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奇怪谈》 第1章 变态孕妇(一) 祥安村最近接连发生了好几件怪事,搞得村民们人心惶惶。 先是连续多日,每天早上村民们起床务农时,都会发现大量猫狗的尸体出现在田间地头。 它们的牙齿通通被人拔掉了。 起初,人们并没有当回事儿,因为它们大多都是流浪动物,但是随着死去的动物越来越多,村民们散养的家畜也惨遭毒手。 人们发现这些动物几乎都是被毒死的,还有极少一部分动物在死后仍然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这是极不寻常的。因为祥安的村民们都很善良,他们非但不讨厌那些动物,反而会时不时地投喂它们一些剩菜剩饭。 要是碰上有眼缘的小家伙还会领回家当宠物,用来看个门、捉个老鼠什么的。 所以村里的动物们也都不怕人。平时给它们喂什么它们就吃什么。 再来就是,几天之内村里连续发生了两起婴儿失踪案件。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祥安村的人口不多,乡里乡亲们之间几乎都认识,往上多捯几辈有的还算远方亲戚。 要是谁家孩子丢了,几乎全村的人都会自发帮忙寻找。 最后,不是小孩贪玩去哪个山头回来晚了,就是夏天太热下河游泳不幸遇难了。 不过那些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大孩子了。像这种需要抱在怀里的小婴儿,身边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有大人看着,怎么会丢呢? 最诡异的是他们还都是大白天在大人眼皮子底下丢的! 而且,在此之前丢孩子的人家都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中年女人。 有人说那个女人是个大肚子孕妇,又有人说那就是个肚子扁扁的普通中年女人。 双喜是隔壁同安村的三年级小学生。前段时间他在河边捡了一条小黑狗,狗狗非常聪明,没几天就养熟了,而且跟双喜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每天早上,双喜去上学的时候小黑狗都会跟在他屁股后头。直到跟着双喜进了校门,保安来撵它,它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白天,小黑狗就在村子里到处转悠,自己玩,中午饿了就回双喜家吃饭。每天双喜都会倒上满满一盆饭菜放在院子里,作为小黑狗的狗粮。 吃饱了它就随便找个地方趴着晒太阳。等到下午小学放学的时候,它又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摇着小尾巴等着双喜出校门,然后跟双喜一起回家。 时间一久便养成了习惯,家里人也就不再接送双喜上下学了,全权托管给了小黑狗。 这天周五学校开运动会,双喜早早便放了学。可出了校门却迟迟不见小黑狗的身影。 他心想:“是不是今天放学太早了小黑狗还在别的地方玩呀。” 于是他就打算先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点小玩具玩玩,顺便等等小黑狗。结果玩着玩着就把时间给忘了。 可是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人也走光了,校门都被保安锁上了,小黑狗还是没有出现,双喜这才失望地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双喜家离学校大约半个小时的路程,四周都是农田,也没个路灯什么的,到了晚上黑漆漆的一片。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周围人家零星的灯火才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 以前就算玩晚了回家路上都有小黑狗陪着。双喜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 但今天,当他独自走在这条他走了无数次的小路上时,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就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跟着他似的。 可他猛地一回头,身后又什么都没有。当他再回过头接着赶路时,一种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又开始回荡在他的耳边。 双喜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空荡荡的小路上除了他以外什么人都没有。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干脆跑了起来。 但是那个脚步声却始终萦绕在他耳边,就像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影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双喜拼命向前方有光亮的地方跑去,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追着他似的。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夜晚千万别回头,夜晚千万别回头…”。 他越是想要忍住回头的冲动,就越想要回头看一看身后究竟是什么。终于,他忍不住朝身后看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有,双喜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他转过头来的一瞬间,他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身体向后倾斜栽倒在了水泥地上。 原来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穿着宽松的长裙,披头散发的。 双喜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应该是个孕妇,于是连忙向她道歉。 不过那女人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伸手将双喜拉了起来。 就在此时,双喜闻到了一股恶臭,像是腐烂的臭鸡蛋,似乎是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这是在农村,到处都有农家肥,不足为奇,是从旁边的农田里飘过来的也说不定。 双喜回过神来又连忙对女人说:“对不起阿姨,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对不起。” 女人并没有理会双喜的道歉,而是捧起双喜的头,笑着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真可爱,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双喜感觉到那双手十分粗糙,甚至割得他脸有点生疼。然后女人便牵起双喜细嫩的小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双喜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那个女人想要送他回家,于就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了一段路。 直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双喜才反应过来,女人拉他去的那条路跟他家是反方向。他试图挣脱女人的手,可女人却死死地抓住他不放。 双喜惊恐的喊道:“阿姨,我家不在这边。” 女人依旧没有理会他,硬生生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最后直接变成了拖行。 双喜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拼命地想把手抽出来。可那女人的手却像钳子一般死死地固定在双喜的手腕上,怎么都挣脱不了。 双喜的喊叫声引起了附近一位居民的注意。拿着农具的男人厉声对那女人喊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是不是人贩子?” 女人并未理会他,直接抱起双喜跑了起来,那步伐根本不像孕妇。 双喜在女人怀里大哭大闹,同时感觉到一坨软软的东西贴在了自己身上。此时,那股臭鸡蛋味更加浓烈了。熏得双喜都不敢哭了,连忙堵住自己的鼻孔,只能默默流泪。 村民家里的大黄狗听到村民的呼喊声后也跟了出来。村民指着女人冲大黄狗喊道:“咬她,咬她!” 也不知是村民的号令起了作用,还是女人身上那股比屎还臭的味道吸引了大黄狗,毕竟狗要吃屎嘛。大黄狗飞奔向女人,狠狠地扑了上去。 女人惨叫一声,把双喜扔到地上落荒而逃。 第2章 变态孕妇(二) 好心的村民将惊魂未定的双喜送回家后,双喜的父母对其表示了感谢。但在听说他们的儿子不是掉粪坑里刚被捞出来,而是被奇怪女人抱走后,双双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心想哪来的女人那么臭,怕不是刚掏完化粪池吧。 双喜的父母安全意识不强,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并没有报警,只觉得孩子没事就好,以后对他加强看管就是了。于是便催促双喜赶紧去洗澡。 可双喜身上的恶臭味儿却怎么都洗不掉,他用香皂搓了半宿之后,终于放弃了祛除臭味儿这个想法,心想或许睡一觉明早上味道就自己散了。 但是双喜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还反复出现女人说的那句奇怪的话,真可爱,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夜,双喜将小黑狗的事抛在了脑后,直到第二天早上,双喜上学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件事儿。 小黑狗丢了,臭味依旧残留在身上,昨晚的阴影也没有被淡忘,尽管双喜万分不想去上课,但还是被母亲用自行车强行送去了学校。 此时,清晨的阳光照在了昨晚那条小路上,路上人来人往。双喜坐在自行车后座望着金黄的麦田,仿佛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可当他路过昨晚那个十字路口时,却发现一堆人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或许是急着送双喜去上学,母亲并没有停下来看热闹。双喜透过人们之间的缝隙看见地上赫然躺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像是死去的猫狗,又像是一个死去的婴儿。总之是令人作呕的东西,双喜连忙将头别了过去,抱紧母亲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下去。 到了学校以后,双喜就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身上这股奇怪的恶臭味儿让同学们颇有微词。 有的同学甚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高声呼喊道,双喜变成臭喜啦。而双喜的同桌则直接把双喜的桌椅挪到了教室外面,声称,自己不想被双喜的臭味儿传染。气得双喜都快哭出来了。 正当他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准备把课桌椅搬回去时,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课桌上。显然这是一双成年女人的手,双喜抬头一看,愕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昨晚的那个孕妇吗。 但奇怪的是,今天她的肚子居然是扁的,就像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似的。身上也没有那股恶臭味儿了,而是有一股浓郁刺鼻的劣质香水味儿。 同学们还以为是双喜家长来了,一哄而散,只剩下双喜愣在原地惊慌失措,他太害怕了。但那个女人并没有再对他做什么,只是微笑地看着双喜,把头慢慢伸到双喜耳边说:“我知道你在这里,妈妈以后也在这里。”说完,上课铃响了,女人转身离开了。 双喜颤抖着将桌椅搬了回去,独自挪到了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沮丧地坐了下来,这节课老师讲的什么他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明明是英语课,可双喜的桌上却还摆着数学课本。 下课铃声响起时,双喜不自觉地朝窗外看了一眼,温暖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红砖围墙上形成了斑驳的影子。一阵微风吹来,双喜心中的阴霾仿佛也要被吹散了。 可就在这时,他愕然发现围墙上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是那个女人,她居然还没有离开,只见她扒在将近两米高的外墙上,露出半个脑袋,瞪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女人的下半张脸被围墙遮住了,双喜看不见她的嘴,但她分明感觉女人在冲自己笑。笑得那么诡异! 双喜已经不记得自己这天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好在经过昨天的事后,父母决定以后每天都轮流接送双喜上下学。 放学后双喜在校门口人最密集的地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父母的到来,脑子里却不由地浮现出了以往小黑狗摇着尾巴等他放学的样子。他多希望它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突然,一旁接孩子的大婶们之间的对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哎哟,你听说了吗隔壁祥安村最近老邪乎了……”不凑巧的是,妈妈正好赶来将双喜接走了。 回家后双喜将今天的遭遇告诉了父母,可他们却依旧不以为然,只认为那不过是一个过分喜欢小孩儿的女人罢了。 第二天,双喜身上的臭味已经散了,不过昨天的事依旧让他心有余悸,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校了。父母却认为双喜是想找个借口逃学去寻找丢失的小黑狗。再次强行将他送去了学校。 小孩子们总是很健忘的,昨天的不愉快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今日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双喜身上有臭味儿这件事。接下来的半天十分平静。 只是某节课上,双喜突然感觉肚子里就像是有个孙悟空在大闹天宫一般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吃了个冷馒头的缘故。碍于三年级小朋友一文不值的面子,双喜愣是忍了十几分钟才鼓起勇气举手告诉老师,他想去上厕所。 农村学校的厕所几乎都是典型的旱厕,是没有隔间门的,也就是说在上厕所的时候,是没有办法避免被旁人看到小鸟的。 就在双喜一泻千里如释重负,提起裤子准备回教室时,转身他就撞在了一坨软软的东西上。 他抬起头,那女人将嘴几乎咧到耳根的笑脸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吓得双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虽然很害怕,但却清楚现在只有赶紧回到老师同学身边才能安全。于是他撞开女人,迅速冲回教室。这次碍于面子他没有把这件事儿跟任何人说。 这个怪异的女人给双喜的感觉,就像一块黏糊糊的口香糖粘在了鞋底一样,每走一步都让他感觉到说不出来的恶心和膈应。可那个女人似乎并不会对他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所以双喜也没有任何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里相安无事。 第3章 变态孕妇(三) 这天下午放学后,双喜和往常一样,站在校门口等待家长接送。可他左等右等,直到学校人都快走光了也没有看见父母的影子。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双喜虽然有点担心那个女人再次出现,但是他又不好意思找老师联系家长,而且那个女人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在他周围了。于是他只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鼓起勇气走向回家的方向。 等到双喜母亲赶到校门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学校大门紧锁,门卫室里空空如也,执勤的保安不知去哪了,双喜的母亲连个可以问一声的人都没有。 她只好提着一袋冷掉的包子,推着坏掉的自行车失落地沿着回家的路走去,心里想着回家的路只有一条,走快点能碰上双喜也说不定。 可这一路上她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双喜的母亲有些慌了,但她也只是安慰自己,双喜一个人先回家了而已,没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她加快步伐赶回家中,进门便急忙呼唤起了孩子:“双喜,双喜,你回来了吗?”可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应答。 她心想,莫不是自己没去接儿子,双喜生气了吧?于是便走到双喜的卧室门前,打算进去看看,却发现房门紧闭,不论双喜的母亲怎么敲打也没人开门。 这时,她突然听到房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小声的说话,而且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双喜母亲慌了,更猛烈地拍门喊道:“是谁在里面?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儿子房间里?” 房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仅仅过了几秒钟,又突然传来女人哈哈大笑的声音,而且笑声特别大,还伴随着一个小男孩的哭泣和尖叫声。 双喜母亲急了,骂着街大喊道:“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说着连忙跑到厨房,抄起菜刀拼命砍着双喜的房门,想要冲进去。 眼看没有任何效果,她便拿起手机给自己老公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之后立刻报了警。 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迅速赶到了现场,用消防斧头劈开了双喜卧室的门锁,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卧室里的景象把在场所有人都吓傻了。 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站在双喜的床上,披头散发的看不见脸。她的手上布满了伤痕,像是被动物抓咬后留下的。 她穿着一条沾满血和粘液的裙子,没穿任何裤子,腹部是隆起的。最恐怖的就是,那个女人竟然硬生生地把双喜的脑袋整个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只剩下脖子以下的部分挂在女人体外,手脚瘫软不再动弹。 但这个女人看到闯进来这么多人后却一点儿都不慌张。她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突然像狗一样趴在床上,嘴里流出大量的口水和泡沫,对着在场的人们呲牙咧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就像野兽威慑敌人一样。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更令人惊讶的是,接下来那个女人居然趴着转过身去,连带着双喜一起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等到人们反应过来跑到窗口去看时,女人和双喜已经不见了踪影。双喜的母亲则被吓得瘫倒在地,直接昏了过去。 后来经过警方调查,原来那个女人是祥安村某村民在城里娶的老婆,两口子结婚了六年,才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一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女人快临产的那几个月,婆婆便提议将儿媳接到祥安村来养胎,一是附近镇上妇幼保健院便宜,人又少,不像城里干啥都得排队。二是农村空气好,夏天又相对比较凉爽。或许是厌倦了城市里的喧嚣,女人也欣然同意。 刚开始一切都还挺好,本就是农村出生的女人非常适应田园生活。可是某一天女人独自外出散步时碰上了一条流浪的大狼狗,那狗似乎患有某种疾病,部分毛发已经脱落,肉色的皮裸露在外,嘴上还挂着粘腻的口水。看见女人便疯了似的扑上来准备撕咬。女人被吓得跌倒在地,好在田里一位耕作的村民及时赶到,用锄头打跑了大狼狗,女人这才得救。 其实女人被狼狗咬得并不算严重,但却因为摔了一跤血流不止,而且一度失去了意识。等到手术结束后女人苏醒过来时,她得知自己不但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并且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她彻底崩溃了。 她恨死那些无人看管的流浪动物了。于是某天夜里,她将毒药注射进了肉块,扔在祥安村的田间地头。特别是那些流浪猫狗经常出没的地方。 她会躲在不远处亲眼看着那些无知又无辜的动物,吃下带有剧毒的食物浑身抽搐倒地身亡。又或是活捉它们将其虐待致死。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无法磨平她内心的伤痛。但她依然特别喜欢孩子,并且对孩子的渴望几乎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 一开始她会伪装成孕妇,接近村里那些抱着婴儿的人主动与他们攀谈,并要求抱一抱他们的孩子。村里人纯朴,对孕妇更没什么戒备心,所以几乎都会同意她的要求。 之后,她还会对孩子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真可爱,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当对方家长放松警惕后,她就会趁机抱着婴儿逃走,就这样她一连抢了两个孩子。 后来警察发现了两个失踪婴儿的尸体,一具是在双喜第一次遇见女人的十字路口。另一具则在祥安村某处偏僻的农田里。 婴儿都是因为窒息死亡的,而且身上和口鼻中都有大量的粘液。所以警察做出了一个大胆推断,这个女人将偷来的婴儿塞进了自己的体内,幻想自己的孩子还没有死。事后或许是害怕事情败露,于是她逃到了隔壁村。 那晚双喜放学路上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体内正塞着一具死婴。恶臭正是从女人体内的死婴身上散发出来的。 而女人在遇见双喜之后,幻想自己的儿子如果没有流产,生下来以后也会像双喜这么可爱。于是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把双喜塞回自己体内。 这才有了那天双喜母亲和警察们看到的那一幕。也就是那天,女人的狂犬病刚好发作了。 但是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个变态的女人,更没人知道双喜的下落。 第4章 玩具(一) 小胖最近老是丢玩具,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的玩具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地消失。 他丢的第一个玩具是一辆红色的遥控小汽车,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是他在外地做生意的舅舅回家看望他时给他买的。 小胖拿着崭新的遥控小汽车在小朋友们面前不停地炫耀着,小伙伴儿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黄灿说:“给我玩一会儿!”他刚伸出手,想要抢走小胖手里的玩具,却被小胖狠狠地把手打开了。 小胖把遥控小汽车护在身后,大声对黄灿呵斥道:“那可不行,你给我玩坏了怎么办?这个可贵了,你家那么穷你赔得起吗?你只能看着我们玩!” 说完,小胖便带着一群小跟班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人烟稀少的河岸边。黄灿看着他们逐渐变小的身影落寞地离开了。 小胖和剩下的小伙伴儿们在滨河步道上玩得可开心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试玩着遥控小汽车,完全忘记了还有黄灿这样一个人。 突然,一条巨大的金鱼从天空中掉了下来,它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自己的鱼鳍看上去非常惊慌,就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扔进了河里一样。 接着,“扑通”一声巨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小朋友们丢下小胖和玩具小汽车,纷纷跑到河边看热闹。他们其中一个人的手里还拿着遥控器。 见此情形,小胖也顾不上自己的玩具小汽车了,连忙跟了过去。那条巨大的金鱼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后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几个小朋友在河边观望了好久都不见那条金鱼出来,他们这才逐渐失去了兴趣,准备回去接着玩小胖的遥控小汽车。可当他们回到刚才的地点时却惊讶地发现地上的玩具小汽车不见了,他们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遥控器。 小胖着急地哭了起来,他一边四处寻找自己心爱的玩具,一边冲小伙伴儿们大声嚷嚷道:“是你们弄丢了我的玩具小汽车,那是我舅舅刚给我买的。你们都得赔我!你们赔我!你们赔我!” 这下小伙伴们傻眼了,有的人甚至还没轮到玩小汽车就要赔钱,显然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会不会是黄灿拿走的呢?”一个戴眼镜的小朋友说:“刚刚他想玩,可你不给他,肯定是他为了报复你把玩具小汽车拿走的!” “是啊,是啊!我们所有人都在这,只有他不见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 小胖停止了哭泣转而变成了愤怒,他在小伙伴儿们的怂恿下来到了黄灿的家。 黄灿家住在一条破旧拥挤的胡同里,四周脏乱不堪,到处弥漫着泔水味儿。 小胖和小伙伴儿捏着鼻子敲响了黄灿家的门。开门的是黄灿的母亲,她正一个人艰难地推着推车准备出卤菜摊儿,一见黄灿的同学来了,便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 “我才不进去呢,里面臭烘烘的!”小胖一脸嫌弃地说道。其他人也愣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黄灿的母亲没有生气,她只是站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便向他们询问来意。 小胖蛮不讲理地大声嚷嚷道:“黄灿偷了我的遥控小汽车,他人呢?” 黄灿的母亲一听,大惊失色,她反复向小胖确认道:“黄灿拿了你的遥控器?这是真的吗?会不会是误会啊?黄灿没有这个习惯啊!” “就是他拿的,就是他拿的!”所有孩子都一口咬定玩具小汽车就是黄灿偷的,就好像他们亲眼看见了一样。 人们通常认为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可事实证明小孩子说起谎来比成年人更加从容。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做可以让他们轻易逃避惩罚,而且他们也很难会像成年人那样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这时黄灿回来了,他正拿着半根快要融化了的老冰棍,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黄灿,你给我滚回来!”母亲厉声呵斥道。黄灿被吓了一大跳,他连忙将冰棍塞进嘴里跑到了母亲跟前。 母亲不由分说地操起门口的扫帚,一边狠狠地打着黄灿的屁股一边骂道:“小兔崽子,我让你偷东西,我让你偷东西!你嫌我一天事儿还不够多是吧?你把遥控器藏哪了?快拿出来还给人家!” “什么遥控器?我不知道啊!我没拿!”黄灿一边向母亲解释一边躲避着母亲的“棍子”,嘴里的冰棍都掉在了地上,这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不是遥控器,是我的遥控小汽车!”小胖义正言辞地说。 “你的遥控小汽车我才不稀罕呢,我碰都没有碰过它!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黄灿委屈地说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小胖根本就不跟他讲理,他躺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打滚儿,扬言不但要把这事儿告诉老师,还要报警抓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黄灿的母亲下手也越来越狠,但不管母亲怎么打他,黄灿就是不承认自己拿了小胖的玩具! 最后,黄灿的母亲为了息事宁人,只好答应赔偿小胖遥控小汽车的钱。可小胖也不知道遥控小汽车到底多少钱,于是张口就要了五百。黄灿的母亲犹豫了许久,最后一咬牙含泪答应了他。 黄灿急了,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拦在母亲跟前,“我没偷他的玩具,你为什么要赔给他?” 母亲没有理会他,她进屋打开抽屉,从一个布袋子里拿出厚厚一叠零钱,一大把一毛和五毛的硬币从布袋里掉了出来,滚得到处都是,她一个一个捡了起来,数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凑够了五百。 她将钱放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递给了小胖,小胖鄙夷地接过钱一句话也没说便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黄灿站在原地哇哇大哭,“我没有偷东西,你为什么要赔他钱?” 小胖用黄灿母亲赔给他的钱买了一个变形金刚,还买了一大堆零食和汽水儿。这下他身后的小跟班更多了。 晚上,黄灿像丢了魂儿似的坐在餐桌前一句话也不说,一口饭也不吃。 母亲心软了,于是敷衍地安慰他道:“我相信你,行了吧!”黄灿一下子将饭碗掀翻在地,他一脸恨意地瞪着母亲,“那你为什么要把钱赔给他?” 母亲一巴掌啪在了黄灿的脸上,“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如果我不赔给他,他在学校里欺负你怎么办?他到处跟别人说你是小偷怎么办?” 黄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眼泪水地说道:“你赔给他,他们就不会说我是小偷了吗?你赔给他不就等于承认我偷了东西吗?我哭不是因为你打我疼,我是心疼你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得那五百块钱!” 说完,黄灿便夺门而出,他一边向河边跑去一边哭喊道:“我没有偷东西,你为什么要赔他钱?” 第5章 玩具(二) 黄灿跳河自尽了,尸体到现在还没有被打捞上来。黄灿的母亲都快疯了,她摊也不出了,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每天守在河边自言自语地抽着自己巴掌,脸又红又肿。 小胖知道了这件事儿以后后悔极了,他并不是难过黄灿死了,他只是害怕黄灿的疯母亲会来找他算账。 黄灿跳河以后小胖老是莫名其妙地丢玩具。新买的变形金刚被小胖放在窗台,吃个饭回来的功夫它就不见了。小胖把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就是不见它的踪影。难道它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后来更,奇怪的事发生了,明明上一秒小胖还把玩具拿在手里,一眨眼的功夫玩具就凭空消失了。而且他丢的还不是体积小不容易被人发现的玩具,而是像皮球、小熊之类的大玩具。 他总感觉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躲在什么地方捉弄他,难道是黄灿的鬼魂回来了?小胖害怕极了,这段时间他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短短几天时间里瘦了五斤。 这天上课的时候,班主任又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小眼镜失踪了。据说,他是在放学的路上经过河边时失踪的,书包和眼镜都在河边被人发现了,就是人不见了。 小胖一听腿都吓软了,“难道是黄灿干的,是黄灿回来找他复仇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最先说是黄灿偷了他的遥控小汽车的人就是小眼镜儿。一定是这样的!小胖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就要轮到他了!” 几天后,学校里又一名学生失踪了,据说还是在河边丢的。当时,和他一起的小伙伴说,看见天空上有一个像眼睛一样的巨大飞碟。 一时间谣言四起,人们都说是外星人把这些小孩儿抓走了,而黄灿也是被外星人抓走的!因为他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 只有小胖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些人都是被黄灿抓走的!因为他们都是在河边丢的! 可小胖根本不认识这个小朋友,他也没有参与冤枉黄灿的事儿,黄灿为什么要害他呢?小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他和黄灿有其他过节?小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得远离河边,远离黄灿鬼魂出没的地方! 但令小胖没有想到的是,怪事很快就像瘟疫一样在小镇上蔓延开来了。没有去过河边的孩子也开始丢了。接着,是停在马路边的小汽车,车主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车就不见了。 更奇怪的是,车子丢了以后车主马上选择了报警,民警立刻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 他们发现,车丢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肉色东西挡住了监控摄像头。然后车就凭空消失了,因为其他路口的摄像头并没有拍到车子开过去的影像。泥泞的马路上也没有留下车轮的痕迹。这下所有人都懵了。 如果说车丢了找不着,还能勉强用盗车贼的犯罪手法太高明了来解释。那么树丢了又该怎么解释呢?有谁会去偷树呢? 而且那些消失的参天大树都是一下子被连根拔起的,这是人类不论借助什么工具都无法办到的。就连警察和各类专家都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时间,小镇上人心惶惶! 这天,小胖和往常一样走在放学的路上,心里想着,晚上妈妈是会给他炸鸡腿还是买烤鸭呢? 突然,几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他们一边跑一边嚷嚷道:“快去看哪,河边有巨型蝌蚪,比小孩还大!快去看啊!” 小胖一听来了兴趣,他自然也想看一看比小孩还大的蝌蚪究竟长什么样子!再加上他之前在河边见过巨大的金鱼,所以,他们说的话他毫不怀疑。可是他又不敢去河边,因为他害怕黄灿!他俨然已经成为小胖童年里抹不去的阴影。 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黄灿还没有来找他复仇,是不是代表黄灿已经放过自己了呢?就在小胖犹豫不决的时候,又一大群小孩往河边跑了过去,他们同样嚷嚷道:“巨型蝌蚪,快去看巨型蝌蚪啊!” 往河边跑的人越来越多,小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过去看一看。黄灿总不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抓走吧! 小胖背着书包兴奋地向河边跑去,可他实在是太胖了,刚跑几步就累得不行,被人群远远甩在身后!小胖气喘吁吁地跑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道:“你们等等我呀!你们等等我呀!” 就在他快要跑到河边时,一个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东西出现在了他脚下,他一下子扑倒在地。还好河边都是草,不然他肯定会被摔得头破血流。 小胖气冲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看看是哪块不长眼的石头绊了自己一跤。没想到竟然在草地里发现了自己丢失多日的红色遥控小汽车。 但此时,它已经被摔得伤痕累累,再加上刚刚被他踩了一脚,彻底报废了!小胖走过去心疼地把小汽车抱在了怀里。 小胖终于找回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但他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别人的玩具。 骤然间,天空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小胖抬头一看,一张巨大而稚嫩的脸正从天空的缝隙之中窥视着自己。接着一只巨大的手伸了下来,他轻而易举就将小胖拿走了。 小胖被吓得哇哇大叫,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拿去哪里。而不远处,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河里巨大的蝌蚪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正在“凭空消失”的小胖。 这晚,黄灿的母亲终于接受了儿子已经死去的事实,她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回到了那条破旧的胡同里。就在她刚刚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的一瞬间,天空又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一只手把黄灿放到了母亲身后。 “妈妈!”黄灿大喊一声,扑过去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第6章 异常生长(一) 家里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任树森最近突然有这样一种感觉。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家里养了八年的大肥猫突然变瘦了。他还以为是换了猫粮以后猫不爱吃了,于是又给它买了很多新鲜的鸡胸肉和鱼,他家的猫很爱吃这些东西,每次都把它们吃个精光,一点儿肉渣都不剩。 可一个星期过去了,猫不但没胖反而更瘦了,而且它的四肢变得越来越细长。任树森这才意识到,不是它变瘦了,而是它长高了。 这事儿要是放在小猫身上一点儿也不奇怪,可养了八年的老猫怎么会突然开始生长呢?要知道猫的平均寿命才十几年左右,一只八岁的猫相当于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骨骼早就定型了。如果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某一天突然开始继续发育了,那实在是太诡异了。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任树森发现家里的植物越来越茂盛了,一盆小小的绿萝居然在短短一个月之内长到了天花板那么高。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家里的窗帘似乎也开始生长了,原本齐地的布帘子如今已经拖在地上好长一节了。 除此之外,各种家具也发生了变化,木桌、椅子和床都变高了,最后就连毛巾和衣物都莫名其妙地变长了,仿佛所有的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在异常生长。 任树森将这件奇事儿发到了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上,很快便引起了巨大的关注。就在人们纷纷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一个叫游方舟的男人通过社交平台找到了任树森。 他表示自己是一个生物学家,对这件事儿非常感兴趣,如果任树森能同意自己去他家调查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愿意支付他一定的报酬。 任树森一听,有这好事儿自己能不同意吗,于是便热情地邀请了那个自称是生物学家的男人来到了自己家中。 游方舟带着自己的团队和各种精密的仪器在任树森家中到处探测,他们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猫的身上。因为猫咪是家里最先变异的生物,而且其他东西都不是活物,所处的环境一般不会发生太大变化,只有猫能够四处走动,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因素。 于是他们提取了猫的粪便,通过几天的观察研究发现,猫的粪便中含有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丝状真菌孢子,并将它命名为长菌。 真菌可以分为浅部真菌和深部真菌两大类。浅部真菌只侵犯毛发、表皮和甲板。常见有头癣、体癣、手足癣等。 深部的真菌主要侵犯内脏器官、骨骼及神经系统,也可侵犯皮肤黏膜。而长菌便属于深部真菌,或许正是因为长菌入侵了猫的骨骼,刺激了骨细胞分裂增生,所以才导致猫咪的四肢变长看上去就像长高了一样。 接下来通过长时间反复的实验,游方舟团队还发现这种真菌不但会导致动植物的活细胞增多,甚至还能改变动植物的死细胞结构。 动物皮肤的角质层和植物的木纤维均属于死细胞。而制作木家具常用木本植物中茎的木质部,里面有大量的木纤维,布料中也含有木纤维。 游方舟猜测一定是任树森家的猫在体内携带长菌后,舔舐或啃咬了家中那些含有木纤维的东西,并通过唾液传播长菌,导致木纤维中的死细胞结构发生了改变,所以家具和布料才会出现“异常生长”的现象。 可是据任树森所说,他家的猫从他七年前领养回来到现在几乎就没出过家门,又怎么会感染上这种真菌呢。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游方舟再次拜访了任树森。可对于这个问题任树森也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阳台上的那个空花盆,他这才恍然大悟! 三个月前,任树森所在的公司团建去了一个叫长水县的地方。长水县地处高原,风景秀美、水质优良,只是气候较为寒冷,五月份了依旧在下雪,蓝冰终年不化。所以周围有不少奇特的冰川景观,而每年五月至10月正是冰川的最佳观赏季节。 任树森和同事们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即便是被冻的瑟瑟发抖大家也要一睹冰川的风采。不过去之前当地的导游曾嘱咐过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要带走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连一块石头都不能拿走。 大家虽然表面上都答应得好好的,可导游的话谁都没放在心上。这个拿矿泉水瓶装一瓶融化的冰川水;那个捡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川石。而任树森则从冰川里撬了一朵不知道被冰封了多少年的小蘑菇。 这个蘑菇不大,长得非常奇特。它的菌柄又细又长,像一根透明的铁丝。菌盖小小的,呈半透明的蓝色,上面还有非常密集的绿色小点儿,好像会发光。 而且这个蘑菇数量非常少,任树森找了半天就只发现了一朵。他怕别的同事跟他抢,更怕被当地导游发现,于是这事儿他就谁也没说,自己悄悄把那块冻着蘑菇的冰块藏在易拉罐里带走了,直到回到家中以后才敢把它拿出来仔细观摩。 而这时冰块早就已经融化了,可小蘑菇长时间泡在冰水里不但没有死反而长出了根来,于是任树森便将它种进了花盆里。 一开始,他图个新鲜还会每天给小蘑菇浇水,可时间一久,工作一忙,任树森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后来就连小蘑菇什么时候不见了他都不知道。 他想,一定是自己家的猫吃了那朵小蘑菇,而小蘑菇里又携带长菌,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游方舟欣喜若狂,他主动给了任树森一笔感谢费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起初,任树森还挺高兴的,不费吹灰之力白白赚了两笔钱。虽然不是很多,可换个新手机新电器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 而且家里的东西长到一定程度以后就停止生长了,猫也维持现在的体型好长一段时间了,他的社交账号渐渐地也不再有新消息提醒,他的生活似乎又归于了平静。 可几个月后,任树森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广告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广告中介绍的是一款名为“长菌奶片”的保健品,它的功效非常神奇,竟然能让人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增高十厘米以上。 