,却已冻得几乎全身痉挛,话都说不出来。 「够了!」濂祯喝了一声,「先将瞬华与秦贵嫔都扶进屋去,传御医来!」 泯香榭西配殿内,濂祯与太后两人坐在内室的太师椅上,等待御医为瞬华把脉,两人俱是面沉似水,若仔细看却看得出区别,濂祯双目中明显蕴着怒意和惶乱,远不及太后沉稳。 太后虽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推算着今日事态的发展。她本来决定今日不来,是在宴席开始之后,收到了闻昭仪手下宫女送来的消息,声称今日要实施一次对琇莹的嫁祸计划,请她到场主持,才将她请了来。 换言之,在出事之前,太后根本不知道闻昭仪的具体计划,只不过联繫今天这日子,猜到她是要拿瞬华做文章。 此刻太后暗觉好笑,这个侄女定是害怕说出来会被她劝阻,才如此先斩后奏,临到实施的时候才叫了她来。在太后看来,这计策确实算不得高明,若是提前告知于她,至少她可以加以调整补充,不会这么贸然使出来。 不过,太后瞟了一眼濂祯,倒也觉得如今是该寻个茬口收拾一下那小丫头了,也无需搞什么万无一失的计策,只要扣上个表面说得过去的帽子,将其惩治一番也就好了,能不能服众,也无需太在意。 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御医在床边为瞬华诊了脉后,转身奏报:「启禀皇上太后,公主呛的水已被及时控出去了,身子也被及时暖了过来,所以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公主本就体弱,受此冲击怕是要感一场风寒,何时才能醒来,尚不好确定。」 濂祯松了口气,点头道:「你多费心吧。如此说来,多亏秦贵嫔营救及时,才免了瞬华的性命之厄。」 太后冷淡道:「皇上先别急着下定论。谋害不成,被人发现,自然只能装作救人才能洗脱罪责了。」 濂祯暗中攥紧了拳头,致使手背上青筋爆出,狠狠忍下心头怒气,起身走去外面。 众嫔妃与女客们都候在正厅里,见皇上出来,原本坐着的妍妃与闻昭仪也都站起。琇莹已换过了衣服,捧着一杯热茶站在堂前,脸上仍是血色淡淡。濂祯首先来到她面前问:「你觉得如何?」 琇莹忧虑道:「嫔妾没事,皇上,公主状况怎样?」 「御医说因你营救得当,她没有大碍。」 琇莹这才面色缓和,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闻昭仪撇嘴冷笑:「秦贵嫔这戏做得好足,竟临到此刻还继续演着。如今证据已经确凿,明明就是贼喊捉贼。皇上怎还来信她这些欲盖弥彰的鬼话?」 濂祯气往上沖,指了她怒道:「朕不信她,难道该信你!是谁演戏,是谁欲盖弥彰,你当朕眼瞎看不出么!」 闻昭仪被他这一呛,喉头一哽没说出什么,满面俱是愤恨。琇莹连忙扯住濂祯的衣袖,低声道:「皇上冷静,切莫忘了嫔妾的话。」 濂祯回头看看她,见她虽然面色苍白,目中却不显慌乱,便明白过来,她定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当下朝她点点头,没再多说。 太后缓步走出内室:「皇上对秦贵嫔情深意重,不去疑她,也情有可原。可惜世人终须遵守规矩和律法,若真证明是秦贵嫔谋害公主,皇上可也不能徇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0页 濂祯脸色阴沉,唇边挂着一丝冷笑,静默站立,并不答话。小嫔妃们见了他这神色,都能读得出皇上的心理语言:不能徇私?你们要是敢凭这事来定她的罪,朕就来跟你们拼命!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为面前即将展开的这场大战而忧虑难安。 太后慢悠悠地走到正座落了座,先看向琇莹:「说说吧,为免皇上怪哀家徇私,哀家先请秦贵嫔来说。」 琇莹端正跪下:「回太后,当时嫔妾自宴饮中途,听孙嬷嬷赶来说,公主不肯午休,吵着要见嫔妾,嫔妾就跟随了孙嬷嬷出去。然后孙嬷嬷让嫔妾在杏林里稍待,自己先行离开,过了不多时,嫔妾便听见孙嬷嬷吵嚷说公主落水。嫔妾这才赶到湖边,救起了公主。」 妍妃插口道:「当时大伙都在正殿赴宴,孙嬷嬷迴转到正殿里去请秦妹妹,想必会有人见到吧?」 芸贵人忙道:「回娘娘,嫔妾见到孙嬷嬷确实来找了秦姐姐,秦姐姐是被她叫去,可不是自己出去的。」 跪趴在地的孙嬷嬷不等问询便急着说道:「奴婢确实来请了秦贵嫔,那也是因为秦贵嫔事前便说过饭后要来看望公主,奴婢伺候公主睡下后,就想来问问秦贵嫔还要不要来,这才迴转相询。」 濂祯冷哼了一声:「谎话都不能自圆其说,还在这里诡辩,这事还有什么可审的?只需将这婆子拿去拷打逼问,自然真相大白。」 孙嬷嬷慌张叩首道:「皇上明鑑,太后明鑑,奴婢说得句句是真,绝不敢欺瞒皇上与太后。确是秦贵嫔主动要去看望公主,也确是她私自带公主去了湖边。」 濂祯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指了她道:「一个人想要谋害公主,还刻意去找你要了公主,再明目张胆带去湖边推下水?你看看秦贵嫔像不像那么傻的人!信不信朕这便对你大刑伺候!」 孙嬷嬷浑身战慄,不住将眼神投向闻昭仪,哀求道:「皇上饶命,奴婢确实……不敢扯谎。」 闻昭仪幽幽地插口道:「既是审案,皇上怎能如此偏信一方?现在双方各执一词,若要动刑,也该对秦贵嫔与孙嬷嬷一起动刑才是。」 濂祯见琇莹一直向他使眼色,才强压怒火道:「即便现在是各执一词,等瞬华醒了,自会亲自指认是谁推了她入水。她过了今日已有五岁了,总不至于连是谁害她都说不出吧?」 太后姿态悠闲地坐着,平淡道:「瞬华公主自有神佛保佑,定能逢凶化吉,但也保不准有个万一。至少在她醒之前,该将秦贵嫔收押了吧?」 濂祯默然,瞬华确实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等着她来作证,怕还是难免让琇莹吃些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 ☆、081、为证 琇莹勐地醒悟了一件事,抬头道:「皇上,请速传小陆御医来亲手替公主诊治。」 濂祯微顿,旋即明白过来,她是怕有人会进一步谋害瞬华性命,便道:「你且放心,现今替瞬华医治的是小陆之父陆齐声,他的医术人品也值得信赖。」 琇莹这才松了口气。老陆御医想必也是靠谱的。 闻昭仪见他俩说起话来仍是一副自己人的默契模样,愈发不忿:「皇上为何那么笃信她的话?如今证据确凿,明明就是她要谋害公主,皇上为何不信?」 濂祯怒极反笑,简直不知该怎么去回復她。她们捏造了证据陷害琇莹,他暂时没办法阻止,可他怎可能反过来去信她们?这个女人竟还抱着希望能争取到他的信任,而让他反过来怀疑琇莹,这事何其荒唐? 太后也冷淡地瞟了一眼闻昭仪,愈发嫌她不着重点,不会应变。 忽听一声女子的娇笑,在这宁静的厅堂里甚是清晰。 闻昭仪愤然道:「是谁如此没规没据?」 但见一个瓷娃娃般精巧漂亮的少女越众而出,跪了下来:「红缨失仪,还请昭仪娘娘恕罪。」 闻昭仪见说话的是那小小的御林军右统领之女,懒得多去理她:「退到一边去,下不为例。」 卓红缨却没有退开,忽闪着大眼睛抬头看看她:「昭仪娘娘,可否容红缨问一句话?」 闻昭仪不耐烦道:「这里哪有你问话的份,快快退开!」 卓红缨委委屈屈地垂头道:「是,人家就是想不明白,那位贵嫔姐姐为何要谋害小公主呢?」 她表面上是答应了闻昭仪不问,却还是很自然地把这疑问带了出来。立时引得其余嫔妃们面面相觑,众人均想:是啊,她为何要谋害公主啊? 闻昭仪见到众人这般反应,便道:「她做了皇上宠妃,想要专宠一身,看不得皇上还有别的孩子,所以要害公主。这理由还不好想么?」 卓红缨抿嘴一笑:「敢问昭仪娘娘,依娘娘来看,是受宠的人更要争宠,还是不受宠的人更要争?」 闻昭仪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你说什么?」 卓红缨声音清脆道:「公主遇害,是多大的事?哪能轻易揭过?自是要彻底查个清楚的,这位秦姐姐难道就会那么笨,已经得了皇上专宠,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谋害公主,只为去争个宠?再说秦姐姐自己都还没孩子,凭什么要靠谋害皇上的孩子来争宠?请恕我年纪小不懂事,哪位姐姐可以帮我讲讲这其中的道理?」 这一番话说下来,闻昭仪更是彻彻底底的无言以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1页 濂祯终于觉得解了几分气愤,冷笑道:「卓小姐说的是,不光你不懂这里的道理,朕一样不懂。若说秦贵嫔生了个皇子,而瞬华也是个皇子,那她谋害瞬华还算合情合理。如今这局势,她又为何要对瞬华动手?莫非是有意奉上一个罪状,等着被降罪不成?」 众嫔妃大多是一副恍然神气。她们中本还有着一些人疑心真是琇莹去对瞬华动的手,听了卓红缨与濂祯这番话,也就再无一人怀疑,都明白了这是太后集团的嫁祸之计,再去看向太后与闻昭仪的眼神,便有了些许变化。 琇莹默然望着卓红缨,虽满心感激,却也有着忧虑。这位卓小姐替她出头,可就是站到了太后的对面,即便占了理,也是处境危险,更何况,这个场合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于是她及时向朱侯夫人使了个眼色。朱侯夫人立时会意,过来携了卓红缨的手道:「红缨,这里的事自有皇上与太后做主,你可不要随意插口。」 闻昭仪接不上话来,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太后。 太后捏着杯盖饮着茶,一副成竹在胸不紧不慢的姿态,只垂目看着茶杯,缓缓道:「一个人做出事来,是何缘故,仅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其中道理哪里是外人都说得清的?秦贵嫔可还有何辩解之词?若说不上来,哀家只好命人将你收押,送去宗人府审讯了。究竟是不是冤枉了你,审过才好知道。」 她之前就觉得这个计策漏洞百出,讲理很难讲得通,所以该走的路线根本不是与人讲理,而是顺着这个茬口去不讲理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琇莹身上。濂祯也凝望着她,面色严峻道:「你好好想想,可有什么事可证明你的清白?若有证据,定要尽快提出来。」 他知道,不论道理怎么讲,若不能当场证实琇莹无罪,太后还是有权将她收押,以后更容易为她捏造罪名,进而要她的命都说不定,凭自己现在这点本事想要救她,只有硬拼这一个最笨的笨招,那样定会将事情闹个不可收拾,后果难料。 琇莹头一次跪了这许久,本就刚受过冷水侵袭的膝盖又麻又痛,她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腿来缓解痛感,恭敬答道:「回太后,有人可为嫔妾作证,在孙嬷嬷唿喊公主落水之时,嫔妾根本不在湖边。」 她早已想明了天枢的用意,一直没有申辩,是觉得重量级的话总要等对方问起再说,要比自己主动说起的效果好。 正巧此时韩嫔笑盈盈地插口道:「贵嫔说的证人,莫不是你那位宫女吧?那宫女是贵嫔陪嫁来的丫鬟,自是忠心不二,她的证词恐怕太过偏颇,无法取信呢。」 琇莹抬眼朝她望过来,已换做一脸清纯笑意:「韩姐姐怎地临到此时还来与我说笑?我所说的证人,明明就是韩姐姐你啊。」 韩嫔一怔:「我?」 众人都想不到会有此转折,全都注目于韩嫔。 琇莹道:「正是啊。姐姐怎地这么快便忘了?当时我被孙嬷嬷叫去杏林里等待,正巧见到韩姐姐在一处拐角后与人交谈,我便上前招唿,与韩姐姐聊了一阵。之后咱们可是一起听见孙嬷嬷喊公主落水的啊,韩姐姐亲眼见到我听了喊声才冲去湖边的,对不对?」 「你……」韩嫔僵在当场,哑口无言。她明知琇莹是在信口开河,却明白自己将包裹送给奶母的一幕定是被她看了去,既如此,自己又能怎么回答?难道该去戳穿琇莹的谎言?那样又该怎么掩盖自己偷拿宫中财物送给家人的罪责? 琇莹可怜兮兮道:「韩姐姐你可要实话实说,为我作证才是,这回的罪责颇大,若真被问责,我可是吃罪不起的。若是姐姐记不清了,不如咱们找来当时与姐姐交谈的那位嬷嬷,她总该记得的吧?」 找那位嬷嬷来,自然是韩嫔更不敢答应的了。私自将宫中财物拿给外人的罪过不轻,要是当着这么多人暴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琇莹所谓的「罪责颇大」、「吃罪不起」显然都是指她而说。 濂祯瞥向韩嫔:「当时与你说话的是谁?你若不愿说,便找那人来说。」 「我……嫔妾……」韩嫔支吾难言。 濂祯冷喝道:「还不快实话实说!」 韩嫔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回皇上,事情确如秦贵嫔所说,一分不差!」 太后与闻昭仪都吃了一惊,韩嫔明明是她们这一头的,怎地反而跑去为对方作证了?这其中又是什么缘故? 妍妃含笑插口:「好了,这下可是真相大白了。韩妹妹平素与秦妹妹交情并不深厚,想必也不至于偏袒于她,她做的这个证,总该是可信的。」说着脸色转为严肃,朝濂祯跪了下来,「臣妾要向皇上请罪。」 众人都觉意外。濂祯问:「你请什么罪?」 妍妃肃然道:「请皇上治臣妾识人不明之罪。瞬华公主自去年转来由臣妾抚养,身边下人本是臣妾亲自挑选安排的,当时臣妾见这位孙嬷嬷为人老实利落,像个可靠的人物,便将公主起居全然委託给了她。却想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会干出谋害公主还嫁祸于人的勾当。此事臣妾识人不当,难辞其咎。恳请皇上降罪。」 琇莹偷眼瞟着妍妃,心底暗暗给她点了个贊。这位妍妃娘娘果然不简单,太后集团这次嫁祸计划虽然针对的是自己,用的人却是妍妃为公主安排的下人,正是布下了向她问责的后招,而妍妃这一自行请罪,反而彰显了自己的坦荡磊落,大大降低了被问罪的风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2页 濂祯冷笑一声:「起来吧。即便你识人再明,也架不住有人暗中捣鬼。一个下人哪里会有胆量做出这种事?幕后主使是谁,只要审讯这个婆子,也就立见分晓了。」说着便将冷电一样的目光转向了孙嬷嬷。 孙嬷嬷早在听韩嫔为琇莹作证后,便明白不妙,瘫软在地爬不起身,被濂祯这目光一扫,更是面如土色,磕磕巴巴道:「奴婢……奴婢不敢。皇上明鑑……太后,闻昭仪,救救奴婢,奴婢家中还有父母孩儿啊……」 太后冷淡的面容上微显烦躁:「拖下去,先行羁押。」 两个太监上前将孙嬷嬷拖了下去,孙嬷嬷一路还在哭求,直至出门很远,才渐渐不闻。 琇莹暗嘆,小栗子是为了妹妹而帮坏人做事,这个嬷嬷却不知又是为了什么,被权贵挑来做这种事,无论是成是败,怕是都落不得好结果的了。正这么想着,便被濂祯一把架在腋下抄了起来。 琇莹两腿酸麻,根本站立不住,又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濂祯太过亲昵打太后的眼,便想脱开濂祯的手,转而由小茜搀扶。濂祯却毫无松手之意,转向太后冷冷道:「太后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么?若没有了,朕这便送秦贵嫔回去休养了。她为救瞬华也落了水,可不宜在外面久耽。」 闻昭仪看着这副场面,直气得咬紧了牙关,憎恨之情毫不掩饰。 太后放下手中茶杯,慢抬眼帘,站起身来:「既有韩嫔作证,秦氏谋害公主的嫌疑是去了,不过另一件事咱们也需说道说道。宫中这许多嫔妃,为何别人不被嫁祸,单单是她秦贵嫔被嫁祸呢?原因不言自明,都是因为她魅惑君心,独揽圣宠!」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凛。琇莹顿时意识到不妙,魅惑君心、独揽圣宠虽不算什么值得降罪的大过错,却也是一项后宫之中众所周知的禁忌,这个帽子扣下来,自己可是在劫难逃了。 「你想怎样?」濂祯脸色更加阴沉,连敬语都免了去。 太后依旧从容,淡淡一笑:「皇上放心,独揽圣宠算不得什么大罪,不必送宗人府,也不必动刑,就让秦贵嫔到这泯香榭外头,罚跪三个时辰吧。」说完这话,直接款步朝外走去,全然一副盖棺定论不容辩驳的姿态。 濂祯愤然道:「这不过是欲加之罪!独宠莹儿一人是朕自己的心意,哪有她什么罪过?太后这样罚她,朕不同意!」 太后在厅中停下,连头都不回,缓缓道:「皇上,这后宫之中谁该赏,谁该罚,该当皇上做主,还是太后做主,祖上是都有规矩定下来的。不过是罚跪,已然轻得很了。皇上就无需讲情了吧?」 濂祯还欲再说,却被琇莹紧紧扯住了衣袖。见到她殷殷的目光,濂祯想起了她早先让他务须冷静的话,一时没再说出口去,心中却是愈发焦急难过:难道自己竟要眼睁睁看着她受此重罚而毫无办法?罚跪三个时辰,还是在这数九寒天的室外,她怎能受得了? 琇莹几次三番阻止濂祯发火,是因为她听到天枢明明确确地对她说:「一定要劝白濂祯收住脾气,据我的预感,今天如果事态恶化,无可收拾,根源就会出在他的情绪失控上……」 作者有话要说: ☆、082、交心 琇莹见制止了濂祯,便朝太后道:「多谢太后从轻发落,嫔妾愿领太后责罚。」 太后依旧没露出什么喜怒神色,也没去望她一眼,将手递给闻昭仪扶了,朝外走去:「刘丰沛,监督秦贵嫔受罚的差事,就派给你了。」 刘丰沛恭敬答应。闻昭仪瞥了琇莹一眼,透着几分不甘也稍有几分解气。 太后出门后,濂祯仍紧抓着琇莹矗立不动,脸色阴沉似水。在场其他人见识了这场对战,再面对败退的皇帝一方,都多少有些尴尬,纷纷向濂祯告退,尽快离去。 卓红缨绷着小脸,满脸都是不服气,朱侯夫人紧抓着她的手,低声告诫了她留神言行,随后又走到濂祯跟前施礼道:「臣妾告退。请皇上体谅贵嫔娘娘的苦衷,稍安勿躁,谨慎行事。」 濂祯没有出声,只微微点头。他明白琇莹拦他的用意,太后不惧翻脸,他也不惧翻脸。但若是真翻了脸,自己一方绝难占到上风,事情还不知会恶化到什么地步。在这个连御前侍卫都归太后管的环境里,自己能翻出多少花样来呢?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这皇帝做得太过窝囊了。 平生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无用。濂祯觉得胸口堵得难受,简直想剖开它将闷气直接放出来才好。 外面的天果然下起了雪。来赴宴的人都已离开,泯香榭前空空荡荡。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在殿前平台上铺了一层银白绒毯。 琇莹跪在殿前,身上披了件新换的干净斗篷。小茜为她紧好衣襟,也陪着她跪在一旁,不住低声抽泣。琇莹朝她一笑:「你去一边等着吧。」 「小姐受罚,奴婢哪有不来陪着的道理?」 「要你陪着有何用?你穿得比我还单薄,若冻坏了,岂不是要让流霜她们事后多照顾一个人?我还指望着你回头扶我回去呢。」 小茜迟疑了一阵,只好起身去了廊下站立。琇莹抬头看看几步远外静默站立的濂祯,心中明白,此时此刻最憋屈最难过的,绝非自己,而是他。 她现在可以坦然面对这次受罚,是因为在太后提出罚跪的那一刻,听见天枢告诉她:「顺从受罚,一个字都不要多说,有我在,会保你安全无虞地挺过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3页 她有胆量接受,是因为信任守护,而她却没办法将这事说给濂祯听。濂祯又如何会觉得雪地里三个时辰的罚跪是件她能挺过去的事?更何况她不久前还跳进了冰冷的湖水。 此刻濂祯并未看向她,面无表情地在雪地里默立了好一阵,头上落了一层雪花也浑然不觉。 「皇上……」唐汉为濂祯撑开一柄雨伞,有心劝说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濂祯好似从入定中醒过神来,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退后,自己转身走来琇莹跟前,为她拂去头上的积雪,又戴上风帽,转头冷冷看向守在廊下的刘丰沛:「你这差当得很好啊,要不要朕为你加官进爵?」 刘丰沛忙跪倒叩首道:「皇上恕罪。奴才领了这份差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请皇上体谅奴才的难处。眼下没有外人在场,贵嫔娘娘罚跪也无需严守规矩,只要将这三个时辰挨过去了,奴才也便得以交差了。」 言下之意,只要琇莹在这里把三个时辰忍过去就好,至于是跪着站着还是坐着,他是不管的。刘丰沛为人远比司琴乖觉,知道眼下虽是太后压过皇上的形势,将来谁沉谁浮都还难说,自己一个小人物须得随时给自己留下后路,不能把事做绝了。 濂祯听了他这话,果然气顺了些:「那就先站远点。」 刘丰沛答应着退开了一段距离。濂祯从唐汉手里拿过伞来,交给小茜撑着,直接动手来拉琇莹:「我倒想看看,我若直接拉你走了,别人敢说什么!」 琇莹却抗拒着他的动作,拽了他的手臂恳求:「皇上务须冷静,我没那么娇弱,这三个时辰的罚跪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到时候让太后她们解了恨,咱们也一样没事过去,也就都好了。您若去与她们硬来,才是授人以柄,更会令事情恶化。」 濂祯动作凝定,呆呆望着她,他何尝不知道硬来会授人以柄,会令事情恶化,只是,任琇莹如何解释,他又怎可能相信这项重罚是个可以轻松挨过去的事?事到临头,越是见她表现出这种柔弱的无畏,他就越是苦涩愤懑。 唐汉也过来劝道:「皇上请息怒,如今即便只是为了娘娘着想,也不宜大动干戈。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濂祯不言不动,目光变得愈发凌厉逼人。忍,总是要归结到这个忍字,面对恶人的霸道欺凌,他就只有忍气吞声一条路可行? 这时刘丰沛怯怯地凑上前道:「皇上请听奴才一言,如今这事态,皇上想求太后收回成命怕是不易。不过依奴才愚见,皇上若去找闻昭仪谈上一谈,请昭仪娘娘出面与太后讲个情,或可以免除贵嫔娘娘的刑罚。」 濂祯烦躁道:「这怎可能?闻嘉慧比太后还想整治莹儿!」 「是……」刘丰沛弓腰低头,极尽恭敬,「奴才以为,闻昭仪对皇上毕竟念着旧情,皇上若去动之以情,未尝没有希望说得她松口。」 做着慈清宫的管事太监,闻昭仪对濂祯的态度与太后相比有多大的不同,刘丰沛是很清楚的。 琇莹见濂祯一时默然不语,明显是被说动,不禁忧虑道:「皇上不要去,闻昭仪不会那么容易被说动的。」 闻昭仪会不会被说动她猜不到,但至少自己老公是个根本不会说软话的人,这点琇莹很清楚,濂祯这要是去了,结果很可能就是谈崩,后果殊难预料。 濂祯看她一眼:「不去又如何?照你所说,就该忍气吞声,任由你在这里跪三个时辰?」 他也知道说动闻嘉慧希望渺茫,但眼下除了忍气吞声和与太后翻脸之外,已没别的路走,只有这个办法还可以一试。濂祯说完,就转过身大步走去。 「皇上。」琇莹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去了,自己又不能追去,忙道,「唐公公,务请劝着点皇上,请他千万不要冲动行事。」 唐汉答应着,急火火地朝濂祯追了过去。 琇莹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满心不安:天枢,今天的事,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现在这个未来,已经不是我所预知到的那个了。 琇莹沉默,他所预知到的未来,想必是她从一开始就没去救瞬华,也就不会被闻昭仪与太后抓住把柄,没有了刚才那番审案争辩,也没有了这次受罚。当然还有一点,那就是瞬华已经死了…… 对她的这番想法,天枢没有出声反驳,只有默认。他预知到一种未来,如果被改变,再想去推测下一种事态走向,就不那么容易。 眼下天枢只能感觉的出,濂祯的情绪对这次的事情会影响甚大。可感觉得出又能怎样?难道他这守护能跑出主人的脑子,追去昭明宫阻止皇帝发火?眼下他连获知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都做不到。 琇莹呆望了一阵漫天飘飞的雪花,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只有静静等待。现在的这个结果是她违背了守护的安排,亲手制造的,无论结果如何,都只好等着承担。 一股奇异的暖流在身上缓缓蔓延开来,让膝盖处的血脉凝滞症状和身上的寒冷都迅速消退。 她默默在心里歉然道:天枢,多谢你。之前那么对你说话,是我不对,请你别介意。 琇莹苦笑了一下,反正,我在你眼里早就是个二货了,二货偶尔犯二说话难听,你也见怪不怪了是不是? ——你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在怪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4页 天枢的声音十分正经平淡,他暗自庆幸,这一回她总算没像六福的事那样气愤失望,所以自己才余下了这点能力帮她。 琇莹深知他有着读心本事,无可否认,只沉默了一阵才道:那会儿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到现场阻止孙嬷嬷抛瞬华下水?如果那样,不是一样可以阻止她们陷害我么?也可以避免瞬华遭此横祸。 ——我所预测到的结果是,你如果去了现场,并不一定能救下瞬华。而你与孙嬷嬷发生直接冲突,她还是会趁乱将瞬华投进水里。到时没人为你作证,她又咬定了你,你就完全没办法翻身了。 琇莹嘆气点头。我知道了,还是你想得周到。可是…… ——可你还是觉得,既然我能预知未来,就还是有机会指点你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你就是觉得,我是因为冷酷无情,才放任了一个无辜小女孩遇害。 琇莹心头酸涩,不觉间蹙了蹙眉:你可以让我将皇上引过去,或者多叫几个人过去,总会有办法的。瞬华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怎承受得住这么重的打击? 琇莹愣了愣,又苦笑出来:别说避免她落水,你当时还想阻止我去救她,你终归顾忌的只是我一个人,对旁人的死活,是一点也不在意的。错的是我,我这条命本就不光属于自己,还牵带着你的安危,我一味任性而为,不考虑你,是我对不住你才对。 天枢坐在自己那个黑暗的小空间里,听了这话,也同样只有摇头苦笑。 他是如此理智冷静,可以做到单单为了完成任务而努力,不掺杂任何多余情感,而分派给他的这个主人,却是如此感情用事,不但圣母心泛滥谁都去关心,还连他也一样在关心。她所意识到的自己的错误,竟然不是同情心过盛,而是没顾虑到他的安危。 为什么上天要安排他来照看一个与他个性如此相左的女人? 琇莹这时又默然说道:我不该对你提这样的要求。你只对我一个人好,已经很值得我感激。你是守护,又不是人,我本就不该拿人的标准去衡量你。被你看到我等凡人如此愚昧不化,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不是人……如果是人,就不该如我这么选择么?如果是人,就一定不该如此待人无情么?」再次听到她强调了这个「不是人」的概念,天枢再也忍不下去,「我是守护,但我曾经也是人!」 琇莹凛然一惊,他这是在说什么?他曾经也是人? ——派我来的人没有给我留下从前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但他却清楚告诉了我,我原本也是个人的灵魂,被抽离出来做了你的守护,这是对我的一次考验,是一次修行。 他们……为什么要考验你?琇莹问。 ——我也不得而知。据说只有我通过了考验,才会被告知原因。 依然是完成了任务,才能得知一切真相。 天枢望着面前那一篇虚空的黑暗,平淡说着:「我从前一直不想告诉你,一是觉得没有必要,另外,或许也是因为我自己本就隐然有着一点自卑和虚荣,觉得自己既然是被送来修行的,一定是从前做了什么错事……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一点。」 顿了顿,他继续道:「据说,守护会保持着从前灵魂的个性。也就是说,我对旁人的冷漠,不是因为我是守护,而是因为我做人的时候,本性如此。你不止一次地指责我冷酷无情……」 「我……」琇莹想要解释。 天枢却打断了她:「我从前一直觉得是你错了,如今才开始怀疑,或许是我错了。说不定,那些来路不明的神仙们就是看在我为人太过冷酷无情,才派我来受一受你的薰陶,好改造心灵呢。」 说这话时,他笑得有几分揶揄,「说不定我该接受的修行,就是这样的。」 琇莹发着呆,任由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经歷了这次的事,她自己都没那么坚定的信念了。在这个本该无情无义的后宫,她需要自保,需要保护爱人,还有心照顾好身边每一个善良无辜的人,连她自己都觉得,或许这本就是太愚昧,太不切实际了。 却想不到,临到这时,天枢反倒也开始动摇,开始认可了她的主张。 天枢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见到指间亮起愈发耀眼的银光,他唇边挂上了微笑。果然守护与主人相互间增进信任,才能增强守护的力量。这个相互信任,也包括自己对她的认可与理解。 「你先不要担心白濂祯,我会帮你留意他的动向。」 天枢将手一挥,一片白光过后,面前便呈现出了昭明宫内的情景。 作者有话要说: ☆、083、强留 昭明宫正殿内。「啪」地一个耳光重重打在韩嫔脸上,韩嫔的宫女墨菊赶忙缩头垂首,既不敢看,更不敢吱声。 宫女翎翠及时牵过闻昭仪的手来揉着:「娘娘仔细手疼。」同时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韩嫔,目中轻蔑毫不掩饰。韩嫔之于昭明宫,就是个连宫女都瞧不上眼的角色。 闻昭仪气得身上打颤,指了韩嫔道:「即便你真见到了她,就不能说没见到么?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多话,我本来可以要秦琇莹脱层皮,如今却只能看着她罚跪了事!你可是坏了我的大事!」 韩嫔有苦说不出,如果她只是平平常常地与琇莹邂逅,自然可以矢口否认,可那时是有把柄落在了琇莹手里,还如何能不顺着琇莹的意思说?她泪流满面,捂着红肿的脸颊道:「娘娘息怒,嫔妾只是一时煳涂。想来咱们想要对付秦琇莹也来日方长,机会还多得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5页 「什么多得是?」闻昭仪怒不可遏,又抬手要打,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太监慌慌张张的唱报:「皇上驾到!」 闻昭仪随之动作一僵,那声音刚落,濂祯便一步踏进门来。先是在场下人都下拜施礼,闻昭仪慢了半拍才行了个蹲福:「嫔妾见过皇上。」 濂祯阴沉着脸,扫了一眼韩嫔。韩嫔虽有心掩饰却已来不及,脸上的泪痕和红肿都昭然显露。 濂祯冷笑一声:「公堂又搬到这里来了,你们审案审上瘾了么?」 闻昭仪脸色尴尬。韩嫔还要解释:「皇上有所不知,是嫔妾不小心惹恼了娘娘……」 「全都下去!」濂祯截住她的话头冷喝道,「除闻嘉慧外,全都给朕滚出去!」 韩嫔带着宫女乖乖出门而去,翎翠和两名本宫太监仍迟疑着不敢走。濂祯目光扫向他们:「怎么,你们还怕朕来对你们主子不利?放心,有太后在,你们主子就是朕的第一宠妃,朕宠她爱她还来不及呢,难道还会打骂她不成?都出去!」 下人们不敢违抗,只好都退了出去。 闻昭仪仍保持着蹲福的姿势,看着濂祯阴沉恐怖的脸色,心底暗暗恐惧:「皇上……」 濂祯吸了口气来平復心神,朝一旁走了几步道:「你先起来。」 闻昭仪起身,见了他这态度,也就对他的来意猜到了几分,不禁暗中得意,故意道:「皇上可是来为秦贵嫔讲情的?若要讲情,也该去找太后讲才是,又何必来找嫔妾?」 濂祯目光冷冽地朝她望过来,闻昭仪仍有怯意,只是硬撑着门面,不显露出来,仍在唇边挂着些许冷笑。 这女人仗着家族势力,早就在后宫之中横行无忌,当日招幸琇莹之时她就连干元宫都敢擅闯,如今更是将他这个皇帝不放在眼里,连言语间的敬意都所剩无几,倒像是一副完全不惧与他翻脸的模样。 濂祯将她这神情看在眼里,心头怒火愈烧愈烈。所谓的讲情,难道就是对这女人低声下气?自己受着太后的压制也就罢了,怎就沦落到连这个女人都想来压上一头的地步? 濂祯切齿愤恨,却还是极力劝自己冷静。如今的局势,如果真的彻底闹僵,最难保证的就是琇莹的安危,为她考虑,他还是想忍一时之气,再争取一把。 「嘉慧,你何须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与朕彻底反目成仇,难道就是你如今想得到的结果?」濂祯道,语气尽可能不显凌厉,而是语重心长,「你想要的,到底是赢回朕的心,还是与朕彻底敌对?」 闻昭仪也有所动容,却还是不愿服软:「事情到此地步,皇上只怪嫔妾一人么?有了之前种种,皇上觉得嫔妾还有什么希望赢回皇上的心?又还有什么退路?」 「你怎会没有退路!你为何从来不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而只会一味想着如何去反手害人?莫非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便会让朕屈从于你了?」 濂祯不觉间语气就变得咄咄逼人,真是想收也难收住,「朕来告诉你,不说别的,即便你只是做到如妍妃那般表面柔顺,不来生事,朕也无需与你闹到如此之僵!明明都是你自己一步步让朕失望,将朕推开的。莫非让朕越来越厌恶你,再不想理你,才是你的目的?!」 他这话绝非故意言之,虽说他早已对闻昭仪断了情分,但近日为着太后那边的压力,为着琇莹着想,他也曾有过动摇,想过让步的,只可惜,有闻昭仪对他下药在先,指使张善芝对琇莹下毒在后,他才对这个女人越来越生出无法忽视的厌恶。到了即使眼见让琇莹担上风险,都不愿再屈从的地步。 而闻昭仪也是在那次下药之前听了他的那番剖白,才开始觉得行正道挽回他的心再无希望,开始一步步用上了极端手段。 这两个人,就是这样一步步反向而行,越走越远,矛盾也越来越尖锐不可调和。 濂祯的性子毕竟不适应与人谈判,他自以为说得合情合理,却未想到,这番说辞反而更加激发了闻昭仪的愤恨,也就触发了接下来的隐患。 闻昭仪冷笑出声,往一旁走了两步,动作悠闲地拨了拨香塔里的香:「皇上究竟是来讲情的,还是讲理的?若说讲情,怎地这语气倒像是在兴师问罪?若说讲理,嫔妾便更加不懂了,事到如今,即便将嫔妾讲个哑口无言,又于事何补呢?难道皇上想的是,让嫔妾满心羞愧,自愿去求太后收回成命?」 濂祯紧皱双眉望了她片刻,语调沉缓道:「你是已然铁了心,再听不进朕的任何话么?」 闻昭仪鼻子一酸,淌了泪下来,回身望着他道:「嫔妾何尝愿意使出这些手段?何尝想要与皇上闹僵?皇上只知道来指责嫔妾,又何曾替嫔妾想过一分一毫?嫔妾也如秦琇莹一样是入宫嫔妃,凭什么就该眼睁睁看着她独占圣宠,自己却落得被皇上遗忘的下场?我就是不甘心!就是不愿忍气吞声!」 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而濂祯却没显露出任何同情心动,只问道:「这便可以作为你谋害瞬华的藉口么?」 闻昭仪愕然抬头,一时尚不明白,他怎突然将话题引到了瞬华身上。 濂祯笑了笑,既冷酷无情又苍白无力。闻昭仪若只是一味强硬对抗,他都还可以勉强保持理智,而一见到她这副以弱者自居的可怜相,他反而被撩拨的怒极。一时间将自己的来意都抛诸脑后。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6页 「原先的旧帐朕都不来与你翻了,你嫉恨莹儿有你的道理,可出了今日这个变故,你还想说自己可怜,还想说自己迫不得已,还想说自己做这些事都有道理?!」 濂祯抬手指了闻昭仪,切齿道:「从前你蒙蔽朕,朕可以只当你本性势利,你挤兑莹儿,朕也权当你是狭隘善妒,朕却没想到,你竟然居心如此歹毒,如此不择手段!你……竟会对瞬华下手!她近期好不容易才身体好了些,你竟然差人在这数九寒天,将她推进湖里,你难道就没想过,若真害了她一条性命,你如何向朕交代!」 他更加重了语气朝她厉喝:「闻嘉慧你说,你若害死了朕的亲生女儿,又想如何向朕交代!」 闻昭仪睁大一双秀美的眼睛,愕然呆立,濂祯抛出的这个话柄,令她再也无可辩驳。 「皇上,不是嫔妾……」 「你还说不是你!莫非临到此刻你还想说是莹儿下的手?朕在你眼中真的那么傻,看不出你和她究竟是何为人么?」濂祯疾言厉色地说完,又是一阵颓丧,「没错,朕从前还真是傻得看不出来,朕哪里想得到,你竟可以卑劣到这种地步!」 闻昭仪一时惶惶然地不知所措,她知道此刻不来辩解,便是默认,她不想默认,却又不知还能如何辩解。她想不明白,他从没在乎过瞬华啊! 那个小女孩在后宫里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皇上从没对她表现出过半点父爱,以至于她从未想到,濂祯会为瞬华向她追责。当然,她也曾天真地以为,真的可以让皇上相信下手的是秦琇莹。 事前她是听过孙嬷嬷报告说皇帝带秦贵嫔来看望过公主,但她一点也没当回事。绝想不到,濂祯会因为见了琇莹对瞬华的关怀,就受了感染,责任心由此被点燃,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小女儿亏欠良多,正想着要开始好好补偿她,却在此关头,见识了她们谋害瞬华的险恶手段。 若没有过带琇莹去看望瞬华的那件事,濂祯也会被这事激怒,却不会反应如此剧烈,也不会对太后集团产生如此深重的愤恨。这个熊孩子皇帝经歷了小栗子事件、六福事件之后,正在不知不觉间受着琇莹的感染,变得更温和、敏感。 闻昭仪怎么也不能理解,那小丫头不是江婉瑜生的么?皇上怎可能一边爱着秦琇莹,一边又对惹他厌恶的前皇后之女有所关怀? 人间微妙的温情,根本走不进她的逻辑。 濂祯无力地苦笑摇头:「你这回真是无言以对了吧?你方才说的不错,朕今日来找你,确是抱了与你讲理以及讲情的目的。不过眼下看来,朕是抱错了念想。你既然已经铁了心做个恶人,那就不妨再恶得理直气壮一点,别再觉得自己有多少苦衷,别再觉得自己才是可怜的那一个。你自己觉得,世上还有什么苦衷,能让你为杀一个五岁女童自圆其说?你再可怜,还能有无辜被投进冰水里的瞬华可怜?」 闻昭仪踉跄退了一步,六神无主道:「那……那也要怪秦琇莹,若非她独占圣宠,我又何须……何须做出这种事?」 濂祯冷笑一声,觉得再也与她讲不清道理,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便当是自己情绪激动所引发,也没去在意,只冷冷道:「你已然没了底线,朕又何须与一个没了底线的恶人讲理?你想作恶,尽管去做吧,朕今日便与你恩断义绝。将来即便斗不过你们姑侄两个,朕与莹儿落个什么下场,也再不会抱一丝希望来回头寻你了。」 这话说出来,就是再没留退路。隐忍内敛本就不是属于濂祯的作风,此时被拱起了火气,他自然更不会想去妥协。此刻理智已所剩无几。 此刻他也想好了,既然与闻嘉慧谈不通,他就沖回泯香榭去,硬拉走琇莹,又能怎样?若真闹到针尖对麦芒的境地,太后也不敢对他硬来,濂祯还有这个自信。至于以后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现在这个闻嘉慧,别说让他临幸,即使看都不想再去看她一眼。 濂祯说完转身要走,却听闻昭仪冷笑了一声道:「皇上将话说得如此狠绝,不留退路,也不多为秦贵嫔想一想么?」 濂祯面沉似水地瞥向她,也冷笑道:「闻嘉慧,即便是你姑母,也还未张狂到敢与朕彻底翻脸、甚至当面要挟的地步。就凭你,也敢来与朕如此说话?」 闻昭仪笑吟吟地走近几步:「不错,姑母做事总是畏首畏尾,我比她更能当机立断,也更有胆量。皇上未想到么?」 濂祯正欲说话,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竟然站立不稳。他身子一晃,勉强扶住了门框才算站稳,目光投向一旁的香塔:「你竟然……」 闻昭仪含笑道:「这迷香只对男子起效,嫔妾存了许久都没有用武之地,今日总算用上了。」 濂祯简直难以置信:「你竟敢明目张胆做出这种事?闻嘉慧,朕再没实权,也还是名正言顺的大燕天子,你敢如此待朕,就不怕……」 「不怕什么?」闻昭仪目中神采有些灰败,「我怕的事早已都发生了。有了今日之事,你再不会原谅我,下定决心要与我为仇。我还怕个什么?」 她再走近两步,来到濂祯跟前,凝视着他:「我打的主意,就是等你下次来时,就留住你,再不让你走。皇上,嫔妾待你确是一片真心,所以才容不得任何人抢走你,这下,你可明白了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7页 濂祯左手紧抓着门框,看着面前的闻嘉慧露出畸形又邪气的微笑,才察觉到,比起自己的怒不可遏,这个女人才更是理智尽失,简直就是疯了。 熊熊燃起的愤怒之火将濂祯逼得几近疯狂,他勐地伸出右手掐住了闻昭仪的脖子,愤恨道:「你敢如此待我,信不信我敢亲手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084、临危 而濂祯的手,却因迷香的作用已没了多少力气。闻昭仪轻松卸开他的手,苦笑道:「好啊,被你恨到如此地步,总也好过你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来人!」 退出去的几名宫女太监一直在外面待命,这时便进了门来,其中也包括追在濂祯身后来到昭明宫的唐汉。唐汉一见濂祯手扶门框站立不稳,就过来扶住他。 闻昭仪冷瞥了唐汉一眼,吩咐道:「将这太监拿下,暂且收押,再将皇上扶进屋去。」 两名太监依言上前架开了唐汉,另有两人搀住了濂祯。濂祯此刻连话都已说不出来,脸上渗出不少虚汗,满眼怨毒地逼视着闻昭仪,似是想用目中怒火将她燃为灰烬。 唐汉慌忙道:「娘娘三思,如此对待皇上乃是大逆不道之举,怎可为之?好歹娘娘也该问过太后的意思……」 闻昭仪此刻又哪还听得进劝告,冷哼一声:「大逆不道的事,我已做过了,不怕多这一件。将他带下去!」 唐汉被拉出屋门,还坚持喊道:「娘娘好歹问过太后意思,即便是太后,也不会如此对待皇上!」 闻昭仪却听而不闻。下人们见此情景也都是惶惶不安,却又不敢违拗她的命令。 濂祯意识愈发模煳,感到自己被人扶到了床上躺下,想到琇莹还在冰天雪地之间罚跪,自己非但没能寻得一个解决之道,还落得这个结果,胸膛当真愤懑得几欲炸裂。 依稀闻到闻嘉慧身上那熟悉的薰香气息来到跟前,他的意识中只余下一句话:我要杀了这个女人,一定要杀了这个女人! 闻嘉慧坐到床边,望着半闭了双目躺在床上的濂祯,伸出拿着丝帕的手去为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又用手指理了理他脸边的碎发。蓦然忆起过往与他同床共枕的经歷,这般可以随意亲近他的机会,已经一年多都不曾有过了。 只有用出这种手段,才能达成所愿么?闻嘉慧满心满怀都是扭曲的愤恨与快意,既然如此,那自己真的只好如他所言,将这恶人做个彻底了。 天枢收了面前的影像,感到前所未有地忧虑。白濂祯与闻嘉慧,这两个人谁也不肯妥协,不肯退让,以至于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下一步事态又会如何发展? 他只需稍稍前瞻一下,就可以看到一个极其严重的后果…… 天色越来越暗,泯香榭前,白雪依旧飘扬纷飞,在地上积得越来越厚。 刘丰沛蹲在廊柱下打着瞌睡,忽被一阵钻进脖领的凉风冷醒,连打了好几个冷颤,赶紧起身搓了搓手跺了跺脚来回暖,转头朝琇莹看过去,见她仍姿势规矩地跪着,斗篷与风帽上都积了不少雪,简直像个雪人,可见已长时间一动不动。 「娘娘,其实……奴才事后自会向太后禀告说娘娘一直规矩罚跪,您不必如此。」刘丰沛走近道。 琇莹抬头朝他一笑:「多谢公公好心,没事,我还撑得住。」 刘丰沛身为监督人,也不好多劝对方违规,心里不禁奇怪,这位贵嫔娘娘看上去娇娇弱弱的,想不到体格还挺好,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了这么久了,换他他都怕是要晕死过去,而这娘娘却仍然气色良好,说话声音平稳如常,太后这责罚,倒像是对她一点作用都没似的。 小茜也早被琇莹遣走了,琇莹此时一点也不想身边有人陪着,多个人在身边营造起一个关怀怜悯的氛围,反而更增加她的焦虑。于是她让小茜回去,安抚芙蕖馆的其他人,也为她备上好吃好喝,等她回去好大吃一斤来发泄。 刘丰沛正转身要走,忽被琇莹抓住了袍角,片刻前还语笑嫣然的秦贵嫔变得一脸紧张:「刘公公,烦劳你去通报太后,请她尽快前往昭明宫去。皇上去找闻昭仪,已与闻昭仪吵翻了,此刻形势紧迫,非太后不可阻止这事。」 刘丰沛愣了愣,完全没反应过来。她与自己一样一直呆在这里,早看到皇上走了好一阵了,怎地忽然知道皇上去干了什么,又惹出了什么事来呢? 琇莹继续道:「公公快去,再耽搁片刻,怕是就要出大事了!」 「哦哦。」刘丰沛被她这语气震慑,虽仍不明原委,却不敢再耽搁,当即快步离去。 琇莹望着他走远,回想着刚才天枢让她差刘丰沛去请太后时的严峻语气,便满心不安。天枢从未显露过这样的紧张,可见今天的形势极度严重。天枢,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天枢看着自己预见到的那个情景,并未因这次遣刘丰沛去报讯而有丝毫改变,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她描述。 在那个情景之中,昭明宫里间的紫铜香塔上,一片血红,事情彻底闹得无法收场…… 琇莹等了一阵不见天枢回答,心下更加惶急,支撑着站起身来。虽有天枢护卫,她不像一般罚跪那般受苦,此刻双腿却也麻木不堪,有些站立不稳。 ——你不能去,你到场的话,只会更易激化矛盾。 那该怎么办?琇莹默然问出这句话,忽见眼前白皑皑的天地陡然一黑,一瞬之间,自己便已置身在了梦境中的幽暗空间里,面前坐着白衣银髮的天枢。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8页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天枢脸上带着惯有的笑意:「此时的秦贵嫔昏倒一阵,更加有利。」 琇莹焦急道:「那昭明宫那边该怎么办?」 「你不能去,自然只能由我出手了。」天枢挑着眉摇摇头,像是勉为其难,又像是故作姿态,「只不过去之前要与你说清,弄掉卫小媛的髮钗虽然没什么,但守护直接对外人出手改变既定的歷史,肯定是违背守护规则的,会不会引来什么恶果,还很难说。」 他虽然表现得轻松无谓,琇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天枢,你是决定去铤而走险直接插手?你说过,如果违背规则,你是可能就此化灰的。」 天枢依旧轻松笑着:「如果免不了你的厄运,我一样化灰,所以既然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拼上一拼。说不定上天看在我也不容易的份上,就放过我这一次了呢。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稍稍一顿,没等琇莹插口,又笑着说:「如果我回不来,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天枢!」琇莹大惊失色,想去拉住他劝阻,却见面前银光一闪,天枢已经消失,只余下自己被留在了这个虚空黑暗的空间里。他最后留给她的,仍是一个轻松的笑脸,不见一点畏惧和落寞。 琇莹急切地看看周围,却寻不到一点离开这里、自行醒来的出路。天枢就是如此安排,在事成之前将她困在这里,让她没有机会去阻止他。 琇莹跪坐于地,抓着头髮哭了出来。自己这都是做了些什么?本以为违背守护的安排去救了瞬华才是该做的,可眼下却让事态恶化到无可收拾,落得让守护要去牺牲自己来挽回的地步。 保住了瞬华却失去天枢,难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 昭明宫内室已掌起灯烛,香气缭绕。闻昭仪脸色颓丧,从铜盆当中取出面巾,拧去浮水,走去床边,却在这时,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银光,面巾自她手中掉落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闻昭仪正要附身去捡,宫女翎翠上前替她捡起道:「让奴婢来吧。」 闻昭仪也未坚持,退在了一旁站着,翎翠重新洗过面巾,去到床边,为昏睡在床的濂祯擦了擦脸。 濂祯心间蓄积着盛怒,只苦于意识混沌无法自控醒来,此时迷香药力稍过,又被人用冷水激了一下,很快清醒了过来,而这醒来的一瞬,也正是怒火彻底爆发的一瞬。 翎翠见到皇上睁开双眼,目中尽是血丝,神色骇人,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翻身而起的濂祯大力一把推了出去。翎翠惊唿了一声,「砰」地一声头重重撞在了紫铜香塔之上,顿时溅开一片血花,倒地不起。 天枢旁观着这情景,微微松了口气。由于他的这次小动作,将闻昭仪与翎翠的命运做了个调转,也因此改变了那个他见到的未来。看着死去的翎翠,他蹙了蹙眉头,守护毕竟没有本事真去力挽干坤阻止既定事实,能对外人做这点小动作已经算得上违规了,但愿琇莹那丫头不会再来怪他伤害无辜人命吧……毕竟死的是这个小宫女而非闻昭仪,接下来的事态中就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闻昭仪也是一声惊唿,缩身一退,勐然想到,刚才若非那块面巾自自己手中滑落,而被翎翠接了去,此刻血溅三尺的,就会是自己了。念及至此,她后怕万分,全身都瑟缩起来,初时与濂祯顶撞争吵的勇气全都消散殆尽——皇上是真的已经恨她到了想亲手杀她的地步啊。 这时见到濂祯抬起目光朝她逼视过来,闻昭仪全身抖如筛糠,有心跑去一边求助,却根本挪不动脚步。 「皇上,还请冷静。」太后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濂祯循声看去,原来早在自己醒来之前,太后已然站在了外厅里,身边跟了刘丰沛及数名太监之外,还有着好几名带刀侍卫。闻昭仪与翎翠这次为他擦脸叫醒他,其实是太后所授意。而因着刚才这个变故,那些侍卫都紧握刀柄,一副如临大敌剑拔弩张的模样。 濂祯刚醒来时的这次爆发,是被超乎理智的怒气所支配,如同本能反应,等出手推开翎翠,见到这宫女倒在血泊之中,他挤压于心的怒火因这次攻击发泄了不少,理智也恢復了大半。见了这情景也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太后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想要阻止事态恶化。 濂祯恨然冷笑:「母后带了侍卫来此,是为保护圣驾,还是为保护你这宝贝侄女?总不会……是为了就此与朕翻脸,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他说话间朝太后这边迈上一步,原本守在太后两侧的侍卫与太监们都不约而同地退了一步,面现怯意。他们再怎样听命于太后,若说要对皇上直接动手,还是胆气不足的。 一时间满室瀰漫着惶惶不安的气氛,所有的侍卫、下人,连同闻昭仪在内,看着对峙的皇帝与太后,都急切盼着此事能得善罢。不然的话,将来会演变为多大规模的一场浩劫,都是难说。 作者有话要说: ☆、085、平息 太后面沉似水,冷冷看了一眼闻昭仪,说道:「皇上息怒,今日之事,是嘉慧处事不当,哀家方才已然判她禁足两个月为处罚,也已差了人去泯香榭,送秦贵嫔回宫休养。皇上这会儿不如过去看望秦贵嫔,就不要再与嘉慧计较了。」 所谓的「今日之事」,是指谋害瞬华嫁祸琇莹,还是指忤逆犯上用迷香强留濂祯,太后没去说清,如此处置办法,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后也是不想将今天的事闹大,也是想抹抹稀泥,息事宁人,把事态压下来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59页 唐汉已被释放了出来,这时走上前来,取过濂祯的外衣为他穿上,低声劝道:「皇上万望冷静,即便只为秦贵嫔着想,也务须忍耐才是。」 濂祯一听到太后提及琇莹,理智就回归了许多,也就清楚,眼前这态势不宜与太后闹得更僵,为琇莹着想,自己要做的绝非与太后硬拼,而是冷静想办法。忍一时之气,才能争取到雪耻復仇的机会。 想罢他强压下了心中怒火,冷瞥了一眼闻昭仪,哼了一声道:「看来朕还要多谢母后处事公道了。」 说完他就大步走出,太监侍卫们匆匆为他让出道路。 闻昭仪此刻才彻底松了力道,瘫坐到了地上,面如土色。太后则目送濂祯离去,神色间存着隐忧。侄女今天这个荒唐之举,可是彻彻底底将皇上得罪了,天知道这孩子会作何反应。 这一刻,在场的人,其实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刚才如果死的不是那个宫女,而是闻嘉慧,现在的事态又会发展成了何样地步?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天枢知道。他清楚看到的未来,就是濂祯盛怒之下,一醒来便亲手击杀了闻昭仪,以至于覆水难收。太后眼睁睁看着侄女惨死,再无可忍耐,当即下令实施兵变,闻家与皇族就此彻底反目,兵刃相向。 将来闻家是否可以应对的了舆论指责与讨伐之兵,还很难说,但至少在那之前,琇莹与濂祯已难逃厄运。守护再怎样神通广大,总不能直接插手帮他们抵御外敌。所以事情闹到了那一步,就真正到了绝境。 意识被困在幽暗空间里的琇莹终于见到眼前一亮,天枢又重现在眼前,与她相对跪坐于地。 天枢一点也不像经过了什么劫难的模样,微蹙着眉头如拉家常一般说着:「好像冥冥之中,今天註定要死一个人。因为你的插手,瞬华公主没有死,又因为我的插手,闻昭仪也没有死,而换成了一个宫女死了,这已是将对未来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事态的恶化程度也降到了最小。你不会再来怪我不顾忌无辜之人的性命吧?那小宫女作为闻昭仪的帮凶,也算不得无辜的……」 不等他说完,琇莹慌手慌脚地扯住他急急问道:「天枢你真的去亲手阻止了?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会不会就此消失?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你快说!」 天枢望着她,又露出往日的萌贱笑容:「我要是告诉你,我这次不会消失,你是不是很高兴?」 琇莹仍不敢信:「真的?」 天枢神色间也透着些迴光返照般的庆幸,笑嘻嘻道:「嗯呢,我动手之前也以为这次违规是很严重的了。可阻止了白濂祯杀闻嘉慧之后,发现自己还好端端的,就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本被我丢弃的守护守则。貌似其中有一条附录说,在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允许守护违规一次。」 说着他竖起一根食指,「仅此一次哦。」 话音未落,琇莹就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肩膀,大哭了起来:「太好了!天枢,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太任性,以后我一定都来听你安排,再也不自作主张害你担风险了!」 这个向来保守的女人竟然冲动到了这种地步,倒是出乎了天枢的意料,他愣了愣:「大难不死还得到主人这样的承诺,这算是意外收穫么?喂喂,小心不要把鼻涕流在我身上啊,本守护可是有洁癖的。」 琇莹抽噎着放开他道:「天枢,我刚刚想得很清楚了。这一世对我最重要的人是皇上,其次就是你……不,应该说对我而言,你和他都一样重要,我再怎么不忍心看到其他无辜的人死,也绝不会想要牺牲你去换得他们活命。以后我再不会害你走到这一步了。」 天枢歪了一点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但依着他能读心的本事,又容不得他不信。他指了指琇莹又指指自己:「对你而言,我和白濂祯一样重要?你是不是头髮昏了?」 琇莹呆望了他片刻,愣愣道:「那么,我是应该说,你比他对我更重要?这倒也是,没有你,我又怎可能与他走到一起?好吧,天枢,一定要我这么说也没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可以了吧?」 天枢看着她这副傻样,简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你个二货,白濂祯是真心爱你,几乎把你看得比他自己更重要,而我帮你照顾你,都是因为任务所需,是公事公办,你凭什么要把我看得和他一样重要啊?」 琇莹眨眨眼睛,被他这一问,她也想不明白其中原因,别人对她好,她就自然而然地感激牵挂,管他是为什么对她好呢,这事为啥一定要区分个清楚? 她又愣愣道:「或许就是因为,我是你所谓的二货吧。」 见她如此「谦虚」,天枢也无话可说了,便掰着指头约法三章:「你愿意听我的话当然好了,不过有几件事我还要强调清楚。第一,不要爱上我;第二,不要勾引我爱上你;第三,不许再抱着我哭。记住了没?」 琇莹一头黑线,急切转换话题:「快点告诉我,外面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天枢不急不慌地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留给你老公事后去告诉你吧,反正眼下风波已经过去。我只需要告诉你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也就好了。」 且说濂祯急匆匆赶到芙蕖馆的时候,雪已停了,天也已然黑透。在他到达之前,陆贤平已被请了过来,这时正为琇莹诊脉。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0页 濂祯来到,穿院进屋,一路上的下人见到他都下拜见驾,他都无暇去理睬,一直冲到了内室床前。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琇莹,濂祯心如刀绞,又有些不知所措,过来便将琇莹拉起搂在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朝陆贤平急切问道:「她怎样?」 如果此时听陆贤平说琇莹有了什么重伤重病,他怕是仍难抑制得住自己去与太后她们拼个你死我活。 陆贤平道:「皇上无需过虑,娘娘身体一切如常,并无任何病症。至于腿上是否有着外伤,只有等医女来了才好检视。」 濂祯犹自不信:「那为什么她会昏迷不醒?」 陆贤平也有些迷惑:「娘娘现在昏迷不醒,不是病症所致,倒像是……」 「像什么?」 「……像是睡着了啊。」 这话一出,濂祯原本焦虑愤懑的情绪就被搅了个一团糟,他拧起眉头问:「你是说,她在冰天雪地里罚跪,还睡着了?并且被人一路送回来都没有醒?」 流霜、小茜等一众下人也都等在外间,包括身体大体恢復的六福,都焦虑地等着御医对琇莹的诊断结果,听了陆贤平这个「睡着了」的结论,原本紧张惶然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你确信她没事,只是睡着了?」濂祯匪夷所思地盯着陆贤平。 陆贤平道:「微臣十分确定,娘娘没有任何受寒症状,只是身子疲乏了,才睡得如此之沉。」 这时只听琇莹轻轻呻.吟了一声,往濂祯怀里缩了缩,吐出一句含混的梦话:「三丝春卷……多放冬菇。」 「……」濂祯回身将她放到床上,无语了。来的路上就听说她被送回之前昏倒在雪地里,自己吓了个半死,生怕她生了什么重病,留下什么病根,哪知道,人家竟然是在做着美梦!这头猪! 下人们也都放松下来,流霜上前几步道:「皇上您看,要不要叫醒娘娘,请她吃些东西,喝点热汤?」 濂祯默然望了琇莹一会儿,摇摇头道:「不必叫她,先让她睡着吧。你们也都各自歇着去就好。」 陆贤平与众下人答应着正要走,濂祯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道:「等等。秦贵嫔在雪地里罚跪这许久,怎可能平安无事?她当场晕厥,还染了重病,小陆,你估摸着她应该生什么病,就回去开什么药。取回来后,你们都好好煎了,然后再背着外人倒掉就是。」 众人愣了几秒钟后,才明白过来皇上的用意,齐声称是——眼下自然是该摆个受害者的惨样给太后她们看。 「医女也不必请了,开药之时,直接开些去血化瘀的外伤药就好。你们都去吧。」濂祯遣开了余人,似有些迫不及待与琇莹独处的意思。 跟他过来的唐汉劝道:「皇上,您好歹也该进些晚膳。」 「不必。」濂祯摆了摆手。唐汉便没再多说什么,与余人一同退出。 等到室内只剩下濂祯与琇莹两个,他静坐床边,凝望着昏睡在床的琇莹,回想着这半天来的变故,心绪复杂而沉重。 从得知闻嘉慧用谋害瞬华的办法嫁祸琇莹开始,他就开始积攒了满腔怒气,意识到被闻嘉慧用了迷香之后,这怒火更是燃到了鼎点。直至此刻,濂祯才算彻底恢復了冷静。 事情居然会落到这步田地,女儿与爱妃两人相继受害,而自己也曾落得任人摆布的境地,想起这些,濂祯依旧愤懑难平,可是想起昭明宫里那个剑拔弩张的场面,他又在隐隐后怕,如果自己当时真的杀了闻嘉慧,如今又会落得什么结果? 朱芮晨、唐汉和六福都曾说到的那个「忍」字,他一直也没能做到,这次还险些因此害得事情落到无可收拾的地步。濂祯愈发自责,惹出这些麻烦,无力保护瞬华和琇莹,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他从前的不上进? 将来,决不能再任由这种事发生!闻家这姑侄两个,再别想将他们如此肆意揉捏。 作者有话要说: ☆、086、谈判 梦境的幽暗空间内,天枢眯起眼睛目视前方的黑暗虚空,说着:「嗯,你老公望着你发了好一阵的呆,现在正解开你的腰带,脱下你的裙子,然后……」 「等等等等!不要再说了!」琇莹冒了一头冷汗,自己面对着一个男人,却听到他现场直播自己跟另一个男人的少儿不宜画面,这情形是何其重口味? 天枢却一脸无辜地眨眨眼:「他只不过是捋起你的裤腿,检查了一下你的膝盖伤势而已。你以为是什么?你这人,也太不纯洁了吧?」 琇莹这才发觉,自己又被守护耍了。本来也是,刚经歷过这样的变故,濂祯对待昏睡不醒的她,又怎可能做点别的什么?都怪天枢那个描述所附加的暗示性。这丫今天一样经歷了生死之劫,怎就没有一点比原来正经的表现呢? 「你为啥还不让我醒过来啊?」琇莹问。 「急什么?今天这一夜,让白濂祯自己去好好想想才对,不需要你去安慰他。这个熊孩子也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作风了。」天枢看看琇莹皱起的眉头,又换做一脸贱笑,「怎么了?刚刚还说我对你是和老公一样重要的人,现在就那么急着去找他,不愿多陪我几个小时了?」 琇莹反正也没本事自行醒来,只好耐着性子坐着。天枢又坐回了往日那个位置,像坐转椅一样悠闲地左右轻晃着,琇莹盯了他一阵,问道:「你真的是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1页 「当然。」 「还是个男人?」 天枢挑眉:「我很像个女人么?不但是男人,而且传说守护的相貌也和做人的时候相同,也就是说,我的真身确实帅得很呢。只不过不知道和你是不是同一个时代,怎么样,是不是很憧憬与我真身见个面?」 他说话间撩了撩那头银色长髮,「当然,所谓的相貌相同,应该还是有点细节上的差异。我总不可能是个白髮老头是吧?」 琇莹却又纠结起了另一件事:自己从前觉得脑子里住个男守护很别扭,一直都在用「他不是人」来自我安慰,如今这个条件被推翻了啊。这个随时随地都在盯着自己的傢伙,真的是个男人…… 冬日的拂晓时分,窗外天光依旧昏暗,天空乌云散尽,碧空被东方隐隐透出的晨光映上一层温和的色彩。鸟雀站在落光了叶子的合欢树上啼鸣。 琇莹从前一日傍晚一直睡过来,睡了个饱饱的长觉,这会儿被鸟鸣声吵醒,睁开迷濛的双眼,第一眼便看见了躺在身边的濂祯。 天枢并没告诉她,昨天濂祯去昭明宫后具体发生了些什么,琇莹本来还急于知道,但在看到濂祯的一刻,她立时觉得格外熨帖,格外安心。 即使经歷了昨日的风波,濂祯的睡相也一如从前,透着些孩子气的稚真,让琇莹来形容就是「软萌」。每次凝望着熟睡的他,她都会心情大好,满心满怀都是幸福感,这个睡容仿佛就标志着全世界的安宁喜乐,就是岁月静好的完美体现。 琇莹萌然心动,爬起身来凑近过去,一寸寸接近着他那轻抿着的薄唇。 「一大早不漱口就去偷吻别人,是不是不大道德啊?」天枢的声音传来。 废话,姐没漱口,他一样也没漱口,有什么可嫌弃姐的? 琇莹忽然就意识到不大对劲,天枢的这个声音不像从前那样响在脑中,倒像是从幔帐外传来。她满心疑惑地拉开了幔帐,看到的却是:银髮白衣的天枢正坐在床前的圆桌边,以闪着一抹银光的手指试着推动桌上的一只茶杯。 琇莹的眼睛越睁越大,她确实没有看错,坐在那里的是天枢,而自己不是身处梦境,这个守护是真的现身在了现实当中! 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唿就要脱口而出,天枢眼疾手快地窜上前来,手上光芒一闪,便令琇莹紧靠到床边墙上,也闭了嘴。 「冷静,冷静。」天枢摆了摆手,「别问我这是为什么,我也是刚发现我可以从那个小黑屋出来了,但也不明原因。」 他歪头想了想,「按理说,总不会是违规一次反而受到奖励。想来应该是与主人的默契度提高后得到的附加好处了。不过,总不是件坏事,对吧?」 睡在床外侧的濂祯似被惊动,翻了个身,改为面朝里侧躺,并没醒来。 琇莹与天枢都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会儿琇莹靠墙跪坐在床里侧,天枢则侧身坐在床边,中间隔着一个睡着未醒的濂祯,这情景令琇莹感到万分怪异,简直冷汗直淌。老公要是这会儿醒过来,见到床边做这个白髮诡异男人,该作何感想? 天枢咧嘴一笑:「刚才我试过了,外面的丫鬟太监都看不到我,可见别人都对我的存在没有感知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穿帮了。咱们一切照旧。」 他最后还不忘飞了个眼风,随即化作一道银光,消失了。 琇莹呆呆坐着,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一切照旧?这还能照旧?这傢伙以后就要经常出现在面前了么?这事儿还真是需要花一阵子去适应。 「怎么,做噩梦了?」濂祯的声音忽然传来,原来他已经醒了,正躺着朝她望过来。 「是……」琇莹回答,刚才这个惊悚的情景如果算作是梦,貌似是不能算作美梦。 濂祯将她拉倒下来,用手臂环住:「可觉得身体有何不适?」 琇莹摇头:「没有。」 濂祯将她抱紧了些:「还好你没事,瞬华也没事,还好……」 琇莹听出,他这语气饱含惆怅与庆幸,就像是知道自己犯过了一个大错,险些害了她们,此刻既愧疚又后怕。与他往日的吊儿郎当和凌厉逼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皇上,昨天您去昭明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濂祯嘆了口气,为她讲述起昨天的经歷:「我去找闻嘉慧,本是想与她谈一谈,让她去求太后收回成命的……」 琇莹越听越是心惊,她清楚知道,以濂祯的脾气,居然被闻昭仪使了这种手段搞得毫无反抗之力,该是怎样的怒不可遏。怪不得当时天枢显得那么紧张,果然是一念之差,就导致了闻嘉慧死在了濂祯手上。 琇莹枕在濂祯手臂上,听他说完,歉然道:「都是我为皇上惹了这些麻烦,竟害得你受如此大的委屈。」 濂祯苦笑着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你昏了头了?哪里是你为我惹麻烦?明明是我为你惹麻烦了才对。古往今来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男子三妻四妾早成传统。我却偏偏任着性子,不愿屈从,不但不理闻嘉慧,连其他女人也不愿去敷衍,若非如此,何至于将她们惹翻到了这个地步?」 琇莹默了片刻,道:「皇上也无需自责,这个道理我也想过,如果皇上顺从太后她们,去临幸闻昭仪,也算不得什么上策。万一真让闻昭仪如愿怀了身孕,还会对咱们更为不利。」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2页 濂祯点点头:「我也如此想过。经歷了昨天这场变故,老妖婆禁了闻嘉慧的足,又对我有所安抚,倒是暂时不会再生事。但我再不能如前阵子那样,得过且过地拖日子了。昨晚我想了大半夜,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换得咱们的平静日子,直至实现亲政。」 他说得前所未有地郑重其事,目中光华隐隐,看得琇莹满心意外。自己这个奇葩老公,倒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办法,靠不靠谱呢? 冬日清晨,挚阳宫中各处都是宫人们在扫雪。慈清宫内,细丝白炭烧的红热,烘得整间室内都暖意融融。濂祯早早就来到了慈清宫。 太后啜了一小口茶汤,见到在一旁落座的濂祯脸色平淡,不显得有何愠怒,心下有些疑惑。依着昨日那情形,她本以为皇帝会执拗上好几天不来理她,若说要来,也一定是来兴师问罪,想不到他次日一早就来了,而且这个态度,还显得极是冷静理智。 太后道:「听闻昨日秦贵嫔罚跪之后昏迷不醒,回去也生了大病,哀家也心有体恤。看来是哀家这罚得太过了,皇上多关怀着点她,让她尽早好转吧。」 濂祯语气冷淡道:「明人不说暗话,朕今日来,是想与母后清清楚楚讲个条件,恳请母后答应。」 太后有些意外,表面依旧平淡:「皇上请讲。」 「今日索性将话都说开了。母后也不必再说什么雨露均沾开枝散叶的大道理,您的意愿,就是让朕去临幸嘉慧,好让她诞下皇子,再登上后位。」 濂祯说得直白磊落,虽睃着太后的脸色,却没有丝毫迟疑,「但是朕心里只有莹儿一个,确确实实不愿去临幸其余嫔妃,尤其是……不想再去碰险些害死朕女儿的女人。」 太后脸色也冷了几分。眼下再去掰扯谋害瞬华的兇手究竟是谁,已经没有意义。有了昨天闻昭仪使出的这一手,太后也觉得再想让濂祯去临幸她,是希望渺茫,至于将来该如何处置,她也一样没有想好。 太后道:「那么皇上所谓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濂祯向她直视过来,神色间既有决绝,又有恳切:「母后要的,是权力,而朕要的,只是莹儿。所以朕想了一个可以让母后与朕都各取所需的折中办法。请母后容许朕将来依着自己心意处置后宫之事,不再来干预,而朕会承诺母后,待日后莹儿产下皇子,将其送到嘉慧手中,由她抚养。」 太后一怔,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她有些不可置信:「有了昨日那变故,皇上还情愿将皇子交予嘉慧?」昨天,皇上可是想亲手杀了闻嘉慧的。 濂祯微微冷笑:「朕已想清楚了,后宫是母后掌管,朕连莹儿的安危都无力保得住,又哪有本事保得住一个孩儿?务请母后放心,朕深知知足常乐、见好就收的道理,若要朕在莹儿与皇子之间选择,朕定会选莹儿而舍皇子。而且,即便嘉慧再怎样憎恶莹儿,光是为着后位的关系,也不至于会迁怒虐待皇子吧?此事利弊,相信母后掂量得清楚,她是否接受,就看母后的本事了。」 他说着向一旁踱了几步,又补充道:「无论是谁生的皇子,交到母后与嘉慧手中,不是都可以算得嘉慧所生么?将来孩子养大,一样会认嘉慧做生母,您想要扶她坐上后位,也一样可以实施,这与让她自己生下皇子,又能有多大差别?明明是可以做到两全其美的事,何必如昨日那般,搞得两败俱伤,不欢而散呢?」 这番话下来,濂祯就是摆明了一个最低的示弱姿态,可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早晨他对琇莹说起的计策,就是这一个了—— 濂祯当时对琇莹解释:「老妖婆想要的是个可控的皇位继承人,以稳固她们在后宫的地位,她们最最想要争的不是我的宠幸,而是皇子,咱们就承诺给她们皇子。」 见到琇莹一脸的惊愕与怀疑神色,濂祯笑着掩了她的嘴:「你当我是真心要将咱们的孩子交给她们来换得平安?我哪里会有那么窝囊。依着朱芮晨的意思,一年之内,便可让形势明显逆转,到时即使不能完成大事,至少也可以做到让咱们再不受制于老妖婆。