研发公司还郑重承诺,无效不仅退全款,买家还可以另外获得十倍赔偿!并且研发“长菌奶片”的项目负责人还亲自接受了采访,表示自己和团队人员以身试药,亲测有效。 任树森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游方舟吗?怪不得他给自己感谢费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儿,原来自己得到的钱跟长菌研发出来的产品给他带来的收益一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果然,“长菌奶片”一经问世就成为了热销产品。很快,就连任树森楼下的药店都开始卖“长菌奶片”了,而且定价还一点儿都不便宜。 一想到这儿,任树森就气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思来想去他决定一定要向游方舟要回自己应得的利益! 任树森一连给游方舟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游方舟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故意躲着任树森,后来干脆把他的号码给拉黑了。 电话联系不上他,任树森又想到了另一个方法。他根据广告上“长菌奶片”的研发公司名称,查到了该公司的详细地址。 只可惜入出大楼都需要门禁刷卡,任树森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混进去,他只好每天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便早早地蹲守在公司门口,准备逮住游方舟当面跟他讨要个说法。 可任树森蹲了好几天,连游方舟的影子都没看到。于是他干脆不上班了,请了好几天假,从早到晚蹲守在游方舟公司门口寸步不离。饿了就吃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喝自己带的矿泉水。 这样两天下来,果然让他逮住了刚出差完回公司的游方舟,而此时的游方舟已经比任树森上一次见到他时高了不少。 显然,他自己也服用过了“长菌奶片”,并且效果显着。 第7章 异常生长(二) 游方舟看见任树森第一眼并未太惊讶,他只是愣了一秒,然后便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搂着任树森的肩膀说:“老弟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话还没说完,任树森便一下推开游方舟,气冲冲地说:“哼,给你打电话你倒是接啊!” 游方舟依旧面不改色,“老弟这次来有何贵干啊?” 简直是明知故问,任树森气急败坏地拽起游方舟的领子说:“你以为这么点钱就能把我打发了?长菌可是我发现的,你擅自把它做成产品经过我同意了吗?” 游方舟笑嘻嘻地推开任树森的手,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好商量,好商量,你不就是为了钱吗?我给你这个数怎么样?”说着游方舟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任树森眼前一亮,他做梦也没想到游方舟居然这么好说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一百万?” 游方舟笑着摇了摇头,接着慢悠悠地说道,“一百块!” “什么?一百块!”任树森都快气炸了,一片“长菌奶片”的价格都不止一百块。 任树森捏紧了拳头,就在他伸出胳膊想要给面前这个斯文败类一点教训时,一个黑衣男子冲了上来,一下子便把任树森甩翻在地。“老板你没事吧!”接着他替游方舟整理了一下衣领,连看都没看任树森一眼。 “没事,你先下去吧。”游方舟话音刚落,男人便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自觉地闪到了一边。任树森只觉得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像极了一条狗。 接着游方舟便大步向公司大楼走去,临走前他扔下一句话,“长菌研发出的任何产品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是我努力的结果,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任树森咬牙切齿地望着游方舟逐渐远去的背影,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长菌是他发现的。 任树森沮丧地回到公司,他这才注意到许多同事都长高了不少,难道他们都服用了“长菌奶片”?也对,毕竟谁不希望自己能轻轻松松地长高十几厘米呢? 任树森刚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屁股都还没坐热,光头领导便拿着一堆文件走到了他面前,任树森立马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他惊讶地发现,原本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中年男人,如今居然和自己一样高了。自己可是足足有一米八啊!看来这个老秃子吃了不少“长菌奶片”。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说完光头领导将手里的一叠a4纸扔在了任树森脸上。 任树森没有说话,光头领导接着骂骂咧咧地说道:“你看看你写的什么鬼东西,今天怎么回事儿?这么晚才来,不想干就给我滚蛋!明天之前改好给我!”说完他便挺着个大肚子转身离开了。 任树森蹲在地上,将散落的纸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他一肚子火,可却不敢发泄出来,他心想,“这一切都是游方舟害的!我一定得好好收拾你一顿才行。” 这天,任树森加了整整一个通宵的班才改完了所有有问题的文件。他干脆睡在了公司里,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回来。一回家他便瘫倒在了沙发上,连灯都没开。 可原本充满弹性的布沙发今天却变得软绵绵的,好像一屁股下去都能接触到地面。任树森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突然,一团像头发一样的东西沿着他身后的靠背飘了过来,一下子掉在了他的身上,吓得任树森直接跳了起来。 他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想要打那怪物,可木棍却变得像橡皮绳一样软趴趴的,而且变得异常地长。任树森惊叫一声丢掉手里的木棍,赶紧打开了电灯的开关。眼前的景象惊地他下巴都快要掉了。 布沙发变得像一团被人咀嚼过的巨大口香糖,塞满了半个客厅。桌椅的四个脚又长又软,桌面和椅面像被人用力拉扯过的面饼一样,耷拉在四条腿的两边摇摇晃晃。原本厚实的窗帘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大部分布料都堆积在地上。而那团像头发一样的怪物居然是他的猫。 它的毛长得很长很长,遮住了它的整个身体。掀开毛发才发现,它的躯干、四肢、尾巴还有脖子也长得很长。而它的指甲已经因为过长而变成了螺旋形,有的指甲尖甚至插进了肉里。就连它头的形状都变得像一根粗壮的老黄瓜。它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显然是因为它的四肢瘫软无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任树森快被眼前的景象逼疯了! 这几天任树森都没有去公司上班,他甚至连请假都忘记了。如今对他来说丢不丢工作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些东西还在不停地异常生长,不停地长大,不停地长长。 他的猫现在已经比他还要“高”了!它的身体像一块软绵绵的橡皮泥,被人拉得很长很长,而它只能瘫倒在地,似乎使不上一点儿力气。 任树森蜷缩在屋子中央,他被“巨大”的家具和猫包裹着,可以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终于,他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从狭小的缝隙里钻了出去。屋外的一切都是那样正常,而仅仅一门之隔的空间里却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任树森放下了私人恩怨,他发了疯似的冲到了游方舟的公司楼下。他要找到游方舟,他需要一个答案,他更需要一种解药,救他即将死去的猫,救他即将崩溃的内心。或许只有游方舟能给他,又或许连游方舟都给不了他。 任树森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甩开了阻拦他的保安。他一口气爬楼梯冲到了游方舟的公司里,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任树森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从未觉得作为一个人类如此无能为力。不过他在碎纸机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份被销毁的文件。他趁保安赶来之前,将碎纸一片不漏地装进了一个垃圾袋。然后他将垃圾袋藏在了自己的裤腿里,顺利地和垃圾袋一起被两个保安扔出了公司大楼。 任树森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家显然是回不去了,他不得已在这里暂住了下来。接下来任树森用了整整四天时间拼好了那些碎纸片。他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原来长菌使动植物的活细胞增多只是感染长菌后的第一个阶段(死细胞则直接进入第二阶段)。 第二个阶段,长菌会像入侵死细胞一样改变活细胞的结构和活细胞之间的间隙,从而使生物进一步“生长”变长。 简单来说,就像一块布未被外力拉扯之前,线与线之间交织地十分紧密。想要在不改变布质量的情况下增加它的长度,就只能用力拉扯这块布。这时,线与线之间的结构不但被改变了,就连线与线之间的缝隙形状也发生了变化,但布却失去了原本的韧性。 布被拉得越长,抗撕裂的能力就越差。其他东西也是同理。 第三个阶段,活细胞被“拉扯”到了一定程度,无法进一步变形,万物失去原本的韧性,开始变得瘫软无力。并且这时,长菌已经入侵了生物的神经系统,生物逐渐丧失理智,如同一具被拉长了的行尸走肉。 而游方舟所在的公司为了挣钱,铤而走险伪造报告,让还处于研发阶段的“长菌奶片”提前上市。当时,他们虽然改变了长菌入侵死细胞的特性,但却并未完全掌握长菌对活细胞的控制。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长菌入侵生物的进程会如此缓慢,甚至会出现长时间的停滞。更不知道它会带来可怕的后遗症。更可怕的是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手段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任树森绝望地望着玻璃窗外形形色色的人。无论男人女人,他们都身材高挑自信满满。他们显然不知道几个月后,他们会开始第二次异常生长。 他们的躯干会变得很长很长;他们的四肢会变得很长很长;他们的脖子会变得很长很长;他们的的毛发和指甲也会变得很长很长。他们的头会变得像一根巨大的黄瓜,他们会全身瘫软无力直到逐渐失去意识。 此刻,街对面商场大楼外的巨幕广告屏上仍在播放“长菌奶片”的广告。 “二十一世纪最大的奇迹!长菌奶片让平凡的你从此‘高人’一等!十厘米,二十厘米,快速长高不是梦!本公司郑重陈诺三个月内无效退款,并额外赔偿十倍金额……” 第8章 奶奶(一) 吴涛的奶奶去世了,这个消息是他在火车上得知的。 电话那头母亲哽咽的声音伴随着火车的轰鸣。窗外,黑暗里的轨道看不见尽头,暮色那头的灯又照亮了哪座城? 春节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吴涛家却不得不办丧事。雪地里漫天飞舞的纸钱和大红灯笼高高挂,处处张灯结彩的气氛格格不入。 家里的亲戚基本都回来了,有的是提前回来团圆的,有的则是专程赶回来送老太太最后一程的。 吴涛自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就没有回过老家了,他上一次见到自己的奶奶还是在三年前。 他原本打算今年趁着过年多请几天假在家好好陪陪老人,却没想到再见已是天人永别了。 对此,他非常懊悔,若是自己能提前一天回来或许就能见上奶奶最后一面了。 吴涛的奶奶死于心梗,走得很仓促。当时吴涛的父母也在回老家的路上,老太太身边只有年迈的老伴儿陪着。 而大医院又离小县城太远,等老伴儿哆哆嗦嗦地打了急救电话,医务人员赶到家中时,老太太已经停止呼吸了。 奶奶去世的第三天,吴涛十几年未见的姑妈也出乎意料地赶了回来,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因为根本没有人通知她。 姑妈年轻的时候很叛逆,走过很多弯路,和家里人的关系非常不好,很多年前就独自跑到南方某个沿海城市去搞灰色产业了。 后来吴涛的父亲听人说,姐姐金盆洗手以后把自己包装了一下,嫁了个土大款,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这次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并没有带自己的老公和孩子。这也不奇怪,毕竟她结婚的时候也没通知家里任何人,吴涛一家人就连姑妈的老公姓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见没见过面了。 不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家人也早已不计前嫌,重新接纳了她。让她和自己亲弟弟一起为母亲准备后事。 吴涛对姑妈基本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周围的所有人都说她和奶奶长得特别像。 这次她回来明显苍老了不少,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就和奶奶更像了,再加上吴涛有些近视,不戴眼镜的时候,他眼里看到的姑妈和过世的奶奶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姑妈这次回来对吴涛特别热情,还主动塞给了他两千块钱,说是弥补这些年没给他的压岁钱。 而且姑妈对吴涛的爷爷也非常上心,又是给老人买衣服又是给老人买鞋子的,还说北方的冬天冷,不适合养老,要把父亲接到南方去。 这令所有人都非常惊讶,因为在此之前姑妈和爷爷的关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姑妈一直记恨自己的父亲重男轻女,偏袒成绩优异的弟弟。而吴涛的爷爷则恨铁不成钢,怪自己的女儿从小就不学无术,初中还没毕业就和社会上的一些闲杂人等混在一起。 爷爷擅长棍棒教育,所以叛逆的姑妈小时候没少挨他打。可是姑妈性格倔强,爷爷越打她她就越不学好,抽烟喝酒也就算了,最后还沾染上了白色粉末,进去所里强制戒了两年才出来。 吴涛的爷爷觉得这个不孝子孙把老吴家的脸都丢尽了,于是便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听说姑妈进去改造期间吴涛的爷爷一次也没去看过她。就连后来姑妈出现戒断反应休克,进急救室抢救了好几天,医生都下病危通知书了,他也没有去看她一眼,还说让她自生自灭。 这下彻底把姑妈的心伤透了,干脆独自去了南方闯荡,再也没和家里联系过。 姑妈回来的当天是除夕,正好赶上吃年夜饭。今年,吴涛家的餐桌上没有一道菜是红色的,就连酒水上的红标签也通通被撕掉了。 吃饭的时候每个人都很沉默,除了一家人还沉浸在奶奶去世的悲伤之中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姑妈这么多年都没回来了,和大家多少有些隔阂。 可原本抽烟喝酒样样精通的姑妈,今天居然滴酒未沾,烟也没拿出来。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早已戒烟戒酒了。她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大口吃饭,好像很饿的样子。 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吴涛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 “你们还记得我小时候买的那只绿色小鸡仔吗?喂在院子里不到半年时间就长成了大公鸡。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里炖鸡肉,一开始我吃得可香了,后来发现吃的是我买的那只,我就死活不吃了,也不让你们吃,哭着喊着让你们把大公鸡吐出来还我。” 听到这儿姑妈忍不住接话了,“那时候你哭得那叫一个惨哦,还说我们吃的不是大公鸡是你兄弟。 后来没办法,我只好连夜跑了几条街又给你买了一只鸡,还骗你说是找了个跳大神的做法让鸡复活了。 结果天太黑了我没看清,买了一只母鸡回来,害得你去学校以后到处跟别人说我们家的公鸡会下蛋。” 听到这儿大家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爷爷脸色有些不对劲儿,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白酒说:“我怎么记得那只母鸡是吴涛奶奶买的呀。” 一提起过世的奶奶,大家脸上又纷纷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吴涛赶紧打起了圆场说:“嗐,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记错了很正常嘛!” 爷爷虽然没再接话,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吃鸡那天自己的女儿根本就不在家,而是在几十公里外的地方改造。她应该不知道有这一回事才对。 不过是谁后来跟她讲了这事儿也说不定,于是老爷子也就没有多想,继续吃菜喝酒。 几杯酒下肚后老爷子的话便多了起来,他口无遮拦地看着吴涛的姑妈说:“美琳啊,这么多年了你可算回来了,要不是你妈过世了,我这辈子是不是都见不着你了? 可怜你妈天天念着你,临死之前都没能见上你一面,你个不孝的东西……” “好了好了,别说了,吃菜吃菜!”吴涛的父亲清楚自己姐姐的脾气,父亲再这么说下去他俩肯定会吵起来,于是赶紧拦住了老爷子。 只见吴涛姑妈“啪”地一声将筷子摔在了桌上,但她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跟老爷子顶嘴,而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然后,便开始自言自语,而且声音和语调还在不停地切换,就像两个人在对话似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哀伤地说,“我等你等得心都碎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这么多年了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我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啊!” 那分明是吴涛奶奶的声音! 另一个尖锐的声音说,“不是我不想回来,是他当初做的太绝了!但凡他能再关心我一丁点儿,我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背井离乡。” 她的语气显然变得决绝了很多。 苍老的声音又接着说,“天下哪有父母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话还没说完,姑妈的声音又变了,就像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打断了她的话似的。 “好了,你不要再替他狡辩了,他是不是逢人就说我已经死了,他是不是说过他没有我这个女儿,他只有一个儿子叫吴广海!” 姑妈的情绪逐渐失控,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掀翻桌子。这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就在大家纷纷猜测吴涛姑妈是不是被鬼附身了的时候,老爷子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指着自己女儿的鼻子狠狠地骂道:“给我闭嘴!你是不是又吸那东西了?你是不是又把脑子吸糊涂了?不学好的东西,狗改不了吃屎!” 说完老爷子便摔门而去,只留下了五个字,“我回屋去了。” 第9章 奶奶(二) 爷爷走后,剩下吴涛一家三口和姑妈四人。姑妈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吴涛父亲这才跟自己姐姐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其实当年吴涛姑妈进icu抢救的时候,吴涛的爷爷并非对她不闻不问。 他独自找到主治医师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悄悄给他塞了很多钱,还跪下来求他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女儿。 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那是吴涛的父亲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自己父亲求人。 而吴涛的母亲也有好几次看见,夜深人静的时候公公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拿着自己女儿小时候的照片默默落泪。 可姑妈听了这些以后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仿佛她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似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她又怎么会怨恨自己的父亲那么多年呢?莫非她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零点的钟声响了,窗外爆竹声此起彼伏,美丽的烟花只绽放了短短几秒便过完了短暂的一生。 而地球经历了46亿年漫长的岁月才处于中年时期。 人的生命和它比起来也不过是烟花绽放般转瞬即逝吧。 吴涛渐渐有了一丝困意,于是他简单地洗漱完后,便独自回到自己的卧室休息去了,长辈们则还在客厅里聊着那些陈年往事。 不知睡了多久,吴涛被一阵“吱吱吱”的声音给吵醒了,那声音非常清晰,仿佛是从他耳边传来的。 难道是家里进老鼠了?可他并没有立刻起床开灯查看,而是竖起耳朵躺在那里仔细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儿。 他实在是太困了,就在吴涛快要睡着的时候,只听见“啪”地一声巨响,吓得吴涛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弹射了起来。 他连忙打开灯,原来是放着奶奶生前照片的相框从窗台上掉了下来。好在相框并没有摔碎,吴涛赶紧将它捡了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打算摆回原来的位置。 可就在吴涛捡相框的时候,他居然发现地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金镯子。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金镯子是奶奶的嫁妆。从她出嫁那天起她便一直把它戴在手上,后来奶奶长胖了手腕变粗了,镯子也就摘不下来了。所以几十年了奶奶从未将它摘下来过。 家里人原本是打算把这个镯子作为陪葬品,让奶奶带进棺材里的。可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吴涛突然想起他小时候奶奶曾经对他说过,以后等他结婚了,她就把这个金镯子摘下来送给孙媳妇儿。 可如今吴涛还没女朋友呢她却先走一步。难道是奶奶回来兑现自己的陈诺了?而且奶奶正好属鼠,刚才他又听见了一阵老鼠的叫声,这实在是太巧了。 不知为何吴涛顿时感觉毛骨悚然,或许他害怕的并不是自己的奶奶,而是自己坚定不移的信仰正在一点一点土崩瓦解。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无神论者。 第二天,吴涛将昨晚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家里人讲了一遍。所有人都很惊讶,还反复询问吴涛是不是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因为他们晚上一点儿动静儿都没听到。 可如果是做梦的话,金镯子又是怎么出现的呢,没人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有姑妈非常淡定地说,“既然是你奶奶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之后的几天里,虽然吴涛一直心神不宁的,但却也没再发生什么怪事,直到奶奶出殡的那天。 那天,正好是吴涛奶奶的头七,当地一直流传着头七回魂的说法。 也就是逝者死后的第七天,他的魂魄会第一次回到阳间的家中见自己的亲人一面。 因为在此之前的七日内,逝者留念阳间,身为人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断除,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了,这时还算不上所谓的“鬼”。 所以,头七这天逝者家属需要在孝房窗台上摆一碗清水,让先人洗去尘埃,消灾解难,安心上路。次日清晨,将清水直接洒在门口即可。 除此之外,丧家还需要把香烛、酒水和贡品摆好,在子时由儿女给逝者烧一个形似梯子的东西。寓意是让逝者吃好上路,顺着“天梯”通往天堂。 有的住在平房的人家,还会在逝者生前住过的房子的大门槛和各个房间内撒下一层草木灰。这样逝者回来的时候地上便会印上他的脚印,他投胎转世以后会变成什么,第二日家人便能从脚印中分辨出来。 需要注意的是,做完这一切以后,家属必须回避,但又得待在家中不能出门,最好的办法就是睡觉,即便是睡不着也要躲在被窝里闭上眼睛。 一来,是怕活着的人看见奇怪的现象害怕。二来,是怕亡魂见到自己挂念的亲人留念人间,影响它转世投胎。 当晚,吴涛跟父亲还有姑妈一起给奶奶烧完梯子以后,便准备严格按照当地的习俗回家睡觉去了。可半路上吴涛居然遇见了自己的小学同学张涛。 或许是因为张涛家里是开饭店的缘故,张涛从小就特别胖。十几年过去了他变得更胖了,远远看上去像一个裹着长筒羽绒服的巨大皮球。 吴涛一直觉得张涛这个人很奇怪。吴涛小时候老是嘲笑他长得像猪,张涛也不生气。只是笑呵呵地说,等你死了以后,你的丧宴交给我们家来办怎么样? 之后,张涛每次见到吴涛都会开玩笑似的跟他说这句话。 当时吴涛还很纳闷,为什么是丧宴不是喜宴。长大以后他才明白原来那句话的意思是诅咒自己死得比他早。 今天,一身酒气的张涛见了吴涛依然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喝多了的缘故。 他笑呵呵地说:“吴涛,等你奶奶死了以后,她的丧宴交给我们家来办怎么样?” 吴涛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知道对方是在有意嘲讽自己奶奶过世了,还是在不知道自己的奶奶已经去世了的情况下恶意诅咒她死。 若今天不是个特殊的日子,他肯定会冲上去狠狠给张涛一拳。但吴涛还是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故作礼貌地回了一句,“我奶奶刚过世不久。” “哦,是吗?你奶奶不是跟在你后面吗?”说完,张涛便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听完了张涛的话吴涛感觉心里毛毛的,但他很快便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张涛那家伙一定是把自己的姑妈看成自己的奶奶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回到家中后,吴涛的父亲嘱咐大家尽快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因为他要在进入门槛的通道和各个房间的门口撒上一层草木灰。 夜深了,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吴涛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吴涛被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给吵醒了。那个声音由远至近地来到吴涛卧室门外后便停止了。 紧接着,是一阵开门的声音,只听见锁芯在门锁里翻来覆去好几下,但门却依然没有被打开。 因为一直以来吴涛晚上睡觉时都有锁门的习惯。除了他比较注重个人隐私之外,更多的还是为了提防小偷。 不过这么晚了会是谁呢?肯定不是自己的家人,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睡觉才对。 是小偷吗?可真有人会毫不忌讳地偷办丧事的人家里的东西吗?还选在头七的晚上。难道真是自己的奶奶回来了不成? 但吴涛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奶奶回来还需要开门吗?终于吴涛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见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二十来平米的房间内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看不清脸的人。而吴涛的奶奶则坐在吴涛的床边一直盯着他看,看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吴涛心里害怕极了,可他既挪动不了身子,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像博物馆里陈列的一具干尸一样躺在那里任人观摩。 最后,吴涛已经记不清自己那晚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了,他只记得从那时开始他就变得特别迷信了。 第二天吴涛很早便醒了,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的他不清楚,可他的卧室房门却半开着。 吴涛连忙披上外套出门查看,铺满草木灰的地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清晰的手掌印。吴涛想起了昨晚那诡异的“啪嗒”声,突然两腿一软。 难道昨晚奶奶是倒立着进来的? 而此时,姑妈正在厨房的水龙头前拼命地洗手,她满手都是草木灰。 第10章 恐怖马戏团(一) 我时常在想,一个在全国各地巡演的马戏团,既不收门票也不要求打赏,更不是为了打广告,那么他们靠什么生存呢? 那是一个平常的冬夜,除了寒风冷得有些刺骨之外。我和女友露露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慢悠悠地往距离我们公司两公里不到的出租房走去。 不远处的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舞台的灯光非常刺眼,音响里播放着欢快吊诡的音乐,似乎正在表演什么节目。 我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而且缜密的逻辑思维告诉我,免费的一定不会有好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陷阱。 那些不收门票的公演,无非就是一些打着卖艺名义的地推广告罢了,不会精彩到哪里去。 然而女人的思维显然和我不一样,我正准备离开却被露露一把拽了回来。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用撒娇般的口吻对我说,“去看看嘛,反正都是免费的,就算不好看也不吃亏。” “可时间成本难道就不是成本吗?”虽然我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比起让她扫兴我更愿意浪费我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我们来的时候表演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将舞台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个子很高,视力也非常好,所以舞台上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铁圈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皮肤黝黑的驯兽师正拿着鞭子恐吓一旁的博美犬。他背后的宣传海报上写着几个猩红的大字,“金魂马戏团全国巡演!” 粉红色尾巴的小狗战战兢兢地钻过了一米高的火圈,或许是因为它的体型实在是太小,跳跃时它肚子下面的皮毛不小心被外焰烧焦了一块儿,疼得它嗷嗷叫。 可驯兽师似乎并不关心它的伤势,他将火圈又调高了三十厘米,接着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地上,暗示它跳过去。这种事儿往好了说叫职业素养高,往坏了说叫冷血。 小狗垂着粉红色的尾巴一个劲儿地呜咽着,似乎在恳求驯兽师放过自己。它显然高估了人类的同情心,下一秒鞭子实实在在地抽在了它伤痕累累的身体上。 若不是它有一层像羊毛一样的白色卷毛,台下的观众一定能看到它被鞭子打得皮开肉绽的身体。 可这一次它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和“邪恶势力”对抗到底,无论驯兽师怎么恐吓它虐打它,它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最后,驯兽师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了不冷场自己钻过了火圈。接着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人都在为驯兽师随机应变的能力而鼓掌,只有那只受伤的小狗惊恐万分地望着那个拿着鞭子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怎么了,怎么了?”露露个子比较矮,踮着脚尖看了半天还是只能看见前面的人脑袋。她拉着我的胳膊一个劲儿地问我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索性将瘦小的她背了起来,趴在我背上的那一刻她惊喜极了,“原来一米八以上的视野这么开阔。”说完她便开心地亲了我的侧脸一口。 好长时间我都沉浸在这个甜蜜的吻之中,台上在表演什么我根本就没注意。直到话筒里传来主持人刺耳的声音,我的目光才重新回到了舞台。 “接下来我们将为大家带来精彩的魔术表演。” 说完,主持人将手里两米见方的黑布一挥,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身着黑色袍子,头戴林肯帽,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便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台下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就连露露也跟着一起拍手叫绝。大家纷纷称赞,“这个马戏团真是连主持人都身怀绝技!” 我上大学的时候为了追女生自学过一些魔术,一般的小把戏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为了在露露面前表现自己,我故作一副不以为奇的样子,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秘密。 “不过是台子里有个暗格罢了,你看那个舞台那么高,别说藏一个人了,就是十个都没问题。” 露露恍然大悟,可她没有接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聚光灯照射的地方,生怕错过什么。 主持人退了下去,魔术师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先是从右手里凭空扯出了一张方型的卫生纸,然后用手将卫生纸展开,反复向观众展示卫生纸的正反两面,直到观众看清卫生纸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为止。 只见他单手用力一抖,卫生纸就变成了一只白鸽。接着他将白鸽抛向空中,白鸽便在舞台上空盘旋起来,最终又回到了他的手臂上。 这个在我眼里再简单不过的原理又使得观众们惊叹连连。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把戏,“不过是把鸽子藏在袖子里罢了!” 但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台上的小胡子男人就好像听见了我说的话似的,他朝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将两只袖子卷了起来,开始了他接下来的表演。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我说话的声音向来不大,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嘈杂的声音,就连背上的露露都不一定听得清我刚才的那句话,他隔那么远又怎么会听到呢? 难道他会读心术不成?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巧合,一定是这样的。我虽然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但依旧挡不住后背袭来一股凉意。 魔术师这次表演的还是变鸽子,他摘下了自己的黑帽子,反复向观众们展示帽子里没有任何东西。 接着,他帽顶朝下帽口朝上,从帽子里拽出了一只叼着红布的白鸽将它抛向了观众席。 白鸽喙中的红布轻轻一抖,许多白色的泡沫小球便像下雪一样落在了众人的头顶。在难得遇见下雪的南方这是多么浪漫的一番景象。 这次掌声更加热烈了。魔术师在一片欢呼声中卖力地表演着,他将一只又一只白鸽从帽子里拽了出来,数十只白鸽同时在观众们的头顶上盘旋。 白色的冒泡小球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甚至挡住了我的视线。这一夜,魔术师让这个南方的小城下了一场不会融化的大雪。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浪漫的氛围之中。只有我在思考他究竟是怎么做到从一个那么小的帽子里变出那么多鸽子来的。 他将袖子卷起来了,鸽子就不可能是从袖子里出来的。那么唯一能藏鸽子的地方就只剩下魔术师的袍子了。 鸽子一定藏在他的衣服里面,而帽子只是个障眼法。 第11章 恐怖马戏团(二) 我猜他的袍子内侧缝有很多刚好能装下鸽子的小松紧布袋,袋口向衣服门襟的方向倾斜。 魔术师会事先将鸽子放入松紧袋里,只露出头部,表演时他只需要用帽子遮住自己的手,再把手伸进袍子里把鸽子拽出来就行了。 因为魔术师的衣服是黑色的,帽子也是黑色的,所以观众根本看不清魔术师的手是伸进了帽子里面还是帽子后面。 至于红布,则是一直粘在鸽子嘴上的,而泡沫小球也不是从红布上落下来的,是从隐藏在观众席上方的彩灯里的机器喷出来的。 许多魔术都是利用了最简单的视觉误差达到了迷惑观众的效果。 我迫不及待地将我的猜测告诉了露露。就在这时一只鸽子停在了我的头顶,它用力地戳了我的脑袋两下,然后便和其他鸽子一起飞回了魔术师手里。 露露和周围的人一起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但我却仿佛看见小胡子那双细长的三角眼正死死地瞪着我,就好像是在威胁我,要是再敢泄露秘密一定让你好看一样! 魔术师最讨厌的事就是魔术被人揭秘,这几乎和砸他饭碗没什么两样。 难道这也是巧合吗?如果说发生一次小概率事件可以安慰自己是巧合,那么连续发生两次小概率事件就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了。 “我们回去吧!”我脱口而出。 露露一脸诧异地看着我,“为什么呀?就因为鸽子戳了你两下,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我知道我说的话非常令人扫兴,我也知道露露一定不愿意错过接下来的节目,可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见我不说话,露露接着问,“你是不是背我背累了呀,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站着看。” 她的话明显有些赌气的成份,我知道人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清楚的,解释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突然,一阵欢呼声响起,露露的目光再次被台上的魔术师吸引住了。 和他一同登台的还有刚刚那只粉红色尾巴的小狗。只不过它并不是自己走上去的,而是被绑在分体的推车上被魔术师给推上去的。 小狗不断挣扎着发出刺耳的哀嚎,就好像它上的不是舞台而是断头台一样。可它肚子中间的那两根金属条将它死死地固定在了推车上,无论它再怎么挣扎也于事无补。 难道接下来他要表演活体切割术?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拿了出一把正在高速运转的电锯,电锯巨大的噪声甚至盖过了小狗的哀嚎。直觉告诉我那不是道具,而是一把真正的电锯。 小胡子举起电锯露出狰狞的表情,现场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刹那间嘈杂的广场变得出奇地安静,这一刻仿佛空气都凝固住了。 他瞄准了小狗肚子上那两根金属条之间的缝隙,只见他手起刀落,小狗的身体一下子就被切成了两半。 接着,他拉开推车,将小狗的下半身和上半身分开了足足有一米的距离。可小狗的四肢依旧还在抖动着,并且它没有流一滴血。 这是非常常见的腰斩魔术。一般都会用活人表演,其原理也非常简单,还是依靠了视觉误差。 魔术师的分体推车是可以藏人的。一个人只露出上半身,将蜷缩着的腿藏在前半部分推车的遮挡物里;另一个人只露出腿,将蜷缩着的上半身藏在后半部分推车的遮挡物里。 虽然看起来推车上只有一个人,可实际上却是两个人。 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舞台上的推车和最简易的担架床一样,床下空荡荡的,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床上也几乎没有遮挡物。 那么两只小狗的另外一部分身体应该藏在哪呢?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小胡子又做出了惊人的举动。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小狗的头切了下来,拿在手里向人们展示。 虽然此刻小狗脸上的表情非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并且它依旧没有流一滴血,但这一幕对于观众来说还是过于惊悚了。 现场有人尖叫有人欢呼,露露则捂着眼睛不敢再看下去。 就在这时,魔术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两米见方的黑布,他将手里的黑布用力一挥,一眨眼的功夫,舞台上所有的道具包括人和狗在内就统统消失了。最后,只剩下那张黑布平铺在舞台中央。 不一会儿,刚刚那只粉红色尾巴的博美犬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从黑布里钻了出来。它兴奋地摇着自己的尾巴和刚刚那副惊恐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场精彩又刺激的表演终于在台下观众们热烈的掌声中谢幕了。 观众渐渐散去,露露自觉地从我的背上跳了下来。而我则久久愣在原地惊讶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胡子的表演我竟看不出一点儿门道。这是单凭视觉误差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除非他刚刚真的宰了那只狗。 我突然想起来那只狗被切割后四肢抖动的样子。不,不是抖动,准确地说那应该是抽搐,动物死后一段时间内机体仍保持着一定的活性,反射弧没有被破坏,遇到刺激时仍会发生反射。 比如用电刺激完整的青蛙尸体,会有蹬腿等现象;把响尾蛇的头砍下来,它的头在72小时内还会咬人并分泌毒液;把蟑螂的头砍下来,它的身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保持自主活动,最后死于无法进食与饮水。 一切的基础就是反射弧完整。可那只狗为什么没有流一滴血呢?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 “喂,你怎么啦?”露露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没,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不过是个巧妙的魔术而已。”我喃喃自语着,回答地牛头不对马嘴。 我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不过是个魔术而已,不过是个魔术而已,可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心中油然而生的恐惧。 露露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脸色不太对劲儿,她心满意足地拉着我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还沉浸在刚刚的魔术之中无法自拔,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突然冲到了我和露露跟前。 她拉住我的羽绒服,焦急地向我们询问有没有看见一对五六岁左右的双胞胎男孩,刚刚在前排看马戏表演,散场后兄弟俩就通通不见了。 我回过神来,冷静地看着她说:“你有他们的照片吗?” 她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翻出一张他们的合照递给我。我粗略地看了一眼后表示对他们没有印象,露露看着照片也直摇头。 女人刚准备离开,我从背后叫住了她,“你下次问别人的时候直接拿照片给他们看吧,这样更直观。” “谢谢!”