你想想,你现在身孕都还没有,等怀了再生下来,就是一年。咱们眼下需要争取的,就是这一段时间的平安,是老妖婆暂时不来骚扰咱们。」 琇莹恍然点头:「皇上是行的缓兵之计。」 濂祯点头道:「你想一想,若非与老妖婆达成这个协议,不但老妖婆会继续看不得我独宠一人,等你真怀了孩子,她们姑侄两个还一定会从中作梗,到时咱们稍有不慎,便不能保住孩子,甚至让你担上风险。将孩子提前许给她们,正是保得你们母子平安的重要前提。」 「可是……」琇莹又想插口,又被濂祯拦住。 「你放心,说是一两年,我自会将这期限尽力缩短,在咱们的孩子出世之前,我一定会扭转这个局面。」 濂祯转开目光,嘴角噙着冷笑,目中闪着凌厉决绝的骇人光芒:「把孩子交给闻嘉慧?这不过是麻痹老妖婆一时,闻嘉慧这种一心想杀你、又险些害死瞬华的狠毒女人,我根本不会容许她活到咱们的孩子降生之时!」 这语气冷得直令琇莹打了个冷颤。琇莹还是首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虽说他早就声称要亲政,但这么认真果决的表现还是头一遭。可见昨天的事,确实对他的冲击很大。这个吊儿郎当多年的熊孩子,这回是真的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想要彻底改变混一天算一天的作风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3页 琇莹承认他说得有理,用这样的办法暂且拖住太后,与她休战,为己方争取时间,是个不错的出路。她从前也想过,宫斗四要素里,下毒、诬陷、推水池她都领教过了,她可不想再被打一回胎。 于是,濂祯就来找太后上演了这一出「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宠妃一个」的戏码。 太后隐隐觉得,这个示弱的表现很不符合濂祯往日的性情,但她也看得出这皇帝对琇莹的感情确实非同一般,若说他是无可奈何之下选了这么一步,也不是那么说不通。 太后暗中权衡着利弊,口中犹疑道:「依着祖上规矩,妃位以下的嫔妃生下皇子,本就该交由高级嫔妃抚养。反而是皇上独宠一人,更不合规矩。皇上何以会想以一件合规矩的事,换取一件不合规矩的事呢?」 濂祯微眯了一下双眼,道:「朕今日来是要与母后直言相谈的,就请母后别来绕弯子、拿规矩压人了。若说规矩,外臣把持朝纲,架空皇族,也算不得很合规矩吧?」 太后神色一凛。濂祯虽然无数次对她出言不逊,提及把持朝纲这事却还是首次,这个话题一说出来,事情顿时显得更严峻了许多。 濂祯继续道:「母后早该看清朕的性子了,朕生就是个昏君,对朝政毫无兴趣,即便别人将朝政硬塞给朕,朕也懒得打理。朕想要的,不过是与自己心爱的女子过上舒心日子,平静终老,也就心满意足。朕以为,这心愿也算不得与母后的大计有何相悖之处,母后不至于坚决不允吧?」 太后一时无话可说了,若说不合规矩,确实是自己一方做的不合规矩的事更多,讲理是讲不通,若讲人情,自己侄女昨天的所作所为,可着实讲不出理去。现在人家皇上把姿态放到最低来讲和,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毕竟闻家还没到可与皇室彻底翻脸的地步,这个解决之策已是目前最好的。 太后默了片刻,终于说道:「好,就依皇上说的办吧。」 濂祯唇角浮上笑意,施了一礼道:「多谢母后成全。」 不得不说,经过了昨天昭明宫那样的场面,太后还会相信他情愿用皇子来换取平安,连濂祯自己都有些拿不准,但她还是信了。濂祯觉得有些讽刺,看来自己一贯以来的不上进作风,还真是给了敌人根深蒂固的印象,倒也算有些好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087、示好 在濂祯去与太后谈条件的同时,妍妃来到了芙蕖馆看望琇莹。濂祯前脚出门,妍妃后脚就登门拜会,这掐点掐得也算饶有深意。 琇莹刚吃了早膳,都还未准备好如何装病见客,就被报知妍妃已经来了,慌忙抹干净嘴上的点心渣,躺回床上,涂了点白粉掩饰住饱睡之后的好脸色。 妍妃进来后,与琇莹走了一番病人支撑着要施礼、上司体恤地让她快躺着的俗套过场,之后就转向随行来的宫女清晓:「你到外边候着吧,让本宫与秦妹妹单独说会儿话。」 清晓答应着出去,琇莹自然也很上道地将小茜遣了出去。妍妃将她的手拉过来握着,深深嘆了口气:「昨日的事,让妹妹受委屈了。我本有心帮妹妹逃过这一劫,却一是因为措手不及,二也因为能力有限,最后竟落得只能眼睁睁见妹妹受罚的下场,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琇莹恳切道:「娘娘的关怀,我是知道的。昨日的事完全怪不到娘娘头上,我还需为娘娘往日的关照多谢娘娘才是。」 「妹妹若不与我见外,以后与我姐妹相称就好。」妍妃淡淡一笑,颊边露出浅浅梨涡,正应了她的这个封号,妍态尽显,「这后宫不是个太平天地,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同在一片屋檐下低头做人,相护关照着点,都是应该的。」 琇莹听她这话的意思,也就明白了她的来意,只简单回覆:「姐姐说得是。」 妍妃以纤纤细指轻轻摆弄着手中茶杯:「皇上此时是去见太后了吧?皇上对妹妹是真心一片,这任谁都看得出来,可他若为妹妹的事真与太后闹翻了,恐怕也不好收场。」 琇莹幽幽一嘆:「姐姐明鑑,我得皇上错爱,受宠一时,从来不敢恃宠而骄慢待他人,其实……我也常劝皇上别去冷落其他姐妹的。」这话说来虽然多余,却又是不得不走的过场,一字不提,就不对劲了。 妍妃又是一笑:「妹妹何须向我解释?我若也是那拈酸吃醋的人,就不会来与妹妹说这番话了。咱们同在这后宫里住,甭管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最终图的,都是平安度日罢了。」 琇莹略略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说道:「姐姐说得是。不瞒姐姐说,皇上今早去见太后,为的不是向太后兴师问罪,而是与太后讲个条件……」 琇莹想得明白,濂祯去与太后讲条件这事以后也会公之于众,没必要瞒着妍妃。而此刻她将这副与皇上私下里定好的打算说给妍妃听,反而会换取到妍妃的信任,等于是用很低的成本换了个高代价的收穫。这买卖够本。 听她直说了这事,妍妃目中的神采确实比之前亮了几分,似乎是为被琇莹当做了自己人而受了鼓励。她沉吟片刻,浅笑道:「这也不失一个暂且安抚住太后的好出路。难得皇上肯为妹妹如此费心。」 琇莹轻嘆:「姐姐方才那话说得十分在理,咱们图的,都是平安度日。倘若太后真能答应皇上这请求,也就好了。妹妹是既劝不成皇上,更惹不起太后,实在两难的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4页 「太后会答应的。」妍妃恳切道,「不过,若是稍微委曲求全便可高枕无忧,谁又情愿去费心呢?有时候,不争便要吃亏,一步吃亏便要步步吃亏,最后怕是只会落得惨澹收场。妹妹是个明白人,应该想得清这其中利害吧?」 话题又到了个危险的边缘,琇莹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在三足鼎立的情形下,皇帝集团与太后集团的和解,对妍妃所在的沈氏集团可是很不利的。而且许皇子给闻昭仪让闻昭仪坐上后位,更是妍妃的灭顶之灾。tmd这个弯刚才竟然没转过来!自己这脑子可是有点当机。 眼下须得给己方与太后的关系留个口才行,琇莹露出几分惶然:「姐姐说得是,皇上想出这主意来换平安自是无奈之举,想来闻昭仪恨我入骨,将来若真将皇子交予她,谁知会得到她何样对待?可惜我也是个没主意的。姐姐的意思,又该如何去争呢?」 妍妃面色平淡,道:「我今日来,就没打算再如从前那般与妹妹绕弯子说话。我也不怕妹妹事后将这些话转告皇上。沈家与闻家的对立早不是新鲜事了,沈家也不敢说自己满门忠烈,但至少没有闻家那么大的祸心,还是愿忠于皇上。闻家是你与皇上的敌人,同样也是我的敌人,这场仗怕是迟早要开,至于是文开还是武开,就要到时再说了。妹妹只需明白形势,与我随时互通有无,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未必就斗不过强敌。乱臣贼子,必会得不到好下场的。」 听到一向说话隐晦的妍妃这么直率坦言,琇莹还真有点不适应,乱臣贼子?你们沈家要是有机会,就不来「乱」了么? 当下怯怯道:「姐姐明鑑,我可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皇上图的也是个平安而已,恐怕……要辜负姐姐的信任了。」 妍妃温和地笑了笑:「妹妹千万别误会,我这话是说得重了些,但可不是想兴起什么风浪,大家图的都是自保,只需妹妹明白我的心意就好。」 妍妃就像看穿了她所想,随即就奉上一份实实在在的诚意:「另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妹妹的意思。妹妹可是很喜欢瞬华公主?」 …… 等到濂祯回到芙蕖馆,妍妃已经离去。琇莹第一时间汇报了她与妍妃的这次「交心」。 一听说妍妃主动提出,会去求太后将瞬华交由琇莹和濂祯抚养,濂祯也吃了一惊。 琇莹笑嘻嘻道:「妍妃想得很周到,这事如果由皇上提出来,显然不妥。在明摆着是太后一行人算计了瞬华之后,皇上再去主动把瞬华要过来,那就是直接打太后的脸,咱们双方都不免尴尬。由妍妃去向太后提起,就自然的多了。」 濂祯沉吟道:「歷来皇子公主要由妃位以上嫔妃抚养,不过如今我常住在此,将瞬华接来咱们跟前,也算不得多不合规矩。况且还可以仍将瞬华记在妍妃名下,只是接来常住。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妍妃还真是做了件实事来向咱们示好。」 皇上会关心起瞬华,是太后与闻昭仪都未想到的,妍妃却凭着敏锐观察,已想到了。换句话说,妍妃姐姐的情商是明显比太后要高的。 琇莹早已隐隐觉得,这位妍妃娘娘其实比太后更加不简单,好在她暂时是友非敌,以后怕是也要多加提防才行。 接下来,濂祯为琇莹讲述了这场与太后的摊牌,最后嘆了口气道:「用这种办法去安抚老妖婆,是憋屈了些,不过暂时也别无他法,只好如此。也算是如朱芮晨他们所言,做到了一个『忍』字吧。」 琇莹轻松笑道:「皇上不必忧虑,我倒觉得这一招其实算得上高明,表面看来是咱们退了一步,事实上咱们根本吃不了什么亏啊。」 濂祯撇嘴一笑,一抄手将坐在杌子上的琇莹横抱起来,带着她倚靠到榻上:「这一下,只要咱们捂得严实别再让老妖婆逮到什么把柄,她就再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不过,眼下就还有一件事值得忧虑。」 琇莹择着挂到他带袢上被揪痛的头髮,听后一愣:「什么事?」 濂祯笑得邪恶:「人家老妖婆最后可强调了:『皇上宠幸谁,哀家不再干预,只要别耽误延续皇家血脉就好。』要是你这孩子生不出来,我岂不是就还要被逼去临幸别人?所以将来我会不会再受委屈,可都看你的了。」 琇莹苦了脸,只好表了忠心:「嫔妾一定努力,不负皇上厚望。」 正厅传来棉帘被挑动的声音,唐汉在外面报导:「皇上,娘娘,卫小媛与芸贵人来看望娘娘了,是否要见?」 濂祯看向琇莹,琇莹道:「不见了,劳烦唐公公替我谢过两位小主,就说我感了风寒,怕过给她们,不便相见,待得日后病癒再去找她们玩。」 唐汉答应了出去。 濂祯浅笑道:「大花和二芸这两人待你还蛮好的。如今这形势任谁都看得出咱们与太后已势成水火,这样时候还能来亲近你的,就该是真朋友了。」 琇莹点点头,她自然也是因着这缘故,才刻意交代,除了妍妃和卫小媛、芸贵人之外,余人来了都无需通报,直接告知自己病重不宜见客打发了就好。对妍妃是需要她亲自接见,对两个小伙伴总要通报一声来多给几分面子。 没过多会儿,王才人与石良仪也来登门探望,也就落得直接被谢客的结果。 这两人今天同时来探病其实是个巧合,并非相约前来。被挡架之后,却只能一道迴转,因为她俩还正巧住得邻近。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5页 王才人是从一进宫来就把妍妃当做皇后来巴结的,石良仪则是认清形势有心向太后集团靠拢的。两个人阵营不同,所以平素没什么交情,却是同病相怜——都不受巴结对象所重视。妍妃与太后这俩boss级的人物并不稀罕拉这些出身不高的小女人做助力,只将她们当做小喽啰偶尔使唤罢了。 这两人一路走到一处盛开的腊梅树下,正遇到驻足在这里赏花的芸贵人与卫小媛。 那一树腊梅确实开得正值鼎盛,满树嫩黄的花朵色彩炫目,好似琼枝珊瑚。 寒暄过几句之后,四个小嫔妃就自然而言地谈起了眼下最受人关注的话题。 石良仪道:「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昨日宗人府连夜审讯那个孙嬷嬷,已经得了供词。那婆子供认说,是她擅离职守,致使公主落水,事后害怕担上罪责,就随口反咬了秦贵嫔一口,诬陷秦贵嫔谋害公主。」 她这算得上第一手消息,那三个小嫔妃都是初闻,一时讶然,互相看了看。昨天昭明宫里险些发生的兵变被太后严令封锁了消息,所以这时还没传为爆炸性新闻。人们的关注重点,还仅限于秦贵嫔受诬陷一案。 这桩案子最后被解释为刁奴欺主其实也是种善罢之法。小嫔妃们都明白,眼下没人可以认定太后集团就是主谋,即便是,也轮不到她们说三道四。 卫小媛又想起另一件事,忧虑道:「今早我听说皇上一大早便去找了太后……」 芸贵人与王才人都是脸上变色,经过了昨天的事,眼下秦贵嫔重病,皇上去找太后是做啥?难道是去拼命?作为没有强大靠山的小嫔妃,谁不怕看到后宫大boss火拼啊?被炮灰了怎么办? 王才人也奉上了一条信息:「石姐姐果然消息灵通,我今早倒是听说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妍妃娘娘早早来探望过秦贵嫔了,不但见到了秦贵嫔的面,还与之在房中单独聊了好一阵呢。」 这又是个信息量不小的消息。发生了昨天那样的重大变故,妍妃今天一大早就去看望了受害者秦贵嫔,这标志着什么?是开始划阵营准备开战么? 四个小嫔妃一时间都没再说话,静静站在腊梅树下,心里都是一样的不明觉厉。 而在此之后,瞬华公主落水案的调查结果很快在全宫公布了,皇上与太后的协议和解虽然不会被正式公布,却也隐隐传开了。接下来后宫众人又很快得到了另一个消息——妍妃娘娘去找了太后,向太后申请将瞬华转到芙蕖馆将养。 原来妍妃娘娘与秦贵嫔密谈的重点是这事,很多人听说后倒是松了口气。皇上与太后和解了,妍妃也没惹事的迹象,看起来后宫或许可以太平一阵子了呢。 可真正有点心计的人都会明白:太平个啥呀? 昭明宫血案的始末是被封锁了,但掌事宫女死了,闻昭仪被禁足两个月,不可能不引起人们注意,大体的风声也很快席捲了后宫。 人们都看得出来,这次的事能暂且平息,都得益于太后镇压下了闻昭仪,可依着闻昭仪那性子,真能就此消停么?而皇上这回肯定是与她彻底闹掰了,如果她再不消停,又会再拼出个什么后果来? 被禁足在昭明宫里的闻昭仪好似被抽光了精气,软哒哒地委顿在床。听到宫女禀告太后来访,她才勉强起身相迎。 听到太后转述了与濂祯谈的条件,闻昭仪呆愣愣地坐着,并没现出什么反应。听起来,皇上倒像是没昨天那么生她的气了,居然还想将孩子给她,貌似是件好事,可是这么一来,其实也表明自己与他彻底划清了界限,从此以后,他再不会来理自己了。 当然,有了昨天那种纠葛,怎么还能指望他来理自己,即便是拿秦琇莹的命去要挟,他都不会妥协。闻嘉慧无力地苦笑着。 太后冷淡道:「嘉慧,你可知错了?」这个侄女因为放不下对皇帝的执念,近来自作主张做出的这一连串越来越疯狂的举动,也着实让太后要失去耐心了。这一次有多险?闻昭仪自己险些丢了命,太后也险些为此与皇帝反目,真走到那一步,局势自然对皇上与秦琇莹不利,可对自己这一方,还不一样是极为不利? 「侄女即使知错,又还能如何呢?」闻昭仪自嘲不已,自己错了么?似乎是错了。因为眼下的结果,绝非她想达到的,可如果有机会让她重来一次,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去避免这个错。 太后嘆息道:「我早就劝你死心,男人的心一旦离你去了,你再怎么想要挽回,都是枉费心机,还容易弄巧成拙。倒不如多想些实际的利益才是正经。」 这是她的切身体会,当年先帝独宠婵贵妃,她也曾妄图争取回丈夫的心,她的手段还远比闻昭仪高明,却一样无济于事,她们姑侄俩想要争取的男人,其实本就从没爱上过她们,有了真心所爱的女人,更不会被她们拉回来。 所以太后很快认清了形势,再不去迷茫,专注于为揽划。如今在她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很明智的,婵贵妃如何,先帝如何,当初看起来备受冷落的那个可怜女人如今才是势大的一方。那对男女虽然恩爱,却早早过世,留下的儿子也毫无实权,可见还是她选对了。 太后嘴角浮上冷笑:「男人的心值个什么?握在手里的权力才实实在在。等咱们手里握了皇子,即便不是你生的,想扶你上后位也是不难,到时还有什么可在乎?咱们早晚会有一天,再也不惧与他人翻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6页 闻昭仪目光空洞,没再说话。 太后看看她,忽问道:「你昨日留了皇上在这儿,做了什么没有?」 闻昭仪无神地朝她看过来,没等回答。 太后却转而自己先道:「罢了,我又何须多问?你先歇着吧,禁足两个月,是为了做给皇上看。毕竟昨天你做的这事,太说不过去。你暂且忍耐吧。」 太后就此离去。 闻昭仪送至门口,却在反覆琢磨着太后的那句话:你昨日留了皇上在这儿,做了什么没有…… 如果做了什么,会怎样?没做什么,又会怎样呢?闻昭仪的目光陡然亮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088、逼问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和下章是雷区,请亲们备针~ 慎慎! 妍妃的作风也如她兄长一样雷厉风行,当日下午便去找太后说了瞬华的事。太后琢磨了一下,眼下这小姑娘病病歪歪,如果送去皇帝眼皮底下,再出点什么事,自己反而更能撇清责任,省的被皇帝追责抱怨,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还在昏迷中的瞬华公主就很快被接到了芙蕖馆。琇莹很匆忙地张罗着为瞬华安排了房间,着人小心看护。 瞬华公主自落水后一直昏迷了三天,甦醒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守在床边的琇莹。 「秦母妃……」小姑娘哑着嗓子说。 琇莹险些喜极而泣,总算这个孩子醒了,没有被她连累致死,心里一块大石瞬间落地。她往瞬华怀里塞了一个流氓兔布偶,那是紫烟姑娘的新产品。瞬华果然立时两眼发亮地紧紧抱住。 琇莹迟疑了一阵,问道:「瞬华你可看见自己是如何落水的了?」这个问题不能迴避,如果不说出来,卡在孩子心里,会越来越严重地腐蚀孩子的心。 瞬华忽闪着大眼睛回答:「嬷嬷带我去水边玩,让我站在栏杆上,然后……我就掉下去了。」 澄净的大眼睛里并没显露出什么恐惧与阴暗,琇莹顿时放了心,释然笑道:「哦,确实如此,孙嬷嬷没能看好你,受了罚,出宫回家去了。现在给你换了新嬷嬷,又有秦母妃和父皇照看着你,以后再不会让你落水了。」 瞬华呆愣了片刻,懵懂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本也不喜欢孙嬷嬷,那嬷嬷只知道管着她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她直觉认为随便换个人,应该都能比她好。 琇莹又陪了她一阵,待走出房门时,见到濂祯站在廊下。 「瞬华根本没留意到孙嬷嬷推她,还好。」琇莹道。 濂祯点点头,浮上温淡的笑意:「从此以后,再不会让她受何委屈了。」 芙蕖馆本就不大,现在又多住进来皇帝和公主这一大一小两个主子以及若干下人,有些放不开了。濂祯与琇莹又都觉得这里住得惯了,不想搬家,就干脆着人在芙蕖馆外扩建两座跨院出来,让下人们住过去。 琇莹有点质疑工程进展不会那么迅速,转而又想起一事:「皇上恐怕还需尽快给朱侯爷送个信,那天朱侯夫人亲眼见证了泯香榭风波,回去一定对朱侯爷说了,他们一定都在担心着呢。」 濂祯恍然点头,确实是把那哥俩给忘了,该当尽快把这里的进展告知他们才对。 而琇莹却又想明白了另一个道理:「不过,这会儿想必朱侯爷也得悉后续进展了,他那么神通广大,不会在宫中没有眼线的。」 等到了次日,朱家兄弟又被请来影月斋,听了濂祯这番转述后,朱芮晨很感无趣——这位贵嫔娘娘当真不好惹,一来一回都被她猜到了啊。 他当天听了傅雪薇回去的转述,确实大着了一番急,生怕皇上一气之下做出什么冲动之举。可惜再怎么着急也无能为力,作为外臣这么频繁的应召入宫已经很不合规矩,更不可能一急之下就自己冲进宫里来阻止皇帝发火,只能调动起人手打探消息。 后来总算获知,皇上没有去跟太后拼命,反而是很快达成了和解。听了濂祯转述的过程,这边两兄弟着实捏了一把汗,还好,那会儿死的不是闻昭仪。不然就真是糟天下之大糕也。 濂祯一直为他们讲述完了与太后讲条件的整个过程,一身轻松,洋溢着少年人的活力,直接靠坐在一张八仙桌的边缘,抱着手说:「这下总算能安抚下老妖婆好一阵子了,你们觉得如何?」 朱芮晨坐在椅中静默了一阵,忽然拍了一下手道:「皇上现在就差人去将秦贵嫔请过来吧,无需变装,大摇大摆地将她接来就好。」 「为何……」濂祯刚问出两个字,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拍板,「好!」 阳光自窗外照进来,从金砖地面反射到他脸上,更映得他神采奕奕。 今日天气和暖,阳光热烘烘地照着,倒有几分像开了春,令人忘记了身在数九寒冬。 太后由刘丰沛陪着,在御花园睡莲池边漫步。一抬眼间,见到前面一顶四人抬的轿子自远处行过。 太后一怔:「那轿子……是秦琇莹的?」 刘丰沛答:「回太后,正是。」他负责监控芙蕖馆多日,对这轿子已很熟悉。 太后眼睁睁地看着轿子奔影月斋方向去了,愣愣道:「今日皇上不是招了朱家兄弟进宫么?」 刘丰沛如倒带重放:「回太后,正是。」 太后顿时不爽了,这皇帝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刚得了自己的宽待承诺,居然就办出这种荒唐事,接了宫妃去跟外臣坐在一处玩,这算什么事啊?真是彻头彻尾不懂事的熊孩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7页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熊孩子如此之熊,又熊得如此肆无忌惮,自己也就更没必要担忧他暗中捣鬼,倒也算是件好事。就由他们去吧。 这正是朱芮晨要的效果——让太后看到皇上得意忘形的疯玩姿态。 影月斋正厅,唐汉亲手打起门帘,请琇莹进门。 见到身着孔雀羽刺绣毛边斗篷的女子翩翩然地走进,朱芮晨与朱菁晨的神态同时一顿。 他们两人头次见琇莹是在夜间的御花园中,当时琇莹为了翻墙方便,虽穿了日常衣装却一切装扮从简,加之光线昏暗,看得并不真切。之后在闲趣园外见她大嚼螃蟹的姿态也是美感尽失,仪态尽毁,再然后在射箭场和这影月斋见的几面,她就都是个太监装。 这还是他俩头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宫妃装扮又正经端庄的琇莹,都觉眼前一亮,齐声暗嘆:果然人靠衣装啊。 其实琇莹今天来,还没敢刻意装扮。毕竟是去与皇帝的兄弟见面,花枝招展总是不适宜的。 待得双方施礼见过,朱菁晨笑嘻嘻道:「不瞒贵嫔嫂嫂说,从前见嫂嫂扮作太监,掩了大半姿色,我还曾觉得皇帝哥哥是个不以貌取人的人,如今看来,倒是我想错了。嫂嫂换做这身打扮,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呢。」 朱芮晨抿唇忍笑。琇莹则滑了一头黑线,抬眼看濂祯,见他似乎露出几分沾沾自喜之色。琇莹很想提醒他:你当他这是在夸你眼光好么?这明明是在调戏你媳妇好不好?这小正太就是仗着你们都惯了拿他当个孩子看,才总是说话这么肆无忌惮。实际上他跟姐这身体明明是一般大的,媳妇都快娶上了,还装小孩! 待由唐汉帮忙卸去斗篷,琇莹便浅笑着开始还击:「二公子谬赞了,我这点姿色何足挂齿?倒是那天所见的卓大小姐才是真正的美人。卓小姐既然随同朱侯夫人同来宫中赴宴,想必是与二公子的亲事也□□不离十了吧?我看她们妯娌两个相处得倒是融洽的很呢。」 朱菁晨果然立时大窘,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一跳三尺高:「嫂嫂可不要乱说,我与她……哪有什么婚事?都是她自己好事,非要缠着大嫂进宫来凑热闹的,可与我毫无关系!」 濂祯也笑着打趣:「既然毫无关系,你又急个什么?那位卓大小姐我也见着了,当真是要容貌有容貌,要人品有人品,配你个小癞□□都嫌委屈了,你还要嘴硬不认。你还想娶什么样的女子?莫非要月里的嫦娥?」 琇莹暗中滴汗呵呵,干什么古人都觉得嫦娥好?嫦娥都不是处了…… 寒暄过后,琇莹落座问道:「皇上刻意叫我来,可是要我听听朱侯爷的大计进展?」 濂祯道:「方才我们正说着呢,你便也来听听吧。」说完示意朱芮晨。 朱芮晨点了头后,就继续讲起了外面的工作进展。 接下来的一小时,是令琇莹昏昏欲睡的一小时。在这暖融融的冬日下午,她只睡了一半的午觉就被叫了来,强迫听这通时局分析和政治工作总结,这不就跟下午一点半去上政治课一个意思么?实在是怨念到家了。 本来朱芮晨谈吐幽默,言辞趣味性强,不至于听来乏味的,但他提到的各方人物琇莹几乎全都闻所未闻,这一听得一头雾水,也就越听越是昏昏欲睡了。 琇莹本以为,自己的昏君老公应该也比自己强不了哪儿去,哪知道,等朱芮晨说完,就听濂祯做了一番头头是道的点评分析:「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联络到了老将胡昌兴,对午倾方的立场也就可以摸透几分了。只是据我所知,胡昌兴此人容易冒进,与他交涉,还是留上几分,不要和盘托出。另外,这几日沈浩荣奏请了一些关于兴兵北疆的事,依我看来……」 濂祯条理清晰地说完,就发现琇莹呆呆地盯着他看,简直像在看一个怪物。他皱了皱眉:「看什么?我有这些见解便很奇怪么?」 琇莹无言以对,看了看朱家兄弟,他们貌似都不诧异,那么是自己大惊小怪了么? 朱菁晨笑道:「贵嫔嫂嫂有所不知,你来之前,我与哥哥已经被皇帝哥哥惊了一通了,所以此刻不会再来震惊。」 琇莹恍然点头,这就合理了。朱芮晨笑而不语,得罪人的话他是不会说的。濂祯将他们三人都看了一圈,没好气道:「朝政这些事我本也是心里明白的,只不过从前不感兴味,才一直不去理睬罢了。」说完转向朱芮晨,「你可不要因此疏懒,待得亲政之后,国事还是你的。」 朱芮晨忙点头称是。这对君臣一个愿给,一个愿接,倒也默契。 琇莹苦笑,看来自己老公是有做明君潜质的,只是不爱去做罢了。 濂祯起身踱了几步:「还有件事需得说说,就是妍妃来找莹儿的事。」当下就将妍妃对琇莹说的一番话简要复述了一遍,最后道:「自从兵部侍郎被罢免之后,近日来沈家与闻家在朝堂上斗得愈发厉害。我不便时常直接插手,你们要留意暗中相助沈家,如果让他们先遭了秧,对咱们可是极为不利。」 朱芮晨又点头应是。 朱菁晨插口道:「妍妃自然也会盼着有人帮他们沈家,如今闻家势大,自是只有施行联吴抗曹之计才算妥当。」 「正是如此。」琇莹刚附和了一句,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脸色一变,「二公子你方才说……联吴抗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8页 朱菁晨奇怪:「怎么了贵嫔嫂嫂,有何不对么?」 琇莹问:「二公子指的可是汉末时期,孙刘联盟的典故?」这不是个架空时代么?怎会有「吴」又有「曹」? 濂祯撇嘴一笑:「我等都知道你这次清醒之后没了从前的记忆,也就不指望你通晓多少歷史,你若有兴趣,回去多看些史书也就好了。」 琇莹听了这话就知道是得到了肯定答案,那么这个空间确实是有三国那段歷史的,这又是肿莫回事?为啥同样的歷史却发展成了眼下这个状况?这个大燕朝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开始了严重的凌乱。 朱芮晨发觉了特异之处,审视着琇莹道:「秦贵嫔倒像是被触及了什么心事,左右没有外人,不如说说吧。」 琇莹强自冷静:「能否请侯爷费些口舌,替我简要述说一下三国至今的朝代更替?」 朱芮晨、朱菁晨与濂祯都已察觉了她的不对劲,互相看了看,濂祯向朱芮晨抬了一下下巴:「说给她听听,看她究竟有何古怪。」 朱芮晨点头道:「正所谓三国两晋南北朝,之后是隋唐,再之后是五代十国的数十年变乱,被平定统一中原,后来金兵进犯,宋朝赵氏退居江南数十载,政事愈发颓靡,本朝□□爷才举兵起事,一举灭了赵宋,又击退盘踞北方的金兵,开创大燕,直至今日。」 「不不不,」琇莹惊得脸色煞白,冷汗直淌,「侯爷是说,本朝太.祖是灭了南宋和金朝才建立起的?那蒙古呢?成吉思汗呢?」 三个男人表情一致地面面相觑。 濂祯问:「蒙古如今是大燕属国,成吉思汗又是何许人?」 琇莹无言以对,伟大的成吉思汗发生神马事了?出车祸死了么? 一时间朱家兄弟、濂祯与天枢的四双目光都集中到琇莹身上。濂祯问道:「你到底想到了些什么,快来直说。」 琇莹忙赔笑敷衍:「没……没什么,我只是头一回听见如此细緻的歷史讲解,满怀新奇罢了。皇上,我今日没有睡好午觉,这会儿乏得很,头脑一片混沌,想早些回去歇着,请您恩准。」 濂祯与朱家兄弟这三人都是早就觉得她有古怪,一直未得机会问个清楚,今天见了她这古怪反应,又怎肯轻易放过? 没等濂祯说话,朱菁晨先道:「皇帝哥哥您也看出来了吧,贵嫔嫂嫂显然心里有鬼不愿吐露,咱们须得立时问个清楚。」 朱芮晨也冷笑道:「没错,若放了她回去,凭她的心机,这一路上也就编好了应对的言辞,皇上就别想再问得出真话。所以想知道内情,必须此刻趁着她心虚没有准备,一路穷追勐打才行。」 濂祯抬手指向琇莹道:「正是,你不能走,今日非要把你审个清楚不可。说,你到底隐瞒了我些什么?你可别想再胡编乱造矇混过关!告诉你,若敢有半个字的虚言,就罚你……罚你下面一个月都睡外边!」 琇莹听了更是脸色发白,腿一软跌坐回椅子里。 朱家哥俩对看一眼,都没明白「一个月睡外边」是个神马刑罚,大冬天的睡院里?想必皇上不会对宠妃那么残酷,可看琇莹这反应,那又像是个足以震慑她的惩罚。 他们不知道,自从同床共枕以来,一直是琇莹睡床里,濂祯睡床外,俩人就可以相安无事。前不久一次玩笑打赌,赌输了的琇莹被迫尝试了一回睡床外边,就在一夜之间三次被濂祯推落床下,确切的说,其中一次是「推」,两次是「踹」,搞得琇莹本就因床上运动被压缩了的睡眠时间几乎趋近于零,最后只在天亮前躺在脚踏上忍了半个时辰。 所以这「一个月睡外边」于她而言,确实是极重的惩罚。 琇莹满心惶惶:这可如何是好?守护大人救命! 天枢于不知不觉间现身到了一旁,坐到一张空椅子上,姿态悠闲道:「我不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这形势看来,也没什么危机啊。」 琇莹忽然反应了过来,天枢是想让她说实话。这么一想,好像穿越文里的女猪们向土着交底的情节也还是多见的,自己这是也要走这一步了么? 影月斋是座三层小楼,最上一层是座宽敞的书房,几案上常备笔墨。 琇莹就在这里为他们讲述了自己的穿越身份之后,又一边绘制时间轴,一边为他们说明了自己这时空里南宋之后的歷史发展情况,并大体标註了每个朝代的年代数,说明了自己是从哪个时间点穿回来的,结果今天才得知,这个时空居然前面大半段歷史都跟自己那边一样,就在南宋那里分了个诡异的岔路。过程中尽可能照顾着古人的理解力,附带讲解了「平行时空」的概念。 三个土着男人听完,又互相看了看。濂祯问:「你们可听明白了?」 朱家兄弟一齐点头:「大体明白了。」 濂祯又问:「那你们可相信?」 朱菁晨道:「皇帝哥哥不信?」 ☆、089、错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为作者偶尔脑袋发烧的产物,本章比上一章更雷,请亲们备好更高级的针,或直接跳过等看下章(下章起人物与事件即回到正常轨道),慎慎! 作者君家境贫寒,如被雷至重伤,也请高抬贵手,不要索要医疗费……╮(╯_╰)╭ 濂祯皱着眉头看向琇莹:「我是不想信,可看她说得这么有头有脑,又容不得我不信。」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69页 作为对神鬼之说半信半疑的古代人,媳妇是「借尸还魂」的这事濂祯觉得还好想像一点,但什么歷史分岔、平行时空和蝴蝶效应理论,他与朱家兄弟就很难立时理解了。 不过在琇莹看来,这仨土着已经是接受能力吊炸天了!居然听了她这样一番演说,他们就至少接受了大半,看来古人不像自己原先想像的那么闭塞啊。 「想要确信,就需要把前因后果问得再明白一些,好好对照一番。」朱芮晨踱了几步,思索片刻,「敢问秦贵嫔,你说南宋与金朝都是为蒙古所灭,可据我所知,蒙古一族从未壮大到足以抗衡金兵的地步,这问题关窍又是出在哪里呢?」 我哪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啊?铁木真那丫死到哪里去了?琇莹郁闷地想了想,道:「据我所知,南宋朝廷一直萎靡不振,女真占据半壁江山后没了威胁,渐渐松弛懈怠,就给了蒙古壮大的机会,最终被蒙古所灭。」 「不对。」朱芮晨摇头,「自岳武穆击溃金兵生擒完颜兀朮回朝之后,女真便大举北撤,草木皆兵警醒的很,绝不会再给蒙古可乘之机……」 「等等!」琇莹这一次更是惊得五体投地,「侯爷你说,岳武穆生……擒完颜兀朮?」 朱芮晨双眉一挑,似是寻得了关键所在:「正是,莫非在娘娘所在的不是如此?」 「当然不是!」琇莹清了清嗓子,将小学时就从评书里听来的故事娓娓道来。 话说岳将军在彻底击溃完颜兀朮的前夕,被愚蠢的宋高宗以十二道金牌密令召回建康,导致功亏一篑,给了金兵可乘之机站稳脚跟,占定了半壁江山。岳飞也在那之后不久就被奸相秦桧诬陷谋害,最终含冤而死。就此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悲凉赞歌…… 这一回轮到朱家兄弟与濂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三人又互相看了看。濂祯道:「她那里没有『逐风女侠』。」 二朱点头:「没错。」 「逐风女侠是什么?」琇莹问。不得不说这绰号真够土的,虽然有个风字,可一点也不拉风。 濂祯从座位上站起,也清了清嗓子:「这回由我来为你讲。问题就出在那十二道金牌密令上。宋高宗确实发了十二道金牌命令岳武穆立即班师回朝。但路上这些金牌都被一名武艺高强又智计无双的女侠劫了下来,一道也没发到岳武穆手中。岳将军没有收到金牌,也就依着原计划乘胜追击,终于彻底击溃金兵,擒拿了敌军主帅,得胜还朝。那位女侠,就是逐风女侠了,只因她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做派,才得了这个绰号。」 果然是个蝴蝶效应。琇莹听得呆呆的:「那,然后呢?」 濂祯道:「然后岳将军回朝之后,极得百姓拥戴,高宗与奸臣们见状也说不出什么,就此嘉奖了岳将军了事。这一战收復了北方四省失地,虽未全部恢復江山,却将金兵驱赶得大举北撤,从此锐气大挫,再没来南下进犯。南宋朝廷本想悬赏缉拿阻截朝廷信使的逐风女侠,却一直没有寻得她的下落。」 琇莹恍然点头。如果歷史真是这样发展,金兵北撤,又成了惊弓之鸟战战兢兢,确实不会给蒙古悄然壮大的机会,那位女侠真的凭一人之力就扭转了整个歷史啊。她又问:「那岳将军既然好好活着,怎后来没再出征直接收復所有北方失地再迎回徽钦二帝?」 「他也想再出征来着,可惜没等实行,他就死了。」濂祯扭头向朱芮晨,「岳飞是怎么死的来着?」 「疟疾。」朱芮晨回答。 好嘛,原来鼎鼎大名的岳武穆是死于拉肚子!琇莹开始佩服自己强壮的神经,居然支撑到现在还没昏倒。 朱菁晨道:「如此说来,问题都出在逐风女侠这一个人的身上了。要说本朝得以开创,其实也有逐风女侠好大的功劳啊。」 琇莹问:「怎么,这位女侠后来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么?」 濂祯解释:「这话说起来有些大不敬,但当时情形确实如此。其实若没有逐风女侠,本朝太.祖爷根本想不起举兵起事。」 朱芮晨补充:「逐风女侠后来嫁了太.祖爷为夫人,一路为太.祖爷出谋划策,才一步步促成了大燕江山的创立。所以说,没有逐风女侠,就没有大燕朝。不,应该改称她为妙风皇后才对。」 琇莹愣愣地问:「这位女侠还嫁了本朝太.祖?那她截下那十二块金牌的时候,多大年纪?」 「年仅十四。」濂祯说完就见到琇莹一脸难以置信的风中凌乱,便微笑着继续解释,「这事听来确实离奇。而且过去年代久远,具体情形也无从考证。后世传说妙风皇后不似凡人,似有神佛相助,时常做出些凡人难能之举,说出些凡人难懂之言。」 朱芮晨补充:「她还改进了冶炼琉璃的技术,若没有她,如今怕是还没人造得出那么通透的琉璃。」 「我懂了……」琇莹的所有惊愕都消失殆尽,恢復了淡定,「这位逐风女侠妙风皇后,也和我一样,是异界穿来的。她通晓歷史,所以知道那十二道金牌令什么时间要通过什么地点,才伺机截杀,就此改变了歷史。」 琇莹其实想问问这位伟大的妙风皇后有没有做点什么诗,再写个《梦》啥的流传于世,又觉得已经被雷得可以,不敢再去涉及了。 她看向天枢,没说出后半句话:妙风皇后显然也是有神仙守护帮忙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0页 濂祯看向琇莹:「这么说来,妙风皇后是上天派来帮太.祖爷创立大燕江山的,而你便是上天派来帮我亲政的咯?可为何你看起来没有妙风皇后那么大的本事?是不是你不敢向我们昭示身份,就有所保留?」 上天派来……我还猴子请来的呢!琇莹琢磨了一下,答道:「皇上明鑑,您也说了,妙风皇后的丰功伟绩已经无从考证,里面是否有后人的演绎夸张,都不好说。其实我虽是异界来的,而且又是好几百年之后来的,可我也是凡人一个,不可能有什么神力……」 琇莹说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两眼发光地将手一拍,「我想到可以做点什么了,我要建立大燕史上第一个洋枪队!不,是土枪队!」 根据他们所说,这个大燕朝的开创比元朝还要早了好几十年,结合本朝已开创了224年这个数字,琇莹就推断出现在的年代如果与自己所处空间横向相比,相当于明朝前期,也就是公元1400年前后。 这个时期全世界范围内都还没有火枪这种东西,只有很原始一些火铳。琇莹就觉得,自己如果能率先造出火枪,应该会是个意义非凡的事件。不但对己方将来提升武力夺取政权很有利,对这个时空里整个国家的发展前景都很有利。 某领袖说了:枪桿子里出政权! 火器是在中国率先大行其道的哎,老祖宗的四大发明没有白费哎!如果再去提醒后世多发展对外贸易,注意培养资本主义萌芽,再发明个蒸汽机神马的,中国不就妥妥地成了世界第一强国了么? 琇莹这一放开思路地想下去,思维便如脱缰的野马远的不着边际,拉都拉不回来,越想越是兴奋,真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将自己穿越女的身份告知皇帝小内阁,现在这样一去掉了这道顾忌,思路就前所未有的开阔,觉得自己可以做的大事可多了去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大干一场的活力。 夜深之后的芙蕖馆内室,琇莹终于完工了第一章火绳枪设计图纸。 「其实我想直接制作现代左轮枪的,不过考虑到这时代的冶炼技术,恐怕达不到那么精密的水平,只好从传统火绳枪造起了。」 琇莹把图纸拿给坐在床边的濂祯看,濂祯却不显兴味,直接接过来便放倒一边。 拿着面巾为她擦去脸颊上的一点墨渍,濂祯问道:「我倒是想要问你另一件事。依着你说,你前一世活到二十七岁,那么,你可曾对别的男子动过心?」 烛光摇曳,使得这芙蕖馆内室的夜间显得温馨旖旎。而濂祯的这一句问话,却令琇莹感到一抹寒意。 两人相对凝望,一时静默。室内看似仅有他们两人,实则天枢也静静坐在不远处的绣墩上,抱着双臂望着琇莹,神色似有几分复杂。他在调用预知能力推算着这两人的对话结果,这种事依着他原来的性子来看,是极其无聊的,眼下他却在主动地做着,连他自己都不明原因。 世上最难预知的事,就是由人的自由意志决定的事,所以这番对话会如何结束,其实有着无限种可能。 琇莹迟疑道:「既是前世的事,难道皇上还会介意?」 濂祯淡淡一笑:「这可并非一般的前世,关键在于,你将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啊。」说着将她拉到跟前,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怪你,只要你说实话。」 不会怪我?琇莹心头愈发酸涩,自己向他交底,对他坦诚心迹,本以为是件与他增进信任的好事,哪想到竟换来他的猜忌与翻旧帐。他是个古代男人,还是皇帝,对女人的清白歷史自是比现代人看得重要的多,所以,就连前一世的经歷都要计较起来了么? 「有过。」琇莹回答,没打算有任何迴避,也没附加任何解释。他问的是「动心」,她上初中时就过班长,自然算是动过心了,虽然说,真正称得上「爱」的,明明只有面前这男人一个,可此刻的琇莹没有心力去补充和解释。 他问起这话,就是对她自尊的一次伤害。 濂祯的表情没看出什么变化,又问:「那可曾与人有过肌肤相亲?」 琇莹心头更凉,苦笑了一声,他果然是要问个清楚,要计较个明白。她点点头:「有。」 对现代人而言,古人所谓的「肌肤相亲」还不是常事?可她仍然没去解释什么。 濂祯看出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目中都闪起了泪光,便赔了笑道:「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又不会因此嫌弃你什么,这么难过做什么?」 琇莹挣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皇上想问的事,嫔妾一口气都回答个清楚好了。也省的皇上窝在心里难受。嫔妾前世已活到了二十七岁,怎可能还未嫁人?其实我早就嫁了,而且还嫁了两次。前一个男人待我不好,我就与他离婚……嗯,与他和离,然后又嫁了一个。」 濂祯与天枢都现出愕然神情。天枢绝想不到她竟会负气说出这样一番话,以至于一时间完全推想不出,濂祯会是如何反应。 濂祯愣了一阵,又伸手来拉她:「你乱说什么?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这些。」 不该问的,还不是已经问了?琇莹执拗地抽回了手,眼中含着泪,脸上却尽是冷笑:「皇上从前不是也奇怪过,男女之间那些事我怎会知道的那么清楚呢?就因为我全都做过!没错,您的宠妃早就不再清白,早就是个嫁过两个男人的残花败柳,您很失望么?瞒了皇上这么久,都是嫔妾的罪过,皇上想要如何处置嫔妾,都请自便就是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1页 室内又归于宁静,只余下琇莹的低低啜泣声。留意着余光中静默坐着的天枢,琇莹知道自己眼下这行径又是很任性,又是很不妥当,肯定又要被他鄙视了,说不定,自己还会就此气得皇帝拂袖而去,惹上个不小的麻烦。可她就是根本忍不住。 天枢却在这时摇了摇头,苦笑着嘆了口气。这个反应,令琇莹一时没有理解。 「那第二个男人一定待你更不好了,对不对?」静了许久之后,濂祯说道。 琇莹抬起眼来:「皇上说什么?」 濂祯幽黑的眸子里映着两个她的影子:「你才活到二十七岁,那一定是那第二个男人待你更不好,不然怎会让你那么年轻轻地就死了?」 这一回轮到琇莹愕然无语,他已经信了,而相信之后,想到的却是这个。 濂祯又将她的手拉过来紧紧握了:「你放心,这一世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受那种苦。我能活多久,便一定要让你也跟着活多久。绝不容许……你死在我前面。」 琇莹感动之余,更多的则是惊诧:「皇上竟一点也不介意?」 濂祯苦笑:「你以为我问你这些,难道就是等得到你的回答,好去嫌弃你么?在问之前我便已想得清楚,别说你前世嫁过人,即便你是今世嫁过,是个寡妇,我也要定了你,你也休想逃过我的手掌心。」 琇莹皱紧了眉头,这话显然太过离奇,没法令她相信。一个古代皇帝的贞操观,怎可能如此淡薄?说大话骗人也不带这么离谱的。 「你还不信?」濂祯撇嘴而笑,「世上身子清白的女子不计其数,我身为皇帝,想要多少就可以要多少,有什么稀罕?可一个与我投契的又到哪里去找?这不是现世都找不到一个,还需从异界穿来一个,才算有了么?我若是还要去嫌弃她,那岂不是成了天下第一大傻瓜?」 这话说得真挚又诚恳,合情又合理。琇莹当即就哭了出来。原来刚才天枢的那个表现,就是因为预见到了这套话而做的感慨。 此刻天枢所感嘆的是,一直以来都觉得这对男女又痴又傻,在他这个冷硬理智的人看来,就是不可理喻,可如今又觉得,他们心里的那套浅白的道理,似乎有着最简单明了的理性,其实有着一种大智若愚的高明之处。 濂祯将琇莹重新搂到怀里,为她擦了擦泪:「这下不生气了吧?」 琇莹破涕为笑:「我是骗你的。」 「什么?」 「我根本没有嫁过人,与人亲亲抱抱都没有过,我虽然活到二十七岁,但因为如你一般,一直坚信要找个真心所爱的人才能与其亲近,而一直也未找到,所以从没与男人亲近过。」琇莹越说越是满心感动,将濂祯抱紧,「我也是在那一世找了好多年,都找不到一个与我投契的人,是到了这一世才找到了你啊。」 濂祯听了她这番话,却一点也不感动,反而露出一脸兇相:「你竟然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为你难过呢!」 说着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转身抛到床上按住,「是了,你从前虽然看起来明白对男女之事,但头次侍寝之时却显然笨拙的很,哪里像是嫁过人的模样?方才我竟未想起这事,被你骗得死死的。你个死丫头如今当真胆大的很,欺君的事也敢信手拈来。看我今晚不狠狠惩治你的!」 琇莹察觉到衣带被他迅速扯开,下意识地抗拒着,朝仍坐在不远处的天枢看过去。 天枢似乎走了好一阵的神,被她这一看,才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到了自己又该迴避的时候了。消失之前,他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话:「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他。」 琇莹愣了愣,为什么呢?眼下她唯一一件没有对濂祯坦诚的事,就是自己有着一个守护。为什么仅有这件事不能说?依着刚才这番谈话来看,濂祯也不会因为她随身跟着一个男守护而乱吃醋才对。 ——不用问为什么,你只需听我的,不要告诉他就是了。 琇莹隐隐觉得,天枢好像有了什么心事。守护大人莫非在为即将发生的什么事发愁? ☆、090、探亲 这天过去之后,天气很快全面变冷。老天爷似乎是打了个盹,误将春日暖阳放出来了几天,一朝醒过神来,就将严冬寒冷兜头泼洒而下。 这座都城名为燕京,其实就是北京,琇莹原来一直把架空的歷史都含煳看待,从没去计较过。如今才想明白,北京元朝时更名为大都,明朝改为北京,这里没有元朝和明朝,名字还是沿用这座城市作为辽国陪都时的。那会儿的北京城是辽国的南京,别称为燕京。 琇莹前世的大学就是在北京上的,自以为对这里的气候已很了解,没想到穿来了这600多年前的古代,就赶脚这城市自己一点也不认得了。 多年来她早已有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没有沙尘暴和雾霾的北京不是好北京…… 眼前这都城的两个现象最为令她惊诧,头一个,就是夜空那个干净澄澈,晚上抬头一看,能见到漫天密密麻麻的星星,好像拿金色颜料喷溅到墨蓝硬纸上去。夏天时还能清晰见到银河,要知道在那沙尘暴与雾霾交替值班的时代,她从来就没见过银河长啥模样,一直有点怀疑那玩意只是古人杜撰来的。 这后一个现象,就是北京的雪居然可以下得这么大,可以平地积起一尺多深,一脚踩下去「咯吱」一声,雪就没到了膝盖,可以分分钟滚起一个直径一米的大雪球,再堆起个巨大型雪人,着实令琇莹过了一把玩雪的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2页 「皇上您不知道,我们那边的雪可从来不会下这么多,我想攒点雪堆个雪人经常等一整个冬天也得不到机会!」 看着她兴趣盎然地堆起第四个巨大型雪人,濂祯抱着手呵呵,总算拾回了一点古代人的自豪感。 这些天来他不断问起她那个时代的新鲜事,从中看出,那时候貌似啥都比现在好啊,人可以上天入地,千里传话,连月亮都上去过了,在他听来完全是个神话世界。 这就等于说,她是从神话世界掉到这刀耕火种的凡间来了,自己常会觉得是委屈她了呢。现在才发现,自己这时代还算有那么点比未来好的方面。 …… 太后的十六人抬步辇自巷道中经过,刚路过了一处门口,忽听太后道了声:「停。」 走在步辇旁的刘丰沛忙抬手示意抬辇太监停步。太后又道:「退后几步。」 太监们依言退后了几步。太后撩开侧面的围帘,朝那道门口外看去。门的那一边是皇帝寝宫干元宫前的空地,也正是后宫当中除最后面的射箭场之外最大的一片空地。 此时那里正有好几个年轻人在嬉笑打闹,抓着地上的白雪团成糰子打着雪仗,放眼一看除濂祯、琇莹之外,另外几人都是从未侍寝过的小嫔妃。 女子们都穿着色彩艷丽的毛边斗篷,跑起来好似彩蝶纷飞,在这银装素裹的背景下显得格外美丽耀眼。只是,一个皇帝带着几个嫔妃在后宫打起雪仗,这情景可够奇特。 眼见濂祯一路紧逼,一顿连珠炮似的雪球打的几个小嫔妃纷纷溃退,刚得意一笑,便被琇莹在背后偷袭,后脖领里挨了一记,他又兜回头来对琇莹穷追勐打。清脆笑声阵阵传来,这一男多女玩得宛如一群幼童,全然脱去了君臣顾忌。 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矮矮的小身影跟着穿来穿去,被白雪掩去了半截,仔细看才看出,竟是瞬华。小姑娘一样玩得很嗨,小脸红得好似苹果。 太后看得出了神,仿若自己的魂魄也飞了出去,与这些年轻人玩闹在一起。勐地回过神来,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在笑。这好奇怪,见到自己一向讨厌的那个孩子带着宠妃,外加几个她从未留意过的后宫小喽啰,以及一个纯属多余的小女孩在一处疯玩笑闹,她居然看得笑了。这是什么道理? 寂寞总会是个不请自来的讨厌客人,当年婵贵妃入宫之前,太后也从未与先帝有过这样毫无避忌的快乐时光。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做个端庄淑女,嚮往的是嫁一个理想的丈夫,与之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若见到别家孩子玩成这个疯样,她只会鄙夷不屑,绝没嚮往的道理。 可如今,她竟有这么一刻对他们心生羡慕。门那边的快乐好似与世隔绝,与她不在同一个世界,那里的几个女人地位都远远比不上她高,她想碾死哪个都是手到擒来,但她们,却比她快乐,那些小喽啰们,却比她这个居高位者快乐。 但她毕竟不是凡人,而是圣元太后闻隐桦,这样的动摇只是一瞬之间,转眼即逝。太后唇边浮上自嘲的一笑,撂下帘子道:「走吧。」 「是。」刘丰沛答应着,示意太监们掉头迴转。 皇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这自是好事,一辈子都长不大才好呢。想起昨天濂祯来与她商议的一件事,太后更觉好笑。这皇帝竟然异想天开,要请宫内的所有嫔妃的母亲轮番进宫探望。可见是心思没有一点用在正事上。 当时在慈清宫内,太后听到濂祯的提议之后,着实吃了一惊。这皮孩子的鬼点子也太离谱了些吧? 濂祯坐在椅上,笑着解释:「母后稍安勿躁。朕所说的,自然也不是将所有嫔妃的母亲一股脑请进宫来,那样又成何体统?只是在年前这段日子,可以排好顺序,每次三两个地进来探亲。这样既不会扰乱后宫秩序,又能抚慰了众嫔妃思亲之念,让大伙都可以和和□□过个好年。」 太后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这件事里会有什么阴谋算计,看起来只是单纯的一件好事而已,貌似自己没理由阻拦。倘若事后传出去说皇帝建议集体进宫探亲却被她这太后给拦了,平白惹一众小女人们怨愤,也值不当的。 于是这个荒诞无害的决议就此被通过,具体实施交由妍妃去统筹。 濂祯来进这个建议,自是有表面上说的那个原因,就是因看在小嫔妃们孤单寂寞冷的份上,抚慰她们一下,跟召集她们来打雪仗是一个目的,另外更是出于为琇莹考虑的目的。 那个秦夫人是琇莹这具身体的妈,却不为她所记得,但至少血脉相连,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泗国公的嫡女。濂祯觉得有必要让琇莹恢復一下亲情,于公于私都有裨益。 本还想将她父亲也调来京城,却被琇莹劝阻了。她早听小茜说过,父亲为人刚正清廉,一心想着凭藉能力考评升官,怕是不会情愿靠着女儿在后宫的地位谋得官位。 入宫探亲这消息一经传出,果然如预想的一样,引起后宫一阵欢欣沸腾。依照规矩,准许亲眷进宫探望嫔妃本是件难得一见的事,所以众嫔妃进宫之前就已做好了长久不与家人相见的心理准备。 这些当年三月才入选进宫的小嫔妃们初离家门便与家人隔绝了大半年,过得还是被冷落的苦日子,思亲之情早都郁积于心,这一听说皇上太后破格准许亲眷进宫探视,自然是喜不自胜。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3页 虽说亲眷入宫还有着诰命在身之类的各样规矩,但皇上说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事关人情就该以人情为重,不用管那么多规矩。朝堂保守派言官们有点看不过眼,但也只是随便插了几句嘴表达一下意见,并没怎么坚持。毕竟人家太后都拍板了嘛。 「皇上与太后如此体恤后宫诸人,实在是大家的福分。」知心姐姐妍妃如是评价,积极帮忙安排部署,「眼看就要进腊月了,为了不耽误大家过年,亲眷进宫的顺序就不按贵贱、只按路途远近排序吧。路近的先来,路远的即刻差人送信,以期尽快抵京。如遇特殊情形,如路途过远或家人有病在身之属,就酌情延后,年后再来也是一样。」 很快家安在京城的几位嫔妃的亲眷先被接进宫来,妍妃本来谦虚了一下,想自己就不来走这个过场了,无奈太后还彰显了一下宽厚姿态,坚持请妍妃母亲沈太夫人也进了宫,外加她自己的亲嫂嫂、闻昭仪生母闻夫人,三个出身显赫、如今地位也差不多显赫的女人凑在一处拉了一阵家常,太后放了那两位夫人去看各自女儿。 因琇莹之父是在山东任职,送信过去,再将秦夫人自家中接来花了不少时光。待她进宫的时候,已有好几拨探亲女眷来过了。除了几个显赫出身的夫人之外,其余嫔妃女眷进宫都无缘得太后召见,仅由妍妃会了个面,便去女儿宫里小聚。 而秦夫人来时,除了如显贵夫人那般被太后召见外,还另外有个殊荣,就是同时得见了皇帝濂祯。 太后要见秦夫人,自是看在她是泗国公午倾方的女儿这身份上,濂祯要见,则是出于对丈母娘的好奇,他早几天便已在心心念念地想要看看,这位秦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秦夫人的衣着朴素无华又齐整规矩,既没超出四品官家眷的规格,又符合入宫面圣的档次,容貌活脱就是琇莹多长了十几年的模样,气质却与琇莹这个假古人大相迳庭,进门,施礼,落座,一应动作都极度斯文得体,又落落大方,同时也美感尽显,令人观之即是一种享受。 太后端详着她,就不由得暗中赞嘆,果然是位公爵府出来的大家闺秀,即便套上了一身知府夫人的行头,也难掩派头,不容小觑。 濂祯也在咋舌,丈母娘这气场可比媳妇强硬得多了,不过还好媳妇这点不像她,他可一点也不想娶个这么硬板板的女人做老婆,那该算是娶媳妇还是娶个妈啊? 寒暄过后,太后慢悠悠地说道:「午公爷常年不来京城,以至于这么多年哀家都无缘得见夫人。咱们同为护国公府出身,竟到了这把年纪才头次见面,倒也是件奇事。」 泗国公午倾方虽是三年前才调去宁夏的,却早在二十年前就离了京城坐镇山西,所以午家的儿女与沈闻江三家几乎都没见过面。 秦夫人谦和微笑道:「妾身当年为了婚事早与父亲家几乎断了往来,太后提及出身什么的,可是羞煞妾身了。妾身身为小小知州夫人能有此面见太后与皇上的殊荣,着实幸甚。」 濂祯本还忧心老妖婆是想借家丑来让丈母娘难堪,想不到丈母娘反而自己先把家丑爆出来了,还将姿态放得甚低,一点也没有以公侯小姐自居的意思,反倒是堵了太后的嘴。令他不由得暗嘆,这位丈母娘还真不简单,看来也是个有心机的主儿,倒比媳妇那原主要好得多。 当然,媳妇这个现主也不简单,他来之前还曾听琇莹分析:「太后之前找那沈闻两位贵妇陪她唠嗑,就是出于炫耀找平衡的心态,那意思就是:你看咱们当小姐时地位都差不多,如今我可比你们混得好多啦,你们就多多羡慕吧!而太后要见我娘,也是同理,这位泗国公的女儿也算与她出身相近,如今却只是个四品官夫人,当然就是更好的找平衡对象了。」 这就是同学会心态,简单言之:晒幸福。 现在琢磨着太后的用语态度,濂祯就觉得,媳妇说的真对。 太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眼秦夫人的神色,又道:「当年哀家选秀那会儿你也没来,不然以你的姿色出身,定能入选,到时咱们也便早早做成姐妹,可以一同在这后宫相处,岂不是好?」 秦夫人道:「太后说笑了,妾身哪有太后这么深厚的福泽?妾身命里註定,也就嫁得一个凡夫俗子,生上几个孩子,图个平淡一生,相携到老,也就知足了。」 这话可是说得更是厉害。濂祯险些笑了出来,赶忙端过茶杯来喝茶做掩饰。 谁不知道自从他妈婵贵妃入宫,太后与其余嫔妃就再没近过先帝的身,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更是没留下一儿半女,等终于熬到婵贵妃早逝以为熬出头了,想不到先帝也因伤心过度很快随之去了,皇后变了太后,开始守死寡,太后这辈子最缺的,可就是「相携到老」以及「生上几个孩子」。 秦夫人作为夫妻和睦又有了三个儿女的人,故意说到这儿,看似自贬身价,实则这才是赤果果的晒幸福呢。 太后果然听得颇为不爽,柳眉颤了两颤:「夫人也无需自视过低。如今令媛秦贵嫔可是后宫第一宠妃,独占圣宠无人可敌,想必当年夫人若真能进了宫,邀宠的本事也不会在令媛之下,说不定连婵贵妃都不遑多让呢。」 秦夫人忽地咯咯一笑,又忙以衣袖掩口,歉然道:「妾身失态,请太后皇上莫怪。」她方才一直温婉端庄,这一笑倒有了几分少女的狡黠之态,更与琇莹多了些相像之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4页 太后不解道:「不知夫人为何发笑?」 秦夫人含笑道:「请恕妾身失敬。妾身是听了太后的话便想到,如今妾身之女做了侍奉皇上的嫔妃,太后却执意要假设妾身自己当年进了宫会如何,还要说妾身若去与皇上生母婵贵妃争宠会如何,这事……难道还不好笑么?哦,妾身懂了,太后本就是说个笑话来给我听。妾身愚钝,还请太后见谅。」 这下濂祯再难忍住,轻笑出声,险些喷了茶。人家说的没错啊,人家现在明明是皇帝的丈母娘,你却硬要假设丈母娘如果当初进宫跟皇帝他妈竞争会是什么光景,这思路有多荒诞?你个做太后的要不要这么无稽无聊外加无厘头啊? 眼见太后脸色已有些难看,濂祯正考虑打个圆场,却听秦夫人轻嘆了一声道:「要说妾身这女儿,说有福也是有福,小小年纪得了圣宠,又有这样一位宽厚待人的太后相护,可不是有福么?可若说没福也是没福,既承了圣宠这些日子,竟还连个身孕都没有,连我这个做娘的,都在替她发愁了。这若是不早早生个皇子,可怎么对得起皇上与太后的圣恩呢?」说话间已是一脸愁容,似是随时要落下泪来的模样。 濂祯有些发懵:她说起这个是啥用意呢? 太后却脸色缓和了,又温淡笑着道:「你也不必太急,秦贵嫔年纪尚轻,想来总会怀上龙裔的。事关祖宗社稷,哀家也会着意让人替她好好调养身子,以期早日诞下皇子,绵延皇室血脉。」 濂祯这就明白了:秦夫人这是主动奉上一个短处来让太后平一平心气。顿时心里对秦夫人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生来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在老妖婆面前如此吼得住气场、掌控得了全局。自己这丈母娘当真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091、座谈 秦夫人起身下拜:「妾身代小女多谢太后隆恩。小女能得皇上与太后如此大恩照拂,是小女之大幸,亦是妾身全家之大幸。」 濂祯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对话了,便也起身道:「母后,时辰不早,秦夫人还需于天黑前出宫,请容朕现在便引她去见女儿吧。」 太后点头:「去吧。夫人保重,哀家就不远送了。」 「多谢太后,妾身告退。」秦夫人就此跟随濂祯走出。 太后静静坐了许久,除了用手指轻抚着茶杯边缘之外,再无任何动作。 太后将刚才这段对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秦贵嫔她妈不是个简单货色。那么那个女儿呢?她时常怀疑琇莹是暗藏心机,却一直没得到证实。如果说这个做女儿的其实也如她妈一样有心机,却在她面前装了这么久的小白兔都未露任何马脚,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这女儿比她妈还厉害。 但愿只是自己多虑,这母女毕竟是与泗国公血脉相连啊。最近已听到消息说,秦夫人似乎与泗国公来往过书信,这是泗国公要拾起这门亲戚的意思么…… 从慈清宫去到芙蕖馆的路上,作为陪同人员的唐汉一路都觉得,秦夫人一定在奇怪,皇上为啥要引她步行走这么远的路呢?咱这位皇上就是有这么一个怪癖,去哪儿都喜欢拿腿丈量,也就想不起有客人来了,该请人家坐轿。 濂祯一路充当导游,随和可亲地为秦夫人讲解这里是什么宫,那里是什么殿,自己曾与她女儿在哪里愉快玩耍,讲到个别趣事,也引得秦夫人掩口发笑。高干女婿与平民丈母娘看起来相处甚欢。 芙蕖馆里的上下人等早在等候,待他们到了,先是琇莹等人以常礼接驾,随后便是秦夫人向琇莹行跪拜大礼。 「妾身秦午氏拜见贵嫔娘娘,娘娘万福。」 「母亲快请起来,折煞女儿了。」琇莹赶忙亲手相扶。 濂祯道:「夫人多陪莹儿坐上一阵,不忙离开,朕先告辞,就不打搅你们母女团聚了。」 待秦夫人客套了两句,琇莹操着卖萌的笑容问:「皇上自太后处过来,想必已与母亲说了不少话,敢问皇上对家母印象如何?」 濂祯本已要走了,闻听此言,回身吐出两个字:「给力。」 现场观众仅有琇莹一人听得懂这俩字的涵义。她自从交底以来,已和濂祯私下里说起过许许多多现代的事,其中自也包括一些流行语,这些话渐渐成了他们之间的暗语。琇莹听了这二字评语,顿时对自己老妈肃然起敬。 眼见这位老妈端庄大方,语笑嫣然,琇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说好的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呢?自己不是原主,可老妈是啊,大半年没见女儿,中途又经歷过女儿中毒变痴呆这样的劫难,她怎地一点也不激动呢?这老妈看起来,绝非常人。 反倒是小茜表现得比这对母女都要激动,也与秦夫人寒暄了几句。 屋中只剩下了母女两个,见秦夫人姿态悠然地端坐对面,似笑非笑地静静望过来,许久没有开言。琇莹就开始心里发毛:这尼玛哪里是母女会面?怎那么像是未来婆婆相看儿媳妇的架势? 「莹儿,为娘要问你几件事,你可要照实回答。」 琇莹更是心头凛然:「母亲尽管问,我自会从实招来……不,照实作答。」 秦夫人饮了口茶,朝她淡淡一笑:「这头一件我要问的是,如今你是专宠一身,阖宫上下皇上只宠着你一个,对其余嫔妃不说临幸,几乎理都不理,这可是大大的积怨之举。他日若有人找你麻烦,或是太后寻你的把柄,你当如何处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5页 琇莹呆愣着没有出声,这就是老妈要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秦夫人放下茶杯,又补充道:「后宫本就是是非集中之地,稍有行差踏错便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你现今可谓是身处众矢之的,难道心里竟没有一点应对之策么?」 应对之策?难不成要说我们打算推翻太后统治实现皇帝亲政的伟大理想?琇莹还摸不清母亲对这事知之多少,不敢贸然透露。可不说这事,又怎么回答这个应对之策的问题呢? 秦夫人见她又没出声,浅笑一下,换为一脸忧色:「你不必有所顾忌,该知道的事,你舅父都已告诉我了。皇上以皇子为交换与太后和解,这事我也已得悉。这事看来像个拖延时间的好计策,可这数月下来,你都尚未怀上龙裔。倘若有个万一,你生来就没这个福分,到时又待如何?你该怎么向太后交代?该如何面对其余嫔妃的指摘?」 琇莹心口似被狠戳了一记,隐隐生疼。这事近来常常给她困扰,全后宫都看着,皇上天天只陪着她一个,她却迟迟不见动静,自然会有着占着那啥不那啥的嫌疑,压力一天重过一天,是名副其实的鸭梨山大。被秦夫人这一提起,更是搅动了她的满心不安。 秦夫人嘆息道:「皇上宠你,这事于你而言,看似是福,实则也是祸。我倒宁愿你是那不受宠的一个,再怎么寂寞孤单都没事,好歹能得平安一生。这么多年我只有一次想去求你外祖父,就是想要他阻止你入选进宫,却根本未能见到他的面。想不到临到头来,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秦夫人说得似有些失神,「你一个女儿家,竟然搀和到这种国政大事中来,焉知将来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你外祖父虽贵为泗国公,却生性与世无争,如今年事已高,正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又怎好再拿这种祸事去烦他?莹儿,莫非是皇上逼你如此?他是看中了你有这门显赫亲戚才来宠幸你的对不对?」 「母亲何出此言……」琇莹终于开了口,却忽然察觉有点不对劲。 等等,老妈这套话是从逼问对策开始,又拐到了苦情戏码上来,她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会婆婆妈妈来劝说自己的人啊。 琇莹望了秦夫人片刻,情绪平静了下来,开始逐步反击:「世上的母亲自会都盼着儿女平安一生。想必外祖母对母亲,也是一样的期许吧?当年母亲执意要嫁给父亲时,不知外祖母又是持的怎样意见?」 秦夫人闻言微怔,似未想到她竟会转脸便将球踢了回来。当年她的母亲可谓左右为难,父亲午倾方观点坚定,声明如果她执意要嫁,便与她断绝父女之情再不来往,母亲是既同意父亲的反对意见,又割捨不下女儿,那些天整日以泪洗面,苦口婆心地劝了她无数好话,最后却还是被她说服。 「当时我对你外祖母说:『母亲若真心关切女儿,就请体恤女儿自己的立场。今后几十年的日子,毕竟要女儿自己去过,别人看着再好,女儿不见得觉得好,别人看着再差,女儿不见得觉得差。女儿自己选的路才会走得踏实,走得无悔。不然若一切顺从他人意愿,即便得了金山银山,也难免要落个悔恨终生的结果。所以,女儿定要依着自己心愿择婿才行。』」 秦夫人说着,露出淡淡笑容,「你是想说,你也是与我当年一般,有着如此义无反顾的心念?」 琇莹没有直言回答,含笑道:「女儿还想问母亲,女儿虽没了记忆,却听小茜说过,母亲与父亲多年来举案齐眉,是难得一见的恩爱夫妻。依母亲看,假如父亲是皇上,母亲是嫔妃,身边也有众多其余嫔妃在,父亲会如何做,母亲又当如何做?」 秦夫人目中光芒一闪:「这话可不能随口乱说的。」 「此处没有外人会听见,母亲尽管回答就是。」 秦夫人沉默片刻,说道:「这些年我从没刻意拦着你父亲纳妾,他却一个妾室也不曾有过。若你父亲是皇上,我是嫔妃,你父亲也会独宠我一人,对余人不置一瞥。倘若有人为此不满,那我与你父亲也只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扫清障碍。绝无妥协相让的道理。」 她说得慢条斯理,却隐然透着果敢决绝,令琇莹听得直冒冷气。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位老妈可不是个善茬儿。 「母亲高见,让女儿受教了。其实……女儿与母亲想得差不多。」 琇莹俨然换上与秦夫人方才一样的坦然表情,侃侃而谈,「人活一世,若能一世顺心自然最好,若不能,便只能靠自己去争一把了。母亲当年义无反顾地去争了一把,才有了现在这无怨无悔的美满日子过,我身为您的女儿,若见到前面有着艰难险阻,便整日愁眉苦脸不敢去争,那岂不是丢了午大小姐的脸面?将来鹿死谁手,谁哭谁笑,还难说得紧呢,何须急着发愁。至于女儿尚未有孕这事,那是天生的福缘可遇而不可求,若上天真的安排我今生无此福分,也无可奈何。将来若有人来以此生事,也只好兵来将挡,见招拆招,女儿应对他人的刁难也不是头一遭了,又有皇上相助,也没那么容易就落得穷途末路。」 她执起茶壶亲手为秦夫人添了茶,復又朝母亲直望过来:「我知道母亲方才那些丧气话并非真心替女儿唉声嘆气,而是有意为之,想看看女儿如何应对。不知母亲觉得,女儿可算是通过了考验?」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6页 自从老妈一进门来,就已被琇莹看出绝非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再联繫她那不惜与家人决裂也要坚持追求爱情的歷史,就更可断定她的干练超常。所以,这样的一个老妈来跟自己玩苦情,那很显然是有问题。 秦夫人缓缓露出笑容,赞赏地点点头道:「很好,有主见,有魄力,眼力也好,口舌也利落,这才像我午芊芊的女儿。」 琇莹苦笑:阿姨您确定我像您女儿?可我……明明不是啊! 她觉得还是该声明一下:「那个……女儿惭愧,母亲也知道,女儿自被冯小仪下毒谋害之后,已全然没有了从前记忆,这次与母亲相见都如同初见一般。从前女儿是个什么模样,自己也不记得了。」 秦夫人轻嘆道:「没错,你一点也不像从前的莹儿,但我倒是觉得,你比从前的莹儿反倒更像我,也更像我女儿。我一直以来想像着你长大懂事后的模样,就是如你现在这般。」 见她望过来的目光中终于透出些真实的慈爱,琇莹觉得,老妈自进门以来,就这句话说得最贴近真心。 秦夫人语重心长道:「刚才那些话确是试探你的居多,却也并非都是虚言。你长大的这十几年来,因着你爹爹的溺爱,令你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当初见你入选进宫,我便一直忐忑难安,生怕你这幼稚性子难以在后宫立足。近日与你舅父联络,得知你竟然在帮皇上筹谋这等大事……我又如何放心的下?这才想来试试你的深浅。倘若你听了我方才那几句抱怨就心意动摇,惶然无措,那还不如干脆放弃,忍气吞声,仰人鼻息一辈子也就罢了。」 琇莹默了片刻,才道:「母亲当年为婚事拂逆家人,不惜放弃公侯千金的尊贵身份,足见母亲是重真情、轻名利的人,我本还以为母亲听说我想助皇上夺.权亲政的事后定会反对,认为我是为争权夺利。」 秦夫人一笑,傲然尽显:「在我看来,仅为权欲而争权,再傻不过,正如当今太后,大权在握,可她是否真心快活,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但若是为情争权就另当别论了。你不争,别人也要逼你去争,你与皇上两心相悦,想要长相厮守,永绝后患,就不得不争。这样的争权夺利,正是名正言顺之举。我绝无半点反对之意。我午芊芊的女儿,正该如此。」 琇莹听得两眼灼灼放光,简直想要拥抱一下老妈再跟她要个签名。一个当妈的听说女儿为了爱情而要参与皇权争夺战,竟然如此无条件支持,这教育方式可真独特。 秦夫人又望了她片刻,道:「今日我见了太后,原先还当鼎鼎大名的闻隐桦是多厉害的角色,想不到说起话来,也不过是个草包模样,被我轻易牵了鼻子走,还不及我女儿应对自如。想来也是,她那种人无论天资如何厉害,一旦登了高位,便容易藐视众生,妄自尊大,久而久之,心智上的本事也就难免退步了。想要对付她,也不见得难比登天。