她哀伤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拿着手机里的照片继续向别人询问兄弟俩的下落。 我望着她失落的背影欲言又止,我总觉得这对双胞胎并不是简单的走失。 我有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第12章 恐怖马戏团(三) 果然,第二天我便在电视上看到了那个丢孩子的女人,她面容憔悴双眼红肿,似乎哭了整整一夜。 她的双胞胎儿子还没有找到,所以她只能借助媒体的力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双胞胎的丢失和马戏团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 我时常在想,一个在全国各地巡演的马戏团,既不收门票也不要求打赏,更不是为了打广告,那么他们靠什么生存呢? 但更多的时候我则是在思考,那个魔术师表演的活体切割术究竟运用了什么原理。这个问题在五年后的今天依旧困扰着我。 只不过此时的我已经是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了,而当初和我一起看马戏表演的露露也已经成为了我的前女友。 由于我的工作性质,我经常出差往返于内地和岛屿之间,也因此结识了许多岛上的大老板。 我喜欢和他们打交道,除了有利可图之外,他们还能带我体验一些闻所未闻的新奇事物。 朱老板为了促成和我们公司合作的一单大生意,特意邀请我和他一起去看一场天价马戏表演。 据说这个马戏团的门票不单单是贵,而且从不对外公开销售,只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通过特殊渠道才能获得。 显然为了讨好我他提前做足了功课。 自从多年前,我和露露一起看了那场精彩的演出以后我便着了魔似的对马戏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几年的时间里我除了钻研魔术表演的原理之外,还经常趁着出差的时间在全国各地看各种各样的马戏表演。 它们的门票都不便宜,但却始终不及多年前那一场免费的演出让我印象深刻。 说实在的,我还真想看一看门票价值五位数的马戏究竟能表演出什么花样来。 演出时间定在晚上十点,还没到点儿,大剧院门口便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来看演出的人果然都身价不菲。 我随朱老板一同进入到了剧院内,映入眼帘的除了金碧辉煌的装潢外,还有海报上那几个醒目的繁体字,“惊魂马戏团世界巡演”。 惊魂马戏团!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直到朱老板用那一口酸爽的塑料普通话提醒我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才回过神来,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灯光“啪”地一声熄灭了,耳边响起了欢快吊诡的音乐。 身着性感服装的美女驯兽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聚光灯下,她随着音乐的节奏卖力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皮鞭。 狮子、大象、老虎、猩猩……数十种动物排着队挨个儿出现在了舞台之上,开始围着驯兽师转圈。 现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他们期待着驯兽师接下来能表演一些前所未见的节目,最好惊世骇俗!不然怎么对得起五位数的门票呢? 可当驯兽师点燃火圈的那一刻人们失望透了。又是钻火圈,还是那么多动物排队钻火圈。现场唏嘘声一片,有的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处理起了业务。 我自然也觉得这种俗套的节目没劲儿,看这些“货色”去动物园不就好了,何必花大价钱来这里呢。而且时间还定的这么晚。 朱老板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抱歉地对我说:“早知道是这种水平的演出哦,还不如请汪先生去ktv找几个漂亮姑娘喝一杯。浪费您宝贵的休息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呀!” 我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找个理由早点抽身。 就在这时观众们开始惊呼起来,我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舞台。 只见一只暴躁的猩猩从队伍里跳了出来,它拼命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很愤怒的样子,其他动物的情绪也立刻被调动了起来。它们躁动不安地嚎叫着,一步一步向驯兽师逼近,一副要吃掉她的模样。 接着猩猩一把夺过驯兽师手里的皮鞭,狠狠地抽在了驯兽师的身上,其他动物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四处逃窜着跑下舞台,回到了幕后。 台上就只剩下健壮的猩猩和美女驯兽师了。然后猩猩居然开始像人类训练动物那样训练起了驯兽师。美女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知是剧情需要还是她真的开始害怕了。 她先是在猩猩的命令下连续钻过了三个不同高度的火圈。但还是没能免去皮肉之苦,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身上。疼得她在地上滚来滚去。 接着,美女以人类最原始的状态展现在了观众面前,现场又是惊呼声一片。 此刻,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细节。接下来的剧情果然没有让观众们失望。美女与野兽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了一出动物诞生的全过程,并且还配合了优美的舞姿和舒缓的音乐。 有时低俗的色情和高雅的艺术之间只有一线之隔。 仅仅20分钟左右的时间,一个女人和一只猩猩就在舞台上用最露骨的艺术手法,演绎了一个人类与动物之间的爱情故事。 故事的最后逃回丛林的美女与野兽遭到了马戏团的捕杀。他们半人半兽浑身是毛的孩子则被带回来了马戏团,关在笼子里供人参观。 和“毛人”一同被展出的还有“鸡人”和“蛇人”。 “鸡人”身高不足一米,浑身长满羽毛。他的两条腿非常细,每只脚上都只有三根脚趾头,像鸡脚又像人脚。 他的手腕上没有手掌,枯枝一样的手臂上也全是羽毛。他的头上有像鸡冠一样的东西,嘴是鸟喙的形状,没有鼻子,但却长着一双人类的眼睛。 他惊恐地望着台下的观众,像没有舌头的哑巴一样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或许那就是他的语言,又或许他是在向人们求救。 “蛇人”的样子更加惊悚,他的脸上长满了鳞片,除了拥有一颗人类的脑袋之外,其余的体貌特征完全和蛇一样。 他目光呆滞,像蛇一样的身体在地上不停地蠕动,时不时还会吐出两半舌头,就像被人用剪刀修剪过的一样。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四个字,“采生折割”! 第13章 恐怖马戏团(四) “采”是寻找的意思,“生”是指生坯,一般以正常发育的幼童为原料,“折割”则是刀砍、斧削。 这个词最早源于古代以人祭鬼的巫术,后来指寻找年幼的孩子,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将他们的身体弄畸形用于敛财。 旧社会的一些乞丐会以“拍花子”的手法拐走幼童,被拐走的孩子通常会被剪掉舌头,这样他们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被砍掉部分四肢,最后乞丐会用药水让孩子的皮肤溃烂,再给孩子沾上动物的皮毛,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就会死掉。 据说数十个“试验品”中最终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如果运气不好活下来了的话,等伤好了之后动物的皮毛和人类的皮肤会长在一起,他们就变成了所谓的“兽人”,用于畸形秀表演,余生都将活在无尽的痛苦与恐惧之中。 一想到这里我就脊背发凉。可现场观众们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拍手叫绝。 这些见过大世面的有钱人难道真的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吗?还是说他们在明知道内幕的情况下依旧会助纣为虐。 “好了,接下来我们将为大家带来精彩的魔术表演!”主持人刺耳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只见他单手用力一挥,一张两米见方的黑布下便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大衣,留着山羊胡的男人。 台下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多年前,我背着露露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上,观看那场免费的马戏表演的画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马戏团叫做“金魂马戏团”。 等等!“金魂马戏团”,“惊魂马戏团”! 仅仅一字之差,但两个马戏团表演的手法却如出一辙!难道说…… “听说汪先生对魔术很有研究,我只是爱看这个,但是不是太懂行,汪先生能否告诉我其中的奥秘呀!” 朱老板酸爽的塑料普通话再次打断了我的思绪。如此简单的原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拍我马屁,可我还是礼貌地配合他演了下去,“舞台下面一定有暗格!”说完我尴尬地笑了笑,又将目光聚焦到了舞台中央。 魔术师在台上做着各种奇怪夸张的表情,接着他用两只手一上一下按住自己的脑袋,开始疯狂地活动自己的脖子,似乎在向人们证明这颗头是真的。不过,他的动作非常僵硬,甚至有一点儿像机器人。 突然,他将放在脑袋上的右手往下用力一按,一下子头就掉在了他胸前的左手上。 男士们目瞪口呆,女士们则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就连朱老板也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汪先生,我看你如此淡定一定知道其中的奥秘吧?”这回他的马屁算是拍对地方了。于是我兴致勃勃地向他解释起了这个魔术的原理。 “他的大衣里有一个没有钩的衣架,用于支撑衣服的肩膀部分,衣架的两端分别连着两根底部相连的杆子,在他胸前形成了一个倒三角的结构。 表演时他只需要一只手假装按住脑袋往下移动,再用另一只手装作接住头的样子,悄悄把藏在衣服里的杆子推上去撑住大衣就行了! 其实他的头并没有和身体分离,只是他的领口向上移动了而已。” “不愧是高材生啊,汪先生真是聪慧过人!”朱老板一个劲儿拍着我的马屁,而这时魔术师已经将头移了回去。 但让我猝不及防的是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头旋转了360度,并且毫发无损,这下连我也惊呆了! 朱老板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见我脸上惊讶的表情之后他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无数种可能在我大脑里一闪而过:视觉误差、道具人头、投影、借位、假体……但最后都通通被我否定了,他没有借助任何遮挡物,而且他脸上丰富的表情是任何道具都做不到的。 难道问题出在他的身体上?他手上戴着白手套,脚上穿着一双皮鞋,大衣把他的身体包裹地严严实实,单凭肉眼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是血肉之躯。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在夜晚的十字路口停车等红灯的时候,看见隔壁车道的副驾驶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帅哥。 于是她便摇下车窗问那个帅哥要不要和她去酒吧里喝一杯。帅哥爽快地答应了她,然后将自己的头旋转了360度。吓得美女一边尖叫一边踩着油门将车弹射了出去,连红灯都不等了。 其实并不是美女见鬼了,而是对方是一个没有下半身和手臂的残疾人。加上车窗正好遮住了他脖子以下的部分,所以他转动身体时看上去才会像只有脖子在动一样。 假设台上的魔术师是一个只有头和部分身体的残疾人,他的下半身和双臂都是义肢,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这个惊悚的魔术一度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魔术师趁热打铁又开始了下一个精彩的节目。 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孩躺在分体推车上,被魔术师推上了舞台,他表情木讷,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然而这个魔术师和刚才的那个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或许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任何细节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虽然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鞋子,甚至留着一样的胡子。但他的动作显然比刚才的那个要自然许多,而且他没有戴白手套,裸露在外的手指非常灵活,这似乎进一步证实了我刚才的猜测。 再加上他那双细长的三角眼总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不就是当年那个小胡子魔术师吗?难道他又要表演那个惊悚的活体分割术? 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见他干脆利落地举起手里的电锯毫不留情,手起刀落,一瞬间台上的男孩就变成了两半。男孩惨叫一声后停止了挣扎,可他依旧和小狗一样没有流一滴血。 接着魔术师拉开推车,将男孩的下半身和上半身分开了足足有一米的距离。 一时间尖叫连连,有的人是出于恐惧,有的人则是出于兴奋。然后,小胡子在一片尖叫声中泰然自若地切下了男孩的脑袋,拿在手里向人们展示,男孩脸上的表情非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接下来的表演和五年前的手法如出一辙。当那个被切掉的男孩再次活生生地从舞台中央的黑布里钻出来时,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或许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突然想起来五年前丢失的那对双胞胎,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和台上的男孩差不多大吧!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切,在这个马戏团里人类和动物都是消耗品。 但是有一点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切割活体时不流一滴血的呢? 就在这时台上又响起了主持人刺耳的声音,“接下来我们将在现场随机抽取一位贵宾上台配合魔术师表演!鸽子停在谁的头上谁就是幸运观众!”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小胡子手里的白鸽朝我飞了过来! 第14章 惊魂夜(一) 杨晶是一个独自来到大城市打工的单身女人,为了节省开销,她将房子租在了距离公司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偏远郊区。 虽然每天上班下班的通勤时间很长,可她租的房子总体来说条件还算不错而且是老小区价格便宜,比起市中心那些像火柴盒一样大还贵得要死的单间要好得多。 就是一到晚上小区周围就黑漆漆的一片,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深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杨晶突然听见客厅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用什么工具撬她家的窗户。 若是换了平常她一定会起身去客厅看一看,可今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家的她实在是太累了,而且第二天她还要赶最早一班公交车去公司上班。 一想到自己租的房子在三楼,窗外又安装了防盗窗,她就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便怀着不安的心情浅浅地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晶又听见了一阵用锯条锯不锈钢的声音,这时她终于警觉了起来,难道有小偷想锯断她家的防盗窗进来偷东西不成? 可她仔细一听,又觉得那声音像是老鼠在磨牙。她转念一想,有谁会为了偷东西费那么大劲把防盗窗给锯开呢?这又不是什么富人区。 所以,她并没有立刻下床,而是继续躺在那里竖起耳朵听接下来的动静。 那阵有规律的摩擦声很快便停了下来。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她没有听见老鼠活动的声音,也没有听见人类活动的声音。 这反而让她更加害怕了,于是她将手伸向了枕头下的扳手,那是她事先放在那里必要时用来防身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卧室外面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或许刚才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从客厅里传来的,而是从楼上传来的也说不定。楼上的邻居忙完了自然就睡觉去了。 杨晶这样安慰着自己,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危险正在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可她一个女人总不能主动出击吧,或许躺在床上装睡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真是小偷,不如让他偷些东西算了,所谓破财免灾嘛。更何况自己家里也没有多贵重的东西。 正当杨晶意识逐渐模糊即将睡着时,卧室的门“嘎吱”一声响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她明明记得自己睡觉前是锁了卧室门的! 难道是她记错了?还是说锁门这个行为不过是种心理安慰罢了。因为它对于强大的入侵者来说根本就形同虚设。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杨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精瘦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她的卧室,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 没错,他不要财物,他是冲着人来的。 此刻,杨晶只想扯着嗓子尖叫一声,可她不敢,她生怕这一声会要了自己的命。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被困在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般孤立无援。 但她依旧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她希望那人不过是过来看一眼她睡熟没有,一旦确认了床上的人眼睛是闭着的,他便会安心地开始今天的“工作”。 是的,偷怎么能叫不劳而获呢,有时候入室行窃甚至比去工地搬砖要付出更多的劳动。而且这种劳动拼得不光是体力,还有脑力和承受心理压力的能力。她只希望那人是来这里挣钱的,而不是来这消遣的。 那人走到杨晶的床边,将粗糙的手伸进了她的被子里,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女人脚背上光滑细嫩的皮肤,顺着女人的脚踝摸索到了她的小腿。 杨晶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此刻她却只能像一具尸体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该怎么办?是起身跟他拼了,还是继续躺在床上装睡?”她的大脑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与此同时,那只手已经伸进了杨晶的冰丝睡裙里,摸到了她的大腿根部。杨晶吓得一激灵,可她依旧连脚趾头都不敢动一下。为了防止心跳剧烈加速带来的胸腔颤动,她甚至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杨晶突然听见一个粗犷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原来你没睡着啊!” 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了黑暗笼罩下的寂静,接着她抄起枕头下的扳手向那个男人的脑袋狠狠地砸了过去。 黏糊糊的液体溅了她一脸,她趁男人捂着头上的伤口倒地不起的间隙逃出了卧室。 就在杨晶奔向玄关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刺痛,一个冰冷而锋利的金属物刺进了她的后背又从她的皮肤组织里抽了出去。 她惊恐地回过头去,此时,那个满脸是血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站在她的身后,接着男人二话不说又给了她一刀。他抽出刀子,准备再次向杨晶刺去。 好在杨晶反应迅速躲过了一劫,她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扳手扔在了男人脸上后便夺门而逃。 她一边大声呼救一边用力敲打着隔壁邻居的家门,“救命啊!杀人啦!求求你们帮我报警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 她的声音大到把整栋楼的声控灯都喊亮了,但却没有一户人家有动静儿。 他们是真的睡得太死了没有听见,还是不想惹祸上身所以选择视而不见,她不知道,她现在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她只知道如果她再不跑就真的来不及了。 杨晶租的房子没有电梯,不过就算有,她也来不及等电梯了。 从三楼步行到一楼只需要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可这短短的一分钟对于身受重伤的杨晶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终于她踉踉跄跄地跑出了单元楼。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楼房里没有一盏灯亮着,小区里没有一个人影。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快帮我报警啊!” 杨晶用尽全力高声呼喊着救命,希望能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虽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没有人类活动很正常,可这么大的动静儿他们都听不见吗?居然没有一户人家亮起灯来。 杨晶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来到大城市打拼了,这里的人情实在是太凉薄了。她更加后悔自己为了省钱把房子租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如果她因此丢了性命,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不过,她还有一线生机,那就是门口的保安,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他是个男人,多少能对歹徒起到一些威慑作用。 于是她拼命地朝小区门口的保安亭跑去。 第15章 惊魂夜(二) 可当她拖着沉重的身体好不容易来到小区门口后,她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保安亭里居然空无一人,难道是保安听见自己的呼救声巡逻去了? 不过保安室的门还开着,她慌慌张张地冲了进去,想找到电话之类的东西报警。好在传呼机和手机都没有被保安拿走。太好了!杨晶拿起电话毫不犹豫地拨通了110。 电话那头很快便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does not exist,please check it and dialter.” 什么?空号! 杨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她拨错了,她不可置信地挂掉电话,再次按下了110。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有错。 可电话里传来的依旧是那句冷冰冰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她彻底绝望了! 杨晶光着脚快步走在空旷的公路上,尖锐的石子把她的脚底磨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泡,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她不敢停,因为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跟着自己。 那条路很黑很黑,两旁没有一盏路灯,唯一的照明工具是天上那轮惨白的明月。 两排整整齐齐的参天大树像手拿长缨看守在城门前的士兵。四周覆盖着大面积的花田,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在夜幕的笼罩下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如果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这里一定很美,不像现在四处都透露着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杨晶终于看见前方有了一点儿光亮。她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个公交站。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车来了吧。 她正打算离开,却发现一辆公交车停在了自己面前,她欣喜若狂地冲了上去。 四周光线非常暗,车上除了戴着墨镜的司机以外还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他们都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正前方,没有一个人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 这么晚了还有公交车运行本来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了,更何况车上还拉着一帮毫无生气儿的乘客。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就在她犹豫自己要不要下车时,车门“啪”地一声关上了,接着车子缓缓地运行起来。 车开得非常平稳,四周静悄悄地,她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发动机的轰鸣。 杨晶试探性地向司机说出了自己的处境,并询问他是否能送自己去医院或是帮自己报警。司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开着车,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杨晶有些失落,可她并没有放弃,这座城市总不至于连一个好心人都没有吧,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了另一位乘客身上。 那是一位略微有些苍老的妇人,她独自坐在公交车最前面的一排,她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说不定会帮自己。 “您好,请问可以帮我打个110吗?我刚刚遭遇了……”她话还没说完,车子便停了下来,老妇人起身下了车,依旧没有搭理她。 杨晶本来还想继续寻求他人的帮助,可当她转过身看见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时,她死心了。 刚才自己说得那么大声他们怎么会听不见呢?如果他们要帮自己早就帮了。他们一定是害怕自己赖上他们,他们一定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精疲力尽的杨晶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至少她现在安全了。公交车缓缓运行着,窗外依旧漆黑一片,但她依稀能看见花田里盛开的是曼珠沙华。 这是一种石蒜科草本植物,通常为红色,又叫彼岸花。花开时看不见叶子,有叶子时看不见花开,花叶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所以它的花语是“离别”。 就像佛经里说的那样:“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相传此花只在冥界盛开,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当灵魂渡过忘川河后便会忘却生前的一切,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都留在了彼岸,开成妖艳的花。 只有它的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味道。杨晶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她试探性地将手伸向了坐在她前面的一位乘客。 她本想轻轻拍一拍对方的肩膀,却没想到自己的手臂直接穿过了那人的身体。他整个人轻飘飘地如同一个幻影。 杨晶惊呆了,只见那人慢慢转过头来,杨晶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是自己小区里的保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晶惊叫一声站了起来。保安沉默不语,他只是悲伤地看了杨晶一眼,又慢慢将头转了过去。 很快车子又到站了,保安和几个乘客陆陆续续地下了车。杨晶也想跟着下去,可等她来到门前时,车门一下子就关上了,接着车缓慢地开动了起来。 杨晶拼命地拍打着车门欲哭无泪。 “你为什么不让我下去?”杨晶抬起头来愤怒地冲司机吼道。司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你还没到站。” “你知道我要去哪?”杨晶诧异地看着司机。 司机一边开着车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刚刚闯过了鬼门关,独自走上了黄泉路,接下来你要去望乡台,然后喝下孟婆汤,通过奈何桥跨过忘川河,最后进入六道轮回。 “我已经死了吗?”杨晶悲伤地问道,或许她早明白了这件事,只是一直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是啊,我这辆车从不拉活人。这是你人生中最后一班公交。”司机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听到这儿,杨晶坐在地上崩溃地哭了起来,“我这一生为人正直,从未做过任何恶事,小时候就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内疚好久。 长大以后,我努力工作、孝敬父母、遵守道德,对乱丢垃圾那样的小事都嗤之以鼻。只因为我始终相信善有善报,却没想到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 为什么好人要早早死去,下到地狱,坏人却能继续活在世上!为什么?为什么?” “不,你错了,人死后一定会去天堂,因为人间才是地狱!” 第16章 丑猫 那只丑猫最近老在我的店门口转来转去,他的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盯着我,就像盯着小鸡仔儿一般。 这附近有很多野猫,纯黑色的也不少,可我怎么就能一眼认出它来呢?因为它实在是太丑了。 它的眼睛是三角形的,一大一小。右耳缺了一块儿,身上脏兮兮的,还有皮肤病。一些毛粘在一起,上面还附着了一层黑红色的硬壳儿,不知是泥土还是结的血痂。就和那个女人腰上的那块难看的疤一样。 这天那只丑猫又来了,它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的老鼠,从我的女装店门前经过。老鼠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我雪白的瓷砖上,我心头一紧,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把门口的瓷砖擦地一尘不染。 我连忙拿出笤帚狠狠地打在了它的身上驱赶它,可它竟然将那只死老鼠丢在了我的门口。它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它想要我命?它想要我命? 这几天夜里我总是能听见那刺耳的猫叫,吵得我彻夜难眠。 就跟那女人用锋利的指甲把我的背挠出一道道血痕一般难受。一想到这儿,我的背就生疼。是它吗?或许是别的猫?但那嘶哑而尖锐的声音跟我拿笤帚打它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我家离服装店足足有十几公里,难道它跟着我回来了不成?它想向我复仇?真是太可怕了,她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一阵冷风吹来,我背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行,我得除掉它。一定得除掉它。 今天我骑着拉货的三轮车早早来到农贸市场,买了一条没什么刺儿的龙利鱼。又找了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贩买了一包毒鼠强。 我回到店里私自改装的厨房,切下了一块肥美的鱼肉,然后将大量无色无味的粉末均匀地涂抹在了上面,放在了那只丑猫的必经之路。 它走过来闻了闻,便毫无防备地将它叼走了。 它应该不是第一次吃我喂的肉了,附近的野猫野狗这几天受了我不少恩惠,它也不例外才对。 毕竟它们难得有美餐一顿的机会。可是为什么唯独它一副不满足的样子,老来我的店门口转悠。 吃了一次还想第二次?哼,真是贪得无厌,贪得无厌的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它随着屁股一起摇晃的尾巴,而后点了一支廉价的香烟,“吃吧,吃吧,吃完了这顿好的好上路。” 那黑漆漆的一小团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丢掉烟头踩了一脚,转身走进了店里。 我今天的午餐是剩下的龙利鱼,我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切着案板上的鱼肉,心里如释重负。 我突然想起上一次吃龙利鱼还是和自己的前妻一起,她爱吃鱼,可鱼肉的价格不便宜,所以我们很少买鱼。后来她馋了,就找了一个在城里卖鱼的男人。 我苦苦哀求她留下来,我说我们以后经常吃鱼好吗?而她却说,跟着那个男人可以天天吃鱼。然后便转身上了那个男人的汽车。 真是贪得无厌! 我咬牙切齿地剁着鱼肉,一不小心就切到了自己的手。猩红的血一下子冒了出来,里面隐约可见白色的脂肪。 银晃晃的刀具上突然映出了另一个贪得无厌的女人的脸,我本能地将刀扔了出去,切好的鱼肉撒了一地。 我顾不上捡鱼肉了,连忙跑到隔壁小诊所里缝合伤口。 包扎好手指头后,我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天突然变得阴沉沉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买衣服了。我索性关了店门。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厨房捡起了地上的鱼肉块,直接将它们丢进了锅里,甚至忽略了其中有一块鱼肉比其他的肉块大了许多。我想它们应该不用额外再清洗一遍了,因为厨房里的地板砖被我擦得比盘子还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我又点了一支廉价的香烟。然后心不在焉地翻了翻锅里的鱼。我太饿了,也懒得管它到底熟没熟了,夹起肥美的鱼肉就往嘴里塞。 好像熟了,又好像没熟,于是我又尝了几块,实在是太嫩了,或许龙利鱼就是这个味道吧。我吃得正起劲儿,突然感到脑子一阵眩晕,接着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开始抽搐起来。 一声刺耳的猫叫声从窗外传来,大风“啪”地一声将窗户打在了墙上。 “什么?它居然没死!”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依稀看见那双三角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那个因为十块钱跟我讨价还价的女人一模一样。但此时我却感到无比得解脱,我再也不用害怕她了! 第二天,女装店紧闭的门前来了一个小女孩,她将一张寻人启事贴在了店门口的电线杆子上。 丑猫跑到小女孩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线杆子,仿佛一个围观的路人正在看那张寻人启事上面的字。 小女孩抱起那只纯黑色的略微有些丑的猫,温柔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猫,我妈妈前几天来这条街买衣服然后就不见了,你见过我的妈妈吗?” 丑猫温顺地躺在她的怀里,“喵”了一声。 第17章 买命钱(一) 凌晨三点的酒吧门口,一个喝多了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路边撒钱。他撒的不是假币也不是练功券,而是真真正正的百元大钞。 他一边撒,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命都快没了,还要钱做什么……” 刚从酒吧里出来就遇见了这种好事儿,几个年轻人赶紧冲了过去,生怕晚一步就抢不着了。 卢飞眼疾手快,抢了整整一千六,他脸都快笑烂了。 今天,他生日请朋友喝酒,因为要买单所以最后一个走。一开始,他还在心里骂这帮兔崽子不讲义气,把寿星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先跑了。现在他觉得还好他们走的早,不然自己就又要多几个竞争对手了。 这样算下来,他今天不但一分钱没花还净赚五百多块钱。难道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于是卢飞便拿着捡来的钱兴高采烈地回家睡觉去了。 捡到钱的第二天,卢飞来到了一家名为“正规按摩”的足浴店。 他听老一辈的人说捡了钱以后要赶紧花掉,不能存起来,不然要倒大霉。 因为自古以来民间就流传着一种说法:如果一个人最近运气不佳或者身体不太健康,就可以在路上随便丢一些钱,金额不限(当然丢得越多“疗效”越好)。 这些钱会带着那人的霉运一起被转移到其他地方,因为破财免灾嘛。 相反,捡到钱的人则会遇上一些不太顺心的事,从而达到一种平衡。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就得赶紧把捡到的钱花出去,钱没了,突如其来的霉运也就会跟着消失。 虽然卢飞不信这些封建迷信,但他还是想消遣一把。不过他又舍不得一次性把钱都花完了,所以只点了一个299的“包爽套餐”。 待卢飞换好衣服进入包间躺下之后,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儿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老大爷也爽快,既没问卢飞要不要改套餐也没问卢飞要不要加草药。只见他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两坨卫生纸往鼻孔里一塞,抓起卢飞的香港脚就开干。 这大爷虽然看着瘦,但手劲儿可真不小,两三分钟不到,按得卢飞嗷嗷直叫。 他左手按住卢飞的脚踝,右手指关节钻着卢飞的脚心儿对卢飞说道:“小伙子你是踢足球的吧,这味道真浓啊!这盆水都不能要了,一会儿我给你换一盆再好好给你洗洗,包你爽!” “行了行了,大爷,别换水了,能不能给我换一个人?”卢飞面容扭曲地说道。 “怎么?你嫌我力气小了?”说完,大爷又使劲儿钻了卢飞脚心一下,疼得卢飞都快哭出来了。 “不是不是,大爷,我想换个女的!” “哦,早说嘛!”大爷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端着木盆就出门去了,卢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领班就带着三个姑娘进来了。她们按照由低到高的价格站成了一排。 “这是599的、这是899的、这是1299的!”领班热情地介绍着这几位姑娘,就像在介绍几款产品一样。 卢飞打量着这三个衣着暴露的女人。599和899的看上去怎么也有三十来岁了,而且相貌平平,身材也不太好,只有那个1299的看上去年轻漂亮一些。于是他一狠心就要了个最贵的。 领班一听脸都快笑烂了,赶紧带着另外两款“廉价产品”退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呀?”卢飞一脸淫笑地摸着1299的手问道。 “大哥,您叫我苏苏就行了!”女人一边儿有气无力地替卢飞捏着脚,一边儿娇滴滴地回答道。 “苏苏是吧,除了按摩你还有没有别的技能啊?你这脚捏的跟挠痒痒似的,还不如刚才那个大爷呢!” 说完,卢飞用大脚趾蹭了蹭苏苏光滑的脸蛋,目光却落在了那对呼之欲出的大硅胶球上。 苏苏强忍着扑面而来的酸臭味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要不是刚才大爷已经给卢飞洗过一遍脚了,恐怕苏苏真的会忍不住呕出来。 不过干她这一行的职业素养都极高,再加上她都是老本行了,所以即使心里再不舒服也丝毫不会表露出来。 她依旧是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轻声细语地对卢飞说道:“那当然了,一千多块钱还能让您白花不成。” 说完她便向卢飞展示起了自己的绝活儿…… 两个小时后,卢飞心满意足地从“正规按摩”足浴店里走了出来。 虽然,他后来又被苏苏连哄带骗地要了300元的小费,不过这一趟他真是没白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做男人的快乐。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卢飞刚抽完一支烟准备打道回府,却不料被路边的一个老瞎子给叫住了。 “施主请留步!” 卢飞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自打戴上红领巾加入少先队那一刻起,他就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了。 “施主最近是不是捡钱了啊!”老瞎子坐在原地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儿,卢飞停下脚步,退回到了老瞎子的摊位前。 “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 “行了行了,你也别跟我废话了,你要是能猜出我捡了多少钱,我就服你。”老瞎子话还没说完,卢飞便打断了他。 老瞎子掐指一算,有了答案,“施主你捡的是整数,至少有上千元!” “几千啊?”卢飞面无表情地问。 “两千……”听到这儿,卢飞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可老瞎子语调一转,马上改口说道:“两千以下,一千以上。” 卢飞心想:“嘿,有点意思哈!”可他还没来得及问具体的数字,便被老瞎子岔开了话题。 “施主,这个钱可捡不得啊,这是买命钱!” 卢飞心头一紧皱起眉来,但思考片刻后,他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初始状态。因为他压根就不信这一套。不过他倒是想看看这个老瞎子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钱,我已经捡了,那你说怎么办!” 老瞎子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须泰然自若地说道:“我有办法破解!” 卢飞是个急性子,再加上天色已晚,明天他还要早起上班,于是不耐烦地问道:“你就直接说请你帮忙要给多少钱吧!” 老瞎子一听,愣了一秒钟,“施主咱们有缘,不谈钱!不过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坏。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象征性地给个吉利数99吧!” 卢飞一听,“99吉利?那9毛9不吉利吗?这样吧,我总共捡了一千六,现在刚好还剩下一块钱,给你,不用找了!” 于是他留下一块钱硬币,扬长而去。 老瞎子也没生气,他笑了笑,冲卢飞离开的方向大声说道:“施主你大难临头啦!不过没关系,咱们有缘还会见,到时候就是你主动求我了!” 第18章 买命钱(二) 说来也怪,自从卢飞花完这捡来的一千六百块钱以后他就开始倒霉了。 除了,走路踩到香蕉皮摔跤;天上掉花盆差点砸到他脑袋;走在路上被电瓶车撞倒之类的小事外,他还在工作上出了一些问题,把年终奖给搞没了,那笔钱可远不止一千六。 可是这些事儿他都没往那些怪力乱神的方面想。 直到这天晚上,卢飞洗澡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有一些异样。起初,他还以为是简单的皮疹,就随手在隐私部位多抹了一点儿沐浴露。 