我看倒是那位妍妃娘娘处处隐忍,不露锋芒,更可能突出奇招,你更要当心才是。」 琇莹俯首道:「母亲说的是,女儿谨记。关于身孕的事……」 秦夫人接过话茬:「关于身孕的事你也无需忧虑。一则你还年轻,能不能生还没那么容易定论,二则,即使不能又怎么了?别信什么天生福缘一说,即便老天亏待了咱,咱也不能认命。谁说独占圣宠便一定要生皇子了?她妍妃闻昭仪也是得过圣宠的,还不是一样没见有过动静么?有什么可来说辞的?你记得,别管出了何事,永远别觉得自己缺理,不然外人就会全都视你为缺理的一方,你将腰杆挺直了,才能无人小觑。」 琇莹痴然点头,一时间忽觉得,自己老妈很有武则天的气势,没来做个嫔妃参与后宫战争简直屈才了。 秦夫人伸过手来握了琇莹的手,恳切道:「孩子的事,你真别急,急也无用。」见琇莹张口欲言,又抢先道:「你不用找託词,方才我头一回提及这事的时候,你脸都白了,我便知道,这事现在就是你的心病。人一旦有了心病,就容易被人拿住弱点,沦落劣势,娘不能时常守着你,开解你,你千万要懂得开解自己,别让自己为心病所困。只有你的心够强,别人才奈何不了你。」 这是穿到这一世后,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亲情的温暖,琇莹有些鼻子发酸,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女儿想说的是,有位皇上的心腹小陆御医一直在关照着女儿的调养事宜,他说女儿的身子一向很好,没有不能生育的道理,请母亲放心就是。」 秦夫人抓着琇莹的手,似有意似无意地将她每个手指上的月牙都检视了一遍,缓缓道:「皇上有位御医做心腹,还是很有用的。他没有为身孕的事对你显露过怨怼之意吧?」 琇莹摇头:「没有,皇上……本也是盼着我能有孕的,但他一直照顾着我的心思,唯恐我着急,都不来与我提及此事了。」 她隐然心酸,这事如今确是成了她的心病,濂祯近来不但再没像前阵子那样半开玩笑地催她生孩子,反而还会来宽解她不要心急,可这却令琇莹更觉不是滋味,也更加觉得对不起他。她确实很想为这个爱她的男人生个孩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092、安慰 窗外日头西斜,洒下一地温煦光芒。 挚阳宫的御医院坐落于皇宫的东南侧,是座独立的大院落,靠着东墙是一排整齐的房屋,每一间都不大,专供御医们日常休息,或是夜间轮值住宿。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7页 陆贤平正呆在自己房里,伏案打盹,直至手边一本反扣着的《史记》被人拿起,他才醒了过来,见站在跟前的竟是皇帝濂祯,顿时惊得困意全无。 「皇上……」 濂祯左手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右手拿着那本书册看了看,微笑道:「你还真是爱读书,从前做我伴读的时候,你就比我用功,字也比我写得好。太傅让抄书,我总让你代抄,结果后来就是因为你的字写得太好了,反而会被人看出破绽了。」 陆贤平听他连「朕」都不说,又在讲旧事,就知道他此刻不愿他去做作多礼,笑着直言道:「皇上竟还记得这些,微臣之所以练好了字,焉知不是皇上总来让我代为抄书的结果?所以臣这字练出来了,还是皇上的功劳。」 濂祯笑了笑,将书卷扔到他怀里:「这样油嘴滑舌的话,你一定是向朱芮晨那厮学来的。」说着忽地一愣,「你该有许久没见过他们兄弟的面了吧?」 陆贤平也有些怅然:「回皇上,臣上一次与朱侯爷及二公子见面,已是去年了。」 濂祯望着窗外出神,微微颔首:「自从我登基以来,咱们四个就再没好好聚过。还是那会儿好,你们见了我也无需下跪,我也无需总去说什么免礼平身,你也无需对我每句话前都加上『回皇上』三个字,当真是一切都好。」 陆贤平沉默一会儿,含笑道:「也不尽然,那会儿皇上身边没有秦贵嫔相伴。」 濂祯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一晃身坐到床榻边:「你猜到我为何而来了?」 「皇上为的一定不是与微臣叙旧。」陆贤平微顿一下,面色更郑重了些,「皇上放心,秦贵嫔身体康健,年纪也轻,早晚会为皇上怀上皇子的。」 小陆御医原本并不擅长千金方,自从皇上有了宠妃,这几个月来凡事都要找他,无奈之下他就恶补了妇科医学。为了向小伙伴尽忠,小陆御医也蛮拼的。 濂祯轻嘆道:「我现在所忧的,倒不是她何时能有孕。当初我与婉瑜做了四年夫妻,又有其余五名妾室,还不是一样只让婉瑜两度有孕?这事本没什么可急的。只是,最近我发觉,她比我更急……」 前一日夜间,他本已睡去,又被身边传来的隐约声响吵醒,才发现竟是琇莹在低声啜泣。濂祯见状有些心慌,连忙搂了她连威逼带利诱,哄得她陈述内情。 「皇上如今独宠我一个,倘若我真的福薄,正巧就是个不能生育的,可怎么好呢?」琇莹抽噎道。 「别胡说!」濂祯说完这三个字,就见到了她更加惨白的脸色,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态度是在告诉她,自己也在担忧这事,也寄託了老大的希望,同时也就给了她更大的压力。当下搂紧了她道:「你才这个年纪,承宠至今也不过几月时光。急个什么?」 琇莹紧蹙眉头,泪珠莹然:「我来的那时代,家家都是一夫一妻,通常是成婚之后妻子很快便有了身孕,一年后便生下孩子。这几月时光也不算短了,我真是有些怕。」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如你说的那样,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什么大不了?皇上又不愿临幸其他嫔妃,若皇室无后,还没什么大不了么?」 濂祯知道这丫头是个不好煳弄的,就只好认真地想了想对策,才道:「听说纷扬有儿子,大不了到时找他的儿子来继位。同样是白家子孙,没什么不行,再说我正好欠纷扬一次做皇帝的机会,立了他儿子,不是正好?」 琇莹愁眉苦脸地没再说话,显然不是被他说服了,而是被他奇葩的思维方式打败了。自己没儿子就去找兄弟借一个来立太子……如果被外人都知道是因为皇帝独宠一个不能生育的妃子,那她还不得被全国人民骂死?这算哪门子解决之道? 这会儿面对陆贤平,濂祯抱起双臂,略带愁容道:「我也知道,都是因为被我独宠,令她觉得现在全后宫、甚至全国上下都在盯着她,尤其太后那边还等着要皇子,她才不得不急。她本就是个心思重的,这一回更是中了心病。光是我口头劝说,实难解得了她的忧虑。今日太后召见她母亲时还有提起这事,若是她母亲也跑去与她提了,更是要刺激得她心病復发。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贤平默了,心底有些怨念,他是御医,千金方可以恶补,却没办法医治心病。皇上劝不好自己媳妇而来找他,他又能提供些啥建议呢?他自己都还没娶媳妇呢。 「依微臣所见,秦贵嫔近期体质略偏寒凉,许是与气候寒冷有关,很可能会因此不易有孕。我已在为她开的补药当中加入了中和寒凉的补品,经过一阵的调养,状况……或可以好转。」将不怀孕这事说成「或可以好转」,陆贤平自己也察觉几分喜感。 「补药……」濂祯沉吟片刻,「她吃的药都是你亲自配制的对吧?你说会不会……她一直没有身孕,是有人从中作梗?」 陆贤平笃定道:「皇上尽管放心,娘娘的药微臣一直格外留心,绝不会给歹人留下可乘之机。」 濂祯忽然灵机一动,站起身道:「小陆,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听好……」 …… 待濂祯回到芙蕖馆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秦夫人已被送出宫去,琇莹将自己老妈的话都学说给濂祯听,然后两人感慨了一番秦老妈的深明大义,展望了一下与外祖父家合作的未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8页 之前为了不去打草惊蛇,濂祯与琇莹舅父午仁恆都尚未会过面,甚至朱芮晨与之会面都要做到不为人知。所以濂祯对寻午家为助力究竟是否靠谱,一直没有切实的体会,而今接触了秦夫人,亲身领略了午家大小姐的智慧与气概,也就从侧面体会到了泗国公午倾方与其子午仁恆的实力,不得不说,这次与丈母娘的会面,让濂祯信心陡增。 他终于切身觉得,自己可以仰赖的不是只有那么一个光杆朱芮晨了。 事情这样平静过了几天,这几天里,濂祯与琇莹谁也没有提起过有关身孕的话题。这天早上,又到了陆贤平来请平安脉的时候。 濂祯在一旁陪着,琇莹没精打采地例行公事,如电视剧里那样御医请脉之后就来恭喜她有孕的情景,她一点也不奢望见到,因为她知道那绝没可能,自己前几天才刚月事过去,还因天冷着凉,经歷了穿过来后的头一次痛经,折腾得她死去活来,咋可能怀的了孕。 陆贤平为琇莹诊着脉,眉心却渐渐锁了起来。濂祯见状问道:「怎么,有何特异之处么?」 陆贤平道:「回皇上,娘娘的体质寒凉症状看来还有所加重。不知娘娘近日可是吃过什么性凉的吃食?」 濂祯看了琇莹一眼道:「没有,依你上次提醒过后,朕便天天留意着她的饮食,再没让她贪嘴。所以绝不会是吃食上的问题。」 「是啊,皇上近日可是将我管得很严,没让我沾上一星半点寒凉食物。」琇莹苦笑附和。冰品早被六福公公给截了,近期更是听说有一点「性凉」的东西,都别想入她的口。琇莹暗中庆幸自己已经趁着秋天很过了一番河蟹瘾,不然轮到这会儿可一口都别想吃到了。 濂祯没好气地剜她一眼:「老大不小了连吃食都还要别人约束,说不定你这会儿体质寒凉,都是秋天吃多了螃蟹落下的。」 琇莹憋闷地低头不语,心里也不禁忐忑:好像没听说过谁因为婚前吃多了螃蟹而导致不孕的吧? 陆贤平却仍锁着眉头:「从娘娘这脉象上看,娘娘倒像是在持续服食寒凉食物的症状。这倒是奇了。」 正在此时,流霜忽端了托盘进来:「皇上,娘娘,补药已然煎好,现下娘娘可要服用?」 琇莹吃了一惊:「今日怎么煎得这么早?」 流霜含笑道:「是皇上嘱咐了今日早点煎了送来的,娘娘若嫌烫还不想喝,就先放在一旁凉上一会儿。」 琇莹忙道:「好好,先放在一边吧,我过会儿再喝就好。」 濂祯默然听着这番主僕对话,察觉到有点什么不对劲,明明此刻搞猫腻的是自己,不对劲的也就应该是自己,怎地她也有着不对劲呢?濂祯百思不得其解。 陆贤平盯着流霜放下的药碗,忽道:「劳烦姑娘将其端给我查验一下。」 见他神色透出几分紧张,流霜与琇莹都觉意外,流霜将药碗端给了陆贤平。 陆贤平仔细闻了一阵汤药的气味,又用小匙搅了几下观察了汤药质地,脸上神色骤然变得极其严峻,放下药碗后便朝濂祯跪倒在地:「微臣向皇上请罪,这补药已被人动过手脚,微臣竟然今日才得察觉,害娘娘深受其害,实在罪该万死!」 一听这话,濂祯、琇莹与流霜都是大吃了一惊,坐在椅上的濂祯与坐在榻边的琇莹同时霍然站起。 「陆御医是说……」 「有人给她下药?」 陆贤平道:「正是。微臣这些时日一直以为亲手调配药材便不会有失,也便因此大意,想来下药之人定是在微臣取用药材之前便已对御医院的药材动过手脚,这才没令微臣察觉。这副补药微臣已然为娘娘开了一月有余,也不知是从何时起便被奸人乘虚而入。」 濂祯问:「你的意思是,她一直未有身孕,都是因为有人下了药?」 「恐怕正是如此。」 琇莹对他们两人的这两句对话感到有些奇怪:「依陆御医看,这补药里被人加了什么东西?」 「是红花。」 红花,众所周知的古代落胎药,未孕女子服用有避孕功效,怀孕女子服用则必会落胎。 濂祯面色阴冷,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巨响,险些将桌上茶具都震下地去,惊得流霜也连忙跪了下来。琇莹却只是呆立,没什么反应。 「皇上,微臣……」陆贤平道。 濂祯有些颓丧,摆摆手道:「不必说了,以你一人之力,也是防不胜防,总算被你发觉了就好,将来需要仰仗你的地方还多,朕不会为这事责罚于你。你先去吧,让朕来好好想想这事该当如何处理,你先不要张扬。」说着也向流霜看了一眼。流霜会意点头。 「是,多谢皇上。微臣告退。」陆贤平就此与流霜一同退出。 濂祯与琇莹双双默立,一时都没有出声。最终还是濂祯先冷笑了一声道:「世上想要你生不下孩子的人怕是还不在少数,当真是防不胜防呢。」 见琇莹依旧呆立不动,他走上前来,怜惜地抱了她坐到榻上:「这下咱们总算知道了问题所在,以后再多多留心也就是了。话说回来,知道了是这个缘故你才未能有孕,不也是件好事么?总也省得你天天疑心,是自己生来的毛病。」 琇莹如梦方醒,呆呆地望了他好一阵,忽然目中水光跃动,竟吃吃地哭了出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79页 濂祯更是搂了她的肩膀温言安慰:「别怕,是谁下的这个手,不管明察暗访,一定得查个清楚,追究个明白,也好警告余人再别造次。依我看,就该将这事好好宣扬出去,嚷得满后宫都知道秦贵嫔是为人陷害才没有身孕,也好堵了她们的嘴。」 琇莹感动万分,伸臂抱了他的脖子哭道:「皇上别说了,皇上说得越周到,我就越歉疚,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你。我真怕自己这辈子真要对不住你了,那可怎么办……」 濂祯本还想将早已备好的劝慰之辞说下去,这时却是一愣:什么周到?什么歉疚?什么对不住?她这话貌似没跟自己的思路对上茬儿啊。自己所预想的,明明是她听说这事后为找到了「原因」而欣喜宽慰才对。 他将琇莹从自己肩上「卸」下来,双手捧了她的肩问:「你这话是何意思?」 琇莹满面哀戚,极力忍住呜咽,说道:「我这阵子因为忧心,也寻了些医书草草看了看。红花虽有避孕滑胎的功效,却是性温的药物,没有身孕的女子服了,可以通络活血,尤其可以医治女子痛经。而我前不久刚刚痛经难忍,比之从前症状还要强烈得多,怎可能是服过红花的症状?而且小陆御医还说我体质愈发寒凉,更不像红花的效用。我已猜到,皇上是刻意让小陆御医配合演了这一齣戏给我看,好让我以为没有身孕不是自己的缘故,我着实感激涕零,只是……我分明知道真相併非如此。」 濂祯呆愣了好一阵没有说话。想这么个办法来暂且宽慰琇莹,让她觉得没有身孕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同时把消息放出去,还可以对某些可能有心使点小伎俩的人做个敲打,他本觉得这计策挺好的,哪知道实施起来,竟连第一步都没通过。 小陆这个笨蛋,身为御医,竟然编个瞎话出来还连外行都蒙不过去,真是失败透顶! 见计策如此轻易被戳穿,濂祯很有些懊恼不甘,斜眼瞥了琇莹道:「你光凭医术上看来的那点浅显东西,便可断言是我与小陆联手骗你?」 琇莹愁眉苦脸地望了他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我若说实话,还请皇上不要怪我。」 「什么实话?」濂祯已拧起了眉毛。 琇莹扭捏地对着手指:「其实……是我嫌那个补药太过难喝,已有近一个月的工夫没喝了。所以无论有没有人在药中动手脚,自然都不会影响得到我。」 说着更是伤感,又靠到濂祯怀里,「皇上,我知道你明明也很期盼我生下孩子,却不来催我怪我,还要想出这样的办法宽慰我,我真是感激的紧。所以我才要说,这下更加担心自己会辜负你,对不住你了。」 濂祯却忽然一把推开了她,直将她按倒在榻上,气哼哼地指了她的鼻子道:「你竟然没喝,那可是小陆费了好大心力为你调配的补药,你竟然不喝。你知不知道,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一直不肯喝药调理,才……」为了避免她继续鸭梨山大,他还不忍心说全了,「我还在心疼你可怜你,可见你都是活该,都是作死!」 琇莹苦了脸在榻上缩了缩身子:「皇上可还记得大约一个月前有次我吐了,皇上误以为我是有了身孕,还急慌慌地将小陆御医找了来的事?」 濂祯黑着脸道:「记得啊,那又如何?」 「那一回我之所以会吐,就是喝这个药喝的啊。」琇莹一副小白花样看着濂祯,「皇上就放过嫔妾吧,那补药实在忒难喝了。嫔妾即便喝了,也是要吐出去的。」一个注重口腹之慾的人,自然对难吃难喝的东西会比常人更加牴触,让她喝难喝的中药,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濂祯瞥了她一阵,重重哼了一声道:「今晚罚你睡外边。」 琇莹继续苦着脸,好吧,大不了睡脚凳,也不算什么,总比喝药好多了。却听濂祯又道:「以后的药必须得喝!」 琇莹就郁闷死了,直唿:「皇上饶命,臣妾做不到啊!」 濂祯将那碗陆贤平的演戏道具端了过来,一把揪起琇莹衣襟,兇巴巴道:「这药根本没下过什么红花,还是好好的一碗补药,现在就快点当着我的面老老实实将其喝了。」 琇莹眼泪汪汪地奋力抗拒着,全然一副杀身成仁的架势。 濂祯陡然换做一脸温柔,端近了药碗道:「别怕,待朕来『亲口』餵你。」说着便自行啜了一口汤药。 琇莹微怔,正想着接下来的情景便是男猪嘴对嘴地将药餵给女猪的唯美桥段了,想不到却见濂祯一转脸「噗」地一口将药吐到了地上,满脸痛苦地连连咳嗽,随即站起身将药碗重重顿在桌上,忿然道:「世上怎会有汤药如此难喝!陆贤平是从哪里搞来的鬼方子!」 琇莹找到了知音,顿时欢欣鼓舞,正想大唿一声「皇上圣明啊」忽见陆贤平竟慌慌忙忙地沖了进来,小茜捧了个托盘紧跟在他身后进来,满面惶急道:「小姐,皇……皇上,方才小陆御医说,小姐这茶汤里,怕是被人动过手脚,下了药的。」 濂祯与琇莹顿时双双惊呆,面前这又是哪门子神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红花能否避孕这个事儿,网上资料说法不一,作者君实在没找到一种更好的中药来说,只好这么凑合了-_-# ☆、093、搬家 话说陆贤平头一次告退要走的时候,越想越觉得秦贵嫔近期的体质变化有着蹊跷。小陆御医虽然医术过硬,却是个老实人,轻易不会把事情想到那些害人伎俩上去。这次被濂祯定的这个计策提了个醒,他才正经琢磨起这个思路。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0页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濂祯长期留宿芙蕖馆,这里的饮食用度都是皇帝的检验规格,照理说绝没人有机会动什么手脚才对。陆贤平正琢磨着这些,走近芙蕖馆宫门,正遇见小茜接手了御膳房送来的茶点,向他笑着招唿。 「小陆御医这就走了?我这儿忙着给主子送茶点,不好送您了,您慢走。」 陆贤平朝她含笑点点头,目光忽然就落在她从食盒里取出的瓷盅上:「小茜,娘娘的茶点是时常换着花样进的,还是一直相同的?」 「点心是天天换花样的,只有这茶汤是娘娘几个月来天天都要吃的。」那茶汤由芝麻、核桃、花生、莲子之类干果磨粉熬制而成,因为是琇莹很喜欢的一道甜点,又有着些滋补功效,所以她很早前便让御膳房每天上午都送一份过来,一直也没吃腻。 陆贤平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的茶汤:「你先缓一缓送进去,待我来验上一验。」 小茜不解:「娘娘的吃食,一直是有人验过的啊。」因秦贵嫔曾两度被下药毒害,濂祯早就下令严查送进芙蕖馆的饮食,这里的人再没担心过吃食上会出什么岔子。 陆贤平神色严峻:「原来的人验,验的都是毒药,倘若有心之人下的并非毒药,目的不是令人中毒,就不一定验的出来。」 …… 等到听了小茜说这茶汤被验出了问题,琇莹直觉地去看濂祯,濂祯皱眉愤然道:「这回可不是我安排的!」随后转向陆贤平与小茜道:「都起来,小陆你说,是怎么回事?」 陆贤平定了定神,从小茜手中的托盘里将一个瓷盅端起:「皇上,娘娘,方才微臣告退出去,正遇见小茜姑娘接手御膳房送来的这茶汤。微臣闻着觉得气味有些古怪,便拦下小茜姑娘做了一番查验。才发现,这茶汤里竟是为人下了药的。」 濂祯与琇莹齐声问:「什么药?」 陆贤平面色严峻:「是……水银。」 水银啊!琇莹顿时觉得肠胃翻腾,捂了嘴干呕了两下。哪想到,自己每天吃的竟是水银汤! 濂祯既惊讶又愤慨,脸色发白:「水银?这哪里还是下药?这明明是下毒!他们这是想要她的命啊,而且……他们谁料的准这茶汤朕会不会也吃上一份?这岂不是等同于刺王杀驾?」 琇莹望向他的眼神有了几分深意:「那人知道皇上不爱吃甜的。」 濂祯转过脸来与她对视,隐隐体会到了她的意思。 陆贤平道:「皇上明鑑。娘娘的饮食一直有人查验,倘若下的量大,早就被人验了出来;换言之,倘若娘娘服下的水银量大,微臣也绝没察觉不出的道理。这茶汤里搀入的水银微乎其微,对人体效用也很低,决不至于显露中毒症状,若非仔细查验也极难发现。只是女子长期服用必会导致体质寒凉,不易受孕。下药之人的目的,显然还是阻止娘娘怀上龙子。」 「你是说,她喝了这东西,也不至于中毒?即便现在不会毒发,以后也不会?」濂祯犹不放心。 「皇上放心,只要就此停服,微臣敢保贵嫔娘娘身体无虞,决不至于中毒。」 濂祯与琇莹都稍稍松一口气。琇莹呆呆道:「那依小陆御医你看,我这寒凉体质是从何时开始的?」那茶汤她可是吃了几个月了,其间偶尔变变配料花样,添一味果仁换一样果脯什么的,却几乎没怎么间断过。天知道水银是什么时候加进去的。 陆贤平想了想道:「微臣记得夏天时娘娘的体质还很正常,初秋时因进食蟹肉,娘娘体质稍显寒意也并不严重,事后也恢復正常。真正一步步体质呈现虚寒症状似是自深秋以来的这段日子,微臣也是因此一直以为是气候渐冷所致,当真是太过粗心大意了。」 「深秋以来?」濂祯锁了眉头,他清楚记得,那回自己中了春.药来找她就是中秋前后,「你是想说,自从朕临幸她以来,她便一直服食着水银茶汤一直至今?」这可是已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了啊。 陆贤平满面愧色:「回皇上,确实有此可能。微臣虽然一直留意着娘娘进食之物,却主要注目于药品补品之类,没去想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也会发生纰漏。若非……这一次皇上定下的安抚娘娘的计策,微臣怕是还想不起去留心有人真为娘娘下药这事。实在惭愧万分。」 天枢也在一旁插了一句口:「我也没有发觉,惭愧。」 下药之人想得十分周到,因水银量微乎其微,验毒的人轻易验不出,服用的人也不会显露严重症状,守护只会预测到对主人有着明显威胁的事件,所以也未察觉。只因对方用了个微量下毒,温水煮青蛙的手段,这个下毒事件就这样延续了许久,未被发现。 屋中四人一时都没有出声,忽然间便听见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琇莹欢唿一声,跳下床榻,抱住濂祯手臂道:「太好了皇上,我一直没有身孕真的是因为别人下药,真的不是自己身体的问题啊!」 濂祯、陆贤平与小茜都怔怔地看着她,好一阵没反应。琇莹见状,自己也就反应了过来:听说自己吃了三个月多月的水银还这么高兴,好像不大对劲。 濂祯没好气地道:「你高兴个什么?以后还要老老实实把身子补养回来!」 琇莹不禁苦了脸:「难不成还要继续喝这补药?」 陆贤平赔笑道:「娘娘,良药苦口,这也是无奈之举。」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1页 濂祯朝他瞥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将桌上的药碗端起来到陆贤平跟前:「小陆,朕方才尝了一口这汤药,觉得有些古怪,一时怀疑,还是有人也在这汤药里动了手脚,不如你也来尝尝,仔细分辨一番。」 陆贤平不明所以,刚进门时隐约听见皇上说什么药难喝,也没听真切。听他这么说,便接过药碗来啜了一口。这药一入口,小陆御医顿时绷住了脸,既觉难以下咽,又不能在皇上面前失仪吐掉,苦了脸下了半天决心才算将这口药咽了下去,简直连眼泪难受得都要掉下来了。 一旁的小茜看得满心怜悯,这得多难喝,才能把多年与医药打交道的御医都逼成这样啊? 琇莹很想掩饰住自己的幸灾乐祸,却无法做到,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仪态尽失。 濂祯抱着手看着陆贤平,虽然也觉得这情景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媳妇又被人下了药,在这个后宫里这么轻易地被人算计,他此刻能保持冷静没来大发雷霆已经不容易了。 陆贤平急喘几下平復了心神,欠身施礼,诚恳道:「微臣知罪了,下回……下回再替娘娘选药,一定自己尝过才来献上。」 濂祯点点头:「这回多亏了你发现。为她补益调理的事你继续费心,先回去吧。」 陆贤平正要告退,琇莹又忙道:「陆御医,小茜,你们方才发觉这茶汤有异时,可惊动了什么其他人?」 小茜忙道:「没有,当时奴婢独自接了太监送来的茶汤走进,在院中被小陆御医拦住,周围没有其余人在。」 琇莹点头:「记得此事除自己人外先别说给其他人知晓,不要让外人知道咱们已经洞察了茶汤下毒之事。也请小陆御医帮着保守秘密。」 陆贤平恭敬道:「谨遵娘娘旨意。」 等到陆贤平与小茜都退了出去。濂祯抱着双臂在屋中默立片刻,问道:「你还想将这事捂下来不让人知道?外头本已有了风言风语,说你生来不能生育,如今既然知道了原因,不正是该大肆宣扬出去,堵别人的嘴么?更何况,」 他锤击了一下圆桌桌面,发出一声闷响,「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做出这种动作,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不成?」 琇莹静坐榻边,手上抚着锦缎棉垫上的刻丝金凤:「即便要动手,也该先查清来龙去脉再说,若是一上来就大肆宣扬,恐怕于事无补。」 濂祯静默了片刻,冷笑点头:「也是,即便证据确凿,她们或许也会以为我不能将她们怎么样。更何况,妍妃那么精明的人,做事想必也不易留下把柄。」 「皇上为何怀疑是妍妃……」琇莹问出口来的同时,自己也恍然明白了过来,「我已然惯于将一切坏事都归到太后与闻昭仪头上,倒忘了……妍妃也有着嫌疑。不,不是嫌疑,这次的事就该是她做的。」 如今后位空悬,妍妃作为挂了一年虚衔的代理皇后,想做皇后的意愿绝不在闻昭仪之下,当然会是个极其不愿看到琇莹有孕的人。 而且据陆贤平的分析,琇莹是自从头次侍寝至今一直在被下药避孕,而在濂祯与太后和解之后,太后应该是期待琇莹怀孕的一方,不该会继续下这个手,虽说被禁闭的闻昭仪也有嫌疑,但还是不及妍妃。 毕竟有了濂祯与太后的那个协约,如果琇莹生下皇子交给闻昭仪,就让闻昭仪有了盖过妍妃做上皇后的条件,那才是对妍妃最最不利的事。所以说,妍妃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濂祯冷静下来,道:「就依你说,咱们不去声张,茶汤依旧让御膳房送着,下药的人便会以为诡计仍未败露,既会掉以轻心,又不至于另想其他办法来谋害你,咱们便趁这机会遣出心腹,去暗查是谁动的手脚。不然的话,查不到证据,恨谁怨谁也都无从下手。」 「正是如此。」琇莹很欣慰,老公再不是从前那个冲动易怒的熊孩子了,这个成长可是很明显的。 他们都知道,妍妃是个比闻昭仪甚至是太后都更有心眼的,做事绝不会那么容易授人以柄,这事若真是她干的,明察确实难以查清。只有暗访,才有希望查明内情。 琇莹迟疑着道:「皇上您说……从前不知缘故的时候,您就一点都没害怕过,是我自己不能生育么?」 面对着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濂祯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她,他当然怕过,当然很不希望接受那样的结果,但是,他知道比起孩子,还有更值得他在乎的东西。他也在榻边坐下来,环住琇莹的肩膀,淡然道:「我显然没有你那么怕。」 他将生孩子这事视作个人愿望,不像她视作责任义务,自然也就没那么大压力。「不过我一直觉得,咱们没那么倒霉,孩子总会有的。这下小陆不是说了么,只要将你身子调理好了,就没事了。」 琇莹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闻着专属于他的淡淡气味,心里一阵安逸。没错,我们一定不会那么倒霉,一定会有好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也一定能争取到自由美好的日子。 一眼见到天枢仍托腮坐在一旁,望着一旁发呆。这种与老公亲密相处,却要忍受守护就呆在一旁的情景,琇莹也有些见怪不怪了,这会儿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便默然劝慰:天枢你别自责,这事你没发觉也很正常,我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么? 天枢扫了她一眼:「谁说我在为这事自责?我是睡眠不足,愣一会儿神不行啊?」说完也不等她回应,就消失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2页 你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为难的事?琇莹近日觉察他的状态不大对劲,时常显得心不在焉,没了从前的活力。 天枢的回答却将她噎得再没了追问下去的心情:「你就当我大姨妈来了,内分泌紊乱好了。」 这个奇葩守护…… 再到午膳的时候,饭菜摆好,两人想到那茶汤里的水银,就对着一桌饭菜食不下咽。 瞬华被送来与他们同桌吃饭,看着一对爹妈都举着筷子对饭菜发愁,小萝莉忽闪着大眼睛不明其故:「父皇和秦母妃,不爱吃啊?」 琇莹勉强平静下心神,知道不能因噎废食,尤其不能耽误小孩吃饭,就哄着瞬华吃饭:「瞬华最爱吃这芙蓉鲜虾球,来,多吃一点。」 濂祯却比她还郁闷。前些天瞬华曾经眼馋琇莹的茶汤,还从她这儿分了半碗去喝,若非瞬华并不十分喜欢,琇莹就还想过让御膳房多送一份来也给瞬华常吃着呢。那下毒的人当真胆大,明知皇帝与公主都住在这里,还敢将毒物送过来,即便是用量甚微,难道就一点都不怕被他们父女误食了去?万一对瞬华这么小的孩子造成什么终身伤害,可怎么办? 真是越想越不甘心。濂祯放下筷子道:「咱们即日起就搬到干元宫去住,一应吃食都由那里的小厨房供应。当然,这茶汤可以依旧让他们送着。搬家的理由也好解释,就说这芙蕖馆住了咱们一家三口,太挤了点。」 琇莹听后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个好主意。前阵子濂祯下令扩建芙蕖馆,但后来很快天冷上冻,工程不得不停下来,如今芙蕖馆住着他俩与瞬华这三位主子,再加上三个主子的三套下人,确实是挤了点,搬去干元宫住合情合理。只要茶汤不断,就不至于打草惊蛇,还可以避免再有人从其它方面动手脚。 「皇上想得周到,我也没什么意见。」琇莹说完又转向瞬华,「瞬华要跟着父皇与秦母妃搬到更大的宫殿里去住,高不高兴?」 瞬华看看她,又看看濂祯,喜笑颜开:「高兴。」小孩子当然会对一切有新鲜感的事都觉得高兴了。 当日下午,濂祯就带着老婆孩子搬去了自己的寝宫干元宫。依照规矩,干元宫除侍寝嫔妃之外,是不该有嫔妃常住在此的,不过,大家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个不守规矩的,平日违反的规矩可远不止这一项,也就没人去聒噪什么了。 芙蕖馆原先负责洒扫杂役的宫女太监都被留下看家,重要下人们都随主人搬入新居,原本宽阔冷清的干元宫这下添了好多活力。 干元宫的尚宫素芯是个三十多岁的年长姑姑,琇莹自刚穿过来那会儿就对她印象极好。 「给素芯姑姑添麻烦了,以后还要指望姑姑多费心。」 素芯忙笑着施礼道:「奴婢可不敢承娘娘如此高看,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能有机会伺候皇上与娘娘,是奴婢之大幸。」 对于调查水银案的事,濂祯已全权交给唐汉受理。唐公公平素总是一副低调和蔼模样,实则心细如髮。濂祯也是等到这次决定亲政之后才从他那里知道,他竟也像朱芮晨一样,早有布局,运筹帷幄,在这几年之间对后宫的大多数下人都摸得很透,也笼络了一群靠得住的下人为己用,为皇上的大计准备了一股力量。 所以,在后宫查案这事交给他,是最合适不过。 琇莹仍然如常去请安,时时与妍妃见面,不露声色,心中却常自想到:这位妍妃娘娘也开始加入战团了。等到我们查清真相证明真是她干的,又该怎样对付她好呢? 眼下与太后协议停战,皇上本还打算等被关禁闭的闻昭仪刑满释放,布个局去打击遏制一下闻家的势头,哪想到这当口却发觉了沈家的异动,这下一轮的斗争,看起来要更加复杂了…… 作者有话要说: ☆、094、侧击 眼见即将过年,后宫嫔妃的探亲工作也进展的差不多了。只余下少数几个嫔妃因路途太远,被安排在年后探亲。阖宫上下开始为过年做准备。四处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厚。 这天夜里,琇莹刚刚入睡,便被窗外传来的声响惊醒,听上去像是有人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中间还有女子的哭声,随后声音很快消失了。琇莹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看看身边濂祯睡得正熟,就没去惊动他,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龙榻,穿好衣服,绕开外间值夜的小茜,出了门去。 外面一片寂静漆黑的夜色,仅有西厢唐汉的屋子亮着黯淡的烛光。琇莹步步走近,一点点听清里面传出的女子哭声和说话声。 只听小栗子的声音道:「别哭了,此时夜已深了,明日再将此事报知皇上与娘娘也就是了。」 又听唐汉嘆了口气:「还是我布置失策,明日我自会去向皇上请罪。」 琇莹听了便知道一定是投毒事件有了新进展,当即轻轻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小栗子,一见门外是她,小栗子吃了一惊,琇莹很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迈步走进。 屋中除小栗子、唐汉之外,另有一个身形清瘦的小宫女,正坐在杌子上,哭得泪水涟涟,面色发白,琇莹也认得她,她就是小栗子的妹妹芹儿。见她进来,三名下人都忙跪倒施礼,芹儿本就惶恐万分,这会儿更是颤颤巍巍一个字也说不出。唐汉道:「惊扰了娘娘,奴才罪该万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3页 「都请起来吧,唐公公,这里是出了什么事?」 三人起身后,唐汉面带愁容道:「回娘娘,此事都是奴才安排失当。本来经过之前几天的暗访,给娘娘茶汤下毒的事已查出了一些眉目,事情着落在一名叫青玉的宫女身上。她即便没有亲手参与,也很可能知晓一些内情,而芹儿从前便与青玉相熟,奴才便安排芹儿今晚前去找青玉叙旧,趁机套一套话,哪知道,芹儿到了青玉的屋子却发现,那宫女已然悬樑自尽了。」 琇莹一惊,望向芹儿:「如此说来,芹儿这是被吓到了。」很好想像,自己要是一进门看见个上吊的女人,估计就直接被吓瘫了,还不如这小姑娘呢。 芹儿又跪了下来,泪流满面道:「奴婢有负娘娘重託,请娘娘责罚。」 琇莹亲手扶了她起来,取出帕子为她擦了擦泪:「难为你了,这事别放在心上。我问你,你去青玉屋里的时候,有别人看见么?」 芹儿摇头:「没有,奴婢刻意趁各宫下人快要就寝的时候过去,当时屋里只有……只有青玉一人。」那已经不能算「人」了,小姑娘说着仍心有余悸,「后来,奴婢慌慌张张就跑回来了,也没惊动外人。」 琇莹又看向唐汉:「那青玉是哪里的宫女?」 「回娘娘,青玉是针工局里负责绣工的宫女。」 针工局如浣衣局、兵仗局等一样是宫廷八局里的一部分,负责的是宫人们的衣物针织。 琇莹点头默然,连当初冯小仪害她都想得到去买通一个御膳房的打杂太监来动手,以期隐藏自身踪迹,这次的幕后主使当然更不会轻易让自己宫里的下人露出马脚。涉事的依旧是个不属于任何一个主子房头的宫女。 琇莹思忖片刻,说道:「唐公公,劳你亲自带人去将青玉的屋子封了,搜查一番,已无需避人。就说芹儿去找青玉叙旧,见到青玉自尽,你觉得可疑,便封屋搜查。」 唐汉略一迟疑,便明白过来,眼下显然是己方的调查已被对方察觉,无需再暗查下去,还不如直接摆出公事公办的姿态,当即回答:「是。」 琇莹又看了看芹儿:「小栗子,你多陪陪芹儿,代我安抚她一阵。这个惊吓可着实受得不轻。」 次日一早,琇莹将这事告诉了濂祯,之后就如常去请安。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事情已被对方体察,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还不如光明正大以告状的姿态去与妍妃摊牌,正是个绝好探听虚实的办法。所以在请安之后,琇莹就单独来找了妍妃。 「竟有这等事?」怡和宫后堂内,妍妃听了琇莹叙说了发现茶汤被下了水银之后,露出吃惊之色,「皇上已知道了么?」 琇莹坐在美人榻边的杌子上,满面为难道:「还没。姐姐知道的,依着皇上那性子,此事若被他知道了,势必要闹得阖宫上下不得安宁。我本想着先背着皇上,稍作调查,再去慢慢透露给皇上知晓。没想到……这么快便打草惊蛇,闹出了人命,眼下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想来求姐姐帮我拿个主意。」 「此事确实有些难办,待我想想。」妍妃娥眉微蹙,端起茶杯缓缓啜了一口。依照她对濂祯的了解,若是得知宠妃被人下毒,那位皇上确实要立马龙颜大怒,将整个后宫闹个底朝天才行,所以妍妃再怎么精明,也绝想不到皇上被培养出了城府,成长为宫斗助力。 她并不怀疑琇莹的这番话,只是有些疑惑,琇莹来找她的初衷。 「妹妹觉得,谁会是此事的主谋?」妍妃问道。 琇莹愁眉不展地轻嘆一声:「我想来想去,这后宫之中,除了我与皇上之外,几乎人人都有理由盼着我不要怀孕生子,人人都可能是主谋,哪里还能确定什么……」说着似是陡然发现言语欠妥,忙起身施礼,「妹妹这话说得失礼了,可绝没怀疑姐姐的意思,还请姐姐不要多心。」 琇莹知道,有保留的真话,会比编出来的假话更能唬得住人。她前一句话已流露出将妍妃在内后宫诸人都怀疑进去的意思,反而更显自然。 妍妃淡淡一笑,拉她归座:「妹妹既然来将此事报与我知,我又怎会以为你是疑我?你说的不错,这后宫之中,确实人人都可能是主谋,但眼见如今皇上与公主都与你住在一处,还胆敢对你下毒的人,想来也就不多了。」 琇莹更显惶恐:「姐姐是说……」 妍妃沉静道:「你们虽与太后达成协议,太后与闻昭仪所盼的,毕竟还是闻昭仪自己能生下皇子,如若你一直不能有孕,她们也便有了说辞,可以进一步有所行动。妹妹且稍安勿躁,此事交予我来处置。即便咱们斗不过太后,总也不能让她们太过为所欲为。我定会想个办法,还妹妹个公道。」 琇莹起身施礼道:「有姐姐这话,我就放心多了。有劳姐姐费心,姐姐插手此事,也请留意自身安危,毕竟……不好对付。」 妍妃点头:「皇上那里,怕是也无法长久瞒着,你把握着分寸,适时透露给皇上吧。相信以妹妹的才智,想劝住皇上别去冲动,也并非难事。」 琇莹答应着,就此告退。 琇莹走后,清晓来为主子换去冷茶,见妍妃一直静坐不动,便问道:「娘娘可是觉得何事不妥?」 妍妃微微颔首:「这个秦琇莹,怕是来探我口风的,而我方才一时疏忽,竟然卖了个破绽给她。如果她是个有心机的人,此刻也便拿得准为她下药的人是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4页 无论这下毒的是谁,都最不可能是太后,一是因为太后与濂祯有了那个协议再让琇莹无法怀孕不合逻辑,二也因为这种阴私手段很明显不符合太后的作风。妍妃如果将嫌疑推到闻昭仪头上,就比较说得通,而这一提及太后,很明显就不合道理。如果琇莹有心机,听了她这话定会生疑。 清晓问道:「娘娘是怕秦贵嫔伺机报復?」 妍妃摇头道:「没人抓得到我的把柄,她一时也不至于有力对我怎么样。我是担心,有人会拿此事来做文章。」 回去干元宫的路上,琇莹坐在轿中,回思着妍妃的话。从前判断水银案是妍妃所为,还只有99%的把握,眼下也就是100%了。可得出了这个结论,下一步又该做些什么呢? …… 射箭场上,琇莹双手握了一把新拼装好的火绳枪,摆出一个很酷很现代的姿势,点燃了火绳。「砰」地一响,钢弹射出,「噗」地一声打在一只草人身上。 这时期已经有了一些火器,只是单兵武装用的火铳之类都还太原始笨重,琇莹绘制图纸之后转交给朱芮晨带出宫让工匠打造配件,制造出的这支火绳枪原理上来讲,还是比本时代的火器先进了许多,只是,这种高精尖技术,自然是很难一步到位成功…… 「如何如何?威力还不错吧?」琇莹双眼放光地转回身向三个观众炫耀询问。 朱芮晨与朱菁晨看着那仅在五米之外的草人,以及连草人衣服都未穿透、滚落在地的钢珠,稍一呆愣,随即都鼓起掌来:「不错不错。」 这明晃晃的敷衍劲儿令琇莹很不爽,她又去看自己老公:「皇上觉得如何?仅此一把,威力还显现不出,若是造上上百支,武装起一支队伍,才能声势浩大,所向披靡。」 濂祯隐然无奈:「莹儿,这事还不急,其实……本朝的冷兵器也还挺好的。」 好事的朱二公子也不说话,静静地从兵刃架上取过一把联排弩来,朝着那草人「噗噗噗」地射了一梭子,只见数支弩箭都激射飞进草人身子,并全都穿透而过还又飞了数米之远才落在地上,速度之快,劲力之大,都令琇莹咋舌——古人的智慧也真不容小觑啊。 朱菁晨依旧一字未说,脸上洋溢着身为古人的自豪,将联排弩放了回去。琇莹遭到了这无声的嘲讽,更是沮丧万分:「这东西本是好用的,都是我不得要领,造不好它。」 朱芮晨取过琇莹的火绳手枪来看了看:「娘娘无需急着气馁,依臣看来,娘娘这支火器只需稍作改良,便可威力大增,将来应会派上大用场的。就交给我拿去寻工匠再研究一番吧。」 「朱侯爷果然识货。」琇莹又找回了不少信心,「侯爷还未说说,觉得我与皇上应对妍妃的对策是否可行呢?」 「臣以为,可行。」朱芮晨点头道。 所谓的对策,琇莹与濂祯的思路是,在眼下这个还不宜暴露己方实力的情况下,暂且按兵不动,但暗中将这件事的始末透露给太后知道。在太后眼里,沈家一直是个心腹大患,如果拿到机会,一定会及时打压妍妃一下。 这次的事妍妃绝不会露出什么明显的把柄,所以也不必担心太后打压力度过大导致沈家覆灭,只是借太后之力给妍妃一次打击和警告,让她不要造次也就是了。 三足鼎立的局势下,就是要达到三方势力之间互相牵制互相制约的关系,才最平衡稳定。在时机成熟适合直接显露锋芒之前,皇上这一方都还是实力最弱的一方,所以让那两方之间争斗打压,对己方都有着好处。 「既然你也这么说,我们下一步也就这么做了。」濂祯上前两步道,「马上便要过年,你们这几天就无需再进宫了,我为朱太夫人备了些礼品,也不必算作什么赏赐,你们出宫时顺道带去即可。再有什么事,就都等到年后再说了。」 朱芮晨也不做什么客套谢赏之举,只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据皇上所言,这阵子闻昭仪都没什么举动?」 濂祯道:「正是,她的禁足期限前几日刚过,她却依然足不出户地呆在昭明宫,倒像是一副心灰意懒的模样。」 朱芮晨心中一动,目中有冷光一闪:「瞬华公主那件事过去至今,刚过两个月了吧?」 琇莹一凛,顿时察觉到了异样。两个月?这不正好是个刚能发现早孕症状、而又需要万分小心的时间么? 她转向濂祯问:「皇上,那天您被闻昭仪用迷香强留在昭明宫内,可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朱芮晨听了这话,便知道她又明白了自己所想,不觉暗觉欣慰,这秦贵嫔与他真是心有灵犀,若她是个男子,能来与自己一同闯番事业,就更好了。 濂祯中了迷香被强留下毕竟是件令他屈辱的事,所以事后琇莹与朱家兄弟都未曾问起过这段过往。 濂祯这时微微一顿,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皱了眉道:「你疑心她是在养胎不成?这绝无可能。」 琇莹与朱家兄弟一起松了口气,可片刻之后,却听濂祯紧接着又说:「不过……那天我昏迷之后发生过什么,其实我自己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边三人的心又一齐提了起来。 朱芮晨道:「事关重大,恳请皇上说一句准话,依您看来,此事是否有着可能?」 濂祯抬头看他,回想着那天自己在昭明宫中醒来时昏昏沉沉的状态,当时本就被迷香影响头脑不清,又满怀愤恨理智尽失,对于周身细节根本无从留意,哪里还能推测的出昏迷时发生过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5页 他虽不情愿承认,却也知道隐瞒无用,只好点头道:「有。」 朱菁晨看看他们:「即便有过,也不至于那么巧,一次便使得闻昭仪有孕了吧?咱们只凭她闭门不出便作此猜测,未免太风声鹤唳了些。」 琇莹几乎淌了冷汗,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昨日请安之后,我与卫小媛说起刚刚禁足期满的闻昭仪,她说……」 当时的卫小媛一脸不忿道:「前两日倒见过她一次。那女人许久不见,愈发轻狂了。我在外面撞见了她,向她施礼问候,她不爱理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捂了嘴干呕了几下。莫非是想说见了我噁心得要命么?我见了她才更噁心呢!」 「当时我们还不过是当笑话听,如今想来,这莫不是正好证明,闻昭仪就是怀了身孕?」 听完琇莹这话,濂祯与朱家兄弟的面色更加严峻了起来。闻昭仪率先怀了身孕意味着什么,很好想像。 作者有话要说: ☆、095、迷失 射箭场上,朱芮晨、朱菁晨、濂祯与琇莹四人动作一致地抱着双臂凝眉沉思,谁也不来出声。 「我知道了!」朱菁晨忽然拍了一下手出了声,把琇莹唬了一跳,「让小陆哥哥去为闻昭仪的御医下一把巴豆,然后自己顶替上去为她请平安脉,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朱芮晨推了他一把:「你煳涂了?闻昭仪若是有心想要隐瞒此事,即便小陆为御医院的其他所有御医都下了巴豆,闻昭仪也不可能让皇上的心腹御医来给自己诊脉。」 琇莹迟疑道:「我觉得,这事不合道理啊。闻昭仪如果怀了身孕,没有理由隐瞒着不说出来。一般嫔妃可能会担心头三个月内出意外所以瞒下来,可以闻昭仪的身份,再有太后帮衬,这后宫里根本没人近得了她的身。」 濂祯点头:「正是此理。本来因为上次的事,我一直留意着机会,想藉机对闻嘉慧做一次惩治反击,而这一仔细留意,才更发觉闻家这姑侄俩身周防备森严,极难下手。所以如果此时属实,她们根本没有必要隐瞒消息。」 琇莹又道:「而且依着闻昭仪那狂妄性子,如果知晓自己怀孕,应该尽早把消息放出来,以示她们再用不着皇上与我,好尽早作威作福才对。」 朱菁晨道:「即便她真的怀了身孕,能不能顺利生下来,生男生女,都还无法确定,应该不会那么急着作威作福吧?」 琇莹摇摇头:「二公子说的是人之常情,但闻昭仪可不是这样的女人,她当初毫无依傍的时候都那么张狂跋扈,若是真怀了皇子,一定会按捺不住会有所作为。」 「说不定,她们也没打算隐瞒,而正打算将此事公之于众呢。」沉默良久的朱芮晨出了声,「三天后的除夕夜宴,就是个好机会。」 四人又是一阵沉默。闻昭仪如果真是那会儿怀上了身孕,应该也不过是近日才会发现,那么太后或许真会选在除夕夜宴上来将这「喜讯」公之于众。 濂祯冷冷吐出一句话:「如果是真的,这孩子决不能让她生下来。」 这话中的森森寒意令琇莹暗中打了个冷颤。「皇上……真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如果是真的,闻昭仪就是怀了个他的孩子,无论他怎样憎恶闻昭仪,真能对自己的骨肉也如此绝情?在琇莹看来,濂祯可不像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 「其中利害我想得很清楚。」濂祯朝她看过来,神情异常冷峻,却一时顿住没有往下说。 朱芮晨道:「事到如今,娘娘可不能心慈手软。闻昭仪如果率先生了个皇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坐上皇后,然后皇上与娘娘两人都成了俎上鱼肉,可以任她们宰割。」 朱菁晨接口道:「不光如此,眼下皇上与娘娘可得以平安的关键,在于与太后达成的那个协议。如果闻昭仪真的有了身孕,太后就不再需要等贵嫔嫂嫂的孩子,甚至,都不需要再对皇帝哥哥如从前那般客气。咱们的形势,就会变得比达成协议之前还要糟糕许多。还如何能撑到将来扭转局面的时候,都很难说。」 濂祯这时却摇了摇头:「你们说的没错,但这还都是后话。依着我对闻嘉慧性子为人的了解,她若真怀了身孕,根本等不到生下皇子的时候,便会对莹儿下狠手。」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阴冷,「所以,这女人再不能留了。」 琇莹没有接话,她也完全能理解濂祯的意思,有了上次的事,瞬华都险些死在闻昭仪手里,她与濂祯也分别吃了亏,他们没办法指望闻昭仪被禁足两个月就能弃恶从善改邪归正。让那样一个女人率先怀上龙种,对己方的威胁之大,很好想像。 如果这猜测属实,也就标志着他们与闻家之间斗争的尖锐程度要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真正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朱菁晨道:「依着皇帝哥哥所言,太后与闻昭仪身周都戒备森严,那岂不是要落到即使知道此事属实,也只有眼睁睁看着闻昭仪生下皇子,咱们都没有还手之力的境地?」 濂祯道:「原来我就曾考虑过,想对付闻嘉慧,最好的办法不是主动出击,而是潜心提防,等她出招,再抓她的把柄。」 这事琇莹曾经与他讨论过,闻昭仪是个任性又冲动的人,心怀嫉恨就闲不下手来,总想惹是生非,所以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她惹事的时候抓她的把柄,或是主动引导她来惹事,再抓她的把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6页 濂祯紧锁眉头思索了一阵,「咱们先不要自乱阵脚,好歹也等到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有孕再说。说不定,只是咱们多虑了呢。」 朱芮晨道:「后天除夕夜宴上闻昭仪定会露面,到时探探虚实,也就好了。」 另三人一同点了点头。 坐在回宫的轿子里,琇莹还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想要从近日见到的太后的反应中寻得蛛丝马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自己还有个守护啊,干什么要这么想破脑袋,而不去问那个神通广大的傢伙呢? 「你总算又想起我了。」天枢面带苦笑,出现在她身边,抱着手臂与她挤坐在轿子里。 琇莹往一边让了让,天枢现身于现实中的时候不是个实体,不像在梦境中那样可以与她直接接触,所以现在也不至于真挨到她,只不过依着她的保守本性,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一点距离。 「天枢你该知道闻昭仪是否真的怀孕吧?」 「那天白濂祯被留在昭明宫后发生的事,我并没有见到。」 「那你至少现在可以知道她的情况吧?」 天枢缓缓摇头,神情有些颓丧:「我一直没来告诉你,近来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法力在减弱,调查闻昭仪是否怀了身孕这事,我已经做不到了。」 「法力减弱?」这个消息简直比闻昭仪可能怀了孕还让琇莹震惊和惶恐,「为什么会减弱?咱们这阵子不是互相都很信任的么?」 天枢嘆了口气:「我也想不明白原因是什么。那一次违规阻止闻昭仪被杀之后,还一切正常,反倒是这段平静日子里,我才发现法力在减弱。这段时间里,我明明没有做什么。而且与你的默契也是在与日俱增,本该法力越来越强才对。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他说着哂笑了一下,「我倒是推想了一个可能的原因,或许主人越强,守护就会越弱。换言之,你的宫斗能力在增长着,我的法力就在减弱着。是你越来越不需要我用法力帮你了。」 琇莹眨眨眼睛:「按照这个逻辑,难道我再把自己敲成痴呆,你就能法力无边了?」 天枢鄙夷地看她一眼:「你可以试试,不过如果不奏效,我可没有本事将你变回来了。」 「……好吧,那太悲催了。」守护的超能力变成了段誉的六脉神剑,这消息来得太突然,琇莹一时心慌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些日子一直觉得天枢有点古怪,这个萌贱守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很少再来开她的玩笑了,而且现身出来时,时常若有所思地发呆,琇莹还一直猜测他在想些什么。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是察觉到自己的法力在减弱。 这是标志着自己能力提高,即将可以脱离守护毕业了?琇莹直觉认为这个解释不靠谱,可真实原因连天枢自己都揣测不出,她自然更是无法明白。 天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先不要着急,眼下白濂祯的实力与日俱增,亲政的谋划也渐趋成熟,没有我的超能力帮你,也不见得就那么危险。」 琇莹忧虑摇头:「你不明白,我根本不是在为自己担心,我担心的是你。这么莫名其妙地法力减弱,说不定还是与上一次的违规有关。谁知道会不会是你的法力渐渐减弱,然后……有一天你就此消失,灰飞烟灭了呢?」 这话一说出来,她就愈发心惊胆战,简直无所适从,「上次可是因为我没听你的话,才导致你去冒险阻止皇上杀闻昭仪的,如果因为这害你走上这一步,那我可就是亲手害了你啊!」 天枢静静望了她一会儿,苦笑了出来:「你总是这么二。我告诉你,那绝无可能,你还不信?」 琇莹确实不信:「你确定不是这个原因?」 天枢鄙夷地勾了勾嘴角:「我自然确定,难道我会明知是你害了我,还与你客气,不愿直说?依你看,我可像是那么大度无私的人?少胡思乱想了。」 他说完就隐匿了身形。琇莹听了这话,就稍稍放下了心,既然不是因为违规受到惩罚,想必事情就还不那么严重。守护法力减弱没关系,大不了她们两口子自力更生,只要不是他面临什么危险,也就好了。 …… 两天之后,除夕之夜的合宫晚宴设在坤裕宫正殿。 这还是琇莹头一次踏足这座宫殿,坤裕宫本该是皇后寝宫,因为一年多以来没有皇后,这里也就空置了许久。但因除夕晚宴开在这里已成惯例,也就不管有无皇后,这都成了宴会场所。 琇莹跟濂祯商量好,自己先到,让他带着瞬华稍后抵达。等到她依着贵嫔等级装扮好了,抵达坤裕宫正殿时,见到已有许多嫔妃到来,正站在大厅里一边交谈,一边等待着太后、皇帝与妍妃这三位领导。 放眼一看,尚未见到闻昭仪,琇莹不免失望。想来闻昭仪还是会随太后一同现身吧。 「我觉得,今晚恐怕有点大事要发生。」天枢踱着步来到她身边。 听到他用上「觉得」这样不靠谱的字眼,琇莹不禁恐慌,「天枢大大,你表告诉我,你的预知能力一点渣儿都没剩下。」 天枢揶揄地挑了挑眉:「即使预知能力所剩无几,至少本守护的敏锐观察力和先天智慧还在,做不成神仙,做个智囊也是合格的。」说着,他朝旁边一指,「你看,你的小伙伴那脸上,显然就写着:『今晚要出事』五个字。」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7页 琇莹一看,他指的是芸贵人。平素一向开朗好事的芸贵人此刻坐在一张椅子上,满面愁容地发着呆,有其余小嫔妃上前招唿询问,她也只是淡淡摇头敷衍开,与谁也不多做交谈。这样子,确实极度反常。 琇莹当即走上前去想要询问,哪知芸贵人一抬眼看见她过来,不等她去到跟前,便率先起身走去一边,这意思很明显,她不想与琇莹说话。 琇莹心头一沉,也察觉到情况有异,可是她连话都不愿与自己说,又该如何打探到内情呢? 「秦姐姐,」卫小媛走来旁边,也朝芸贵人走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芸儿也不知今日犯了什么毛病,我与她说话她也闷闷的不爱理。」 琇莹知道卫小媛与芸贵人常是形影不离,便拉了她问道:「这两天她出过什么事么?」 卫小媛蹙眉摇头:「没见有什么事啊。前阵子她母亲进宫探亲之后,她还一直兴高采烈的模样,实在不知今日是出了何事。」 琇莹满面愁容,极力想要串起线索,推想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今天想来确认的本来是闻昭仪有没有怀孕,为何会牵扯到芸贵人呢? 天枢这时又朝另一边指了一下:「那边还另有一个同样愁眉不展的人。」 琇莹一看,王才人也坐在角落里发着呆,不去与人说话。这人是妍妃手下的小幕僚,她又在发什么愁?琇莹将思绪拼来凑去,也难以得出一个结论。今晚到底是要出一件什么事? 天枢将她的满面忧虑看在眼里,朝她一笑:「告诉你一件事,无论我的预知能力还剩下多少,守护天生有着对主人危难的感知能力。换言之,我现在没有感到大难临头,也就说明,今晚的事儿虽然可能出的很大,但应该不会对你构成巨大威胁。这下放心了吧?先安下心来,享受晚宴吧。」 说完,天枢又做怪蜀黍状摸了摸她的头,就此隐形。当然,作为没有实体的守护幻影,这个接触不过是摆个样子,根本不会为琇莹感知。 这个解释稍稍令琇莹安了一点心,至少没了做炮灰的危险。随即,她便听到身后传来阔别已久的闻昭仪声音。 「秦贵嫔,好久不见。」这声音柔和动听,不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 琇莹转过身,见到语笑嫣然望着自己的闻昭仪,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人,可是自从认识以来头一次以如此友好的目光看向自己。当下忙施了礼:「昭仪娘娘安好。嫔妾有礼。」 目光扫了扫对方的腰腹,看不出任何异常。即便真是怀孕两个月,穿上这么厚的冬装也看不出了。 闻昭仪嘴角勾得十分优美:「唉,秦贵嫔陪伴皇上这许久,也没怀上龙嗣,着实可惜,不然的话,皇上也便有理由为你升个位份,一直升上妃位都说不定。你也便再不用自称『嫔妾』了。」 琇莹心头暗中震颤,这就是印证他们的那个猜测么?这份反常的善意,难道是种自知胜券在握、以至于不再将敌人看在眼里的高傲姿态? 她正琢磨着怎么向闻昭仪多套问几句话,忽听见太监唱报,太后、妍妃、濂祯与瞬华公主一齐到来。 众人又是一番跪拜见礼,礼毕平身,随后分位份落座,一切看起来都与平素的合宫宴饮没什么两样。但琇莹一眼见到濂祯满面肃然朝她望过来的一眼,心间便是一沉。 结论已经得出,他们所猜想的那件事已然得到了证实,显然是太后在进门前对濂祯交了底的,她果然是打算在今天的宴会上公开这个消息。闻昭仪是真的怀了身孕! 而妍妃虽然不动声色,仔细看却也看得出目中隐含的焦虑,神情不及往日从容,太后告诉濂祯的时候,看来也没有避讳着她。这位处心积虑阻止琇莹怀孕的娘娘,如今得知怀上身孕的人是她真正的死对头闻昭仪,不知又是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096、血债 太后落座之后,四下一片安静。太后缓缓开口道:「又是一年了,每年这时候,哀家都来说上几句,今年就说些简单的吧。后宫之中的各样讲究无需哀家赘述,咱们一众女子无需参与国家大事,所担负的,不过是为皇室绵延子嗣这一个责任。所以后宫里的一切事由,都是为着这个目的,对这目的有利的便是好事,该奖赏,该赞扬,对这目的不利的也就是坏事,该惩罚,绝不可姑息……」 众嫔妃听着太后这话,都是茫然不解。太后值此大年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不明就里的人们只能猜想:难不成是想当众指责皇上独宠一人的过错? 琇莹与濂祯却明白,他们已在事前利用下人将水银案的事透露给了慈清宫,太后这是不但要公布闻昭仪有孕一事,也是要对妍妃下毒一事作出个反应。 太后稍顿了片刻之后,果然说到:「哀家今日要说两件事,便都与这绵延皇室血脉相关。头一件呢,就是嘉慧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除琇莹、濂祯与妍妃之外,其余嫔妃都是大吃了一惊。昭明宫中的迷香事件被太后捂了下来,余人都只能猜到那天闻昭仪与皇上起了不小的冲突,却都不明白闻昭仪为何会有了承宠怀孕的机会。可既然太后如此公布,也容不得众人猜忌怀疑。 琇莹此前还心存一丝侥倖,觉得即使亲耳听到闻昭仪对外宣布有孕,也可能是个假消息,可能是她为夺后位将计就计制造的幌子,可真见到太后当众公布,就明白这猜测已站不住脚。即使胆大妄为的闻昭仪可能使出那样的手段,行事稳重的太后却不至于帮她圆这个谎,因为这谎言太不可靠,太容易被戳破。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8页 倘若闻昭仪是假装有孕,就要一直将怀胎十月都假装下来,再去宫外找上一个婴儿来替代皇子,这一系列动作风险太大,后宫有妍妃虎视眈眈,哪个步骤被察觉到马脚,都会成为沈家打击闻家的有力招数,可能造成全盘皆输,依着太后的作风,不会使出这么不可靠的招数。 所以既然太后宣布了这消息,就可以证明闻昭仪是真的有了身孕。 闻昭仪隐然含笑,垂目静坐,稳稳噹噹地接受众人的眼神膜拜。 而稍稍愕然之后,众人的目光便都朝琇莹瞟过来,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这个天天陪在皇上身边的人,怎反倒一直没有动静呢? 琇莹一样垂着目光,脸色静如止水,不露喜怒。太后果然说了,她们果然有恃无恐,并不担忧有人作梗导致闻昭仪流产,这也正说明,他们想要对闻昭仪直接下手,难度颇大。 只听太后继续说道:「你们也别急着看秦贵嫔。哀家要说的这第二件事,便与秦贵嫔一直未有身孕相关。哀家近日得知一件事,有人在秦贵嫔常喝的茶汤里下了药,她一直未能有孕,都是这个缘故。」 这一下更是满座皆惊。琇莹不着痕迹地朝妍妃望去,见妍妃柳眉微蹙,并不像旁人那样惊诧,也看不出其它任何情绪。濂祯则一直面容冷峻,一副心怀不安又按捺忍耐的模样。他们一时都还猜不出,太后直接公开这件事,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太后转向妍妃道:「妍妃并不吃惊,莫不是你已然知晓此事?」 妍妃站起身恭敬低头道:「请太后恕罪,几日前秦妹妹其实已将此事报与臣妾知晓,臣妾本惦记着不想让太后费心,所以才未禀报。」 太后极淡地笑了一下:「你不来禀报,皇上与秦贵嫔也没来禀报,这也是你们的孝心,哀家也不怪你们。宫里出了这种事,你我都不愿见到。不过既然已经出了,就绝没放过不管的道理。如今皇上独宠秦贵嫔一人,下毒让她不能怀孕,可是干系到皇室子嗣的大事。下毒之人如此胆大包天,必须查明严惩才行!」 太后最后这句的语气陡然严厉冷冽起来,听得众人都是心头一凛。 只听太后又道:「想来这后宫当中的是非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别管疑犯如何杀人灭口,毁灭踪迹,若想查明一桩案子,绝没查不到的道理。哀家也不绕弯子,想必这下毒疑犯此刻也在这里坐着,哀家今日尚未拿着证据,只好先由你继续道貌岸然,他日查清了案情,天网恢恢,可就容不得你抵赖!」 ——快留意之前那两个可疑的人。 听到天枢提醒,琇莹首先朝坐在不远处的王才人看去。只见王才人面如土色,浑身震颤,一副紧张得随时便要晕厥的模样,这时正怯怯地抬了眼睛朝一旁看去。琇莹顺着那方向一看,她所看的是妍妃。她看妍妃做什么? 琇莹脑中亮过一道闪电,瞬间明白了过来:太后公开这件事来向妍妃施压,而妍妃在此之前便体察到了这个意向,所以一定是安排了小喽啰王才人替她顶罪,所用手法,也就是以其家人性命相要挟之类吧。 如此看来,接下来要上演的,恐怕就是王才人跪地自首了。那么,芸儿又是怎么回事? 琇莹刚将目光转去寻找芸贵人,便见芸贵人已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禀太后,这案子无需查了,指使下人为秦姐姐投毒的人,就是嫔妾!」 这又是一个震惊全场的神转折。连太后与妍妃都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意外之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芸贵人身上。 琇莹的神经一阵急跳,全身都开始发冷。一时还想不清内情联繫,她就只凭着直觉便「唿」地一声站起喝道:「芸儿你疯了!这种话你也敢胡乱承认?」 原本这个场合即便作为当事人,琇莹也绝不适合插口说话,但她在听见芸贵人自承之时,就再也坐不住了。这明显是有人也要挟了芸贵人,强迫她来承担罪责,关于目的为何,琇莹暂时还未想个明白,她只知道形势极其紧迫,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好朋友可就要遭到灭顶之灾了。 濂祯脸色严峻,说道:「莹儿你且冷静,稍安勿躁。」 「不,皇上,请容嫔妾对她说上几句话。」琇莹心慌慌地说完,也无心去等待准许,便急急冲到芸贵人跟前跪坐于地拉了她恳切道:「芸儿你千万不要犯傻,无论别人拿什么来要挟于你,你都不能认下这事。事关重大,你承认下来,只会落得自己白白送死。眼下太后与皇上都可亲自为你做主,你说出实情,绝没人能为难的了你。」 濂祯也道:「不错,你说出实情,朕与太后必定为你做主。」 太后似是隐含疑惑,一时没有出言。妍妃留意着在场众人的神情,也没开口。 倒是一直没有插过话的闻昭仪缓缓说道:「真有什么实情,趁早都说了吧,此事关系重大,你若瞒着,可没你的好处。」 琇莹与濂祯同时心头震颤,瞬间将各方势力的意图都梳理了个清楚——太后的目的是向妍妃施压,妍妃安排王才人替自己脱罪,没想到却被芸贵人抢了先,而逼迫芸贵人来做这事的,是她闻嘉慧! 闻嘉慧的目的不言自明,为的只是借逼死一个琇莹的好友来打击她。这女人果然如濂祯推测的那般沉不住气,一刻也等不及地要来动手生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89页 这个变故自妍妃下毒起始发展至今,眼下要遭殃的,是芸贵人。芸贵人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如果闻嘉慧以杀她亲人为要挟,这个小姑娘哪有抗拒的余地? 芸贵人眼神灰败,好似被抽光了精气,也不去看身边的琇莹,只留意着视野中端然稳坐的闻昭仪,回想着昨日被叫去昭明宫时,听她对自己说的话:「你爹做了这些年的官才做到个正五品,我若是让他丢个官再被抄个家,也没什么意思,不过听说你还有个年方十二的妹妹,要是没入教坊司为妓,倒是合适。他们会落个什么结果,就看你的了。」 芸贵人闭了一下眼睛,对琇莹与濂祯的劝说听而不闻。她对皇上的亲政大计毫不知情,只知道闻昭仪的亲生父亲是内阁首辅,是天下权势最高的人,秦姐姐和皇上再怎样友善,也救不了她。更何况入宫后从未受过圣宠的她,也根本不相信自己有那么重的份量,能得皇上倾力相助。 希望,是半点都没有了的。 「嫔妾所言已是实情,就是嫔妾嫉妒秦姐姐为皇上宠幸,不想她怀孕生子,才为她下了毒。」芸贵人颓然说完,朝琇莹望过来,「秦姐姐,抱歉。」 话音一落,芸贵人便勐然挣开了琇莹的手,起身朝一旁的红漆立柱急冲过去,「嘭」地一头重重撞在柱上,顿时血溅三尺。 大厅里齐齐响起一阵惊唿,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有胆小的嫔妃直接瘫坐在地。琇莹看着芸贵人的身子软哒哒地滑落在地,呆了一阵才回过神来,叫了一声「芸儿」就扑了上去,将芸贵人抱起。 眼看着她额上一处重创,鲜血淌满半边脸颊,琇莹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她鼻息,果然已经气息全无。这个鲜活的生命,竟在转瞬之间便已消逝。琇莹抱紧了她,放声大哭起来:「芸儿你个傻子!你个傻子!」 众人静静望着这一幕,一时都不知所措。妍妃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王才人,见王才人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芸贵人的行为,正是她为王才人安排的戏码。王才人一样是出身不高的小嫔妃,妍妃想来拿捏她,逼迫她为自己顶罪而死,也是手到擒来。却想不到,中间被插了这么一槓子。 这么一来,太后的目的、妍妃的安排都被岔了开去。妍妃又将目光转向太后与闻昭仪,心里反而开始觉得好笑,这么一来,太后敲打沈家的计划可就是被她侄女亲手搅乱了,这事对她自是大有好处。另外,闻昭仪与皇上、秦贵嫔一方,也是真真正正地结了血仇。 太后虽然随着众人一齐站起,此刻脸色却一如往日的冷淡平静,仿佛这等流血伤人的事在她眼中已是稀松平常。而素来沉不住气的闻昭仪此刻却与她姑母一样,波澜不惊。 濂祯满面痛惜之色,既痛惜芸的惨死,也痛惜琇莹的悲伤,走来跟前想要劝说又无从说起,愣了片刻,才扶起琇莹。 琇莹哭得双眼通红,挂着涟涟泪水朝周围众人望去,眼神陡然变得冷冽如冰。众人被她这眼神看过,都觉得凛然心惊,这怨毒狠戾的目光,似乎比那流血死去的芸贵人更加触目惊心。这目光最后移到了闻昭仪身上。 琇莹缓缓开了口,声音沉冷得好似老了几十岁:「今日这份血债,我秦琇莹记下了。是谁害得芸儿惨死,他日……我一定叫她血债血偿!」 琇莹铿镪顿挫地说完,再不管什么,直接转身大步朝门外走了出去。 余下的人好一阵无人出声。今天是大年三十,这本该是一场喜气祥和的年夜饭,谁知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动筷,就出了这么一场变故。 濂祯未动声色,望着琇莹走出,转回身道:「请母后体谅莹儿感伤芸贵人之死,出言无状,不予追究。」 太后淡漠道:「皇上放心,哀家自不是那么计较俗礼之人。今日之事会落得这般结果,也是哀家始料未及。芸贵人既已身死,所有功过也无需计较了,就还按贵人之礼下葬吧。妍妃,此事交由你去安排。」 「是。」妍妃答应着。 「大伙都散了吧。此事已然了结,切记不要添油加醋到处传扬,败坏皇家名誉。」太后说着,便将手递给宫女搀着,缓步朝门口走去。 想不到这时,却听见了闻昭仪的声音:「太后,皇上,是否……还有件事该当今日定夺一下?」 太后又停住脚步,却没有回身,也没有出声,能看到她正面的人,都见到此刻太后双眉微微蹙起,显露出不多见的一抹烦躁,脸色也更阴沉了不少。 余人都不明白,闻昭仪所指何事,更不明白太后在不满些什么。 这个侄女再次自作主张生了事,打乱了她敲打妍妃的计划,自是令太后大为不满,只不过不宜当着外人的面申斥她罢了。 闻昭仪朝濂祯走了两步,福了一礼道:「皇上,嫔妾如今怀了龙嗣,是否……合该升个位份?」 她惦记的原来是升位份,在这样的关头,她考虑的还是她的位份!怪不得连太后都不耐烦接她的话茬。 濂祯定定地站着,目光落在芸贵人身上,看着她瘦小的身形被太监们抬起,白皙的小手软哒哒地垂在刻丝鸳鸯纹袖口之外,想起不久之前,这年仅十四岁的无邪少女还用这只小手扯了他的衣袖撒娇,让他也赐她一个秦姐姐那样的金蝶儿戴,而他当时,却含煳带过,没去理她……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0页 他是从没爱过这个小姑娘,从没将她视作自己的妻子之一,只是对她的无邪率真与质朴可爱有几分欣赏。哪里想得到,继六福与瞬华之后,被恶人盯上的竟是她,是这个与世无争的无辜少女。 卫小媛用帕子捂着嘴,虽不出声却哭得几欲昏厥,其余小嫔妃也多有落泪,有些害怕被谋害秦贵嫔的罪名连累,虽满面悲悯,却强忍着不敢哭。 濂祯无声地吸了口气,目中也闪起泪光,以眼角余光瞥着仍等在一边的闻昭仪,声音沉冷地说道:「就封个容妃吧。」 「谢皇上。」闻昭仪下拜谢恩,却在她刚吐出第一个字时,已见濂祯大步朝外走去。 此时的濂祯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青筋爆出,他有冲动想去如上次在昭明宫那般掐住闻昭仪的脖子,即使不能,也至少想要像琇莹那样指着她的鼻子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狠话,那样才是他的作风,可他却忍住了。 他已不再是那个冲动易怒、不顾后果的皇帝,已懂得忍下一时之气,不去做那明知没有益处的事,而是将悲悯与怒气全都狠狠忍在心里,每一点每一滴都化作力量蓄积起来,留待日后用作復仇。 