可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他依旧不见好,而且发病的部位奇痒无比,他这才下定决心去医院检查检查。 给卢飞检查身体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一开始卢飞还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肯脱裤子。 女医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直言不讳道:“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器官我见多了,比你大的比你小的,在我们眼里都不过是一坨病变了的肉罢了。搞快点,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卢飞被医生说得面红耳赤,一咬牙把裤子褪到了膝盖下面。医生盯着卢飞的二弟看了半天,皱起了眉头,“小伙子最近有没有去玩啊?” “啊?去玩什么?”卢飞明知故问。 “找小姐!” 医生没有等卢飞回答,就当他默认了一样,接着说道:“你也不用跟我装了,会得这个病的绝大多数都是嫖娼时有过高危行为的,你玩的时候是不是没做安全措施啊?。” 卢飞沉默了良久,羞愧地低下了头,现在他真是后悔莫及啊! “好了,你去查个hpv吧,五天过后来拿结果!”医生头也不抬地说。 做完化验后卢飞沮丧地走出了医院,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此时卢飞已经感觉到天要塌下来了。 今后,他该如何面对跟自己异地相恋了三年的女友?这一切都要怪那个不检点的女人,她明知道自己有病还要出来害人! 一想到这儿卢飞就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准备冲到足浴店找那个女人要个说法。 下车后,卢飞故作镇定地走进足浴店。前台热情地接待了他,“先生,您是来洗脚的吧!我们这最近搞活动……” “我洗你个大头鬼!洗得我一身病啊!我还洗?”卢飞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没好气儿地问:“那个……苏苏在不在?” “苏苏?”前台疑惑着看着他。 “就是那个1299的洗脚女!”卢飞一脸阴沉。 “哦哦,她呀!她今晚六点的班,先生要是等不急的话我再给您介绍几个别的1299呀,保证技术比她还好!”不会察言观色的前台在卢飞耳边谄媚地说道。 卢飞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破口大骂道:“还他妈给老子介绍,你们这的小姐有病你知不知道……” 卢飞被几个彪形大汉从足浴店里扔了出去,正好撞见了坐着鬼火踏板赶来上班的苏苏。 她拎着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普拉达,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连看都没有看卢飞一眼就打算进店。 “站住!”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卢飞一个健步冲到了她的面前。苏苏愣了一秒钟,马上笑脸相迎地说道:“哟,大哥,你今天这是咋了呀?” “咋了?你还好意思问!你有病你还出来卖,你可把我给害惨了!”卢飞往地上吐了一口老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苏苏身后的鬼火少年见事不对,立刻从摩托车上下来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才有病!我看你有神经病!” “哟,这不会是你男朋友吧?”卢飞不屑地看了一眼这个满脸青春痘的精神小伙儿,接着大声说道:“她有性病,你知不知道?” 小伙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就燃,卢飞话还没说上两句他就动起了手来。 他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儿骂骂咧咧地说:“她有没有病我不知道啊?我俩天天躺一块儿,她有病我能送她来上班吗……” 就这样卢飞又挨了一顿揍,他原本是想报警把这家“黑店”给一锅端了。可他转念一想,那自己不也得进去蹲几天吗? 丢人不说,万一搞不好把工作给弄掉了,真是得不偿失啊!所以他也只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卢飞拖着酸痛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这段时间实在是太邪门了,钱损失了不说身体还出了毛病。要是当初没有捡那一千六百块钱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正当卢飞想到这儿时,他又遇见了那个算命的老瞎子。 他当初说的果然一点儿都没错,这回卢飞见了他就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就差没跪下来给他磕三个响头了。 “大师啊!大师,我可算遇见你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当初是我狗眼不识泰山,你一定要救救我呀,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老瞎子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施主莫着急,咱们不谈钱,你我有缘,我这次就是专程来帮你的。” “大师您说我该怎么做,我一定照您说的办!”卢飞迫不及待地问。 “得等即是失去,失去亦是得到。你要想拿回你的运势和寿命,就得用同样的方法买回来!”老瞎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您的意思是,我也去街上撒币?”卢飞试探性地问。 老瞎子笑着说道:“施主悟性很高啊,只不过你失去的东西不能再按原价买回来了!” “那我得撒多少?”卢飞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得是你捡的十倍!” “什么?一万六!”卢飞差点没气晕过去!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这一万六真能买回健康和好运,那也不算贵! 现在他病急了乱投医,什么偏方都要试一试,于是他一咬牙便答应了下来,“大师,您说怎么撒?” 老瞎子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说道,“后天寅时,就在你捡钱的地方!” 卢飞对老瞎子说的话深信不疑,只是他不太明白寅时是个什么时候,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吧! 于是第二天晚上,卢飞如约带着一百六十张百元大钞来到了他捡钱的酒吧门口。 他还特地在每一张一百元上都系了一根红绳子。因为他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卖命钱上都得系红绳,这样才灵! 这天刚好碰上这家酒吧搞啤酒买一赠一的活动,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卢飞一看,“大师真是神机妙算啊!他一定是算准了这个时候人多,自己撒的钱一下子就被抢没了,那效果才好呢!” 殊不知,“老瞎子”早已换好便装守在酒吧门口等着捡钱呢。 他心里还琢磨着,“我给他说的是凌晨四点啊,这个傻缺怎么不到十二点就来了,这个时候人这么多,我怎么抢啊?” 零点的钟声响起,天空下起了一阵钞票雨。聚集在酒吧门口的人还以为是酒吧为了炒热气氛搞的意外惊喜,送现金,热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老瞎子”一看,“不好,这个傻缺提前开始撒币了,赶紧去抢啊,再晚一步就没了。不然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局不就替别人做了嫁衣吗?” 于是他拼了命地挤进人群,开始疯狂抢钱,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寡不敌众,只捡了两三张绑着红绳的百元大钞。 他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没有叫他在钱上绑红绳啊,这些红绳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红绳上,完全没注意滚到脚下的空酒瓶,一不小心就摔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卢飞还在一个劲儿地撒币,沉浸在捡钱的喜悦之中的人们就像着了魔似的,根本不会在意脚下还有一个人。 捡了买命钱的“老瞎子”就这样活活被人给踩死了! 几天后,卢飞来到医院拿到了他的hpv检查结果,他居然都是阴性。原来他得的不过是假性湿疣而已,一般不影响生活无需治疗。 卢飞欣喜若狂,他买了一大堆水果准备去看望自己的“恩人”,却没想到他已经躺在殡仪馆里多时! 第19章 黑中介(一) 胡屈在市中心租了一套房子,价格还不到市场价的三分之二,而且房东还包水电气的费用。 房子是胡屈通过中介找的,虽然小区有点老,但是房间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而且房子南北通透、十分宽敞,装修也非常古典。 胡屈实地考察了以后非常满意,当场就和房东签了一年的合同。 胡屈的房东姓匡,是个孤寡老头,看上去非常和蔼,就住在胡屈楼下。 一开始胡屈还有些迟疑,地段这么好的房子价格还这么便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但是匡大爷说,他老婆和儿子走得早,他在这座城市也没有别的亲人了,非常孤独,找租客不过是希望能有个人没事去看看他,偶尔陪他说说话罢了。 而且他深知现在年轻人进城打工不容易,压力大不说,生活成本还高。便宜的房租就当他积德行善了,以免他以后年纪更大了独自在家出了什么意外,臭了都没人发现。 所以胡屈也就打消了自己的顾虑。不过胡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陪老人家说话他不在行,只会偶尔买些水果放在房东家门口以表感激。 这房子头几天住着非常舒服,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第四天起怪事儿就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胡屈和大多数上班族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里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可能是太累了的缘故,所以他基本上没什么娱乐活动。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坐在窗前借着月光安安静静地看书,看得还都是一些线装古籍。 住在这里的第四天晚上,胡屈和往常一样坐在窗边看书,看得正入迷时,突然,一个黑影从窗边飘了过去。 胡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可窗外除了一盏昏黄的路灯以外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我多虑了!”胡屈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当他低下头准备继续看书时,黑影又出现了。 那一大把又黑又长像女人头发一样的东西从窗前一扫而过,就像在跟胡屈闹着玩有意吓唬他似的。 “是谁在外面?这可是四楼啊!她是怎么爬上来的?难道有小偷不成?”胡屈放下手里的书本,打开窗户将身子探出窗外。 楼下房东家里的灯还亮着,电视里似乎正播放着古装剧,而房东此时正独自坐在沙发上打盹儿,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胡屈也没心思看书了,他回到屋内关上窗户走到床边躺下身来,早早地休息了。 第五天,胡屈穿着那套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他打扮得像一个保险推销员,可他的口齿并不伶俐,身上也没有拿公文包,他没有带任何办公用品和通讯工具,兜里只有一串钥匙,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直响。 他的衣服和裤子似乎有些不合身。他太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可他扎在西裤里的衬衫又过于宽松了,而且裤腿还短了一小截。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把衣裤熨地一个褶皱都没有。他胸前没有打领带,但每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 一双纯黑色的皮鞋旧得都开裂了,上面却一尘不染。他看上去既体面又寒酸,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从家门口到小区门口有五分钟左右的路程。 这一路上虽然没有几个人,但胡屈总觉得小区里的环卫工人和晨练的大妈们在他背后小声议论着什么,还对他指指点点的。 可他一回头,大家又若无其事地干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好像即使胡屈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一样。 这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仿佛这个小区里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这个刚刚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心怀隔阂。 可他总不能去问他们其中的缘由吧,他只能自我安慰道:“是我想太多了。” 傍晚,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一道闪电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闪电刚刚消逝,乌云笼罩下的房屋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下颤栗起来,一声巨响,仿佛要把大地劈开。 胡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他浑身都湿透了。可刚一打开门,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电灯的开关,灯就自己亮了,接着空调自动运行了起来,电风扇也跟着转了起来。 所有家电就像活过来似的,开始不听人类的使唤自由活动了。 就在胡屈准备伸手关掉它们时,灯又熄灭了,其他家电也像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似的立刻停止了运行。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早就被吓破胆了,可胡屈没有,他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这该死的天气上,认为不过是雷电导致电压不稳罢了。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桌子上放得好好的空玻璃杯居然飞起来掉到地上摔碎了。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拿起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样。 胡屈愣住了,这下总不能怪雷电了吧。 而且胡屈还发现,自己昨晚放在窗前桌上的那本书不见了。他连忙打开抽屉,好在贵重物品都还在。 抽屉里有一只糯冰种的翡翠镯子,虽然不是特别值钱,但他却视如珍宝,因为那是他妻子留给他的遗物。 胡屈又仔仔细细地将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甚至连门缝都没放过,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不过他在阳台的架子上找到了昨晚他看的那本书。 难道是他自己放在这里的,但他却不记得这件事了。还是说其实他有梦游的习惯,但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走到摔碎杯子的地方,蹲下身来将碎玻璃渣一片一片捡了起来,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心头一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杯子里应该还有半杯水才对,可现在玻璃碎片上居然一滴水都没有残留,是谁喝了他杯里的水? 是房东吗?听说这个地方的房东都很刻薄,没事就趁租客不在家时偷偷去检查租客有没有爱惜他的房子? 不对,这房子用的是密码锁,密码是胡屈自己设置的,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密码。 难道是小偷?可门窗都关地好好的,小偷是怎么进来的呢? 胡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左思右想,他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串联了起来:远远低于市场价的房租、窗前诡异的黑影、在背后窃窃私语的邻居以及会自己动的杯子。 难道说这间房子是个凶宅? 就在这时,胡屈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狞笑声,好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接着那个声音幽幽地说道:“滚出去、滚出去!” 胡屈猛地站起身来,声音却又消失了,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一样。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身后的墙壁,那就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白墙,没有任何异常。 胡屈犹豫不决地走到门前,突然,整个屋子都被闪电照亮了,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胡屈好不容易顶着风的阻力打开了门,屋外,雷雨交加、狂风肆虐,巨大的树冠都快被吹断了,台风似乎已经来了。 比起女鬼,胡屈更害怕恶劣的天气,毕竟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于是他关上门转身回到了屋内。 这一晚他彻夜难眠。 第20章 黑中介(二) 次日清晨,雨已经小了很多,但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这天,胡屈没有出门工作,而是去拜访了住在他楼下的房东。他敲开了房东家的门,还未来得及说明自己的来意便被房东迎进了屋内。 房东笑呵呵地给胡屈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仿佛知道他今天要来找自己一样。 胡屈喝了一小口滚烫的茶水,慢悠悠地说道:“我租的那间房子以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儿啊?” “哦?你是嫌价格太低了?”房东开玩笑似的说。 “那倒不是,只是……”胡屈欲言又止,房东没有追问下去,而是自顾自地说。 “你租的那间房子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你隔壁那间半年前的确出过事儿。” “什么事?”胡屈脸上的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虽然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但显然比他的预期要好得多。 “听说是投资失败了,欠了高利贷,被追债的逼得没办法,在屋子里上吊自杀了。唉,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女人。”房东一副非常惋惜的样子。 听完房东的话以后,胡屈二话没说便起身道别了,留下房东错愕地愣在原地。他看着胡屈离开的背影,心里似乎正在盘算着什么。 夜里,胡屈总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脚。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手,冰冰凉凉的。 一开始胡屈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那双手抓住他的两只脚踝使劲儿拖了他一下。 那双手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速度又快,直接把胡屈拖到了床的正中间。胡屈大叫一声,从床上弹射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迅速下床,然后打开了手电筒往床下照了照。床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胡屈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他总感觉这屋里不是有鬼,而是有人!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又或者那人一直躲在暗处! 与此同时,房东和中介正躲在胡屈卧室正下方密谋着接下来的计划。 房东问:“你这次动静这么大不会被他发现吧?” 中介一脸奸笑地说:“放心,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床底下会有个暗门直通楼下!” 房东接着问:“那如果这次还没有吓到他该怎么办? 这小子胆子可大了,上次我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把鱼线的一头粘了一点胶在玻璃杯上,另一头绕过桌腿穿过纱窗延伸到我家里。我一听见他开门,就马上把鱼线拉回我手里,玻璃杯在鱼线的牵引下被摔得稀碎。 而且我怕玻璃杯太重拉不动,还刻意把杯里的水倒了。这样都没吓跑他!” 中介眼珠子一转说:“那我就找个女人装鬼吓唬他!你不是还在沙发靠背里藏了一个蓝牙音响吗,到时候你再放点恐怖的叫声,这还不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房东一听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到时候别说押金了,说不定他连房租都不敢要了!” “那到时候咱们还得五五分成!你可别忘了租客都是我给你介绍的,装神弄鬼吓唬他们骗押金的主意也是我出的。” 中介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房东脸色骤变,不过房东还是强颜欢笑地答应道:“那是当然的了!” 其实匡大爷一开始也不想诓人,他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楼上租出去的房子其实是他们老两口拿出毕生积蓄给儿子买的,打算以后有儿媳妇了给儿子作为婚房用。 首付他们出,后续的贷款由儿子自己还。 可前些年一场事故带走了他的老婆和儿子,匡大爷不仅要承受丧妻丧子之痛,还要独自承受巨额贷款。 可他又不忍心把给儿子买的房子卖了,于是就找到了房屋中介,打算把房子租出去拿租金还贷款。 由于房子地段好,中介很快就替匡大爷找到了租客,租金一拿到手匡大爷也顺利解决了房贷问题。 本来租客在房子里面住得好好的,可是就在半年前,租客隔壁的业主因为欠了高利贷被逼得走投无路,在自家客厅上吊自杀了。 租客觉得晦气,于是就提前退租了,连押金都没要。 匡大爷想再次把房子租出去,可其他租客一听这房子隔壁死过人,都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而且匡大爷还不能把租金降得太低,租金太低他就还不起贷款了,这下可把匡大爷给愁死了。 不过匡大爷找的中介脑子灵光,而且心肠黑,为了赚钱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居然想到了先用低廉的房价吸引租客,然后再装神弄鬼吓跑租客骗押金这一招。 租房旺季时,他们一个月最多骗了四个租客的押金。有的租客为了能早日逃离这里,甚至连头一个月的房租都不要了。 中介靠这个办法发了一笔小财,而匡大爷不但解决了房贷问题,每个月还能存下一笔钱。 尝到了甜头以后两人便彻底卸下了心理负担,打算将这个事业“发扬光大”。 胡屈不是第一个冤大头,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却是所有租客中最难缠的一个。 第六天,胡屈还是和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出门了。 昨晚发生的事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始终坚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他只需要不动声色地等待就行了。 房东站在窗前,将胡屈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个男人实在是不好应付,他太冷静了,冷静地让人害怕!他必须得采用更加极端的手段才行! 于是他拨通了中介的电话。 中介很快便找到了扮演“女鬼”的合适人选,她叫王紫苏,是附近艺术院校表演系大三的学生。 最近,她因为想换最新款的智能手机急需用钱,于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需要昧着良心干的活儿。 半夜,一身红色长裙披头散发的王紫苏通过暗门潜入到了胡屈的卧室。 屋里弥漫着一股食物发酵了的酸臭味,好在味道不是很浓,不然完事儿以后她一定得让老板再加两百块。 王紫苏像一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从床底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爬到了胡屈床边。 她发现,这个男人睡觉时不但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而且还不脱袜子和鞋。 虽然说人在极度疲倦和喝多了的情况下,的确有可能懒得脱衣服和鞋子直接睡觉。 但他显然不符合以上两种情况,因为他身上既没有酒气也没有睡得四仰八叉,而是像一具被人端正地摆放在棺材里的尸体一样笔直地躺在那里。 更令王紫苏感到诧异的是,他身下没有铺任何床垫和被褥,脑袋下面也没有枕头,他就直接躺在那光秃秃的木板上。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且,他并不是因为没有被褥才不铺床的,那些床上用品此时就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被人叠得整整齐齐。 但王紫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实在是太想得到那笔酬劳了,毕竟这份工作可比在快餐店里做兼职要挣得更快更多。 就在王紫苏鼓起勇气准备吓唬床板上的男人时,她赫然发现男人那双像铜铃一样圆溜溜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 在惨白的月光下他宛如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王紫苏惊叫一声夺门而逃! 第21章 黑中介(三) 万万没想到找的“女鬼”居然临阵脱逃了。而且她还被胡屈吓得不轻,说什么也不接这活儿了,这让中介和房东十分懊恼。 毕竟他俩干的是不道德的事儿,不能大张旗鼓地找人。而且女生胆子本来就小,深夜敢跑到别人家里去扮鬼的人真不好找。 刚开始两个大老爷们并没有把王紫苏说的话放在心上,认为不过是女生胆子小疑神疑鬼罢了。 不就是睁着眼睛睡觉吗?不就是直接睡木板上吗?不就是睡觉不脱衣裤和鞋子吗?这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令他们想不通的是,发生了那件事以后胡屈就跟没事人一样,既没有报警也没有找房东麻烦,而是和往常一样继续早出晚归。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于是两人便商量着趁胡屈出门时,潜入他家里去调查一下他的底细。 这天早晨,胡屈前脚刚一出门,两人就通过暗门钻进了胡屈的卧室。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像腐败的食物的味道。 房东有些气急败坏,“这小子在我房子里搞什么鬼,居然把它弄的这么臭,我后边还怎么租啊!” 中介没有理会房东的牢骚,他走出卧室自顾自地在房子里转悠了起来。 房间很整洁,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房子租出去之前什么样,现在基本就是什么样,只是客厅的茶几上堆了二十几袋外卖,那些酸臭味就来自他们。 显然它们已经在茶几上放了很久了。 中介走过去仔细检查起了那些外卖。其中有包子、馒头之类的早餐,也有小炒之类的正餐,还有人们夜宵爱吃的烧烤,种类非常多,而且都是不重样的。 可它们都没有被人拆开过,就连配送单都还订在外包装上面。 中介看了一遍单子上的时间,从胡屈搬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点外卖了。一天要点三次。分别是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到今天为止从未间断过。 可是胡屈每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天黑之后才会回来,就算点早餐和夜宵说得过去,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在家里吃午餐啊! 而且这些外卖显然并没有人吃,既然不吃,他为什么又要点呢?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中介和房东被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直到门外传来了外卖员的声音,“胡先生,您点的外卖到了,我给您放门口了!” 什么?他居然又点外卖了,如果中介没有猜错的话,刚刚送到门口的应该是早餐。 确定外卖员走远之后,中介和房东才鬼鬼祟祟地打开了房门。中介拿起外卖看了一眼上面的单子,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个胡屈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个不吃饭的人为什么要每天按时给自己点吃的东西呢?难道说他这么做的目地其实是为了掩盖些什么? 掩盖什么呢?掩盖他不用吃东西?他点外卖不过是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需要吃饭的正常人!一想到这儿中介就感觉脊背发凉。 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毕竟成为一个合格的黑中介之前得先成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房东还告诉了中介一件事儿,胡屈似乎从来没有开过灯,他也没有听见楼上传来过空调外机的声音。这么热的天他居然不开空调。 “有没有可能他喜欢吹风扇呢?”中介问道。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开过风扇!”房东坚定地回答道。 因为租房前房东承诺水电气全包,所以他时刻都在注意水电气的表,生怕租客用得太多了。 可胡屈住进来之后,三个表上的数字就基本没有跳过。 一开始房东还以为是表坏了,暗自窃喜又能省下不少钱。可他仔细一想,三个表怎么会同时坏呢。 而且这栋楼的隔音效果非常不好,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连楼上的人打鼾的声音都能听见。以往,房东将房子租给别人时,楼上都会非常吵闹,哪怕是独居的人也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可胡屈在家的时候非常安静,他似乎从不看电视,也从不玩手机,房东甚至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走路的脚步声。 好几次房东都以为胡屈彻夜未归,可第二天早上他晨练时又能看见胡屈从房间出来。 说到这儿,房东又想起了一件事,胡屈似乎没有假期,他每天都早出晚归,除了天气特别恶劣时,从未间断过。 是什么样的工作从来不放假呢?还是说胡屈每天出门根本就不是去上班! 房东脑子里突然想象出了一个画面。 清晨,胡屈出门后独自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墓地,墓地里有个挖好了的土坑,胡屈走到土坑前躺了进去,安心地睡着了。 天黑以后,胡屈醒了,他伸出如同枯枝一样的手臂爬出土坑,回到了他租的房子里…… 两人继续在胡屈的房间里搜查,希望能找出一些能够证明胡屈身份的蛛丝马迹。 他们发现胡屈几乎没有个人物品。冰箱里空荡荡的;洗手台上空荡荡的;衣柜里也是空荡荡的。他连一件可以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衣柜的最底部只有一个带锁的木盒子,可今天胡屈似乎忘记给盒子上锁了,所以两人很容易就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套古装,像电视剧里清朝的官服,难道说他是个演员? 中介拿起这套衣服仔细端详了起来,衣服上的刺绣很精美且清晰可见,但整套衣服看上去非常陈旧,而且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在土里埋了很多年刚挖出来不久一样。 但毕竟他和房东都不是专业人士,谁也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戏服还是真正的官服。 于是两人便暂时将衣服偷拿了出来,找到了和房东住在同一个小区的王老板。他从事古董生意多年了。 王老板戴着老花镜看了足足二十来分钟,最终得出结论,这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清代六品官补服。 因为《钦定大清会典图》规定:“文一品官补服绣鹤,文二品官补服绣锦鸡,文三品官补服绣孔雀,文四品官补服绣雁,文五品官补绣白鹇,文六品官补服绣鹭鸶。” 而这件官服上绣得正是鹭鸶。只可惜没有配套的顶戴花翎,要不然就更值钱咯! 两人一听傻眼了,这个胡屈究竟什么来历? “哦哟,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哪里弄来的哦!”王老板是个精明人,他两眼滴溜一转就猜到了这东西来历不明。 房东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向王老板道出了实情,“这、这是我那个租客的。” “你租客?就是那个裤子短一截,每天天还没亮就出门去了的小伙子哦?”王老板单手扶着老花镜,眼珠朝上地盯着房东。 “你认得他?”房东惊讶地问道。 “哦哟,怎么会不认得嘛,他每天都穿同一套衣服的呀!而且他还来我店里卖过东西。” 没等房东开口王老板又接着说:“大约半个月前,他来我古玩店里问我收不收玉。 我一看,哦哟,不得了哦,是一块清代的羊脂白和田玉,至少值十几万嘞,可他就要了几万块钱,说是要付房租。 我还在想哦,是不是盗墓贼销赃急于脱手哦,没想到他真拿来付房租啊。 可是啊,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怪。你看奥,他穿得普普通通的,怎么拿的出这么贵的东西啊。 而且他身上有一股味道,和刚出土的文物上面的味道一样,不知道你闻到没有哦?” “什么味道?”房东急切地问。 王老板降低了语调,在房东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墓穴里的泥土味!” 第22章 黑中介(四) 房东和中介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看到两人脸上诧异的表情王老板又好心提醒道:“对了,你们最近看新闻没有啊?有施工队哦在市中心附近的工地挖出一座清代古墓,里面葬的可能是清朝的官员。 可是啊,他们挖出来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盗墓贼洗劫一空了哦,就连里面的古尸都挖走了!” 听到这儿,中介腿都吓软了。 他突然回想起自己上一次黑灯瞎火儿地潜入胡屈房间里抓他脚的时候,胡屈是不是也穿着这身官服,端端正正地躺在那张光板床上? 他本以为这样做会让胡屈惊慌失措,但实际上,胡屈很可能正瞪着那两只永远都不会闭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被自己拖动的时候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再结合胡屈之前种种怪异的行为,他严重怀疑那具古尸并不是被盗墓贼偷走了,而是自己从墓穴里跑出去了! 回到家以后房东翻出了租房合同,他发现正常人签名都是横着签的,可胡屈签名却是竖着签的。 如果再以古人的阅读方式把胡屈这两个字拆开来看,居然是“月出古尸”。房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了,他惊叫一声丢掉了手里的租房合同。 他不敢再保留任何和胡屈有关的东西了,他现在看到这两个字都觉得害怕。他仿佛可以闻到从那张a4纸上飘来的一股土腥味儿,那是地底下的味道! 次日,天还没亮房东就守在了胡屈家门口,他还强行拉上了中介给他壮胆。两人互相推搡着对方,谁也不敢敲开胡屈家的大门。 或许是听见了门外的嘈杂声,又或许是到了他该出门的时间,胡屈主动打开了门。 “两位有什么事吗?”胡屈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两个手足无措的大男人。 房东和中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见两人半天不吱声,胡屈便故作一副要走的样子。“没事儿,那我就先走了。” “别,小胡啊!那个房子我恐怕不能租给你了!”终于,房东鼓起勇气开了口,毕竟是他自己的房子,中介怎么会有他上心。 “为什么?”胡屈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东。 房东被他盯地有些发怵,于是低下头小声地说:“我把押金和房租统统退你好了!反正房子就是不能租给你了!” “为什么?”胡屈还是只说了那三个字,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更大了些。 房东被胡屈吓坏了,愣在原地不敢吱声,胡屈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感到恐惧。哪怕他只是一直睁大眼睛盯着自己。 这时候房东突然想起,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胡屈眨眼睛,正常人怎么会不眨眼睛呢? 现在他已认定胡屈不是人,而是个怪物了。他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下一秒胡屈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这把老骨头一口吞掉。 “因为他准备把这个房子卖了!房贷实在太贵了,他年纪大了负担不起!”见房东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中介急中生智编了这样一个借口。 “可是我们的合同还没到期呢?” 胡屈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但两人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哎呀,你就体谅体谅老年人嘛,就当做好事了好不好……”中介还想再跟胡屈再说说好话,毕竟他们有合同在先,违约是要赔违约金的。 可房东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他只想尽快逃离这里,“你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你马上搬出去!” 说完,他将一个装着一捆现金的塑料口袋扔在了胡屈怀里,然后丢下中介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家中跑去。 中介见状,尴尬地冲胡屈笑了笑,也紧随其后地逃跑了。 回到家中后,房东依旧惶恐不安,胡屈真的会搬吗?他什么时候搬?如果他要我赔违约金怎么办? 房东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到了自己的卧室。正当他准备躺下来休息一下时,他惊讶地发现,那个装着钱的塑料袋居然出现在了自己床上! 没错,就是他刚刚扔进胡屈怀里的那个塑料袋。那里面装着胡屈给他的房租和押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房东吓得快要晕过去了,他连忙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速效救心丸,才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看来胡屈是准备赖这儿不走了!不行,他决不允许一个怪物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他一定要赶走他,他必须得采取一些更强硬的措施了! 一天又过去了,清晨,胡屈还是雷打不动地出门去了。 听见关门声后,房东连忙通过暗门爬到了胡屈的卧室,他将胡屈为数不多的行李打包装了起来,连同他的租金和押金一起放在了门卫室。 随后,他请来了一个锁匠换掉了门上的密码锁。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写了一张纸条贴在了门上,“你的东西都在门卫室里!” 回到家中后房东还是惶恐不安。 对了,还有那个暗门!那可是个不小的隐患,说不定胡屈早就发现了它,那笔钱就是他通过暗门送回来的! 于是房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卧室里又大又重的立柜移到了暗门下面,死死地堵住了它! 这下房东终于放心了,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房东是被屋外的敲门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天已经黑透了,难道说胡屈已经回来了? 房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大门前,就在他将脑袋伸向猫眼那一瞬间,他突然开始害怕起来,他害怕自己会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干尸身穿官服站在门前。 就在这时,他突然透过猫眼看见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门外,胡屈依旧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只不过他的衬衫有些皱了。迷迷糊糊之间房东仿佛看到胡屈的头发上沾有几块干掉的泥土。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时,他竟然看到了一只没有生气儿的死鱼眼正贴在门外的猫眼上直勾勾地往里看,仿佛要将它看穿,不过他很快又将头缩了回去。 在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他犹如一具干枯的古尸。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一具从泥土里爬出来的古尸! 接着门外的胡屈缓慢地张开了没有血色的唇,幽幽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里面!” 房东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恐惧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卧室,想装作自己不在家的样子。 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猛烈,越来越急促,门仿佛都要被他给拍碎了。 房东蜷缩在床上害怕极了!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只能报警了。就在这时敲门声戛然而止,他走了吗? 房东坐在床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床。他壮起胆子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卧室,生怕被屋外的人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他打算去猫眼前看看胡屈是不是真的走了,可就当他走到客厅时,他赫然看见,胡屈正趴在自己家的玻璃窗外死死地盯着自己! 这么短的时间内胡屈居然从外墙爬了上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爬到房东家窗外了,只不过上一次他是从楼上往楼下爬。 接着他用头撞碎了玻璃,面无表情地对房东说道,“我们的合同还没到期吧?” 第23章 笼中鸟(一) 养鸟的人为了防止鸟儿飞走,会把它关在笼子里,如果鸟儿还是想方设法地要逃,则会被剪掉羽毛。 陈小斌是一个四十多岁患有性功能障碍的男人,但他却娶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 女人很漂亮,叫林慧,是陈小斌任职驾校的女学生。她第一次遇见小斌的时候刚刚上大一,只有十九岁。 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自然不会缺献殷勤的追求者,频繁从男人那里尝到甜头以后,林慧便懂得了如何利用女人的天生优势为自己谋取一些利益。 一开始她跟陈小斌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考驾照,并不是真的想嫁给他,因为陈小斌相貌平平而且年纪都快赶上她爸了,但头发却没有她爸浓密。 可陈小斌似乎对林慧动了真心,他不但替林慧垫付了学费,还对她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这天,陈小斌带着刚刚练完车的林慧来到他位于市中心的房子。一进屋林慧就看见了满墙的照片,密密麻麻的全是自己,差不多有一千多张。 