这个闻嘉慧,他本已下定决心要尽早除去,想不到竟被她先下手做出这种事,自然是更加加重了濂祯对她的痛恨。瞬华虽然被她命人推下湖水,毕竟事后毫髮无伤,琇莹被她安排下的事端累得罚跪,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自己被她强留在昭明宫还导致了她怀了身孕虽是个奇耻大辱,却都及不上这一次的血债沉重惨烈。 正如妍妃所想的那样,出了今晚这件事,闻嘉慧才是真正与皇上一方结下了血仇。 濂祯在心中默念:芸儿,朕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害你横死的人,朕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而且,会是尽快! 作者有话要说: ☆、097、转机 大年夜的后宫甬道上冷冷清清,琇莹遣开了跟随的小茜,独自一人踏在灰石方砖上,缓步前行。泪痕已然干涸,悲伤已然麻木,只余下满腔的愤恨,和混乱一团的思绪。一个通身雪白的身影静静跟在她背后。 「抱歉。」天枢忽然开了口,语带歉疚,是他从未显露出过的情绪,「倘若我还有足够的本事预知这事,我一定会帮你阻止。绝不会如上次瞬华的事那般,放任她被害。」 琇莹摇了摇头:「怎能怪你?明明是……」说着转过身来,却见到,身后的天枢已然消失,跟过来的,是濂祯。 在濂祯看来,她这自当是因为情绪迷乱而在自言自语,他也满心悯然,没有说话,上前两步,将她拢在了怀里。一得到他这抚慰,琇莹心里的支撑又瞬间崩塌,重又抽泣起来。 濂祯静默良久,才说道:「越是这样时候,越须得冷静。」 琇莹勉强止住哭,点点头:「刚才是我不好,一时冲动……」 「不必说了。」濂祯牵了她的手,与她一同朝前走去。 寂静清冷的除夕之夜,琇莹与濂祯静静躺在床上,既相对无言,又同样无法入眠。 不必说出口,他们都已明白,眼前的斗争的确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艰苦的阶段。如从前那样游戏般的斗争永远过去了,幻想着能与敌人斗些小智谋、耍个小把戏便能过关的斗争永远过去了,为了他们的未来,也为了每一个他们在意的人不受伤害,他们必须狠毒起来,必须雷厉风行起来,必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当晚,太后又去了昭明宫。 闻嘉慧慵懒地倚在榻上,笑盈盈道:「姑母何必动气?您的目的是敲打妍妃,如今不管死的是不是妍妃手下,不都达到了警告妍妃的目的了么?我不过是想藉机打一打秦琇莹的气焰,又有何不可?」 太后阴沉着脸:「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件事,皇上与秦琇莹随便一猜,便会知道是你动的手脚?」 闻嘉慧笑容依旧:「那又怎样?」 太后愤然道:「这一次我安排得好好的,本来是个打击沈家的绝好机会,即便妍妃也寻个替罪羊来,我也可以顺藤摸瓜拿到她的把柄,纵使不能彻底斗垮妍妃,至少也可以让沈家大为收敛,同时也令沈家与皇上一方反目离析,可这一切筹划,都被你这横插一脚打乱了。你怎就那么鼠目寸光!报復秦琇莹,怎就那么迫不及待了?皇上现在与秦琇莹是同党,你得罪秦琇莹,就是得罪皇上。我们现在自然不该与皇上一方翻脸,对付妍妃,对付沈家,才是当务之急。如果沈家倒了,皇上又有多大本事来与我们斗?你现在的做法,就是在促成皇上与沈家联盟来对付我们!」 闻嘉慧却儿戏地挑了挑眉:「原来如此,看来真是我坏了姑母的大事呢。那可抱歉的很了。」 看着她这有恃无恐的得意模样,太后愈发气愤,指了她道:「你当自己肚子里多了这块肉,就高枕无忧了?我来告诉你,别说现在,就是等到你这孩子好好生下来,变数都还多得是,距离可以为所欲为高枕无忧,还远得很!」 闻嘉慧却丝毫不显畏惧:「那么姑母是又想禁我的足了么?那样也好,侄女正好安心养胎。」 太后一时没再说话,这个侄女已经没了理智,变得好似一个疯子,自己与敌人斗了半辈子,到头来竟落得自家人反倒失了控,她已经隐然体会到,自己眼下最大的威胁不是妍妃,也不是皇上,而是这个越来越失控的侄女,是她惹出来的麻烦最可能给自己带来灾祸。这事何其讽刺?又当如何解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1页 太后没再对她说什么,直接转身走出,跨出正厅门槛,才向候在外面的昭明宫管事太监吩咐道:「近日不许放嘉慧出昭明宫,有何变故,事无大小,都来报我知道!」 月落日出,无论人间出了多大的事,天地一样日月轮迴,大年初一的早上如常到来。这本该是个喜庆祥和的日子,挚阳宫后宫却瀰漫着人心惶惶的气息,而大家的惶惶不安,却又不敢明着表露出来。 往日里那个最爱嘻嘻哈哈的葛芸儿就那样死了,小嫔妃们无法确认谁才是害死她的幕后兇手,但心里都明白一件事,她们的命如她一样轻若浮萍,说不定再出一件什么事,就像她一样,被牺牲掉了。 琇莹独自一人,走进了桂禧堂芸贵人的寝宫,正收拾着东西的下人们见到她,都规规矩矩地见礼后退出。 琇莹看着四处摆放的芸贵人的旧物,心中无限惆怅。在这些日子的宫廷斗争中,她救回了六福,救回了瞬华,这一次,却没能救回芸贵人。终究还是有人因为她的关系,被连累丧命。 耳边犹自迴响着往昔的对话—— 「芸儿,我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嫔妃当中除妍妃娘娘外,仅你一人有着封号呢?」 「刚进宫那会儿我与众位姐姐一同参见皇上,皇上看我身形单薄,疑心我年纪过小,就特意问了我的年纪与名字,继而拿名字里的『芸』字给我起了这个封号。那时头次见到皇上看着我笑,我本以为……他还算喜欢我的。」 这个小姑娘多与皇上说上一句话都要高兴上半天,满足于那点小快乐,并不像卫小媛那样喜欢泛酸吃醋。而她还没过上十五岁的生日,就香消玉殒。 琇莹站在内室桌前,拿起桌上一枚琉璃发梳来默然望着。在这当口,妍妃走了进来,摆手示意清晓出去守住门外。琇莹转过身,眸光清冷地看向她。 「为你下毒,害你一直没有怀孕的事,是我做的。」妍妃道。 琇莹微觉诧异,但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继续冷淡地看着她。 「皇上与太后达成了那个协议,若你生下龙子交予闻嘉慧,太后便可运作让闻嘉慧当上皇后。那对我有多不利,或许你还想像不出。在你眼里,我只是个一心想做皇后的人吧?可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要与你说上一句心里话,上次与你说起大家都图的是个平安,可不是虚言。如今这形势,如果我不争,迟早是要被太后收拾得尸骨无存。这个争,正是不得已而为之。让你受了连累,一样是不得已。」 琇莹仍不吭声,也不显露任何表情。 妍妃拉起她的手来:「妹妹,你是聪明人,该明白我这些话里的道理。你也该想得到,如果我真如闻昭仪那般嫉恨于你,又何必只是下了微量水银致你暂时不能怀孕?我大可以直接让你永远生不出孩子,甚至,是害你性命。」 琇莹冷笑了一声:「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姐姐手下留情了。」 妍妃幽幽一嘆:「我知道你如今在气头上,不容易听得进我的话。我只是请你记得,你在这后宫里最该提防、最该敌视的人,绝不是我。我最防备、最敌视的人,也不是你。下药的事是我主谋,但芸贵人的事可绝非我安排。你的仇人,不是我。」 琇莹一时静默。妍妃下毒,自己与皇上设计将此事透露给太后,这两件事都对芸贵人的惨死有着间接的推动作用。妍妃是害过自己,也对芸贵人的死负有责任,但眼下自己最需要敌对的,确实不是她。眼下确实应该冷静,不然的话,面对怀了孕又狂妄失控的闻昭仪,自己只会落到下风。 想要报仇,必须权衡利弊,冷静处之。 「我明白,妍妃娘娘放心,这些事,我都明白。」琇莹没有多说,妍妃也不需要她多说,她只是缓和了脸色,点了点头。 这话说出口,就已相当于双方实现了暂时的和解,继续站在统一战线。有时候人暂时合作,不是因为合得来,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罢了。 妍妃离开之前,又说道:「皇上所图谋的,不光是个平安度日吧?自然,想要平安,也只好走那一步。妹妹放心,我识得大体。该帮谁,不该帮谁,我心中有数。」 琇莹心觉好笑,妍妃能看透这么多,也算是不易了。只不过很显然她看透的还只是一部分,在她眼里,皇上还是不足为惧的。不然的话,依着她直承水银案这事,又怎么会觉得帮了他们,将来不会受到濂祯的惩治呢。 没关系,眼下最先要解决的是闻嘉慧,妍妃的帐以后再慢慢清算。一个都跑不了。 回宫的时候,琇莹没有坐轿,而是步行穿过清净无人的夹道,天枢现身于她身侧。 「我觉得这事有着疑点,你回去不妨去细问问白濂祯当日的情形。依我看来,那天在昭明宫,他与闻昭仪应该是并没发生什么才对。」 琇莹心头一动,缓下脚步,朝他看过来:「你能确定?」 天枢道:「我当时见到他被迷香制住,就转回头来通知你,没再窥视下去,自然不能确定后来发生什么。可白濂祯昏迷距离我过去动了手脚免除闻昭仪被杀之间,时间并不长,而在那之前与之后,我都见到白濂祯身上的衣服穿得好好的,昨天这一夜我把当时的情形细细琢磨,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可能有过那种事。」 琇莹十分惊诧,愣了一阵才道:「难道你想说她怀孕是假的?这不合情理。这谎言太容易被戳破,再说她如果没有怀孕,又怎会如昨晚那么张狂?她明明该知道,那么害死芸儿……就是向我们宣战。」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2页 天枢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具体内情,我现在已经没有本事探知,只是对你说出我的疑点,你去问问白濂祯吧,按理说他这个当事人不该完全没有体察才对。」 听他这一说,琇莹心里被激起千层浪,再难平静得下来,如果那天濂祯其实没有跟闻昭仪发生什么,那疑点可就大了。 等回到干元宫时,琇莹本来心心念念想尽快与濂祯说起这事,却见到濂祯正在与陆贤平在内室中说着话。 「娘娘请节哀。」见礼过后,陆贤平劝道。 琇莹点点头:「皇上叫陆御医来,可是商议什么要事?」 「不过是就昨日的事稍作商议。」濂祯放下粉彩茶盅,平淡道,「我曾言对付闻嘉慧,须得一边防范一边等她出招,再抓住她的把柄反击。这一次她要挟芸儿的事,若想深究,也可算得上一个把柄,只是恐怕,即使将来龙去脉查个清楚,也算不上一个能对她打击致命的手段。」 琇莹在他们对面的绣墩上落座,点了点头。 濂祯看出她有着心事:「小陆不是外人,你想说什么都无需顾忌。」 琇莹看了一眼陆贤平,想到这事或许听听御医的意见也好,便道:「嫔妾是偶然想起,那天皇上去到昭明宫前后的时间不长,皇上觉得,会不会当时……并未发生什么?」 濂祯与陆贤平听后都觉意外。陆贤平是个没有过男女之情的人,自是有些尴尬:「皇上,要不要臣先告退?」 濂祯摆手示意他不必,向琇莹道:「难不成你觉得闻嘉慧是谎称有孕?」 琇莹道:「皇上若仔细回想,也不能觉察当日的疑点么?」 濂祯苦笑摇头:「那事有没有过我都想不起来,令你觉得奇异么?可惜当日中了迷香,醒来后好一阵子我都还是头脑昏沉,记忆恍惚,其间细节都回想不起了。我确实无法确认那天发生了什么,也不晓得前后时间长短。」 琇莹一时默然,他中了迷香,醒后细节回想不清也很好想像,这么说来,这事已无从考证。 正当她灰心之时,却又听濂祯说道:「其实,依我的记忆,也觉得那天更像是没发生过什么。」 琇莹惊诧抬头,又燃起了一线希望。濂祯继续道:「我也更倾向于这般解释,只不过又觉得,如果那天我与她根本没有行房,闻嘉慧如今却自称有了身孕,这事不合道理。」 正如琇莹对天枢提出的质疑那样,闻嘉慧谎称有孕的推测显然难以站得住脚。 陆贤平拱手道:「臣已向蒋御医问询过,他声称闻昭仪……称容妃娘娘是真的怀了身孕。想来蒋御医也不敢就此扯谎欺瞒皇上与太后。」 濂祯语调沉缓道:「所以说她确是有了身孕。」 琇莹沉吟道:「如果说皇上那天并没有与她怎么样,而她还是怀了身孕,那么……」 三人都是凛然沉默,互相看了看。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就牵扯出来了一个巨大而惊人的内.幕。难不成闻嘉慧是借着曾与皇上有过那么一段单独相处的乌龙由头,就寻了个别人让自己怀孕,谎称是怀了皇子? 濂祯道:「如果能证实这事,无疑就是真正抓到了一个足以将闻嘉慧打击到死的重大把柄。」 琇莹看出他十分激动,扶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都攥得满是青筋:「皇上也觉得此事很有可能?」 「依着闻嘉慧那胆大妄为不择手段的性子,这种荒唐事她办的出来。」濂祯紧锁双眉,既兴奋又懊丧,「可惜任我再怎样回想,也只记得起当时的头脑一片混沌,根本想不起什么细节,谁知这猜测又能有几分把握?说不定……只是咱们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没等琇莹接话,天枢现身在了她身边,说道:「以我那天在事件前后的所见所闻来看,这事的可能性极大,劝他顺着这个思路查下去,很可能会有巨大转机。」 琇莹便道:「皇上,依嫔妾看来此事甚有可能,不如暗中做些调查,如果可以证实,可是个巨大转机。」 濂祯见她对这猜测抱了好大希望的样子,不解道:「你为何如此有把握?当时在场的人仅有闻嘉慧和我,以及那个叫翎翠的宫女,宫女已死,见证之人就仅剩下了闻嘉慧自己。你单凭前后的时间长短,便可断定?」 琇莹无法解释自己有个旁人看不见的守护也算半个见证人,只好道:「嫔妾是觉得,此事至少有着疑点,查上一查总也没有坏处。」 濂祯缓缓点头:「说的也是,可即便事情真是那样,又该如何求证?如何拿到证据?」 这才是难点。他们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如果是真的,闻嘉慧自己也自然知道事关重大,又怎会轻易被他们抓到错处。 在屋中三人都沉默下来的当口,天枢又道:「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曾有一个宫女勾引过这位小陆御医吧?」 作者有话要说: ☆、098、接头 琇莹迷惑不解,他怎会在这当口还提起一桩不相干的八卦?而听了天枢接下来的解释,她才恍然大悟。忙向陆贤平问道:「陆御医可是与昭明宫的宫女蓉嫣相熟?」 一听这话,陆贤平当即怔住,脸顿时成了红布一般:「娘娘……如何得知此事?」 他记得很清楚,数月之前,蓉嫣在紫竹林私下里截住他的那一次,周围没有任何人看到,而且推想也能知道,如果有的话,事情绝不可能直到今天还没有传开。皇上的心腹御医与宫女生了私情这种事如果传扬开去,怎可能不被太后等人拿作把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3页 可这事又怎会被秦贵嫔知晓了呢? 谁能想得到那事发生的前后,正有一个神仙守护随着一个穿越女来到这个后宫,而那会儿的守护还有着通晓许多事情内.幕的超凡本领。 濂祯听了琇莹这「相熟」的说法,再见到陆贤平的反应,也就猜了个□□不离十,愕然道:「你与那小宫女……」 陆贤平更是尴尬不堪,忙起身道:「皇上切莫误会,微臣不过是与蓉嫣两家相熟,所以……曾于偶尔见面时稍作叙旧罢了。」 他这个反应,任谁看了都不可能相信只是「稍作叙旧」的结果。琇莹道:「如今形势紧迫,陆御医觉得,可否通过蓉嫣来打探一下昭明宫里的真实情形?」 陆贤平看看濂祯,只得硬着头皮道:「微臣……可以一试。」 等到陆贤平告退,干元宫内室只余下濂祯与琇莹两人时,两人相对静默了一阵,心里都有着疑惑。 濂祯看向她:「小陆与那宫女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琇莹无从解释,只道:「这事我也不过是偶然听说而已,皇上这么问起,我也一时想不起是听谁说的了。」 濂祯望了她一会儿,也没多说什么。 她对那天昭明宫并没发生什么似乎很有把握,又知道小陆的这件私密事,这都无法解释,她也拿不出个像样的解释。 她又来敷衍他了,这倒是许久不曾有过的事,连她来自异界这事都已说穿,究竟还有什么内情不能对他直说呢?他想不通,只不过如今的濂祯已不像从前那么幼稚,遇事分得清轻重,也就暂且没去深究追问。 「蓉嫣」这个名字,是琇莹早在穿过来的头一天就听过的。她还记得那个跟在闻昭仪身后进来干元宫内室,有意劝阻闻嘉慧对她推倒烛台的宫女。那是个身形小巧、容貌清秀的少女。却想不到,她就是小陆御医那个八卦传闻里的女主。更想不到,如此重要的事情会着落在这个少女身上。 蓉嫣是闻嘉慧的贴身宫女之一,这名字是她的本名,本来与卫小媛卫花嫣同用了一个「嫣」字,理应改掉。但闻嘉慧毕竟在后宫有着特权,她没有为宫女改名,别人自也不会为卫小媛出头去勒令她改。 自昭明宫的掌事宫女翎翠死后,闻嘉慧本有意升她为掌事宫女,蓉嫣却以自己年纪尚小经验不足为由,推辞掉了。 蓉嫣今年虽只有十六岁,却是个见识明白的女子。自己这位主子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近来更是愈发行事疯狂,不顾后果。蓉嫣觉得,是时候撇清自己一下了,如果再对这样的主子一味忠心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引火烧身,落得如翎翠那样的悲惨下场。 所以她推掉掌事宫女的头衔之后,愈发低调行事,还时不时地犯点小错,让闻嘉慧越来越嫌弃疏远她。蓉嫣宁可忍受一些责罚,也不想再去做闻嘉慧的心腹。她甚至已在盘算,如能寻得机会跳出昭明宫,避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好了。 但这个打算风险奇大,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尸骨无存。一个芸贵人都那么轻易被逼死了,如她这样一个小小宫女,更是主子随口就可以杖毙的。所以蓉嫣虽怀了这个心思,却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就是在这样的时机下,蓉嫣收到了濂祯替陆贤平差小太监送来的会面邀请。蓉嫣看着字条,哑然失笑,这是为她送上一个倒戈脱身的机会么?可是即便机会摆到了眼前,她还是须得谨慎斟酌,怎么做才能不来祸及自己。 几个月前的初秋时节,陆贤平一次路过竹林之外,被林间传来的女子轻唿吸引,以为是有人遭遇意外,就进了林来,却想不到,那只是蓉嫣为引他来见面而布下的一个简单陷阱。 「我自知身在后宫,须得严守规矩,不可行差踏错,本也没打算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今日我只要贤平哥哥给我一句话,你若明说了你心里没我,我便再不会对你作何纠缠。」当时的蓉嫣对陆贤平如是说。 陆贤平面红如血,无言以对。早在进宫之前,蓉嫣便因为两家父亲相熟,与陆贤平早就相识,也早就对他有着些朦胧情意。这个小姑娘因出身商贾之家,不似一般大家小姐那般矜持含蓄,进宫之后虽在人前处处守着规矩,却很胆大地制造了几次与陆贤平私下会面的机会,几乎每一次都将小陆御医惊得落荒而逃。这一次更是直承心意。 陆贤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怔忪了一阵才道:「你既也知道须得严守规矩,又怎能做出这种约我私下见面的荒唐事?我劝你多多安分守己,别去落人口实的好。」说完就匆匆转身走了。 这一次的约会表白,看起来像是蓉嫣被陆贤平拒绝,但这姑娘可不是寻常直心眼的小女子,稍一琢磨也就明白过来。小陆御医这明显是被她吓跑了,而没有显露出任何厌弃她、拒绝她的意思。所以她没必要因此失落,需要做的,只是耐下心来等待而已。 这不是,机会就被她等来了么? 这一回见面地点仍是那片昭明宫后的紫竹林,这里平素少有人来,此时临当傍晚,光线昏暗,又是正月里的冷天,更是不见人迹。 陆贤平站在林间,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见到蓉嫣来了,这份不安更是到了峰值,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见到皇上与宠妃稍有亲昵都脸红不安的小陆御医,可着实对蓉嫣那些直言不讳的情话怕的要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4页 倒是蓉嫣看了他一阵,先含笑道:「你是为皇上的事来套我话的么?」 陆贤平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些,恳切道:「蓉嫣,你既然猜到我的来意,我也不做隐瞒。我确是来求你帮忙的。有关你家娘娘怀了身孕的事,你可知道什么隐情?」 对蓉嫣的立场他并没十足把握,所以皇上与秦贵嫔的疑点是不能贸然向她询问的,只能先含煳探路。 「隐情,我自是知道些的。」蓉嫣说话自然大方,倒与他形成鲜明对比,聪明的人总会晓得时时为自己留着后路,也会时时留意积攒下有用的筹码,在闻昭仪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这小宫女已经攒下了些极有用的筹码,只不过她深知自己的身份低微,这些筹码拿出来的时机,可要谨慎把握。 陆贤平听了这话目中闪出希望之光,正要追问,蓉嫣又问:「可我告诉了你,又能有何好处?」 陆贤平脸色又红了起来,竭力平復着心神道:「皇上与你家娘娘的纠葛,怕是不能善罢,你我二人都难抽身不理,翎翠的下场你都见到了,如果你帮了我这次,皇上自不会亏待于你。」 蓉嫣笑得狡黠又俏皮:「那你呢?你又会不会亏待我?」 陆贤平无言以对。这个小姑娘的大胆直率,他早就已经领教过了。小陆御医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犹自暗中庆幸,还好皇上与秦贵嫔没来偷听,不然他一定会慌张的晕厥过去…… 关于这次陆贤平与蓉嫣的会面,其实濂祯是很想直接到场偷听的,但琇莹顾虑到如果有人旁听,陆贤平一定会更不自然,更难成事,而且,皇上去偷听御医和宫女私会的对话,这事万一露出马脚,也显得太过无稽,也就劝阻了濂祯,保证了小陆御医还算正常的发挥。 「蓉嫣,你既问得出这话,想必我是何样心思,你……也是早就清楚的了。」这算是个极其隐晦的表白,可小陆御医将其说出口来,已经慌得声音打颤,冷汗直冒。 来前他本来怀疑上一次自己已经把蓉嫣得罪了,关系不好修復,但等他将初秋那次会面的对话说给琇莹和濂祯听,琇莹就很肯定地告诉他,这个蓉嫣姑娘如果真像他描述得那么聪明机警,就绝不会以为那次他的态度是拒绝,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得罪。刚才听了蓉嫣前面那几句话,陆贤平便知道琇莹的推测得到了印证,接下来也就是自己表个态度的时候了。 蓉嫣笑了笑,能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吧。「我知道,我家主子与皇上如今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倘若将来让娘娘得了势,皇上吃了亏,你也落不了好。我怎可能眼看着你受罪?你若想帮皇上反手,就认真听着我的安排。」 陆贤平一听这话,立时打起了精神。 蓉嫣思忖片刻,眉睫一挑:「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因为皇上已对娘娘这身孕生了疑吧?」 …… 这次会面之后,陆贤平回去御医院绕了一圈,去了御花园影月斋。等着听他汇报事件进展的,除濂祯与琇莹之外,还有朱家兄弟两个。对着他们四个交代约会细节,更是令陆贤平头皮发麻。 听到他转述了蓉嫣的话,濂祯目中光彩渐盛:「听她这意思,闻嘉慧的身孕果然是存疑的?」 陆贤平点头道:「正是如此。蓉嫣想必也是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将原委全盘透露,但她的话确实是这个意思。」 琇莹之前的那个猜测说将出来,濂祯与朱家兄弟最多只信了一半,并没抱多大的希望,这次听了蓉嫣的说法一加印证,才觉得可能性大幅增加。这可是个反击的重大关窍,自是令他们都兴奋了起来。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如何去取证和反击了。 濂祯问:「她不敢直说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要咱们给她许下什么条件?」 陆贤平道:「不是,蓉嫣只是要微臣上元之夜亥时之前,到瑰园里藏身等待,说是咱们想要知道的内情,到时便会见个分晓。」 濂祯、朱芮晨、朱菁晨与琇莹四人都是神情凛然,互相看了看,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一直静默静听的朱芮晨开了口:「上元节的宫中晚宴不是总会开在闲趣园么?」 濂祯颔首,接上他的话茬:「闲趣园与那瑰园只隔了一堵墙。」 陆贤平还没接上他们的思路,这时接道:「正是,当时微臣也曾询问蓉嫣为何选在上元节的瑰园,那个时候和地点,我一介御医,本是不被容许进入的,如被发现,可是重罪。蓉嫣说,那便请别人替微臣过去也是一样。咱们想知道的事,到时便知分晓。」 余人又互相看看,更是肯定了刚才那个猜测。陆贤平这会儿才发觉,貌似除自己之外的四个人都有着默契:「皇上可是想到了什么?」 朱菁晨笑着接口道:「只剩下小陆哥哥一人还未明白了,因为除夕夜宴上出的事,太后对闻昭仪不满,亲口下令限了她的自由,这情势可与前些时闻昭仪被禁足时不同。闻昭仪在这样时候若想要与谁私会,就很难办到,只有选在上元节合宫宴饮时才有希望。」 陆贤平却还没转过弯来:「所以呢?」 「所以,瑰园是个很好的私会地点,这事闻嘉慧瞒得过别人,却不易瞒得过蓉嫣这样的下人。」濂祯看向陆贤平,语调沉缓,「蓉嫣所安排的,恐怕是让咱们去亲手捉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5页 陆贤平这才恍然,顿觉惊诧万分:「这么说来,皇上与贵嫔娘娘的猜测,怕是全然属实。」 朱芮晨面色凛然看向濂祯:「皇上可要慎重出手,此事即便处处都与您猜想的一致,事后又当如何处置才好?依着太后在后宫的势力,纵使咱们可以捉姦捉双,也不一定能彻底撼动闻家。」 濂祯默了片刻,唇边挂上一抹傲然冷笑,抱着手倚靠到椅背上:「放心,我心里已然有了计较,眼下需要确认的,就是事情原委究竟如何。等到确认之后,我定会抓紧机会,将对闻家的打击使到最大力道。」 琇莹没有说话,而是望着濂祯发呆。这些日子以来,老公的反应时常引她惊诧,原来那个吊儿郎当的熊孩子似乎闲逛了多年,忽然就卯足了劲儿飞跑起来,力量与速度都超乎常人想像。瞬华的那件事刺激了他,这次芸儿的事再次刺激了他,令他蓄满了仇恨值,只待全力回击。 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闻嘉慧的手段刺激得濂祯小宇宙爆发。眼下到了他第一次大显身手的机会,她已能预测到,这一回的事情他定会办得一鸣惊人。 在琇莹看来,这作风就是:我从前游手好闲不做事,是因为我不爱做,谁也别以为是我没能耐做,等我想做的时候,你们就都等着大跌眼镜去吧! 等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时候,闲趣园里挂了许多花灯,景观本是热闹喜庆的,但因着除夕夜的那场剧变,后宫诸人的情绪一时还难以被调动的起来。来到正厅赴宴的人,没有谁真心喜庆得出来。 太后、妍妃与闻嘉慧都到了场,这三人都如没发生过那场变故一般,情绪如常。太后依旧端严冷淡,妍妃依旧恭顺温和,闻嘉慧也依旧傲慢不拘。 闻嘉慧一路有两名宫女与两名太监随行而来,落座之前有宫女为她单独铺上带来的坐垫,也给她换上一套餐具,即便是宴饮当时,也有两名宫女守在她背后。这样处处留心保护,显然是生怕被人动什么手脚,导致意外。 坐在正座上的濂祯见了这情景,心里暗觉好笑。她还在以为自己一方会想办法让她滑胎?这未免太小看他们了,事到如今,有了瞬华与芸儿这两件事,他想要的,已经是她闻嘉慧的命。 琇莹与濂祯都是心里记挂着事,食不知其味。时光在焦虑之间点滴而过,终于邻近了亥时。濂祯见到,闻嘉慧起身告辞,以更衣为名,暂时离席。这个举动,已将濂祯与琇莹的猜测印证了一半。 而除濂祯之外,没有人留意到秦贵嫔早已离席消失了一阵子。 琇莹不等到时辰,便提前潜入了瑰园。这是他们之前小内阁开会商量的结果。鑑于陆贤平去的话冒险太大,一旦被发现就是惹祸上身,濂祯的行踪又太引人注目,不宜亲自行动,朱芮晨与濂祯本来主张应该派唐汉或是小栗子等可靠下人去蹲点。但琇莹坚持认为自己亲自到场更好,有了芸贵人遇害一事,她再不想让别人担上风险。 如果一切如他们所猜测的那样,一旦中途有何闪失被闻嘉慧发现,琇莹作为皇帝宠妃,面对的风险就会小得多,若换成下人,说不定又要丢掉性命。濂祯拗不过她的坚持,只好答应由她亲自前去潜伏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 ☆、099、见证 瑰园也如闲趣园和鹜园一样,是御花园里的一座园中园,它地处闲趣园隔壁,因为今日用不上,就没有一盏灯火,整个小园子都是一片昏黑,倒是个进行秘密行径的好场所。 园子里的几条小路不规则地通到中心,中心是几座高低错落的假山石堆砌在一处。琇莹早已在白天踩过盘子,知道了哪里最适宜藏身。这会儿提前潜进来,径直躲进了假山石丛中,却意外地被另一个更早躲进那里的人吓了好大一跳。 「陆御医怎么还是来了?」 「娘娘恕罪,我担忧今日事情有变,放心不下,就还是潜了进来。」 两人都不敢多说话,静默下来一齐等待。琇莹看看陆贤平,心说这小陆御医就没想到么,说好了是她一个人来,他却不放心,偏要跟过来,眼下这情景倘若落在外人眼里,那今天被捉姦的就不是闻嘉慧,而成了他俩了……那岂不是糟天下之大糕! 琇莹刚想出言劝陆贤平回去,便听到脚步声传了过来。有人从与闲趣园相反方向的角门走进。琇莹与陆贤平都屏气凝神地蹲靠在假山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那是皂靴踏在地上的声音。来人十分小心谨慎,没有提灯,脚步也迈得轻而缓。进来后绕着假山石丛检视了一圈,之后走去不远处的凉亭下站立不动。 琇莹与陆贤平蹲靠在几座假山石中间,被阴影遮挡,若非留心细看就无从发现。在那人走过面前时,琇莹透过山石空隙见到,他是个身形高挑的男子,穿的一身暗红袍服,腰间悬着的单刀刀鞘反着光。显然是个侍卫长之类的人物,却无法认得清面目。 这就是闻嘉慧的姦夫?琇莹满心忐忑,急盼着获知下一步的真相。 本朝后宫之中除皇帝之外,仅有侍卫是男人。本来宫禁森严,宫妃与侍卫接触绝非易事,但也要分人。这个太后侄女闻嘉慧想要调动手下制造机会,自是比一般宫妃便利得多。而且她前阵子还在禁足,更没人会想到一个禁足期间的嫔妃还会出轨。 这些事瞒得过别人,甚至连太后都可瞒得过,独独瞒不过她身边的宫人,所以蓉嫣才有机会得悉真相,并做下这个局要琇莹他们来亲眼见证。想来闻嘉慧也绝想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被那个平素行事低调的小宫女知悉得如此清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6页 没等多会儿,终于听到通往闲趣园方向传来轻而细碎的脚步声,有个女子走了进来,去到了凉亭下。 「你可查验过周围了?」果然是闻嘉慧的声音。 「正是,娘娘放心,周围无人。」那男子道。 闻嘉慧语带嗔怪:「你何必定要今日邀我见面?太后怕我又去妄自对秦琇莹动手,派人将我看得极严,除了今日来此宴饮,我都不得出宫。万一被人察觉了蛛丝马迹,我还有姑母相护,你个小小侍卫统领还要命不要?」 「卑职晓得利害。只不过……」那男子语气恭敬而殷切,「嘉慧,我就是忍不住想要再见你一面,我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可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都没停过想你,即便冒着性命之忧,也想要见你。」 这人居然是个闻嘉慧的真爱。琇莹可没有任何为这事感动的心情,听着这番狗血告白,心里急躁:能不能说点有用的?快说,孩子是不是你的?你到底是何身份? 只听闻昭仪轻哼了一声道:「你说得好听。我知道,你不过是觉得我肚里的孩子是你的,生怕我把这事儿忘了,以后少了你的好处。」 纵使已经猜到原委,听了这话,琇莹与陆贤平还是都心下震动,不约而同地抬手捂住了嘴。琇莹简直有心欢唿鼓掌,比当年高考之后得到录取通知还高兴。这女人果然做了这件事,果然为他们奉上了一个巨大的把柄。这么一来,芸儿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这时那男子又道:「你千万不要误会,我自知犯下的是灭门重罪,哪敢奢望什么?不说被外人知晓,即使只是被太后发觉,也绝没我的活路。我想见你,都是发乎于心。」 太后是不知道的——琇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想来也是,太后再怎么盼着侄女当上皇后,也不至于容忍这么荒唐的途径。而且太后远比闻嘉慧行事审慎,如果知道了这内情,也就更不会让人留意到蛛丝马迹,抓到把柄。 闻嘉慧似乎也心软了些,幽幽嘆息了一声:「锦文,你也别急,咱们来日方长,待得咱们的孩子生下来,我坐稳了皇后的位子,总有一天,咱们再不必畏惧谁。」 琇莹暗中冷笑,这女人竟还惦记着能有那一天,难不成她还妄想能让这个姦夫当上皇帝不成?可怜太后一个精明人,竟拉了这么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刷后宫,这回可要跟着这个疯狂侄女倒大霉了。 她正这么想着,身边的陆贤平却因紧张过度,无意间动了一下脚,碰到了身边一块石头,石头滚开撞在假山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谁?」闻嘉慧低喝了一声。 琇莹与陆贤平的紧张到了顶峰。琇莹冷汗发冒,尼玛我身边这位才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来前濂祯曾向她交代:「你只管看清事情内.幕就好,不要打草惊蛇,千万别妄想去做什么当场捉姦的事。」 琇莹这会儿心想我哪会有胆量去捉什么奸啊?那边站着的可是个带刀侍卫,眼下这境况若被闻嘉慧发现,焉知她会不会直接指使那位大哥将自己与这位御医就地杀人灭口? 对于做事一向不计后果的闻昭仪而言,这事儿她办的出来。无论事后皇上是何反应,太后是何反应,自己这眼前亏可是都要吃个实实在在,死了就活不转了。 琇莹心念电转,想到如果大唿小叫惊动墙那边宴会来客,也一样难以扭转局势。比起一个宫廷侍卫,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陆贤平这个御医,如果闻嘉慧倒打一耙,说她与陆贤平才是行为不轨的一方,这事也很是棘手。 总而言之,眼下状况着实堪忧。 听着闻嘉慧的脚步声缓慢近来,琇莹与陆贤平都紧张得全身发僵,却彷徨无策。天枢面容冷峻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却也无计可施。他本想推倒省么东西来声东击西,不成想这个简单动作,他如今却已无法做到。 且说闲趣园正厅里的濂祯见到闻嘉慧离席之后,就一直心中惴惴,担忧琇莹那边遇见什么为难的变故,他思忖一阵,还是向太后告了辞,暂时离席出来。 刚到瑰园门口,便见到一名宫女守在那里,显是替主子望风的。 「皇上……」守门的宫女发出这声音,立时打破了园中的困局。 闻嘉慧都已走到假山跟前,一听这声音立刻顿住脚步,惶急地朝身后摆摆手。 「你来这里做什么?」濂祯已缓步走进,「还要宫女守着门口,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闻嘉慧迎上前去福了一礼:「皇上说笑了,臣妾是一时气闷,就来这里清净一会儿,透透气。哪里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臣妾这就回去。」 琇莹与陆贤平看到,那侍卫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迅速朝相反的方向隐遁而去。这两人也总算松了口气。濂祯没有与闻嘉慧多说,为谨慎起见,待她走后也没有招唿琇莹,就此迴转。 等到宴席散了回到干元宫,有了机会单独说话,琇莹就亟不可待地将所闻所见细细说给了濂祯听。对他此时的心情,琇莹有点拿捏不准。闻嘉慧再怎么为他所憎恶,却至少是他的女人,如今确认这女人真的出了轨,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会是何种反应? 而濂祯的反应,却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他目中光芒闪烁,兴奋异常,好似听说了一个巨大喜讯,将两手一拍道:「太好了!」 这声音之大,直将在外间值夜的素芯和小茜都吓了一跳。琇莹也愣了愣——不过怎么说,男人戴了绿帽之后,竟会是这种欢天喜地的表现,还是够奇葩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7页 濂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朝外望了一眼,极力压制着心头兴奋,压低了声音道:「这下咱们终于可以彻底击垮闻嘉慧,也能给整个闻家以重创。这可是闻嘉慧自行为咱们送上了一个绝好机会。咱们的大事,也会因为这个变故而大进一步。」 琇莹问:「皇上可是已经有了筹划?」 濂祯显得神采奕奕,简直兴奋得坐立不安,想了一阵后,扶了她的肩膀道:「你今日的反应很对。我之前还担忧你沉不住气,一旦拿准便去当场捉姦,还好你没动声色。如今有老妖婆统领后宫,这事如果只是在后宫闹起来,闹得再大,也会因为老妖婆的压制而有所限制,所以咱们要好好筹谋,一举成功,不留给老妖婆任何耍赖反手的机会,还要将对闻家的打击力道使到最大。」 琇莹看出来了,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干一票大的,要一鸣惊人,惊天动地。想到这事,她感到既兴奋又不免恐慌:「皇上具体想要如何实施呢?至少告诉我,这其中要我做些什么?」 濂祯眸光一转:「你要做的,就是替我出面去联络妍妃。」 琇莹一愕,不解道:「皇上是想利用妍妃?可这事即便是妍妃出面捅破,恐怕太后一样有本事将事情强压下来,不认帐。什么人证物证,如果太后不去讲理,都可能没有用处。」 另一个顾虑她还没忍心说,上一次他们想要借太后打击妍妃,却间接引发了芸贵人遇害的结果,焉知这次再来行借力打力之计,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濂祯目中光彩越来越亮,自信满满地一笑:「你放心,此事自不会那么简单。这一回,我要让你好好看看你家男人的手段!」 这份自信令琇莹安下心来,她笑了笑:「好,我就等着看皇上大显身手。」 之后等待濂祯去盥洗的当口,琇莹看到天枢坐在一旁发着呆,神情间似有些落寞。琇莹看的奇怪:「天枢你怎么了?眼下抓到了闻嘉慧的把柄,有机会反攻,难道不是好事么?」 天枢朝她看过来,淡淡苦笑:「没错,你老公能力越来越强,可以在瑰园为你解围,又可以布局反攻,都是大大的好事。」 琇莹很快明白了过来:「你是在为在瑰园里没能帮我解围而沮丧。」 守护曾经那么强大,甚至可以对外人施法,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法力,连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都无法做成,自是会沮丧失落的。 琇莹只得宽慰:「你不必难过,等到我们逐步反手,达成了你的终极目标,你不是一样可以完成任务么?」 天枢极少见地露出了一抹冷笑:「一样?怎可能一样?那我还呆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就真的只能落得沦为摆设,坐等你们替我完成任务的境地么?」 琇莹忙道:「你没有沦为摆设啊,闻嘉慧的疑点,利用蓉嫣去打探消息,这些关键还不都是因为你提出来,事情才有了进展么?」 天枢摇摇头:「你就没想过,如果我法力如常,就根本不需要揣测什么疑点,不需要去找什么小宫女打探消息,也根本不需要你今晚冒这么大的险去亲自蹲点偷听?」 琇莹自己说着也觉得说服力欠佳,这样的助力与之前他那洞悉一切的力量相比还是渺小了太多,没办法平復他的沮丧。她也颇感怅然:「你法力减弱的原因,还是毫无头绪么?」 天枢没来正面回答,望着她淡然道:「如果没办法恢復,那原因有没有头绪,还有什么关系?」 见琇莹一脸的无奈,天枢没再多说,只道:「我不过随口发发牢骚。你也不必多想了,还是专注于如何打好眼前这场反击战吧。」说完就此消失。 琇莹直觉感到,随着天枢所谓的法力减弱,他们之间的隔膜也似乎越来越深了,她总是觉得天枢隐瞒了什么事,不愿对她说,可问起他来,又得不到回答。她越来越是隐忧,却无可奈何,只能如他所说的那样,把力气用在打好这场反击战上。毕竟达成终极目标,也是对他最好的。 眼前这场反击战,确实意义重大。 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众嫔妃仍旧如常来向妍妃请安,之后又与妍妃一同来看望太后,大家说的话也与平素无何差异。只是在众嫔妃面见太后之后不久,濂祯也来了,太后便觉得有些意外。 「皇上今日可是有事?」待得众嫔妃礼毕,太后问。 濂祯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妍妃,正欲回答,就听到太监进来报导:「启禀太后,皇上,容妃娘娘到。」 太后这下更是讶异,侄女近日一直在安心养胎,怎地也一大早就来了? 闻嘉慧由宫女搀扶着走进,向太后与濂祯行了礼,又简单地与妍妃打了招唿。自从被升为容妃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不用再向妍妃见礼了。 「嘉慧你又是为何而来?」太后皱起了眉头,已察觉到今天情况有着古怪,目光朝妍妃等人一一扫了过去,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闻嘉慧落座之后,也面现意外:「不是姑母您差人叫我来的么?」 太后心中一动,竟有人会冒她的名去叫闻嘉慧来,这事这些年来可都没发生过。她立即意识到,今天是要出个不小的变故,先向濂祯问道:「皇上可是刻意安排了什么?」 濂祯姿态悠闲地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盅,轻吹了一下杯中茶梗:「母后多虑了,今日之事可不是朕的安排。」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8页 言下之意,今日是有「事」的,只不过唱主角的不是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0、打压 妍妃仍如往日那般盈盈笑着,上前几步道:「太后请恕罪,是臣妾自作主张请了皇上与容妃妹妹前来,只因为,今日臣妾有件要事要禀告太后,须得皇上与容妃都在场才好。」 说着不等太后出言,就朝候在雕花落地罩下的清晓挥了一下手,清晓点头出去。 其余众嫔妃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太后又朝在场众人一一看过去,只见琇莹与濂祯互望一眼,面色平静,余人多是一脸迷茫,闻嘉慧也是一副迷惑姿态,却显得隐隐透着不安。太后表面不露声色,心思电转,也推想不出妍妃的意图。 过了片刻,竟见到两名侍卫押了一个人进来,那人也穿着侍卫袍服,被五花大绑,头髮蓬乱披散,身上脸上都有不少血污。小嫔妃们没见过这场面,都被吓了一跳,太后也吃了一惊——妍妃怎地将这种人直接押来她的屋子?是什么让她有此胆量? 其中有个别人认得出这人身份,他就是身为侍卫统领的方锦文。当日上元节私会上闻嘉慧说出口的一声「锦文」,令他将身份直接暴露给了琇莹与陆贤平。 而在场最为震惊的,当属闻嘉慧,见到被押进来的这个人,闻嘉慧顿时脸色发白,说了个「你」字,就站立不稳,若非身边宫女相扶,就要瘫倒在地。 妍妃瞟了她一眼,往太后跟前走上两步,说道:「禀告太后,臣妾所谓的要事,是一桩大案。这名嫌犯,便是这桩大案的疑犯之一。案情如何,就让他来亲口向太后供认吧。」 妍妃将目光转向方锦文,方锦文跪伏于地,一脸惶然,颤抖着嘴唇欲说又止,转头朝闻嘉慧看去。 闻嘉慧慌忙上前一步,厉色道:「妍妃你是捏造了事实来构陷本宫么?天理昭彰,可容不得你搬弄是非!」 妍妃笑道:「我尚且什么都没说,这嫌犯也还未开口一字,妹妹所谓的构陷又指什么?你这未卜先知的能耐,可真不容小觑呢。」 「我……」闻嘉慧脸上冷汗淋漓而下,她只知道这事决不能当众说出,一时心急想来阻拦,此时才意识到操之过急欲盖弥彰,又转头朝太后求助地看过去。 妍妃也转向太后:「太后,此案关系重大,容妃妹妹却阻拦不让说,您看这可如何是好呢?」 太后虽猜不到内情,见此情状至少明白那件事真说出来一定对闻嘉慧极度不利,便冷声道:「不管怎样,哀家这慈清宫可不是审案的地方,妍妃此举也太鲁莽了些,现下先让众嫔妃与退下,你私下将事情原委禀明哀家,再做处置吧。」 妍妃唇角轻挑:「太后所言甚是,慈清宫确实不是审案的地方,况且这桩案子关系重大,也不是光在这里说上一说便好结案的,所以,臣妾已然事先让家兄帮忙,将案子的来龙去脉都审了个清楚,也报给了闻太师与众朝官知晓,今日来,不过是向太后汇报一下审案结果罢了。」 闻嘉慧一听这话更是骇然失色:「你……你已然报给了……报给了我父亲?」 太后一样是吃惊匪浅,妍妃竟然绕过她,将事情先去捅到了朝堂上,若说她兄长闻世忠都已经得悉,而她却还没得到消息,这就说明,外面的事态已经全盘被沈家控制。沈家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本事?她将目光转去了濂祯身上。 濂祯一直面色冷淡,波澜不兴,显见对这变故也是早有准备。坐在不显眼角落中的琇莹也是同样神情。太后见此情状也就明白,这两人对事情内情瞭若指掌,丝毫不觉意外。那么,沈家有本事将形势控制得如此严密,就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帮忙? 太后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从来懒于动脑、不问政事的皇帝,和一个小嫔妃怎可能兴起这样的风浪。 濂祯与琇莹二人自是对今天这事成竹在胸。他们早就计议妥当,一方面要将闻嘉慧的这桩私密告诉妍妃,妍妃这个比他们更盼着闻嘉慧倒台的人自会紧抓机会,大大地兴风作浪一番。但任凭她在后宫里兴风作浪是不够的。 虽说闻嘉慧犯下的是个大罪,他们可以私下里审清,再拿来与太后对质,却说不定会被太后强行压下来,任凭证据再怎样确凿,也可能讲不出理去。就像眼下这样,如果没个保障,太后不让说,余人还不是就没机会说了。 退一步说,纵然计划得当,有希望扳倒闻嘉慧,也远未达到濂祯希望达到的效果。对他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必须好好把握,得到最佳的收效。 所以濂祯定下的方案就是,暗中扣押方锦文逼供的同时,看准时机,在一夜之间将案情在宫外迅速张扬开来,以燎原之势扩散到了朝野中去。 等到太后与闻太师听到风声的时候,闻嘉慧的丑闻已成了众朝臣皆知的秘密,尤其已被那些平日里就盯着闻家的错处、一直等待机会的朝臣掌握,他们再也无法掩盖和弹压。这自然是置皇家脸面于不顾,但濂祯权衡得很清楚,什么脸面,比起抓住机会重击闻家势力来简直轻得不值一提。 权倾朝野的闻世忠养出来一个会偷汉子的女儿,那些常年被闻家势力压制其下的官员自会趁此机会竭力反击,成为皇帝的强大助力。闻家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是对整个闻家的巨大冲击,而非仅限于针对一个闻嘉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199页 所以务须将这次的事能闹多大,就闹多大。 他这次手段更加高明之处还在于,动用的人力极少,主要依靠的都是通过妍妃对沈家势力布局指挥,也就是说,并没将朱芮晨往日为他备下的资源暴露出去。在这过程中,沈家看到的只是皇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手腕,而没有发觉他背后为亲政大计蓄积的力量。 皇帝玩起阴私来,自然比旁人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濂祯这一次的布局和总调度,不但惊倒了妍妃和勛国公沈浩荣,也令琇莹、朱芮晨等熟悉他的人都吓了一跳。 琇莹在得知他的全盘计划时便感嘆:皇上果然是潜力无限。可见轻易不要得罪熊孩子,不然等他一旦被逼得不熊了,来认真跟你对着干,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此时此刻在慈清宫,太后看着闻嘉慧,心里已然隐隐猜到了内情,虽面不改色,却在不觉间将手攥紧。如果事情真是那样,还被公之于众,对闻家而言,确实可以算得上大灾大难。 在太后看来,这样运筹帷幄,在她丝毫没听到风声的情况下就将事情都办了个圆全,都是妍妃带动沈家一族动的手脚,她还想不到,真正筹划布局这一切的人,是这个坐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皇帝。 太后开始觉得身上隐隐发冷,这些年来,这种感觉还是头一次袭来,危机竟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而又难以应对。眼见妍妃如此有恃无恐,皇帝如此镇定自若,太后不禁惶然,自己一向是那个掌控大局的人,难道临到此时,竟已无力回天了么? 妍妃坦然从容地看向方锦文:「方统领请说吧。事到如今,已无需再有什么顾虑了吧?」 方锦文满目灰败,自知大势已去,翻供挣扎已没用处,便颤声说道:「是……小人与容妃娘娘有了私情,娘娘腹中骨肉……是小人的……」 这话一出,不明内里的小嫔妃们都譁然大惊。而闻嘉慧则直接昏死了过去,委顿在地。 琇莹望着她,暗觉怅然。一个得不到皇帝宠幸的女人与他人生了私情,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不过,做了这事的是闻嘉慧,是那个逼死了芸儿、又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那也就不值得她报以任何同情了。 闻嘉慧,你可是自己作死作到了这一步。 妍妃转向太后:「太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容妃所犯罪过如今证据确凿,除方统领的证词之外,臣妾也已得了几名内侍的口供,如何处置,还请太后定夺。」 太后坐着未动,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了一下眼睛。事情已被对方筹划的如此周到,自己再怎样想压下事态,保住闻嘉慧,都不可能了。别说保住她,眼下闻家面对的灾难恐怕远比失去一个闻嘉慧要大得多。 她继而眼神复杂地看向昏倒在地、正被宫女扶起的闻嘉慧。这个脱离她掌控的侄女,终于是惹出了无可挽回的乱子,这下不光是葬送了她自己,也让整个闻氏家族遭受重创,事到如今,自己是该怨她恨她,还是该可怜她呢…… 大燕朝正荣五年正月十九,容妃闻氏因犯下私通外男的大罪,被暂收押于冷宫,听候处置。如今她的私通大罪已经公布于朝堂,纵使太后与闻太师权利熏天,也是回天乏力。 一时之间,多年来对闻家所为敢怒不敢言的官员们都行动了起来,变着花样地指责闻家的种种过错。尤其是言官们的骂街才华被调动的淋漓尽致,连闻太师生活中的铺张浪费都被说得好似出自经书典籍。 闻世忠教女不善,自请辞去太师之职,皇帝濂祯准奏。不过「太师」本就是个虚衔,辞不辞可没人在乎。濂祯继而「採纳」群臣建议,折衷考量,又暂罢闻世忠内阁首辅职务,命其闭门思过一月。 这个处罚看似偏轻,也是濂祯与朱芮晨考量过的结果。亲生女儿犯了这么重的罪过,依照律法自是判闻世忠个连坐死刑也不为过的,但闻家势力毕竟庞大,把他一举逼上绝路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而不好应对。另外,给闻家留些生机也是出于克制沈家的必要。 闻世忠对这样的轻判还不甚服气,陈述了对自己思过期间,朝政无人打理的「忧虑」,想将皇帝一军。沈浩荣立刻接过话头,请他放心,并向皇上保举一名自己的亲信暂时接替闻世忠总理内阁事务,保证可以在闻世忠不在期间保证内阁事务的正常运转。濂祯也轻松应允,这次的事,自然是要给沈家一些甜头的。 闻世忠身为刚刚丢了大脸的罪臣,终于无话可说,交出了宰相大权。几天之内其余闻氏臣子及幕僚很多人都被参奏,被不同程度地降了职。 不过一夕之间,不可一世的闻家气焰就被打压了大半,全然被压制于沈家之下。 太后病倒,终日在慈清宫东暖阁养病,闭门不出。后宫也再不是闻家掌控,而是归了妍妃。 连琇莹都不得不感慨,这天变的真快。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明天拉清干」的意思。 鸩毒送去冷宫的时候,琇莹也跟着宫人去了。 闻嘉慧事发当晚就滑了胎,这几天来一直萎靡不振半死不活,此刻更是全没了往日的生气,根本看不出与那颐指气使的闻昭仪是同一个人。 见了她这副模样,琇莹也忍不住怅然一嘆。当日自己刚穿过来时那个朝自己丢扇子的女人,已落得这步田地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0页 见到她来,闻嘉慧哼出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最后这副惨象。你看起来不及妍妃狠辣,实则一点也逊于她。这次我的事,也有你在背后筹划吧?」 琇莹浅浅一笑,将方才稍微升起的一点点怜悯之心尽数收起,冷淡道:「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只是为了芸儿。」 「芸儿?」闻嘉慧似还有些意外,又哼了一声,「那小丫头值个什么?杀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倒也值得有人还想为她报仇。」 琇莹缓步上前:「闻嘉慧,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已善。看来这话在你身上是无法应验了。直至此时,你还不反思,丝毫也不觉得,你沦落至这一步,都是你的自作自受。」 「我才不是什么自作自受,都是你……」闻嘉慧说着,忽然跳起想要朝琇莹合身扑上,立时被两名大力太监架住,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闻嘉慧便厉声叫嚷:「都是你们这些女人勾引了皇上,才逼得我不得不做这些事!没有你,也没有江婉瑜,皇上又怎会如此待我?他又怎会如此待我……」 她说着就又委顿下来,泪流满面,倒像是真受了老大的委屈。 琇莹想起来前还问过濂祯要不要再见闻嘉慧一面,濂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对他而言,有关这个女人的回忆只剩下了一堆骯脏的渣滓,没有半点值得留恋的美好。而这女人自己却临到这会儿都还不醒悟,还觉得错的是别人,委屈的是她自己。 琇莹嘆道:「是你利慾薰心,为争权夺势而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失去了他的心,你为皇上下药,指使张善芝对我下毒、谋害瞬华、用迷香强留皇上在昭明宫,这才一步步与皇上反目,如今你为了谋得后位,不惜背叛皇上,还要说什么不得不做?」 看着双眼通红的闻嘉慧,琇莹缓缓摇头:「我不指望这些道理能与你说得通,我本来也不恨你,从没想过置你于死地,但你逼死芸儿,我就不得不为她报仇。闻嘉慧,你安心上路,去向死于你手的冤魂谢罪吧。」 这话说完,琇莹便转身走出,背后传来闻嘉慧的嘶声怒骂,但不过骂了半句就变为含混的声音。琇莹知道,这是她被太监捏住了嘴,灌入鸩酒。琇莹再没回头,直直走去。 闻嘉慧,这个一心想做皇后,还想做太后,同时又捨不得放弃帝王之爱的贪心女子,终于殒命后宫。当晚琇莹燃了香,祭奠了葛芸儿,那个自己穿到这一世后交上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101、遇刺 昭明宫众下人都经过了不同程度的审问,因事先濂祯有意将闻嘉慧事发的根源做成是从御前侍卫那一头起始泄露的假象,并未引起外人怀疑是宫女下人泄密,所以没费多少工夫,便令蓉嫣脱身出来。 宫人们被散去其余宫内各处任职,平日忠心帮闻嘉慧当过枪使的那些自是落不得什么好结果,蓉嫣因为抽身的早,没有引起注目,被暂且分到了针工局做工。 某日,芹儿为她带来皇上的口信:「皇上说了,请姑娘暂且在此忍耐一些时日,等到风头过去,姑娘与小陆御医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 蓉嫣微笑点头。在决定帮忙之前,她最担忧的就是皇上这人是否靠得住,经过这次闻嘉慧倒台的事看来,这次的宝果然是押对了。 当然,濂祯为小伙伴定这桩婚事,是徵求了陆贤平自己意见的。小陆御医比个姑娘还要羞涩,逢到这事上什么话也说不出,但很明显,并没有反对。而其父陆齐声与蓉嫣之父早有交情,也对这门婚事满意,这事也就定了。 二月初,大燕正荣帝白濂祯下旨对后宫嫔妃都提了位份。妍妃升为皇贵妃,距离后位仅一步之遥;琇莹升为妃位,赐封号为「曈」,取光明之意;其余嫔妃无论是否曾侍寝过,都升了两级位份,卫小媛就成了卫芳仪。 一时间后宫诸妃俱是欢欣鼓舞。新晋曈妃琇莹却觉得奇怪:就算升成皇后,还是都得不到临幸,这些姑娘们高兴个啥呀? 濂祯也对这件事并不满意,在几天后的影月斋小内阁会议中,他就皱着眉头说道:「本来是因为妍妃的位份必须要升,才干脆一起升了这些小嫔妃的位份。可是事后我又觉得,对她们升位还不如降位,我本就该将这些从未侍寝的小嫔妃都降为宫女,以后都散出宫去。」 朱芮晨苦笑一下,应道:「等到皇上大权在握,高枕无忧,这些事自是都可为所欲为,不在话下。」 濂祯点点头,不再去理后宫的烦心事:「近来太后与闻世忠都消停的很,满是一蹶不振的模样,倒是沈家的势头前所未有的高涨,大有取代闻家、掌握朝野与后宫的趋势。不过,沈浩荣的官职越不过闻世忠去,妍妃即使做了皇后,也不可能如太后那般压制我,所以还不足为惧。」 朱芮晨颔首道:「正是如此。依着眼下局势来看,过不了太久,皇上揽权的事便可以不再藏头露尾,而是光明正大地行事了。」 琇莹坐在一旁一直在静听,听到这里心头一动:「侯爷是说,亲政之事,就快可以堂而皇之地进行了?」 朱菁晨笑着接口道:「嫂嫂不明白么?这回闻昭仪自毁前程搞出这么一招,正是帮了咱们老大的忙,眼下形势逆转,皇帝哥哥的亲政大计也就可以提前实现了。」 琇莹舒了一口气,这些道理她也都明白,只是近期形势转变得有些快,回想起来就像经歷了一场梦,总有些不甚真实罢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1页 「她是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濂祯看着琇莹哂笑一下,转向朱芮晨,「据你看来,眼下我等最需要提防的,还是闻家的反扑吧?如老妖婆和闻世忠那样的人,绝不会甘心就此服输的。」 朱芮晨道:「闻家是不会就此服输,不过依臣来看,提防闻家的同时,也需提防沈家。如今三足鼎立之势渐成,孙刘联盟击退曹军之后,孙吴说不定就要来讨荆州了呢。」 濂祯颔首沉默。 这一次与沈家联手办了闻嘉慧的案子,过程中濂祯虽然没怎么动用朱芮晨备下的资源,却很明显露了一次手腕,所以获得了一些意外的收穫,那就是让一些从前蛰伏起来不敢吭声、实则盼着皇上亲政的臣子看到了希望,站了出来支持皇上。 这其中以监察院御史居多,这些言官们手里没多少实权,却有着很强的舆论优势,抛出理论纲常来令人难以反驳,给濂祯一派造了不少声势,让归权于皇上的唿声前所未有地高涨了起来。 另外,如卓红缨之父卓冬琴为首的一些武官也插口进来表示了支持皇上的意愿,外加沈家的帮助,濂祯的实力与声势都比从前高了许多,再不是那个会被权臣完全压制其下的傀儡皇帝,也有了与沈家、闻家分庭抗礼的本钱。 所以眼下确实是三足鼎立,闻家是会出手压制自己,还是会向沈家报復,沈家是会继续打压闻家,还是会利用他们一方生点什么事,这些都不好预测,都需要谋划进来,早作准备。 濂祯抬头看看窗外天色,转头对琇莹道:「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再与他们说上一会儿,便去找你。」 琇莹点头应了,起身向朱芮晨与朱菁晨告了辞,离开影月斋。 朱家兄弟都知道,最近皇上喜欢上了与曈妃娘娘到昆阳湖边那座仪凤亭进晚膳,看来今日也不例外。兄弟俩对看了一眼,朱菁晨故意撇了嘴道:「皇帝哥哥近来愈发宠着嫂嫂,连与我等共进晚膳都不愿了。」 濂祯嗤地一笑:「你泛什么酸?等你小子成亲那天,我自会陪你好好喝上一天的酒。」 朱二公子与卓家大小姐的亲事已于不久前定了下来,日子就定在两个多月之后。朱菁晨一听他提起这事,立刻小脸泛红,无言以对。 今年的春天转暖的早,年后很快艷阳高照,暖意融融。昆阳湖边的迎春花也就早早地开了,一丛丛的拥在一起,一片喜庆欢快的金黄色。这样的春日夜晚也不阴凉,濂祯近日便喜欢上了带琇莹来仪凤亭进晚膳。 亭内悬着一盏八角琉璃灯照亮,四面撑起刷过桐油的纱罩用来防风,这里便成了一个风景宜人又温暖明亮的所在。琇莹也觉得,这里的烛光晚宴很有风味。 今天自影月斋出来,琇莹乘轿过来时,天刚刚黑下来,还未到往日传晚膳的时辰。跟随的太监为琇莹点好了亭内的灯烛,备好了坐垫引枕之类物品,请她坐下少待,便退了出去。 琇莹去影月斋时从不带宫女,所以此刻除了几个从影月斋随行而来抬轿和侍候的太监外,没有下人跟随,也没人可说说话,她坐了片刻觉得无趣,就步出亭子,在附近漫步。 今日是二月十四,天上一轮圆月映在湖水之中,悠远静谧。琇莹凝望了一阵水中月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初次来这里的情景,那天发生的事很多,其中发生在这里的,就是她与芸贵人的首次会面。 往事歷歷在目,不过半年多的时光,境况竟已发生了这许多变化。琇莹既感慨又惆怅。 「这次取得了这么大的胜利,你却一点也没显得高兴。」天枢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琇莹转过身:「没错。当初扳倒了司琴,看到太后吃瘪,我都还大大地高兴了一阵,这次扳倒的是闻嘉慧,打击的闻家大伤了元气,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因为你觉得,死去的人总也活不过来了。」天枢自然明白,他比濂祯更了解她,知道芸贵人成为了闻嘉慧打击她的工具,因她而死,对琇莹是多么大的打击。 琇莹没有接话,见到天枢伸出手指,发出一缕淡淡银光,想去动一动身边的迎春花,却没有奏效,只好苦笑作罢。 「你法力减弱的事,一直没见好转?」琇莹问完,又担忧这话触及他的忧虑,便又补充道:「眼下形势好转,你也可以放心些,不来担忧法力的事了。」 天枢没有回答,转而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替别人想得太多。该学学我,自私一点,只要自己好,就一切都好,那样不但事情会好办得多,你自己也会过得轻松的多。」 琇莹理了理袖口,淡然一笑:「我怎么一直也不觉得,你有你自己说得那么自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你对我的帮助纯粹是出于完成任务的目的,不夹带一点好心,你就没理由像这阵子一样,对法力减弱帮不上忙而这么沮丧烦恼了。」 天枢面对湖面默然站立,雪白的长髮与衣摆微微飘摇。他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恐怕我是没有自己原以为的那么自私。不过,这恐怕不是好事。」 琇莹琢磨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正待询问,却听见前面传来声音。几名随行太监都不是贴身伺候的下人,所以都只是站在远处候着,与她隔着一段距离,这时其中一人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琇莹循声看去,却见几条黑影自路旁的山丘树丛中窜了出来,手中利刃寒光闪烁,扑向几名太监,太监们发出一片惊唿,有的想要逃走,有的想跑来琇莹这边护主,却都被截住,眨眼之间便有人惨唿倒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2页 琇莹惊得一呆,这是有人行刺? 「低头!」天枢勐然叫道。 琇莹不去多想,依言将头一缩,感到一阵凉风自头顶掠过,只差那半秒钟的工夫,自己就险些身首异处。琇莹往前急沖几步才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周身黑衣、黑纱蒙面的人手持长剑,正摆剑朝她追过来。 琇莹慌忙提了裙裾朝前方跑去,本还指望跑到那几名太监跟前寻个照应,而刚跑几步便见到那边的太监已被另外几名同样黑衣蒙面的刺客杀光,尽数倒地,那几名刺客也朝她扑了上来。这一下便成了夹击之势。 琇莹慌不择路地朝湖边方向跑了几步,转身看着面前一共五名黑衣此刻各执刀剑围拢到了面前。琇莹缓步后退,那几人便缓步欺近。身后便是昆阳湖,再没了退路,视野所见除了五名敌人,再没他人。 琇莹壮着胆子说道:「你们是谁的手下?好歹也让我死个明白。」 五名刺客却都没出声,只互相递了个眼神,便想要挺剑扑上。在这千钧一髮的当口,琇莹忽见到天枢现身于面前,继而就是一团耀眼夺目的银光亮起,好似在面前炸开了一枚闪光弹。 五名刺客惊唿了一声,同时挡住眼睛退开了一截。 琇莹也觉得眼睛被晃得一阵发黑,待得再次看清之时,却见天枢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扶着一株柳树,大口喘着粗气,似是受了什么重伤一般,痛苦得难以站立。 「你怎么了?」琇莹下意识地想来扶他,却又明知无法做到。出现在眼前的守护不是一个实体,没办法像真人那样与她接触。 天枢喘息着叫道:「快走!」 那五名刺客不明白这道白光的来源,都被一时吓住,没敢再来上前动手。琇莹知道情势不容迟疑,便转身朝道路一边冲去。 「快来人,有刺客!」正当琇莹想要喊出这句话时,却听见这话先被前方一人喊了出来。琇莹听出那是唐汉的声音。 一个人影从前方树丛的阴影中疾步冲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一感受到这只手的有力和温暖,琇莹就是心中一定,平静了许多,可还是很快忧虑起来:他能对付得了这些人么?皇帝可是不会随身携带兵器的,他赤手空拳面对五名刺客,若不能及时等来侍卫救护,岂不是要让他一样面临杀身之祸? 据她所知,这大燕朝开国二百多年来,宫中都未发生过行刺事件。所以宫廷侍卫也不过是负责些巡逻事宜,从未真的应对过行刺实战,也没有在皇帝跟前随时相护的习惯。这时听到唐汉唿叫,还不知能否引得侍卫及时过来。再说了,这五名刺客来的本就蹊跷,焉知他们与宫廷侍卫有无瓜葛呢。 总之,形势依旧危急。 那五名刺客一见濂祯现身,又听到唐汉那声唿喊,都是动作一顿,但只愣了这一下之后,又都扑了上来。濂祯将琇莹推给身后的唐汉,自己朝刺客们迎了上去。 琇莹惊叫道:「皇上小心!」 而五名刺客却只分出两人来对付濂祯,其余三人还是朝琇莹追去。唐汉因多年追随濂祯,也跟着他练过几招功夫,比寻常太监强了许多,扶住琇莹之后拉着她避了几招,虽是险象环生,总算还能勉强支撑。 濂祯避过两名刺客的刀剑,空手回了两招之后,一把擒住一人握刀的手腕,轻松夺下了单刀,回身叫了一声:「接着!」将其抛给了唐汉。 唐汉接刀在手,「噹」地一声架住了刺客削过来的长剑,勉强扭转了劣势。那边濂祯一脚扫倒了另一名刺客,又夺了他的长剑,回身一剑刺入了那名被夺了刀的刺客前胸,令其立时倒地不起,之后没再去理另一人,而是冲过来帮唐汉抵挡那三名刺客,瞬息间又是一剑斜削在一人胸前。 琇莹看得惊诧万分。前世一直有着武侠情结,这却还是两辈子头一回亲眼见人施展武功真实拼斗,而且面前这个绝顶高手还是自己老公。虽早知道他武力值很高,却一直没机会亲眼见识,总也不能差皇上去找人打架给自己看是吧?若非亲见她绝想不到,世上真有这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本事。 这时又有一人被濂祯刺倒在地,那被夺了剑的刺客已从被砍倒的同伴手里取了兵刃,而仅剩下的两人对看了一眼,都没再敢继续向濂祯攻击,而是怯怯地退了两步。 这时已有带刀侍卫唿喝着从前方冲过来,更令那两人胆怯畏缩。 濂祯上前一步,唐汉跟过来道:「皇上,务须留个活口。」 而濂祯刚点了一下头,却见那两人同时抬起刀剑,竟双双自刎了。等到侍卫们赶到跟前,面对的就是地上的五具尸体。 侍卫首领战战兢兢地上前跪倒请罪:「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责罚。」 濂祯摆摆手,转身朝琇莹说:「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些人是沖你来的。」 他赶到之后,这五名刺客的战略仍然是暂且拖住他而集中力量去攻击琇莹,这目标显而易见。 琇莹惊魂未定,脸色发白地点点头道:「他们……不是为了刺王杀驾,而是为了挑弄是非。」这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颤得厉害。 濂祯既愤怒又觉怜惜,攥过她的手来。唐汉上前道:「皇上,要不要奴才先送娘娘回宫?」 「不,眼下形势未明,她还是先留在朕身边为好。」濂祯神情冷峻,略一思忖,取下腰间悬挂的一枚雕龙玉佩抛给了唐汉,「你以此为信物,立刻传令给卓冬琴,让他依着往日商议的情况立刻行动。」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3页 「是。」唐汉应声快步离去,他明白皇上所谓的依着往日商议的情况行动是何意思,心中不禁忐忑,皇上这可是第一次下令调兵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2、倾吐 濂祯转而去看那些侍卫。一共八名侍卫跪在地上,没等来他的话就一直没敢起身行动。濂祯将他们看了一遍,说道:「你们姓字名谁,都来报于朕知道。」 八名侍卫不明所以,都听命一一报上了名姓。 濂祯冷冷道:「好,朕已将你们几个记在了心里,不论从前你们的主子是谁,听谁调遣,眼下都要严格听命于朕,不然的话,朕随时可以取你们的性命。可明白了?」 八名侍卫战战兢兢地应道:「是,属下定当凛遵圣命。」 宫廷侍卫从前一直由闻家势力掌控,这次闻家受创,也被沈家渗透进来了不少,但这种听命仅限于千户以上的官职,小兵卒对哪方势力都谈不上忠心,被皇帝这一亲口威胁,自然也就只有听命的份。 「你们听好,今日朕安排你们去做的事倘若走漏半点风声,你们八个都别想活命。」濂祯强调过后,就对这八人做了一番分派指示。 琇莹没有心思来留意他的布局,一直朝之前天枢现身的位置望着,天枢自然早已不见,却不知他现在状况如何。默念着问起,也不见他回答,琇莹越来越是担忧。守护一直是那么超尘自在的从容模样,哪有过如刚才那样失态的时候? 濂祯大体分派完了,见到琇莹面无血色、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吩咐侍卫们去照做,又命他们招来马车,自己亲自送琇莹回宫。 坐在车内,濂祯握住她的手:「今日当真险的很,想不到他们竟会有此胆量,在后宫之中便来向你下手。」 琇莹道:「依皇上看,此事会是太后指使么?」 「一时还难以定论,要看查证的结果。」濂祯解释道,「这事无论是妍妃或是太后哪方所指使,目的都是嫁祸另一方,好让咱们与那一方彻底决裂。