那些照片中有她练车时笨拙的样子;有她在树荫下逗猫时可爱的样子;有她逛街时兴奋的样子;还有她睡着时流口水的样子。 看来陈小斌为了追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林慧心里有些感动,可当她看到一张自己在书店里买书的照片时脊背一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她是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去的书店,陈小斌根本就不在场,他又怎么会拍到这张照片呢。难道说他一直在跟踪自己?可是真的有这个必要吗?会不会是恰好碰到的呢? 借着微弱的灯光她快速浏览着墙上的图像,想看看还有没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照片。而这时陈小斌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他幽幽地说:“来吃饭吧!” 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之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连傻子都能猜到陈小斌想对林慧干什么。 借着微弱的烛光,陈小斌一把将林慧拥入怀中,开始强吻她。林慧本想吃个霸王餐就拍拍屁股走人,却没想到被这个老逼登占了便宜。 她一把推开陈小斌,本能地拒绝着这个一身酒气满口大蒜味儿的中年男人。 “今天太晚了,再不回去我爸该着急了。”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拿起自己的双肩背包就准备往外逃。 却没想到门早就被陈小斌反锁上了,怎么都拧不开。她转过身,惊慌失措地看着椅子上那个一脸阴沉的中年男人,哆哆嗦嗦地冒了一句。“你,你想干什么?” “想回去容易的很,一会儿我开车送你便是了。可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你难道就不想看一看吗?”陈小斌面不改色地说道,他仿佛知道这个势利的女人一定会上套。 “哦?什么礼物?”林慧的表情变得温和了许多,她松开门锁回到了陈小斌的身边。 陈小斌将事先准备好的假名牌包摆在了桌上,林慧眼睛都亮了。 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包包到底价值多少人民币,不过她明白,就单凭包上那两个显眼的字母,就抵得上她父亲辛辛苦苦好几个月挣得血汗钱了。 “哦对了,还有一份礼物,为了感谢你今晚的陪伴,那就是我之前帮你垫付的学费。怎么样?你觉得我够意思吗?” 陈小斌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眼神迷离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成年且身材丰满的少女。他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今晚要走,那么就把我之前给你垫付的钱还给我。” 林慧权衡了片刻后顺势扑进了陈小斌的怀中。 这个久旱逢甘露的单身汉急得跟猴子一样,前期准备工作一点儿都没做就直接切入了正题,他甚至连窗帘都没有关。不过屋里也没开灯,黑漆漆的,窗外的人应该什么也看不清。 就当陈小斌蓄力已久,准备进行活塞运动时,林慧突然大叫一声,吓得陈小斌瞬间瘫软下来。 “啊!你看那是什么?”衣衫不整的林慧哆哆嗦嗦地指着窗外。 陈小斌回过头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快速地徒手往楼上爬。虽然他家只是二楼,但在夜幕的笼罩下,这依然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好在他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家。 “是飞贼,不用管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说完,陈小斌抚摸起了林慧身体上最柔软的地方,强行让自己再次进入状态,就在他准备大干一场时。楼上又传来一声惊叫。 这次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苍老。不一会儿救护车就开到了他们楼下。 此时,陈小斌已经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林慧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陈小斌一脸阴沉,“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陈小斌去医院的路上听说了昨天楼上发生的事。 原来是四楼的无良房东临时毁约,不想继续租三楼的房子了,于是就趁租客不在家时悄悄把三楼的门锁给换了。 租客进不去家门,便直接找上了房东,结果吓得房东心脏病突发,抢救了一夜都没抢救过来。 至于陈小斌为什么去医院,是因为经过昨晚的艰苦奋战后,他发现自己的二弟出了问题。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还是被两声尖叫给吓得。 时间一天天过去,陈小斌的病依旧没有治好,林慧的驾照也依旧没有拿到。 除了她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整天跟着陈小斌到处吃喝玩乐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陈小斌不想那么轻易地跟她断了联系。 虽然他深知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给不了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幸福了。但他依旧要拴牢她,因为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而林慧之所以继续跟他在一起是因为,那晚之后,陈小斌一如既往地对她好,而且除了偶尔要求和她亲亲抱抱之外,并没有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了。 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像情侣,不如说像有些畸形的父女。 不过陈小斌对她的掌控欲越来越强了,他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监视林慧的手机。 第24章 笼中鸟(二) 有一次,林慧躺在宿舍的床上和刚认识的同学聊天,没有及时回陈小斌消息。 陈小斌居然给她发了一句,“有时间陪别的男人聊天,没时间理我?” 他居然连对方的性别都知道,林慧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发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别人聊天?” 一分钟后陈小斌回复道:“我猜的,没想到猜对了!” 即使他不承认,林慧还是觉得陈小斌在她手机上做了手脚,因为这个手机是陈小斌给她买的。 但她又舍不得把手机还给陈小斌,因为这是最新款的智能机,至少值一万多块钱。最终虚荣打败了恐惧。 不过林慧并非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她在跟陈小斌交往的同时还和学校里多个男同学暧昧不清,这些陈小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他深知,他们无法像自己一样时常给林慧买一些看上去很名贵的衣服和鞋子。 虽然林慧并不知道那些只不过是高仿品罢了,但这在极大程度上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让她这个从十八线小城市来到大都市的女孩有了底气,以至于在自己的同学面前不会显得太卑微。 林慧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她的母亲双目几乎失明,只能勉强看见自己面前的东西。但她长得很漂亮,而且温柔贤惠,所以林慧的父亲不但不嫌弃她反而对她疼爱有加。 其实她本不用出门工作,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奈何林慧的父亲文化水平不高只能干些苦力养家糊口,根本满足不了林慧母亲对高质量生活的向往。 于是,她便把林慧托付给了她的外公外婆,自己在城里的盲人按摩店里当起了学徒。 店老板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人,先天右眼失明,至今单身。 一开始他对林慧的母亲照顾有加,林慧的母亲还以为他是个大善人,没想到这个披着羊皮的狼很快就原形毕露了。 一天夜里,他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员工宿舍的大门,潜入了林慧母亲的房间玷污了她,之后他对林慧母亲各种威逼利诱,迫使她跟现任丈夫离婚跟了自己。 离婚之后,林慧的父亲也没有心情工作了,终日酗酒混迹赌场,导致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彻底陷入了贫困。 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女生要么特别上进,一心想要脱离困境,要么就特别拜金,一心想要走捷径脱离困境。 显然林慧是后者。 林慧大三快要毕业的时候陈小斌拿着一枚钻戒跟她求婚了。 她在亲戚朋友们的劝阻之下还是答应了他。因为陈小斌已经参加工作二十几年了,有车有房还有存款。远比那些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小伙子经济实力雄厚。 并且他还陈诺,结婚以后林慧不但可以住进自己市中心的房子里,还可以不用工作,在家当全职太太。他会固定每个月给她零花钱。 这让整天游手好闲,过惯了吃喝玩乐日子的林慧颇为心动。很快两人就领了结婚证,林慧还顺利拿到了驾照。 领证当天,陈小斌将林慧带到了一家高级酒店,开了一瓶香槟小酌了几杯后,就想要跟她行房事。 这次林慧没有拒绝他,毕竟自己已经是人家的老婆了,如果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属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可一番折腾之后林慧才发现,陈小斌根本不行! 他居然连五分钟都没有坚持到。看着垃圾桶里的万艾可包装盒,林慧突然有些后悔了。 陈小斌还想再试一次,可林慧彻底没兴趣了,她觉得和他做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 明明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还要装作一副很爽的样子。如果对方因为没有发挥好而感到自卑,自己还要想方设法地安慰他,“没关系,五分钟也已经很厉害了!” 林慧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来到浴室,简单地洗漱完后便准备回床上睡觉。这时,陈小斌突然闯了进来。 他像一个疯子一样抓住林慧的胳膊,使劲儿地摇晃她,一双比乒乓球还要圆的眼睛都快被他从眼眶里挤出来了。 “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你觉得我不行是不是?”陈小斌看着浑身是水还没来得及擦干的林慧,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慧被他吓坏了,连忙表示没有这回事。陈小斌这才逐渐松开双手,一脸怀疑地上下打量着林慧。眼里似乎没有爱意,只有控制欲和征服欲。 林慧被他盯地有些发怵,她不知道陈小斌接下来要对她干什么。此刻,她只想立刻开门逃离这个地方。 可陈小斌居然什么都没有对她干,他只是像一尊石像一样堵在门口,死死地盯着林慧,一句话也不说,更不让她开门出去。 两人就这样在浴室里僵持了好长时间,林慧的手一但想要靠近门把手,陈小斌就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这个行为。 反复尝试了几次过后林慧终于失去了耐心,她发了疯似的对陈小斌大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小斌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林慧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声哭喊道,“你不是就想做吗?好啊,做啊!就在这里,做啊!我听你的行了吧!” 陈小斌还是没有理会他,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林慧在地上撒泼打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慧湿漉漉的头发都已经干了。 她甚至开始尝试主动勾引陈小斌,在他面前做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动作。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二弟都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慧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站在那里睁着眼睛睡着了! 四个小时过去了,林慧的肉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她的心灵却遭受了严重的摧残。终于,她坐在冰冷的瓷砖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林慧醒来时居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陈小斌早已不见了踪影,昨晚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虽然陈小斌没有家暴她,可对于林慧来说,他比会家暴的男人还要可怕。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趁他没有回来赶紧逃,不过她得先穿好衣服。 她掀开被子,在凌乱的房间里寻找着自己的物品,找了好久,她居然一件衣服都没有找到,就连她的内裤也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陈小斌开门回来了。 他推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来到了林慧身边。然后抱住她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道:“亲爱的祝我们新婚快乐!” 林慧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男人,就好像他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一样。他现在跟昨晚那条不咬人的疯狗简直判若两人。 见林慧有些迟疑,陈小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了,睡傻了?你一定饿了吧,现在都中午了。” 林慧还是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终于,陈小斌不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他抱住了林慧主动跟她道歉,“对不起,亲爱的,我昨晚喝多了,是不是把你吓着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出去逛街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这句话对于林慧来说的确很有吸引力。但她最想要得到的还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受够了贫穷,受够了白眼和嘲笑,一旦到了辽阔的海洋,还怎么回到阴沟里生活? 于是她轻而易举地原谅了陈小斌。 第25章 笼中鸟(三) 可婚后林慧并没有如愿以偿地住进市中心的房子,而是被陈小斌安排到了一栋位于郊区的破旧居民楼里。 后来在林慧的逼问下陈小斌才跟她道出实情,市中心的房子其实是他表弟的,因为表弟常年在国外工作很难回来一次,所以才给了陈小斌一把备用钥匙,让他没事儿去帮自己照看一下房子。 更让林慧没有想到的是,陈小斌承诺每个月固定给她的零花钱,原来只有一千三百一十四元。 若是林慧以钱不够为由找陈小斌要生活费,陈小斌则会义正言辞地说:“你一个女人天天在家需要花什么钱?化妆品和衣服都不用买了,反正你打扮也是给我看。” 林慧一听气急败坏,她感觉自己被骗了。或许陈小斌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有钱,而她也不一定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是现在结婚证都领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靠陈小斌养着,一个月好歹还有点零花钱,若是跟他离婚被逐出家门,自己就只能回到十八线小城市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林慧终于耐不住寂寞,有了红杏出墙的念头。 她认识了一个酒吧的服务员,男人虽然长得不帅,但是身材高大、巧舌如簧,三言两语就能把林慧逗得开怀大笑。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有一具年轻的身体,比起常年疲于工作的四十多岁男人要精力旺盛得多。很快两人便情投意合,在某个周末的晚上约在了酒店见面。 两人一见面就像干柴遇上了烈火,噼里啪啦烧个不停。就在她们做完前戏即将进入正题时,林慧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陈小斌! “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接还是不接呢?” 林慧犹豫了许久,还是迟迟不敢接听。电话铃响个不停,仿佛是在催命。 她一狠心挂断了电话,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可接下来一阵更加刺耳的铃声响起了,陈小斌居然打来了视频通话。林慧吓傻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可他怎么会知道呢? 明明自己每次和酒吧服务员聊完天以后都把记录删得干干净净。她还特意让对方把自己头像改成了一只粉红色的猪,并将他的备注改成了“珊珊”。 他怎么会知道呢?莫非他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了监听器不成? 林慧不敢再想下去,这时她收到了陈小斌发来的一条短信。 “你再不下来我就上去了!” 她尖叫一声将手机扔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酒吧服务员捡起了地上的手机,那一行醒目的字吓得他菊花一紧。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于是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 好在他事先将房间开在了二楼,这是他多年来和有有夫之妇约会得出的经验,不然就算他有九条命也活不到今天。 酒吧服务员从窗户逃走后,林慧也很快穿好了衣服。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床铺,依旧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直觉告诉她陈小斌马上就会到了,他显然早就知道了自己和酒吧服务员的奸情。可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阻止自己来酒店呢?非要跟着自己来到这里后在楼下等上一会儿再上来揭穿自己。 他差不多等了有五分钟吧!五分钟?刚好是他能坚持的最长时间。他想干什么?想故意让她出轨,然后抓住她的把柄一辈子打压她?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很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慧故作镇定地打开了门,果然是陈小斌。 林慧以为他会冲进来疯狂地寻找那个破坏他家庭男人的踪影。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拉住林慧的手,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了家。 回到家后陈小斌也没有大发雷霆,相反他对林慧更加温柔了。这是暴风雨的前奏吗?还是陈小斌想用爱来挽回她,林慧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现在不论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对他已经厌恶到了极点的事实。 这件事过后,林慧安分了一段时间,但她很快又有了新的目标。这次出轨的对象是她多年未见的老同学。 老同学在青春期时暗恋过林慧,但直到毕业都未曾跟她表白,林慧可以算是他心中的白月光了。 这段时间他出差,恰好来到了林慧所在的城市,虽然听闻她早已嫁为人妇,但还是忍不住通过微信联系了她。 一开始他们只是简单地吃个饭,叙叙旧。可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酒店里。 令林慧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又被陈小斌发现了。 林慧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脱浴袍便接到了陈小斌的电话。 有了上次的经验后,林慧显然已经没有那么惧怕被陈小斌抓现行了。在她心里最后一点负罪感也早已烟消云散,她认为她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陈小斌害的,谁让他最多只能给自己带来五分钟不到的快乐。 而如今,她连看陈小斌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说跟他做那种事了。如果有得选,她宁愿跟小区门口的保安睡,都不愿意躺在陈小斌的身边。 林慧从容地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陈小斌也没跟她废话,他只说了六个字:“你自己下来吧!” 这次,陈小斌还是没有责备她。回到家以后他连提都没有提这件事。他甚至给林慧准备了她最喜欢吃的叫花鸡。 可林慧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回到卧室锁上门独自睡觉了。 或许是没有得到任何惩罚,林慧依旧在不停地寻找出轨对象,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给平淡无奇的生活找刺激。 可令林慧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管她做得有多小心翼翼,她甚至换掉了陈小斌给她买的手机,陈小斌还是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跟奸夫开房的位置。 而且,他每次都会在楼下等上五分钟,再通过电话通知她。 到最后,林慧再出轨不过是单纯地为了测试陈小斌是否能够每次都抓到她。 就像你打了很多把游戏一直都在输,到最后你不过是想赢一次罢了,或许只要让你赢一次,你便会对这个游戏彻底失去兴趣。 或许只要让林慧成功出轨一次,让她以为自己赢了,她便不再那么渴望路边的野草了。 这天,林慧又出轨了。 进酒店五分钟后她开始等待陈小斌的电话,不出所料,陈小斌果然打来了。他仿佛拿着一只表在楼下计时,五分钟一到他便准时拨通电话。 可这一次,林慧接通电话以后没有自觉下楼。她按下免提键后将电话放到了一边,继续和床上的男人偷腥。 这次她一定要赢,哪怕她已经输了也决不投降! 很快,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林慧命令奸夫继续运动,不许开门。奸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陈小斌用消防斧劈开了酒店的门。 他拿着消防斧走进了屋子,奸夫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可他连看都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 陈小斌放下斧子,径直走到林慧面前,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拉起了林慧的手,带着衣衫不整的林慧回到了家中。 这一晚,林慧很快便睡着了,但她不知道的是呆坐在客厅的丈夫彻夜未眠。 不知睡了多久,林慧终于醒了过来,她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就像被人灌了迷药一样。 她的喉咙很干,干得都快冒烟了,她想下床去喝一杯水,却发现手脚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艰难地用自己的身体掀开被子,这时才感觉到了疼痛。 她低下头,床单都被鲜血浸透了。她想大声呼救,却发现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时,陈小斌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走进了卧室。 他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对林慧说道:“我会对所有人说你跟其他男人跑了,这下你终于飞不了了,我的金丝雀。”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或许从林慧第一次进入这间房子起,她就已经是笼中之鸟了。囚住她的不只是钢筋水泥铸成的牢笼,还有自卑和欲望铸成的牢笼。 第26章 无尽楼梯(一) 暑假的一天晚上,洪伟一个人光着膀子在家里打电脑游戏。洪伟的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出差去了,要好几天才回来。 洪伟这几天每天睡到自然醒,饿了就点外卖,没事儿就打打游戏或是和家里的哈士奇玩,泡面桶跟可乐瓶都堆成山了也不收拾,但高中刚毕业的他却觉得这种日子比神仙还要快活。 洪伟正推着水晶呢,眼看着马上就要赢了,突然屏幕一黑,电灯也跟着熄了,屋子里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居然又断电了! 洪伟骂骂咧咧地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走到了阳台,哈士奇正趴在狗窝里睡得跟死猪一样,显然有没有电对于它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一眼望去,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四四方方的楼房如同一块块巨大的墓碑耸立在寂静的墓园。洪伟这才确定是真的停电了,而不是跳闸了。 空调停止了运行,屋内的温度很快便升了上去,即便是扇着扇子也依旧使人汗流浃背。 洪伟一打开手机,网页便推送了一条新闻。“四十年一遇的高温导致多地频繁限电。” 洪伟没有点开新闻,因为他手机的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三了。而他又刚刚点了外卖,还好现在外卖员距离他只有几百米了。 洪伟关掉手机屏幕呆坐在那里,汗一滴一滴地打在沙发上,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每一分钟都让他觉得度日如年。 终于电话铃响了,听筒里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先生你外卖到了,你家十三楼现在又停电了,我还有其他单子,外卖给你放门卫室了,麻烦你自己下来拿一下吧!”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洪伟虽然有些不爽他那不容拒绝的口吻。但转念一想,反正现在屋里那么热,出门吹吹风也好。 于是他摸索着走进卧室,从衣柜里随便翻了一件短袖出来套在身上,然后便出了门。 打开通往楼道的门,楼梯间里比屋子里还要黑,如果不开手电筒什么也看不见。一想到手机的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了,洪伟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总不能在这儿等着来电以后再去拿外卖吧,鬼知道什么时候来电,万一整晚都不来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洪伟便硬着头皮扶着扶手走了下去。 洪伟感觉自己走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走到一楼。他掏出手机照了照墙壁,想看看自己究竟走到几楼了,可墙壁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一样,上面什么都没有。 如果洪伟没有记错的话,一般小区每一栋楼的每一层楼道里都会贴上一个很大的数字显示几楼才对。可今天他一连走了好几层楼,墙壁上都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贴。 “难道是有人故意把显示楼层的数字给撕了,又或者他们小区根本就没有贴楼层号牌。” 洪伟正纳闷呢,他的手机却突然提示电量过低,然后自动关机了。“破手机,关键时候掉链子!” 洪伟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继续摸索着向楼下走去。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洪伟还是没有看到出口,就好像这个楼梯根本没有尽头一样! 洪伟越走越快,越走越害怕,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默数着自己究竟往下走了几层楼,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 “什么?连续跑了五层都还没有到底!之前我明明走了那么久,那段距离绝对不止八层楼啊!难不成我走到了负一楼?” 洪伟心想:“先别管那么多了,先从楼道出去看看自己究竟在几楼再说吧!” 但令洪伟震惊的是,他根本找不到出去的门。四周只有楼梯和墙壁,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黑暗已经彻底将洪伟吞噬,他如一尊石雕一般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还应该继续往下走吗?”洪伟心里害怕极了,他甚至有些手脚发软。 “再走一层吧!说不定马上就到一楼了!” 洪伟一边鼓励着自己一边小心翼翼地下着台阶儿,“你已经是个十八岁的男人了,怎么能被一个楼梯给吓倒呢!再走一层肯定就能看到出口了!” 他的脚迈向了这一层最后一个台阶,洪伟再次来到了一层楼的转角处,居然还是没有出口。 “再走一层,最后一层!”洪伟硬着头皮冲了下去! 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他疯狂地在楼梯间里寻找着,清晰而又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四周,但他却始终没有看到出口。 终于,他脚下一空,整个人跌了下去。 身体着落的一瞬间,他就像是一只被摔得停止了转动的手表,大脑一片空白。 一分钟后他吃力地站了起来。他摸黑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还好只是关节处有一些擦伤而已。 洪伟拍了拍自己衣裤上的灰尘,“这个楼梯实在是太邪乎了!”他开始后悔自己下楼,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点外卖。 “算了,回去吧!”虽然他不确定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回去,不过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于是洪伟开始往楼上走,只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他仔仔细细地一层一层数着自己走过的楼层。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走到四层的时候他居然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墙壁上发生了一点变化,那里似乎有两个凸起的把手,是门把手,这里居然有一扇门!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这里有门自己刚才怎么会没看见呢?难道真的是自己惊吓过度没有注意到它? 洪伟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眼睛,虽然在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清,不过对于立体的东西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去试探,直到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个冰冰凉凉的金属物体时,他才敢确定那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洪伟又惊喜又诧异,他激动地拉开厚重的金属门,微弱的月光洒在了他身上,他竟然来到了一楼! “难道说刚刚我是从负四楼上来的?”洪伟一头雾水,可是他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了,从未听说过这个小区还有负四楼! 洪伟推开楼道的大门,月光彻底将他照亮,他就像是重获了光明一般,欣喜地四处张望着。 小区里的人熙熙攘攘的,比平时多了不少,应该是停电屋里太热的缘故。 带着孙子的大爷大妈们拿着扇子坐在长椅上聊着天,小孩子们则在一旁嬉戏打闹着。 一切都是那么祥和! 第27章 无尽楼梯(二) 洪伟匆匆赶到保安室拿了外卖,他依稀看见保安室墙壁上的时钟显示的是8:27,如果洪伟没有记错的话他出门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洪伟再次向门卫大叔确认了一下时间,那个钟仅仅快了一分钟而已。也就是说洪伟在楼道了待了整整半个小时! 平时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今天他居然走了半个小时。 外卖已经凉了,但又累又饿的洪伟还是大口吃完了它。吃完外卖后洪伟怎么也不敢靠近那个诡异的楼梯了。 他独自在小区里转悠了半天,直到来电后才和邻居大妈一起乘坐电梯回到家中。 这晚,洪伟没再打开电脑,而是洗了个热水澡早早休息了。洪伟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就像一场已经醒来的噩梦一样,他真怕睡着以后又会回到那个诡异的楼梯间,他真怕这场梦永远都醒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洪伟就被楼上传来的电钻声给吵醒了,他打开手机一看才7:42,自从高考完了过后洪伟还从来没有起来那么早过,于是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便睡眼惺忪地出门买早餐去了。 洪伟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儿等着电梯,可电梯却一直卡在21楼迟迟不下来,另外一个电梯则一直停在负一楼。 洪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是个急性子,要是换了平时他早就走楼梯下去了,可昨天的事仍然让他心有余悸。 又过了一会儿电梯还是没有动静,洪伟这才壮着胆子打开了通往楼道的大门。 白天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雪白的墙壁上,楼道里看起来亮堂堂的,完全不像昨晚那般阴森。 “ 等等,玻璃窗,楼道里怎么会有窗户呢?”洪伟心头一惊! “还是说楼道里本来就该有窗户,只是昨天晚上窗户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洪伟虽然十分害怕,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走下了楼梯。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发现每一层都贴着一个巨大的数字,而且都是荧光材质的,也就是说在黑暗中即便是不打手电筒的情况下都能看清上面的字。 他接着往下走,发现每一层转角都有一个通往电梯厅的门。洪伟惊呆了,不是因为今天的楼梯间有门,而是因为昨天的楼梯间居然没有门。 他这才反应过来,正常的楼梯应该每一层都有一个门才对,不然住户要怎么进去呢? 洪伟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他终于不再掩饰自己是个胆小鬼的事实,转身向家中逃去。 两天后的傍晚,洪伟刚吃完外卖,他走到客厅的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正准备回到卧室的电脑桌前接着玩游戏,突然,亮堂堂的屋子一下就黑了。 又停电了,不过洪伟早已习以为常,反正晚饭也吃完了,他索性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半夜才被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给吵醒,此时电早就已经来了。 业主群里,一条寻人启事被邻居们疯狂转发。洪伟打开消息一看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寻人启事,我女儿王晓晓10岁,于今晚8:20分左右(停电时)在7单元楼道中走失,走失时身穿一条粉红色连衣裙,扎着一个马尾辫,拿着一个手电筒。 孩子原本准备从自家五楼走楼梯下楼乘凉,当时孩子的奶奶正在一楼楼梯口等她,奶奶确信孩子没有出过楼道。 可如今几个小时过去了,孩子依旧音讯全无。目前家人已报警,请知情者速与我联系,必有重谢!” 消息后面还附带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7单元,这不就是我们这栋楼吗?” 洪伟连忙翻了翻后面的消息,邻居们七嘴八舌地提着建议:比如小孩是不是跑到邻居家里玩去了,或者是不是走到负一楼停车场迷路了之类的。 但都被家属一一否定了。 小女孩一家人是租户,刚搬来不久,跟整栋楼的邻居都不熟,而且小女孩胆小怕生,跟陌生人连话都不敢说一句更别提随便跟人走了。 再加上当时小女孩的奶奶就守在一楼楼梯口,如果小女孩去了负一楼的话那么奶奶必定会看见她下楼。 看到这儿,一种莫名的恐惧如同千万只密密麻麻的蚂蚁爬上了洪伟的背脊。难道那个小女孩儿还被困在那个诡异的楼梯里? 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往上跑,而是执着地一直往下走想要寻找出口又会发生什么呢?洪伟不敢再想下去! 那一晚,洪伟彻夜难眠,他始终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的遭遇告诉小女孩的家属,可这种事儿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呢? 如果大家不相信他的话,反而把他当成了怀疑对象怎么办?思来想去洪伟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接下来的日子里洪伟一直默默关注着失踪女孩的消息。 一周过去了女孩儿依旧音讯全无,家人跟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她。 在此期间,洪伟也曾因为内心过于煎熬,鼓起勇气带着哈士奇去楼道里寻找过女孩的下落,但一无所获。 那个楼梯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他再也没有遇见过那晚的楼梯,他甚至开始怀疑那晚的经历,是不是他在得知女孩在楼道里失踪的消息以后自己臆想出来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女孩失踪的事儿也逐渐被人们淡忘。 又是一个炎热的夜晚,洪伟正在清理家中积如山的垃圾。明天他的母亲就要回来了,所以他才连夜开始打扫卫生免得明天挨骂。 洪伟打开门,将打包好的垃圾袋一袋儿一袋儿地挪到了家门口,准备一会儿下楼时一起扔出去。 洪伟累得满头大汗,哈士奇则在一旁捣乱。它不知从哪儿刨出来了一个塑料球,追着小球儿满屋乱跑。 小球滚到了洪伟刚打包好的垃圾堆中,哈士奇便冲过去将塑料袋里的垃圾翻得到处都是。它终于将小球从垃圾里刨了出来,可小球却滚到了楼梯间里。 楼梯间的门本来是关着的,但今天隔壁邻居为了搬东西时方便,用一块砖头将厚重的门给抵住了。 哈士奇兴奋地追着小球冲下了楼,洪伟听见动静以后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就在这时所有的灯同时熄灭了,又停电了。 哈士奇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洪伟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去还是不去呢?”现在这个问题对于洪伟来说,简直比高考时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选择题还要难! 就在洪伟愣在原地犹豫不决时,他隐约听见一个女孩的哭声从楼道深处传来!接着一束手电筒的光从楼下很远很远的地方照了上来。 去还是不去呢? 第28章 醒不来的梦(一) 五岁那年,母亲给我买了一辆红色的扭扭车,我开心地骑着它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山坡好长好长,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凉飕飕的风扑面而来,风里弥漫着栀子花的味道。 我坐在扭扭车上一路滑行着,路边的小朋友们纷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于是我又用脚使劲儿蹬了两下加快了滑行的速度。 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我甚至超过了一旁高速行驶的摩托车,斜坡也突然变得越来越陡,一度到达了接近垂直的地步。 接着,凉爽的风变成了灼热的空气,浓烈的焦臭味儿盖过了栀子花的清香。 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一下子就黑了,我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一样弹射了出去。 我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被汗水打湿的被褥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过是一个噩梦罢了,因为我已经小学三年级了。 我看了一眼枕边的闹钟,距离我提前设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若是平时,我一定会果断闭上眼睛在被窝里赖上一会儿,像我这种恨不得背着床去上课的“特困生”,哪怕还剩一分钟可以睡觉的时间我都不愿意浪费掉。 可今天我睡意全无,于是我有气无力地穿好衣服后,便拿着母亲给的早餐钱上学去了。 来到教室,我惊讶地发现同学们都已经到齐了,而我居然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于是我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奇怪,我今天明明提前了十几分钟起床呀。 讲台旁排着长长的队伍,班主任正在挨个儿检查着同学们的作业。 我正纳闷呢,今天班主任怎么来得那么早,一抬头竟发现,教室前面的钟上已经8:23了。 什么?我居然迟到了!而且还迟到了一整个早读加半节课的时间。更糟糕的是我居然想不起来昨天的作业是什么了。 就在这时,讲台上的班主任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暗示我赶紧上去排队,我只好怯生生地拿着书包走上前去。 我站在队伍最后面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老师究竟在检查什么作业,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 我只看见一个女生的脸被班主任抽得红红的,一个男生的耳朵都快被班主任给揪掉了。还有一个男生被班主任一脚踹下讲台,额头磕到了课桌的边角上正血流不止。 而周围的同学们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嗔不怒、不喜不悲。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一个个人,而是一块块木头。 排在我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要轮到我了,我努力地在大脑里搜索着关于昨晚的记忆,可大脑却一片空白。 突然,队伍最前面的女生发出一声惨叫,班主任居然硬生生地掰断了她的胳膊,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完成作业。 接着,轮到了她后面的男生,班主任一脸阴沉地问他:“你的作业呢?你不会也没有做吧!” 男生害怕极了,只见他颤巍巍地打开自己的书包,翻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我,我忘带了!” 话音刚落,一根比我手臂还要粗的木棍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红色的液体飞溅到了我的脸上,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我看到他的脑袋变成了一个被开了瓢的西瓜。 班主任的脖子像一截被扯得很长很长的橡皮泥一样,她的身体还站在讲台上,但脑袋却已经跳过了我前面的同学,直接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鼻尖贴着鼻尖,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粗大的毛孔,和眼角的皱纹。厚厚的眼镜片下是一双像死鱼一样的眼睛。 然后,她张开烈焰红唇幽幽地说道:“那么你呢,你的作业呢?”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黑暗中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徐昊同学……” 讲台上毛发稀少的数学老师,一手拿着三角尺一手拿着教案,面无表情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徐昊、徐昊……”他轻声细语地喊了我半天,我却没有任何反应。 同学们纷纷转过头来看着我,嘻嘻哈哈地开始议论起来。 突然,数学老师用尺子狠狠地敲了几下桌子,他扯着嗓门大声说道:“前面的同学说话声音小点儿,你们吵着徐昊睡觉了!” 大家开始哄堂大笑,我这才茫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看,你们都把他给吵醒了!那正好,徐昊同学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吧!”数学老师扶了扶自己的眼镜,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蹦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我还沉浸在刚刚那个诡异的梦中梦里,而黑板上那些简单的公式此刻对于刚睡醒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符号。 “这是初一的题呀,你都初三了还算不出来?”数学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接着他把目光转向了我正在发呆的同桌。 “刘志文,这么简单的题想必你已经用屁股算出来了吧。来,你来告诉他答案是什么!” 听见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刘志文惊慌失措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显然没有料到数学老师会采取“连坐制”,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 数学老师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也是个饭桶,都给我滚到后边去站着!” 他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一声巨响,震地我的耳朵都快聋了。整个教室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吊扇在天花板上不停地来回摇摆,墙体开始大面积剥落,黑板从墙壁上掉了下来,刹那间烟尘滚滚。 我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边的老师和同学们就不见了,即将塌陷的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是地震吗?还是别的什么灾难?” 我迅速冲到教室门口,却发现门就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一样怎么都拧不开。更令我绝望的是靠着走廊的窗户也被关得死死的。 情急之下,我搬起一旁的椅子向玻璃窗砸去,但不管我如何用劲儿就是使不上力气。几次尝试无果之后,我只能绝望地站在窗边,看着周围的一切在火光之中逐渐塌陷。 这是世界的末日,还是我一个人的末日? 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啊!我多想快点从梦中醒来啊! 第29章 醒不来的梦(二) “叮铃铃铃铃……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若有考生继续作答,监考员应及时制止并予以当众警告,若再次作答,则作违规处理……” 熟悉的广播声萦绕在我耳边,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高考考场上睡着了! 好消息是世界末日并没有到来,坏消息是我的末日真的来了!因为我还有一半的题没有做完。 我愣在原地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直到监考老师走过来收走了我的数学试卷。 数学虽然是我最不擅长的一科,但写完好歹还能有个卷面分。而且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我每天晚上都复习到很晚,熬夜也是常有的事。 以至于高考前的最后几个星期,不管是上课还是模拟考试我都会打瞌睡,就是老师站在我面前我都能睡着。 我之所以那么拼,是因为我已经是复读生了,我真的耗不起了。 我以为只要高考头一天晚上早点休息,保证充足的睡眠我就能改掉打瞌睡的恶习,为了以防万一考试前我还喝了两大杯咖啡。 可事实证明咖啡因对我根本不起作用。 其实做题时我很清楚自己在打瞌睡,可不管我是使劲儿掐自己还是一个劲儿地喝水都无法彻底清醒,就算清醒过来要不了多久我便又开始犯困了。 此刻,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要是我那时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就好了!我甚至开始希望刚刚那个诡异的梦是现实,而现在才是在做梦。 由于数学考砸了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下午的理综发挥失常也在意料之中。 高考结束后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能独自顶着巨大的压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晚上,和同学们一起聚餐的时候我强颜欢笑地喝了很多酒。借着酒劲儿我迷迷糊糊地来到河边,望着滔滔河水鬼使神差地跳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我开始不停地咳嗽,为了防止更多水灌入我的体内于是我本能地选择了憋气。 那一瞬间,我突然清醒了过来。是的,我后悔了! 我毫无章法地拼命挣扎着,头部在水面起起伏伏,我伸出手来希望能抓住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根水草也好,可水面上什么也没有,而且这样只会加快我下沉的速度。 挣扎的过程让我肺中的氧气消耗殆尽,在缺氧的情况下我下意识张开嘴呼吸,导致更多的水灌入了我的肺部。 在害怕死亡和呛水的煎熬中我根本喊不出声来。 终于,我因为体力不支逐渐沉入了水底,就像无数只没有温度的手一同将我拖入了深渊。 奇怪的是当我停止挣扎后,恐惧感逐渐消失了,接踵而至的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心。 那种感觉就像躺在床上做梦,可做梦的人往往并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那么我又如何分的清现在的我处于现实还是梦境呢?除非我从梦中醒来。 对,我要从梦中醒来!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醒过来!我一定要醒过来! 接着,一束强光照进了我的身体,强大的意念带我回到了现实! 我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但我的意识已经清醒了,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周围的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女人问道:“给他打全麻还是局麻?” 中年男人回答道:“局麻吧,全麻太贵了!” “这可是大手术,万一他醒过来了怎么办?”女人接着问道。 “乙醚的劲儿还没过呢,就算他醒了也动不了!”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 “唉,好吧!”女人叹了一口气! 天哪,我究竟在哪里?我局促不安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我的确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无法动弹,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的身上至少盖了四五层被子,全身都是压迫感,连头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半点光都看不见,比闭上眼睛还要黑。 接着我感觉一个尖锐的东西扎进了我的皮肤里。因为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被扎的部位尤其敏感,痛觉被放大了几十上百倍,我甚至能感觉到麻药在我身体里释放,又痛又涨。 然后,我听见了手术刀割开皮肤的声音,还闻到了一股皮肤组织被电刀烧焦了的糊味。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每一步细微的操作,我像一块案板上的猪肉一样任人宰割。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不过是去献了一次血。 大二那年暑假,我闲着没事儿就打算找一份兼职来做。 我在学校的兼职群里浏览了很多工作,不是时薪太低就是干的活儿太累,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一个叫kk的男人发布了这样一条消息。 “血站急寻爱心献血者,40补贴2000元营养金,献完立结。要求身体健康无疾病,35周岁以下,男女不限,无需押金。” 看到消息后,我立刻主动添加了对方的微信询问流程。 对方表示献血条件很宽松,只要没有传染病就行,无需带任何证件,通过正规血站采血。 之所以给这么高的价格是因为最近血库告急,不少人等着血救命,不然平时都是无偿献血,给个证书和一些小礼品就完事儿了。 而且稀有血型价格给的更高,至少能翻一倍。只不过献血之前需要免费体检一次,合格了就可以献血了。并承诺报销往返的打车费用。 我一听没毛病,再说了人家又不收押金能骗我什么呢?退一万步说能免费体检一次也是好的呀。 于是我便在kk的指导下前往了他指定的医院进行了体检。他们果然没有收我一分钱,还给我发了一些免费的营养餐。 一周以后,kk通过微信告知我体检合格了,明天就可以去献血了。我再次来到了那家医院,找到了kk口中的采血人员。 随后我被他们带到了医院负一楼的一个房间里。到这里截止我依旧没有对他们起任何疑心,直到他们诱导我吸入了乙醚。 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第30章 醒不来的梦(三)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逐渐恢复知觉。 虽然我依旧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被切开了的感觉更加清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已经将我开膛破肚,这种感觉比疼痛更令人恐惧。 不行,我不能再继续任由他们摆布了,如果这样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条,我用尽全力开始挣扎,从最初的手指到手臂最后再到全身,终于我成功了! 强大的意识使得我战胜了自己!我现在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不好,患者醒了,他开始动了,快!再给他注射一针麻药!” 针尖再次扎进了我的身体,但我并没有沉睡过去,而是处于半昏迷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打开了上帝视角。 床上的我依旧昏迷不醒,我试图用大脑控制自己的身体,但除了手指能微微抖动之外,其余的部分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我的眼皮像坠了铅块似的,很快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身体还是不受我的大脑控制,虽然我清楚的明白此刻自己正在做梦,而且处于第五层梦境。 其实,做梦也是一件很累的事,特别是梦中梦,完全就是脑力活动。但比这更累的事是让自己彻底苏醒。 我必须先让第五层梦境中的自己醒过来,然后第四层梦境中的自己才会苏醒,接着第三层、第二层、第一层梦境中的自己也会跟着醒过来,直到我彻底清醒。 于是我开始在大脑里构思我从第五层梦境里醒了过来。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每一次梦见不好的事便会醒来,然后又进入到下一个梦境,又再次醒来,如此往复。 这使我非常疲惫,就像刚刚干完很重的体力活儿一样。而且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我甚至开始怀疑现在的我是真的醒了还是依旧在做梦。 于是我毫不迟疑地咬了自己手臂一口。太好了,有感觉!这时我才敢确信自己是真的醒了,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黑夜和噩梦都太漫长了!” 今天是我提车的日子,我勤勤恳恳地工作了五年,既没有谈女朋友也没有买房,所以攒下了一大笔存款,刚好够车子的首付。 我刮干净了胡子,穿上新买的衬衫,来到4s店开走了那辆我心仪了很久的红色跑车。 行驶在跨江大桥上,凉飕飕的风扑面而来,风里弥漫着香水座上散发出的栀子花的味道。 我打开了车载音响,里面正播放着节奏欢快的音乐。我心情舒畅地随着音乐一起摇头晃脑,可是音乐放着放着就突然变成了上课铃声。 接着,里面传来了那句,“那么你呢?你的作业呢?”我心头一紧,连忙关掉了音响。 难道刚刚串台了?怎么才买的新车音响就有问题,我努力地安慰着自己,然后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欣赏风景。 阳光有些刺眼,我尝试着按下了车钥匙上的按钮关上了敞篷。 路边的人们纷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们之中有我梦里的小学班主任、同学、初中数学老师以及那个叫刘志文的同桌。 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天哪!难道我还没有从梦中醒来?于是我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把速度提到了最快,试图冲破梦境回到现实,一旁高速行驶的摩托车都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突然,迎面驶来一辆失控的公交车,为了躲避它,情急之下我猛打方向盘,却没想到冲向了一旁的行人。 正值放学高峰期,人行道上全是系着红领巾穿着校服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他们像保龄球的瓶子一样被我撞的四分五裂。 有的人胳膊折了,有的人耳朵掉了,还有人头破血流脑袋像被开了瓢的西瓜。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个戴着眼镜、嘴唇红得像血一样的女人。她被撞的头身分离,脑袋落在了我的挡风玻璃上,那双像死鱼一样的眼睛到死都还瞪着。 透过后视镜,我仿佛还看见一个头发稀少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抱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孩大声哭喊道:“刘志文你醒醒啊!刘志文……” 我的车速实在是太快了,我根本停不下来,冲破栏杆时发出的巨响震得我耳朵都快聋了,刹那间烟尘滚滚。 最后,我连人带车坠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我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内,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车门,我试图砸开车窗但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冰冷的河水灌入我的口鼻,我开始不停地咳嗽,为了防止更多水灌入我的体内于是我本能地选择了憋气。 很快我的力气和肺中的氧气都被消耗殆尽,我闭上眼睛不再挣扎,任由自己随着新买的红色跑车一起沉入水底。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人说话的声音逐渐唤醒了我的意识。 一个女人问道:“成功了?” 中年男人回答道:“基本救活了!” “那他能醒过来吗?”女人接着问道。 “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我已经尽力了。”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感情。 “全身大面积烧伤,两条腿截肢,就算醒了,余生也是在赎罪!”女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唉,四死九伤,作孽哦!” 什么两条腿截肢?什么四死九伤?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这样的!不然我怎么感觉不到疼痛呢?不然我怎么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呢! 我要醒过来!我一定要从这个噩梦中醒过来!接着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里。 我猛地睁开眼睛,老婆正躺在我身边小声地打着鼾,小猫坐在窗台上瞪着大眼睛安静地看着我。 窗外,蓝天白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等等,我什么时候养猫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伸手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究竟是从梦中醒来了还是从现实中醒来了,想了想最后还是算了。 最近的诺贝尔奖颁给了三位研究量子纠缠的物理学家。量子纠缠证实了上帝的确是在掷骰子,也间接证明了平行世界可能真的存在。 如果说梦境是我跟平行世界的自己发生的量子纠缠。那么现实既是梦境,梦境也是现实。 我如释重负地穿好衣服哼着小曲儿做早餐去了。小猫跟在我身后“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笑了笑,以后我就是你主人了! 与此同时,医院里一位车祸患者被医生宣布彻底成为了植物人! 第31章 诡异相亲会(一) 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周末,夫子庙人山人海,可大殿后面的相亲角却冷冷清清。 吴小瑶一边儿喝着盐汽水,一边儿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挂在架子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征婚启事。 每张纸上都有一个打印出来的小黑白照片,那些男人们的长相虽不能说都是歪瓜裂枣吧,但也大多都是老气横秋。 当她走到一个角落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架子上挂的全是同一个人的相亲启事,至少有三四十张,名字全都叫做李灵辉,但却没有照片。 这些征婚启事看得小瑶有些发懵,她随意瞟了一眼后,便准备离开这里,去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日午后,但没走几步却被一个衣着得体的大爷给拦住了。 “姑娘相亲吗?”大爷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小瑶抬起头来,只见大爷手里拿着一张a4纸大小的征婚启事,上面的男人也叫李灵辉。只不过这张征婚启事上印着一张黑白照片,占了几乎半张纸。照片上的男人眉清目秀,小瑶只看了一眼就被他给深深吸引住了。 再仔细一看这小伙子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本科毕业,从事进出口贸易,有车有房,就差父母双亡了。 虽然没有写出生年月,但从照片上看他和自己年纪相仿。简直就是小瑶心中的完美结婚对象。可是条件这么好的男生征婚启事上居然没有写对女方的要求。 于是小瑶试探性地问了大爷一句,“给您儿子找媳妇?” 大爷点点头。小瑶松了一口气,生怕大爷给她来一句,“不,我是来给儿子找妈的,这是我年轻时候的照片。” 于是小瑶又接着问道:“那他对女方有啥要求啊?” 大爷摆摆手说:“没要求!” “什么?没要求。” 这时小瑶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没要求呢?该不会是借着相亲的名义拐卖妇女吧?莫非他儿子做的是人口进出口贸易? 见小瑶有些迟疑,大爷又接着说:“但是得看生辰八字合不合!”说完他又笑了笑补充道:“我们家比较重视民俗。” 吴小瑶今年26岁,是个标准的五花肉女孩儿,虽谈不上沉鱼落雁,但也算得上是其貌不扬吧。 大学毕业两年,她找了个不算轻松也没啥太大发展前途的工作。每天下班以后,往出租屋里一躺,一觉醒来就又可以去挤地铁了。 她的生活状态,就如同一瓶隔了夜的冰红茶,虽然也能喝,但是总感觉没啥味道。可不喝又不行,浪费。 就像她的生活一样,活着吧没啥有趣的,但总不能去死吧。 这天是周日,做六休一的小瑶一大早就被母亲的电话给吵醒了。不用猜她都知道母亲要说些什么,不是问她找着对象没有,就是问她打算多久回去相亲。 小瑶被她说得不耐烦了,冲电话嚷嚷道:“我这就去找对象行了吧!” 小瑶虽然表面有些不情愿,但其实她比谁都更希望自己能早点嫁出去,早日远离这个拥挤的小破出租屋。 于是她在简单吃过午饭后便出门去了,打算在附近的夫子庙里转一转,求个姻缘什么的,再不济涨点工资也好啊,要不怎么都说现在年轻人不上进只上香呢。 小瑶的出租屋虽然又破又小,可地段好,在靠市中心的位置。出门就是公交车站,坐两站就到夫子庙了。 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并不多,一个衣着得体的老大爷腿脚不太利索,堵在车门前面,迈了半天才走出去。小瑶跟在大爷身后,有些不耐烦,却也没吭声。 下车以后,小瑶便跟在大爷身后一同进了夫子庙。大爷背了一个白色布包,从布包的轮廓隐约可以看出里面装的是个坛子。 小瑶心想来上香背个坛子干嘛,莫非是想给孔夫子供泡菜不成? 可走着走着她便发现这个大爷似乎不是来上香的。因为他既没拿门口发的免费的香,也没进大殿,而是径直走向了大殿后面。小瑶也就没再跟着他,拿着门口领的三柱免费的香,就拜夫子去了。 小瑶的愿望是真不少,她既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又希望求得一个好姻缘,还希望自己一个月三千五的工资能再涨涨,最不济能给自己调个双休也好。 许完愿后她便学着旁边的人装模做样地磕了几个头,也不知道磕的对不对。 其实小瑶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但别人都说这夫子庙灵得很,于是她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 烧完香以后,小瑶东瞧瞧西看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夫子庙大殿后面的空地上。 突然,她看到面前多了几个木架子,整齐地摆放着,上面还挂着一些纸,被风吹地“哗啦哗啦”响。好奇心驱使她走过去,发现竟然全都是征婚启事。 小瑶心想:“相亲角怎么都渗透到夫子庙里面来了?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正好,反正我也是来求姻缘的,去逛逛好了。” “姑娘,方便透露一下你的生辰吗?”大爷嘴角微微上扬,一脸慈眉善目。 小瑶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刚刚背着坛子的那个大爷吗?大爷的坛子还在身后背着,小瑶虽然很好奇里面是什么,但也不好意思问。 她只是傻愣愣地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生辰八字,我得问问我妈。” 老人笑了笑,慈祥地说道:“也是,现在年轻人哪会记得这个呢?那可否冒昧地问一句,姑娘是不是还没谈过恋爱啊?” 听到这儿小瑶的脸刷一下子就绿了,心想:“这老头咋知道我没谈过恋爱?难道是觉得我长得不够漂亮没人要不成。” 这时小瑶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看,原来又是自己的母亲。打得真是太是时候了,她正好可以问问自己的生辰八字,免得错过一段好姻缘。 得到小瑶的生辰八字后,大爷满意地笑了起来,“没错,就是你啦!明天来我家跟我儿子见一面可好?” 虽然小瑶表面上故作矜持,其实心里早已欣喜若狂。难道夫子这么快就显灵啦? 但是欣喜归欣喜,还不至于将安全意识抛在脑后。她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去别人家不太好。于是就向大爷提议,先跟他儿子加微信聊聊,再谈见面的事儿。 大爷听后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在给过小瑶自己儿子的微信后,大爷似乎也准备打道回府了,他收起征婚启事对小瑶说:“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他看着小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们?”难道这大爷不是一个人来的? 小瑶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言,她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和他背后的坛子,心想,真是个和蔼的老大爷,要是能做他儿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 第32章 诡异相亲会(二)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小瑶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夫子庙,怎么回到小破出租屋的。 现在只要她一闭上眼,黑白照片里那张迷人的脸就会浮现在她脑海之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大约下午六点左右,对方终于添加了小瑶的微信。他的网名叫做“莲的意思”。 很奇怪的一个名字。小瑶深吸了一口气,打出了一行字发送了过去,“你好,我是你父亲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对方的回信很快,“你好,我叫李灵辉,下午的事儿父亲给我说了,17号方便来我家跟我见一面吗?” 小瑶愣了一下,她以为对方肯定会要求她先发张照片看看有没有眼缘再说,为此她还特意拍了几张精心处理过的照片,没想到对方却直接要求她见面。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聊了半天,最后一见面发现是照骗,浪费大家表情和时间。反正现在距离十七号也没几天了。到时候顺便看看他家庭情况到底怎么样。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答应对方的要求,而是点进了他的朋友圈,果然是个帅气风趣的男人。只不过他的动态有两个月没有更新过了。 她想,“或许是他太忙了吧,忙到自己没时间去找对象,全权委托给了父母。” 此时,对方像是当小瑶默认了一样,没等小瑶回答,直接给她发去了一个地址,接着说:“那说定了,到时候不见不散。” 17号终于到了,这天小瑶特地请了一天假,好好将自己打扮了一番。为了见照片里的男人,她甚至还减了几天肥,虽然顶多只是心里安慰。 这几天来她们也偶尔会聊聊天,但大多都是日常问候而已,并没有聊到什么深入的话题。 一大早,“莲的意思”又给她发了一遍地址,似乎是在提醒她别走错地方。 小瑶心里开心极了。她知道自己不符合大众审美,身材也不太好,甚至有些胖,此去希望渺茫,但是能和那么帅的男人一起吃一顿饭也好,怎么算都亏不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日历上写着黄道吉日四个字。 十二点整,小瑶准时抵达了约定的地点。这是一栋位于郊外的典型中式古建筑,非常的气派,门上刷着大红漆,两个锈蚀严重的铜门环斑驳不堪。 小瑶鼓起勇气,走过去用铜门环扣了扣大门。“哐哐哐“,“有人在吗,我是来相亲的。”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是那天相亲角的大爷。他依旧是一脸慈祥的笑容将小瑶迎进了门,但令小瑶疑惑的是他依旧背着那个坛子。 难道里面装了什么宝贝不成?小瑶没多想微笑地点点头,故作矜持地迈进了门槛。 出乎小瑶的意料,这个宅子进门不是院子,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白墙,有一股奇怪的霉味。 小瑶打了个寒战,心里不由地打起退堂鼓来,自己怎么就那么轻易地进入到了陌生人家中呢?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虽然她长得很安全,可今天她穿得很危险! 她突然想到那些被拐卖到偏远山区,给老光棍当媳妇儿的可怜妇女,自己很有可能马上也要因为自己的花痴,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可现在自己已经入了人家的地盘,进退两难。 小瑶偷偷打开手机,做好了随时拨打110的准备。但悲哀的是,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格只有一个感叹号。小瑶心头一紧,开始犹豫起来,跑还是不跑? 就在这时大爷慈祥的声音扼杀了她想要逃跑的想法,“就在中间的屋子,我儿子等你半天了。”而这时手机信号也变成了三格,小瑶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屋子门开着,墙壁上挂着几幅模糊不清的古画。大厅正中间是一张金丝楠木桌,上面摆着一桌热气腾腾的菜,椅子也是金丝楠木的,靠背上还雕刻着精美的镂空花纹。 这里看上去和古装剧里的大宅子没两样。只是桌旁的那个男人穿着有些现代化。 或许是因为害羞,小瑶几乎不敢正视男人的脸,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黑色西服上。这件西服看起来价格不菲,再看看自己身上打折时买的连衣纱裙,一种极度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小瑶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廉价的巧克力蛋糕,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你一定饿了吧,别客气,吃吧。”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的,小瑶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和男人对视了一下。 男人的长相算得上英俊,却和照片上有些出入。而且年龄似乎也比照片上大了几岁。但是仔细一看,眉眼似乎又和照片上是同一个人。不管怎么说,配小瑶是绰绰有余了。 小瑶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默默安慰自己,现在有谁的照片不是精修过的呢,更何况又是相亲照,自己的照片不也和本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吗?一切还是得以实物为准。 可她始终没想通,他朋友圈里的视频是怎么修的呢,难道是相机自带美颜? 一顿饭下来小瑶和李灵辉相谈甚欢。李灵辉的举止非常绅士,饭后还主动要求开车送小瑶回家,不禁让小瑶对这个相亲对象又多了几分好感。 可男人在小瑶离开后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拿出消毒酒精,往副驾驶上的大屁股印儿上喷了喷,之后便驾车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一回到出租屋小瑶便立刻扑到了凌乱不堪的床上,她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这事儿算是成了一半了吧。 果不其然,小瑶很快便收到了一条微信,“期待和你下次见面。”发信人“莲的意思”。 小瑶欣喜若狂,兴奋地在床上直蹬腿,她还将对方的备注改成了“辉”。她脑子里甚至已经浮现出了自己和李灵辉走入婚姻殿堂的场景。 如果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那么本就不太聪明的小瑶现在的智商就是负数。 李灵辉将下次见面的时间约在了下个月17号,地点还是在他家,他还特意向小瑶说明了,这次他的亲戚朋友们都会来。 小瑶有些不解,为什么两次见面的时间要相隔那么久,而且这么快就打算带她见亲戚了。 不过一想到对方家里连相亲这种人生大事都只看生辰八字,见面的日子特意都挑在黄道吉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想到这儿她便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桌上的日历,翻到了下个月十七号,可上面却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大字,诸事不宜! 拿着日历的手微微一颤。不过她很快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一定是对方太忙了,只有十七号有时间,一定是这样的。 接下来就是等着去和李灵辉的亲朋好友们见面了。小瑶心想,自己如果能受到对方亲戚的认可,那么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就真的触手可及了。 第33章 诡异相亲会(三) 这天,小瑶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把自己找了个满意的相亲对象的事告诉了他们。 小瑶父母高兴坏了,但还是不忘告诫她,女孩子一定要矜持,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小瑶嘴上虽一个劲儿地说,“好,好,我知道了”。但心里实际想得却是,情到深处自然浓,之后干什么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吗?再说了李灵辉又帅又多金,自己怎么都不吃亏。 之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李灵辉总是会隔三差五地给她发一些暧昧消息,把小瑶撩地神魂颠倒。甚至还会送一些鲜花和礼物给小瑶寄过去,但他从来不会寄到小瑶公司,不论小瑶下班多晚都是直接让快递员送到她的出租屋去。 而小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认为,李灵辉一看就是一个沉稳低调的人。不让同事知道这件事也好,免得在没修成正果之前黄了,丢人! 等自己跟李灵辉彻底确认了关系,再带到他们面前炫耀!悄悄惊艳所有人! 那是一个星期天下午,距离第二次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星期。小瑶终于忍不住相思之苦,主动发了条消息约李灵辉出来吃饭逛街。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瑶还是没有收到对方的回信,于是她便打算自己出门逛逛,顺便添几件新衣服,在和他亲戚朋友见面的时候穿。 商场里的人是真不少,但大多都是出双入对的,相比之下小瑶有些形单影只了。 她来到一家新开的奶茶店门前,上面写着“新店开业买一赠一”。她想,要是这时李灵辉在她身边就好了。不过好在她体积大胃口也不小,一个人喝两杯也没什么问题。 就在这时,小瑶的手机响了,李灵辉终于给她回信了。他委婉地拒绝了小瑶,说自己正在医院里探望生病的叔叔。 小瑶本想立刻给他回一个,“没事儿,你忙你的。”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有些掉价了,好像在等着他的消息似的。于是便把手机放进了包里,打算过会儿再回。 小瑶不知不觉走到了电影院。她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个电影,却发现柜台前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购买电影票和爆米花,而他旁边还有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正挽着他的手。 这不是李灵辉吗?“好啊,跟我说在医院陪叔叔,结果却跟别的女人跑到这来看电影,自己该不会被渣男给骗了吧?” 小瑶正准备冲到李灵辉面前去拆穿他的丑恶嘴脸,但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好骗的呢?要财没财,要色没色。他该不会是想嘎自己腰子吧? 不对不对,要真是那样的话,第一次去他家时候他就可以下手了,何必拖那么久。而且配腰子看的是血型,哪有看人生辰八字呢? 小瑶躲在暗处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觉得直接冲上去有些不妥,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如果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闹,那以后肯定就没有再跟他联系的机会了。 万一那个女人只是他的妹妹呢! 眼看着两人手挽手地走进了放映厅,小瑶连忙跟了上去,她来到柜台前指着不远处那对男女说:“给我来一张跟他俩一样的票!” 小瑶特地在放映厅外等着电影开始后灯关了才悄悄潜入进去。还好这场电影看的人不太多,她很快就在人群之中认出了李灵辉。 他身后的位置刚好空着,于是小瑶鬼鬼祟祟地绕到他身后坐了下来,跟特务似的。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看电影,而是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斜对面那对举止亲密的男女。女人一个劲儿地吃着爆米花,李灵辉则认认真真地看着大屏幕,一言不发。 就这样,直到电影快要演完的时候,两人才开始交谈起来,可是电影声音太大,他们说什么小瑶根本听不清。 她干脆直接将脑袋凑了上去,才依稀听清了两个字。“老公”! “什么?老公?原来他都已经有老婆了!” “李灵辉,你给我说清楚!”小瑶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电影院的人齐刷刷地将头转了过来。 餐厅落地玻璃窗前的餐桌上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小瑶咬牙切齿地盯着李灵辉和他身旁的那个女人。 女人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搅拌着自己手中的咖啡。这时小瑶才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人。 她身着一条淡蓝色长裙,身材高挑但玲珑有致,起码有一米七五的样子。一头柔顺的大波浪卷发披在她光滑白皙的肩膀上,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抚摸一下。 而且她的言行举止非常优雅,和李灵辉简直可以说是郎才女貌。相比之下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荷包猪,除了吨位占优势外,没有任何优势,气势不由地被削弱了许多。 “不准备解释一下吗?”小瑶看着冷峻的李灵辉失望透了。却没想到女人先开了口。 “没错我的确是他老婆,我们已经结婚三年了。”她的语气是那样平静,但对于小瑶来说却犹如五雷轰顶。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李灵辉已经有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那她还和自己相什么亲呢?不过女人很快解开了她心中的疑惑。 她说:“但是我没有生育能力,他们家里人对传宗接代这件事儿看得很重,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公公找先生算过了,你的八字旺夫,而且婚后很快就能给李家添个大胖小子。如果到时候真的成了,我马上跟他离婚,不会妨碍你们的!” 这简直太荒唐了!小瑶虽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又舍不得这个人类高质量男性。又或许她是真的爱上李灵辉了。 有一个词叫做基因选择,和李灵辉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明明没有喷香水,但她却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儿,像晴朗的天空又像浩瀚的海洋,让她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性冲动。 回家后小瑶彻夜难眠,凌晨三点的时候,她终于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李灵辉发了一条消息。 “我可以继续跟你在一起,但是你得马上离婚。”发完,她紧紧地握着手机心砰砰直跳,她害怕他拒绝,也害怕他接受。 她本以为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可片刻后她收到了回复,只有一个字,“行”! 那晚小瑶做了一个梦,一间气派的大宅子里一对新人正在拜天地。周围的来宾似乎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年人,他们衣着得体但穿得都是民国时期的服装。 突然,司仪大喊一声: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周围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新郎在欢呼声中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小瑶这才发现原来新娘竟是自己,但她却始终看不清新郎的脸,只能依稀听见他对自己说了一句,“我在望乡台等你!” 小瑶突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望乡台是什么地方? 第34章 诡异相亲会(四) 17号一大早,李灵辉就将车开到了小瑶的出租屋楼下。 出门前小瑶无意间看到了桌上的日历,“诸事不宜”四个大字是那样刺眼。但她却视而不见,匆匆下了楼。 本以为再见到他时,心里已经不会再有当初那种悸动了,可事实上她的心还是狂跳不止。 她拎着送给男方家长的礼物,坐上副驾驶的位置,默默系上安全带。 车开动了,望着窗外不停变动的风景,小瑶却突然想起了那个美艳动人的女人。 这本是属于她的位置吧!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跟她竞争身旁这个男人呢?仅凭自己的生辰八字吗?难道这真是上天的眷顾?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快到达目的地时,李灵辉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你还在为上次的事感到生气吗?” 小瑶有些愤怒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阳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她的语气又软了下来,“你觉得有谁能容忍这种事呢。” 李灵辉温柔地安抚道:“放心吧,我们家不会亏待你的,一年一万。” “什么一年一万?”小瑶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彩礼啦!怎么,嫌少吗?你放心还有别的。三金自然是不会少的,还有车,老宅也有你的份儿。”说完车也开到了目的地。 小瑶愣住了,怎么谈起彩礼来了,不过这彩礼对于小瑶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 见小瑶愣在原地,李灵辉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说:“开心点儿,今天亲戚朋友都在。我弟弟看到你也会很高兴的。” “什么?你还有弟弟?” 小瑶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家里人小瑶就只见过他父亲而已,小瑶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着。 李灵辉没有回答她的话,领着她进了宅子。 走过那条诡异的走廊,映入眼帘的又是上次那间屋子。不同的是,这次门框上挂着大红花,屋子布置的十分喜庆且隆重。 而且屋子里多了好几张桌子,上面摆满了大鱼大肉。但是人却没有坐满,只有零星的十几个人,分散坐在不同桌子上,而且基本都是老人,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小男孩。 他们正用一种慈祥又怪异的笑容看着自己。小瑶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男孩旁边的老人突然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他声音洪亮地向身旁的小男孩说道:“爷爷,孙子敬您一杯!” 小男孩没有起身,只是微笑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正当小瑶疑惑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时,李灵辉把她给拉走了。 李灵辉将小瑶带到一张桌子前说:“爸妈,小瑶来了。” 小瑶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刚想和二老寒暄几句,却惊讶地发现,这桌只有一个人,那人就是李灵辉的父亲,而他身边只有一个坛子。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这正是她第一次在相亲角见到他时,他背的那个坛子吧。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 在李灵辉父亲的招呼下,小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她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强颜欢笑地陪老人喝酒吃菜。 吃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桌上的菜都是凉的,汤也是凉的,难不成是自己来得太晚了?