今天的情势如此兇险,那五人都是亡命之徒,本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可见主使之人对要你性命志在必得。他们算计的是一旦得手,我理智尽失,到时便会难以分辨事实,而被他们布下的局所迷惑,去顺着他们的心意与另一方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他们也就可以渔翁得利。」 车内光芒昏暗,濂祯目光微寒,唇边露出冷笑,「她们想得倒美,渔翁得利。哼,这回他们唯一算漏了的就是你毫髮无伤,这也就到了咱们渔翁得利的时候了!」 「多亏了皇上及时赶到。」琇莹想要向他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你能脱险,除了我及时赶到之外,显然还另有缘故。」濂祯说着朝她审视过来,「那道强光是怎么回事?」 当时濂祯看得很清楚,本来他的来向距离琇莹被围攻的位置之间隔着树丛,不能一目了然地看过去,他只是隐约听到前方声音有异,还未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就是那道耀眼的白光。那光芒好似平地打了一道亮闪,穿透树丛枝叶。那是常人都从未见过的景象。 琇莹六神无主地说:「不知……皇上所谓的什么光,我没有看到什么光……」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只好嘆息了一声,「皇上,此事我没有办法向您解释。」 濂祯默然注视了她一阵:「你还是有事瞒着我。」 琇莹无奈轻嘆,本来守护的事她觉得告诉濂祯也没什么,偏是天枢自己要她别说,她也是左右为难,只好道:「我承诺皇上,待得皇上亲政,高枕无忧之时,我自会对皇上知无不言。」 既然天枢不让说,只好等到他完成任务离开之后再说了。 濂祯相比从前理智了许多,虽好奇的很,听了她这说辞,也就没再追问,点了点头:「好,我就等着你到时再对我说。想来本也不远了。」 将她送回干元宫后,濂祯没留下来陪她进晚膳,就马不停蹄地赶去监督搜检结果。直到这时,琇莹才又听到了天枢的声音。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话说得既简短,又冷淡,却没能消除琇莹心头的疑虑。她藉口要休息,遣出了下人们,在内室中独处。又在心中默念:天枢,你告诉我,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天枢终于现身出来,坐到一个绣墩上,面露苦笑:「你总是这样,一定要刨根问底,为什么不能学学你老公那样,暂且搁下别来问了呢?唉,我还说守护总会对主人的危机有所感知,哪想到别人的刀都快砍上你的脖子了,我还毫无体察。」 琇莹却望着他惊呆了:「你……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天枢抬手摸了摸脸:「我怎么了?难道是毁容了?没有啊。」 琇莹可没心思与他玩笑,慌手慌脚地取过一面镜子递给他。天枢扯了扯嘴角,神采淡淡:「如果镜子照的出我,别人不也就可以看得见我了么?你真是傻了,看来你还是满关心我的,这就叫做关心则乱吧?」 琇莹继而指向他披在肩上的头髮:「头髮你总看得见吧?」 天枢捏起一绺自己的长髮来看。他这头银髮原本并不像老人白髮那样的惨白,而是泛着银色光泽,此刻不但光泽尽失,还拢上了一层毫无生气的灰色,与从前明显相异。而他所看不到的脸上也是血色褪尽,苍白无神,看上去好似一个生了大病危在旦夕的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4页 「我知道了,我的脸一定也看起来憔悴的很。」天枢在脸上仔细摸了摸,一脸忧虑地转向琇莹问:「你实话告诉我,我没有长皱纹和老年斑吧?」 琇莹哪还有心思理睬他这种话,扑到他跟前,若非无法接触他,早就揪起他的衣领来逼问。「天枢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比你的法力减弱还要严重?你到底怎么了?」 「你再大声一点,可就要惊动下人了。被他们发现主子对着一团空气嚷嚷,他们会怎么想?」天枢依旧语调轻松,如从前那般说着笑话,只是那黯淡的神采已经大大不如从前,灰暗的脸色与这虚弱的语音,都像是随时便会虚脱一样。 琇莹急的流下泪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瞒着我?别人听不见你也看不见你,你只能和我一个人说话,还要瞒着我,你图个什么!」 「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自尊,非要让我承认自己已经变得有多没用么?」天枢苦笑了一声,似是无力如常地坐着,就离开绣墩,背靠着它抱膝坐到了织锦地毯上,「我前些天就曾经试过,这次法力下降之后,我如果尝试强行施法,就会对身体构成冲击,也会令本就所剩无几的法力愈发流失。等到了今天,我差不多是真真正正成了个毫无法力的幻影了。」 琇莹心头一酸,想起在湖边时见到的他那副痛苦模样:「所以……」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现在的本事,连发出一道光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是勉为其难。」天枢朝她看过来,神情前所未有的沮丧无力,「你的守护已经没用到这种地步了。很可悲是不是?」 琇莹呆呆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天枢,你其实是知道原因的对不对?」她早就在疑心,天枢清楚一些内情,只是在瞒着她罢了。 天枢颓然枕在绣墩边缘,看了看她:「对,我知道原因,但没有解决之法,也明知你帮不上忙,所以不想告诉你,你问也是徒劳。」 琇莹无可奈何又焦急万分:「那……这样下去你会怎样?」 「反正现在还好好的,总不至于很快化灰吧。」天枢说得依旧轻松,不见半点担忧,抬手朝她鼻尖指了指,「你好好保护住自己的小命,别再担上什么危险非要我来出手救你,或许就还能让我撑到任务完成。再来今天这么一遭,我可就不知能不能撑得过去了。」 琇莹跪坐在地毯上,愣愣望了他一阵,任由泪水都干涸在脸上:「天枢,你的意思是,即便你知道自己会担上那么大的风险,如果临到危急时刻,你还是情愿捨命救我?」 「你又想来说废话了。反正任由你死了,我一样活不成,难道要我看着你死?」天枢又露出苦笑,透着几分揶揄,「是两个人一块死好,还是只死一个好,这笔帐我可算得比你清楚。」 「不,不对。」琇莹摇头,满心恐慌地又流了泪,「这哪里是什么帐?如果你为我牺牲了自己,我哪里还能活得好?我可不要任何人拿自己的命换取我的命!尤其……不能是你的!」 「为什么尤其不能是我的?」天枢又像从前逗她时那样,眼中闪出了促狭的光芒,「难道你是想说,如果我为你死了,你甘愿为我殉情的了?」 他这个正经不下来的态度,更是增加了琇莹的烦躁和焦虑。她只知道,上一次被天枢关在梦境中,得知他冒了性命危险去阻止濂祯错杀闻昭仪时,她就担心的要命,今天见到天枢发出那道光后痛苦不支,她也是焦虑得无所适从。 这个相处日久、曾帮她无数的守护,对她而言已是至亲一般极其重要的人,若说真有一天要面对他为救自己而牺牲的场面,光是想想,就令琇莹胆战心惊,绝对无法接受。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发生,她简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琇莹发了好一阵的呆,才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一旦为了救我死了,我真的会陪你死,你的牺牲就会变得毫无意义。你是不是就不会冒那种险了?」 天枢脸上的笑意褪去,静静望了她一阵,缓缓摇了摇头:「你个二货,居然还想拿这事来要挟我,你是根本没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就来信口胡说八道。你陪我死了,白濂祯怎么办?今天这个派人来杀你的人就很明白这一点,你要是出了事,白濂祯眼下所有的理智就都会垮了,他纵使不来殉情,也会因为理智尽失而不得善终,到时什么小陆大夫,什么朱侯爷,还有你的这些宫女太监,个个都是俎上鱼肉。你一条命牵连着多少人命,哪能这么信口就说死了活了的?难道你觉得大家一道死了,就清净了是不是?」 琇莹无言以对,她此刻确实是脑袋一团浆煳根本想不明白,只知道今天被天枢的反应吓了个不轻,只知道无论如何得绝了他这个为了她不顾一切的念头,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天枢唿了口气:「别去胡思乱想了。反正如今我是帮不上你什么了,以后干脆少现身出来招惹你。你就当我去休假好了。踏踏实实帮你老公□□亲政,帮我完成任务,在我化灰之前让我能够交差,也就万事大吉了。」 琇莹嘆了口气,想要安慰他几句,又有些不得要领:「你也不要太沮丧,尤其以后再别做什么强行调动法力的傻事,没有了超能力,也不会就一无是处了。皇上也没有超能力,还不是能做很多事的?其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5页 「可他能替你挡剑,我能么?」 天枢以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打断了她,倒把琇莹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替我挡剑?」 天枢望着她没有回答。当时看着她被五个手持利器的刺客追杀,险象环生地躲过对方的攻击,他却无计可施,当时多希望自己是个人,是个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即便没有反抗之力,为她挡上一刀一剑,总也远远好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杀。 他一个成日以自私冷酷自诩的人,竟会起了为她牺牲的心思,还那么强烈,这在他自己看来都是荒诞无稽、毫无道理的,又如何能说给她听? 天枢苍白地笑了笑,有些失神地朝她望过来:「我竟会在你心里有这么重的份量,令你有心以死相逼让我不去冒险,这事若放在从前,我一定自己都不会信。难道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在你心里,竟会如白濂祯一样重要?」 琇莹从没见过他显现出这样的神情和态度,一时不明所以:「天枢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转一点?」 「你怀疑我是神志不清?我确实是算不得清醒,可惜也不知如何才能清醒得过来了。」天枢直望着她,语调透着些许苍凉,「琇莹,你回答我一句话,如果我和白濂祯註定要牺牲一个,只能留下一个人来陪着你,你会选谁?」 琇莹大为惊愕,这还是头一次听天枢唤出她的名字,而且紧接着提出的,就是这么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问?为什么要和他比?你……难道是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琇莹又恐慌起来。 天枢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忽然想到,天枢玉衡,贪狼廉贞,说不定就是有着这样的玄机呢。说不定我和他就是註定要为你牺牲一个,既然你说我和他都对你那么重要,那么如果真临到你必须捨弃一个的时候,你会选谁?」 作者有话要说: ☆、103、失言 琇莹静静僵坐,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天枢等了一阵还不见她回答,脸上又漾开笑意:「好,你能如此为难,已经足以令我欣慰。我身为一个来帮你的守护,有什么资格与你的爱人相比?到了需要取捨的时候,自然是该留下他,捨弃我,你一点都无需犹豫,即便是我自己,也绝没要求你为我捨弃他的道理。」 琇莹听他说得如此真切,就像真的已经临到了那个境地一般,简直恐慌得几欲抓狂:「不,事情绝不会沦落到那一步的,我会帮他争取到亲政,会帮你完成任务,让你功成身退去交差,你们两个都不会出事。谁说你和他註定要牺牲一个了?这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罢了!你又凭什么要用你胡思乱想出来的事吓我?」 她竟反应如此激烈,足见说他与濂祯对她一样重要绝非虚言。天枢呆呆望着她,愈发神不守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触了触她的头髮。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发间穿透而过,好似幻影,没有将那长发撩动一丝一毫。 「唉,还是从前在梦境里相会时好,那时可以碰到你,你还能来抱着我的肩膀哭呢。为什么现在我都弱小到了这个地步,却不能回到从前那个状态去呢?纵然都是化灰,好歹也少一点遗憾……」 天枢心不在焉地将这话信口说了出来。而话一出口,他也是脸色微变,察觉到了失言。刚才的话还都可以解释,只最后这两句,那层意思可透露的有些明显了。 琇莹再次呆住了,吃惊讶异在她脸上扩散开来。 昭明宫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达到融洽的峰值,他却很快法力减弱;他为帮不上她而沮丧失落,甚至有心为她挡剑,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护着她;他提出那个问题,想要比较他与濂祯在她心里的份量;他说他知道法力减弱的真正原因,却不愿告诉她;甚至包括他坚持不让她将守护的事告知濂祯,要她保守这个秘密的孩子气作风,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那个缘故? 难道他法力减弱直至消失,都是因为他触犯了守护的那个忌讳? 「天枢……」想到这个缘由,琇莹感到莫名惶恐,下意识地退远了一点。 即使从前听了再多他的暧昧玩笑,她都没真去往那个方面想过,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守护根本不是人,得知他有着人性的时候,已经了解了他的性情,也就从不觉得他们之间会越过那道界限。 这怎么可能?完全不合道理!他从来都看不上她,从最初到现在,一直对她的想法和作风嗤之以鼻,总将「二货」挂在嘴上,为这个分歧曾经两度险些与她反目;更不必说,还是他亲手促成了她与濂祯的结合,他身为守护,时时见得到他们夫妻相处的亲密画面,他怎可能对她动了这个心思? 琇莹觉得这个揣测太过荒诞,却又无法解释天枢的这一连串反常反应。她隔着两三尺远定定坐在地毯上,等待着天枢的解释。 天枢总算还余下一项守护能力,那就是读心,当然,也仅限于对琇莹一人了。自己刚才这番情不自禁的举动是引她怀疑了。对于法力减弱的原因,他从前还只是有个猜测,并不确定,直至今天,见到她面临杀身之祸自己却无计可施,体会到了那种为连替她挡剑都做不到的深恨,他才终于有了定论——他果然是犯了那个忌讳。 他早就察觉到,一方面守护要与主人深度默契,一方面又要划清界限不能动情,这是一对悖论,是极难做到的事。但他从前还有着一份自信,觉得自己这么个性冷硬又理智的人,有本事把握的住这个度。想不到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就陷了进去。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6页 或许该解释为,人总会对自己缺乏的东西有着兴趣。她充满了他所缺乏的善良与热情,一旦他放松了自己的心理防线,不再将她的这些个性当做缺点去牴触,而是试着去接受,就难免会迷失深陷——守护被赋予了神力,毕竟还是个凡人。 对于她的想法,再没谁比他这个守护更清楚。他知道她对白濂祯一心一意,无论再怎么关心他,都只会把他摆在一个至亲和挚友的位置,他身为守护动了这个心思,不但不可能得到什么实际益处,连感情上的一点回报也无可期待,还会因此丧失法力,让自己与她都担上危险。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只可惜,这是他无意间迈出的一步,理智上再怎么知道不应该,都没办法阻止,而且一旦迈出去了,就退不回来了。 此时此刻,面对着已对此有所体察的琇莹,天枢有着冲动,很想对她说:你想的没错,我就是对你动了情,就是爱上了你,我也觉得这事荒唐,也觉得这事不合理,可这件荒唐不合理的事,就是发生了,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又能怎么办呢? 可是,自己的任务是促成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姻缘,动了心已经是不该,是自己犯下的错,再去告诉她,乱她的心,又有何益? 天枢又朝她笑了笑,揶揄道:「你想说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法力消失,是因为爱上你了?」 他这一欲擒故纵的反问,琇莹就又懵了。那个猜测本就令她无法相信,这会儿便开始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就算我真爱上你了,就有那么可怕么?瞧瞧你,吓得脸都白了。」天枢探身凑近了一点,含笑说完,又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不是怕我,而是担心我,怕我犯了这个大忌落得灰飞烟灭。这么说不是我爱上你,倒是你爱上我了才对。」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虚点一下,「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丫头好色的很,用心不专,一直对我垂涎不已。果然没看错你。」 被他这一打岔,琇莹再没了刚才的心情,烦躁地退了退道:「你这人真是无可理喻,说不上几句正经话就没下限了。亏我还这么为你担心。算了,你老老实实地去休假养病,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会处处小心,努力尽快帮你完成使命,让你得以自由的。」 「嗯,真是太贴心了,好让我感动啊。」天枢又拿出许久未用过的萌贱腔调,起身朝琇莹凑过来,「来,让守护抱一个。」 琇莹惊得失色,下意识抽身一躲,却见天枢在凑到她身前的一瞬便消失了。琇莹虚惊了一场,才想起即使任由他抱过来,也根本无法接触自己,自己这是又犯了个笨,那货一定又在笑她呢,心里着实不忿。 然而,琇莹却不是个粗心好煳弄的人,并没那么同意被他敷衍就抛诸脑后。自己坐在地毯上又将刚才这番对话琢磨了一遍,就觉得还是完全无法解释他之前的那些反常言行。即使他没来承认,这个嫌疑还是无法排除。 过不多时,琇莹听见濂祯回来的声音,起身迎了过去。 「你哭过了?」濂祯一眼看出她眼眶的红肿。 琇莹下意识地抬袖擦了擦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濂祯朝后望了一眼,拉了她的手携她走回内室:「若是心里害怕,何不叫素芯她们陪你坐上一会儿,非要自己呆着?」 琇莹没法解释自己是在为守护担心,而非心有余悸,只好转过话题问:「皇上可是对处理今日的行刺事件做好了谋划?」 濂祯坐到龙榻边,嘴角轻挑:「没错,倘若一切进展顺利,这次又可以如扳倒闻嘉慧那般,为咱们扫除一大障碍了。」 看到他这暗藏机锋又自信满满的神情,琇莹暗中感嘆,天枢当初曾说是因为她的能力增强,他的法力才会减弱,如今看来那只是个荒诞的玩笑罢了,而眼前这形势,倒像是濂祯的能力增强,守护的法力才跟着减弱。 从前冲动易怒的熊孩子现在有了扭转干坤的本事,而曾经神通广大的守护却法力尽失,落得几乎不能自保的境地。这倒像是说,爱人与守护,她身边这两个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只能有一个强者。 琇莹忽冒出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这种此消彼长的关系,才是天枢玉衡、贪狼廉贞那个说法的解释? 这背后的超自然力量,真是太玄虚,太不可捉摸了。但不管是什么,她都坚决相信,或者说是坚决要让自己相信,绝不是像天枢说得那样,两个当中一定要牺牲一个。 那不就成了「我和你妈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的悖论了吗?琇莹绝不相信会有那么莫名其妙的宿命安排。她宁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争取到一个圆满结局,绝不要去面对这两人牺牲掉一个的场面。 濂祯看出她魂不守舍,将她拉到了怀里,以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等这次的事情了结,就又朝咱们的大计迈进了一大步。我曾许给你的承诺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实现了,你也能如你说的那样,到时就再没顾虑,可以将一切心里话都对我说了吧?」 琇莹心感讶异,抬头来看他:「皇上是说,亲政的事,就快能成了?」 濂祯淡然笑道:「说个『成』字,或许操之过急。不过既然对方都敢使出行刺这种真刀真枪的招数了,我又怎能小打小闹,不还以颜色呢?这次的还击,务须让他们大吃一惊才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7页 琇莹望了他一阵:「最近总觉得,皇上变得与从前……很不一样了。」 濂祯低头朝她看过来,皱了皱眉:「不一样怎么了?不好?」 琇莹赶忙摇头:「自然没什么不好,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最近老公变化很大,守护也变化很大,性格、态度以及做派都是如此,自是令她意外。 濂祯对她这话很不满意,一翻身搂着她躺倒下来,毫不客气地将她压住,愤愤道:「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你也要说。你当我喜欢变成这样,当我喜欢这么与人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我变成这样是为了谁,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琇莹被他压得出气多入气少,奋力调整了一下姿势,苦笑道:「皇上这几句话说得倒有几分『原形毕露』的意思。不瞒您说,这阵子皇上手腕高明,雷厉风行,自然是好事,只是……见到您总那么一本正经,不若从前,我总会有些不安。」 濂祯邪邪地一笑:「原来如此,那么为了避免爱妃不安,朕今日就来好好不正经一番。」 琇莹被他的吻封住嘴唇,感觉到他的手探进自己衣衫,心头涌上的却是一阵剧烈的慌乱,而非如平时亲近时那样的柔情。 如果刚才对天枢的那个揣测是真的,他是真的爱上了她,那么自己与爱人的亲密场面对他就显然是个强烈的刺激。那个人曾帮了她很多、让她欠下老大的人情,他的感受琇莹无法视而不见,所以明知他可能正将这场面看在眼里,琇莹就觉得好似芒刺在背,满心不安。 濂祯感觉到她没来回应自己,身上还在微微发抖,便没再继续,躺到了一边,将她搂到胸前温言道:「我知道今晚的事吓到你了。放心,这种事以后再不会有了。」 琇莹没有说话,她无法告诉他,自己不是为行刺的事恐惧。从前她还有心将守护的事全盘告诉他,却被天枢阻止,现在却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口了。只因心里没了从前那份坦荡磊落,该怎么对濂祯说,自己有个男守护如影随形,他还貌似对自己生了私情,有心为她牺牲性命? 唉,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怎会落得了这种境地。 自从可以现身于现实之中,天枢就无法再回去琇莹梦境那个幽暗空间,即使在隐匿之后,也只能如幽魂般跟在她身边。无论是哪种状态,守护都是随时看得到主人的一举一动,以及心中所想。 本想着今后时时留意,别再来说什么引她生疑的话就好,而见了琇莹这会儿的反应,天枢也是喟嘆,这丫头没那么好蒙,自己还是引得她乱心了,眼下自己不但帮不上她的忙,倒更像是成了个拖累,自己的存在,就成了一个尴尬的由头。 他暗暗打算,还是快点结束这场荒唐事,结束这个荒唐的关系吧。反正自己已经变得如此无用,除了旁观等待他们替自己完成终极目标,什么都做不成。那就干脆少来理她,少来现身在她面前,或许还更对她好一点。 好在犯了这个禁忌之后,自己目前还只是法力丧失,体质下降,还没有化灰消失,那就还有希望等来结局。到时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被派来这里,看一看那些玩弄他的神仙们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看一看天枢玉衡、贪狼廉贞的宿命究竟是怎么回事。 琇莹此时的想法虽然与他出发点不同,却是殊途同归:快点达成目标,替天枢完成任务,也让自己与老公过上舒心的好日子吧,那样对他们三个,都是最好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104、联手 「等到皇上真能亲政的那天,就一切都好了。」 「那一天,不会很远了。」濂祯道,「方才回来前,我是去找了老妖婆。」 琇莹吃了一惊,抬头看他:「皇上您……去找了太后?」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去找她拼命?」濂祯嘴角轻挑,语调稍缓,「与我猜的一样,今天这事,不是她做的。」 …… 后宫出现刺客,这是个足以轰动全国的大事件,目前首先轰动的就是后宫。 太后所谓的病其实早就好了,只不过以此为託词,一直不来露面。今晚刚用过了晚膳稍事休息,就听刘丰沛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了皇上与曈妃仪凤亭遇刺的消息。 太后讶然站起,吩咐道:「传令侍卫统领,封锁各宫,所有后宫诸人不得随意走动。」 刘丰沛面显难色,奏报导:「太后,皇上声称此事宫内侍卫也多有嫌疑,怕他们趁机私毁证据,所以从宫外亲军都尉府调入了羽林卫,已然控制住了宫内各处。」 太后吃惊更甚,呆愣一阵才道:「你方才不是说他遇刺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他这么快就已经调了羽林卫进来?」 「正是。」刘丰沛自己也觉得这事恐怖,皇上的行动力实在太过惊人。 太后道:「他手里……哪来的兵符?」 刘丰沛道:「据奴才所知是没有,奴才也不明白,皇上没有兵符,也没起诏书,是用什么传的命令。反正,右统领卓冬琴仍是听命调动,如今已经奉旨调兵进宫了。」 歷来兵符与诏书并行,才可以调兵遣将,既没有诏书又没有兵符,自是大大地坏了规矩。而暂摄羽林卫统领之位的卓冬琴依然听命,只能说明他与皇上之间早有默契。另:前任羽林卫统领因与闻嘉慧偷情案的男主方锦文有着亲缘关系,已被羁押审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8页 而在眼下这个还政于皇上的唿声日益高涨的时候,如果再拿这个生事来惩治卓冬琴,显然极度不合时宜。这话说出去,只会被人家反问:羽林卫的兵符本就该由皇上掌管啊,谁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不给的? 太后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扶在炕几边缘的手也微微打颤。若说上次算计闻嘉慧的事还是沈家做主力,这次却明显能看出是熊孩子皇帝在崭露头角了,这孩子居然在她毫无体察的情况下,已经做了这么多的部署,一旦需要,就可以做到如此雷厉风行,自己从前对他的轻视和忽略,简直是愚蠢透顶! 刘丰沛满面担忧:「太后……」 太后静默了一阵,很快冷静了下来。沈家大举反扑,皇帝伺机崛起,这样的当口,惊诧、愤怒、慌张都是白白浪费力气,如何理性分析局势才是当务之急。 正这时候,小太监进来奏报,皇上来了。刘丰沛一听脸就白了,皇上这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看着濂祯步履如常、神色平淡地走进,如平时一样见礼问候,太后莫名感到嵴背一阵发凉。她原以为把这孩子看得很透,也拿捏得很稳当了,却想不到,近日经歷了这一连串做梦般的变故。 闻嘉慧的事发了之后,太后也曾派人查证,正如濂祯布局的那样,她所能查出涉及其间的人,几乎都隶属于沈家。表面看起来,这就是一次沈家对闻家的大规模打击,皇帝并没在其中起什么作用。 但太后在这些天中已经隐然察觉到了异样,这孩子虽然没来明着露什么锋芒,却看起来与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朝堂上对闻家势力的打压,都是沈家的主意么?越来越强的声势逼他们还政于皇上,也是沈家的阴谋么? 今晚的调兵给了她巨大的震撼,也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个熊孩子皇帝何止是「不一样」了,简直就是与从前判若两人! 濂祯落座,宫女上茶,好一阵过去,太后都只是坐在炕桌旁望着他,没有出声。刘丰沛局促不安地看看太后,轻声提醒道:「太后?」 「你们先下去吧。」太后这个吩咐,说得有些不情愿。此时坐在面前的濂祯隐然有着一股压迫力,令她心胆俱寒。人总是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人与事心生恐惧,而原本以为很了解的人,一夕之间变成了完全看不透的意外模样,更是令人恐惧。太后此时就是有了这份恐惧,这孩子是如此地不按常理出牌,谁料得到,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呢? 「母后在盘算些什么,可否告知一二?」濂祯语气冷淡地问道。 太后迅速思忖了一遍,觉得临到此刻,也无需转弯抹角,便道:「哀家是在想,先帝性情温和,婵贵妃温婉端庄,两人都是与世无争的平和性子,那皇上这份心机与手段,又是遗传自谁的呢?」 濂祯放下茶盅,唇角一勾:「母后说笑了。父皇与母妃自始至终温和待人,是因为那时他们毫无压力,彼此相爱便可以顺从心愿双宿双飞,无论是专宠一人还是不理朝政,都不用担忧受制于人,更不必说,没人逼着父皇去宠幸别的嫔妃,也没人总在心心念念想要置母妃于死地。他二人不与人斗智,是因为没那必要罢了,可不是因为他们生性愚钝。」 太后眉心微蹙,语气透出寒意:「如此说来,皇上的本事倒是被我逼出来的。」 濂祯说得不紧不慢:「母后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识时务的重要,总不会觉得临到此时,是该来与朕为这些事论长短的吧?」 这份运筹帷幄的淡定从容更是令太后吃惊和惶恐,这哪里还是从前只会横着脖子对她发脾气的那个熊孩子?他这个巨大的转变,简直就像是鬼魂附体。 可圣元太后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很快平静了下来,着眼于面前的危机,沉声道:「皇上来见哀家,自是为了今晚行刺的事了。可以深入后宫行刺的刺客必定来头不小,不过明人不说暗话,哀家可以对皇上直言,此事的幕后主使可绝不是我。」 濂祯点点头:「不错,朕也觉得此事主使不会是母后,既然母后亲口这么说了,也就更可断定了。」 太后的睫毛颤了几颤,她倒宁愿濂祯认定主使是她,宁愿被他冤枉。闻嘉慧会被扳倒,追根溯源还是系在独占圣宠的秦琇莹身上,侄女刚被处死不久,她这个做姑母的派出刺客去杀秦琇莹解恨,这是多么顺理成章的思路? 如果皇帝依着这个路子去思考,就说明他还是个直肠子,说明他没那么可怕,可惜他没有,他很理智地判断出表象之后的内情,这才是比被他冤枉更可怕的事。 「皇上既然这么想,来找哀家又是为了什么?」 濂祯手上玩弄着茶盅杯盖,缓缓道:「今日行刺的主使之人想杀害莹儿,便是朕的仇人,而他还想嫁祸母后,也算是母后的仇人。既然咱们同仇敌忾,何不暂弃前嫌,联起手来,共同御敌呢?」 他居然是来谈联手的,经过了之前那许多的变故,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能维持着不来翻脸就已不错,他居然还会来找她谈联手? 太后毕竟不是她那一根筋的笨侄女,晓得一切以大局为重的道理,便掩盖下心底的意外,问道:「皇上这意思,是心里已有计较了?哀家自认心机浅薄,不是皇上的对手,就请皇上别来卖关子,直说来由吧。」 濂祯微微冷笑,老妖婆居然在他面前自认不是对手,要他来拿主意,这件事放在从前,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无法想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09页 怡和宫内,妍贵妃沈芳奕一直在等着消息,终于见到亲信太监小跑着回来奏报,妍贵妃亟不可待地问:「情形如何?」 太监喘着粗气,忧愁满面道:「禀娘娘……事情……已被皇上平息,五个人无一活口,曈妃娘娘……」 「她怎么样?」妍贵妃急问。 「曈妃娘娘毫髮无伤,已被送回宫去。」 妍贵妃没再出声,也没有将心中的慌乱与惊诧显露在脸上。静默了一阵,才道:「立刻差人将这消息送出宫去,传给勛国公知晓。」 太监苦着脸道:「娘娘,这事怕是不成了。皇上已调来了羽林卫控制全宫,宫门尤其把持得密不透风,消息是绝送不出去的。」 妍妃这下再收不住表情,大惊道:「你说什么?事情才过去这么一时三刻,哪里来的羽林卫?皇上……又怎可能调的动羽林卫?」 「奴才绝不敢欺瞒娘娘,眼下咱们宫门外都已有人把手,奴才可以回来奏报娘娘,若再想出去,怕都是不成的了。」 妍贵妃无力地倒坐进椅子里,面无血色。 她本还不像太后那么后知后觉,早在上次听了濂祯对突袭闻家的那些布局指示,妍贵妃就体会到了皇上的厉害,但那时还可用皇上再厉害也是个手下无人的光杆来自我安慰,哪知道今天却见识了他眨眼间调来羽林卫控制全宫的场面。 皇上先前对羽林卫的正统领降罪,她只当是对闻家打击的一步,右统领卓冬琴的女儿与武敬侯家的二公子定亲,也未引起她的重视,说到底还是她对皇上太过掉以轻心,没去想这些事之间的联繫。 朱家那哥俩根本不是什么闲散弄臣,而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从前暗中使人为他们奉上罪状让他们打击闻家的幕后主使说不定就是他们。 而皇上这也不是仅仅为了反抗太后的压制和闻嘉慧的骚扰,而是有着深远的打算,是在布局亲政! 这会儿洞悉了这一点,她急需的就是联络兄长沈浩荣并商议对策,却没办法做到。沈芳奕静静淌下冷汗,她知道此时最该忧虑的还不是皇上的筹谋,而是更加迫在眉睫的危机。 她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告诫自己:不必忧心,这次的筹谋万无一失,即使眼下有着这些意外,自己毕竟做好了周密打算,绝不至于落得引火烧身的境况。皇上能调羽林卫封宫又能怎样?他所能笼络到的势力,还绝不可能那么手眼通天,足以抓到她的把柄。 这次行动最大的意外,就是秦琇莹没死。沈芳奕深深愤恨,她怎么能没死!明明是那么好的时机,避开了皇上,五个持刀刺客围攻,居然还是没能要她的命。哪怕只是伤了她也好啊,皇上如果见到宠妃受伤流血,也很可能失去理智,掉入她沈芳奕所设好的陷阱。可秦琇莹偏偏毫髮无伤,如此一来,未来形势可就有了变数。 她现在无计可施,只能暗暗祈祷,形势没有那么糟糕,皇上也没有那么厉害。 至于后宫的其他人,今晚自是受了好大一番惊吓,在听说皇上遇刺消息的同时,就被羽林卫封了宫门,任何人不许随意进出,新老嫔妃都未曾见过这个场面,一时间光是被吓昏倒的就有好几个。而在这样时候,昏倒也只能等着自然醒来,御医也是不许传的。 次日之后,行刺事件很快传遍了京城,并继续往更大的范围扩散,人们纷纷议论,这一定是闻家不甘心失去大权,为闻嘉慧倒台的事对皇上进行的报復,若非皇上与曈妃娘娘洪福齐天,有神佛保佑,说不定就被这群乱臣贼子得了手。 闻世忠与其党羽虽不满于这些民间舆论,却也无可奈何,老百姓是不需要证据就可以来议论是非的,一个人张嘴说说话的事儿多么轻松无谓?可全城甚至更多的人都在说,就形成了一道可怕的力量,大有积毁销骨之势。 朝堂上也有人藉机参奏闻氏党羽,倒像是破鼓万人捶。只可惜,这个「破鼓」还没破到那个程度,闻家的势力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消灭殆尽的。在此过程中,皇帝濂祯一直不怎么发表意见,对嫌疑犯是谁不置一词,这令臣下们一时看不明白,皇上是在筹谋些什么。 经过了近期的变动,除了傻子之外,再没人会相信当今皇上只是个醉心于玩玩乐乐的傀儡昏君了。所以大家相信,皇上的沉默,一定有其道理,一定是在蓄势待发,至于什么时候发,怎么发,他们就不得知晓了。 三天,行刺事件过去的短短三天里,发生了不少事。首先是宫廷侍卫头目从头领到百户,被整个换了一茬,原先的头头脑脑都被送进了诏狱。皇宫大内有人行刺,这正给了濂祯一个绝佳理由替换掉宫廷侍卫的所有头脑。皇宫出了刺客,你们这些保安头头哪个能没罪责啊?即使是轮休在家的也脱不了失职的罪过,统统抓起来再说。 临时补上职缺的,多是从羽林卫统领卓冬琴手下指派而出。于是就在这短短三天的时间内,皇宫周边已经尽在皇帝掌握之中。宫里宫外都看明白了一件事——皇上再不是从前他们眼中的那个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105、宣判 闻嘉慧的出轨事件让濂祯对闻家的出手打击提了前,而这次的刺杀事件又让他秀肌肉的手段提了前。调动羽林卫是个关键手笔,这一招使出来就等于是开始暴露实力,显露了亲政的意愿。这事濂祯是经歷了刺杀事件之后当机立断自行做主,事后才拿来与朱芮晨商议。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0页 见朱芮晨听完一时沉默没来回应,濂祯解释道:「我知道我这是先斩后奏,不过我可不是一时冲动。我想得很清楚,这是个突袭敌方的大好机会。甭管策划刺杀的究竟是谁,先借这个由头控制羽林卫和宫廷侍卫再说。在这样的当口,没人讲得出理由来阻拦,等到他们想出藉口来时,该掌握的咱们都已经掌握了。」 朱芮晨苦笑摇头:「皇上做的决定,哪有什么『先斩后奏』之说?依微臣之见,皇上这次的举措没什么不妥,这确实是个急需抓住的大好机会。」 濂祯放松下来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担忧我一时疏漏了什么。毕竟这一步迈出去,咱们从前的筹谋就都要拿到明面上来了,以后便要与人真刀真枪的过招,再没了退路。」 朱芮晨道:「依着微臣与皇上这几个月来的部署,若说从此与人正面开战,朝堂上的实力也算可以抗衡了。尤其有了之前闻妃的风波对闻家的打击,咱们已经没那么多的顾虑。只是眼下还有一个环节薄弱了些。」 「什么环节?」 「兵权。」朱芮晨回答的言简意赅,又掷地有声。 濂祯沉默了下来,深知确实如此,朝堂力量可以慢慢布局渗透,这兵权可不是能够轻而易举全盘拿下的,一支小小的羽林卫能控制皇宫皇城,与天下比起来可就远远不够了。 「皇上无需忧虑,」朱芮晨继续解说,「闻家即便手握兵权,也最多只会拥兵自重来对皇上做些要挟的事,绝没公然造反的胆量。咱们眼下还是顺着皇上已开了的这条路走,到时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就是了。」 濂祯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发愁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只能往前走,尤其要走好面前的这一步。 行刺事发五天之后,就到了结案陈词的时候,濂祯将包括太后在内的后宫诸位主子们都请到了一处,并且选了一个饶有深意的地点——皇后寝宫坤裕宫。 妍贵妃随着众人走进,向皇上与太后见了礼,又接受了其余嫔妃的见礼,脸上一直平平淡淡,既没了往日的随和笑意,也不见任何忧虑烦躁。这五天下来,她没得到半点机会与宫外的人联络,甚至连宫内发生了些什么、皇上都调查了哪些人和事,都无法切实掌握,所以对今天皇上要宣布希么,也是毫无头绪。 坤裕宫正殿的地屏宝座,此刻正由濂祯坐着。妍贵妃看了看宝座,又朝面无表情静坐一旁的太后看了看,心知胜败都在今日一举,如果事情是依着自己布下的线发展,这个位子就唾手可得,自己长久以来最大的敌人就将被扳倒,将来需要提防的就是这位后起之秀的皇上,想来总不至于比敌对闻家更加艰苦。可如果不像自己安排的那样,那么……就是大势已去。 待得所有人都就坐之后,正座上的濂祯开始了冷淡的陈述:「三日前的行刺一案,如今已查出了一些眉目,眼下到了揪出幕后主使的时候了。」 小嫔妃们都不约而同地朝太后望了一眼。在戒备森严的后宫中,能调动刺客近了皇帝的身的,恐怕只有这一位主子能办到了。 此时此刻,太后垂着眼帘,静默不语,脸上波澜不兴。 濂祯继续道:「五名刺客,皆为宫廷侍卫身份,其中三人为鲁续长手下,两人为崔成忠手下。」 许多人的心就此提了起来,鲁续长与崔成忠两个卫队长都是闻家的人,而且是忠实走狗,这事众所周知,尤其鲁续长还和太后一个近亲是儿女亲家,关系更是非同一般。既然刺客直接出自这两人手下,那幕后主使岂不是真相大白? 众人看看太后又看看皇上,想像着片刻之后这两位boss级人物当众翻脸,会引发什么样的剧烈冲突。 妍贵妃端正而坐,默然听着,仍未显露任何表情。琇莹坐在她的下首,也是一副静待下文的姿态。太后与濂祯也没有显露出任何紧张,眼下倒成了相关人物个个平静,而旁观人物个个紧张的状态。 濂祯顿了片刻,大殿内一片寂静,只隐隐听到宫妃们的步摇与耳坠等饰物发出的轻微声响。终于听到皇帝又吐出两个字:「来人。」 四名太监并四名带刀侍卫应声进门,见过圣驾。 濂祯将目光冷冷转向妍贵妃:「芳奕,方才朕已差人封锁了怡和宫。你是个体面人,无需让下人动手了吧?」 此言一出,除琇莹与太后之外,全场色变。妍妃瞬间面如土色,缓缓站起身道:「皇上……」 濂祯注视着她:「你还会觉得意外?以你的才智,早该想到这回的事会败露于我手才对。又何须如此震惊?」 太后忽地冷笑了一声,插口道:「妍贵妃震惊自是情理之中。皇上近日来的做派与从前大相迳庭,怎能不令人震惊呢?」 妍贵妃虽白了脸色,却仍紧绷着不露怯意,她扫了一眼那几名太监与侍卫:「皇上,行刺之事非同小可,此事若要为臣妾追责,可需得有真凭实据。」 濂祯唇边浮上冷笑:「你是觉得单凭朕的本事,不足以查得出真凭实据,才抱了这最后一线希望?你想的没错,朕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有母后相助,就好得多了。」 妍贵妃一听这话更是脸色灰白,不敢置信地朝太后看过去。她千算万算,也未算到皇上会去与太后联手调查。从前水银案的事被太后知道,她曾怀疑到是皇上有意透了风声,但那只是皇上想假借太后之手来打击她,谈不上什么联手。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1页 而后来出了芸贵人惨死,继而闻嘉慧落马,皇上与闻家一系早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就已经很不容易,若非考虑到这个,她也不会想出这一次的行刺嫁祸之计。可那水火不容的两路人马,怎可能联手了呢? 濂祯远比她想像的要理智,他明白没有一成不变的敌人,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朋友,闻家威胁最大的时候,就联合沈家去对付他们,换做沈家的威胁最大,就可以联合闻家去对付沈家,这就是三足鼎立期间的处世之道。所谓的什么仇恨,是早晚都要清算,但比不上迫在眉睫的危机更急需解决,就可以先放到一边。 太后作为眼下处于劣势、又面临被嫁祸的一方,更是认得清形势。闻嘉慧的出轨再怎么严重,也远远比不上蓄谋行刺。沈家这一次犯下的可是足以诛九族的重罪,能帮皇上将这事坐实的话,对自己一方大有裨益。 「你一向行事细心,处处不留疏漏,所以觉得不会留下把柄被人拿捏,对吧?」 濂祯理了理袍角,换了个更轻松的姿势坐着,「只可惜你忘了一点。纸里包不住火,只要是你做过的事,就不可能完全无迹可寻。真正可以撇清自己的出路,就是让别人永远都不要怀疑到自己头上,因为一旦被怀疑了,被人潜心调查,那就是大势已去,没有查不出的道理。」 妍贵妃默然站立,没有出声。 濂祯继续道:「五名刺客是死无对证,表面上的线索都指向母后,但凡朕理智欠缺几分,都会认定是母后下的毒手。这就是你打得算盘。只可惜这算盘还是打的简单了些。」 他说完看向太后,太后接过了话头:「行刺重罪,只死了刺客自然还不稳妥,中间经手的喽啰都要被你们灭口。」她微微冷笑,「这今儿死一个,明儿死一个的,不奇怪么?替你们动手扣押了五名刺客家人要挟他们动手的就是原侍卫统领涂远志吧?沈浩荣前两天大概是见到风头不好,就将这人也给杀了,还伪造成心病猝死。不过顺藤摸瓜地一查也就知道,沈家的管家亲自来找过他,毒药的来源也已追到,现在那管家已经招了。这不过是众多证据中的一项,妍贵妃是否还心有不甘,想听哀家一一道来?」 妍贵妃依旧没有吭声,神情却愈发灰败。正如濂祯说的那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做出来就会留下痕迹,没有百分之百的稳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对方怀疑到自己头上,一旦被怀疑了,就是大势已去。更不必说,他们所面对的是闻家势力的搜索盘查,那些人从前最最在行的,就是查验证据罗织罪名以排除异己了。 太后轻挑着嘴角,又朝濂祯看过去:「本来依着哀家的意思,根本无需查得如此清楚。普天之下,但凡皇上与太后都认定了的案子,还能有什么疑义?只不过皇上坚持要给你个心服口服罢了。」 妍贵妃终于缓缓跪了下来,眼睁睁看着面前那张专属于皇后的宝座,知道它再不会属于自己了。「臣妾有罪,再无话可说。」 濂祯望了她片刻,肃然道:「芳奕,你错就错在,不该想对莹儿下手。即便有着从前你对莹儿下药的事,朕也还有心将来为你留条生路,没想过置你于死地。但这一回,你可是自绝生路了。」 妍贵妃垂着眼睑,留意着眼角余光里的琇莹,暗暗苦笑。她终于还是败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当初她採用拉拢秦琇莹敌对闻嘉慧的做法,完全是因为觉得闻嘉慧对她的威胁更大,要说自身的好恶,她自是对这个独占圣宠的女人更加厌恨,哪个女人会没点嫉妒之心呢? 对琇莹笑脸相迎的背后,是她早已确定了的杀机。本以为这次就是最好机会,既可以杀了这个碍眼的女人,又能借皇上之手将闻家彻底打垮,想不到两个目的,竟一个也没能达到,反而葬送了自己。 临当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妍贵妃向濂祯叩首之后,默然跟了太监与侍卫步步走出。 在场的小嫔妃们对他们的对话都只听明白了个大概,一时都还回不过神来。连琇莹望着妍妃的背影,都有些恍若隔世之感。在闻家大受打击之后,如今沈家也将被彻底打垮,皇上的亲政大计已经从幕后走上了台前。原来觉得任重而道远的事,竟然就这么快地来到了面前,显得好不真实。 这一次濂祯採用的还是如上次一般的突袭战略,一切调查都是暗中进行,在查清和动手之前,丝毫不去打草惊蛇。所以直到今日这次公布,宫里宫外才得知沈家才是行刺案的幕后主使。 外间纷纷议论,江家倒台的事刚过去不到两年,闻家出了个偷汉子的女儿,沈家这回又意图行刺,可见四大家族果然都是乱臣贼子,都不是好东西!远在宁夏的午公爷一不小心就躺枪了…… 沈家的亲信党羽被株连的不计其数,刑部官员几乎忙得四脚朝天,案情每天都在迅速进展,每天都有新的涉事官员被挖出来,下狱受审。可独独是首犯勛国公沈浩荣一直没有落网。 早在暗中审清来龙去脉还未对妍贵妃摊牌之前,太后本已动用人力盯上了勛国公府,这些人看着沈浩荣一切如常,照常吃饭睡觉泡美女,就等着上头下令动手抓人。不曾想等到真要动手的时候,沈浩荣却凭空消失了,根本无从得知是哪个环节被他捡了漏。羽林卫与三法司的人四处搜捕,也未能找到沈公爷的半点行踪。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2页 这天在慈清宫里,听完仍未拿到沈浩荣的奏报,太后看看坐在一旁的濂祯,说道:「沈浩荣逃得如此及时,藏身得如此隐蔽,倒是大出哀家意料之外。说不定他是有着什么靠山帮手,皇上以为呢?」 濂祯着实腻烦她这种旁敲侧击,都已临到这样时候,双方知根知底,还敲个啥呀?于是他上来就挑了个明:「母后莫不是怀疑,朕是暗中动了手脚,刻意要放沈浩荣一条生路?」 太后道:「皇上手腕高明,哀家可是看不透的。如今沈家是倒了,若说为他们留下一线生机,留待以后反手,以压制闻家,防止闻家东山再起,不也顺理成章么?」 濂祯正色道:「母后说的是,不过朕要告诉母后一件事,想要杀莹儿的人,朕是绝不会放过的。所以母后大可不必疑心朕为了牵制闻家,而有意放过沈浩荣。」 太后一时沉默。想要杀秦琇莹的人,还不是也包括她与闻嘉慧姑侄两个么?虽说她们还未真的下过手,但这次沈芳奕的行刺之计也是杀人未遂,一样是未遂,可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去说谁比谁好一些。 太后半晌才道:「事到如今,皇上不妨直说了吧,可是想要亲政?」 濂祯朝她看过来:「母后既这样问了,不如也来直说,你可同意让朕亲政?」 两个问题,都是明知故问。太后又默了一阵才道:「不是哀家拿乔,这亲政之事非同小可,皇上虽有本事算计的了闻家与沈家,能否管的了一国的朝政,哀家可有些不放心。」 言外之意:即使我答应,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还说不准呢。 濂祯唇角挂着浅笑,站起身来,信手理了理袍角:「母后的顾虑也没有错,这事看看再说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106、亲政 接下来的朝堂形势,就步入了一个「看看再说」的阶段。 闻世忠的思过期结束后又回到了内阁,却坚持说再无颜面继续做内阁首辅,只做了个普通的大学士,完全做出了一副放权的姿态。 沈家犯的是叛逆重罪,只要沾了边的人都理所当然被追究,沈家党羽几乎全盘被肃清了出去,而闻家党羽却来了个180°大转弯,作风由从前的一把抓神马都管,直接变成了撂挑子,逢事都来问询皇上意见。 表面看起来闻家是服了软,是顺从大家意愿还政于皇上,实则是以此为阴招,将皇帝的军,想让皇帝服软,也向外人证实,不是他们想要揽权,而是这个皇上确实挑不起大梁。 他们的算盘是打得挺好,濂祯这皇帝再怎么耍手腕算计人,也不至于一朝一夕之间就学会了怎么管理偌大一个国家,他们这一撂挑子,皇上只能是抓瞎无奈,国家局势也会很快陷入混乱,到时舆论就会倒回来,无论是皇上还是曾经支持皇上的大臣们,都会反过来求他们,反而将权力拱手奉上。 这个招数令濂祯与朱芮晨都觉得很好笑,一个后宅女人斗争的小手腕罢了,也好意思拿到朝堂上来耍,真拿他们当无知小儿啊? 这样的状况没延续多久,濂祯就在朝堂上当场拍着桌子翻了脸——朕给了你们这个官做,就是要你们去管这一摊事儿的,细枝末节还要来问朕,朕来不及指示就撂手不干,那还要你们这帮拿着俸禄吃闲饭的蠢货干什么?来人,把这两个最没用的东西拿下,推出去斩了! 两个反面典型一边大声求饶一边被拉扯了出去。于是,闻世忠一脸愕然,其余群臣惊骇不已,慄慄危惧。 皇上说得没什么不对啊,真需要皇帝事必躬亲的话,花钱养你们这些手下做神马? 大家跟着闻太师混,说到底是为钱权双赢过好日子,可不是为掉脑袋。如果皇上要砍我们的脑袋,你又没本事拦着,咱好像就没必要为你卖命了啊。一时间消极怠工的朝臣们跪倒一大片来向皇上请罪。 皇上却没那么好说话,并没满足于这点威慑,接下来还是又追究了好几个官员的玩忽职守罪。道理是明摆着的——朕刚一来接手朝政,就看到你们啥也不会干,这说明你们从前就是在浑水摸鱼不干正事啊。既然你们那么谦虚,总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敢拿主意要听皇上意见,那就请你们彻底挪窝,回家陪老婆哄孩子去好了,那个活计不需要多少才学,想必你们都能胜任。这边的高难度职位就让给别人吧。 闻世忠看着皇上条理清晰地罢黜和重新分派官职,完全傻了眼。皇上提拔上来的,都是些有着真才实学、但平时因为人耿直不愿攀附他们而不得志的人物。这熊孩子又是什么时候摸清了这些底细的?他到底还留了多少后手不为自己知道? 朱芮晨备下的人力资源终于逐步派上了用场,他本人却还跻身于幕后。 再见面时濂祯就来直接问他:「朱侯爷打算何时亲自出山啊?」 朱芮晨苦笑施礼:「皇上就让微臣再偷几天的闲吧。」 濂祯也知道,眼下虽然形势对他们很有利,却还远未达到高枕无忧的程度,留个后手,先不把朱芮晨这个主力推上檯面,也有好处。 就在大家都越来越觉得皇上应该亲政、也适宜亲政的当口,发生了一件事——戎狄进犯,边界吃紧。 听到这个消息的闻世忠简直要高兴得跳起来了,简直是天助我也!你皇上再怎么高明,兵权总还是没有的吧,这下要打仗了,看你怎么办!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3页 朝堂上说起打仗的事儿,朝臣们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嘆气,户部哭穷说国库空虚没钱没粮,兵部嘆气说老将太老小将太小没人可派,有人便顺势进言:不如议和吧? 议和?几天之间边界城镇就被那些兇悍的戎狄骑兵洗劫了两座,死人过万,这当口谁敢拍这个议和的板,谁就得被老百姓骂死。在这当口全国人民都在盯着,想看看这位有望亲政的正统皇帝会怎么裁夺,有没有本事罩着他们。 濂祯却一脸轻松地回復大臣们:既然没钱没将,那就看看再说吧。 众臣都傻眼了:那边的外族铁骑正在杀人越货,人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皇上却还要看看再说? 一时间朝廷内外对皇帝能力的质疑空前高涨。你自己做不成,好歹想个辙让闻世忠松口派兵啊,怎能撂手不管?这位熊孩子皇帝看来真是扶不上墙,小事儿还凑合处理的成,大事就完全指望不上。 濂祯完全一副没事人的做派,倒像是躲清闲,又不来上朝了,终日在后宫陪着曈妃娘娘放风筝养宠物愉快地玩耍,而且还做了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决定——立后。 闻嘉慧和沈芳奕都倒台了,皇上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立为皇后,那是顺理成章的事,只不过这事在这个当口提出来,就显得太儿戏了一点。 濂祯:怎么了?曈妃的出身不适宜做皇后?泗国公的外孙女还不够格? 大臣:边界吃紧,戎狄大军正迅速向京城方向逼近,皇上要先顾军情才是啊! 濂祯:后宫都近两年没有皇后了,也该立一个来母仪天下了,除了曈妃,难道你们觉得还有其他人选? 大臣:戎狄烧杀抢掠,百姓水深火热,皇上得尽快拿个主意啊! 濂祯:看来你们也没有反对,那此事就这么定了,择日举行大典,册立曈妃秦氏为皇后。 大臣:…… 群臣雷倒一片,不少人又去倒向了託病在家的闻世忠,表示了希望他重新出山来主持大局的意愿。闻世忠自然是要推辞一番,表示天意要皇上亲政,自己可不敢独揽大权,这些事还是皇上做主的好。余人皆道您就别谦虚啦,再谦虚说不定敌人就打到家门口来啦。 连民间的舆论还在纷纷质疑皇上。闻世忠看火候差不多了,本想等到濂祯亲口来求他,眼下看来这熊孩子是不打算屈尊,反正目的也算达到了大半,就「勉为其难」地松了口。好吧,既然国家用得着我挺身而出,那我只好再为了天下苍生拼一把了。 再到朝堂之上,闻世忠向濂祯口述了一篇《出师表之闻氏山寨版》,言辞恳切,催人泪下,把一个临危受命为国为民的老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最后表示,他已经拼了老命做好了部署,只要皇上点了头,他就会全力以赴为国家平定这次战乱。 濂祯如看戏一样,托着腮饶有兴味地看他表演完,语重心长地劝他:闻太师年纪不小了,也为国家操劳了这么多年,朕哪忍心让您再做这么累的活儿呢? 闻世忠正待继续客套,濂祯却慢悠悠地抛出了一个消息,险些将他惊了一个跟头——戎狄已经被打退了。 一时间全场震动,打退了?谁打的?怎么打的?什么时候打的? 这时候一封捷报踩着点儿被送了上来,一名身着战甲的千户跪倒向皇上奏报:「雁门关外首战告捷,戎狄大军不但全线溃退,而且元气大伤,溃不成军。与捷报同时被送回京城的,还有敌方主将的首级。午公爷请皇上示下,俘获的万余俘虏该当如何处置。」 濂祯朝呆若木鸡的群臣扫了一眼,含笑道:「你的最后一句话朕未听清,再说一遍。」 那千户提高了声调重复道:「午公爷请皇上示下,一万余名戎狄俘虏如何处置!」 泗国公午倾方!众人终于都捕捉到了这番话里的关键词,一时惊愕的无以復加。皇上是什么时候与远在宁夏的泗国公达成了默契?那一支兵马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了行动?怎么会直到戎狄被赶出关外,他们这些人都还被蒙在鼓里?那位几年来避世低调的午公爷又是为什么忽然发了威? 别人吃惊也就罢了,闻世忠却比他们还吃惊。本以为凭着手握兵权这一项还有望拿捏皇帝一把,哪知道皇上早在宁夏埋下了后手,就等着一鸣惊人。因太后早就提防着琇莹会与那位外祖父修復关系对他们不利,闻家是早就在盯着午倾方动向的。他们派去宁夏的探子也不是一个两个,若说往日里皇上与午倾方暗通款曲他们无从打探得到,怎可能连大军开拔都没来报给他们知道? 自己还在这里装腔作势奇货可居,那边的敌人却已经被打回了老家,连捷报都送来了,这个跟头可是栽得又狠又丢人。 等回到府邸,闻世忠才刚接到探子奏报:泗国公午倾方调兵出城,不知是何目的。 闻世忠怒极反笑:不知是何目的?我知道!要不要我来告诉你?! 闻世忠病倒了,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太后听说了这战况后,颓然苦笑,摇着头道:「好,他果然是有够高明,我不服气也是不行了。」 「真相」很快在民间流传开来:皇上既然是早有对策,之前一直隐忍不来公布又是为啥呢?那显然是因为闻世忠那个老东西自恃手握兵权,图谋不轨,让皇上有所顾忌,这才害得大家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后来的事实也充分证明,姓闻的就是打好了算盘要将皇上一军,趁机夺回权力,要不是皇上布局得当,还就真让他给得逞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4页 乱臣贼子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果然四大家族都不是好东西!大家一群情激奋,就又忘了那位帮他们打退外敌的午公爷也是那四分之一了…… 事到如今,街上老百姓喊着让皇上亲政的口号,朝堂上大臣们引经据典陈述让皇上亲政的理论,就连后宫都充斥着让皇上亲政的舆论。甚至到了最后,军队之中都在谈论这个热门话题。还政于皇上的唿声前所未有的高涨。 闻世忠不得已支撑着病体,出来表了个态——没有人阻拦皇上亲政嘛,前些年还不是因为皇上太年轻,不熟悉朝政事务,所以我们这些老臣就尽力辅佐他吗?没错,只是辅佐,我们连託孤大臣都不是,何来什么阻止皇上亲政?什么把持朝纲,什么乱臣贼子,都是你们乱扣的帽子,是莫须有的,是冤枉我们的!现在我们也看出皇上长大了,成熟了,会管事了,请他来做一把手拿主意,当然是顺理成章的,我们谁也没拦着不是? 这就是个典型的耍赖撇清外加推卸责任了。 话说先帝是在四年前驾崩,当时御极的濂祯已近十八岁,本就没有什么新帝尚幼、须得託孤重臣辅政的道理,只不过因着在先帝在位期间四大家族的势力就已经很庞大,而濂祯这位新帝又本就不爱搭理朝政,才给了他们把控朝政的机会。 所以本来就没什么辅政大臣,所谓的皇上亲政就也没什么权力交接之类的过场。闻世忠的装无辜洗白,就是个打马虎眼的故作姿态。 濂祯与朱芮晨都不由得感嘆,闻太师果然堪称老奸巨猾,他要是继续强硬下去,与支持皇上的势力对着干,不就给了皇上把柄来置他于死地了吗?适时地示弱装了孙子,做出这么个姿态,让人无从指摘,也就轻易获得了保存自己、伺机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会如沈家那样被一举打垮。 既然如此,也没别的办法,先顺水推舟吧。 大燕正荣四年四月,皇帝白濂祯亲政。这个过程里没什么交接仪式,稍微有点标志性的事件不过是闻世忠的表态而已。之前一直唿吁让皇上亲政的人们都觉得很不过瘾,事情就这么完了?这就算达到目的了?没这么简单吧?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了。濂祯与朱芮晨的开会地点由影月斋改到了御书房,本次讨论的第一个重点就是这个话题。 「闻家的势力根深蒂固,眼下明面上的虽然被打压蛰伏,余下的朝臣怕是还有许多是他们一党,这些微臣会尽力摸清底细,免得他们日后生事。」 濂祯在厅中踱着步,点头道:「你那些负责打探消息的手下很得力,可比闻世忠的手下有本事多了。前几日莹儿曾有个提议,说是可以将你那些手下召集起来,设立一个部门,专门负责为咱们搜集证据,监视群臣,可保证咱们随时随地掌握他人的一举一动。我觉得可行。」 朱芮晨站在中间,想了想回答:「此举确实可行,只是倘若沿用下去,须得留意限制这些人的职权,以免他们将来一朝失控,会造成朝臣为排除异己而互相倾轧构陷的局面。」 朱侯爷的先见之明向来不容小觑。如果被琇莹听见这话,又该觉得他也像穿来的了。 濂祯道:「这事是莹儿那时代已然成型的东西,她里知之甚详,已经打算得十分周到,回头在朝堂上议一议,也就能定了。想必刚还政于君,闻家一党也没胆量大力反对。你那些手下,再加上从羽林卫中分出来一支,就先将这个衙门成立起来。头一任都督就由你亲自出任,官名叫做『指挥使』,居正三品。到时宫廷侍卫与羽林卫也都归你调遣,除保卫皇城之外,主责就是监督群臣,只要证据确凿,还有自行逮捕朝臣并审问的职权。具体职能分派,回头写成文字我再来与你具体商议。」 朱芮晨愣了一阵:「看来,曈妃娘娘果然已经谋划得很周到了啊。不知这个衙门取名为什么?」 濂祯在雕花大椅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脸上带着对媳妇才智的自豪:「她说,叫『锦衣卫』。」 作者有话要说: ☆、107、告白 这个时空朱元璋他老人家还不知在哪处世外桃源逍遥快活呢,琇莹就代替他提出了设立锦衣卫特务部门的大胆构思。 现在闻家蛰伏不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知己知彼,防止被暗中捅刀子,所以这样一个特务组织正是急需。朱芮晨那些专门负责打探消息的手下显然很得力,都是干特务这行的良好人选,这次从非法转成合法,更可以大力施展长项。而依着朱侯爷往日那些出色的地下工作才能,谁还能比他更适合当这个特务头子呢?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锦衣卫指挥使看起来只是个三品官,权力却大得惊人,对所有朝官都有着监视甚至是逮捕审讯的权力,这将是个可以令内阁首辅都胆寒的职位。由皇上这位最铁桿的心腹来做正是适宜。濂祯正发愁如果直接把朱芮晨提进内阁有点突兀不好服众,琇莹这提议就给他提供了一个好思路。 如此一来,表面上看皇上只是刚得了权力,就专门成立个部门给小伙伴谋个差事干,那些朝臣们从没见识过特务部门手段厉害,自然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这个新衙门能有多大本事。不久的将来他们才会领会到锦衣卫这三个字的可怕。 据说,明朝时的锦衣卫不但可以轻松知道每个朝臣晚上在家吃的什么晚饭、夜里去哪个小妾房里睡觉,而且连他吃完韭菜馅包子牙缝里有没有塞韭菜、跟小妾上床时穿的什么颜色内.裤,都能获知的一清二楚……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5页 有了这样的部门监控,大臣们连生活隐私都半点不剩,还想背着皇上搞猫腻? 只是锦衣卫这个组织在现代来看可是有利也有弊的,琇莹心里有些怀疑,自己提出这个建议算不算祸国,将来的燕朝人是会受益还是受害。 至于东厂就算了,那玩意歷史上好像没起过什么好作用,让宦官掌握生杀大权,绝壁不是个好主意。朱棣那老头子想必是脑子秀逗了才想出这么一个祸害后代的馊主意。 接下来要迎接两件大事,头一件就是立后。诏书起好昭告天下,然后就是择好良辰吉日,等着太常寺的筹备,举行大典。做了这么久的宠妃,一朝知道自己要做这么大一个国家的第一夫人了,琇莹心理上还觉得很不适应,想到眼下这种常住皇帝寝宫的安逸日子就要一去不復返,还要参与那么庄严隆重的仪式,以后还要搞什么母仪天下,做全国女同胞的榜样,更是觉得鸭梨山大。 原来的理念一直是:不能让恶毒女闻嘉慧做上皇后!也不能让野心家沈芳奕做上皇后!可如今琇莹才发觉,自己从没想过阻止了那俩人做皇后之后,该由谁来做,反正没想过是自己做。 于是琇莹弱弱地找濂祯商量:「皇上您看,臣妾从来都这么视名利如粪土,皇后神马的我从没追求过,咱能找个别人来挂这个名儿不?」 濂祯不留情面地赐她白眼一枚,评价:「你能有点出息不?」 琇莹愁眉苦脸地对着手指:「臣妾天生就是没出息的人,您又不是头一天知道……」 濂祯无语,自己不稀罕当皇帝,她不稀罕当皇后,这也很好想像,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可这个皇后她不当又能让给谁去当?「不行,烦人的事怎能都由我一人来做?你不做也得做!」 ……好吧,臣妾只能勉为其难笑纳了。 另一件大事,只是对相关人士算得上大,其实重要性远比不上立后。那就是朱二公子的婚礼。 琇莹本已备好了贺礼,打算到了日子差人送去就好了,绝没想到的是等到了四月二十这个正日子,濂祯早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好收拾一下,今天咱们出宫。」 琇莹还没明白过来,出恭?上厕所这事儿还要刻意说出来强调一下? 濂祯见她一副呆样,笑着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没听明白?今晚老二成亲,我带你去吃喜酒。在那之前,咱们可以顺道在京城街上逛逛。你过来后都没出过宫呢,不想去看看热闹?」 琇莹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真的……可……可以这样?」 「废话,你家男人是九五之尊,如今又大权在握,朕要带皇后到外面微服私访,谁敢说个不字?」 琇莹顿时就涕零了,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皇上圣明啊!」 等到进过早膳,濂祯着人去安排车马,自己去到御书房对一些朝政之事稍作交代,让琇莹先等着。 琇莹收拾停当,漫步来到干元宫正殿前等待。凭靠着汉白玉雕龙围栏,房檐面前的广阔院落,亭台楼宇,想着眼下的局势,琇莹仍觉得云里雾里,很不真实。皇上名义上已经实现了亲政,自己即将做上皇后,今天还可以随他出宫,这在从前都是觉得好飘渺的事。想不到就这么来到眼前了。 一个雪白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缓步来到她身旁。他自从行刺那天之后,就再没现身过,也不主动说话,只在琇莹偶尔关心地问起他的状况,才简略回答几句。这时重新出现,倒令琇莹感到些许意外。 天枢仍是发色灰白,只是脸色与精神比那天看来好了些。他抱着手臂在石栏前长身玉立,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仍如初见时那般从容自在,「他还真做到亲政了。唉,从前看到你那么笨,我几度都绝望了,以为这一天再也等不来了,自己非被你拖累死不可。想不到还真等到了,看来我够命大。」 琇莹道:「我总觉得,在为皇上实现亲政的这个过程里,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还有你,你的终极目标既然是以此为终点的,可你也没直接插手帮上什么忙。」 天枢笑道:「你又犯傻了,我当然是帮了最关键的大忙。如果没有我撮合,他怎么会爱上你?他没有爱上你,又怎么会想去争取亲政?现在的这个结果,我和你才是促成它的关键人物。」 琇莹忽然心头一动:「如果你的任务是皇上实现亲政就算是完成,那么……」 「没错,那样的话现在就已经算是完成任务,我可以功成身退了。」天枢朝她看过来。 「这么说,你就要走了?」琇莹很震惊,全不像他那么淡定从容。因为眼下闻家的威胁依旧存在,沈浩荣也下落不明,形势远未达到高枕无忧的地步,她就从未意识到天枢所谓的那个终极目标已经实现。想想也是,原本说的目标就是「亲政」,这目的达到了,自然也就该算是任务完成,守护可没说过要照顾她直到所有敌人都被消灭。 「应该是。」天枢轻描淡写地点头,似乎一点也没觉得面对的是一个多大的变故。 琇莹蹙了眉头望着他,「这一走,还会再回来么?」 天枢失笑道:「你捨不得我?我一个法力尽失的守护早走一会儿晚走一会儿,又影响得到什么?你何须在意?」 琇莹心下酸涩,没有接话。他还是这么冷硬凉薄,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都要走了,却不表现出半点留恋。即便只是同学同事一朝分开,也不该是这种平淡冷漠的反应吧?更何况他们也算一起出生入死,共同经歷了那么多事,现在他要走了,可能自此以后再见不着面,再说不了话,他竟然毫无反应。自己前些时还自作多情以为他犯了那个忌讳,真是傻到家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6页 天枢默默读着她的这些心理,心下滋味难言。就让她这么想吧,这不是挺好么?自此分离,相忘江湖,自己永远做个不值得她惦念的无情之人,挺好的。 琇莹嘆了口气:「最近总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似的。有时候甚至会想,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我还睡在那座出租屋里,根本没来过这儿,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 「你宁愿那样更好么?」天枢依旧说得平平淡淡。 琇莹一笑:「怎么可能?这不足一年的经歷,比我那二十七年加在一起都更加精彩,我怎可能会更情愿回到过去,没遇见过你,也没遇见过他,继续去做那个整天被父母逼着去相亲的孤家寡人?」 天枢没有说话。她最最在意的,自然是在这里寻到了一个知心爱人,追根究底,她的快乐之源是那个「他」,而非这个「你」,自己再怎样也註定是个过客罢了。而且没什么可怨艾的,因为她的缘分,正是自己亲手促成的。 「我没出过宫,你也和我一样被关在这里近一年了,不打算趁这最后的机会,随我一起去到京城街上逛逛么?」 「你要出门?」 「刚刚皇上还说起来,今天是朱二公子成亲的日子,他难得要带我出一次宫,你时刻都跟着我,竟没听见?」 天枢苦笑了一下:「最近反正觉得自己派不上用场,就干脆不来像从前那么关注你的一言一行了。」 琇莹一听这话,刚才那份怨愤更是积累到了极点,语带嗔怪道:「就知道你这人还是这么自私冷硬,明知道分别在即,以后……可能连见都再见不到了,还去躲清闲,也不想着抓住这最后机会多跟我说几句话!」 这个罪名扣得有多冤枉,天枢明明是觉得上次乱了她的心,不想她多受打扰,才在这些天里不再吱声,比起她对他的留恋,他明明更不舍,更留恋。 两人静默对视了一阵,琇莹柳眉一蹙,忽然抽了抽嘴角,竟然哭了出来。 