好在这些菜味道都还不错,而且她也的确饿了。 可李灵辉却不知道何时悄然离开了。 小瑶不经意地瞥了四周一眼,竟发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自己,时不时露出难以捉摸的微笑。 出于礼貌小瑶也冲他们尴尬地笑了笑。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小瑶身上移开,他们接着有说有笑地喝着酒。但桌上的菜却一口都没动,显得鬼气森森。 而且为什么今天来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小瑶突然感觉周围宾客的说笑声被拉得很长很长,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小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一股朽木味儿弥漫在她的四周。她头戴凤冠身上穿着红嫁衣,脸上还被人涂了厚厚的脂粉。 小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躺了多久,不过她的脖子大概是落枕了。 她努力地将头转向一旁,一张青灰色的脸赫然出现在了她眼前,她们鼻尖蹭着鼻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如同千万只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了她的全身。 这个男人竟和相亲照片上的李灵辉一模一样。只是从他塌陷的眼眶和毫无生气的眼神来看,他分明已经死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小瑶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但更恐怖的是,小瑶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她掀开大红色的裙摆,下面空空如也。 “啊!”一声惨叫响彻了整个灵堂。 小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腿,还在,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儿。 还好,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来时的那件衣服。头上也没戴凤冠。只是她浑身都被汗水给浸湿了,风干后粘哒哒的,让人很不舒服。 小瑶掀开薄薄的被子下了床,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家具陈设都古色古香的,特别是那张木床,和古装剧里的一模一样!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沉香的味儿。“自己最近怎么老是做奇怪的?莫非这宅子风水不好?” 小瑶心想:“实在不行还是早点回去算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大不了就和李灵辉吹了吧,反正他也是个有妇之夫。自己年纪轻轻找个二婚,说出去让人笑话。” 想到这儿,她正准备出去透透气儿,李灵辉却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明知故问,但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让人无法自拔。 “嗯”,小瑶点了点头。 “你酒量好像不太行啊!”李灵辉笑着将一套换洗的衣服递给了她。“新买的。” 小瑶鬼使神差地接过衣服。心想自己酒量的确不行,但是刚刚她分明是昏过去了,而不是醉了呀。难道真是自己喝多了,脑子迷糊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睡衣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干嘛?” 李灵辉用不容拒绝地口吻回答道:“这么晚了,今天你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去。” 说完,他又补充道:“放心吧,我睡隔壁那屋!”他没等小瑶回答,关上门便离开了。 小瑶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现在有一道选择题摆在了小瑶面前,走还是不走呢? 她不好意思让李灵辉送她回去,而且这个地方离她家太远了,又比较偏僻,根本打不到车,她总不能走回去吧。可她又实在是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诡异,甚至是恐惧。 那股沉香的味道越来越浓,熏得小瑶脑子有些迷糊,她踉跄地走到床边,再次昏了过去。 小瑶是几乎被痛醒的,虽然她未经人事,但也能猜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难道是李灵辉?这个畜牲表面上衣冠楚楚,暗地里却肮脏龌龊。不然怎么会有老婆还勾引别的女人呢?难道他就是馋自己的身子?小瑶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竟然是一张面无血色的死人脸,是李灵辉? 不,应该说是黑白照片上的李灵辉,是梦中躺在自己身边的李灵辉。他是那样英俊,甚至赛过了那个活生生的李灵辉。 但他此刻却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又或者他根本就是一具尸体。而那个和自己相亲的李灵辉,此刻正在他的身后,操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新婚快乐,弟媳,祝你们早生贵子!” 此刻,小瑶惊恐万分,但却如同梦魇一般,想叫叫不出来,想挣扎也没有一点儿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惊悚地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多希望这又是一场梦,这肯定是一场梦!可回荡在耳边的狞笑声,和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将她仅存的一点希望捏的粉碎! 然后,她在恍惚中听见李灵候喃喃自语道:“弟媳啊,你可千万别怪我,我弟弟那么优秀那么帅气,你不亏! 要不是我那可怜的弟弟命短,两个月前去国外做生意时遭人绑架撕票,哪里轮的上你。 因为他死时是站着的,所以出现了“盎格鲁人欲望”。你实在要怪就怪那个算命的吧!是他告诉我爸,弟弟还没成婚就客死他乡才会这样。 必须得给他找个八字相合的女孩在17号成婚,他才能走得安心!你俩去望乡台汇合吧!他在望乡台等你!” 眼泪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可小瑶明白现在一切都晚了。 远处传来的敲锣打鼓的声唤醒了小瑶,她逐渐有了一点意识,可眼前一片漆黑,下体疼痛异常。 她只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高声喊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命无久长,阖棺 埋葬!” 而就在前一秒,小瑶的母亲收到了一笔汇款,整整26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第35章 猫女友(一) 一场暴雨将一群没有带伞的上班族困在了大厦一楼的大厅里。 二十分钟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可雨依旧没有变小的迹象,一些打到车的幸运儿提前离开了这里,一些没有耐心等待的人则直接冲进了雨里。 每一个人都很焦急,急着回去和家人一起度过美好的周末。但瞿伟除外,他似乎并不在乎要不要早点回去,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瞿伟是一名高级建模师,加班对于建模师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所以忙于工作的瞿伟如今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单身。不过唯一令瞿伟感到欣慰的是高级建模师的薪水非常丰厚。 于是他悠闲地塞上耳机,一边欣赏着暴雨,一边听着舒缓的爵士乐。直到十几分钟后雨终于停了,他才慢悠悠地走出大厦独自前往地铁站。 他出神地望着前方的路,马路两旁的绿化带黑漆漆的,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还在恪尽职守地工作着。 突然,一声婴儿哭啼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吓得他打了个寒颤。他赶紧摘掉耳机。可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接着他又听见了那个略微有些凄惨声音从一旁的绿化带传来,似乎是在向路过的人求救。 难不成有人把婴儿扔进了绿化带?好奇心促使瞿伟拨开灌木丛,可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眼前。 原来是一只脏兮兮的狸花猫,它身上湿答答的,腿上沾满了泥土,脸上还有小虫在爬。可即便是这样,也不难看出它长得非常漂亮。 它只有瞿伟一只手那么大,眼睛里的蓝膜还没有褪去,应该刚出生一个月不到。可它居然发出了洪亮的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而且它并不惧怕人类,瞿伟一向它伸手它便乖乖地停止了哀嚎,爬到了瞿伟掌心里。 瞿伟心想:“它还那么小,浑身都湿透了,如果自己不救它,它今晚会被冻死在这里也说不定。” 于是他便脱下外套包住了它,打了一个车将它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虽然瞿伟没有养猫的经验,可他依旧将小奶猫照顾得很好,总是隔三差五地给它买一些鸡肉、鱼肉什么的。 他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小梅”,因为它是在梅雨季节被捡到的,是一只小母猫。 小梅的出现给瞿伟无聊的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而且小梅异常聪明,就像能听懂人话似的,从不乱拉乱尿,也不挠家具磨爪子。 更有意思的是瞿伟发现,它和人同吃同住久了以后,还会观察人类的生活习惯然后模仿人类。 比如小梅从来没用过猫砂,它会自己跳到马桶圈上蹲着排泄,甚至还会自己按开关冲马桶。 因为瞿伟在捡到小梅之前从来没养过猫,根本不知道猫要用猫砂,所以每天下班回家以后,都会把小梅拉在花盆里的粪便捡到马桶里冲掉。 而且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上厕所也从来不关门,每次上厕所的时候小梅都会蹲在厕所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他想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小梅学会了自己上厕所。 瞿伟也从来没给小梅买过猫粮,一是他觉得猫粮这种东西不健康,就像人类吃的方便面一样。二是小梅从来都不挑食,给它喂什么它就吃什么,除了生肉之外,蔬菜、水果它也吃,有时还会偷吃瞿伟买的零食。 所以瞿伟为了省事儿,干脆每天早上给自己做早餐的时候,顺便也给小梅把早餐、午餐准备好,放在桌上。然后小梅便会自己跳上桌,和瞿伟一起吃饭。 吃完早饭后瞿伟就独自上班去了,直到晚上才会回来。 可下班回家的时候,瞿伟总是发现家里的电视莫名其妙地开着,小梅则趴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就好像是小梅为了打发时间特意打开的。 于是瞿伟干脆每天出门前都帮小梅把电视打开。更有意思的事,小梅似乎还会自己切换频道,挑自己喜欢的节目看。因为每次瞿伟回家都会发现,电视里播的节目和自己出门前放的根本不是一个频道。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梅便会自己跳到瞿伟床上,钻进被窝里和他一起睡觉。 对此瞿伟也不反感,因为和别的猫不一样,小梅非但不怕水反而挺喜欢洗澡似的,瞿伟每次给它洗澡的时候她都特别听话。 有时,候瞿伟自己洗澡忘记关门了,它还会钻进浴室洗爪子,在浅浅的水里打滚儿,所以它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皂味儿。 有一次,瞿伟干脆把小梅丢进浴缸里,打算和它一起洗澡,可小梅却惊恐地挣扎着跳了出去。 瞿伟感叹道,毕竟怕水是猫的天性,小梅只是喜欢洗澡,并不代表它会游泳。 要说小梅的缺点,瞿伟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除了瞿伟以外小梅谁都不让抱。 无论男人女人,若是谁想要强行抱抱小梅,它定会一改往常温顺的形象,冲那人龇牙咧嘴,有时候甚至还会挠人,弄得瞿伟十分尴尬。 而且瞿伟一旦和其他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小梅看见了便会发出猫咪护食般的叫声,仿佛是在警告那人离瞿伟远一点。 对此,瞿伟和朋友还反复试验了几次,发现只有瞿伟在和异性有较为亲密的举动时,小梅的醋坛子才会打翻。同样的举动若是换成男性小梅便什么意见都没有。 瞿伟的朋友们见了都调侃地说,瞿伟捡了一个猫女友。 但这丝毫不影响瞿伟对小梅的喜爱,有时他甚至真的会把小梅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做梦时对它想入非非。 因为小梅长得越发妩媚,而它的行为也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坠入爱河的女人。 她总是以一种极其诱惑的姿态出现在瞿伟眼前,或许是瞿伟单身太久了,才会对自己的宠物出现这种幻想,又或许小梅真的是在勾引瞿伟。而且不论瞿伟对它做什么它都不会反抗。 心中的那团火让瞿伟一度想要越界。直到某一天一个女人出现在了瞿伟的世界里。 第36章 猫女友(二) 那个女人叫陈红玫,是公司里新来的前台。虽然红玫面容姣好,可一开始瞿伟对她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她却总是隔三差五地向瞿伟请教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似乎在有意拉近两人的关系。 周末,她还会约上瞿伟一起去游泳馆,瞿伟原本以为还有别的同事,可到了以后才发现原来只有他们两个。 红玫优雅地跳入水中,姿态轻盈地像一只白天鹅。她的水性似乎很好,得以让她在水中尽情地展示自己玲珑有致的身材。 相比之下瞿伟在水中则像一只笨拙的企鹅。就这样一来二去,瞿伟也逐渐对红玫有了一些好感,时间一久两人便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开始了同居生活。 刚搬进瞿伟家的那几天红玫没少吃苦,小梅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抱有非常大的敌意。它不但会冲红玫呲牙咧嘴,甚至还会跳到她的身上想要挠她的脸。好在每次都被瞿伟及时阻止了。 红玫和小梅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红玫几次提议将小梅送给别人,或是将它扔到野外让它自生自灭。但都被瞿伟拒绝了,毕竟没有红玫的日子都是小梅陪他度过孤独的时光。 两人不在家时,小梅也有办法针对红玫,她放在洗手台的化妆品会被小梅咬坏,扔地到处都是,晾在阳台上的衣服会被小梅撕地粉碎,她的内衣内裤上时常会残留一股干了的骚猫尿味儿。 不过每次一发生这种事,瞿伟便会带着红玫去商场里买更好更贵的新衣服和化妆品,所以即便红玫一肚子怨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后来,红玫甚至会特意把自己用腻了的东西摆在小梅面前,让它毁掉,然后她便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瞿伟给她买新的东西来安慰自己。 但令红玫忍受不了的是,小梅会趁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从背后袭击她。就算关门也没有用,因为小梅总是能想到各种办法自己把门打开。有一次吓得红玫脚下一滑,差点跌进油锅里毁容。 瞿伟没有办法,只好给小梅买了个笼子,将它关了进去。 这让小梅对红玫的怨念更加重了,每当瞿伟和红玫在卧室里翻云覆雨时,小梅都会在笼子里用爪子挠栏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仿佛是在警告红玫一般。 可一只小小的猫咪怎么会让人类感到害怕呢?红玫就像宣示主权一样,有意刺激小梅,她肆无忌惮地叫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荡。 自从有了真正的女友后,瞿伟对小梅的态度也冷淡了许多。他几乎将所有心思和时间都花在了红玫身上,有时甚至都忘记了给笼子里的小梅喂食物和水。 而红玫出于对小梅的厌恶,即便是记得这件事也不会刻意提醒瞿伟。换句话说她巴不得小梅饿死,彻底消失在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因为她总是感觉有双眼睛躲在暗处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脖子,只要一有机会它一定会冲自己扑过来狠狠地咬上去。 某天,瞿伟和红玫回到家中后竟然发现小梅不见了,笼子里空荡荡的,铁门也开着。两人找遍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小梅的身影。可门窗都是关好的,小梅能跑到哪里去呢? 瞿伟沮丧地来到关小梅的笼子前,他这才发现饭盆里的食物已经腐烂变质,碗里的水也快干了。铁门是被小梅咬开的,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和咬痕。 即便红玫是如此讨厌小梅,看见这番场景也难免有些心疼。两人懊悔不已,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瞿伟冲下楼,发了疯似得在小区里四处寻找小梅,红玫也自发地开始寻找小梅的踪迹,她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呼唤着小梅的名字。 就这样直到凌晨两点,瞿伟听见了一声尖叫,然后红玫便抱着瘦骨嶙峋的小梅出现在了瞿伟面前。瞿伟冲过去一把抱住小梅,而此时小梅已经失去了意识。 小梅找到了,瞿伟也不再将它关进笼子里了,可重获自由的小梅却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它不再攻击红玫,反而很害怕她似的,一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 而且它变得更加黏瞿伟了,总是围在他身边“喵喵喵”地叫个不停。仿佛是在跟他说些什么,可瞿伟只当是小梅离家出走后受了刺激性情大变,或许过段日子就好了。 但瞿伟没有发现,从那时起红玫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活泼开朗的她突然变得不爱与人交往了。而且她还变得十分健忘,有时竟然连朝夕相处的同事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段时间她总是在工作上出错,三天两头地就挨领导骂。甚至连一些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后来直接被公司给辞退了。 虽然瞿伟不明白红玫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他也没有多想,干脆让红玫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一心一意照顾他和小梅的生活起居。反正就算红玫不上班瞿伟也养的起她。而红玫也欣然同意。 虽然职场失意,但红玫却把家打理地井井有条。她做菜的手艺也进步了不少。只不过顿顿都少不了鱼肉。 红玫总是变着花样儿做鱼,但时间一久人还是会吃腻。后来瞿伟一见到鱼就恶心,表示再也不想吃鱼了,红玫居然悄悄将生鱼片榨成汁自己喝。 除此之外,她还变得很爱吃鸡,而且是那种煮的半生不熟的鸡肉,她说那样的肉比较鲜嫩。 渐渐地瞿伟还发现红玫变得特别黏自己。除了上班的时间之外,其余的时间红玫几乎都要和自己待在一起。而且她也不爱出门逛街买衣服和化妆品了,就连买菜都是网购,更是和之前的好友都断了联系。 周末瞿伟约她去游泳馆她也死活不去。她就像是突然之间对物质没有了任何欲望似的,一心一意爱着自己,对自己百依百顺,仿佛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取悦自己。 虽然这几乎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友,可这实在是有些诡异。 第37章 猫女友(三) 除此之外,红玫床上的功夫也变好了不少。 准确地说,她变得比以往更加性感魅惑了,她就像是一只热情似火的小野猫,不断地变着花样儿诱惑瞿伟,有时她还会学着猫咪顺毛的样子舔舐自己。 瞿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直到某一次红玫在与他交欢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猫叫。 一开始瞿伟以为那是小梅发出的声音,可他仔细一听才发现声音是从耳边传来的。它在漆黑又寂静的夜里是那样刺耳。 瞿伟定睛一看,眼前的女人两只眼睛出奇的圆,而且反射出了绿光,但再仔细一看又恢复了正常,瞿伟一下子便没了兴致。 他一把推开红玫,独自走到厕所点了一支烟,开始梳理最近发生的一切。 “难道红玫被小梅附身了?”这怎么可能呢?这实在是太荒唐了。瞿伟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亲爱的,你怎么了?”红玫穿着性感的蕾丝吊带裙突然出现,从背后抱住了瞿伟。 瞿伟心头一紧,赶紧灭了手里的烟。“没什么,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太好。” “有吗?”没等瞿伟回答,红玫便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体贴地说:“那我们去睡觉吧!你明天还得上班呢。”说着红玫拉起瞿伟的手往卧室里走。 瞿伟连忙将烟头扔进了马桶,卧室门关上的一瞬间,他无意间看见了躲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的小梅,它似乎在哭。 第二天,瞿伟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午饭时,瞿伟的同事陈豪突然向他问起了红玫的近况,算下来她离开公司差不多也有一个多月了。 瞿伟叹了一口气说:“她挺好的,只是最近变得有些奇怪。” “哦?哪里奇怪了?”陈豪一边埋头喝着汤一边问道。 瞿伟犹豫了好长时间才说:“她变得越来越像一只猫。” 陈豪突然抬起头来盯着瞿伟的眼睛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也发现了?老实说她离开公司的半个月前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儿了。” “哪里不对劲儿?”瞿伟紧张地问道。 陈豪提前给瞿伟打了一个预防针,“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奥。” “你快说吧!”瞿伟在一旁都快急死了。 陈豪喝完最后一口汤接着说:“我不是有意观察她的,因为我工位离她比较近,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我发现她上班的时候几乎随时随地都在盯着你看,就像在监视你一样。如果有女同事向你请教问题,她就会跟疯了似的用指甲挠桌子,发出猫咪护食般的声音。 我记得红玫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而且她喝水的时候喜欢用舌头舔水,有一次我发现她的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变窄了,就像猫眼一样,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当时还以为她戴了美瞳之类的东西……” 听到这儿瞿伟再也坐不住了,没等陈豪说完他便疯了似的冲出食堂。 青城山里有一位老先生,瞿伟之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听人说那位先生很厉害,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 于是瞿伟便花重金找到老先生,详细地向他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老先生一听眉头紧锁,“难不成是猫妖夺舍?”随即跟着瞿伟来到了他家中。 红玫显然没有想到瞿伟会提前回来,她更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道士。 她惊慌失措地将手里那条被啃得血肉模糊的鱼扔进了垃圾桶,甚至忘记了擦拭自己嘴角的血迹。 鱼在垃圾桶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动弹了,而小梅则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瞿伟你听我说……”红玫试图解释什么,可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先生的桃木剑打倒在地。 只见老先生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全部倒在了红玫身上,接着他开始念起了咒语之类的东西。 红玫和小梅几乎同时发出了惨叫。她们在地上不断挣扎,几分钟后便双双失去了意识。 红玫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老先生也已离开多时。只有瞿伟一直守候在她的床边。 红玫激动地扑进瞿伟怀里失声痛哭。瞿伟一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安慰她,一边焦急地询问她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红玫不停地抽泣道:“小梅失踪那晚,我在地下车库里听到了微弱的猫叫声,于是我便独自打着手电筒来到地下车库,发现小梅果然躲在那里。 我伸手想去抱它,可它却冲过来一口咬住了我的后颈。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等我再次醒来后,我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居然被困在了小梅的身体里,而我的身体则被小梅霸占。 我曾无数次地向你求助,可你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真的好怕我再也变不回来了…… 如今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听完后瞿伟将红玫抱得更紧了,他心里无比自责。可眼下还有个棘手的问题没有解决,那就是小梅究竟该如何处置? 老先生本准备一棍将它打死。可瞿伟却始终下不了这个狠心,于是又把它关进了笼子里,反锁在库房。 红玫知道了这件事后更加激动了,她表示一定得杀了小梅,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它了。 瞿伟经过一番痛苦的思想斗争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两人带着笼中的小梅来到了郊外的一个湖边,他们租了一艘快艇,将快艇开到了湖中央。 红玫亲手打开笼子抓出了里面的小梅,无论小梅再怎么哀嚎和挣扎也于事无补。 红玫的手臂被小梅的爪子挠出了好几条深深的血印,可她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执意将小梅抛进了水中。 瞿伟不忍心看这残忍的一幕,立刻扭过头去,开着快艇逃离了这里。但他却没发现,小梅在水中追着快艇游了好久才终于体力不支沉了下去。 红玫看着逐渐沉入湖底的小梅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她喃喃自语地念叨着,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半吊子道士,就凭你也想收拾我?这下终于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第38章 卫校规则怪谈(一) 每个学校的宿舍都有自己的规章制度,卫校也不例外。只不过一般学校的学生违反宿舍规定顶多受到相应的处罚,而卫校的学生违反宿舍规定则会…… 卫校开学的第一件事儿,老师没有让大家做自我介绍,也没有分发课本,而是让全班同学们一起背诵教室墙壁上的《学生寝室管理制度》。 1、学生按分配的房间、床位住宿,不得擅自调换。 2、女生不得擅自进入男生寝室,男生不得擅自进入女生寝室。 3、寝室大楼开放时间为早上6:30—晚上10:40,其余时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或离开宿舍楼。 4、每晚11:00—早上6:30准时熄灯,熄灯后,包括宿管在内的全体人员都必须待在各自的寝室内,严禁出入、串寝、大声喧哗。且无论听见任何动静都不得擅自开门查看! 5、女寝a栋四楼的走廊尽头没有阳台只有窗户,若看见有人擅自靠近阳台严禁上前阻止,并第一时间汇报给宿管老师。 6、宿舍楼内无论任何时间都严禁播放或演唱歌曲《送别》。 7、严禁学生私下讨论以上规章制度,严禁向校内在职人员询问制定以上制度的原由。 除了这几条规定之外,最下面还有一排醒目的红字:违反以上任何一条规定者后果自负并开除学籍! 要说这前三条规定还算正常,但是从第四条开始就越来越莫名其妙了。而且这些规定贴在寝室墙壁上就算了,怎么连教室墙壁上也贴啊? 但由于第七条规定的约束也就没有一个人敢提出疑问。反正这些规定也不是特别苛刻,遵守起来还是比较容易。 可是住校的第一晚,女生寝室就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胡雪儿和另外三个室友住在女寝a栋五楼的一个寝室,楼上就是天台了。可是晚上熄灯以后她们总是能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拍打墙壁。 这个声音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时才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吵得一寝室的人整晚都没睡好,就当大家准备趁着早读前最后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将她们吵醒。 她们的寝室是上床下桌的结构 没有下铺,下床非常麻烦需要爬梯子,所以谁也不愿意去开门。胡雪儿住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开门关门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胡雪儿打开门,只见隔壁寝室的四个女生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还没等她完全将门打开便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癫痫犯了是吧,大晚上的不睡觉拍墙壁干嘛!还拍了整整一晚上!要不是宿舍规定熄灯以后不能出寝室门不能大声说话,我早就骂人了!” 没等胡雪儿开口解释,邻床的孙艳艳坐不住了。明明自己也被骚扰了一晚上,第二天还要被人莫名其妙地骂一顿,于是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门口和那几个女生理论。 “你们凭什么就认为是我们拍的呢?你用你的屁股想想,我们难道就不用睡觉吗?我们还被吵得一晚上没睡着呢!” 隔壁寝室其中一个留着中分的女生一听火气更大了,站在她们寝室门口大声嚷嚷道:“我们隔壁就你们一个寝室,另一边是楼梯,楼上也没人,难道还是楼下敲的不成!” 此时,胡雪儿的另外两个室友杨丽娟和陈鑫也已经穿好了衣服聚集到了门口,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要不是闻讯赶来的宿舍老师阻止了她们,几个人差点儿就打起来了。 宿舍老师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以后眉头一皱,她并未责怪任何一方,只是催促她们赶紧回寝室,洗漱完了去上课。并解释说,可能是天台上的水箱出故障了在响,这事儿由她来解决 。 课间操结束时,胡雪儿独自回寝室拿自己忘记带的课本,她还没走到寝室门口,便看见宿管阿姨领着一个和尚上了天台。 胡雪儿心想:“修水箱不找维修工找个和尚干嘛,这事儿也太奇怪了吧?” 于是便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想一探究竟,可两人上天台后便把门给锁上了,再加上这时上课铃响了,胡雪儿便赶紧拿了课本回到了教室。 没想到从那之后,大家果然就再也没有听到奇怪的拍墙声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各个寝室都相安无事。 只不过这事儿胡雪儿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内向的人,再加上刚开学跟大家都还不太熟,所以话就更少了。 但孙艳艳不一样,她性格张扬,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嚣张跋扈惯了,老是使唤逆来顺受的胡雪儿。 平时叫胡雪儿帮忙买个水带个早餐不给胡雪儿钱就算了,还未经胡雪儿同意擅自跟她换了床位。 她更是直言不讳道,自己的床位在空调下面,空调水老是滴在她脚上。她本来是想跟陈鑫或者杨丽娟换位置的,可是她们两个死活都不同意,所以她才先斩后奏,趁胡雪儿不在的时候把她的东西跟自己的调换了位置。因为她知道胡雪儿好欺负,一定不会拒绝的。 不仅如此孙艳艳还不要脸地说,虽然现在是她睡在门旁边了,可开关门的事儿还是得由胡雪儿来做。 光是这件事已经让胡雪儿很生气了,但是一想到还要和孙艳艳共处一室三年,现在就撕破了脸以后见面多尴尬呀,所以她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不过比起这个,胡雪儿最讨厌的事儿还是帮孙艳艳给那个比自己大两届的叫李贤的男生送情书。 卫校男生本来就少,长得帅的就更别说了,像李贤这么帅的估计得好几年才能碰上一个。所以喜欢他的女生自然不少。 孙艳艳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一连喊胡雪儿替她送了好几次情书都没得到回应还是不肯放弃。 而且李贤的态度让胡雪儿尤其讨厌,不论任何女生给他送的零食还是情书,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便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虽说给李贤写情书的人不是自己,可他这种举动同样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所以李贤便成了孙艳艳之外胡雪儿最讨厌的人。 这天下午上体育课时,孙艳艳买了一瓶水让胡雪儿替她送给正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李贤。胡雪儿推脱了半天,还是拗不过孙艳艳,只好厚着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水拿去给了正在投篮的李贤。 却没想到弹出篮筐的球正好向篮筐下的胡雪儿砸了过去,还好李贤手疾眼快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在篮球距离胡雪儿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接住了它。 胡雪儿被吓得愣在原地,回过神来之后,她原本打算跟李贤道一声谢,却没想到李贤竟然一把抢过胡雪儿手里的水,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水浇在了胡雪儿头顶上。 不仅如此,他还狠狠地警告了胡雪儿,让她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那里,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胡雪儿。搞得大家还以为是胡雪儿给李贤表白被拒绝了。 更过分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孙艳艳不但没有替她说话,反而站在一旁嘲笑她,气得胡雪儿甩开正安慰她的陈鑫和杨丽娟一个人哭着跑回了寝室。 第39章 卫校规则怪谈(二) 胡雪儿一边哭着拿纸巾擦着脸上的水,一边向楼上走去。走着走着她隐约听见走廊里回荡起了一个女生空灵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那动人的歌声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指引着胡雪儿向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四楼。 她突然看见四楼走廊尽头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背坐在阳台的边缘哭泣,但凡她的身体再向前挪动一点儿她便会跌下楼去。 “小心啊!”这时胡雪儿也顾不上难过了,她想都没想便朝女孩冲了过去想阻止悲剧的发生,可女孩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就在那女孩回头的一瞬间,胡雪儿惊恐地发现,她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黑色的大窟窿。 这时,她的脑子里才浮现出背得滚瓜烂熟的《学生寝室管理制度》。 5、女寝a栋四楼的走廊尽头没有阳台只有窗户,若看见有人擅自靠近阳台严禁上前阻止,并第一时间汇报给宿管老师。 6、宿舍楼内无论任何时间都严禁播放或演唱歌曲《送别》。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胡雪儿脚下一滑,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抛向了阳台,她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就在她即将腾空而起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衣服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惊魂未定的胡雪儿坐在冰凉的地板砖上大口喘着气儿。 宿管阿姨的训斥声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不要命啦你!刚刚要不是我抓着你,你就掉下去摔死了!宿规全忘了是吧!今天回去抄一千遍明天早上交给我!” 可无论宿管阿姨说什么胡雪儿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是感觉到自己刚刚从噩梦中回到了现实。她抬起头来,眼前哪里有什么阳台,只有几扇曾经被封死了的窗户,不知何时被什么人用暴力给打开了。 而楼下的甬道上除了零星路过的几个学生之外再无什么异样。 此时,陈鑫和杨丽娟也赶了上来。看见窗前的胡雪儿,她俩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表白被拒绝了想不开要跳楼,于是连忙跑过去安慰她。 胡雪儿没有跟她们解释,而是发了疯似的死死地抓住宿管阿姨的胳膊问道:“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宿管阿姨甩开胡雪儿的手冷冰冰地说道:“看来宿规你是一点儿都没记住啊!再加惩一千遍,总共两千遍,你要是还想在这个学校继续读下去的话,明天晚上十点之前交给我!” 宿管阿姨转身回到了一旁的寝室里,她背对着胡雪儿说了最后一句话,“别怪我没提醒你,违反宿规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说完她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之后,在陈鑫和杨丽娟的一再追问下胡雪儿才终于跟她们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可两人似乎并不相信胡雪儿所说的话,又或许她们从心底里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对于她们来说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们宁愿相信胡雪儿是受刺激以后出现了幻觉。 一周以后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那天晚上天气十分炎热,晚自习过后胡雪儿和室友们早早地回到了寝室。四个人只有一个浴室,谁先抢到谁就能先洗澡。 胡雪儿从来不愿意跟她们抢,所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用浴室。 那天孙艳艳在浴室里格外磨叽,又是拉屎又是擦身体乳,直到快要熄灯的时候才把浴室让出来给胡雪儿。 气得陈鑫和杨丽娟都看不下去了,阴阳怪气地对孙艳艳说:“我们还以为你在里面晕倒了呢!” 孙艳艳并未理会她们,而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躺在床上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涂起了指甲油。 胡雪儿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抱着盆子走进了浴室,可刚洗一半就断电了,她只好打开事先准备好的台灯继续洗。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这么晚了谁啊?”而且都已经熄灯了。大家面面相觑,显然谁也不愿意去开门。 可那阵敲门声十分急促,就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一样,而且声音持续不断,仿佛没人开门门外的人就会一直敲下去。 孙艳艳忍不住了,大喊一声:“胡雪儿去开门!” 自从上次的事以后胡雪儿便没再理会过孙艳艳,可孙艳艳的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竟然还敢使唤胡雪儿。 胡雪儿默不作声地将花洒开到最大,她无声地反抗着孙艳艳对她的压迫。见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人搭理她,孙艳艳这才自己下床前去开门。 陈鑫和杨丽娟各自躺在床上玩着手机,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她们便听见了孙艳艳关门进屋的声音。 陈鑫好奇地问:“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孙艳艳兴高采烈地说:“李贤约我去天台,说要给我表白!” 李贤?“他是怎么进来的?” 陈鑫和杨丽娟异口同声地说道。而且刚才她们俩明明只听见了孙艳艳一个人的声音啊! 可此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孙艳艳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她并未理会陈鑫和杨丽娟,而是迅速换好衣服,之后又打开台灯拿出小镜子好好打扮了一番,就出门去了。 刚刚洗漱完的胡雪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见孙艳艳的床上空无一人便问陈鑫和杨丽娟发生了什么事? 陈鑫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孙艳艳说李贤要给她表白,叫她去天台。” 胡雪儿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李贤根本不可能进的来女生宿舍。而且她很清楚李贤并不喜欢孙艳艳。 虽然每次给李贤送东西的都是胡雪儿,可她明确地告诉过李贤,她是替站在一旁的孙艳艳送的。李贤甚至还当着胡雪儿的面明确拒绝过孙艳艳,并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再结合一周前发生的事,胡雪儿有种不祥的预感,孙艳艳此去凶多吉少! 虽然胡雪儿真的很讨厌孙艳艳,但毕竟孙艳艳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只不过是有些任性罢了。思来想去胡雪儿还是决定去救她! 可就在胡雪儿的手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宿管阿姨的话,“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违反宿规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胡雪儿站在门口犹豫不决,陈鑫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大喊一声,“你不会想去找她吧?” 胡雪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提起了一周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我被罚抄宿规的那个下午吗?那天我看到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们!孙艳艳现在很危险!” 听到这儿,杨丽娟赶紧放下手机下床拉住了一意孤行的胡雪儿,并提醒她说:“你可千万别出去奥,我们可不想再帮你抄宿规了!” 陈鑫也连忙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要不是看你一个人抄不完,怕你真的被开除,我们才不会帮你呢!” 见胡雪儿没说话她又接着说:“再说了孙艳艳平时那样对你,你还管她干嘛,赶紧回去睡觉吧,别连累了你自己!” 就在这时,楼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然后她们便听见孙艳艳一边大喊,“救命啊有鬼啊!”一边疯狂地拍打寝室的门! 这下陈鑫和杨丽娟就更不敢开门了,她们将门反锁起来,并用凳子死死地抵住了门。 接着孙艳艳跟疯了似的开始一边大叫一边挨个儿拍打别的寝室的门,整栋楼几乎都被她吵醒了,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个寝室打开门。就连宿管阿姨也没有出来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孙艳艳凄惨的哀嚎声。