天枢强强忍下心头苦涩,露在脸上的只有笑容:「你个二货,又哭个什么?」 琇莹抹着泪,愤愤道:「我就是天生这么二,就是对身边的人个个都关心,个个都捨不得,在你眼里一定是太贪心了对不对?」 「没错,你就是太贪心了。」天枢平淡说道,「看似多么大公无私,其实这才是自私到了极致。你在乎那么多人,捨不得那么多人,希望他们个个都平安无事,长命百岁,还想要个个都一直陪着你,谁也不离开,天底下哪能有那么好的事儿?你当地球是围着你转的?不觉得自己太玛丽苏啊?」 琇莹还挂着泪就被他逗得笑了出来,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天下哪有那么诸事遂心的道理?聚散离合本就是常态。她又轻嘆了一声道:「等你回去復命,做回了人,如果真是这个时代的,而且还留着记忆,一定记得回来告诉我一声。贪狼廉贞是怎么回事,你还承诺了要对我讲呢。」 天枢含笑道:「如果我是重新投胎,只是做了个婴儿呢?」 「那就更好了。」琇莹笑颜如花,「让就你家人将你送来找我,我来养大你,将来我如果生了女儿,还可以嫁你做老婆。」 天枢扑哧笑了出来:「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如果反悔,不来将公主嫁我,我就举兵造反。」 这时下面传来一些声音,引得两人转头看去。原来是太监们已经备好了马车,濂祯与他们聚在一处说了些什么,一同朝这边走过来。 「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他。」天枢忽道,见琇莹不解地朝他看过来,又补充说:「我不让你将我的事说给他听,不是仅限于我在的时候,而是单纯不想让他知道我的任何事。所以希望等我走后,你也不要说。」 琇莹问:「这又是为什么?也是守护的什么规则么?」 天枢唇边的笑意透出几分狡黠:「我就是有这么一点私心,想与你保留一点仅有咱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不可以么?」 每次一面对他这种调笑的态度,琇莹就会心中不忿,说话也就不再留情面:「你都说了,你走之后还会不会再出现都不知道,还要来管等你走后我怎么与我老公说话?到时我就是要对他和盘托出,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天枢的笑容好似被风捲去的浮云,逐渐散去,他缓缓退了一步,「我只要告诉你一件事,就能保证你不会将我的事告诉他,你信不信?」 「什么事?」 天枢又退远了一步,朝渐渐走近的濂祯望了一眼,「有胆量你就去照实告诉你老公,说有个男人这些日子一直形影不离地陪着你,在他闯了祸的时候都是这男人帮他摆平,救了你,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你和他根本不会有今天。」 琇莹不以为然:「这话说出来虽然有点别扭,却也不是绝不能说。皇上也不至于来计较什么的。」 天枢唇角又浮上一丝笑容:「那如果这男人也像他一样,是真心爱你的,你还敢说吗?」 琇莹这一下才呆若木鸡。 天枢的笑意扩散开来,最后呈现给她了一个笑脸:「我不会再出现了。保重。」 他终于还是说了,本打算给她留下个冷漠凉薄的坏印象就抽身离去,最后却因为要她保守秘密的小心思,而将自己这秘密说了出来。天枢暗中自嘲,自己还是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理智,还是未能免俗,还是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至少想让她记住自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7页 濂祯走来琇莹跟前时,见她呆呆站立,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伸出手去在她面前晃了晃,都不见有何反应。「你这又是怎么了?」 琇莹看看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进入完结阶段,后面还有两个事件,具体多少章因没写完还不好说,届时敌人会被彻底解决,也会具体解释天枢的身份和守护的使命(这才是重头),敬请期待╮(╯▽╰)╭ 相信偶,真正的高.潮是即将到来,而不是已经过去哦! ☆、108、逛街 濂祯扫了一眼等在下面的太监,拉起她往一旁走了几步:「刚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想起什么了?你实话对我说,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琇莹为难至极,不得不说,天枢这一招真绝,话说到那个份上,让她还怎么去跟濂祯说啊?这要是直说出来,岂不是要让濂祯以为她一直背着他在跟一个看不见的男人谈恋爱? 琇莹只好苦着脸恳求:「皇上您能不问么?」 「我能不问,但我会生气。」濂祯沉下脸色,又露出了琇莹所熟悉的熊孩子本色,「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些日子以来常常心不在焉,若有所思,你从前说等到我亲政之后,就来与我说个清楚,看现在的样子,也不打算兑现的了?」 琇莹无奈,不说他会生气,说了恐怕更是高兴不了哪儿去,她只能使出自己最不擅长的撒娇耍赖招数,「皇上,我从前确是有着一桩心事挂怀,但从今日起,这事就过去了,以后再不用提了,也再不用想它了,您就勉为其难答应我,别问了好不好?」 濂祯双眉打结:「我就是百思不得其解,到了今天你究竟还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又是你手下哪个宫女太监作奸犯科了?」 「不是……」 濂祯的天资可不笨,经过短暂的琢磨,就想到了她最难以启齿的事只能是事关男女私情,「难道……是因为朱芮晨?」 在他所知道的范围内,只有朱芮晨与琇莹默契最多,总是想到一块去,有几分知己意味,陆贤平也要差得远。 琇莹更是无奈窘困:「皇上想哪儿去了?哪会关朱侯爷什么事?」 濂祯黑着脸,见问不出来只好暂且忍下,「你不说也罢,今日时间不宽裕,留待日后,我再慢慢审你。」说完就拉了她朝马车走去。 静静旁观着这个别扭场面,天枢捂嘴窃笑,很有些邪恶的满足感。不错,自己为她费了这么多的心,还险些落得化灰的结果,给她留个隐患,让她别扭一下又怎么了?反正自己从来就是个自私的傢伙,何必要搞得那么大公无私啊是吧? 守护大人的性格本质还是萌贱。 总算在上路之后,注意力一被转移开,两人间的别扭气氛很快被扭转。 濂祯自幼生长在这座京城里,在做上皇帝之前也曾无数次到城里四处游玩,对其早没了新鲜感。他这人虽然爱玩,却性子偏宅,不是有事没事都爱往外跑的人,所以这两年没什么必要的话,他也就极少出宫了。尤其跟琇莹混在一起之后,他更是满足于窝在宫里的日子,连去前殿上个朝都嫌远…… 琇莹本来也是个宅人,可穿来古代之后就一直窝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里,也着实憋屈。这时代的其他闺秀是早习惯了常年呆在后宅不见光的日子,她却不同,人家在现代也算是走南闯北过呢,如今到了个新天地,对外界的一切却只能凭想像,连近在咫尺的京城都不得亲见,实在很窝心。 可任她再怎样憋闷,对宫外世界再怎样嚮往,也从来想不到做了宫妃还能有机会逛街。之前曾问过濂祯,得知到了夏天可以去京郊行宫避暑,琇莹就把希望全都寄託到了那时候,期待着到时去见识一下沿途风光。却想不到在那之前,托朱二公子的福,濂祯居然要带她出去逛街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婚礼要黄昏时分才开始,濂祯早早就带她乘车出发,有大半天的时光可以消磨。他们都穿了便服,随行车夫与马车也都看不出任何皇家痕迹,几名随扈人员也是身着便装跟着护卫,一切都为出行自在。 看着马车驶出挚阳宫东侧的凌华门,琇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紧紧守在隔了轻纱的车窗口朝外盯着,好似要把车外一切景物都收到眼睛里来存着一样。等马车转到了热闹些的街道上,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啊,那是哪位高官的府邸?建的真气派!啊,原来守门的假定是穿成这样的,和电视剧里的不一样啊!咦,皇上,那辆马车比咱们的还大,他们不逾制么?」 濂祯很不耐烦,朝车前方看了一眼,低声道:「你也是快做上皇后的人了,又口口声声说自己前世活了二十七岁,怎不来稳重端庄些?被人听见你如此大惊小怪,不怕他们背后嘲笑你么?」 琇莹深感悻悻,静了片刻,又扯了濂祯的衣袖压低声音问他:「皇上快看外面那只狗,北京这种狗是不是很多见啊?」 濂祯气结无语,这丫头好像一点也不记得出来前跟他的那番别扭对话了。 濂祯从前就为琇莹讲起过本朝的一些歷史。本来元朝定都北京,明初定都南京,是明成祖朱棣因做过燕王的渊源,才迁都到北京的,那么这个时空里没有元朝,当年的燕太.祖又是怎么想起在北京建都的呢?答案是,还是那位传奇女侠妙风皇后的主意。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8页 当然这其中也有对实际的考量,定都北京是为了更好地抵御金人的反扑,确保北方边境的安稳,正如当年朱棣迁都北京是为了方便抵抗蒙古残余势力是一个用意。 当年因为定都南京已有了些年头,朱棣要迁都北京还费了一番力气,抵受了多方压力,本朝太.祖却是听了老婆的话,直接在北京建都,想来比老朱要省力多了。这座燕京城与那个时空的北京格局看起来大同小异,一样是以皇城为中心,内城是办公区和高管住宅区,外城是平民聚居区,想来当年建都规划也是採用了不少从妙风皇后那里得来的直接经验。 琇莹忍不住感嘆,自己穿来的这整个时空都像是被那位穿越前辈营造出来的,这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吧。人家出了那么多的脑力和体力,连布局北京城都参与了,自己却只出个设立锦衣卫的主意,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等马车驶到一条繁华街道,濂祯命车夫停了车。无论再怎么不顾忌规矩,自家皇后在闹市抛头露面也绝非濂祯可以接受的。濂祯给琇莹戴上一顶帷帽,将媳妇的脸遮了,才带她下了车。皇后逛街,去跟平民百姓摩肩接踵也是不行的,所以他选择的地点也不是最热闹的地段。 这里名为福庆街,是京城一条比较高档的商业街,虽然繁华热闹,却没那么多小商小贩,不至于挤挤挨挨。 濂祯携着她的手步行,琇莹转头看看身后,可见到几个「可疑人物」装作逛街,若即若离地跟随,「那些是跟着咱们出来的便衣随扈么?」 濂祯唇角轻挑:「他们几个绑在一处,也不见得敌得过我去,不过带总还是要带着的,若真出了事,要我去亲手与人当街打架,也不像话。」 琇莹噗嗤一笑。要是有平民能得此机会与皇上当街打上一架,倒也算是难得的殊荣。 而接下来,她的精力自是又很快被周围景致吸引了去。作为穿来古代头次上街的人,琇莹是见到个店铺水牌都能新鲜上半天。 「皇……官人,等将来风平浪静,再没后患的时候,您帮我安排一处宅子,让我偶尔也能住到外面来一阵好不好?」 濂祯瞥她一眼:「你就是一心想着能躲开那座皇宫,出来过平民日子才好呢是吧?」 琇莹赔笑耍赖:「您自己还不是想么?到时便将政务都暂且交给朱侯爷,咱们都到外间来住一阵子,不是挺好么?」 濂祯笑了笑:「不瞒你说,这事我也曾想过的。咱们若能住到宫外来,想要玩点什么可就便利的多了。」 琇莹立刻两眼放光地接话:「正是呢正是呢。」 濂祯却话锋一转:「不过,旁人想要行刺也就便利得多了,想要为咱们饮食中下毒也要便利的多,更不必说皇上离宫不上朝,朝臣们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那些勾当怕也不是朱芮晨一人好弹压的。咱们是出来过一阵逍遥快活的日子,等到回去,就是一个烂摊子。」 「我知道了。」琇莹沮丧万分。若说自由,全国上下最不得自由的自然就是皇上与皇后这苦逼两口子了,换个行宫避暑还好说,毕竟办公中心也跟着转移,出来住个宅子里装平民,这种事谈何容易。只能是随便憧憬一下也就罢了。 看着周围的繁华街景,琇莹忍不住在心中默念:天枢,你已经走了么?没在看着这些景致么?如果你是个现代人,这一回去交任务,怕是再没机会见到这个场面,不会有些遗憾么? 天枢终是没再回应。琇莹颇感怅然,她知道无论他走没走,早上说完了那番话,天枢都是下了决心再不来理她了,那已经是一次告别。他们相处了这许久,一起经歷了这么多事,想不到最终是这样结束了一切。 不过,大概这样也好吧。 他毕竟是可以交差,可以获知真相,也可以解脱了。但愿他做回人后,可以过上幸福顺心的日子,也可以去爱上一个对的人…… 中午时分,濂祯带琇莹去到一座极豪华的酒楼,在三楼的包间里吃了饭,同时向她讲起了一些从前他做太子之时,与朱家兄弟在这一代愉快玩耍的经歷,琇莹听得兴味盎然。 在饭后下楼时,濂祯走在前面,琇莹跟随在后,走到二楼时正好听见厅堂里传来有人说书的声音:「话说妙风皇后以女流之身,可以成就如此功业,皆因她有位神灵随身相护,随时相助……」 琇莹心头一动,缓下了脚步继续听着。而说书人却没有顺着这思路说下去,转而去歌颂妙风皇后的具体功绩。 琇莹朝楼梯下看看,见濂祯并未发现她停下来,已自行走下去了。她有些按捺不住,便离开楼梯,走进了二楼大堂,去到那说书人的小桌旁,在桌上放了一小锭银子。说书人受宠若惊道:「多谢这位夫人打赏。」见她衣着讲究,还戴着帷帽,知道其身份一定非同一般,便更是恭谨万分。 琇莹道:「敢问先生,可知道妙风皇后身边那位神灵最后是何结果?」 说书人苦笑道:「夫人恕罪,这神灵的事儿我等小民如何能知晓?您问这话可是难住小人了。」 琇莹心下失望,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犯傻,只好点点头,转身离去。大堂里的食客见来了这么一位年轻贵妇出手豪阔,又拦住说书人问了这么一句怪话,都觉新鲜,相互间窃窃议论。 去到楼下时,见到濂祯正站在酒楼门外与一名便衣随扈说着话。琇莹来到门外时,他们的话已说完,那随扈朝她简单施了一礼,就依濂祯吩咐静静离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19页 「可是有何异状?」琇莹问。 濂祯也不瞒她,一边携她朝前走去,一边低声道:「说是发现有人在跟踪咱们,人已拿住了,但那人抵死不认,一时还问不出是受何人指使。」 琇莹吃了一惊,也低声问:「会是太后派来的么?」 濂祯摇摇头:「还不得而知。今日咱们出行本就没有瞒着老妖婆,照理说她没必要动这种手脚。闻家近来龟缩不出,要是出了这种事被我拿住把柄,于他们不利。」 「那就是……」琇莹没有说下去,不是闻家的话,最容易想到的也就是沈家余孽。沈浩荣一直下落不明,谁知道在蓄谋些什么呢。 濂祯将她的手捏了捏:「你先别忧心。管他是谁,最多搞些这种鬼鬼祟祟的小把戏,总不敢在这京城街上真刀真枪对咱们下手。即便真来下手,咱们也不怕。」 琇莹还是放不下心,朝周围看了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成咱们就提前过去朱侯爷府上吧,反正这京城街景,我也已见识到了。」 被个无名小卒影响改变行程,濂祯有些扫兴,不过想起才过去不久的行刺事件,连皇宫里都出过那样的事,确实难保外面绝对安全,就也没有坚持,点点头道:「咱们顺着这条街过去走到路口,便乘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109、宫变 武敬侯府坐落于城区东半部,距离皇宫仅有数里之遥,这也是平素濂祯招他们哥俩进宫,没多会儿就能实现的先决条件。今日是二公子娶亲的大日子,整个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坐车过去的路上琇莹曾问濂祯:「是不是会有很多朱侯爷的女眷亲戚在那里等我去拜见?」 濂祯拧了眉毛:「我说你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记住,你是皇后!她们都要毕恭毕敬地来参见你,你不爱见大可不去理睬。如今除了老妖婆之外,天下还有谁敢要你去拜见?」 琇莹缩了脖子,这不就是做了太多年的小人物,自信心很难培养的起来吗?高调的生活还真是要慢慢适应啊。 他们今天是微服出行,提前就安排了宫里人来到武敬侯府里候着。等他俩来了,再伺候他们换上更为正式的行头。首先来接待他们的就是朱芮晨夫妇,濂祯知道今天的婚礼都是他们这对兄嫂亲自操持,就尽快免了他们的礼数,让他们去忙了。 册封皇后的诏书已然公布,如今仅剩下一个仪式还未举行,琇莹的皇后身份是天下皆知了。所以正如濂祯所言,侯府上下无论是主是客,所有女眷无一敢于怠慢,都使人过来求见。在这里反而不比在宫中自由,濂祯自去与早到的男客们聚到一处,留琇莹自己接见各路夫人小姐们。 这场婚礼没什么可说,一切步骤如影视剧里的传统式婚礼一样。等到了时辰接来新娘,行礼开宴,只是因为皇帝皇后这两位boss在场,众人更多了不少庄重和拘谨。琇莹不是个喜热闹的人,这些场面于她而言远不及白天逛街来得有趣。礼毕之后她随着众女眷跟到了新房,亲眼见证了朱菁晨挑开红盖头的一刻,之后没过过会儿,便被濂祯差来的人叫了出去。 「咱们回宫不宜太晚,到喜宴上随意吃些东西,咱们就该告辞回去了。」濂祯私下里对她说。 琇莹知道,这喜宴开在晚上,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太晚回宫确实不合适。原本想着赴宴之时满桌人都留意着她一人脸色、对她布菜敬酒的场面就很不适应,琇莹便道:「皇上既然急着回宫,我也无需吃东西了,随意带些点心上路,等回到宫里再吃点也就好了。」 濂祯点了点头,也未多说。过不多时,两人告辞,没去惊动太多人,只知会了朱芮晨,也谢绝他来相送,就此低调离开。 朱芮晨将他们送至厅门外就止步,因早已将送他们回宫的安排做好,倒也没什么担心。转身看着喜宴上推杯换盏的热闹场面,朱侯爷心下多了几分释然,老二的婚事这就办成了,又了却了一桩大事。接下来该他操心的,就是好好筹备开张他的锦衣卫新衙门了。 他正欲步入正厅,却见一名便服手下急匆匆赶了过来。 「侯爷,小人有要事禀报。」 朱芮晨立刻警惕起来,沿着迴廊快步走至一边无人处,才问道:「是沈浩荣有了消息?」他认得出这人是他派去调查沈家动向的头目。 「小人不知,只是刚刚传来消息,小人安排去调查沈浩荣下落的两人都被人杀了,尸首丢在了街上。」 朱芮晨吃了一惊,探子被人灭口,一定是因为查到了什么,莫非是沈浩荣有了什么行动? 「快,传令增派人手追上皇上皇后的马车加以保护,亲眼见到他们平安入宫再来报我!」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濂祯看出琇莹又在魂不守舍,因问道:「你又多添了什么心事?」 「没有……」琇莹回思着在婚礼上的所见所闻,「或许是我的错觉,好像新娘子卓小姐看上去心事重重,没有半点新嫁娘的喜色。」 濂祯道:「女子出嫁,从此离了父母,有些难过也是顺理成章,你又何必替她忧心?」 琇莹苦笑:「皇上说的也是。」 两人相对沉默下来。夜间的街道已清静下来,皇城周边尤其冷清,耳边只有车轮辘辘之声。 琇莹知道他还是想问她那件心事,也盼着她能自行说起,只可惜出去兜了这一大圈,她时时琢磨起这件事,还是没想好能怎么对他说。全盘托出显然不合适,若说把最后天枢的表白这一段略去,只说从前光明磊落的那部分,又没法向濂祯解释她这次的为难隐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0页 皇上这人可不好煳弄了,凭她的编谎话能力,根本敷衍不了他,更容易弄巧成拙。所以权衡利弊,说了恐怕就要拴上一个心结,不说也算是留下一个心结,琇莹觉得,貌似还是不说的结稍微好一点。等到再过些年,两人更加老夫老妻的时候,再告诉他也就无妨了。 马车就在两人的沉默间驶入了挚阳宫凌华门,马车到达门口时丝毫没有停顿,直接驶入。 濂祯顿时感觉不对,掀开车后帘看了看。表面看上去凌华门门口的守卫一切如常。濂祯又向车前方道:「耿郁,方才你进来时守卫没有向你要腰牌看?」 赶车的太监耿郁回道:「回皇上,他们确实没看,想必是早知道皇上这会儿要回来,就觉得不必查验了吧?」 濂祯又挑着帘子朝车后看去,借着凌华门的灯火,可见到骑着马随同他们回来的随扈都在接受盘查。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们的车进来,却拦下随扈来盘查,这又是何道理? 「停车!」濂祯低喝了一声。 琇莹见到他严峻的脸色,又见他一把抓起了备在车中的佩剑,便知道外面一定是出了状况,心情也陡然跟着紧张了起来。 且说朱芮晨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增调人手去留意各个相关部门动向,自己则乘了马带了几名侯府护卫朝皇宫赶过来。 待得接近凌华门外时,正遇见他之前派来追赶濂祯马车护卫的手下折回头来向他报告:「禀侯爷,属下赶到凌华门时,正好亲眼见到皇上与皇后的马车进了宫门。」 朱芮晨听后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看了一眼宫门,又问:「可见到有何异状?」 那手下道:「若说异状,就是宫门守卫放进皇上的马车之后,对后面跟随的随扈盘查甚严,最后还是勒令他们缴上兵器才放行进入的。」 朱芮晨面色沉冷,没再说什么,一提马缰催马来到宫门前。守门的人们十分机警,早就在留意他们,这时便有几人迎了上来,走在最前的是名百户。 朱芮晨先问:「听说你缴了皇上随扈的兵刃,这是奉谁的命令?」 那百户打量他两眼,见他未着官服,看不出身份,便道:「敢问大人是何官职,为何问起此事?」 朱芮晨眉心一凛:「你又是谁的属下?竟连我都不认得。」 朱家兄弟一直是皇宫常客,宫廷内外除女眷内侍之外,几乎都对他们熟悉的很,而近来权利变动,朱侯爷的幕后主使身份逐渐显露,锦衣卫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这些人将来都会直接由他调遣,羽林卫和宫廷侍卫之中百户以上官位确实再不该有人不认识他。 那百户十分机灵,听他如是说,再结合他这身气派以及今天二公子婚礼这日子口,也就猜了出来,忙带领手下跪倒施礼:「原来是朱侯爷,请恕小人眼拙。禀侯爷,小人是千户张镇桥属下,今日当值,因谨慎起见,怕有图谋不轨之人扮作随扈混入宫中,才对其严加盘查。」 朱芮晨点点头:「好,我也不过随口一问,皇上平安回宫就好,你们继续当值吧。」说完就拨马离去,手下们跟随在后。 那百户应过之后见他走了,不禁心下得意:早听说朱侯爷如何足智多谋,如此看来也没什么厉害。 待得离开凌华门附近,跟随朱芮晨的侯府护卫长吴强来到他身侧问道:「侯爷可有吩咐?」 朱芮晨道:「你去通知卓统领,请他即刻调兵包围宫城,但务须谨慎行动,切忌打草惊蛇。」 「是。」吴强答应了离去。 那百户说出的理由显然蹩脚的很,八名随扈一齐迴转,怎可能会有外人混入其中?朱芮晨一听之下便确定宫里是出了事。今天朱二公子成亲,嫁女的正是羽林卫统领卓冬琴,帝后又双双出宫道贺,这是多好的宫变时机? 朱芮晨握住马缰的手不觉间攥紧,双眉也紧紧蹙起,自己一向料敌先机,处处算在别人前头,没想到遇见这么重大的变故,竟会等到事情临到如此紧迫的境地才发觉,焉知这一回,会不会让皇上担上巨大的风险,会不会让从前的一切筹谋都毁于一旦。 他虽然可以调动宫外兵马,却对宫内情形一无所知,明知里面生了变故,也无法强攻进去。如果皇上皇后的性命已被沈浩荣握在手里,又该如何处置? 沈浩荣,他这么做,又是为的什么呢? 此时此刻,猫在皇宫角落中的濂祯与琇莹想的同样是这个问题:沈浩荣他为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要当皇帝,即使他逼濂祯下个诏书授予他皇权,再将全皇宫的人杀个干净,也没人会拥戴他当皇帝。沈浩荣要是真做了这个打算,那就一定是疯了。 更不必说,沈家现在已然失势,能调动的也就眼前看得见这点人马,给皇宫来个突然袭击还算办得到,而外面的闻家、午家,以及远在云南的定王,哪一个也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想要□□,早着能轮到他呢。 「所以他想要的,应该是我的赦免诏书。」濂祯护着琇莹躲在养心殿外一处下水槽下的阴影里,低声对她解释,「他不想做一辈子逃犯亡命天涯,想要逼我下诏赦免他。」 自乘车进宫后发现了异状,濂祯就命令车夫将车赶进清净的夹道,没有走回干元宫的路线。路上遇见几名侍卫打扮的人过来强行拦阻,都被濂祯与耿郁联手打发了,其过程中耿郁受了伤,濂祯就命他寻个避人之处先行躲避,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带了琇莹朝后宫潜了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1页 琇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用逼供的渠道取得赦免?他怎么知道这样能行?即便皇上给了他诏书,以后再想反悔捉拿他,不也可以吗?」 「近日为捉拿他,京城四处盘查甚严,他至少可以凭这诏书先行逃出去。亦或是,他做了两手准备,倘若不能成功,就落个鱼死网破。」 琇莹的心更加提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之前,她还觉得老公亲政,形势一片大好,想不到眼下就遇到了亡命之徒控制了皇宫,自己两口子面临性命之厄。 濂祯留意着周围一阵没有动静,就拉了琇莹的手从阴影中出来,悄然前行。 沈浩荣因从前也在羽林卫与侍卫中渗透过自己的势力,又有过妍妃那个内应,所以对宫内情况十分熟悉,这次也就有条件带领残余势力趁帝后出宫、统领嫁女的防守薄弱机会实施宫变。 濂祯的马车进入凌华门时,沈浩荣就在门楼上窥视着,本想是等到他们回宫就一举将其控制住,而见到有侯府护卫随后赶过来,沈浩荣担心惊动了武敬侯府对自己不利,才延迟了片刻没有下令动手,没想到就是这片刻的空档,就让濂祯带着琇莹摆脱了控制,逃进了深夜掩饰下的宫院。 此时劲装结束的沈浩荣站在慈清宫庭院当中,竭力掩饰住心中的焦急,向手下分派着:「让他们每六人一组去搜寻,如果发现白濂祯踪迹,不要急于动手,一定要先出声通知余人。」 他清楚知道,皇帝那武力值,可不是随便几个人就能拿下的。 一手下迟疑道:「公爷明鑑,眼下咱们可调配的人手仅有三十余人,想要搜宫,恐怕很难。」 沈浩荣眉头紧锁,何尝不知道这事?他今天带进来的人手有限,出其不意控制住了宫廷侍卫们、又看守住各个宫门以及宫内上下人等之后,再想在黑夜之中大肆搜宫,人手明显不足。偌大一座皇宫,随便哪个黑影都能藏上一两个人,没个大量人手去地毯式搜寻,根本搜不到什么。可事到如今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能控制住皇上皇后,岂不是功亏一篑? 「再难也要搜!将负责守卫的人减到最少,都派去搜宫。无论如何要将他们拿到,白濂祯不好对付,至少要生擒秦琇莹,只要拿到了她,不怕白濂祯不束手就擒。」 只要掌握了秦琇莹,提什么要求都不怕皇帝不答应,这是妍妃早在落马之前就灌输给他的理念。 手下只好领命下去。事情落到这个境地,他们也很惶然无措。 「等等,」沈浩荣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你叫手下人去搜寻时,喊出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110、幻象 后宫中本是每日夜间要下钥封门的,常人在其间不得随意行走,但今天沈浩荣为方便手下人进退灵便,提前下令不要下钥,保持各道大门敞开,这倒是正好方便了濂祯与琇莹四处行动。 此时各宫主子下人都如侍卫们一样,被沈浩荣集中起来控制,所以大多数区域都空无一人。濂祯没花多大工夫,就带着琇莹潜到了干元宫院子,进入了一间堆放杂物的庑房,里面存放的都是些濂祯的「玩具」——各样兵刃。 琇莹见他轻车熟路地摸出好几样东西带在身上,黑暗之中也看不出都是些什么,便低声问道:「皇上可是已经有了计较?」 「眼下最急需的莫过于通知宫外的人,」濂祯一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回答,「咱们进凌华门时我依稀见到门外跟来了些侯府护卫,想必是朱芮晨已经察觉到了异状。依着他的机警,一定已有所准备,只是顾忌着咱们在宫内不敢动手。如果可以通知他们,让他们率人强攻进来,沈浩荣定会溃不成军。」 琇莹不无忧虑:「可是,咱们虽然没被劫为人质,宫里的其他人却都落到了沈浩荣手里,如果置之不顾,不会逼得他大开杀戒么?」 没等濂祯回答,外面隐约传来声音,濂祯就打了个手势示意琇莹别出声。只听外面传来喊声:「沈公爷请皇上皇后移驾慈清宫,否则子时将诛杀太后及所有嫔妃!」 濂祯与琇莹都吃了一惊,对看了一眼。那喊声止息片刻,又重复了一遍,比方才更近了不少,还伴随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可见是来搜寻他们的人边走边喊话,原来沈浩荣为了引他们主动现身,打的是这个主意。 琇莹更加压低了声音道:「这可如何是好?」 濂祯道:「如今只能见招拆招,总不能任由他来摆布。若是一切听从于他,定会沦为被动,到时咱们的境况只会更糟。即便要与他谈判,也须得再多掌握些筹码才行。」 顿了片刻他又忽然想起一事:「他们怎没提瞬华?」琇莹跟他出宫,留下的人中自是只有公主最适宜做人质来要挟他,这些人只提到太后与嫔妃,难道竟是没抓到瞬华?还是…… 濂祯与琇莹都不禁揪起心来。 这时那一队搜寻的六个人已来到院中,开始分头搜检,很快便有一人提了灯笼来搜这间庑房。他刚一进门,便被躲在门边的濂祯一手捂住嘴一手卡住脖子,想要挣扎也使不出力气,手里的琉璃灯盏落下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被琇莹及时接住。 濂祯将那人按在地上,以冰凉的剑刃抵在他颈间,低声问道:「老实回答,瞬华公主怎样了?」 那人不过是个小兵,没多少忠心与骨气,临当此境,便颤巍巍地答道:「小人不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2页 「你怎会不知?沈浩荣没有抓到她?」 「正是,公爷并未寻得公主。」 濂祯与琇莹都松了口气,濂祯又问:「宫中的太监与侍卫们们被关在哪里?」 「在……坤裕宫里。」 「有多少人把守?」 「原本有十几个,眼下公爷派我等都来搜宫,想必把守的人已所剩无几了。」 琇莹伏在窗口把风,见到余下那五人已分别搜查完毕聚在了院子里说着什么,便朝濂祯道:「皇上,他们怕是发觉了。」 一起来的六个人少了一个,自是引起那些人生疑。濂祯毫不慌张,稍一闪念便有了计较。 这一队人的小头领朝这边走近两步,试探着问道:「老四,可是发现了什么?」 忽听一声低唿,他们那个进去庑房的同伴跌跌撞撞地沖了出来,右手提着刀,左手捂着脸,似是受了什么伤,声音含混道:「大伙小心,皇上就在里面。」 那五人都紧张地退了两步,小头领忙道:「快去通知别人。」 没等他一句话说完,这名庑房冲出来的「同伴」就以闪电之势动了手,刀光疾闪,鲜血四溅,不过片刻之功,五个人便全都倒地,没来得急发出半点声音。原来是濂祯打晕了屋内那人,套上他的外衣,戴上他的帽子瞒天过海,再趁外面这些人精力都集中在屋门口的时候出其不意动手诛杀。 这些人都穿了侍卫打扮,夜色之下殊难分辨。濂祯本就武功远高于他们,再得了这样的机会攻其不备,自是得心应手。 琇莹伏在窗口看着老公顷刻之间就杀了五个人,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是该佩服,还是该害怕。 濂祯提刀走回庑房,拉过琇莹:「过会儿说不定还有人会搜过来,这里不可停留。」 走前又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那人,甩手将钢刀掷出,□□了那人胸口。琇莹又是一阵心肝乱颤,留着这人后患无穷,一旦被他醒了叫嚷起来多有麻烦,可又见到一人死在面前,她这惊恐也就更重了几分。谁知这个夜晚还会死多少人呢。 濂祯感到她的手剧烈颤抖,便道:「一会儿寻个隐蔽的所在你先躲起来,不必一直跟着我。」 琇莹忙道:「不不,这样时候我哪能安心躲避?皇上放心,我跟着您,绝不会拖后腿。」 濂祯见她还背上了弓和箭袋,腰间还挂了柄短剑,一副武装上阵的模样,倒也感到几分好笑。那间庑房里存放的都是他平素爱玩的这些兵刃,他刻意来此也就是为了取好兵刃。 挚阳宫里数干元宫、坤裕宫和慈清宫三座宫殿最大,而坤裕宫常年没人居住,是个下人们都不那么熟悉的所在,自然正是关人的好地点。此时坤裕宫正殿内映出淡淡烛光,殿门紧闭,门外台阶前有两名侍卫打扮的人看守。 濂祯与琇莹潜到庭院中,躲避在阴影之中,两人各执弓箭,瞄准了台阶上的两名看守。琇莹这几个月来的射箭场约会不是白来的,近几次到射箭场小试身手,她都已经可以轻松射中靶心,受到领导濂祯的多次夸奖。 此时目标是人,本该比射那小小靶心要容易得多,却因秦皇后从未有过亲手杀人的经歷,不免有些怯场。眼见昏黄的灯光映衬下,那两名看守缓慢地左右踱着步,想到片刻之后他们即将成为自己的箭下之鬼,琇莹自是忐忑难安。 濂祯低声嘱咐:「听好我的口令,咱们务须同时发箭,不然便会惊动其中一人发出声音惊动他人。将这两人射倒之后,说不定殿门处还有其他人会过去查看,须得立即备箭准备再射。」 「嗯。」琇莹答应着,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让手不要发抖。 濂祯念道:「一,二,三!」 声音一落,两箭齐发。眼见台阶上那两守卫同时身子一震,倒在地上,顺着台阶滚落下来。殿门方向果然又有人吆喝着跟过来查看,不过仅有一人,濂祯与琇莹同时又发了一箭过去,两箭齐中。之后再没见有守卫现身。果然为了搜捕他们,这里的守卫只余下了这三个人。 濂祯抚着琇莹的头笑道:「朕的皇后果然非比寻常。」却见她脸色发白,怔怔地发着呆,「怎么,吓着了?」 琇莹如梦方醒地回过神来,「没,没有,皇上咱们快……快去救人吧。」 濂祯看出她神色异常,以为她只是头回杀人受了惊吓,也没在意。 琇莹跟在濂祯身后朝前走去,暗中淌着冷汗,没办法向他解释,她在刚才放了第二箭后的那一刻,忽然看到一幅画面——一柄寒光闪烁的钢刀朝濂祯飞掷而去,直直钉入了他的后心,致使血花飞溅,好似在他背后绽开了一朵鲜艷的红菊…… 那画面宛若梦境一般虚幻,又如现实一般清晰,琇莹从未见过这样的幻象,不明其故。难道这竟是对未来的预见? 天枢,是你在提醒我么?琇莹在心中问出这句话,并未等来天枢的回答。 虽说天枢自称已经没了预见未来的本事,可他也曾说过主人如果遭遇巨大危机,他还是会有所感应,而她自穿到这一世后遇见的所有非自然现象无一不是守护所制造,如今平白见到如此清晰的幻象,除了判断为是守护的手法,再找不出别的解释。 只可惜得不到天枢的回答,琇莹也无法印证。他说他不会再出现,却没有明确说他是不是就此离开。在这本就危机四伏的境地里见到这幻象,琇莹自是满心惶乱,整个心都被狠狠地揪了起来。如果那真的是对未来的预见,是天枢对她的提醒,她又能做些什么来避免?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3页 琇莹跟着濂祯步上台阶,仔细分辨着周围景物,觉得幻象中的情景似乎不是这里。 被关在坤裕宫里的人个个都被绑了手脚塞了嘴,三座殿堂分别关押的是宫女、太监和侍卫。后宫下人们有近两千人,自不会全都关在这里,这里关的都是各宫直接侍奉主子的下人,其余杂役另有地方被看管。 这些人中宫女们都没胆量做什么反抗,也就没出什么事,太监与侍卫们却有不少人挂了彩,身上血迹斑斑。大伙见到皇上皇后亲自来营救,都是惊诧不已。濂祯与琇莹迅速帮他们解开束缚,又让被解开的人去替别人解开。 唐汉肩头受了一处刀伤,好在伤得不重,一被解了绑绳立刻跪倒在地向濂祯请罪:「奴才失职,令皇上皇后担此奇险,奴才罪该万死。」 被解开的侍卫们也都纷纷跪地请罪。 濂祯肃然道:「无需废话,有罪的是沈浩荣,不是你们。」 唐汉又道:「皇上,出事之前奴才将公主藏了起来,就藏在……」 濂祯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周围人多口杂,还是先不要将瞬华的下落公开出去为好,「你知道她的境况就好,先不必说了。全都起来听朕调遣。」 众人见有了皇上亲自主持大局,都是精神振奋,站起听着。 濂祯将众人看了一遍:「素芯带宫女们离开这里,到御花园暂避一时,你们帮不上忙,还是躲开为好;侍卫与太监伤重者去到芙蕖馆互相疗伤等待,余下侍卫分为两组,手臂上系一白巾作为记号,出去遇见同为侍卫装扮却无此记号者,都实施突袭格杀勿论;其余太监取了兵刃,随朕潜去慈清宫。」 最后他又转向琇莹,「你也随素芯她们到御花园去。」 琇莹为那幻象的事一直心神不宁,可不敢让他离开自己视线,忙道:「不,皇上也见到了,臣妾也可杀敌自卫,比寻常太监还强呢,要一直跟着皇上才是。」 濂祯一皱眉:「你不在我才好放得开手脚。倘若被沈浩荣擒了你,后果不堪设想。」 「可皇上不觉得,将臣妾留在您身边才是对臣妾最安全的举措么?」琇莹知道怎么强调自己有帮助都没用,抬出这个理由才可能说动濂祯。 濂祯看出她又藏着心事,今天从早上出门时起,她就藏着心事,他还一直没来得急追问,眼下又见她呈现出这莫名其妙的表现,却更是没了追问的机会。但濂祯情知她说得也没有错,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也难放心,便嘆了口气,勉强松了口:「好,那你也去换上一身太监的装扮,跟着我。」 子时将近,沈浩荣将目光从慈清宫正殿里的更漏移到坐在正座上的圣元太后脸上,冷笑道:「看来白濂祯果然对你的性命全无顾忌了。」 太后也面含冷笑,昔日的威严丝毫不减,「自打你今日动手之际,哀家便对你说过,拿不到秦琇莹,这阖宫上下就再没一个人可以用来拿捏他。你若是捉到了瞬华也可令他有几分顾忌,眼下这些人又算个什么?如能借你的手将哀家除了,想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呢。」 沈浩荣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今天来虽然存了鱼死网破这个心理底线,主要目的却还是争取一条生路。当初如果带领这些手下突围出城也可办得到,但将来便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朝廷追捕,即便能留得命在,也定会潦倒不堪。 这位袭爵多年的沈公爷不久前还曾与闻世忠分庭抗礼,哪会甘心落得那样的结果,于是就抱着一丝侥倖闯进宫来想再搏一把,没想到今天步步不顺,不但没能及时捉到帝后,连一个小公主的下落都未掌握,虽然放出话去用太后与嫔妃的性命要挟濂祯现身,沈浩荣自己都知道这个筹码的份量严重不足。 他知道真去杀伤这些人只会加重自己的罪名,于事无补,濂祯也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心思,这才并没太多顾忌,冷静筹谋,以期掌握更多主动再来与沈浩荣对质。 门外忽传来手下慌忙报告的声音:「公爷……」 作者有话要说: ☆、111、收网 沈浩荣步出殿门,「白濂祯还是不见踪影?」 外面的一名副将奏报:「不……公爷,情形不妙。关押在坤裕宫的下人与侍卫都已被放出,咱们派去搜寻的人已在宫内四处死了好几队。」 真侍卫们得了濂祯的命令,在手臂上绑了白巾出动巡视,遇见手臂上没有白巾的假侍卫就格杀勿论。双方都穿同样的服侍,假侍卫们又不知道真侍卫们被放出,还没来得急看出对方跟自己不是一路,就被突袭而死,自是伤亡惨重。 沈浩荣脸色大变:「快将所有人都召集回来!」 「是,不过……凌华门守卫刚才来报,说宫门外似乎有羽林卫集结。为免他们察觉,恐怕不宜点信炮通知人手,只能派人再去传令,恐怕这过程里又会有人丧命……」 沈浩荣六神无主地看看周围,眼下自己身边仅余下十余手下,若是再少几个,自己岂不是成了光杆?那还能做得成什么? 「那就让这些人原地不动,外面有羽林卫也没什么,咱们封锁好宫门,他们不知道宫内情形,绝不敢贸然攻打。」 沈浩荣强自镇定地说完,话音刚落,就听见远处静夜之中传来「砰」地一声响,好似齐刷刷地放了数十支炮仗。这院子里留下的十几名守卫本就都感到形势不妙,已在心惊胆战,这会儿便被这声音惊得齐齐一抖。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4页 「那是什么声音?」沈浩荣刚问了一句,就听远处又是「砰」地一响。 副将惊得脸色煞白,颤声道:「怕……怕是神机营的火器,属下前几日听说……朱侯爷一直带领神机营研制新式火铳。」 他这话没说完,那边就又是「砰」地一响。这三声连响间隔很短,每一声都不是单一的,而是数十响齐发,如果是火铳的声音,显然对方人数不少。 沈浩荣惊道:「朱芮晨……他怎敢动手攻击?」 那副将已然吃惊得说不出话,颤着手指向沈浩荣身后的天空。沈浩荣回身看去,只见墨蓝色的天上已然高高飞起两盏孔明灯,上面赫然写着「攻」和「城」两个大字。 用孔明灯联络,已经是濂祯与朱芮晨在少年时的惯有玩法了。因武敬侯府与皇宫距离不是很远,放出的孔明灯上写上大字,可以清晰看到,这两人当年就曾用这样的办法互通讯息。 一连放上几个孔明灯,依放飞的先后顺序写上大字,从上到下阅读,毫无理解障碍。也算是这两人只见一种独特的简讯交流,唯一的弊端就是——皇上与朱侯爷的简讯要供全城观瞻,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琇莹本还觉得,因宫门地带肯定有沈浩荣安排下的重兵把守,比宫内巡视的形势还要严峻,想要通知外面的人才是最大的难点,却想不到老公还有这么一手。 朱芮晨调集了羽林卫集结在宫外,却只能等待,既不敢攻击,也不敢让守门的人注意到,正一筹莫展之际,手下提醒他后宫飘起了孔明灯。 朱芮晨释然而笑,皇上果然有办法,既没有被沈浩荣拿住,还有这样的主意来通知他,可见形势不错。于是朱侯爷果断下令,攻击! 这一次调兵勤王,朱芮晨还头一次将自己新近装备好的火铳队拉了出来,这些人装备的都是依着琇莹图纸改进的新型火绳枪,是当代人们见所未见的新式武器,比这时代本来的火铳攻击力和装弹效率都高了许多。 而且为了填补等待重新装药装弹的空隙,朱芮晨还早已训练了三段合击打法,即头一排士兵射击之后退到后方装药装弹,由第二排士兵填补上来继续射击,之后再退后装填,由第三排士兵上前射击。明朝初期由云南王沐英发明的三段合击打法,如今也由朱侯爷自行参透了。这也正是沈浩荣听见那三重声响的来源。 今天跟随沈浩荣来出任务的亲兵部下本来就没多少主心骨,谁会心甘情愿来造反啊,被朱侯爷这勐烈火力一攻击,立刻溃不成军,纷纷缴械投降,羽林卫轻松拿下两道宫门,攻入皇宫。 站在慈清宫台阶上的沈浩荣不必听手下奏报,也想像得到宫门的形势。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控制宫内人质让外面的人投鼠忌器,只要羽林卫没了顾忌敢于强攻,那些手下就决计抵挡不住。如今都到了外面的人打进来的时候,自己都还没抓到皇帝皇后,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势已去。 沈浩荣咬牙切齿地默然站了片刻,回身大步走入殿门。所有嫔妃都与太后一同被关在这慈清宫正殿内,这些人都未被上绑绳,但也无一人敢于异动。 沈浩荣步入之后,众嫔妃见到他红了双眼、喘着粗气的模样,都是诚惶诚恐。外面的枪声她们听得很清楚,知道这位沈公爷怕是黔驴技穷,准备鱼死网破了。 沈浩荣目光阴冷地将众嫔妃扫视一遍,一把将韩嫔揪了起来,韩嫔顿时哭叫挣扎个不停。 太后忽然开了口:「你真以为一个曾与嘉慧交好的嫔妃会得皇上在意?」 沈浩荣哼了一声:「除了秦琇莹外,哪个嫔妃于他还不都是一样?」 「那也不见得,至少这里面,还有人与他们二人的交情深了几分。」太后说着,目光轻描淡写地投向了坐在角落中全身发颤的卫芳仪卫花嫣。自芸贵人死后,后宫与帝后私交最深的就数这位卫芳仪了。 濂祯带领琇莹及唐汉等太监潜到慈清宫外,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出门探视的一个守卫,紧接着就听见庭院内传来沈浩荣嘶哑的叫喊声: 「白濂祯,你堂堂当朝皇上,畏畏缩缩始终不敢与我照面是何道理?你再不现身出来,我便将这女子一刀斩成两段!再将太后与其余嫔妃一把火烧成焦碳!你身为皇帝,为保自己性命害得后宫全都为你陪葬,还不是一样颜面尽失!」 透过女墙上的镂窗,他们可以清晰见到,正殿前灯火通明,沈浩荣左手卡着卫芳仪的脖子,右手握着一柄单刀,正在嘶声叫嚣。 濂祯回身朝琇莹与唐汉吩咐:「你们相机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他就要迈步走进院门,琇莹与唐汉齐声劝阻道:「皇上三思……」 「朕自有计较。」濂祯脚下未停,直接步入庭院,现身于沈浩荣与一众手下眼前。 琇莹满心不安,透过镂窗仔细分辨着慈清宫庭院的情景,似乎那幻想中的地点就是这里,可宫内建筑其实很多地方都大同小异,那幻象不过只呈现了短短一瞬,也不好确认。她又仔细看了看沈浩荣手中的单刀,觉得似乎与她见到的那幅幻象中飞向濂祯的刀不甚相似,又稍感安心。 或许那只是自己一时紧张产生的幻觉,并不是什么预示。琇莹这会儿只能祈祷,但愿如此。 见到皇帝一步步走进,虽身着便装依然威严不减,沈浩荣剩余那些手下都已是惊弓之鸟,本该围拢上来,此刻为他这气势所慑,反而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两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5页 濂祯驻足庭院当中,仰头对着台阶顶上的沈浩荣朗声道:「沈浩荣,你要的无非是朕的特赦。朕这就给你特赦,只要你放了后宫诸人,朕即刻着人起草特赦诏书,放你离去。」 沈浩荣冷笑了一声:「羽林卫都攻进来了你才来与我说这等废话,当我还会信么?」 濂祯也回了一声冷笑:「你有何不信的?朕若在早先毫无凭仗之时就来许你此事,你必会伺机索要更多条件。眼下你穷途末路,朕才来与你相谈,为的不过是让你更易答允。你觉得这不合情理么?」 沈浩荣曾与妍妃共同策划了行刺事件,犯下不可赦的重罪,但好在并没酿成什么恶果,濂祯对他也就没多少恨意,这个人是死是活他本不在乎,如果赦令可以换的慈清宫这一屋子嫔妃的安全也是值得。之所以做了这些布局后才来与他讲和,濂祯为的就是多占些主动,免得沈浩荣趁机要挟,对他们不利。 沈浩荣静默片刻,「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 「君无戏言,朕当着这许多人许下的承诺,怎可能出尔反尔?」 「不行,我无法信你。除非……你让我挟持一个人为质。」 濂祯双眉一凛,不用他明说,也想得到他想要的这个人质是谁,「临到此时你还不识时务,你不想想,朕怎可能将大燕皇后交到你手为人质?沈浩荣,眼下毫无退路的人是你,可不是朕,你是真想带着你的一众手下在这里落个死无全尸么?」 沈浩荣笑得狰狞,拖着卫芳仪退了两步,以刀指向濂祯,「你分明就是想要骗我缴械投降,没半点放我的诚意。我沈浩荣如今是脱身无望,却可以拉着这女人陪葬,也可拉你陪葬,你捨不得你的皇后做人质,就自己陪我上路好了!」 说着朝左右吩咐道:「先将这皇帝拿住,拿下他,咱们今日才有望脱身!」 周围手下各执刀剑,得了命令却更加惶然无措,迟疑着不敢动手。墙外的琇莹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濂祯端然站立,朗声说道:「所有今日跟随沈浩荣来的手下,只要马上弃械投降,均可免于死罪。」 沈浩荣厉声催道:「你们还迟疑些什么?再不擒下他来,羽林卫便要攻过来了,到时你们一样是死路一条!」 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副将也喝道:「你们怎敢违抗公爷命令?快动手!」话虽这样说着,他深知皇帝的厉害,自己一样不敢贸然动手。 濂祯冷静异常,朝周围持刀手下淡淡扫了一眼:「沈浩荣今日带你们来前,许诺了你们什么?莫非他说可以夺得帝位,许你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显而易见,即使朕一切屈从与他,他一个沈浩荣也是绝没机会登上帝位的。他如今是觉得自己没了退路,就想来鱼死网破,为自己寻这么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他缓缓迈了两步,陡然提高了声调,「他是没了退路,可你们有!沈浩荣是来拼命的,你们何须跟着他拼命?你们纵使没有妻儿,也有父母兄弟,何必为这么一个疯狂主子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上?君无戏言,只要你们立即倒戈,朕许你们不死。如有人能出手制住首恶沈浩荣,还是大功一件,立可官封千户,赏金千两!」 听了这话,原本就犹疑难定的手下们更是动摇不已。他们跟来这次行动,是因为顶头上司是沈浩荣的忠诚死士,情愿誓死追随,可这些人自己对上司却没那么坚定不移的忠心,得到命令一时不敢违抗就跟着来了,眼下面对这样一个局面,支撑下去的信心就所剩无几。 沈公爷往日的恩惠没直接覆盖到他们身上多点,何须陪着他万劫不復?更不必说,这边还有皇上亲口许诺的高官厚禄做诱惑。濂祯这一「首恶必办,协同不问」的战略,正是釜底抽薪之计。他已看出说服沈浩荣已经没有希望,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拿下他,才能确保余人的安全。 沈浩荣清楚见到手下们眼中的光芒,知道自己再没了退路,便手里扯着卫芳仪对身旁副将道:「横竖都是一死,随我进去将闻隐桦等人杀个干净!」 那副将刚答应了一声,空中便有两支羽箭疾飞而至,一支射在副将后心,令他当即扑倒在地,另一支则钉在了沈浩荣右肩,令他身体一震。 琇莹的叫声传来:「大花,反手横肘!」 卫芳仪正自六神无主,被这声音一提醒,如条件反射般勐一回身,将手肘击在沈浩荣太阳穴上,这一击虽力量不大,却也足以令她脱出沈浩荣控制,跌跌撞撞地冲下台阶。 疾步冲上来的濂祯将她抄手一扶,随即上前一脚扫倒了沈浩荣,将佩剑抵在了沈浩荣颈间,这场宫变总算化解。 那两支羽箭分别是伏在院子南面东西两处墙头上的琇莹与朱芮晨所射出,跟随而来的羽林卫将士本来难得能有机会见到皇后一面,此时不仅见到了,还亲眼见识皇后亲手抽弓搭箭百步穿杨,那感觉只能说——也是醉了。 琇莹见到沈浩荣受制,卓冬琴率人进入,也急速制住了其余手下,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那个幻象里的危机情景看来已经没了发生的可能,这么说来,那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正在这会儿,她一眼瞟见一名侍卫正还刀入鞘,那佩刀的形状看起来,依稀就是幻象中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一场是重场,至于有多重呢,依我自己来看,应该算得上全篇第二重吧【第一重的还在后文,尚未出现】→_→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6页 ☆、112、湮灭 朱芮晨与卓冬琴率人进入,沈浩荣的其余手下再无一人抵抗,尽数弃刀投降。两名侍卫上前架起沈浩荣,扭住他的双臂,沈浩荣头髮披散了一半,肩头箭伤不住淌血,形容狼狈,他只顾面色阴狠地瞪视着濂祯,一句话也不多说。 朱芮晨与卓冬琴自有一番救驾来迟之类的客套话,濂祯随口应过,吩咐道:「着人细细查验宫中四处,不可漏掉一人留下隐患。唐汉,你安排人去安置好瞬华。刘丰沛,你们去将太后与嫔妃们都接出来,妥善照顾。」 琇莹在此过程中一直在安慰饱受惊吓哭个不停的卫芳仪,濂祯吩咐完后走下台阶,来到她们面前,含笑道:「『反手横肘』是怎么回事?」 卫花嫣哭得梨花带雨,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琇莹见到周围形势尽在控制,怎么看也不像还有人能来攻击皇帝,也就放松了一些,笑着回答:「是臣妾往日教给大花的女子防身术。」 女子防身术神马的一些现代玩意也是秦皇后往日与嫔妃小伙伴们联谊的手段之一。 「防身术?想不到还真有用上的时候。」濂祯点了点头,「方才哪一箭是你射的?」 「沈浩荣的那一箭。」琇莹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濂祯又点点头:「想来也是,朱芮晨怕是没这个胆量。」 那一箭稍有偏差便会伤到卫芳仪,没点胆量还真是不敢发,行事稳妥的朱芮晨自是不会行此险招。琇莹道:「臣妾是觉得,沈浩荣怕是马上就要对大花下杀手,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臣妾不出手,怕是大花更要受伤。」 卫芳仪抽噎道:「姐姐射得好,多亏有你这一箭,不然妹妹怕是没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见到刘丰沛等太监各自搀扶着太后等嫔妃走出正殿的们,卫芳仪红着眼睛低声道:「是太后亲口提醒沈浩荣说,我与皇上皇后的交情好,更适宜被他拿为人质。」 琇莹与濂祯都朝太后看过去,他们何尝不知,那个女人永远也不会与他们站在同一战线,即便是她自己一样遭遇厄难,也不忘给他们添些麻烦,也是个迟早需要他们拔除的敌人。 太后由刘丰沛搀着手走出正殿,经过被两侍卫架住手臂的沈浩荣身边时,驻足看了看他,淡然笑道:「成王败寇,沈公爷看来註定做个败寇的了,可惜沈家这许多年的基业沦落至此,沈公爷整出偌大一次宫变,也是无功收场,连哀家也不免替你惋惜的了。」 沈浩荣面色阴冷,既不看她也不答言,倒像是心灰意冷,斗志全无。 太后没再多言,正迈步要走,却像是踩到了裙裾,轻唿了一声跌倒下来,因一名架住沈浩荣的侍卫就在跟前,下意识地探出手去搀扶她,沈浩荣便趁此机会狠命一挣,脱开了两侍卫的控制,随即一把抽出一名侍卫的佩刀砍倒其中一人,甩手将佩刀朝院中的濂祯狠狠掷了出去。 这个变故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侍卫身上并没携带绳索与镣铐之类,所以尚未对沈浩荣上绑,众人见他肩头受伤又已受制,谁也没有料到他还会有这么一招垂死挣扎。 朱芮晨与卓冬琴正站在两步之外向手下分派搜宫事宜,见此情状也只来得及再次按住沈浩荣,那把飞在空中的佩刀却是谁也无力阻止了。 宫廷侍卫的佩刀质地厚重,刀口锋利,刀尖尖锐,以沈浩荣这自幼练武的人全力掷出,足可以给人致命一击。濂祯在瞟过太后那一眼后,就转回身去与琇莹说话,此刻正背对沈浩荣一边,无从看见躲闪,眼见那柄佩刀直直飞奔他的后心。 面向这边的琇莹将这一幕清楚看在眼里,幻象中的情景果然应验,在见到幻象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反覆思考过如果真发生该如何处置,可等到真的临到此境却完全容不得她再做斟酌。她完全凭着直觉反应一扯濂祯衣袖,自己跨步上前,以身体挡在了他背后。 那柄飞向濂祯后心的刀就此瞄向的是琇莹的胸口,皇后在千钧一髮之际做出的决定,是以自己的生命换取皇帝的平安。 眼见世上再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幕惨剧发生,却在刀尖飞至琇莹身前的一刻,这柄利刃竟然悬停在了空中,时光好似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一切变故都只发生于眨眼之间,等到濂祯吃惊地回过身来,看到的是面前迅速亮起一道白光,包裹住了那柄飞至琇莹胸前的钢刀。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幕情景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清晰看到,皇后身前亮起一道炫目的白光,那光芒好似一面圆形护盾挡住了她,而光芒的中心,是一个如那白光一样雪白耀眼的男子身形,白色的长髮与衣袍猎猎飘飞。 没错,这一刻所有人都亲眼见到,那团白光当中有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是天枢!琇莹讶异非凡,他果然并没有离开,还在守护着她,并且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出手化解了她的危机。 可是,琇莹也清楚记得他曾说过,再有一次强迫自己施法的经歷,就可能要了他的命。那次只是发出一道光就令他变得那么虚弱,这次可是直接出手为她挡住飞来的刀…… 「我早就猜到,你会如此抉择。」这是琇莹最后一次听到天枢说出的话,「你果然只会选他。」 光芒中心的天枢缓缓转回头来,唇边依旧挂着浅笑,似是想要再来望她一眼,却在与她目光接触的一剎那,这雪白的人形便与那柄钢刀一起,骤然化作了无数白亮的光点,四散飞去。好似焰火绽放之后残余的火星,很快熄灭不见。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7页 琇莹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一幕,就是他曾经所谓的……灰飞烟灭? ……「曾经有个同事的主人就爱上他了,他的终极目标无法达成,所以好像是灰飞烟灭了吧。」 ……「其实,不是主人爱上了守护,而是我那个同事爱上了主人,最后为了相救主人,牺牲了自己,还是灰飞烟灭了。怎么样,好悽美的吧?所以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你可千万不要勾引我哦。」 ……「琇莹,你回答我一句话,如果我和白濂祯註定要牺牲一个,只能留下一个人来陪着你,你会选谁?」 往昔那些听来好似玩笑的话,竟然一一应验! 似乎真的被他说中,天枢与濂祯两个,註定会牺牲一个。这一刻面对性命之厄的本该是濂祯,但琇莹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试图以自己的命换得他的平安,却已忘了还有一个守护在随时守着她,她决定要牺牲自己的时候,其实正是决定牺牲他的时候—— 因为但凡见到她有了性命之忧,天枢都会捨身相护。 她自以为可以救得爱人的这个举措,却恰恰是害了天枢,是如天枢说的那样,她在关键时刻还是捨弃了他,而选择了留住濂祯。 琇莹两手抓了头髮,跪坐于地,发出一声悽厉骇人的惨叫,精神被这个亲手害死天枢的罪责压得几近崩溃。 天枢已经给她看了幻象,她有了心理准备,本可以推开濂祯,也可以想办法击落那柄刀,至少可以选择一种不必牺牲性命的方式来保护濂祯,为什么还会那么傻,还要犯这种错误,还要贸贸然想去牺牲自己。都是自己这一刻的愚蠢,葬送了天枢! 子时的更梆声远远传来。 天枢所谓的今天就可以走了,原来指的是这一天是他留在她身边的最后一天,而不是说他那会儿即刻就要离开。他本已完成了使命,已经等到了皇帝的亲政,可以离开去交差解脱,想不到在这最后一天临近结束之时,却被她的一念之差,害得灰飞烟灭。 自责与悲痛好似利刃将琇莹狠狠撕扯,濂祯来拉她,唐汉与小栗子上来扶她,琇莹都毫无知觉,对周遭声音完全没有了感知,只觉得胸口一团热气涌上咽喉,化作一大口鲜血喷出口去,溅洒在慈清宫前的方砖地上,好似绽开了一大簇红梅。 …… 虚幻之中,依稀见到那白衣身影朝她伸出手来,感嘆着:「唉,还是从前在梦境里相会时好,那时可以碰到你,你还能来抱着我的肩膀哭呢。为什么现在我都弱小到了这个地步,却不能回到从前那个状态去呢?纵然都是化灰,好歹也少一点遗憾……」 「不要将我的事告诉他……我就是有这么一点私心,想与你保留一点仅有咱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不可以么?」 「那如果这男人也像他一样,是真心爱你的,你还敢说吗?」 往昔的情景歷歷在目,琇莹浑身颤抖着蜷缩在床上,痛不欲生。 傻瓜!天枢你个大傻瓜!你明知道守护不能动情,明知道我已经有了爱人不能回报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傻,还要来动这个心!我这个笨女人又有什么值得你爱! 你如果没有犯下这个忌讳,就不至于法力尽失,不至于沦落到耗尽法力灰飞烟灭,也会在使命一完成就抽身而退,不必再来管我们这些愚昧凡人的死活。 忍受着撕心裂肺之痛,琇莹的悲伤又转化为怨愤:你的任务已经达成,就放任我去死又怎么了?我为保护老公牺牲性命是我自己的事,何须你来替我!我早就说过,我最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因我而死,尤其是你……你就从未想过这样害得你替我死了,反而会让我生不如死么! 满心满怀的痛苦折磨,也不知是恨自己害死了天枢,还是怨他害得自己如此痛苦。偏偏那个人还不让她说给别人听,这份苦痛便如郁积胸腹之中的剧毒,反覆噬咬着五脏六腑,无从宣洩。 世人传言,秦皇后在宫变当日受惊过度,以至于失了心智,事后多日尚不能恢復。皇上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皇后初时还会流泪,会喃喃自语,几日后就如去年中毒痴呆的时候一样,醒过来也不言不动,目光呆滞,对周遭一切都毫无反应。所有御医都一筹莫展。 而真正身在挚阳宫的人都知道,这传闻并不属实。 琇莹自那天在慈清宫吐血晕倒之后,一直昏迷了两天,其间高烧不断,落泪无数,呓语连连,忙坏了一众御医,也令濂祯寝食难安。在这期间,濂祯曾去慈清宫质问了太后。 「母后这算盘打得甚好,前有让沈浩荣拿了卫芳仪来要挟朕,后有引开侍卫注意给了沈浩荣袭击朕的机会,如今这局势,可算是合了你的心意了?」 太后慢悠悠地喝着茶,不紧不慢道:「皇上此言差矣,当初是哀家亲手帮皇上查清了沈家密谋行刺的原委,平素也没少挤兑妍妃。沈浩荣恨哀家,怕是更甚于恨皇上,当时哀家若是有意纵他动手,怎知他会来杀哀家还是杀皇上?这岂非自寻死路?」 濂祯心乱如麻,没心思与她争辩,狠狠道:「朕只说一句话,莹儿若是好不起来,谁也别想好过!」说罢就拂袖而去。 太后放下茶盅,目送他大步走出,唇边浮上一丝笑意。果然她与沈浩荣他们猜的都没错,秦琇莹就是皇帝的命门,没有那女人出现,皇帝根本不会做这些事,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而只要那女人出了事,皇帝就必然会方寸大乱,理智尽失。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8页 那一刻沈浩荣掷出的刀竟然既没伤到皇帝,也没伤到秦琇莹,实在可惜的很。太后也很想知道,那道光究竟是怎么回事,光里的人影又是什么人。 外间已有了皇后也如妙风皇后那样有着神灵护佑的传闻,只是谁也无从解释,为什么有了神灵护佑的皇后还会失去心智。而知情的人都清楚,皇后根本没有失什么心智,她不过是进入了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 作者有话要说: ☆、113、无言 等到琇莹终于清醒过来,濂祯自然第一时间询问她,那天是怎么回事,她究竟是为什么伤心至此。而琇莹的回答仅有四个字:「我不能说。」 濂祯心急如焚,「御医们都说,你眼下的病症都源于心思郁结,如果无从宣洩,恐怕很难康復,甚至严重了可能做下病根,大损寿命都说不定。你只有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旁人才有办法宽解你,为你治癒心病,也让你免于如现在这般难过。你还不愿说?」 为天枢保守住秘密,竟然会付出那么高的代价?琇莹反而感到一阵快慰,隐约觉得,是该让自己多受一点苦,才对得起他,自己受的所有折磨都是对他的祭奠。似乎她也只剩下这种简单又愚蠢的方式,可以祭奠他了。 如果那不是一个曾给了她无数帮助的人,或者他的消逝不是那么一个令她悔恨不迭、自责不已的方式,她心里都能好过一点,都能更容易将他视作一个去世的朋友,逐渐收藏到心里深处,而不是来受这份反覆折磨。可惜,世上本就没有如果。 濂祯见她颓靡苍白的脸上现出淡淡笑意,显然是丝毫没将什么病根、损寿放在心上,不由得更是焦躁不堪,一把抓起她的手臂道:「究竟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不愿说出口?那道白光是怎么回事?光里的人影是谁?你为了我……连命都能豁得出去,心里的事却还不愿告诉我?难不成自从你决定去替我挡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甩下我,自己去死了?!」 琇莹心痛如绞,泪水又涟涟落下,不说是对不起他,可说了就是对不起天枢,面前的爱人深深关切着自己,不该让他这么焦急下去,她坚持不说,就是让他们两个一齐受着折磨,可是,无论他们怎样痛苦,都至少还活着,而天枢却已经死了啊! 一想起这事胸口就是一阵剧烈抽痛,一股腥甜气味涌上咽喉,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口去,染红了濂祯绣着银丝龙纹的浅灰色丝缎常服的衣袖。琇莹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挂着残存的血迹,双目中的神采更加黯淡。 濂祯惊惶得几近崩溃,一把将她拉起紧紧抱在怀里,「莹儿,你不愿说就不要说好了,我绝不再来逼你。我不过是……不过是怕你好不起来,怕你出事,你知不知道……见到你去替我挡刀的那一刻,我被吓成了什么样。」 这个大男孩皇帝再次在她面前哭了出来,「我做这些事,去斗闻家斗沈家,将沈浩荣挤兑得走投无路,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要是出了事,我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留我一个来做这孤家寡人的皇帝,还有什么意义!」 自那次宣布要为她而亲政时到现在,他是第二次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他在这些日子里表面上看是成熟了许多,理智了许多,其实本质一点也没有变。他依旧是那个对政务毫无兴趣、奇缺权力欲的熊孩子,他强迫自己理智成熟起来,为的都是替她扫除一切威胁,争取来自由安适的日子。 琇莹忽然觉得万分讽刺,如果她没有这次穿越,没来出现在这个世界,那么濂祯应该还在做着那个玩玩乐乐的皇帝,与闻家沈家都保持着大体上的相安无事,而天枢也不会接受这次任务,来照顾她。皇帝与守护,两个男人都没机会爱上她,也就都不用经歷那么辛苦的过程,落得眼下这样的结局。 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灾星。天枢玉衡,贪狼廉贞,这对星星是不是真的命数相冲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都是被自己搅合得如此麻烦。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他们都会平平静静的。 这么一想,自我惩罚就更是必要的了。 宫变事件的涉事之人都被依律处置,首恶沈浩荣于公于私都是罪不可赦,被判凌迟酷刑。消息被告知琇莹的时候,她也没显现出任何反应。那个人是直接害了天枢的兇手,但他也只有一条贱命,是一刀断头还是挫骨扬灰,都换不回天枢,所以琇莹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致去在乎。 她现在恨的根本不是沈浩荣,而是自己。 那一次最后一回说了「我不能说」之后,她再没说出过一个字。开始的日子濂祯时时陪在她身边,对她闲话些家常以图开解,后来发现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琇莹还是极度抑郁,时常高烧,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愈发虚弱,似乎反倒是没有熟悉的人在跟前时,她的状况还好些。 陆贤平便推断出,皇后这是心里有着难以承受的重压,有意逃避,所以面对物是人非的景象就更加严重,反之则会稍有好转。 濂祯便调开了小茜、流霜等琇莹熟悉的下人,换了些生人去照料她,自己也不去走近,果然见到琇莹有所好转。她还是一个字都不说,每天除了昏睡就是发着呆,不与任何人交流,但至少不再发烧,不再梦中流泪,身体状况也渐趋好转,也令濂祯勉强松了口气。 物是人非,确实是个难以忍受的心理折磨。守护长久以来如影随形,虽然很少插话,却明显随时都在。琇莹早已习惯了这种关系,见到什么,与人说起什么,都会惯性地去想:那个偷窥狂守护一定也在听着这事,看着这事,不知他会是怎么看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29页 如今再去面对与从前相同的人和事,她就要时时面对那个如影随形的守护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也就一次次被迫重温那个银光飘散的心碎时刻。只有暂时避开这些,她才能暂且平静下来,将自己畏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暂且逃避开那撕心裂肺的自责。 天气渐热,又一个夏天到来。本还未到每年的避暑时节,琇莹就提前被送去了西北京郊的避暑行宫静养,为的也是让她换个新鲜的环境生活。 转眼之间,那场宫变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镀金铜丝编成的花架上爬着从南方移栽来的叶子花,此时正值花期,碧绿的叶子顶上开了一层火红的花朵,形成密实的凉棚,将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琇莹木呆呆地坐在凉棚下的竹编躺椅上。身边的陌生宫女静静为她摇着扇子,并不出声。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停驻在不远处。琇莹抬起眼帘,见到由一名宫女陪着走来面前的,是自己的母亲秦夫人。原来这一次皇上为了让她好转,想得又是这样一个办法,真是难为他费心了。琇莹心下暗暗苦笑,脸上却仍是木然。 秦夫人见女儿面色苍白,瘦削颓靡,也是心下一阵酸涩。待两宫女退下,秦夫人坐到琇莹身边,从一旁盛放小杂物的篮子里取了一柄雕花木梳,来帮琇莹梳头。 「你弟弟两月前订了亲,定的是内阁大学士钱大人家的千金。」秦夫人声音柔缓地拉起了家常,「皇上下旨让你爹爹近日就调来京城,品级不好一次调得太高,不过要即刻入阁,也是破格提拔了。」 她淡然笑了笑,「你爹爹一心想要凭着考评升迁,不愿依仗你的关系入京,得了调令还不情愿接受,嘴硬说着什么早知如此,倒宁愿女儿没来做什么皇后了。我就劝他,女儿都做皇后了,他这位国丈还在山东做个小吏,这在谁看来也不成体统。说起来皇后是泗国公的外孙女,而父亲只是个四品官,外人稍一计较,便会牵扯出当年为娘撇开全家、硬要嫁给一个穷举子的荒唐事来,岂不是扫了当今皇后的颜面?为了女儿着想,他也该奉旨入京才对,再说他那本事,做个内阁学士绰绰有余。眼下皇上正在用人之际,他这国丈怎能不来出一份力?」 母亲的声音和缓绵软,如同这午后阳光一般温暖和煦。 琇莹静静坐着,秦夫人手上小心地为她择开发尾的打结,用木梳细细梳顺,又嘆了口气:「你这爹爹向来是面冷心热,读书人嘛,总觉得对儿女们就该冷着一张脸,不露一点慈爱。其实早在你去年中毒痴呆那时,和这一次,他都比我还要忧心忡忡。这次皇上派人接我过来,你爹爹破天荒地嘱咐了我老大一套话,叫我好好照顾你。」 见琇莹一直毫无反应,秦夫人停下手来望了她一阵,「莹儿,陆御医父子说了,你身上没什么病症,都是心病。你根本不是像外间传言的那样,失了心智,只不过有事郁积在心里,不愿意说。而你一直不说,也就永远无从化解。你如今已是皇后,九五之尊的皇上也对你关心有加,究竟有什么事还只能窝在心里,不能说出口来?」 琇莹看似呆滞,其实清清楚楚地将母亲的话听在耳中,只是不知如何去回应。母亲不理解,爱人不理解,朝夕相处的下人们也不理解,世上再没一个人可以理解她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却正因如此,她才更没办法说。 那个人帮了她那么多,可谓是亲手延续了她这第二次生命,最后爱上她,为保护她而灰飞烟灭,他对她别无所求,单单要求她不要将他的事说出来,难道她看在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份上,还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心愿都不能替他达成么? 她自然理应做到,自然该替他保守下去,即便这个保守的过程令她身心不堪重负,几近崩溃。 为此,她这一个多月忍下来,几乎已经忘了如何与人交流,越是对熟悉的人,越是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_⊙)为了凑榜单字数这么一个诡异的原因,今天少更一点,明天下午13:00更新个肥章~ 最后几章了,作者君正在努力把尾巴写完 ╮(╯▽╰)╭ 真正的he哦!敬请期待~ ☆、114、传书 秦夫人抚了抚她瘦削的脸颊,见她一直毫无反应,便嘆息了一声,起身离去。 每到独处的时候,琇莹就常会依稀见到,那个雪白身影又出现在面前,如从前一样背对太阳坐在一片光芒里,姿态悠闲,脸上的笑容之中,总多多少少带着一份欠扁的嘲弄揶揄。 「我要你别去说,又不是让你自虐,你何须把自己变成这样?」 「因为我就是一个你所谓的二货,就是既想不开,又不知该怎么办。」琇莹喃喃地回答他。 他嘆了口气:「你这样既是折磨自己,更是在折磨别人。你瞧瞧你,身边这么多的人整日为你忧心忡忡,好意思么?这么大的人了,应该自己学着放下,振作起来,让他们放心。」 琇莹满心酸楚:「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怎么才能不去想是自己害死了你?怎么才能不再为这事自责?你那么聪明,倒是来教给我该怎么做?」 面前根本没有人,她也没有与任何人交谈,阳光只是静静地照在她脚边,寂寞又寥落。 琇莹很清楚,这根本不是天枢在劝她,而是她自己在劝自己,她也觉得自己该振作起来,该结束身边众人对她的担忧,可她就是无法做到。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0页 那件事已经过去近四十天了,从前总听别人说,时间可以沖淡一切。所有的情绪,好的坏的,都会随着时间减淡,最终释然。琇莹也在期待着时间来沖淡心里的酸苦,这么多天过去,效果微乎其微。 似乎还正是如御医们说的那样,她不说出来,那件事就会永远郁积于心,不说出来,心病就永远无法根除。可是,又怎么能说呢? 濂祯在行宫御书房见了秦夫人,一见到她愁容满面的模样,就知道这次母女会面也没什么进展,心情更是压抑。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濂祯道。 秦夫人颔首:「正如陆御医所言,依妾身看来,皇后也是神志清醒,妾身说的话她都听了进去,只是没有心思来回应罢了。」 没有心思回应,自己的话她没心思回应,母亲的话她也没有心思回应,濂祯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究竟还能有什么事令她那么为难,宁可将自己封闭成一个蚕茧,也不愿对最亲近的人吐露一分一毫。 濂祯满心愤懑,狠狠一拳锤击在檀香木几案之上。 秦夫人忧虑道:「皇上,莹儿今日虽已贵为皇后,毕竟年纪尚小,见识浅薄,皇上耐心多给她一些时日,她自会想通,对皇上知无不言的。」 濂祯嘆了口气,「夫人何出此言?朕与莹儿之间仅有夫妻之情,从无君臣之礼,朕只是在忧心她的病情,绝非怨怪她。更何况……她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朕?」 这些天他同样寝食难安,一旦入梦,就常梦见那晚沈浩荣将刀朝他掷过来的一刻,见到琇莹冲上去想要替他挡刀的一瞬间,濂祯一次次在梦中惊醒。之后的白光、人形他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见到琇莹化险为夷,他心里只有深深的庆幸与后怕。 濂祯失神地回想着那一幕,不自觉地将心底所想说出口来:「她眼下这样虽然不好,总算还保住了性命。倘若那会儿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又当如何?」 正如琇莹指责天枢那样,事后濂祯也曾戳着琇莹的额头指责她:你傻啊!你真替我死了,我做的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留下我孤单一个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可惜,爱上别人的人,本就是这么傻的,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秦夫人见了濂祯这副情状,既感欣慰,又觉怅惘。女儿能得一国之君如此厚意相待,实在难得的紧,可她如今这状况,又到何时才能扭转呢? 「今早小陆为她请脉之后奏报说,莹儿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秦夫人吃了一惊:「此事是否确定?」 「有小陆父子都确认过,应是没错。」濂祯站在书案旁,右手按在光滑如镜的桌面上,说得神采淡淡,不见半点喜色,「朕与她都盼了这么久,想不到正赶在这样的时候。朕正在考虑,放弃这个孩子,让莹儿得以安心养病,夫人觉得如何?」 秦夫人讶异地上前一步,「皇上何出此言?皇上与皇后都对这龙子盼了许久,怎能轻言放弃?这难道不正是个大好机会,可以宽解皇后的么?如告知她这消息,说不定皇后为了孩子着想,可以放松心境,不再如此自苦了呢。」 濂祯紧皱双眉摇了摇头,「告诉她只会加重她心里的负荷,她眼下之所以好不起来,就是因为心头压着一件事,不堪重负,如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她哪还有余力承受身孕这个负担?朕担心一旦被她知道,她的状况就会立时恶化。」 琇莹将血吐到他衣袖上的那一幕,实在令濂祯心有余悸,再不敢冒一丁点的险。 秦夫人默了片刻,才道:「皇上关心皇后安危,连皇子都情愿捨弃,这是皇后的福分。不过妾身也要请皇上务必三思而后行,依妾身来看,无论皇后心里压着什么事,她一定不会情愿放弃这个孩子。」 濂祯沉默,是啊,她曾经比他更盼着能有个孩子,又怎会情愿放弃,而且众所周知,依现在的医术而言,放弃一次,将来还能否再有身孕,都是两说。那样的话,对她还不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放弃与保留,看起来都是加重她负担的事。事情似乎就这样陷入了两难。 秦夫人又道:「不管皇后的心结有多重,皇上也看得出,于她而言,世上再没什么重得过皇上您去,她会想留下这孩子的。」 濂祯无奈轻嘆:「再容朕想一想吧。」 次日下午,唐汉奏报说,朱芮晨来了。 濂祯觉得很意外,在御书房一见面便问:「你不是忙得不可开交么?怎还有空来此?」 他自琇莹病倒之后整日心乱如麻,再无心思处置朝政,除一些重大事宜还来批覆意见之外,其余全权交予朱芮晨安排。 朱芮晨自此已不止是锦衣卫指挥使,还被皇帝赋予票拟批红的至高权力。批红依礼是皇帝的直接职责,只是依着歷史具体情况,这职责落在过不同身份的人手上。在明朝歷史上有过内阁成员管批红,也有过司礼监太监管批红,而如今由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一个新晋武官来管批红,总归是荒诞了点。 好在现在是皇帝当权,闻世忠为了撇清已不来指手画脚,濂祯就直截了当地告诉群臣:万事朱芮晨说了算,他的意见就是朕的意见,谁不服气,就自己来行宫找朕理论。 群臣都知道最近皇上为皇后的事心情大为不好,谁敢来触这个霉头?这位刚亲政的皇上虽然还未在朝堂上显露多少性格,却看起来明显不是个脾气柔和好拿捏的,连沈家闻家都倒在他手里了,老臣们哪敢摆谱造次。而不久后看出朱芮晨这位代理秘书也确实能力过硬,处置事情条理分明桩桩合理,也就更没人说什么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1页 自此朱侯爷的皇帝头号心腹身份已经再没了任何遮掩,昭示于天下。 朱芮晨也是发愁不已,原先虽设想过皇上亲政之后甩手不管,将朝政都交予他打理的情形,可那是让皇上无忧无虑地去享受天伦,不是这样的啊。皇上被他视作上司,也同样视作亲人,这位亲人的状况好坏,他是发自真心去关切的。 另外,朱芮晨也清楚知道现在闻家的威胁尚未解除,绝没到了皇上可以放手不管的时机。这阵子全国的奏章批红都压到他一人头上,而一些与闻家有勾结的重臣还有意放权施压,大事小情都交给他做主,朱芮晨又不能像濂祯之前那样直接翻脸对付这些重臣,这会儿他忙得不只是不可开交,而是焦头烂额,以至于再没多少余力去管锦衣卫对闻家党羽的调查和监视,要是闻家趁这机会搞点什么动作,可就后果严重了。 所以于公于私,朱芮晨都知道先解决皇后的心病,让皇上振作起来,才是当务之急。 「今日的奏摺票拟没有大事,所以臣抽空过来探看皇上皇后的状况如何。」 濂祯见到他神显颓靡,脸颊也瘦削了一些,便明白这阵子也是辛苦了他,心下也有几分歉仄,「你忙不过来,可以叫菁晨帮你。那孩子年纪虽轻,也是个有心计的。」 朱芮晨苦笑:「皇上又已忘记了,菁晨早在数日前便出发了。」 濂祯微微一愕,随即点了点头。这阵子西北边界一直不消停,泗国公午倾方亲率大军击退了戎狄主力,那些外族人却化整为零,不断游击骚扰,像苍蝇一样赶也赶不干净,想要尽数打死却又不易办到,这场仗就这么拖了下来。 午倾方向朝廷申请派兵增援,并增加供给,其实不是他实力不济,而是替濂祯寻个由头,让皇帝趁此机会撷取京城三大营军队的控制权。刚成亲月余的朱菁晨主动请缨,作为副将,随同兵部侍郎一同率军出征,押运粮饷前往西北增援。 朱二公子年仅十七,又刚刚成亲,居然就主动请缨出征,很令濂祯意外。但朱菁晨的武功才智都堪当此任,濂祯还有这个把握。而手头又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还是让他去了。 说到底还是己方值得信任又堪当大任的人太少了。 「事情来得太猝不及防,当初若是早早送调令去将纷扬召回就好了。」濂祯道。 朱芮晨没有接话,皇上又想起定王纷扬来了,定王远在云南就藩,即便想要调他过来,这送调令过去再等他赶来,怕是三个月都不止,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呢。而且听说定王近年来还身体不适,这长途跋涉地一折腾,会不会要了他的命都还难说。皇上这明显是想有病乱投医了。 一切可不都是因为事情猝不及防么?如果没有沈浩荣的那次宫变,局势就不会变成眼下这样,一切还都在按部就班地进展着。 朱芮晨怅然道:「让皇后变成这样,微臣也很有责任,当时……」 濂祯打断了他:「当时你有责任,卓冬琴有责任,侍卫们有责任,太后有责任,我还不是一样有责任?可惜即便我下令将所有有责任的人一併剷除,也无法倒退回那时候,无法让莹儿好起来。那如今再提这责任二字,又有何用?」 朱芮晨朝他注视过来:「皇上,微臣今日来,就是为皇后的心病而来。」 濂祯眼睛一亮,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你有办法?」 朱芮晨眼中闪着一丝迟疑的光芒,「微臣想问皇上一句话,探知皇后的心事原委,和让皇后康復,这两件事比起来,皇上认为孰轻孰重?」 濂祯焦躁道:「这还需问?只要能让她好起来,能不能知道她的心事原委又值个什么?」 朱芮晨点头:「好,那微臣斗胆请求,单独面见皇后。」 濂祯愣了愣,一时弄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朱芮晨与琇莹虽见过无数次面,有过许多畅谈经歷,却还从不曾有过单独会面的时候。妇人与外男单独会面,这在寻常人家都算得上个大忌,更不必说是侯爷与皇后这样的身份。但也正因如此,而提出要触犯这个大忌的人还是一向行事稳重的朱芮晨,濂祯才更相信他需要私下对琇莹说的话,一定意义重大。 会面被安排在一处湖边凉亭里,这里四面通透,既能防人偷听,又显光明磊落。 夕阳之光斜斜照下,琇莹坐在圈椅之中,见到朱芮晨前来,一样是感到十分意外。这莫不是皇上新想出的什么宽解她的特殊办法? 见礼过后,朱芮晨在圆形黄梨木小几对面落座,将一个小小的物件放在小几上推至琇莹面前:「微臣今日来见皇后,主要为的是将此物呈给娘娘过目。」 那是一个厚皮黄纸制成的物件,看起来像个信封,但仅有约一寸宽,两寸长,表面还皱巴巴的,像是经过了卷折,表面上写着几个行楷墨字:「呈秦皇后亲启。」琇莹不明其故,也没有动手,只抬头询问地看向朱芮晨。 朱芮晨见状便将其重新取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道:「娘娘见谅,因不能确定此物来源,微臣不得已已将其私自拆阅检验过了。」说着从那小信封里取出一张轻薄的纸片,放在琇莹面前的小几上。 琇莹一将目光触到那张纸片,顿时全身一震,脸色骤变——那纸片上只寥寥写着两行墨字:「天枢无碍,勿念。」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2页 琇莹全身剧烈震颤,一把抓起那纸片,唿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因身体仍旧虚弱,根本站立不住,及时扶住旁边的石柱才没有摔倒。 朱芮晨也连忙站起,又不便伸手搀扶,只好道:「娘娘务须冷静,微臣送此物来给娘娘,是盼你能好转,可不是要害你病情恶化。」 琇莹一手扶着石柱,一手抓着那纸片,颤着嘴唇说道:「这……是哪里来的?」这是她自宫变当夜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因太久不曾出声,嗓音都显得晦涩。 朱芮晨示意她落座再说,琇莹只好再坐回原处。朱芮晨这才说道:「这是自河南郑州官驿送来的飞鸽传书,今晨刚刚到达挚阳宫。」 本朝各大城市设立官驿,负责接待通传信息的使者,也都养着一些信鸽专门用来向京城通报一些紧急消息。但因为这种联络方式随机性太大(鸽子迷路了,或是路上发病死了,就完了),又不好保密(被别人截下来就泄露了),其实很少被实际採用。小说里神乎其神的飞鸽传书其实并不很实用。 只是在某些消息急需尽快送达,等不及人力传送的时候,才会行此下策。 河南郑州,怎会有这样的消息自那里传来? 琇莹褪去了初时的激动,恢復了理智,便开始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这是你与皇上商量好了,来宽解我的办法对不对?一定是我前阵子的梦话里透露出了『天枢』这个名字……」 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引发的就又是一阵心痛如绞。琇莹掩了口剧烈咳嗽了一阵,朱芮晨并没急着解释,只静静将茶杯推至她面前。 琇莹忍下涌上眼眶的泪水,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总是这幅样子,给太多人添了麻烦,皇上想尽办法想要我好起来,如今竟还要侯爷你跟着操心,这是加重我的罪孽。请侯爷转告皇上,我自会尽力振作起来,不再让他费心。」 朱芮晨郑重道:「臣不知其原委,不知这名为天枢的人是何身份,也就无从劝解娘娘。不过恳请娘娘信臣一句话,这封书信的事绝非皇上刻意安排,因为此事皇上根本毫不知情。」 琇莹一愕,如果她是在呓语中提起了天枢,可能听去的人只会是濂祯以及下人们,这事如果不是濂祯安排,宫廷下人们是绝不敢私自将主子的私事透露出去的,那么这封传书,就不是为人伪造? 朱芮晨继续道:「娘娘试想,河南郑州距离京城不过十日左右的快马路程,想要探询事情轻而易举。倘若是臣或皇上伪造了这封传书来宽解你,自是该将其来源说成是云南、海南甚至海外这样的偏远之地,又怎会选择这么近的一个地方露出马脚呢?」 琇莹脑中也转过了这个弯,「侯爷见谅,我不该对侯爷生疑。只是……这消息实在来得太过突然。」 一想到这传书竟是真的,这个世界是真有人知道天枢的下落,琇莹更是心潮澎湃,看着那纸片上的字迹,她的手仍在打着颤。这些日子过去,她病重的消息早已散播了出去,郑州那里一定听得到风声,难道天枢并没有灰飞烟灭,而是变回了人,而且真的与她同处这个时代,所以听说了她的消息之后,就用这种加急传讯的方式来报个平安? 除此之外貌似无法再有别的解释,可这事实在是又离奇又突然,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河南?又是什么身份,竟可以使用官驿传讯?他又为什么不把情况说得具体一点,而只传来这寥寥几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115、对调 「侯爷是否已经派出人去郑州打探?」 朱芮晨颔首道:「臣已着人去了,想必传讯的人正是急于将此消息告知娘娘,才用了飞鸽传书。只需耐心等待一阵,便可得到切实消息,请娘娘不要着急。」 「有劳侯爷费心,此事于我关系重大……」琇莹忽然想到,或许这传书如此简短,正是因为天枢本就不愿与她恢復联络,而且此时自己身为皇后,一言一行备受瞩目,对一个外男的事如此关注也显得不自然,更不必说,将来还要考虑如何向濂祯解释。 这些事一涌上心头,又刺激到了这副不堪重负的身体。琇莹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饮了口茶才勉强平復。她开始有些惶然无措,「或许……那传讯之人并不想被人知道身份,要么侯爷还是召回人手,不必去查了。」 比起上述顾虑,琇莹此刻更怕的是证实这消息是假的。毕竟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令人难以置信。 朱芮晨察言观色,已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准,「事出有因,消息来源究竟如何只有查过才会清楚。娘娘这些时日一直隐忍不言,可见心中之事即便是对皇上,也不好明说。臣正是顾虑到此事,才没有将这封传书报与皇上知晓,而是要求与娘娘私下会谈。去郑州查问这传书来源的事,娘娘若不想皇上知晓,臣也可以办到。」 琇莹嘆息摇头:「我不去对皇上言明是有着苦衷,绝非刻意瞒他。怎好再去背着他做那些事?」 朱芮晨沉默了片刻,说道:「请恕臣斗胆问一句话,在娘娘心里,臣是否算得上个朋友?」 琇莹意外地抬头看他:「我自是将侯爷视作朋友的,侯爷为何这么问?」 朱芮晨点点头,语气与称唿都有了变化:「既有你这句话,我便不来拿自己当个外人,与你说些心里话。」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3页 琇莹更觉诧异,只洗耳恭听。 朱芮晨的神态语气坦然随和,娓娓道来:「我自见你第一面起,便察觉你大为与众不同,后来有了影月斋里的多次会谈,更是不自觉地将你引为知己。可惜我将这份对你的赞赏钦佩说给贱内听,却被她视作男女私情。」 他苦笑了一下,尽显无奈,「不得不说,她这人本就有些善妒,听我夸赞你,便觉得我是对你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我自己却明知事实并非如此,男女之间怎就不能有那光明磊落、不掺私情的交情了?菁晨就能理解这事,不过他也曾劝我,此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还是不要去与人说,即便是我与皇上亲如兄弟,最好也别透露出这个意思,不然说不定便会因此生了嫌隙。」 琇莹微蹙双眉望着他,满心不解。朱芮晨说的这些她都知道,他们之间一直都有着默契,也一直光明磊落,不越过界线,她也曾察觉到侯夫人那份隐约的敌意,而眼下他为何要直说出来,这用意她一时想不出来。一向行事稳健的朱侯爷竟然无视俗礼来这么与她说话,显得极其反常。 「还有一件事。」朱芮晨继续道,「你与皇上从前也都以为,卓大小姐与菁晨是两情相悦的是吧?我从前也是这么以为,可临到了他们的婚礼前几日,我才知道不是。」 话题又忽然被转到了这里,琇莹都有些跟不上思路,只好努力集中精力听着。 朱芮晨微垂了眼睑,语调放缓,似是说起了更加为难的事,「那天我自宫里回府的路上,意外被卓小姐的婢女拦住,带去与她私下里会了一次面。卓小姐那天哭着告诉我,她自始至终……看中的都是我,不是菁晨,外人以为她是在制造机会接近菁晨,其实都是因为我与菁晨形影不离。她那阵子常来缠着贱内,也都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惜她知道我对她没有这份心思,也知道侯夫人不会让她进门,更明白她父亲不会让她为人做妾……」 琇莹听得大为讶异,怪不得婚礼那天见到新娘郁郁寡欢,哪里想得到竟会有这样的隐情。一为这事震惊,她都忘了再去琢磨朱芮晨为何要对她说起这事。 「当时我只好对她说,如果她想要悔婚,我可以替菁晨做主退亲,但我自己绝不可能与她怎样。卓小姐却说,她只是因为这事郁结于心,想在成亲之前一吐为快,既然嫁不成心仪之人,那么嫁谁都是一样,能嫁给我的兄弟,或许该算是个最好的结果。我明知菁晨对她是真心喜欢,自然不好去劝阻,只得顺其自然还是让他们成了亲。卓小姐说她这份心思只会说这一回,将来再不会透露出去,但以菁晨的机灵劲,一定体察得到妻子的心不在他身上,他这次主动请缨出征西北,也有这个缘故,我都明白。」 朱芮晨长长地唿出一口气,淡然一笑:「这话果然说出来就舒坦多了。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何对你说起这些琐事。我将当朝皇后视作知己,这事不宜对妻子说,也不宜对皇上说,我与菁晨算得上世上最为无话不谈的兄弟,而弟妹这事我却决不能向他透露一个字。世上每个人都难免有着些难言之隐,很可能越是对着至亲之人,越是无法启齿。世人皆然,并非仅你一人如此。」 原来这才是他想说的,世人皆然,并非仅你一人如此。 这一个大圈子兜回来,琇莹切实感到心头的重压卸去了不少。她笑了笑:「朱侯爷果然智谋过人,连宽解人的方式都能如此特别。其实我心里这件事,本没有那么为难,算不得一件决不能说的事。我不能说全都是因为,那个涉事之人求我不要说。」 比起朱芮晨的两个烦恼,她这件心事似乎反而显得没那么无法启齿了。 朱芮晨点点头:「这也无可厚非。不过,我相信你眼下这状况,绝不是那个人想要见到的。如果他知道你因为隐忍不言就会将自己伤成这样,还会坚持要你那么做么?」 琇莹无声慨嘆,她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遵守天枢的那个嘱託,还不是因为他是为她牺牲了自己么?如今获知他可能还活着,心里的巨大压力也就随之减轻了许多。琇莹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天枢当时说的是「不要将我的事告诉他」,并没说不要告诉任何人啊。 「或许,我可以对你说。」琇莹准备吐露一个从未与人分享过的秘密,自是满心激动与忐忑。正如朱芮晨一般,一些事越是对至亲之人越是无法启齿,但对朋友,才最可以畅所欲言。 「你知道我是来自异界的那些事,这其中只有一件我尚未对人说过,那就是自从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一个自称是守护的人陪着我。」琇莹用手指摩挲着那张纸片,「他说他的名字,叫天枢……」 * 濂祯在御书房等来朱芮晨的时候,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外面天都已全黑了。 「如何?」濂祯一见他进门便急切地迎上前来问道。 朱芮晨道:「皇后已好得多了,相信身体状况也会很快好转,皇上可以放心。」 濂祯大为放松下来,欣然而笑,忍不住握了握他的手臂:「好,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有办法,无论何事只要有你出马,定会水到渠成,马到成功!」 皇上的欣喜真挚而又单纯,令朱芮晨心头的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皇上花了那么久也劝不好皇后,而皇后的心事一直不肯对皇上说,却对他说了,朱芮晨还有些担忧,皇上会为此不快,眼下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4页 正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或许有时候别人的心思本就没那么曲折难猜,事情也本就没那么复杂为难,都是自己想得太复杂,太过瞻前顾后罢了。 「皇后已将心里那件事说了,依臣看来,此事其实并没什么不可让皇上知道的隐情。皇后不肯对皇上说,其实是因为承诺了涉事之人不来向皇上吐露。皇上若是想听,臣这便来转述。」朱芮晨确实不觉得那事有多不能说,而他无论与琇莹再怎样默契,毕竟还是与濂祯的关系更铁,也就更想捍卫一下皇帝兄弟的知情权。 没想到濂祯反而大度地笑了笑:「那就不必了。既然她答应了人家不来说,由你转述一样不好。」 朱芮晨有些意外:「皇上不是一直想要获知内情的?」 濂祯在雕花太师椅上坐下来,神态尽显轻松,「这点好奇之心算个什么?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了,她不愿告诉我,除了你所谓的对涉事之人那承诺之外,怕是更因为她在意我的反应。初时我总是想不通,觉得这世上我才是她最亲的人,她心里有事再怎么不能对别人说,也最该对我说,其实不是这样。正因为我是她最在意的人,可能有些事她反而觉得对我才最难以启齿。」 原来这个道理,他早已自通了。朱芮晨暗觉诧异,不足一年时光,皇上由于皇后的存在,着实改变了不少,成熟了不少。还像原来那样将他视作那个执拗孩子,已经不适宜了。 「没什么能比她好起来更重要。」濂祯说的有些失神,随即又抬头笑道:「反正你也说了,那事本就没什么的,正如我前些天想的一样,我何必强求她来对我知无不言?难道还会觉得她有什么值得我怀疑的不成?」 朱芮晨也释然笑道:「皇上与皇后当真是两心相映,令人羡慕。」 不过皇上是按捺下好奇心,皇后也有心不再深究,朱侯爷自己这好奇心却没那么好应付,那封飞鸽传书的来源是怎么回事,这个天枢守护究竟是何许人,他一定要查个清楚才行。这是朱侯爷心底打的小算盘,也算是做惯了地下工作的特务头子惯有思维。 这时唐汉来到门口奏报:「皇上,侯爷,礼部尚书冯大人派人送了两份奏摺来,说是有急务要请皇上或是侯爷的示下。」 朱芮晨与濂祯对看了一眼,「请皇上或是侯爷的示下」这话显然是刻意言之,若是说给一般的皇帝与重臣来听,少不得让皇帝对臣下生了嫌隙,而唐汉敢于这样原封不动的转述,自也是清楚这位皇上与侯爷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 朱芮晨道:「礼部能有什么急差?不过是要做出一副朝政堆积如山刻不容缓的姿态来给皇上看罢了。」 「这也不全怪他们,也是闻世忠这几年来把持朝政,养成了他们万事都不敢拿主意的惯例。」濂祯站起身道,「这样,这几日我与你换个位置,你留在这里,我回去挚阳宫处置朝政。」 「啊?」朱芮晨下意识地发出这么个声音,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今日皇后已将心事说了,皇上更该陪着皇后才是啊。」 濂祯却说得平静坦然:「来日方长,说不定我不守在跟前,反而更好让她放松修养。你辛苦了许久,也歇一歇。」 朱芮晨愕然片刻,便明白过来,皇上想让他休息是一方面,怕也是因觉得他更有着开解皇后的本事,想留个机会让他陪皇后多说说话。皇上这么信得过自己自然是好事,不过,那可是皇后,这差事未免荒诞了点。今天这次谈话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计,自己一个外臣,哪能真去给皇后做陪聊啊? 「皇上,臣一个外臣留宿行宫可不合规矩。」 「不过几天而已,再说还有小陆他们与秦夫人都在,你还怕有什么不便?咱们做事,哪来那么多的规矩可言?」濂祯又在他手臂上拍了一记,没容他多说,就走出门去。 这话更是证实了那个猜测不是他的误解。朱芮晨本以为今天已经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实未想到临到晚上又接了这么一个任务。皇上这个素来不拿规矩当回事的个性,倒是一成不变。 濂祯去到琇莹寝宫时,得知琇莹已经睡下了。宫女禀告说皇后今晚气色大为好转,膳食也进得比往日多了些,只是睏乏的很,晚膳后没多会儿便就寝了。 濂祯更觉放心,有了身孕的人就是容易睏乏,他也知道这点。他屏退了宫女,静静去到琇莹床前,望着熟睡的她。她果然脸色好了许多,睡得也比前些天安详宁适。 在这初夏季节,琇莹就寝时没有盖被,身上穿着轻纱寝衣。濂祯伸出手指抚了抚她温热的脸颊,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他已经很多天没来对她说过话,甚至没在她清醒的时候来看过她。告诉她这个喜讯,与她回到从前那样的亲密时光,是他极度强烈的愿望,但他不介意多等几天,多给她几天时间来恢復。到时她好了,他们也有了孩子,真是一切顺心如意,再无忧虑。 濂祯起身要走时,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倒差点忘了,在一切顺心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跟老妖婆算个总帐。 时至深夜,慈清宫内仅东暖阁仍亮着灯火。 刘丰沛进门奏报,皇上已从行宫连夜赶回挚阳宫来了。太后与坐在一旁的闻世忠都吃了一惊,闻世忠本就图的是皇上不在,才挑了这入夜时分进宫来与太后会面密谈,不成想专赶在这时皇上竟然回来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5页 太后却比兄长更为平静,待问清状况之后将刘丰沛屏退,转向闻世忠道:「你放心,这么晚了他才不会留意我这里。依我看,这倒正是个大好时机,须得好好把握。朱芮晨与秦琇莹,一个是他的臂膀,一个是他的命门,眼下这两个人,可是难得地凑在一处了。」 闻世忠惴惴不安道:「隐桦,据这阵子的情形来看,将来倘若咱们肯俯首称臣,皇上未必就不肯放过咱们。而若是去与皇上反目硬拼,咱们又没有决胜把握,你我年纪都不小了,嘉慧又已不在,还真须得去拼那一把么?」 太后目中闪出厉色:「事到如今你倒打起退堂鼓来了?好,你没有将事情做绝,还有后路可退,我可没有!秦琇莹这次病倒的债还被他算在我头上呢,你以为他会放过我?如今除了鱼死网破拼上一把,再没别的选择!」 闻世忠欲言又止,只好嘆息着没有说话。 次日晨时,琇莹听说了皇上的安排,也觉得啼笑皆非,看来真是自己这阵子的反应把他吓得不轻,竟然听说她有了好转,都还不敢来见她。既然如此,那就听他的,等上这几天好了。 朱芮晨虽然接了皇上的任务,却心里有谱的很,昨天与皇后的会谈已是大大逾礼,皇上可以不顾规矩,他不能不顾。早上来问了安,见到琇莹气色大好,也如常说话,朱芮晨就没多在她跟前停留,将陪伴皇后的差事留给了秦夫人。 琇莹也很理解这点,蓝颜、男同事关系神马的,可不能妄想在古代实行,昨天那样的谈话,恐怕这辈子也只能有那么一次。 午后时琇莹又被安置在叶子花架下休憩,秦夫人在一旁为她剥着荔枝,叙叙说着:「你能好起来就万事大吉了,这些日子可是将皇上急坏了。看来这位朱侯爷除了辅政之外,还真是处处都有着过人的妙招。不过,皇上将他留在行宫自己却走了,可也有些异想天开。」 琇莹微微苦笑,皇上异想天开的事可多了去了,而且这位朱侯爷也可谓是不走寻常路,要是将昨天他的那些话直接转述给母亲听,还不知要让她惊讶成什么样。 「母亲您自己也吃些。」琇莹接过秦夫人递来的荔枝后说道。 秦夫人观察着她的脸色,「莹儿,有件大事,皇上曾顾虑你的身子,没敢对你说……」 「我知道的。」琇莹放下荔枝籽,朝母亲笑了笑,「女儿对自己的身子状况比旁人更为了解,再加上见到近几日来小陆御医来诊脉时的模样,也就知道了。」 秦夫人见她神情轻松,也就更放了心:「这样也好,你不知道,皇上曾经担忧你承受不来这事,都想过放弃这个孩子。」 琇莹默然,那个人为她好,确实什么都肯做,什么都可以放弃,这她都知道。这些日子,确实让他担足了心。 「母亲放心,我再不会做什么傻事,让关切我的人担忧下去了。」这个惹得众人都为她急的团团转的局面,是该彻底改变了。 与这座园子一墙之隔的地方,朱芮晨低头穿过一道月洞门,险些与迎面走来的陆贤平撞上。 陆贤平看出他面有忧色:「侯爷可是在为什么事忧心?」 朱芮晨皱眉嘆息,默了片刻才道:「我闲了这半日,都用来思忖倘若我是太后或是闻世忠,对皇上图谋不轨,会选择什么样的时机有所行动。思来想去,眼下就是最佳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 ☆、116、事变 次日早上琇莹起得很晚,朱芮晨来问安时也都到了临近午时。 琇莹正坐在寝宫正厅里,守着一张黄梨木茶桌鼓捣着茶道。见他来了,便奉上一杯茶笑道:「侯爷辛苦了,我初学茶艺,就请侯爷来捧个场吧。」 朱芮晨回身看了一眼全部敞开的八扇木门,见这正厅甚为敞亮,才在茶桌前坐了下来,品了一口茶道:「娘娘见笑,臣绝非雅士,茶的优劣可品不出来,倒是要辜负娘娘的手艺了。」 琇莹留意了一眼他的神情,「方才陆御医来诊脉时,我曾向他问起侯爷的情况。据他说,侯爷很担忧闻家会有所异动?」 朱芮晨点头道:「正是。皇上回去挚阳宫只是接手政务,对锦衣卫打探消息的套路却不熟悉。眼下臣留在这里,手下若是探到什么消息,报给皇上,皇上怕是并不清楚该当如何处置,若要跑来这里向臣汇报,就要延迟几个时辰。换言之,现在是我等消息最不灵通的时期,倘若太后他们在此期间有何异动,我怕等我知道再行动,都已晚了。」 琇莹也是面色凛然道:「侯爷既然由此顾虑,何不先赶回城里去向皇上禀明?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你擅离职守。」 朱芮晨又不自禁地朝门外瞥了一眼,正看见不远处两名太监在碰头说话,他皱了皱眉。这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一直心神不宁,可谓是看见什么都觉得不甚对劲。 「娘娘病了这许久,可能对周遭情形不甚了解。这座行宫的防卫远远比不上挚阳宫,皇上前日一走,更是带走了一部分随扈,而为了娘娘病情考虑,眼下身周布置的又都是不熟悉的下人。臣可不敢在这关头一走了之,即使只是几个时辰的路程,也恐有异变。」 琇莹默然思忖片刻,「从前的每一步行动之所以都是皇上占了上风,主要归功于敌在明我在暗,方便实施突袭,如今咱们的手腕几乎全部显露于外,闻世忠反而蛰伏隐忍,就又成了我在明敌在暗的局势,确实不得不多加防备。不过太后与闻世忠都不是冲动鲁莽的人,总不至于公然起兵造反,侯爷只需差人送信去京城,增派人手严阵以待,想来也就可保无虞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6页 朱芮晨听得很觉欣慰:「娘娘既说得出这番话,可见病情确是大为好转了。」 昨天他对陆贤平几乎说了同样的一番分析,而小陆御医除了陪他担忧之外,什么分析和建议都说不出来。朱芮晨很有些惆怅,皇上的心腹就这么几个人,其中这个御医是个只懂医术的书呆子,另一个是太监,只能管得到宫里那点事。相比较而言,倒是清醒过来的皇后还能跟他商量得到一起。 朱芮晨感慨道:「这阵子皇上亲政,文臣武将支持者不在少数,但因为前些年受闻世忠的排挤,朝堂上没剩下什么有大才的臣子,西北战事又将午倾方和朱菁晨牵制了过去,皇上身边可靠的人手实在太少,逼得前两日皇上都想起要去调定王来京城了。这下娘娘好了,既了却了皇上一桩重大心事,也多了个可帮他出谋划策的人。」 琇莹听得意外:「皇上想调定王过来?定王不是……不是可能对皇位有威胁的人么?」 朱芮晨微微一愕:「皇上是这么与娘娘说的?」 琇莹却没去在意这个话题,转而苦笑嘆息:「我又何尝不知道,都是我这阵子好不起来,拖累的皇上与你们都忙里忙外,无心他顾,若是再因此陷入敌人圈套吃了什么亏,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朱芮晨淡然一笑:「娘娘若是总来这么想,心结怕是仍然难以彻底解开,皇上也难放得下心来。」 琇莹一愣,看向他等待解说。 朱芮晨道:「真要追究责任,让沈浩荣得了机会实施宫变,是臣疏于防范,也是皇上掉以轻心,最后导致娘娘痛失好友,很多人都有责任,而娘娘事后将责任都归到了自己身上,才落得身心俱损,这实在没有必要。」 「拿这次的事来说,闻家绝不会甘心就此被压制,迟早会有所动作。这一次不来行动,下一次也会,这与娘娘有没有生病,是否引得皇上无心他顾根本没有直接联繫,娘娘所谓的『罪孽深重』也就无从说起。」 他的脸色更郑重了几分,放缓了语气:「咱们一众人等帮着皇上共谋大事,相互间都是自己人,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谈不上谁欠了谁的人情,或是谁拖了谁的后腿。娘娘觉得捨命相救皇上是理所当然,天枢守护觉得捨命相救娘娘也是理所当然,当时若有机会,臣也情愿为保护皇上与娘娘牺牲性命。」 「每个人做这决定,都是因为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而绝不是要给自己珍视的人留一份自责悔恨。所以出了事后,咱们这些活着的人与其来清算自己的罪孽,何如把心思都用在如何补救和筹谋上?这才是明智之举,才真正对得起那些真心关切我们的人。」 这一番话可真是说得琇莹豁然开朗,她呆愣了好一阵,才笑了笑,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是个爱自扰的庸人,须得好好学习侯爷的理智作风才是。」 「娘娘也不必自谦,方才你的一番解说正合我意,臣之所以留下来,就是因为已经安排了人回去京城调派更多锦衣卫人手过来护卫行宫安全。今早人马已到,娘娘只需安心等待皇上迴转就好。」 锦衣卫的职责除了侦测情报之外,也有护卫皇家安全这一重责,朱芮晨昨日传令将负责防卫的那一半亲兵调来保卫行宫,也是合理合法,至于皇上那一边的安全,还有卓冬琴的羽林卫负责,不用担心。 「还是侯爷想得周到。」琇莹点点头。 两人又随意闲话几句,朱芮晨就告辞退出。等回到自己住处时,一进屋门就闻到一大股燃香的气味扑面而来。朱芮晨还觉得奇怪,这里的下人是什么规矩,怎会私自跑来给他燃了这么浓的香?随即就感到一阵头昏睏倦,立刻察觉到不对——这瀰漫了整个屋子的竟是迷香。 朱芮晨来不及多想,连忙撤步退出门外,却不知外面从哪里冲来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扯住他的手臂又将他拉进屋内。朱芮晨毕竟也是多年习武之人,竭力支撑着神智奋力一挣,脱开了太监们的手,一把抓过身旁一个紫铜烛台,甩掉上面的蜡烛,以前端两三寸长的尖刺制住太监们问道:「你们是奉谁的命来的?想做什么?」 两太监却不说话,扔向扑上来抓他,朱芮晨将烛台疾挥一下逼退他们,随即反手将尖刺刺入了自己左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神智也随着剧痛清醒了许多,朱芮晨就用这样的办法暂时抵御住迷香的药力,不会武艺又没带兵刃的太监再不是他的对手。 外面又进来两名太监,朱芮晨下手再不迟疑,一脚踢到一名太监,回手将尖刺刺入一名太监的脖子,另两名太监听到同伴的惨叫,见了这个鲜血四溅的情景,都没敢再来动手。 因顾忌着自己居住行宫已经很不合规矩,朱芮晨手边并未预备兵刃,此时便提了烛台冲出门去,直向皇后寝宫而去。路上他一直暗暗心惊,刚说了已经调来兵马增强了防御,怎地会有下人胆敢对他动手?这些人又是想要做些什么? 臂伤与烛台尖刺上的血滴一路落在青石路上,朱芮晨疾步沖回寝宫正殿门口,将屋内四名宫女吓了一跳,都惊恐地缩到墙角。朱芮晨一眼见到琇莹披散着长发倒卧在一侧的卧榻上,已昏迷不醒,身上外衣刚被解去,他豁然明白了过来:太后等人想要翻脸,也还没到敢于直接伤他们性命的地步,他和皇后是对皇上最重要的两个人,给他们扣上一个重罪收押起来要挟皇帝,才是最佳策略,想要将他与皇后同时迷倒,这个欲加之罪是什么,已昭然若揭!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7页 好毒的毒计!一想明这点,朱芮晨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为今之计,必须尽快通知守在宫外的手下。 而他刚转身要走,就全身凝定——门外庭院已经涌入十几名各持刀剑的太监与侍卫,雪亮霜刃反射着正午阳光,耀眼夺目。 虽有着疼痛的刺激,朱芮晨清晰感到四肢的力量正在因迷香的效力而迅速减弱。面前这些人都是原本就在这行宫里当值的侍卫与太监,他心里悔恨不迭,自己白白筹划了半天,将亲兵都调来了却只想到去防卫行宫外围,没去想宫里的这些人已被换成了闻家手下。 而且闻家既然筹划了这个毒计,又是做给什么人看?很可能太后已经亲自到了,那样的话外面的锦衣卫得不到他的命令,也没胆量直接阻拦。现在又能怎么办?这里与正门隔着三道院子,他可没本事大喊一声就对门口的锦衣卫发号施令。说到底他们这回是彻底中了对方的伏击,没了还手之力。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道:「侯爷何必再做困兽之斗?不如尽早投降了吧。」 朱芮晨默不作声,目光晦暗。投降?这一投降不止是任人宰割,还要被他们拉去装作皇后的奸.夫,即使皇上不会相信,即使将来还有反手机会,此事一出,皇后的名声也是被毁了,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皇上? 眼下已经完完全全陷入了敌人的圈套,只能怨怪自己掉以轻心,将皇后也连累到了这种危局。朱芮晨傲然冷笑:「不然怎样?对我格杀勿论?不劳你们动手!」 手中烛台调转过来,朝自己胸口急刺了下去。看你们怎么拿一个死人去诬陷皇后通.奸! 众护卫大惊失色,他们可是明确得了命令,要让武敬侯与皇后这两个重要人质都好好活着,众人都急忙扑上前来,意图抢下烛台阻止朱芮晨…… 濂祯今日的行程安排是出宫去都察院查检刑狱,却在过程中意外地被报知总管刘丰沛来找他有要是禀报。 濂祯见一个常住慈清宫的太监居然跑来办公地点找自己,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是太后有事?」 刘丰沛神显慌张:「奴才有要事报知皇上,请皇上尽快移驾京郊行宫,太后怕是要对皇后不利。」 濂祯吃了一惊,可这消息是由太后一个心腹送来的,又令他不敢轻信,「你又是如何得知?」 刘丰沛跪倒在地道:「皇上明鑑,奴才跟随太后多年,本不敢背叛故主,可奴才更不敢反叛皇上。如今太后下定决心要与皇上为敌,奴才这也是万般无奈……今日之事太后具体筹谋并未告知奴才,奴才只知道太后自早间皇上离宫后便也出发到行宫去了,同行的还有闻太师和数名朝中大人。」 濂祯二话不说,一阵风般地大步出门。 他早就觉得今天这场视察安排得怪异,原来这就是太后联络朝臣使得计策,将他调离皇宫,好让他留意不到太后出宫。濂祯头脑中也很快转过了这些逻辑,朱芮晨离京,锦衣卫的消息不能及时送与他处理,这样时候正是敌人动手脚的绝佳时机。如果真是那样,他将那两个人留在行宫而自己回来,可就是将他们害了。 濂祯刚赶回到挚阳宫门外,就接到了锦衣卫校尉的报告。锦衣卫校尉侦查到信息,商议过后觉得直接赶去行宫报知指挥使怕耽搁太久,就直接来报给了皇帝:闻世忠调动府内所有护卫出了城,恐有异动——为免打草惊蛇,闻世忠调动的都是自家护卫,没有动用兵卒。 濂祯心急如焚,当即吩咐,命剩余的锦衣卫全体随他动身前往行宫,羽林卫统领卓冬琴即刻调兵前往行宫接应。行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正飞马赶往京城报讯的另一名锦衣卫同知。 消息进一步坐实,太后与闻世忠带领八名朝臣以探病为由来到行宫,将他们都挡在外围,不许他们向朱芮晨及皇后传报。太后毕竟尚未与皇上翻脸,锦衣卫面对她的强横也不敢当面忤逆,既无法联络到宫内的侯爷,就只好派人赶去京城飞报皇帝。 行宫看起来风平浪静,门口的守卫、庭院里的宫女太监,看起来都没什么异状,而等到濂祯步入寝宫正殿,见到坐在里面的是太后、闻世忠与数名朝臣,唯独不见琇莹与朱芮晨,便知道自己再没什么侥倖可抱。算起来这些人至少要比他早到了一个多时辰,焉知在此之前已经发生了什么。 濂祯面沉似水,任凭闻世忠与大臣们向他行了君臣之礼,他都没去回应,目光一直牢牢钉在端坐不动的太后身上。「说吧,他们怎样了?」 太后仍如往日平淡道:「哀家听闻皇后病情好转,特意带了几位大人前来探望,不成想,来到这里见到的竟是一幕好戏。皇后看来真是大好了,竟与武敬侯青天白日便公然通.奸,正被我等来了撞见,皇上……」 「你放屁!」濂祯不等她说完便怒气勃发,冲口而出,将在场众人都吓了一跳。那八名朝臣都畏畏缩缩地退了几步,闻世忠站立一旁,也面现不安,太后虽不露惧色,却也应声站了起来,分立两旁的六名护卫都手握刀柄,如临大敌。 濂祯气得手足震颤,抬手指了太后道:「你想要拿了他们来要挟朕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他们捏造这等龌龊罪名,你以为这种鬼话说出去有谁会相信?」他说着将冷电般的目光扫向那八名朝臣,「你们都撞见了?撞见了什么?!」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8页 八名朝臣面面相觑,都惶然无措地看向太后。他们中有六部里的四名尚书、四名侍郎,并非闻家亲信,也不是最忠心于皇帝的一党,太后找了骑墙派的这几个人来,为的是多几个目击者好扩大皇后丑闻的影响。 太后筹划的是很理想,出其不意迷倒了皇后与武敬侯,让这些人见证这两人衣冠不整同处一室的情景,足够他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只可惜这计划被朱侯爷的顽强刚烈全盘打乱,任谁都不可能相信那个半身染血的男人是个姦夫。 太后安排下的这几位观众见到的只是下人们擦洗血迹、打扫战场的乱象,到这会儿也没完全明白太后以探病为名把他们带到这儿来具体是为个什么。只知道他们眼前的局势,即将发展成一场严重的兵变。 太后道:「武敬侯与皇后有着私交是众所周知的事,即便朱芮晨有意畏罪自尽,也是一样难逃这项重罪。」 濂祯骇然大惊,一下子猜到了事发当时的情形,更是激愤难抑,冲上前道:「你竟逼死了他?」 六名闻家护卫连忙上前阻挡,跟随濂祯而来的数名锦衣卫也兵刃出鞘围到了皇帝身周,一时间剑拔弩张。 闻世忠见状忙道:「皇上请冷静,武敬侯只是受了伤,但只伤及皮肉,不会危及性命。眼下也有御医守护,没有大碍。」 言下之意,被一同控制住的自然也有陆贤平一个。濂祯切齿冷笑:「临到此时你们何须再转弯抹角?就直说是扣住了几个于朕最为重要之人,要挟朕交权出来,不就完了?朕知道了,你们是明知这样无法服众,便挖空心思也要为他们扣上这个龌龊罪名。想让天下人都看到,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和最宠爱的嫔妃都是这等货色,你们来夺.权压制朕这皇帝便是替天行道,而非祸乱朝纲。」 这话正是切中要害,皇上的宠妃与宠臣通.奸,对皇帝的威信显然是个重大打击。如今这形势之下,闻家想要顶着乱臣贼子的名头公然造反,胜算太过渺茫,把握舆论上的主动也就极其重要。 太后仍然面色镇定:「皇上从前屡次招皇后与武敬侯兄弟齐聚影月斋,毫不避讳,外间早有传闻,说皇后为人不检点,更有甚者传言帝后都是荒淫之人,与两名外男行那淫.乱之事。皇上这一次还刻意将武敬侯与皇后留在行宫,自己离去,皇上自己觉得,这次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会是如何评说?还需什么真凭实据么?」 濂祯怒极反笑:「好,你尽管传出去,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只是别忘记加上一条,皇后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看看外间的人谁会傻到去相信一个有孕的皇后还要与人通姦的!你们自己信么!」 这一回连太后也变了脸色,妇人有孕前三个月连丈夫行房都要禁止,一个贵为皇后的人却带着身孕还与人通姦,这事的可信度确实太低了。如此一来,这个嫁祸之计再不可行。不过,她很快又另有了计较,皇后有了身孕,这个人质的价值也就更高了些。 太后朝一旁走了两步,「皇后有了身孕可是天大的好事,既然如此,哀家可要更加留意好好照料她才是。」 话说到这一步,闻世忠的心更揪了起来,濂祯的怒气反而平息了少许。嫁祸的奸.情不得成立,闻家只能走单纯的手握人质要挟皇帝这一招,得不来舆论支撑,胜算可就小了许多。 濂祯目光冷冽地朝那八名大臣看过去,「八位大人,这下你们明白了吧?今日你们来见证的,不是什么奸.情,而是一场忤逆兵变,是太后兄妹挟持了皇后要挟朕交权。日后你们若是惨遭杀人灭口,可要清楚那害怕你们吐露风声的人究竟是谁!」 那八个人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临当此境没胆量出来帮任何一方说话,也着实害怕着被杀人灭口。 「你住口!」太后忍不住喝道,她自然也明白这里的情况如实透露给外界对他们一方会是什么影响。 濂祯已然气急,说话也再不留余地,指了她道:「闻隐桦,你这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任你再怎样上蹿下跳垂死挣扎,这牌坊无论如何是立不起来,只能安心去做个婊.子罢了!还以为能矇混得了谁?」 太后也怒不可遏:「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便可叫手下切一根秦琇莹的指头送过来?」 濂祯毫无惧色:「好啊,你的手下跑这一个来回可要隐蔽着些,别让朕手下的锦衣卫查出了行踪,不然到时朕的人救出了他们,你的十根手指脚趾,可就别想保住了!」 太后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没来接话。要说查探消息的本事,当今之世确实没人比得过朱芮晨训练出来的这头一批锦衣卫。 作者有话要说: ☆、117、传讯 这时一名带刀校尉小跑过来,在正厅门外单膝跪地奏报:「启禀皇上,卓统领已领兵就位,等皇上示下。」 一时间屋里的几个人谁都没有出声。八名朝臣更加紧张,闻世忠虽面色镇静却只注视着太后等她说话,太后扫了一眼门外,说道:「皇上是要领兵进来,抓捕我等乱臣贼子?哀家手下之人可是接了命令,只要见到哀家与兄长遭遇什么不测,立时点火焚毁关押皇后的处所。想来连沈浩荣穷途末路都还能动用数十名手下控制皇城,皇上不至于不信哀家也还有些忠心部下的吧?」 濂祯脸色阴冷,没有答话。无论态度如何强硬,情绪如何愤怒,他都很清楚,眼下他是有实力将闻氏兄妹当场扣押,逼问他们人质的下落,可太后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又嗜权如命,逼急了她她能来拼死一搏,自己却拼不起,被他们扣住的琇莹、朱芮晨、陆贤平、秦夫人,他哪个也不能捨弃。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39页 闻世忠沉着嗓音插口道:「皇上息怒,臣与太后此举,其实为的只是自保,只要皇上稍作配合,双方都无需闹得鱼死网破。」 濂祯面含冷笑:「自保?闻太师看来是比太后更为冷静些的,你该明白,如今的局势根本容不得你们兴风作浪,即使朕受了你们的挟制,天下人也不会服你们,天下依旧是白家的天下,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能让其改姓的?你们此举分明是自寻死路!」 太后抢在兄长前道:「你少来危言耸听!三大营的二十万兵马仍在闻家手上,你以为手握了羽林卫,又有午倾方帮你,就能坐稳这皇位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我劝你为你那皇后着想,乖乖听话,别想来与我生事!」 濂祯厉声道:「你这就不是危言耸听了?你若真那么胜券在握,真那么不来忌惮朕,还扣押皇后和朱芮晨做什么?还挖空心思诬陷他们做什么?你真以为手里捏着所谓的兵权便可独揽大权?这纯属做梦!天下根本没几个人会真心听你号令。」 他说着从怀中取了一枚紫铜兵符出来,甩手抛到了太后怀里,「这是锦衣卫的兵符,现在交予你了,你倒来试试号令他们,看他们听不听你调遣!」 跟随濂祯进来的几名锦衣卫校尉个个紧握刀柄,眼睛死死盯着周围人的动向,兵符易手这事根本没引得他们眨一眨眼。这里包括朱芮晨手下的两名副将,都是之前领命守卫行宫的,被太后等人呵斥压制的时候不敢异动,这会儿明白了原委,得知这伙人竟想给侯爷扣上那么恶劣的罪名,这些人早都义愤填膺,急盼着皇上立即下令,命他们动手将太后砍成碎片才好,哪会去在乎一块废铜烂铁在谁手里? 濂祯看出闻世忠脸上透着忧虑,而太后一时也没说话,便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道:「放了他们,朕许你们不死,甚至还能让你继续做你的太后。你也算了解朕的性子,不至于疑心朕会出尔反尔吧?」 太后唇边浮上冷笑:「你想要我放弃,将多年苦心得来的权力都交给婵贵妃的儿子?那于我而言,才是生不如死。不必多费口舌了,你要么乖乖听我调遣,要么就等着为那几个人收尸吧!」 濂祯冷然道:「你明知根本没几分胜算,还一定要与我拼这一把?」 太后冷笑更甚,透着骇人的妖异,咬重了语气一字字道:「怎会没有胜算?即使真没了退路,我还能与秦琇莹玉石俱焚,到时我纵然没命,你却要落得生不如死,还不是一样算我胜出?」 濂祯见了她这神情,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世上最难对付的敌人,莫过于豁出性命、没了理智的敌人。事到如今,道理已经完全讲不通,他只能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转圜争取余地。 「朕要见他们,不亲眼见一见,怎知你们是不是已经害了他们性命?」 这话一出,也就标志着皇帝暂时服了软。太后笑得尽显得意,被她捏在手里的,确实是皇帝的脉门,任他再怎样疾言厉色,也不敢让那个人冒一点危险。 太后道:「皇上手段高明,哀家可不敢放松警惕。见面就免了,皇上想知道他们的情形,哀家会差人找陆贤平来向你禀告。」 濂祯无奈,只能点了点头,最后道:「你最好保证他们毫髮无伤,再敢让他们多受一点伤害,朕也一样会来与你们拼命!」 人质早已被移出了行宫,一个多时辰之后的傍晚时分,濂祯才在行宫偏殿里等来了陆贤平,上来先问:「朱芮晨的伤势如何?」 「皇上放心,侯爷伤得不重,没有大碍。」 濂祯略微放下了心,扫了一眼太后安排守在一旁的太监,又问:「他可有什么话转达给朕?」 即使清楚大局上闻家并不占优势,濂祯对如何解除眼前困局却尚无头绪,急需有人支个招。 陆贤平神显苦涩,迟疑道:「皇上,侯爷虽然伤不致命,却失血不少,眼下……还未甦醒。」 濂祯急怒攻心,伏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紧攥起,青筋爆出,真恨不得当即就将太后斩成两截。 陆贤平忙劝道:「皇上,皇后娘娘最担心皇上会怒火攻心,让臣一定要待她劝解皇上暂且冷静,如今这局势,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濂祯切齿愤然道:「她还要你来劝我?事情落到如今这局势,还不都是因为我没去提防,将你们抛在行宫不管?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害了他们!」 陆贤平露出一丝无奈苦笑:「皇后也猜到皇上会如此自责,刻意让臣为皇上带个话。娘娘说,出了事后追究责任,自怨自艾,于事无补,毫无裨益,不如将心思花在去琢磨如何应对和补救上,才是明智之举。这是她刚刚领悟的道理,希望与皇上共勉。」 濂祯一时呆坐无言,听着陆贤平继续转述,就好似亲耳听见了琇莹的声音。 她一改前几天的颓靡无神,冷静又淡然地说着:「导致皇上与侯爷都陷入被动,中了太后的陷阱,归根结底是我的责任,但事到如今,我已明白坐在这里继续用自责来折磨自己,没有任何用处。请陆御医告诉皇上,一切谨慎应对,从长计议,不要以我为念。」 濂祯的心境平静了许多,之前他最担心的除朱芮晨的伤势之外,就是琇莹的精神状态,她才刚有所好转就遇到了这种变故,倘若心境剧烈变化,说不定就会导致流产甚至危及性命,想不到她反而看得开了。她说的没错,只要谨慎应对,从长计议,就还有着胜算,此刻最忌讳的就是心浮气躁,乱了方寸。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0页 陆贤平最后道:「娘娘说,她也会尽力做好自己能为之事,守护好自己和孩子,不让皇上担忧。」他特意放缓了语调,侧眼留意了一下守在侧后的太监,用眼神告诉了濂祯没有说出口的信息:皇后所谓的能为之事,绝不仅限于守好自己和孩子,等待营救。 濂祯更为心定了一些,连她身陷囹圄都还在想办法,自己有什么理由心慌意乱?他颔首道:「你转告她万事千万小心。」本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此时都无法出口,只好忍了下来,「朕就将他们两个暂且託付给你了。」 陆贤平郑重施了一礼:「皇上放心,臣自会尽力而为。」 濂祯没再说什么,就此带人率先离开了行宫。 外面夜色沉沉,濂祯乘马而行,锦衣卫开道,羽林卫押后,皇帝心情沉重一如这漆黑夜色,随行的人也不敢出言,一路上只有马蹄声响。 行至半路,一名锦衣卫同知追上御驾奏报:「启禀皇上,押送陆御医的人行动十分谨慎,还放出话来说只要发现有人跟踪,就要对皇后不利,以至于我等不敢跟紧,一时不好确认太后将人关在哪里。」 濂祯点点头:「眼下自然是太后等人防范最严的时候,行事不可急躁。传令手下继续留意太后手下的行踪,但定要谨慎行事,决不可冒进打草惊蛇。」 同知答应了退去。眼下最急的人莫过于濂祯,怀了孕的妻子和受了伤的兄弟都在别人手里,随便想想都是心若油烹,但他知道着急于事无补,这会儿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了,要救他们出来,都要靠自己去冷静下来想办法。 当夜太后与闻世忠并未回城,而是留宿在了行宫。闻世忠好好送走了那八名朝臣,并没多说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无论舆论再怎么不利,想堵住别人的嘴也已经不可能了。 闻世忠来在太后所在的寝殿,看看烛灯光芒之下面沉似水稳坐炕边的太后,很有一阵心力交瘁之感,「眼下这状况,你又待如何处置?」 太后语气冷硬:「想不到那朱家老大如此强硬,被他这么一搅,咱们想要名正言顺地夺.权自是行不通了,只好来硬的。明日一早你便去传令调兵,趁着朝臣们还来不及作何反应,尽快将所有可以控制的都掌握在手,反正皇上不敢异动,谁还敢来阻拦?曹操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咱们自也可以。」 闻世忠没有接话,曹操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在乱世,如今是太平盛世,哪还能那么容易? 太后朝他冷瞥过来:「你怕个什么?皇上手里不过捏着几千人的锦衣卫和羽林卫,还不敢动手,午倾方远在西北边境,等他能带兵赶回来,京城已经尽在你我掌握,真与他硬拼也无妨。难道你还怕朝堂上那群废物能用口水将我等淹死不成?」 闻世忠也不辩解,到了这会儿辩解也是没用,只好道:「就依你说的办好了。」 * 朱芮晨甦醒过来的时候,见到面前一片昏暗,只有少许淡淡烛光,全身酸软无力,稍一动弹便引得胸前与左臂上的伤口作痛。 守在一旁的陆贤平闻声连忙过来:「侯爷小心,别要牵动了伤口。」 朱芮晨看清了面前昏黑的斗室,急切地抓住陆贤平手臂问道:「可知道皇上皇后他们怎样了?」 陆贤平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形都细细说给了他听。 朱芮晨听说琇莹反而很冷静,还用他刚教的道理稳住皇上,倒有些意外,苦笑了一声道:「想不到她倒能看得开,其实她不知道,我这个教她那些大道理的人根本没那么豁达。这次让太后得了手说到底是我的疏忽,我简直悔青了肠子。」 他全身泄了力气躺回到床上,「我倒也想不来自责,将心思放在筹划反击上,可惜,到了这步田地我还能做些什么?」 陆贤平朝门口望了一眼,低声问道:「侯爷觉得,眼下皇上还有多少胜算?」 朱芮晨沉默想了一阵,「太后想要直接兵变夺.权,胜算不大,可皇上想要反手,还救出咱们几个人全身而退,也决非易事。往日皇上亲政的每一步几乎都是由我筹划,也多是由我参与实施,皇上做的都是顶住风头吸引住敌方的注意。 「而今我落到了这里,皇上树大招风,一举一动又必然被监视,不能冒着伤及皇后的风险直接规划指派,身边的文臣武将忠心的是有一些,却多是等听命令、自己没什么主意的人,没有我在,皇上又不便直接发号施令,他们就成了一盘散沙。这样的情形之下想要反击就很难了。」 陆贤平听后也是忧虑不已。朱芮晨嘆了口气,继续道:「说到底想要反手需要做到两件事:一是给皇上寻一个能人来为手下忠臣出谋划策,二是想办法通知皇上咱们与皇后被关在哪里。只可惜,这两件事想要做成,都难得很。尤其是前一件,眼下连菁晨都去了西北,远水难解近渴,还能指望谁呢?」 朱侯爷的这番分析可谓精闢到位。 次日之后,濂祯回到挚阳宫,并没有被限制自由,但确实受到严密监视。太后警告他,如被她发现锦衣卫或羽林卫有何异动,就别怪她对皇后「照顾不周」,濂祯自然只能回復她:好,你吩咐我照办,全听你的。 闻氏扣押皇后为质要挟皇上的消息很快传遍朝纲,顿时引起一片譁然。但譁然归譁然,没人知道该怎么办。询问皇上的意见,皇上只能说:谁也不要轻举妄动,都听太后吩咐,不然连累了皇后,你们谁都吃罪不起。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1页 实则濂祯心急如焚,急盼这些忠臣也能有几分朱芮晨的心机,不等他吩咐也能去谋划对策。朕现在是老妖婆的重点监视对象,不能直接对你们发号施令,你们就不能发挥一下主观能动性么?其实很简单,文官们私下里商量出个主意,去跟武将们通个气,先对闻世忠的命令阳奉阴违,再等待人质的下落有了消息就伺机反扑不就行了? 可惜这些忠臣们都没脱出朱侯爷的设想,不但如愿以偿地成了一盘散沙,还是一群热锅上焦虑崩溃的蚂蚁。一些人哭天抢地地喊着诸如「天哪,乱臣当道,黄天不公!」之类的口号,对闻氏贼子发泄了一通控诉之后,就不等闻世忠下令整治他们,自行选择了一种自以为高大上的方式报效皇上——自尽。 第一天就死了四个,三个文臣和一个武将,濂祯彻底被惊呆了: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你们连死都不怕,就不会想个更有意义一点的办法来报效朕么?朕还没死呢,谁用得着你们以死殉主啊! 听闻羽林卫统领卓冬琴也险些自裁,好在被手下发现及时按倒在地给制止了。濂祯无奈至极,卓大人你女儿明明看着挺聪明的啊,你怎么一点也不随她呢? 濂祯当即召集群臣训话,告诉他们,社稷百姓还需要各位继续工作贡献力量,一死了之可不是什么尽忠之举,朕还指望着各位为国效力呢。 当着闻家的探子,他又不能公然号召大臣积蓄力量意图反击,濂祯觉得自己也算是将这层意思吐露出来了。而堂下群臣却没表现出一点反击斗志,而是一齐哭了,全然一副面临亡国的哀戚景象。 濂祯扶额,他曾让琇莹为他讲过不少她那个时空的歷史故事,知道在那个叫做明朝的时代,有位朱允炆皇帝在他叔叔朱棣谋反打到京城脚下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个类似这样的群臣绝望场面。可是濂祯很想说,朕还没到那么穷途末路的地步呢,你们这么急着绝望是为哪般啊? 原先朱芮晨做总管家,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濂祯还曾疑心是他天生权力欲旺盛,这么看来自己可是冤枉他了,朱侯爷不在,这些人里就没一个能有点主心骨的。 闻家的底气就来源于对兵权的控制,兵部尚书与左侍郎以及京城三大营主力部队的大部分统帅还是他们的亲信。眼睁睁看着闻家调动手下所有力量逐步控制三大营剩余军队,把持了京城,濂祯一筹莫展:菁晨和午姥爷你们啥时候能回来啊! 虽说那两人即便回来,得知亲哥哥和女儿外孙女被扣为人质,也没办法强攻,但至少濂祯能指望他们给出点主意,也去替他出手整理一下下面这些乱作一团的文臣武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成,只能任由锦衣卫在外面畏首畏尾地探查消息,一时间也见不到效果。正如朱芮晨分析的那样,皇帝急需一个得力帮手。 时间就在这样的混乱与焦躁之中过了好几天,濂祯是越来越焦急,越来越愤懑,也越来越无奈。却在这一天的夜间,一封密函通过锦衣卫特务们的手,七拧八拐地绕过太后手下的重重审查,送到了濂祯手上。 濂祯一看到密函内容,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心里只想问:这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 又是数日过去,闻世忠发现,原先吵闹的文臣们都安静了,乖乖听他们的话该回家时回家,该工作时继续工作,军队里这些天来此起彼伏的小规模譁变也止息了,甚至被他们视作威胁而关进监狱的几个武将也不骂街了。 闻世忠觉得这很不正常,去和太后商议对策。太后也觉得这事反常,但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精力都放在看守好人质上。她始终坚信,只要皇后还好好攥在手里,就足够以静制动,不怕对方耍什么花招。 京城北郊隆德寺有座七层高塔,此刻时至傍晚,夕阳余晖照进最高层一个房间朝西的小窗里,为房间内映上了一层橘色光芒。 一名宫女走进房门,福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奴婢来取给皇上的信函。」 琇莹背对着她站在小窗前,望着窗外天空,没有回头:「就在桌上,拿去吧。」 宫女答应着,取走了桌上一张写着「臣妾安好」四个字的纸。这是太后为向濂祯显示皇后无碍所想的办法,让下人隔三差五就取一张琇莹亲笔写的字条给濂祯过目,为了避免来往送信的人被锦衣卫盯上,还不敢送得太频繁,每章字条也都经过严格检验,决不能有任何透露地点的痕迹。 等宫女走了,琇莹才回过身来,忍不住苦笑暗嘆,这已经是送去的第四张字条了,也不知皇上能不能发觉她留下的暗号。自己身边这些人,朱侯爷是个细心人,天枢也心细的很,老公却显然不是,眼下也只能祈祷,他能与自己有这个默契。 当晚濂祯看过了字条,将其丢到桌上,烦躁地踱了几步道:「外面筹划得再好,只要寻不到关押他们的所在,还是于事无补。」 此时已是夜深时分,跟前只有两个太监打扮的人守着,其中一个是愁眉不展的唐汉,另一个走来桌前看了一眼那字条,说道:「她不会安心只做个人质等待救护,一定会想办法与我等互通信息的。除了这字条,还有没有其余什么从那边传出来的东西?」 「没有了。」濂祯回身又将那字条拿起看了看,忽地一愣,随即从一旁几案上取过另外三张同样的字条摆在一处,指了其中一张的角落道:「这个墨渍,我原先以为只是无意间沾污所致,可眼下四张字条都有,莫非是她有意留下的什么暗示?」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2页 旁边两人都凑过来细看,果然见到四张字条都在不同位置的角落里有着一点墨渍,单独哪张看起来都只会令人觉得是个污点,而四张都有,才显得特异。 那个太监穿戴的人取了一张字条,对着灯烛仔细查检了一下那个墨渍,说道:「这里可有琉璃镜?」 「琉璃镜?」濂祯登时恍然大悟,吩咐唐汉:「快取琉璃镜来。」 从前有了琇莹用琉璃配火烧冯小仪的那个渊源,琉璃镜也成了她与濂祯熟知的玩具之一,濂祯也知道琇莹在那之后时常将那块放大镜状的琉璃配带在身边,用她的话说就是:「好歹是个不引人注目的防身武器。」 等到一枚琉璃透镜被放在那墨渍之上,便可清晰看出镜中被放大的根本不是什么墨渍,而是写得极小的墨字,四张字条上的四个字连起来正是:「隆德寺塔」…… 琇莹睡在高塔房间里,一下下颠着手里的法宝琉璃配,心里默念着:用头髮丝蘸墨在放大镜下写微雕字容易么我?皇上您可一定得发现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全面反攻,后天正式完结!╮(╯▽╰)╭ ☆、118、决胜 转眼间行宫兵变的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消息已从京城扩散得越来越远。各地纷纷声讨闻氏祸乱朝纲,甚至有些地方驻兵已经大张旗鼓地打起勤王旗号,准备向京城起兵。 闻世忠以皇帝的口吻传令各处,声称是皇上自己不喜朝政,情愿将朝政交予重臣掌管。这话要是放在几个月前,还算有人信,而今经歷了皇上亲政的一段时期,谁都看得出皇上是想要亲政,而且也有能力亲政的,再加上有着皇后被拘禁的消息,再去信这鬼话的人只能是傻子。 各地声讨之声愈演愈烈,午倾方一路也有消息说已经回返奔京城而来。太后与闻世忠虽然手里握着国家主力部队三大营的兵权,却仍然无法心安。这二十万大军看似尽在掌握,实则被他们掌握的只是大部分的高级军官,手下那二十万可不是温驯听话的牲口,而是一群活人,个个耳聪目明有自己的主见,真要调动他们去打仗,又能保证其中有多少人会真去为他们奋力拼杀? 相比较外面的乱象,京城倒是一片宁静,太后兄妹却在这不正常的宁静之中愈发坐立不安。按照太后原来的设想,到了局面不好控制的时候就实施高压政策,杀鸡儆猴,挑几个出头鸟来砍头凌迟,震慑立威。只可惜身边没人跟他们这个下手的机会,皇帝与大臣们看起来都乖顺老实的很。 濂祯一见到太后目露凶光杀机四起了,就「善意」地提醒她:大家都这么听话,你可不要轻举妄动哦,不然让大家看到听话还落不得好,都来和你玩命,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 搞得太后有气没处撒。 四个人质之中,只有秦夫人一个是濂祯他们早就知道下落的,太后将她带到了慈清宫,就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大概也是出于对这女人的好奇心。这位秦夫人确实很令太后看不懂,被软禁这半个多月,她没显露出任何慌张和焦虑,对身边的人也丝毫不显怨怒,倒像只是来做客的一般。 关了秦夫人这些天,太后只是偶尔来看看她,两个人有问有答,倒像是寻常朋友交谈,此外太后也没怎么理她。这一天实在心神不宁,太后又想起了秦夫人,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就差下人带了她过来,陪自己下了盘棋。 下棋这种事,更能看得出谁的镇定自若是真的,谁又是强装的。棋下到一半,太后就明确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比自己更加心平气和。她又为什么会心平气和?难道她一点也不为女儿担心? 太后抬眼看看秦夫人,说道:「听闻皇后自去年病癒之后没了记忆,就不记得夫人了,想必夫人与她的母女之情也因此淡了许多吧?」 秦夫人浅浅一笑:「母女之情骨肉相连,怎会淡呢?太后没生育过儿女,怕是想像不出。」 太后对心理压力几乎不堪重负,早没了往日的涵养,当即震怒道:「我是没生育过儿女,可你那好女儿在我手里,也不见得能活得久了!」 秦夫人毫无惧色地冷笑了一声,「你何必总来装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来吓人?当初你闻家一手遮天的时候,皇上皇后与朱侯爷他们决定共谋大事,就都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将生死置之度外,相比较而言,明明最怕输、最怕死的人是你才对,你再怎么色厉内荏,也一样无济于事。」 太后扶着桌边站起身来,气得浑身发抖,指了她道:「你真不信我会对你下杀手?」 秦夫人从容不迫地站起来:「你不会,你明知道伤了我们其中的任一个,都是与帝后二人结下深仇,再无转圜余地,所以你根部不敢动手。但凡还有一线生机,都会被你当做救命稻草牢牢抓住。皇上是因为心善被你暂时拿捏,我却看得分明,你这么怕输又怕死的人,其实根本没胆量去与人拼个你死我活。」 太后被气得脸色发白,却一个字也应对不来。周围的宫女太监见此情状,都是极度惶恐不安。 秦夫人退了两步道:「皇上与皇后为了彼此,都能无可畏惧,朱侯爷与陆御医为忠于帝后,也能无可畏惧,我是为了亲人子女而无可畏惧,你又有什么?就为了你心里那点权力,那能给你多点胆量?闻隐桦,你就是註定要输的,趁着还没到那一步,再小心谨慎地享受一阵你的苟延馋喘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3页 说罢就转身走出,原本负责看守她的太监宫女们迟疑了片刻,赶忙跟了过去。 太后僵立当场,最后只能将桌上棋盘扒掉在地聊作发泄,也没敢下令让人对秦夫人怎样,真真是既气愤又无奈。 秦夫人这些话正是不留情面地揭破了她的外衣,她用拼命吓住了濂祯,自己却清楚知道,她一点也不想拼命,她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高枕无忧的生活,这条命在她眼里贵重的很,才捨不得拿去与那些人拼呢。可惜事到如今,形势越来越是不利,难道真的只能落个鱼死网破的结局么?她实在是不甘心! 京城步入盛夏季节,天气一天热过一天,隆德寺塔顶这房间外面毫无遮蔽,还有一面朝西的窗户,每天下午都会有一阵热得难熬。琇莹就呆在这里一天天熬着,好在孕期反应还不太重,这里安排的下人对她吃喝用度也毫不苛待。 虽然让小陆御医将一番深明大义的姿态转达给皇上,琇莹自己却没那么心宽,这些天来还是难免忧心忡忡,设想了无数种恶劣的结局。她知道朱芮晨就被关在这座塔的地下,陆贤平多数时候在那里守着他,偶尔会被带来上面为她诊脉,所以把这个地点通知给皇上,让皇上救出他们,就成为决胜关键。 讯息送出去了,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在这一天的傍晚时分,终于等来了一个进展。只听「啪」地一声,从那扇朝西的小窗飞进来一件东西,打在了对面的墙上。 塔下守卫森严,有卫士随时来回巡逻,而刚刚飞过他们头顶的那道细细的黑影,只被他们视作飞鸟,没有在意。只有屋内的琇莹看得分明,那飞进窗口的可不是什么飞鸟,而是一支去了箭头的羽箭。她迅速从羽箭上取下一张字条,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当夜行动」。 琇莹连忙走去窗口朝外看去,只见外面一片耀眼的金色余晖,从这么高的地方俯瞰,周围的建筑都只看到一片房顶,空中飞过几只昏鸦,视线一直搜索到很远的远处,才见到寺外一处墙头之上依稀站立着一个人影,手里握的弓都只能看到浅浅的一道曲线,面目和表情更是完全无从分辨,只能看得出他穿了一身白袍,在风中轻摇慢摆。 那人只略略停留了片刻,就跳下了墙头,消失不见。琇莹目测着这个距离,想起濂祯曾自豪地对她说起,这种近乎于狙击步枪的远射本事除他之外,当世也难再找得出几个人能做到。不过,皇上没穿过白衣啊,这是要化身忍者么? 琇莹有些疑惑,忽然又想起有什么不对劲,再去低头细看那张字条,才发现,这「当夜行动」四个字写的竟然是现代简体字,这个「当」与「动」两个字若拿给一般古人看,完全认不出是什么。换言之,这字条如果落在守卫手里,他们根本猜不出上面是何信息。 琇莹笑了出来,自己当初与皇上闲话说起一些简体字写法,难得粗心如他,竟还记住了,还在关键时刻拿来当暗号传讯,早知道也教他点英文,那就更保险了。 当夜行动,琇莹一反常态地没有半点忧虑,直觉认为今晚的大反攻一定一切顺利,自己与朱芮晨、陆贤平及母亲一定能被安然救出,到时敌人被尽数消灭,好人们都再没了后顾之忧,无忧无虑的日子终于可以到来了。对了,朱侯爷差人去打探天枢的消息应该也有回执了,所有的事都将有个着落。 琇莹连点临战前的亢奋都没有,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没心没肺状态,反而觉得一阵发困,连晚饭都没吃就上床睡了,以期等皇上打进来的时候,自己能有足够的精神迎接。 西晒的暑气本该在天黑之后逐渐褪去,而睡到入夜后的琇莹却觉得越来越热,虽然精神萎靡却辗转反侧睡不下去,终于被一股烟呛得彻底醒了过来。 见身周瀰漫着淡淡烟气,外面传来杂乱无章的唿喊声与脚步声,琇莹撑着尚未完全清醒的神智还想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晕头转向地走去门口拉开门一看,外面通至塔下的螺旋楼梯中间腾起着越来越多的浓烟,原本守在门外的宫女和看守们都已不见,浓烟中除了传来脚步声与唿喊声外,还隐隐透出火光,可见塔下已经着起了火,宫女看守们是各自逃命去了,火虽然一时还烧不到这里,却率先将烟和热气送了上来。 琇莹凛然一惊,明白了这一定是太后的主意,发觉有人来攻击营救就点火烧塔杀人质。她又看了眼烟气迷茫的楼梯,不敢贸然下去,便又折回到屋内,急切思索脱身之策。 这房间不大,仅有朝西一扇小窗,琇莹这些天来早都研究透彻,那窗外就是佛塔窄小的屋檐,自己又不是飞檐走壁的大侠,绝没本事从那里逃生,从那里出去的下场只能是跳楼,这又不是倚天屠龙真人版,即使下面有皇上率人来接,其中可没有张教主能用干坤大挪移接人,跳下去一样是死路一条。 琇莹亟思片刻,想起自己储备寥落的那点逃生知识,便去取过面巾,将茶壶里的水倒上去浸湿,想以此捂住口鼻冲下浓烟中的楼梯碰碰运气。而她刚走到门口,就见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面前的太后闻隐桦髮髻蓬乱,衣袍与脸上处处都是黑灰污渍,琇莹几乎一眼都未认出来是她。而见到她双眼通红,神情阴狠,好似一头即将扑上来拼命的野兽,琇莹就知道来者不善,连忙退了两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4页 太后的声音好似野兽愤怒的低吼:「你可知道,我闻隐桦自二十四年前进宫,直接就被立为皇后,本以为自此可以做这天下一等一的女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知道自从婵贵妃那贱人入宫,先帝便再没碰过我一下。我枉为皇后,却得不到夫君之爱,更没机会生儿育女,寻常妇人都能享受的天伦之乐却与我无缘!」 琇莹的精力都集中在搜寻称手的武器上,信口答道:「那也不关我的事啊。」 太后逼上一步道:「怎么不关你的事!我好不容易熬到他们都死了,自己做上太后,将他们的儿子掌握在手里,眼看大权在握,天下男子也没人的权柄超得过我去,这时候偏偏出了一个你!若不是有你,皇帝怎可能有心来忤逆我?怎可能如此处心积虑与我夺.权?我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都是拜你所赐!你根本不是从前那个秦琇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偏偏要来坏我的事?!」 她说话间每进一步,琇莹就相应退一步,一直在这斗室里步步后退来躲避着她,眼见太后离开了门口,琇莹就看准时间朝门口勐冲过去。太后却扑过来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扯倒在地。 琇莹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满心焦躁恐慌,尼玛这四十多岁的老妖婆凭什么比我力气大啊?这不科学! 太后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会放过你,让你去与他生儿育女,双宿双飞,享用我从未享过的福分?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她一手掐住琇莹脖子,一手飞快地取下头上一根金簪朝琇莹小腹刺了下来。 琇莹大骇,如今伤害她的孩子显然比伤害她更令她恐惧,只苦于仍然脱不开太后的控制。 就在这危急一刻,一个人唿地一声扑进门来,扯住太后的后领朝旁边一甩,将她撇倒在地上。 琇莹惊魂未定地坐起,看清这个救星却不是皇帝濂祯,而是朱芮晨。他身上衣袍也沾了不少黑灰,边角挂着些焦痕,但从行动和精神上,都能看得出从前的伤已经好了,今天也没受什么伤。琇莹当即心头一松,知道他既然能上的来,塔下的状况一定也被控制住了。 朱芮晨手里提着从守卫手里夺来的单刀,冷眼看着太后,逼上了两步。太后色厉内荏地沉声喝道:「朱芮晨,即便要杀哀家,也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朱芮晨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给你来一刀痛快?想得倒美!」说着丢下了单刀,上前按住太后,用一条长带,三下两下将她的手臂绑了。 想起自己险些被这女人安上了通姦皇后的罪名,朱芮晨心头怒火熊熊,真想当即揍她一顿。谁知没等他真来动手,琇莹就扑上前来扯过太后,手脚并用一顿疯狂的乱打乱踢,边打边说:「你个老妖婆害我就罢了,想害我孩子,我打死你丫的!」 饶是朱芮晨见多识广,也还没见过女人打架,更遑论还是皇后打太后,愕然愣了片刻,才来阻拦道:「娘娘小心动了胎气。」 太后被打得又惊又怒:「你敢打我?未经三司会审定罪,哀家就还是当朝太后!」 「哀你个头!」琇莹又甩手过去狠狠给她补了一个耳光,才觉得胸中恶气出了一些。 门外烟气减弱,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锦衣卫校尉沖了上来,一齐向琇莹下拜施礼,头前一同知报导:「塔下火已扑灭,属下恭迎皇后与侯爷下塔。」 琇莹刚走出门口,就见到濂祯手握佩剑沖了上来。二十天的分别,期间却已无数次设想过再没机会与对方相见的惨痛结局,这一见面当真是百感交集。琇莹霎时将什么皇后仪态都抛诸脑后,冲上前就紧紧抱住了他,这力道险一险将濂祯扑下楼去。 濂祯却慌忙后躲道:「慢来慢来。」 琇莹一惊,忙放开他道:「皇上受伤了么?」 濂祯煞有介事地抚了抚她的小腹道:「没有,我是怕你一时冲动,将朕的孩儿压着了。」 琇莹皱眉无语,真是的,嫁个熊孩子老公,连这么重要的重逢都浪漫不起来。 这时朱芮晨走出门来,刚才他是趁火起吸引走了守卫的主意,才从地下牢室闯出,冲上塔来相救琇莹,所以这也是他时隔这许多日刚与濂祯见面。两人这一对视,同样有着恍如隔世的感慨。 朱芮晨施了一礼:「皇上。」 濂祯含笑点点头:「没事了就好。」 看着太后被锦衣卫押出来,手臂被绑,头髮散乱,脸上鼻青脸肿,一个往日端严庄重、风光体面的太后落得极其狼狈,濂祯嘆了口气,有心说句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口。 太后看向他与琇莹的目光既怨毒又颓败。自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对婵贵妃与先帝的爱情嫉恨了多年,她也因此看不得他们的儿子与人相爱,到头来竟然还是落得看着他们眷属团聚,自己惨澹收场的结局。太后再没说什么,静静地被押了下去。 「她是被谁打成了那样?」濂祯忽然问,据他所知,朱芮晨再怎么愤怒貌似还不至于对个女人下此狠手。 琇莹没好气道:「她想拿簪子来刺我肚子,我还不能揍她?」 濂祯噗嗤一笑,携了她的手道:「谁说不能了?我是想告诉你,何不直接用刀。」 佛塔下层仍残留着过火的痕迹,处处焦痕,不过仍看得出没怎么着火就被扑灭。塔外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兵士们有的押走俘获的守卫与下人,有的搬开死去的守卫尸体。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5页 下塔来的路上,听琇莹说起刚才被太后袭击的经歷,濂祯心有余悸地攥紧了她的手:「还好朱芮晨到的及时。我本以为今晚的计划足够完备,却想不到老妖婆临了还玩了这么一招,险一险就让我前功尽弃。」 琇莹安慰道:「总算一切都已过去,皇上就不必想了。皇上看出我留下的暗号,又想出了用现代字来传书给我的办法,可真难得的很。」 濂祯听了这话,表情却变得有些古怪,「能办成这两件事,居首功的却都不是我。」 琇莹一愣:「那又是谁?」 濂祯瞥她一眼:「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琇莹一头雾水,却不得机会细问。下到塔外后,濂祯便将她送上马车,差人护送她迴转挚阳宫,自己则去主持分派扫尾工作。 回到挚阳宫后已是凌晨时分,见到素芯、流霜、小茜一众熟人迎接,自然又是一番契阔。而琇莹本就孕期嗜睡,经过这一夜折腾更是睏乏不堪,这一觉下去一直睡到了次日中午。 等到清醒过来,琇莹才从身边众人那里听来了这些天里发生的事情原委。濂祯揭秘了他们被关押的地点之后,就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这次反攻和营救计划。正好在这关头,从西北回返来勤王的午倾方与朱菁晨也赶到了城外,皇帝一声令下,反攻与营救战斗同时打响。 闻世忠率领几名铁桿武将想要调动三大营全力抵御,而兵士们本就无心跟随他们造反,士气极低,几乎都是刚一接战就弃械投降,正面战场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下来,闻世忠被生擒,手下将官死伤大半,其余被俘。 唯一有所疏漏的地方,就是他们没人料到太后的打算,太后刚一听见风声就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逃离了皇宫,负责控制慈清宫的人只救出了秦夫人。太后则带一队手下去到了隆德寺,这才上演了烧塔和上来找琇莹拼命这一幕。 而这过程中最最令琇莹意外的,就是起了关键决胜作用的人,是个千里迢迢赶来的重磅级帮手——定王白纷扬。在濂祯一筹莫展之际,为他出谋划策、替他安抚住文臣武将、细细筹划了每一步行动计划的人,都是这位定王。 琇莹万分诧异:定王远在云南,怎可能这么快赶来的?这年头有飞机?而且,不是说他一直病重未愈么?为啥忽然病好了?不是说他对皇位有所觊觎,对皇上大有威胁么?怎么这次又成了股肱之臣了?这都是怎么回事? 下人们对内情知之不详,无法为她解释这些疑问。据说皇上早上在她还睡着的时候来探望过一次,之后就离开去处置公事了,经过了这么大的一桩变故,自然是有着很多后续事宜需要他来拿主意的。 琇莹只能将谜题的解开寄希望于当日的晚宴,濂祯已差人传话给她,当晚将开在影月斋的晚宴是次家宴,会邀请定王、朱家兄弟、秦夫人以及午倾方等人一齐到场。距离晚宴时间还余一个多时辰的时候,濂祯就差人将她请去了影月斋,琇莹以为他只是为了找她说说话,也没做多想。 等去到影月斋二楼小厅里等了片刻,一名宫女进来报导:「娘娘,定王殿下到了。」 琇莹听后大感意外,怎地她独自在此,等来的会是定王?只见宫女们打起珠帘,请一名男子步入。在看清他的一剎那,琇莹顿时呆如泥塑。 面前的男子穿了一身雪白银亮的圆领丝缎常服,头戴紫金蟠螭攒珠冠,发如墨,面如玉,目如星,真真是一副罕见的好相貌,与濂祯相比毫不逊色。他面色平淡,上前两步,深施一礼:「小王白纷扬,见过皇后娘娘。」 看清他相貌的时候琇莹就已被惊诧塞满胸臆,再听见这嗓音,胸中讶异更是如火山爆发,一发不可收拾——面前这人除了生了一头黑髮之外,容貌与声音,都与天枢没有半点差别。 天枢的身份,竟然是定王? 看着呆若木鸡的琇莹,定王纷扬却轻松一笑:「没错,我就是天枢,是你的守护,主人,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问想来问我吧?那就请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一直承其事,还换做从前的语气说话,琇莹便放松了一些,问道:「那天在慈清宫,你没有灰飞烟灭?」 纷扬面色平和,说得轻描淡写:「我当时也抱了必死之心,以为自己要化灰了,还好没有,当时我的使命已经达成,在那之后我的魂魄就回到了云南的本体之内,也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从前我的本体不是生了病,而是魂魄不全。」 琇莹迟疑道:「你……还都记得从前的事?」 纷扬微一点头:「没错,我都记得,所以魂魄归位之后,我就立时想到这里的麻烦尚未解决,你们恐怕需要我出手相助,就带了少许手下上路向京城赶来。」 「那封传书……」 「是我刚到郑州时听到了你病重的消息,就亮出身份差遣当地官驿发的。你那个需要用琉璃镜才能看清的暗号是我解的,给你的简体字字条是我写的,那支箭也是我射的。」 原来这些事都是他做的。天枢真的好好活着,还来帮了他们关键的大忙,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顺心如意的,再没任何缺憾。 琇莹勉强放松下来笑了笑:「你没事就好了。」 而纷扬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冷笑:「你想要问我的就只有这点事么?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被派来做你的守护?不想问问,你一直所好奇的天枢玉衡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想问问,我经过了这些经歷之后,是作何感想?」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6页 作者有话要说:  ╮(╯▽╰)╭ ☆、119、天枢 琇莹见到他这冷下来的表情,听着他这近乎逼问的语气,不由得胆战心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难道……是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谁对不起谁,等我说完,你自己来评判吧。」纷扬面色冷淡,娓娓道来,「我比濂祯晚出生了半年,早在那时,先帝就曾有意依照他的名字,为我定名为『天枢』,但我父王,也就是上一位定王觉得天枢曾有帝王之星的意思,不愿接受先帝让我来做太子的建议,就也捨弃了这个名字。而亲手将我的部分魂魄抽离出来,派我做你守护的那位神仙就以此当做了我的名字。」 他微顿了一下,又朝琇莹望过来:「你相信世上真有命中注定这回事么?」 「我……」琇莹满心迷茫,不知如何回答。 纷扬又是微微冷笑:「你不信,这我知道,还有谁比我更明白你的想法呢?从前我也不信,直到这一次得知了事情原委,才知道真的有命中注定,也真的有轮迴转世。你一定想不到,我和他,两个人都爱上你,这本就是命中注定的。」 琇莹没有插话,却隐隐体会到他即将说出的,一定是个重大又惊心的内情。 「我完成了使命,被告知真相,你我他三个人,在每一空间、每一世都是註定相遇,也註定了我和他都会爱你,可是,每一次的赢家都是他,你爱上的永远都会是他,不是我。所以我的怨气自一次次轮迴之间积攒了下来,越来越沉重。那位掌管轮迴的神仙想要化解我的怨气,就来为我安排了这一次修行。」 纷扬看向琇莹,笑容苦涩,目光闪着凌厉光芒,「本来这一世的命运发生了偏差,我被调去了云南,白濂祯因宫廷纠葛不想理睬嫔妃,你又被下毒害成了痴呆,咱们三个人的缘分是註定要错过的,可那位神仙当真神通广大又异想天开,他动了个手脚,将另一世里你的魂魄调了过来,然后派我来做了你的守护,亲手……促成你和他的缘分。」 他咬重了语气,一字字道:「你听明白了吧?我被安排的修行,就是亲手来促成爱人与情敌的缘分!」 琇莹已然惊得面无血色,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每一次都是他註定失意,命运对他已经很不公平,而这一次所谓的修行,更是对他如此残酷。她颤了嘴唇道:「可我们……我们并不知道这些。」 「你们自然不知道,可如今知道了,又会怎样呢?」纷扬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冷冽如冰,「你会因为觉得欠了我的,就来补偿我么?他会因为觉得欠了我的,就将你让给我,也将江山让给我么?」 琇莹更是骇然:「你……你想……」 纷扬双眉一轩,敛去了所有笑意:「没错,该是我的,我为何要放弃?没有我参与,他既得不到你,也得不到江山,我有本事给他的,也都有本事拿的来。他不是对你说过么?论武力,我只比他稍逊一筹,论智谋,我与朱芮晨不相上下,我一个人的本事,足可以敌得过他们两个。当年我父王顾念着兄弟情深不愿让我做太子,我与白濂祯可没那么深的兄弟之情!你就好好保重自己,等着看我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从他手里夺过来吧!」 琇莹听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她所谓的最重要的两个人竟是宿敌,面临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根源还是为了她,这该如何解决?琇莹头上冒着冷汗,全身都剧烈颤抖着,想要出言劝说,却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一时间身体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冲击,竟而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琇莹惶惶然地醒了过来,仿若刚做了个惊心动魄的噩梦,可见到自己正躺在影月斋书房里的卧榻上,就知道刚才那番对话绝不是梦。一眼见到濂祯正坐在身边,她连忙如抓救命稻草一般地双手抓住他的衣袖,语无伦次道:「皇……皇上……天枢,定王他……」 「他怎样?想要谋反?」濂祯脸色阴沉得吓人,似是蕴着沉沉的怒气,取过面巾来为她擦了擦脸上冷汗,「他想谋反,杀了就是了,怎至于将你吓成这样?」 琇莹愕然呆住,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云。怎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呢?是我醒来的方式错了? 濂祯却说得理直气壮:「怎么,谋反还不该杀?我是皇帝,他是亲王,我想杀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罪名都是现成的,藩王不得诏命擅离蕃地等同谋反,不用他再有什么行动,我便可以叫人判他个凌迟。」 琇莹眨巴着眼睛,飞速整理了一下头脑中的信息,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您都知道了些什么?」 「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濂祯脸色阴沉依旧,斜过眼睛来瞥着她,「怎么,你看在他曾救你一命的份上,想要替他说情?」 他都知道了?是听朱芮晨说的,还是听纷扬自己说的?朱芮晨至少不知道纷扬就是天枢,而如果是纷扬自己说的,难道还会连他想要谋反的计划都对皇帝和盘托出?琇莹越来越是凌乱,惶然说道:「其实,皇上也无需……无需对他下杀手,只要留意提防着他就好了。」 濂祯冷哼一声:「提防?时刻提防一个人多麻烦?我当初没去提防沈浩荣么?没去提防闻世忠么?还不是被他们钻了空子险些酿成大祸?想要永绝后患,还是直接杀了的好。」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7页 多听他说一次「杀」字,琇莹的心慌就又多添一重,怎又变成皇上想杀天枢了?这俩人就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么? 「皇上,咱们今世的缘分,可是他亲手促成的。」 濂祯不以为然:「那又怎样?你不晓得过河拆桥本就是歷代帝王的惯用手段么?利益与威胁面前,一点恩情又算个什么?」 琇莹继续找理由:「皇上,他可是您仅剩下的血亲了。」 濂祯看向她的小腹:「你腹中的孩子才是我仅剩的血亲,于皇室而言,兄弟血亲算个什么?你这么不想我杀他?可他口口声声想要杀我,你说该怎么办?」 琇莹战战兢兢道:「不如……咱们把他软禁了吧,既能扫除威胁,又不会太伤和气,不是一举两得吗?」 濂祯静静看了她一阵,像是得到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答覆,点头道:「软禁,听起来还不错。」可紧接着他就抱起双臂,换上一副谴责姿态,「可人家帮过你那么大的忙,险一险都为你死了,现在你叫人将他软禁?不觉得这做法太没人性了么?当朝皇后怎可行事手段如此毒辣?」 琇莹差点又晕过去,这下才是彻底凌乱了。她转头看看窗口,望着窗外的一片暮色,深深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史上最真实也最凌乱的梦,或许过会儿就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睡在那座塔上的小屋里,太后没有被抓,自己也没有见到黑头髮的天枢,没有听见他那番吓人的剖白,也没听见皇上前后矛盾的怪话…… 濂祯仍抱着手臂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怎样,又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琇莹看看他,眼前这情景再真实不过,绝不是什么梦境,她也开始回过一点味来,可怜巴巴道:「皇上您能看在臣妾怀孕辛苦,别来逗我了么?」 濂祯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却还是笑得有几分没好气,自语般地说:「怪不得那小子喜欢骗人玩,这一招果然有趣。」看着琇莹还是一脸懵懂,又道:「别担惊受怕了,纷扬那小子是骗你的,我说要杀他,也是骗你的。」 事情还要退回到一个时辰之前说起…… 见到琇莹昏倒,纷扬愣了愣,意识到这下貌似有点玩大了,赶忙去到门口喊了声:「快来人!」 这一次的会面很特殊,自纷扬进去开始,所有下人就都退出了影月斋,候在一楼的只有濂祯与朱芮晨两个人。听到声音,这两人连忙一前一后冲上楼梯来到二楼小厅,见到琇莹昏倒在地,两人都吃了一惊,同时问了句:「这是出了什么事?」 纷扬既尴尬又赧然地说:「皇兄见谅,我在对她说明原委之余,临时起意,多说了几句玩笑话,没想到……」 濂祯将琇莹抱起,抬头皱眉看他:「你说了什么玩笑话,可以将她吓成这样?」 纷扬迟疑道:「我说……我不会就此甘心,要去谋夺江山,要和皇兄你拼个你死我活。」 濂祯与朱芮晨都是骇然色变。朱芮晨将手指在纷扬鼻子上愤愤然道:「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又明明熟知她的性子,还想不到这种话说出来她会是什么反应么?!」他平素与濂祯说话总不忘遵守着君臣规矩的底线,而与这位亲王说话,却全然一副兄长教训弟弟的语气,没有丝毫顾忌。 纷扬勉强陪笑道:「朱大哥你知道我的,平素惯了说话绕弯子,不过是临时起意就说了那么几句不靠谱的话,绝非故意为之。」 濂祯将琇莹暂且放在翻毛兽皮地毯上,指了纷扬愤然道:「我知道了,你是觉得自己有恩于她,为她死过一次,就看不得她过上安稳日子!你知不知道,她从前以为你为她死了,为你的事病了一个多月,其间连血都吐过好几次,小陆都说她怕是会因此损寿,你是不是还觉得不够本?难道非要她也陪着你死了,拿这条命赔了你的恩情,你才能甘心?」 他边说边步步逼上前,纷扬则随之步步后退,直至碰到身后的椅子,险些站立不稳。不得不说,纷扬刻意说了那么一番话吓唬琇莹,确实有部分原因是出于觉得自己替她死了一回,有心整她一把找回点平衡的心态。 他虽在路上听说皇后病了月余、失了心智之类的传闻,却不知详情,一听说当时情况如此严重,也是愕然无语。一方面觉得自己是过分了点,另一方面,也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自己果然在她心里占得份量很重啊,她所谓的他们两人都对她极其重要,可见不是句客气话。 天枢守护的性子,依旧是萌贱为主。 朱芮晨在一旁惴惴不安地提防着,现在身边一个外人都没,倘若皇上一时冲动,真跟定王打起来,他还得准备拉架。 濂祯说完也意识到,将这事说给这小子听,让他知道琇莹为他担心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岂不是反而叫他自鸣得意?便继续指了纷扬的鼻子,换了个话题狠狠道:「她都已怀了身孕,你还将她吓成这样,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放不过你!」 这消息纷扬也是头次听说,更是吃了一惊,随后他就拿出了琇莹见惯的那一套贱兮兮的表情,眨了眨眼睛道:「皇兄见谅,这也当算是……不知者无罪吧?」 濂祯本来真有心扑上来揍他了,而一见他摆出这幅姿态,就又有些泄气。要比卖萌耍赖这一套,这丫的本事绝对要在朱家哥俩之上,总会让濂祯有气没处撒,只好喝了一声:「你先给我出去!传话给下人让他们叫小陆过来。」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8页 「是。」纷扬无比乖顺地出门去了。 濂祯的双眉几乎拧成麻花,「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他还是这副德行,毫无长进?」 「说的是呢。」朱芮晨深以为然,「皇上也别怪臣做事后诸葛,臣早说了,今日这次会面不知皇后会是何种反应,所以不宜紧接着开什么家宴。」 濂祯脸色黑如锅底。原本听纷扬说了原委之后他就一直在别扭,哪知又惹出这种么蛾子,怎不令他愤懑心塞? 琇莹坐在榻上,听了濂祯这番转述,好一阵回不过神来。这又是哪跟哪啊?说好的皇位竞争关系呢?说好的野心家定王呢?怎么倒好像又出了一个如朱侯爷一样的皇家亲密小伙伴? 濂祯见她仍木呆呆的,便解释道:「也是我从前对你说起纷扬的事,让你觉得他是个对我有威胁的恶人了吧?你不晓得,纷扬与我、朱芮晨从小一齐长大,原本都是情谊深厚,但从前的关系,总是我与纷扬打架,他打不过我就使阴招算计我,然后朱芮晨出谋划策帮我反手这样的局面,我与他在私下里确实算得上多年的对头。我就是不情愿对人说他的好话,他也一样。但这不过是出于玩笑之心,无伤大雅,绝不至于闹出什么深重矛盾。」 琇莹表示质疑:「可皇上从前还说,朱侯爷说过倘若让定王得了皇位,一定不会有皇上的活路。」 濂祯苦笑了一声:「对,我就是有意不想告诉你后一句话。在朱芮晨说了那话之后,我便问他:『你当真如此觉得?』朱芮晨便苦笑了回答,他不过是出于更想做个重臣的私心,希望是我来坐这皇位,才故意那么说的。其实我与他都很了解纷扬的为人,都知道他不会那样对我。」 他顿了顿,又说出一句重量级的总结陈词:「他与我还是兄弟,正如他父亲与先帝一样。」 琇莹目瞪口呆,一时还是难以置信。一直以来对定王的野心家印象,只源于朱侯爷的一句玩笑和皇上的负气心理?可定王觊觎皇位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天枢嫉恨濂祯也是顺理成章,琇莹的意识就是还顽强地坚信着他下午那番剖白不是随口玩笑,而是个认真的宣言。 「你还不信?」濂祯又朝她斜睨过来,「你曾与他朝夕相处那么久,应该对他比我更为了解才是,怎地还会疑心他真会想来抢夺皇位?」 这话里透出了明显的醋味,琇莹察觉到这一点,反倒稍觉宽心——皇上的精力放在吃醋上,看来定王是真的没什么威胁。而现在也就明白,他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杀了纷扬,都是因着这份醋意,想试探她的反应。 濂祯又抱起双臂,把话挑的更明:「你极力阻止我杀他,只是因为恩情与亲情?」 琇莹有气无力道:「皇上,我从没对他起过男女私情。」 濂祯毫不放松:「可他对你起了,你还因此不敢对我说,真的不是心里有鬼?」 「我不对皇上说,是因为他之前自己不让我说。」 「我让你说,他不让你说,你就听他的话不来说,是他和你亲,还是我和你亲啊?」 琇莹暗嘆,我还不就是怕你这样追问个没完,才不敢对你说吗?一开始是觉得身边守着一个男守护不好对他说,后来是因为知道这个守护爱上了她更觉得不好说,再然后以为他死了,更没法说了。 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也都说开了,这个爱上了她、形影不离陪了她近一年的男守护,竟然是他兄弟,还算是他从小到大的「对头」,这关系可就落得前所未有别扭的地步。 琇莹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了天枢与朱家哥俩都曾用过的绝招:卖萌耍赖,虚弱地靠到濂祯胸前道:「臣妾本就是个煳涂人,从前一时胆怯就没敢来对皇上明言。皇上就不能看在我这阵子有孕在身又饱受折腾,不来与我计较了么?」 这一招果然好用,濂祯想到她自从沈浩荣宫变以来就没过过一半天消停日子,也觉得心疼得很,本来这次事情都解决了,该到圆满收场的时候,还让她受了纷扬这一番老大的惊吓。这么一想,怨愤对象立刻变成了纷扬,真特么的,那小子搞什么啊! 琇莹还是不免忧虑:「皇上是真觉得,没必要提防他?」 濂祯嘆了口气:「罢了,不彻底说个清楚,你也不好安心,我叫他来亲口对你说。」 掌灯时分,琇莹迎来了与定王纷扬的第二次会面,这一次濂祯陪她坐在卧榻边上,朱芮晨站在一旁,然后纷扬才走进来,一改方才的锋芒毕露,变得恭顺异常,好似一个自知做了错事的孩子。 看着天枢能与濂祯、朱芮晨一样作为实体出现在面前,琇莹就觉得好奇怪,好不真实。 纷扬微低着头,来到堂前道:「臣弟一时口无遮拦,惊了娘娘圣驾,罪该万死,特来向娘娘请罪。」说着竟然一撩袍角,跪了下来。 琇莹大惊失色,下意识朝一旁缩身躲避道:「不,王爷快请起来,我可受不起这样大礼。」 濂祯皱着眉头:「你怕什么?他这是赔礼,应该的。」又对纷扬道:「你起来吧,事情到底怎样,都来说个清楚。」 纷扬站起身来,好似一个对家长承认错误的小学生,规规矩矩道:「都是臣弟鬼迷心窍,胡诌了一番话来欺瞒娘娘,其实都是没有的事,娘娘无需在意。」 琇莹窃窃地道:「哦,我知道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49页 然后,就冷场了。天空似乎飘过一串省略号…… 朱芮晨看出这样不是个事儿,就说:「皇上,还是让定王对娘娘单独解释几句吧。」 濂祯很是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这样更好,就点了点头。好吧,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他俩出了门去,屋内只剩下琇莹与纷扬两个人,琇莹看着他就开始浑身发冷,总觉得他一开口又会是翻脸来控诉命运不公和做復仇宣言。 纷扬却换上一副不屑的神情,撇了嘴角道:「你竟然被吓成这样,至于的么?你还不了解我?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像个野心家么?经歷了这么多事儿,也不见你长点脑子,还是个二货。」 一听这话,琇莹就在这一瞬找回了跟天枢说话的感觉,愤愤指了他道:「你还敢怪我犯二,有你这样的么?我以为你死了,为你担足了心,你倒一见面先来拿我开涮,把我吓个半死。」 纷扬却丝毫不以为然:「我涮你又不是头一次了,你还没习惯啊?」 琇莹无语,这会儿才真真切切感受到面前这货就是天枢,如假包换,表里如一,因为世上再没一个人说话像他这么贱。 「你拿与他为敌来吓我,他又拿要杀你来吓我,你们两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都来拿我一个孕妇寻开心,很有成就感么?幼稚不幼稚啊你们!」琇莹光是指责已不解气,抓起手边引枕朝他砸了过去,又抓起脚凳上的一只鞋丢了上去。 纷扬一手一个接住了鞋和引枕,道:「那要不要我叫他进来,一齐被你□□?」 琇莹看着被他抓在手里的引枕和鞋,很快清醒了过来:不对,这丫不是守护,是个人,还是我小叔,再这样说话做事可就不对劲了。她想了想道:「你老实告诉我,你那些话里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除了我想要造反把你和江山抢过来的说辞之外,都是真的。」纷扬将引枕和鞋丢到脚凳上,又转而化身为一个闹别扭的小孩,「知道我为什么想编那套话吓你么?因为我听说你将我的事说给了朱芮晨听,我不高兴。濂祯酷爱穷追勐打,要是他问你你不得已而说了的话,也没什么,可干嘛说给朱芮晨听啊?那傢伙从前总帮着濂祯出鬼主意来对付我,天底下我最看不过眼的就是他了!」 琇莹听得愣愣的,貌似那三个人的童年时光里,真的有着不少的「纠葛」,她理了一下思路又问:「那……你经歷这样的命运安排,真的没有一点怨念?」 纷扬又是嘴角轻撇:「既然说是修行,我连生死之劫都经歷过来了,哪还能那么没长进?你放心,那位神仙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么一档子事儿,难道会明知我怨气深重,还放我回来祸害你们?我既然被容许回来,自然是已经看开了。」 深沉正经的话他不想宣之于口,这一次修行的目的,就是让他亲眼见证那两个人相爱相守过程中的幸福,也让他亲手参与其中,去体会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所爱的人最好。他确实参与了,见证了,最后也做出了抉择。再怎么爱她,他还是选择去帮她与爱人实现圆满幸福,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所谓的积攒了几道轮迴的怨气,也就这样烟消云散。 这对他确实堪称残酷,但也是个对他们三个都最好的结果。而且纷扬能做到心境平和,其实也在于那位神仙临走前给了他另一个承诺,纷扬看看琇莹,觉得她此时还处在精神脆弱期,还是暂时不来说给她听的好。 琇莹听了他这话,心总算大体放下了,要说上天派了个守护给她,最后又惹得这人来与他们为敌,这确实说不通。可是,天枢与廉贞的星象问题又该怎么解释呢? 「这么说,你和他并没什么命里相冲的关系?」 「有啊,谁说没有?」纷扬说得既慷慨又傲然,「我跟他从小打到大,要不是有朱芮晨帮他,他一定天天都被我耍得团团转。你知道我被调去云南之后,他为什么没有坚持调我回来么?闻家害怕我的威胁从中作梗是一方面,他自己怕我也是一个重要缘故,我白纷扬就是天底下最让他白濂祯头大的一个人!」 纷扬察觉到自己声调过高,警惕地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自语道:「一不小心就忘记自己做回凡人了,说话可真不方便。」听得琇莹哭笑不得。 纷扬又绷了脸,指了她教训道:「我这话你可别去转述给他听。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总是别人一问就挺刑不过全都招了,瞎话不会编,就不能把话题绕开啊?别总那么幼稚。」 琇莹皱眉暗嘆,敢情幼稚的是我么?明明是你们哥俩一个比一个心理年龄低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120、结局 且说琇莹与纷扬二次会谈的这当口,濂祯与朱芮晨一坐一站地等在楼下厅内,好一阵都没说话。 濂祯朝楼梯上看了一眼,忽然道:「你说,我真不能寻个由头,将他杀了?」 朱芮晨丝毫不显紧张,反而懒洋洋道:「皇上倘若真有此事,臣这就去替你部署。」 「我自然只是……说说而已。」濂祯自己说得也很泄气。 朱芮晨无声地笑着,脸上写着「我就知道」四个字。从前他听濂祯声称「我要杀了他」可不是一次两次了,简直就是「狼来了」的现实版。 濂祯静默了片刻,又道:「那你说,我若是将皇位让给他,带莹儿远走高飞,如何?」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0页 朱芮晨无奈地皱起眉头:「皇上。」潜台词是:您怎么又来了? 濂祯更加泄气地嘆了一声:「说说而已。」 这事难成的最大障碍来自于纷扬自己的态度。即使是在当初最锋芒毕露的时期,纷扬也没对皇位显露过半点兴趣。甚至在濂祯登位、纷扬被调去云南之前,濂祯还曾亲自找他商量过这事。那时虽说有闻家作梗,他俩如果有心争取一把对调一下,也不是毫无希望。 纷扬却只对他这提议表示了不屑:切,什么好差事,你还是自己当吧,我去云南玩了…… 或许白氏一门的人,就都是个性如此奇葩。 那边纷扬似乎已经体会到了濂祯那强大的别扭脑电波,对琇莹说:「快想想还有什么话就快点说,不然他怕是要等不下去了。」 琇莹问:「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再回云南去么?」 「不啊,濂祯没来对你说么?他要留我在京城,与朱芮晨一起帮他治国。」 琇莹又是愕然无语,濂祯主动要求将这个死对头留在跟前? 纷扬却说得坦然外加傲然:「当初沈闻江三家为什么都想要调开我?还不是因为知道我的本事?那会儿我没学会暗藏锋芒,不像朱芮晨那样蔫坏,就引得他们提防了。我们三个想要齐心协力做事,那绝对是天下无敌。」 琇莹很想说,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是怀疑你们能不能合得来好么。 「话都说完了吧?你多保重吧,我这就走了。」纷扬倒不留恋,这就转身要走。 「天枢。」琇莹顺口就唤出了这个称唿,还是成功叫住了纷扬,「我还想问问……神仙究竟长什么样啊?」 纷扬嘴角一挑:「你见过他,你们出宫逛街时在酒楼上,你不还给了他一锭银子么?」 琇莹顿时呆如泥塑,那个说书的是神仙?md,早知道我再多看他两眼啊! 今晚原定的家宴自然是要延后的了。纷扬与朱芮晨都出宫之后,琇莹还得继续面对濂祯的黑脸。 「皇上,定王的事,您不介意了吧?」琇莹试着主动出击。 「介意能怎样?将他拉来杀了?」濂祯很没好气,见琇莹不吭声,自己也觉得无趣,「既然不能杀了,只能不介意了呗。以后你尽量少与他见面。」 琇莹点头不迭:「倘若可以,再不见面都好。」 有些女人巴不得一辈子吊着别的男人胃口,让人家永远爱着自己,琇莹可绝非这样的人,能得知那个人好好活着,她就心满意足,这个小叔恋慕嫂子的尴尬关系,她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才好。更不必说她还对下午那一幕心有余悸。 这个回答令濂祯很满意,自己媳妇果然是光明磊落的,都是纷扬那小子心思不正,哼…… 「那皇上为何要留下定王辅佐朝政?」琇莹满心不解。 濂祯冷笑一声:「笑话,他折腾出这么多的事,还想跑回云南去躲清闲?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琇莹觉得自己的脑力已经无法负担这对兄弟的奇葩逻辑了。兄弟?她忽又想起了濂祯那句话:「他与我还是兄弟,正如他父亲与先帝一样。」 心里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他们是兄弟,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只有利益冲突、没有感情相连的皇族兄弟,而是从里到外货真价实的兄弟,少年时的小打小闹与眼下的爱情纠葛,都不会动摇这个根本。所以她完全没必要去怀疑他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这两人私底下再怎样牴触,临到大事上,都只会一致对外。 事实证明,她这推测完全正确。定王与皇帝的配合效果,从对付闻家的那次总反攻里已经显示得很明确。 濂祯事后琢磨了一阵,觉得封他个什么官都不甚合适,就「暂且」给了个都督的头衔。 这决定下得看似轻描淡写,却让朝臣们好好震惊了一下——皇帝这就是将三大营的总兵权都交到了纷扬手中。敢情这位突然从云南飞回来的定王也是皇上的亲信。很多人忍不住去看朱芮晨,朱芮晨既平静又无辜:看我干吗?我应该有意见么? 濂祯明确指示:定王虽然名义上「只是」个都督,但他什么方面的事都可以管,以后大事小情你们都听他和朱芮晨两人的指派。他俩意见一致,你们就照做,意见不一致,再来报我定夺。 亲王留在京城参政,还做皇帝重臣,这在歷史上可不多见,不过因为有着上一位定王和先帝开得先例,朝臣与百姓们倒也很快就接受了。 至于住处问题,原来京城有座定王府,但数年空置,需要修缮整理,纷扬很大度地表示:不必麻烦了,我就勉为其难住闻世忠那宅子就好,随便叫人扫扫干净就是了。 濂祯与朱芮晨都是暗中鄙视:我们早在n年前就知道你看上闻世忠那套宅子了,装个啥装啊? 这段时间的善后,主要是清除逆贼党羽和对涉事人员论罪量刑上。这样时候最容易出的纰漏,就是让有罪的人漏网,以及让无辜的人受牵连。有纷扬与朱芮晨这两对火眼金睛盯着,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处置得干净利落,泾渭分明。 朱芮晨不免有些失落:这些差事本是锦衣卫的职责,其实不劳殿下费神的。 纷扬则很大度:朱大哥重伤初愈,该当多多修养,我自当分担一二。 濂祯大手一挥:你俩谁干都是一样,反正全都交给你们了,朕回家陪皇后去啦。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1页 琇莹探听了一阵形势,见那俩人果然没有掐架,也就安了心。而她觉得奇怪的是,居然纷扬与朱芮晨之间也没掐架,这俩人竟能那么公私分明,轮到处置公事上就没了分歧,既齐心协力又配合默契,完全看不出从前槓头的影子。这仨人就算是自此长大了,再不会有矛盾了? 在这期间她终于与传说中的午姥爷见了面,时隔十八年,午倾方终于又与女儿秦夫人坐在了一起,在琇莹与舅父午仁恆的陪同下吃了一顿家宴。亲情也就此得以修復,虽说琇莹这外甥女是换了瓤子的……不过琇莹想,依着纷扬那个说法,前一个秦琇莹应该是自己的前世,所以这些亲人也确实就是自己的亲人,就当是从小失散了,吧。 朱菁晨也回来了,琇莹还惦记着从朱芮晨那里听来的那段纠葛,担忧他与卓小姐不睦。而听到的消息却显示,经过了这次分离之后,团聚的小两口貌似感情好了许多,又过了一阵子竟还听到了卓红缨有孕的消息。琇莹暗嘆,还是宫外的女人幸福啊,瞧人家该有孕就有孕了,不像我,被坑得推迟了大半年。 因被八卦神经驱动,琇莹招了卓红缨进宫来陪聊,隐晦地问起她:「听闻刚成亲时夫人与二公子貌似……不及现在这么和睦,不知可是真的?」 昔日直爽率真的卓大小姐神情间透着些过来人的释然淡泊:「从前我是对他不够好,可这回他带兵出征,京城又生了这次变乱,那些天里我整日间忧心忡忡,既怕他出事,也怕我这边出了变故,再见不着他。这样担心的久了,心里就越来越以他为重,待他回来,我就下定决心好好待他。」 她笑了笑,「反正这一世是这样了,好好将日子过下去,才最重要。」 琇莹听得感慨万千,註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早一点放手,于人于己,都是解脱。不自觉地就又想到了纷扬头上去,那个人虽然也声称是放下了,琇莹却知道他只是放弃了争取和怨念,距离真正心里的释然恐怕还远得很。 纷扬也如濂祯一样,是十六岁时就娶了王妃的,如今是有妻有子的人。琇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他也能尽早解脱,把感情投注到身边的人身上去吧。 濂祯再不用如从前那样,招小伙伴到后宫开秘密会议,与纷扬和朱芮晨的碰头地点就多选在御书房。琇莹自那日起就再没与那两人碰过面,她也留意着不与濂祯提及纷扬,纷扬也从不向濂祯问及皇后,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从前那场纠葛倒像是就那么被放下了。 一段时间过去,沈家与闻家两批逆党的案子终于都审完了,经定王与朱侯爷二人反覆审核无误,既没冤假错案,也没漏网之鱼,就此进入总清算期。闻世忠作为首犯之一,死罪是绝难逃过的,被判斩首之后,传首九关。对太后的处置就只能问皇帝的意思,而濂祯则来问琇莹的意思。 琇莹经过了这段日子的幸福生活,对太后的恨意也淡了许多,也明白一个太后即使犯了再重的罪,皇帝去将其判处极刑也是不合适的,就建议濂祯说,还是留她活着好了,其实对她那样的人而言,活着来看自己憎恨的人过得幸福,是远比死更厉害的折磨。 濂祯很同意,就判了太后闻隐桦一个终身□□。 然后濂祯干了一件他期待了许久的事——遣散后宫。旨意的意思是,后宫嫔妃但凡有心出宫的,都可被贬为宫女,以宫女出宫的规则被送回家去,以后婚配皇帝概不干预。有不想走的,皇宫也会继续提供食宿,但升级侍寝神马的都不予保证。 令琇莹感到意外的是,最后居然只有少部分的嫔妃走了,包括卫芳仪在内的大部分人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琇莹就去问卫芳仪为啥不想趁着年轻漂亮出去嫁人,卫芳仪笑着回答她:出去嫁人又不见得能嫁多好的人家,也不见得寻得着称心的夫婿,还不如就这么呆在宫里混一辈子算了。至少在这儿皇上皇后都对我很好,一直这么过也不错。 琇莹还是很不理解,这些姑娘们不怕守一辈子活寡么? 濂祯便来为她解释:这年代的女子即使顺利出嫁,能过上顺心日子的概率也很低,她们因此很容易知足。呆在宫里虽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却至少保证锦衣玉食,她们也就不想出去碰运气了。话说回来,在后宫里即使皇帝一视同仁雨露均沾,宫妃们也一样是在大部分年月都要独守空闺,如今咱们对她们客气礼敬,也没人妒恨生事,这样既安稳又富贵的日子,怕还是很多人想过都过不上的。 琇莹只得感慨:好吧,我知道自己很幸福就是了。 等事情大体都消停下来,濂祯就开始了为另一件事犯神经。某天也不知是从前朝还是御书房回来,就抚着琇莹逐渐显形的肚子哀嘆:听说某尚书家儿媳妇刚难产死了,要不……咱这孩子不要了? 琇莹脸上写满了匪夷所思,连忙一顿劝:皇上放心,臣妾与皇子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濂祯这股劲大体过去了,没几天又重蹈覆辙:听说某侍郎家的小妾生产时血崩死了,他娘当年也是生他时死的,他正室夫人也是生孩子导致元气大伤,现在也快死了…… 琇莹崩溃……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当即慷慨陈词:皇上你放心吧,臣妾命好的很,上一世遇到过三次汽车车祸、两次火车事故、一次飞机迫降,都没要了我的命,绝不至于在这一世生个孩子都会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2页 濂祯问:那你前世怎么死的? 琇莹底气全泄:地震……反正我要这孩子!谁也不能阻止我!那个,皇上您最近公务太闲了吧?事情不能都推给那两人去干,您还是多去管管朝政吧,万一他俩消极怠工呢。 濂祯总算没再说什么,心却没放下。 秋去冬来,在皇后过着猪一样的生活等待产期临近的日子里,皇上却越来越愁肠百结,抑郁寡欢,人都开始消瘦了。琇莹能劝的话都说光了,只能无奈地等着。等日子快到了,也正赶在过年期间,濂祯简直天天夜不能寐,胆战心惊,这个年过得分外辛苦,惹得琇莹也濒临崩溃了。 朱芮晨在背后表示不理解:皇上怎会担心成这样? 纷扬不屑附和:就是,谁家媳妇没生过孩子啊,至于的么?那啥,你看这份摺子能交工部去办了不? 朱芮晨皱眉:这摺子还没批呢,再说这是刑部的事,怎能交工部啊?王爷您没事吧? 纷扬心不在焉:我能有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媳妇生孩子……哎你听说了没,赵翰林的女儿前不久难产没了,好像这生头胎真挺容易死人的。 朱芮晨:…… 真到了关键时刻,琇莹想说,生孩子果然不愧为人类疼痛指数最高的活动。不过痛归痛,整个过程顺利的很,男孩,健康,母子平安。琇莹估摸了一下日期,水瓶座的,嗯,还行。濂祯连放心带高兴,简直快虚脱了。 顶着皇后的名头生孩子跟常人最不相同的就是,跟着高兴的人特别的多。乱臣贼子被剷除,皇上的嫡长子出世,全国百姓都跟着欢天喜地。濂祯很应景地搞了些大赦天下和减赋减徭役之类活动,更是引得全国上下欢欣鼓舞。 濂祯这一高兴,当即决定要做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亲政塞北。 琇莹听说后险些栽落床下,我月子都没坐完呢,你倒想去打仗,有没有搞错! 濂祯贴心安抚:打不了多久,不出三个月我就回来啦! 留下定王与武敬侯联手监国,濂祯带了朱菁晨做副将,领了二十万兵,斗志昂扬地走了。陆贤平告诉郁闷的琇莹说:皇上从小好武,想去领兵打仗已经想了二十年了,眼下只剩西北那些戎狄异族不消停,皇上再不亲自出手,可能有生之年都没仗可打,那简直是终身遗憾,所以娘娘就体谅一下吧。 琇莹愤慨依旧:我体谅他个头! 这场仗由于敌我力量相差悬殊,根本没打到三个月,还不到两个月,濂祯就回来了。当初去的时候他就怕敌人溃散得太快,一路本着悄悄地过去、打枪地不要原则,趁着戎狄部队还在高高兴兴地在边境村镇抢钱抢粮,就突出奇兵,将这些频繁骚扰边境的苍蝇彻底包抄歼灭。 濂祯还很不过瘾地带兵冲进蒙古大漠一带兜了一大圈,剿灭了些残余势力,这才班师回朝。 自此四海平定,再没了战端。 从前闻氏把持朝纲,国家虽然大体上治理得不错,但因结党营私之风盛行,闻氏党羽在全国各处肆意搜刮鱼肉百姓的事也很常见。这次内外矛盾都得以解决,皇帝、定王与武敬侯这对铁三角就开始大力推行休养生息,清净养民政策。 治国其实不像琇莹从前想得那么难,大致上来说,不需要对老百姓进行什么管束和教育,他们也会为了吃饭过日子而努力劳作,所以朝廷适当地放开手,不去扰民,国家也会如同庄稼一样,自然而然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某日,琇莹来跟濂祯说:「皇上,听说外间百姓都称颂您是明君。」 濂祯正在兴致勃勃地教儿子学走路,听了这话就是眉头一皱:「这谁说的?怎听着如此别扭?」 …… 某日,两口子饭后遛食偶然经过了慈清宫前,看着紧闭的宫门和略有些褪了色的牌匾,都是感慨良多。 「我想将这里拆了,重建个什么宫出来,省得看它碍眼。」濂祯道。 琇莹一笑:「那太劳民伤财了,重新粉刷一下,再换个名字也就好了。就改一个字,叫『善清宫』吧。取上善若水之意,不是挺好吗?」 「善清宫?怎地听着像座道观?」濂祯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那就不拆,反正等你做了太后,还可以住这儿。」 琇莹正了脸色,将他的手攥紧:「我永远也不想做太后,你可别给我这个机会。」 濂祯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好,这辈子绝不让你做太后。等儿子长大了,就将皇位传给他,我去做太上皇,天天陪着你,什么都不再管了。」 琇莹心中幸福满溢,却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说得就好像你现在有多日理万机一样…… 话说回来,皇上与定王这俩人一直也没掐架,难道他们这辈子都能这么消停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21、尾声 早在皇子刚出生不久的时候,濂祯就很真诚地与纷扬去商量一件大事:你看让你儿子来做太子怎么样? 歷史又重演了,纷扬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不成,那样的话,等你我都不在了,我儿子与你儿子会掐架拼命。 濂祯不以为然:当初先帝真要立了你,我和你也不会拼命啊。 纷扬:那是我和你,你能肯定你儿子也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此话为意译-_-) 濂祯看着自家还毫无人类意识的豆丁,就没多说什么,或许至少该等将来问问儿子自己的意见吧。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3页 这样的兄弟情深又配合默契的好日子从合力推翻闻家统治开始,一直维持了三年多。这三年多下来,一切内忧外患大事小情都被逐步解决,朝政上渐渐只剩下了一些按部就班的琐事,铁三角也就越来越闲了。 这人一闲了,就容易生事…… 琇莹某天懒洋洋地自午觉中醒来,捏了捏自己白胖的胳膊,深觉该减肥了,不然当朝皇后就要变成一个胖子。而往日每当她将这想法说出来时,濂祯就会指着妙风皇后画像上的双下巴教育她,这个朝代的审美与她原先的时代是很不相同的。 她叫住跑过门外的瞬华:「瞬华,妹妹哪儿去了?」 「母后,妹妹被弟弟抱走了。」 神马?这么多人看着,还让三岁半的太子抱着不过四个月大的公主到处跑?琇莹瞬间抓狂。 濂祯却很欣慰,不错不错,朕这太子体力与脑力发育都是一流的,足够继承皇位的了,便转而吩咐琇莹:「以后都生公主就行了,不必再生皇子,省得争皇位。」 琇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考虑要不要给他讲讲生男生女其实取决于父亲的科学道理。 定王手下的探子,本事不亚于东厂番子和锦衣卫特务,很快将帝后的这番对话报到了定王府。纷扬刚给自己的大中小三个儿子训完话,就收到了这份奏报。他撇了撇嘴角:果然当皇帝是件烦心事,连儿子都不能随便生,还不如我逍遥自在。 而他听手下报告的这一幕,也很快被无孔不入的锦衣卫特务报知了指挥使朱大人。朱芮晨一听,我靠,这丫是闲极无聊了,居然差人监视皇上皇后,这还了得?于是来登门找定王爷谈话。 「王爷使人去探知宫里情形,关注皇上皇后的交谈,此举欠妥,还是收手吧。」 纷扬很不爽,特么的,怎什么都逃不过这丫的耳目。他随即放出招牌式的无辜表情,眨眨眼睛,「那侯爷命手下盯着本王言行,就不欠妥了么?」 朱芮晨比他还无辜:「锦衣卫对所有文臣武将都可随意留心监视,此乃份内职责,王爷如有意见,不妨去向圣上提出。」 特么的,还搬皇上来压我。纷扬使出压箱底的绝招——卖萌耍赖:「我关注帝后事宜,不过是出于关切之意。侯爷若是觉得不妥,也可向皇上告我的不敬之罪。」 俩人都是一副「我就这么干了,不服你咬我啊」的架势。 朱芮晨没再多说,只隐晦地留下一个「走着瞧」的意思,就告辞离开。 没出十天,皇上下旨从宫中拨出了数名宫女太监,「赏赐」给定王纷扬。纷扬看着自己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一个不落地出现在眼前,真有点心塞了。特么的,那两个傢伙又合起火来整我,情场上我都认栽了,他俩咋还得便宜卖乖啊!不成,我要找回点场子,你们等着瞧,我白纷扬也不是光杆一个! …… 坤裕宫里,四个年轻贵妇凑在一处玩着一种歷史悠久又广为人知的游戏——麻将。 琇莹愁眉不展地摸牌:「最近他们三个貌似又槓上了,你来我往的过招没完没了。」 朱侯夫人抬眼问道:「定王又出什么招了?」 琇莹看了一眼侧座上的定王妃,没法启齿。 昨天濂祯收到一封纷扬差人呈上来的信,信里很「贴心」地提醒皇上:皇后生辰就快到了,请皇上别忘了(濂祯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着,每年都需要人提醒);最近的天气不好,皇后左边膝关节的风湿恐怕会偶有发作,请皇上留心(因为症状轻,琇莹根本没说起过,所以老公不知道,守护却知道);还有皇后在这季节很可能会贪嘴寒凉食物,需要皇上留意提防,ps:不光要管住她表面上多吃,还要防着她私下里偷吃…… 当濂祯黑着脸将这封信甩给琇莹看时,琇莹险些把刚偷吃下去的螃蟹给吐出来。那傢伙虽然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守护,却因天生心细如髮,当时又有着读心的超能力,比濂祯这个做了四年多老公的人知道的细节还多,这一点也不奇怪。 还有重要一点,这封信整个都是用简体字和现代语写的,最后这个「ps」也都是直接写上去的,濂祯想要完全看明白,还得求助于琇莹的翻译。那傢伙真是将他与皇后的默契炫耀得淋漓尽致。 琇莹拿着信就想跳脚,尼玛天枢你个贱人,你们三个长不大的熊孩子想打架一边打去,干嘛捎上我啊? 濂祯当时就站在坤裕宫的正厅里攥着信纸愤怒叫嚣:他真以为我不敢将他怎么样?马上将朱芮晨给我找来,商量对策!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麻将桌上,朱侯夫人与坐在下首的卓红缨都对他们这段纠葛大体知情,见了琇莹的神色,也就明白了个大概,都抿着嘴笑而不语。 定王妃吕氏是个稳重温婉的妇人,并不了解内情,却知道铁三角的立场分化,知道自己老公是单独一个,忙赧然赔笑道:「王爷这人有时是会有些言行幼稚,若有得罪皇上之处,还要请皇后帮着说几句好话才是。」 「王妃客气了。」琇莹嘴里客套答应着,心里却明白:我要是替他说话,那就典型的是火上浇油。 朱侯夫人笑着劝道:「王妃不必多虑,他们三个是从小争斗惯了,原先分开还没事,这一凑在一起就难免争来斗去。谁也不至于为这真去大动干戈的。」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4页 卓红缨的表情有些古怪:「恐怕……不止是三个。」 琇莹一凛:「怎么?二公子也加入战团了?他们三个对一个,也太不道义了吧!」 朱侯夫人咯咯笑道:「娘娘这话可说错了,菁晨从小就是与他纷扬哥哥最亲的了。」 琇莹无声嘆息,做了个结论:说到底都是闲的! 两日前朱芮晨见到自己安插在定王府的几个探子灰熘熘地回来復命了,说是身份暴露,在王府的兼职饭碗是砸了。朱芮晨眼睛一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回去就质问弟弟:你小子竟敢出卖我! 朱菁晨撇嘴以对:我早就看不惯你们以二对一了,有本事你一对一去跟纷扬哥哥拼啊。 朱芮晨:走着瞧! 以下内容为大体的现场还原记录,非正史,谢绝考据—— 朝堂之上,纷扬、濂祯与朱芮晨三人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定王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某大臣试着劝架:那个,皇上与定王生了嫌隙,不再齐心,恐对社稷不利啊。 纷扬与濂祯立马调转矛头,一致对外。 皇帝:嫌隙?谁说我们生了嫌隙?你那只眼睛见到我们生了嫌隙?这不是捕风捉影混淆视听么? 定王:我知道了,你是别有用心想要造谣生事,散步我与皇上不合的谣言,好让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趁虚而入,意图颠覆我大燕江山! 皇帝:没错!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不想干了趁早直说,信不信朕发配你去伊犁种葡萄?! 大臣淌汗摆手:臣什么都没说! 皇帝与定王心满意足,又恢復「常态」:刚才吵到哪儿了? 朱侯爷翻着「帐本」:咳咳,下一个议题是:是否该疏通运河。 皇帝与定王都有些失望,现在国家既有钱又有人,运河自是应该疏通的,这个议题显然缺乏争论点。 朱侯爷善意提醒:皇上,咱们不妨来议一议这运河是该从南往北挖,还是从北往南挖的话题。 皇帝与定王顿时四目放光,一众朝臣便滴着冷汗等待迎接下一轮唇枪舌剑的到来…… 以上内容,真的非正史,只是朝堂之外一些人的闲话罢了。不过,后来的运河疏通是从南北两个方向一齐动工,向中间开挖的,不知算不算印证了某些坊间传闻…… 小公主的百岁宴上,濂祯把秦、午、朱三家全家外加定王一门白氏宗亲都请进宫来,开了一次盛大家宴。这近四年的时间以来,琇莹只在某些宴饮场合与纷扬见过面,彼此也只说些场面话,再没有过任何私下接触。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而中途离席更衣回来时,琇莹却在林荫道上与纷扬不期而遇。两人都没带着下人,这一意外单独碰面,都是相对一愣。 「王爷。」琇莹淡淡招唿了一声,有心问候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还是绕过他去想走。 却听纷扬说道:「你一直都想问我,是不是彻底放下了,不是么?」 琇莹驻足回身:「我问了,你会怎么回答呢?」 纷扬抱了双臂,面含笑意:「我这人识时务的很,明知不放下也没辙,自然会放下。不过当初我能做到心平气和,完全没了怨气,其实也源自于那位神仙给我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当时我问他,既然这一世没有他的插手,咱们三个人的缘分就要错过的,那说明也不存在什么必然的命中注定,说不定来生就被我占了上风,先得了你的青睐呢,难道到时他也会插手干预么?神仙也觉得对我有着歉疚,就许诺说,如果真有那样时候,他一定不来管,任由我自己操控命运。」 晚风吹得他的丝缎白袍缓缓飘飞,纷扬脸上笑意更浓,「你懂了吧?其实没什么命中注定,这一世是我放弃了,来世说不定机会就轮到我了呢。」 琇莹呆呆听完,无言以对。寄希望于来世,这是该说他乐观,还是不切实际啊? 不管怎么样,我能说,来世咋样都不关我的事了么…… **** 2014年某月某日,秀英走进某公司大堂,满心满怀的忐忑不安。 看着周围窗明几净的高档环境,往来穿梭的男女白领,秀英深觉自己一个小破毕业生跑来这里面试就是自取其辱。她看了眼手里放了n份简歷的文件夹,将心一横:死就死了,反正今天还有另外三个面试要去,这个不行还有下家。 走进楼梯间时,一个迎面出来的男人撞掉了她的文件夹,连忙帮她捡起,还笑着与她搭讪:「来面试的啊?董事长正在上面,他那人虽然长得帅,脾气却不大好,你要是遇见了,可别被他吓着。」最后还「贴心」地指着她的嘴唇说:「小姐你更适合鲜艷一点的唇膏颜色。」 秀英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被调戏,反而很嗨皮地表示了感谢,觉得这位生着一双凤眼的帅哥前辈很成功地为她降低了紧张感。在离开的一刻,她依稀见到那人的胸牌上写着一个「朱」字,随后她就进了电梯。 一个穿着休闲衫的年轻人迎上朱某人说:「哥,你又去朝美女乱放电,小心我向嫂子告状。」 朱某人在他后脑推了一把:「你懂什么?这叫交际!你个不争气的小子又逃课了是不是?当年计划生育真该让老娘把你计划了!」 秀英进电梯时见到里面正有一位西装革履、面色白净的职员站在按键旁,那人以温和的目光询问她到哪层。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5页 「18层,谢谢。」 那人没说什么,为她按了楼层,在她下电梯时,还帮她按着开门键。秀英再次道了谢,在出门的一刻见到他的胸牌上写着「陆逊」两个字,心下顿觉喜感:起这样的名字,父母是三国迷么? 年仅二十几岁的董事长与副董并肩走在18层的楼道里,董事长对副董说:「面试新人这点事还用你出马?」 副董笑称:「见到有份简歷有点意思,就想来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董事长没说什么,径直去到了楼梯间,就在秀英走出二号梯的同时,他进了一号梯,两人互相都没有看见对方。 面试开始,秀英看着面前这位帅得掉渣的面试官一边翻着她的简歷,一边一次次地抬眼端详她,就越来越是无地自容,觉得对方一定是在鄙夷她这土气的名字、难看的证件照,以及乏善可陈的学歷简介。 面试官放下了简歷,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秦小姐,咱们从前是否曾经见过面?」 「没有吧?我想……应该没有。」秀英心想就算自己不是花痴,也至少不是瞎子,这么帅的人物要是见过,会没印象? 没等他们多说,一个人忽然推门而入:「纷扬你还没完事啊?你可是说了今天没什么事要跟我去射击的,这都几点了?」 「这就完了。」被叫做纷扬的面试官站起身来,朝秀英露出微笑,「小姐你的面试通过了,明天可以来上班么?」 秀英愕然呆住:「这就通过了?可您还没问过我什么问题啊。」 「比起硬性指标,我这人更信缘分,以及自己看人的判断力。」纷扬姿态优雅地朝她伸过手来,「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白纷扬,是本公司的副董兼总经理,你的职位就是做我的助理,记得明早九点,直接来十层我的办公室报到。」 秀英机械地跟他握了手,直到他跟着门口那人走了出去,她仍回不过神来,以至于完全没去留意,后进来的那位是这公司的董事长白廉贞,也是个罕见的帅哥。 廉贞与纷扬走在楼道里,廉贞匪夷所思地问:「你这是干什么?一见钟情啊?」 纷扬笑了笑:「我这叫跟着感觉走,怎么,你嫉妒?」 廉贞「切」了一声,根本不屑去回復他,脑子已经完全被今天要进行的娱乐项目所占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天枢,我都是为了你才有动力把这篇文写完的啊!qaq 天 枢:哼,你个后妈! —————— 终于完结了!这篇文其实是作者君在发武侠的过程中耐不住寂寞而产生的跟风之作,当初因太过迷信热题材的影响力,根本没有好好筹划就动笔写了,导致故事编排和人物性格定位等方面都不够深思熟虑,文章存在各种缺陷,远远没写出我的理想状态,实为憾事。 也是因此,在后半段里我为了加快进度完结,删除掉了某些事件,比如说我曾提到前皇后江婉瑜没死,其实是想让她事后再出来蹦跶一下的,结果被cansle掉了,还有宫女蓉嫣的戏码其实也还有一个事件,也被cansle了。 -_- 很感谢各位还是把它看完了,作者君鞠躬ing~~我表示以后再不跟风,再不头脑发热了,下一篇一定好好筹划好好准备,争取比这一篇要有质的飞跃。 这篇文之所以在所属系列里被称为「平行空间」,是因为它就是从我的武侠文那篇里延伸出来的一个平行空间的故事,两篇文的主角们都是这一批人,从歷史上的某个点开始了命运分岔,导致了不同的故事线,亲们如有兴趣,就看一下我下面的简单分析: 秦夫人告诉琇莹:知道你外祖父为什么避走宁夏么?其实关键原因在于,你的曾外祖父曾经险些谋反,只在一念之差,所以午家有心避嫌,就远远避开了京城。 泗国公午倾方他爹叫午天城,当年是濂祯他爷爷宁宗皇帝的手下重臣,宁宗也是个昏君【濂祯:为什么要说「也」?】曾经错判了一桩案子,害死了午天城他爹,午天城怀恨在心,有意报仇。在那场差一点推翻白家统治的变乱里(就是事后导致四大家族崛起的那件事,32章有说),午天城是想要反叛,帮着外敌来推翻宁宗统治,但关键时刻还是没成行,反而帮着宁宗把皇位保住了。虽说事后宁宗也嘉奖了午天城,封了公爵,但午天城自己觉得跟皇帝嫌隙很深,就让家人尽量保持低调。 而在另一个空间里,午天城真的选择了反叛,于是宁宗的江山丢了,从濂祯的父亲那一辈起,白家就不再是皇族,以至于这里所有人的命运都走了不同的岔路。 秦夫人不再是公侯小姐,没有遇到琇莹她爹,嫁的是另一个人,那一世的琇莹就不姓秦,也不叫这个名。 濂祯以前朝皇族最后传人的身份被一众忠于故主的人看护和追随,成立了一个江湖组织就叫善清宫。他的父母还是这一世的父母,但母亲婵贵妃因朝廷变乱而变了身份,导致了一连串的命运变化,最后导致濂祯跟了母亲的姓,名字也变了。【(⊙_⊙)婵贵妃的名字叫秦霜月,其实与琇莹她爹是族亲,为了简化,我把这条线也给删了。所以在那个空间里濂祯是跟了妈姓秦,男女主都跟这里的名姓不同】 老定王很年轻就过世了,纷扬是遗腹子,濂祯这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老定王有后,因老定王有着復国遗愿,纷扬妈就一直怂恿儿子朝这个方面努力。那一世纷扬就不那么萌贱了,而是个腹黑贵公子。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第256页 陆贤平他爹还是这一世的爹,但妈不是这世的妈(另有具体原因),他的名字也因为一些原因与此不同,叫陆颖慧。另外,他也不是学医的,而成了个偃师…… 朱家哥俩的关系最简单,妈还是从前的妈,爹也还是从前的爹,所以他俩人的名字都与这空间相同。 另外万蓉嫣、朱侯夫人傅雪薇、卓红缨等人的纠葛都很不相同了。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