接着广播里开始反复播放《学生寝室管理制度》的第四条。 4、每晚11:00—早上6:30准时熄灯,熄灯后,包括宿管在内的全体人员都必须待在各自的寝室内,严禁出入、串寝、大声喧哗。且无论听见任何动静都不得擅自开门查看!违者后果自负并开除学籍! 第40章 卫校规则怪谈(三) 就这样,孙艳艳独自在宿舍的走廊里闹了整整一夜。 到后半夜时她的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嘶哑,就连拍门的力气也小了许多,但她却依旧会不时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没人知道那一晚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晚,整栋楼的人几乎都失眠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开灯时,孙艳艳才被宿管阿姨紧急送往了医务室。 从那天起孙艳艳便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有人说她疯了;有人说她失踪了;还有人说她在精神病院割腕自尽了。总之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有。 后来班主任向陈鑫、杨丽娟和胡雪儿询问了当晚的情况,得知李贤可能去女生寝室找过孙艳艳,便单独找到了李贤问话。 可李贤却表示,自己跟本不喜欢孙艳艳又怎么可能会给她表白呢。而且自己整晚都待在男生宿舍里没有出去过,他的室友都能为他作证。 更奇怪的是,根据宿舍阿姨所说,因为天台曾经出过事故,所以门一直都是上了锁的,孙艳艳根本不可能上的去天台。 那么那晚楼顶上的尖叫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而且那声尖叫几乎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表示声音是从楼顶传来的。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闹鬼了,从那以后,女寝a栋四五楼总是有人在半夜时听见诡异的拍门声。 关于女寝a栋四五楼闹鬼的传说很快在新生们之间流传开来。 有人说四楼的阳台为什么会封起来变成窗户,是因为两年前曾经有个合唱团的女生从那里跳下去了。 天台为什么会上锁,是因为水箱里曾经淹死过人,当时那栋楼的女生喝了好几天尸水她们都不知道…… 许多女生听了这些传闻后被吓得纷纷搬离了那两层楼。 原本住得满满当当的四楼和五楼,最后就只剩下二三十人因为各种原因还留在那里,一到夜晚就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了。 陈鑫和杨丽娟当然也想搬离那个地方。可其他寝室的女生一听她们是和出事的孙艳艳一个寝室的,纷纷拒绝她们搬进自己的寝室。 没有寝室愿意接收她们,所以她们只能被迫和胡雪儿一起留在原来的寝室。 这天周五放学的时候,李贤突然叫住了刚出校门正准备回家的胡雪儿。 “喂,你还没有搬离那个寝室吗?”他依旧是一副高傲的样子。 胡雪儿转身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我有关系了!” 李贤似乎有些急了,他冲过去拉住胡雪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马上搬走!转学也行!如果你不想受到伤害的话!” 不知为何胡雪儿被李贤盯得有些脸红了。她赶紧抽出胳膊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说。 李贤却再次叫住了她,“喂,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们寝室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吗?” 胡雪儿停下了脚步。 校门口的奶茶店里,胡雪儿和李贤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各自低头喝着自己面前的奶茶,气氛十分尴尬。 终于,李贤忍不住先开口了,“上次把水倒在你身上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奥。听说你后来想不开准备跳楼。” 话音刚落,一口奶茶喷在了李贤脸上,胡雪儿连忙拿出纸巾打算替李贤擦拭,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赶紧将手收了回来,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不过是谁告诉你我要跳楼的?” 李贤一边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的奶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的。”他似乎并不是很生气。 “还真是人言可畏啊!” 胡雪儿忍不住感叹了一声,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知道我并不喜欢你,更没有必要为了你跳楼,那天我不过是……” 胡雪儿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贤追问道。 胡雪儿犹豫了片刻后回答道:“算了,没必要告诉你,反正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 “好吧,还好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李贤有些失落的样子,可他话音刚落一口奶茶又喷在了他的脸上。 这时李贤已经麻木了,他掏出刚刚用过的纸巾面无表情地擦着脸上的奶茶。 “你不会是在报复我吧?”李贤幽幽地说。 “不是不是!” 胡雪儿连忙解释道:“是你吓了我一跳。” 说完,胡雪儿脸都红了,连忙低下头岔开话题,“你不是要告诉我,我们寝室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吗?” 说到这儿,李贤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喝了一口奶茶润了润嗓子。 “那我就不跟你废话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我长得比较出众喜欢我的女生很多,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要脸,可是这是事实。从小到大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不同年龄段女生的骚扰……” 听到这儿胡雪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她真想将杯子里剩余的奶茶统统喷在这个自恋的男生脸上,刚才对他的歉意也立刻烟消云散,但她还是很好得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能不能说重点?” 李贤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胡雪儿表情细微的变化,继续娓娓道来,“这就是重点啊! 两年前刚一入学,我就受到了很多女生的追捧,其中有两个女生是我们班的,一个叫韩菲菲一个叫汪雨思,可是我对她们没有半点儿意思。 汪雨思是合唱团的,有一次在排练歌曲《送别》时,她居然公开在台上给我表白,虽然我明确地拒绝了她,可韩菲菲还是醋意大发。 为了报复她,韩菲菲居然趁体育课时,把汪雨思桌上眼药水瓶里的液体给换成了502胶。 汪雨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眼药水,最终导致双目失明。 虽然大家都能猜到是韩菲菲干的,可是却没有证据,再加上韩菲菲家里有关系,所以学校也就没有追责,只想赔钱了事。 即便汪雨思的家人报了警,警察也拿韩菲菲没有办法。 汪雨思入院治疗时韩菲菲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照常上课,还恶毒地说汪雨思活该,谁叫她把眼药水到处乱放。 就在大家都以为汪雨思不会再回到学校时,她却在文艺演出那天出现在了女寝a栋四楼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她独自演唱了一首《送别》,之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去摔死了。 跳之前她还扬言做鬼也不会放过韩菲菲! 一开始铁石心肠的韩菲菲并没有当一回事,她照样该干嘛干嘛。可是一周后诡异的事发生了。 总是有住在a栋的女生声称,在十一点熄灯以后看见汪雨思的鬼魂独自在宿舍的走廊里游荡,有时还会伴随着那首她演唱的《送别》。 之后韩菲菲就变得神神叨叨的了,她总是自言自语地说一些‘我错了,别来找我,求求你放过我’之类的话。 上课时她还会突然尖叫,然后冲出教室,有时甚至会跪下来给空气磕头。 从那以后她的朋友们便开始逐渐疏远她,她的室友不堪其扰,相继搬离了她的寝室。 后来即便是她恢复正常的情况下也没有人再愿意跟她说一句话了。 她彻底被孤立了。 第41章 卫校规则怪谈(四) 韩菲菲的家人原本打算那一学期读完就接她回家疗养。 可寒假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韩菲菲失踪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直到开学后,维修工人才发现她被反锁在了女寝a栋天台的设备机房里整整一个寒假。 被发现时她都已经腐烂生蛆了,机房的门上全是抓痕和拼命拍打的痕迹,她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应该都还在拼命求救。 警方最终以意外结案。 可人们都说是汪雨思的鬼魂回来找她复仇了。 之后,住在a栋五楼的女生便时常在半夜听见拍打墙壁的声音! 学校也曾请过很多和尚道士做法念经、超度亡魂,但都治标不治本。那些诡异的现象或许会消失一段时间,但很快又会出现。 不过听说有一位大师在女生寝室内布下了结界,一般的脏东西都进入不了寝室,所以只能在走廊里游荡。 可事情到这儿并未结束,一年后,我交了一个女朋友叫张文静,她是新生被安排到了a栋四楼住宿。 某天晚自习前,她独自回到寝室换衣服时,看见一个女生背坐在走廊尽头的阳台上,似乎正在哭泣。 她是新生,当然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她还以为是某个遇见挫折的女生想要轻生,便急忙跑过去阻止。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那个女生身体的一瞬间,她才发现原来那里什么都没有,她扑了个空,整个人直接跌到了楼下。 不过还好她掉在了矮树丛上,并无生命危险。 所以学校才把四楼的阳台封了起来,并定下了那些看似奇怪的宿规,防止再有意外发生。” 听到这儿,胡雪儿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但她却没有告诉李贤自己的遭遇,而是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文静在医院修养了好长一段时间,期间她也听到了不少传言,之后她便转学了,我们也因此断了联系。 那时起我才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我,或许和我有瓜葛的女生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我才将那些有意接近我的女生拒之千里之外。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了。” 这还是胡雪儿第一次见到李贤的眼中透露出哀伤的神情。在此之前,李贤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傲慢和冷漠。 她突然回想起了李贤把水倒在自己头上之前,奋不顾身地冲过来替她挡住篮球的画面,心中竟泛起了一丝涟漪。 从那天起,胡雪儿和李贤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们总是在晚餐后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足球场一起散步聊天。离别时从不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却一次都没有错过与对方见面的机会。 虽然李贤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提醒胡雪儿尽早搬离那个宿舍,可胡雪儿却固执地认为,只要她严格遵守宿规就不会有事。而且a栋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发生过诡异的事了。 李贤拗不过她只好作罢。不过令李贤感到欣慰的是即便她和胡雪儿的关系更近了一步,那些脏东西也没有再去骚扰胡雪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把自己从城隍庙里求来的平安符给了胡雪儿的原因。 就在那些可怕的回忆逐渐被所有人淡忘时,变故出现了! 这天晚上熄灯之后,胡雪儿和李贤互相发消息道了晚安,没一会儿胡雪儿就进入了梦乡。 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将胡雪儿和室友们惊醒。 “难道那东西又来了?”胡雪儿紧张地捏着李贤送给她的平安符,她猜那东西大概是冲着她来的。 陈鑫和杨丽娟虽然也有些害怕,但毕竟这种事她们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所以并未太惊慌。三个人一致认为,只要不开门严格遵守宿规就会没事了。 可她们越是不开门,敲门的声音就越大。最后,门外那东西居然直接开口说话了,吓得陈鑫和杨丽娟抱在一起,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胡雪儿开门啊!求求你把门打开,我是李贤啊!” 胡雪儿一听,果然是李贤的声音,可李贤是怎么进来的呢?一想到这儿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也就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静观其变。 门外那东西接着说:“你别害怕,我真的是李贤,我来和你见最后一面,你相信我!把门打开吧!” 什么叫最后一面?刚刚两人不是还互道了晚安吗? 胡雪儿又疑惑又害怕,还好有两个室友在旁边不断提醒她,“千万别开门!千万别开门!” 可门外又的确是李贤的声音,万一真的是他怎么办? 于是胡雪儿便掏出手机悄悄拨通了李贤的电话,一分钟过去了,无人接听,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无人接听。直到电话那头因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胡雪儿才终于死了这份心。 她想:“李贤一定是睡着了!他现在应该正在寝室睡觉才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胡雪儿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开门! 不过说来也怪,以往的敲门声都会持续一整晚,可今天一过午夜十二点,门外所有的声音便统统消失了,宿舍又变得死一般地寂静。 陈鑫和杨丽娟实在是太累了,很快便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胡雪儿也很累,可不知为何她就是睡不着,一整晚都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种不安的预感如同潜滋暗长的藤蔓,爬上了她荒凉的额头。 天亮以后,胡雪儿再次拨通了李贤的电话,她迫不及待地想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他!她想让他知道,她又平安地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可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直到早自习时,胡雪儿看到一辆救护车开进了男生宿舍,她才听说昨晚一个男生不知被什么东西吓得心脏病发作,但由于宿规的约束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不幸死在了宿舍的床上。 而那个男生就是李贤。 胡雪儿这才恍然大悟,难道昨晚门外真的是李贤?是他的灵魂想来和自己见最后一面?但她却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李贤送给胡雪儿的平安符上,浸湿了绳子上那一行很小的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42章 山村爱情故事(一) 李婶给孙大山介绍了个对象,邻村的一个寡妇叫小怜。 小怜人长得不错,心地善良又贤惠,只可惜她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导致她到现在为止对男人都还有些抵触。 李婶好说歹说连哄带骗才把她弄出来跟孙大山见了一面。 孙大山活了四十几年了就没怎么跟女人接触过,除了瘫痪在家的老娘之外,恐怕接触最多的就是圈里那头老母猪了。 所以他紧张得不得了,面红耳赤地埋着脑袋,愣是没敢抬头多看小怜一眼,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僵持着,别提有多尴尬了。 “你叫啥?”没想到最终还是小怜先开了口。 虽然她依旧十分排斥这个男人和这次相亲,可她觉得,如果自己不主动似乎就永远无法结束这种尴尬的局面。 “我……我叫啥,我叫啥来着?”他一紧张就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小怜冲眼前身材矮小的男人翻了一个白眼。 “孙大山,我叫孙大山。”他连忙回应道。 “长得跟个小土坡似的,还好意思叫大山。”小怜并不是一个尖酸的人,此刻,她不过是想故意说些刻薄的话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孙大山挠了挠头看着小怜一本正经地说,“那要不我改名叫孙土坡吧。” 听到这儿,小怜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这个人看上去傻不拉几的,倒还挺有意思。” 见小怜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孙大山也跟着笑了起来,气氛才渐渐缓和了一些。 可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犬吠。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一条黑色的大狼狗便向他们冲了过来。 孙大山认识它,它是村里出了名的恶犬,据说它的孩子还没满月便被河水给冲走了。那段时间村民们总是能在半夜三更听见它的哀嚎。 后来,不知道它从哪捡了一只小奶猫,走到哪它都带着它,想必是把对自己幼崽的思念寄托在了猫的身上。 只可惜没过多久那只小奶猫就被村里的拖拉机给碾死了,从那以后,那狗便发了疯似地见人就咬。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小怜腿都被吓软了,可她没想到“孙大山”居然一点儿都没怂。还没等那恶犬扑过来,他便先向它扑过去和它撕咬在了一起,惊得小怜直喊,“救命”。 十几分钟后一人一狗终于分出了胜负,孙大山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嘴狗毛 。 “你没事儿吧?”见恶狗落荒而逃,小怜连忙跑到孙大山跟前询问他的伤势。 “你该去问问它有事儿没有。”小怜紧张地不得了,而孙大山却一脸憨笑。 “呀!你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儿。”小怜连忙扯出手绢替他包住了伤口,还非要拉他去村里的诊所。 孙大山一听要去诊所,立马推辞道:“这点小伤,我回家让我娘拿针线一缝,上点苗族的草药,过几天它就自己好了,没事儿死不了。” 他并不是不想治,只不过是舍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药钱罢了。 劝了半天,她也没拗过他,见小怜渐渐松了口,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那好吧,不去就不去,我送你回去吧。”说到底孙大山是为了保护她,小怜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还是我送你吧,万一一会儿你又遇上那狗了怎么办。”孙大山憨憨地笑着。 小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并排地走在泥泞地山路上,你不言我不语就好似两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不过是恰巧需要经过同一条路罢了。 太阳落山了,山间的气温更低了,原本就衣衫单薄的小怜被冻得直打喷嚏。 终于,他鼓起勇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冷吗?” “我…阿嚏…不冷。”她倔强地用手擦了擦鼻尖上像水一样的液体,冷冷地回答道。 孙大山仔细地看了看她被冻得惨白的脸蛋。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却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她的五官谈不上精致,但皮肤光滑细嫩,骨子里透着一种清纯的气质。 忽然之间,他的脸变得炽热起来,或许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某个异性产生了某种难以描述的情愫,那种感觉就像饥饿的胃渴望肥美的肉。 他使劲儿摇摇头,将那个“龌龊”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了出去。 他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对方透过他的眸子将他看穿,于是支支吾吾地掩饰道:“可、可、可是我觉得你冷。” 说着孙大山拉开了大衣的拉链,只怪那迎面吹来的寒风透过豁口一个劲地往他身体里钻。 他打了个哆嗦,犹豫了一下,又把拉链拉了回去,然后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了一句,“我也冷。” 话音刚落孙大山就后悔了,他在脑子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真窝囊。” 于是他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了下来,摊开披在了小怜的肩上。 “还好,够宽。”说完,他傻笑着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脖子。 “傻子,你不怕感冒吗?”小怜用一种既担忧又娇羞地语气问道。 “傻子是不会感冒的。”孙大山依旧傻傻地笑着。 十二月的天突然飘起了雪,可小怜心里的雪却开始融化了。 这天,孙大山正在屋后的地里干活,隔老远便听见李婶招呼自己。他丢下锄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他看见李婶正站在自家院子中央,而她身后还躲着一个人。 “你看,谁来了。”李婶把身后的人往旁边一拽,顺势推到了孙大山跟前。 “小怜!你怎么来了。”他难以掩藏心中的惊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 “小怜说你上次救了她还受了伤,特地来看你的。”没等小怜自己开口,李婶便先替她说明了来意。 “不,我是来还你围巾的。”她连忙解释道,顺手将围巾和一篮子鸡蛋塞进了孙大山怀里。 李婶笑嘻嘻地看着两个人,她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成了。“行,大山,人我给你带到了,那我先撤了,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啊。” “李婶你瞎说什么呢!”小怜一脸娇羞地埋头揪着自己的衣角,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望着李婶离去的背影,孙大山一头雾水,“咋就等着喝喜酒了呢?” 小怜看了看孙大山这个“呆子”娇羞地说道:“你不请我进屋坐坐吗?外边这么冷。” 他这才回过神来,“请,请,当然请。” 小怜刚准备跟着孙大山进屋,没想到她爹居然找上了门来。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我找你好半天了。” 他冲进院子里,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胳膊就往外拽,“走,跟我回去!” “爹?” 小怜惊讶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知道他找自己准没好事儿,于是本能地挣脱起来。“不,我不回去!” 听到这儿,男人停止了拉扯,他松开小怜的胳膊,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你不回去?你不回去难道想嫁给他不成。” 小怜捂着发烫的脸狠狠地瞪着他,赌气说道:“我就是要嫁给他,怎么了!” “嫁给他?呵,你图什么?图他家穷?男人恶狠狠地说。 “穷怎么了,你不还是个赌鬼吗?”小怜丝毫没有顾及父女情面。 “啪,”这一巴掌比刚才更响,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这个“不孝女”说道:“你别说了!我已经收了雷老虎的彩礼钱了!你要嫁人只能嫁他!” 小怜咬紧了嘴唇,绝望地看着这个生她养她的男人欲哭无泪。 五年前,他为了还赌债逼着自己嫁给了村里的张大户。 张大户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家境不错成天在外边花天酒地。而且他脾气暴躁为人蛮横霸道,喝多了回家还会打小怜,她刚嫁过去那一两年身上就没一块好肉。 小怜没办法,离又离不了,跑也跑不掉,谁让她爹背着她收了人家好几万的彩礼钱,说白了就是变相把她给卖了。 好在老天有眼。结婚第四年的时候,张大户有天晚上心情不好,喝多了回来看见小怜就往死里打。 小怜被打得满院子跑,他就在后面追,一不小心就掉进自家井里淹死了,小怜的苦日子这才彻底到了头。 没想到还没过上一年的安稳日子,她就又被自己的亲爹给卖了。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大金链子肥头大耳的男人带着一大帮子陌生人出现在了孙大山家的院子里。 只见他朝一旁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上去“捉”住了小怜。 胖男人走到小怜跟前,看着眼前的美人一脸堆笑。他弹了弹指间的烟灰,又将那根“华子”放到了嘴边,吞云吐雾之间带着一种戏谑。 “没错,你爹把你卖给我了。” 第43章 山村爱情故事(二) “呸!” 小怜往雷老虎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就是嫁给猪也不会嫁给你!” 雷老虎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一脸阴沉。 “死婆娘,有骨气!老子今天就管教管教你!”说着,他抄起一旁的扫帚向小怜挥了过去。 小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却没想到有人挡在了自己前面。 待她回过神来时,孙大山已经夺过雷老虎手里的“武器”,狠狠地将它扔在了地上。 “我不管你是谁,你敢打她我就跟你拼了!”虽然孙大山比雷老虎矮了一大截,可那一瞬间他在怜莲心中的形象却变得无比高大。 雷老虎不屑地看了孙大山一眼,然后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给我往死里打!” 谁都没有想到孙大山竟然真的被雷老虎的手下给活活打死了。警察很快逮捕了那伙人,可雷老虎这个始作俑者居然屁事没有。 警方给出的解释是“他没有动手。”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这不是雷老虎第一次弄出人命了,可他居然每次都能全身而退,除了他家有钱以外,还因为他有个姑父是副局长。 孙大山的死并没能改变小怜的命运,很快她和雷老虎的婚礼就如期举行了。 村里的人们无不为她感到惋惜,她这一嫁怕是凶多吉少。因为雷老虎也不是一婚了,他之前娶过两个老婆都被他活活打死了。 大家都说,是她的名字没起好所以命才这么苦,叫什么不好非得叫小怜。 可小怜倒是表现得异常平静,她不哭也不闹,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做什么,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婚礼当天,小怜一身红装,头戴凤冠霞帔,走起路来身上的铃铛还会发出“叮铃当当”的响声,别提有多惊艳了,但美中不足的是她脸上的妆画得跟扎的纸人似的。 雷老虎看了觉得晦气,便命人给她洗了重画。可奇怪的是她脸上的妆怎么也洗不掉,就像是长在了她脸上一样。 最后雷老虎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小怜顶着一张纸人一般的脸跟自己拜天地。 司仪扯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小怜一弯身子身上的铃铛就“叮铃当当”地响个不停。 雷老虎刚给父母磕完头正准备起身夫妻对拜时,却发现堂屋右边位置上坐着的人竟不是自己的母亲。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人正是孙大山瘫痪在床的老娘。可如今她看上去面色红润、四肢健全,完全不像有病的样子。 雷老虎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看花眼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人,果真是孙大山的娘。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雷老虎指着高堂右边位置上的老太婆惊讶地问道。 可他话还没说完,一群准备闹洞房的人便簇拥了过来,他们高举着酒杯祝贺道,“大山,新婚快乐啊! 大山祝你跟小怜早生贵子啊!大山……” “什么?大山!我没听错吧?”雷老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雷老虎此刻也没心情洞房了,他随机抓住一个敬酒的宾客恶狠狠地问道:“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大山,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那人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回答道。 雷老虎惊呆了,他又随机抓住一个正在上菜的女人问道:“今天是谁和杜小怜结婚?” “是、是、是孙大山啊!”女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显然被眼前这个穿着新郎官衣服胡言乱语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这时,耳边传来了“叮铃当当”的响声,原来是小怜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挽住自己丈夫的胳膊温柔地说:“大山,我们该进洞房了!”接着她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和小怜结婚以后雷老虎变得有些精神恍惚了,因为周围的所有人都突然开始叫他孙大山了! 特别是那个和他朝夕相处的女人,每天都温柔地看着他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无论他怎么打她骂她就是不改口,但除此之外别的事都对他百依百顺。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很讨厌他才对,因为她是自己花钱买来的老婆,是他逼着她跟自己成亲的。 有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就是孙大山,而那个叫雷老虎的男人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物罢了。 不对不对,如果他是孙大山的话那么那个被自己叫人打死的男人又是谁呢? 或许现在能够证明自己是雷老虎而不是孙大山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孙大山的墓挖开来看看,如果里面的尸体就是他记忆中的孙大山,那么就证明他的脑子没有问题,而是周围的人变得异常了。 于是当天晚上,雷老虎就带着一帮人来到了孙大山的墓地。 他拿手电筒往墓碑上一照,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五个大字,“孙大山之墓”。 雷老虎这下心里有底了,他指着墓碑上的字向身边的人问道:“上面写着谁的名字。” “孙大山啊!”几个人一头雾水地回答道。 雷老虎又指了指自己,“那我是谁?” “孙大山啊!”几个人还是一头雾水。 “我去你奶奶的孙大山,如果我是孙大山的话那墓里面躺着的是谁啊?” 雷老虎气得一脚就把身边的人给踹飞了,接着他恶狠狠地对其他人说道:“把坟给我刨了!” 几个壮年男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把墓给挖开。 就在他们打开棺材盖的一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叮铃当当”的声音。 一时间阴风四起,接着无数只黑色的小虫从棺材里爬了出来,里面还传来了一阵恐怖的嘶吼声,那个声音完全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几个大男人见状丢下刨坟的工具撒腿就跑,只有雷老虎因为脚踝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跑不了。 他趴在地上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道:“给我回来你们这帮兔崽子,看我回去不打死你们!给我回来……” “回去?你怕是回不去了!”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雷老虎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居然是小怜。而此时她还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婆,那人正是孙大山的娘。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雷老虎大惊失色。 “杀人偿命!雷老虎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说完,孙大山的娘便疯狂地摇响了手里的铃铛。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老太婆使的正是苗疆失传已久的蛊术。 原来并不是身边的人变得异常了,而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给下了蛊。可现在雷老虎已是煮熟的鸭子,插翅难飞了,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等雷老虎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孙大山的棺材里,他全身无力,身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 老太婆坐在轮椅上嗤之以鼻地看着坑中的雷老虎,而小怜此时正和一个男人合力抬着棺材盖。 就在棺材盖上的一瞬间,雷老虎分明看见那个替自己盖上棺材盖的男人就是自己! 从那以后,雷老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欺男霸女,反而开始积德行善了。 对自己的媳妇更是好得不得了,不仅如此,他还把孙大山瘫痪的娘接到身边服侍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第44章 抓替身 那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胡秀雯带着十一岁的女儿小萱和三岁的侄子小虎一起到江边乘凉。 傍晚,江边的人非常多,小萱很快便和一群初次见面的小朋友们打成了一片。 小虎年纪小胆子也不大,只敢待在姑妈身旁看着表姐和小伙伴们在浅浅的水域里嬉戏打闹。 这时,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儿吆喝着从姑侄俩身边经过,“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葫芦!三块钱一串五块钱两串!” 小虎闻声转过头去,目光一下子就被晶莹的冰糖葫芦给吸引住了。 姑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想吃吗宝贝?” 小虎羞涩地点了点头,于是姑妈便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五块钱纸币递给了小虎,“去买两串吧,一串给你姐姐!” 小虎兴高采烈地接过钞票,很快便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他一边舔着刚买的糖葫芦一边在人群中寻找表姐,可找了好久都不见表姐的身影,他这才大喊一声“姑妈,表姐不见了!” 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丢了,秀雯的眼睛都哭肿了。 一家人发动亲戚朋友,几乎把周围的大街小巷都搜了个遍,就连江里面也派人打捞了好几遍,可十几天过去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当时小萱周围那么多小孩儿,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见她去哪了。 某天,秀雯和老公刚贴完寻人启事回来,便听见小区里的大妈们在议论自己家孩子丢了的事儿。 “哎哟喂,听说四楼那家的小女孩还没找到呢!” “去江边游泳丢了的那个吗?” “可不是吗?还在到处贴寻人启事呢?十几天了估计早没了!” “我听说那个江里有水鬼抓替身,每年夏天都得淹死两个孩子,连尸体都找不到!” 听到这儿,秀雯跟疯了似的冲到那堆大妈面前开始破口大骂,“你家孩子才淹死了!你家孩子才被水鬼抓走了!” 秀雯的老公是个老好人,不愿意与人发生冲突,再说自家孩子丢了也不能怪别人,若是孩子还活着,还得指望邻居们提供线索。于是连忙将秀雯拉了回来,一个劲儿地给邻居赔不是。 秀雯冷静了下来,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她的心情邻居们也都能理解,纷纷不计前嫌,上前来安慰她。 隔壁的王大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拉起秀雯对她说:“我听说西山吴家村里有个神婆可厉害了,要不请她来帮你们算算你家姑娘在哪个方位,这样你们也好找!” 秀雯和老公是做粮油生意的,本来就有些迷信,现在走投无路了什么偏方都得试试!于是便花重金去吴家村请来了神婆。 神婆来到江边掐指一算,摇了摇头说:“没了没了,不用找了!” 秀雯一听彻底崩溃了,要不是老公拦着差点就跳江里去了。 神婆刚准备走,秀雯的老公便拦住了她,他又给神婆塞了不少钱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恳请您再帮帮忙,好让我们一家人安心!” 神婆面露难色,可是又难以拒绝丰厚的谢礼。她看了一眼快哭晕过去的秀雯说:“她是你最后一个孩子,你今后都不能再生了是吧?” 秀雯惊讶地抬起头来,“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秀雯年轻的时候体弱多病,一连怀了好几个孩子都流产了,小萱是第四胎,产检时医生都说这孩子难保,可秀雯不信邪,偏要把她生下来。 临产前,秀雯每天跪在菩萨面前许愿,希望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哪怕自己以后再也怀不了孕了也没关系。 或许真的是菩萨显灵了,孩子果然顺利地生了下来,但秀雯却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只不过这事儿夫妻俩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行行行,那我就当是折寿做好事儿了!要是找不着她,估计你们这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说完,神婆向秀雯要了一件孩子的贴身物品——一个红色的发卡,然后便拿着发卡手舞足蹈地念起了咒语。接着她又烧了一张符纸,将灰倒进水杯里搅了搅,然后将那杯水一口包进嘴里吐到了江面上。 最后,她将那个红发卡扔进了江水里。 “三个月内,如果你们能从水里捞着这个红发卡,你们就能找着她的遗体。”说完,神婆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神婆的话夫妻俩将信将疑,因为救援队已经不知道在水里打捞过多少遍了。如果真是落水了,早该捞起来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小萱。于是他们又花钱请了一位专业人士替她们在江里寻找女儿。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请的不是救援队而是捞尸人!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小萱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毕竟时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就算小萱当时真的是落水,也早就不知道被水冲到哪去了。 但谁都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就又有一个孩子在江边失踪了。失踪的孩子叫康康,是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当天傍晚,康康的父亲带着孩子来到江边散步。 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一边走路一边低头刷着视频,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就连自己的孩子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直到刚刷完碗的母亲打电话来询问爷俩走到哪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孩子丢了。 虽然夫妻俩第一时间选择了报警,但几天过去了孩子还是音讯全无。 这天,康康的父母又来到江边寻找他们丢失的儿子。正巧遇上了秀雯夫妇请的捞尸人陈师傅坐在自己的小船上在江面寻找浮尸。于是他们便恳请陈师傅顺便帮他们在水里找找自己的孩子。 因为康康是在水边走丢的,极有可能是落水了,虽然他们一家人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也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陈师傅倒也爽快,反正捞一个也是捞,捞两个也是捞,不如顺便帮他们找找。 如果真把孩子找到了,有关部门能给他一点儿补贴,家属说不定也能给他点辛苦费,要是找不着就当行善积德了。 于是陈师傅便在康康父母的指引下来到了康康失踪的地方,划着他的小船顺着水流往下游找。 没想到这一捞不但把康康给捞了上来,还捞上来了一个人,那人便是失踪多日的小萱。 原来是小萱的头发缠在了康康的脚上,而康康的头上居然别着当时神婆丢进水里的红发卡。 可小萱失踪的时间比康康早多了,两人也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落水的,怎么会被一起打捞上来呢。 康康究竟是因为被小萱的头发缠住才落入水中的,还是落入水中以后才被小萱的头发给缠住的,没有人知道。 不过最诡异的地方是,小萱被打捞上来时有一只已经变成了白骨的手臂死死地抓着她的脚踝,至今也不知道是谁的! 第45章 姐妹情深(一) 苏雅结婚当晚,她的妹妹苏茜跳楼自杀了。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苏茜不希望自己跟张子千结婚,但她万万没想到苏茜竟然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 苏雅和张子千的婚礼在格兰大酒店举行。当晚,婚礼仪式结束后所有人都留在了酒店吃饭、喝酒,只有苏茜在跟苏雅送上祝福以后独自离开了。 事后,苏雅很担心妹妹苏茜的安危,说她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而且她临走之前情绪很低落。于是便和张子千一起在酒店附近寻找她。 直到她亲眼看见苏茜从大厦顶楼一跃而下。 警方将苏雅和张子千一同带回了局里做笔录,两人都坚定地说是苏茜自己跳下去的,因为她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其实苏茜并不是苏雅的亲生妹妹,她是苏雅伯父的孩子。 苏茜五岁那年,她的亲生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了,从那时起她就一直被寄养在父亲事业有成的哥哥家里,和堂姐苏雅生活在一起。 为了把一碗水端平,不让外人说闲话。苏雅的父母给予姐妹俩的所有东西都一模一样。他们让苏茜和苏雅读同一所贵族学校,在同一个班级,给她们报同样的兴趣班。 而姐妹俩似乎也并不排斥父母这种做法。 她们留着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衣服;背着同样的书包,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一起睡觉,几乎做什么事都在一起。 在外人看来,她们简直就是一对长得不一样的双胞胎。 只不过苏茜长得比苏雅漂亮,学习成绩也比苏雅好不少,所以大家总是拿苏茜跟苏雅比较。时间一长,苏雅也就不再愿意再跟她打扮地一模一样了,甚至开始刻意地疏远她。 可苏茜就像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的姐姐,高中毕业以后,不但跟她填报了同一所大学,还选择了同一个专业。 这让苏雅很不舒服,可苏茜毕竟是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有些事她也是能忍则忍,不好意思明说。 好在姐妹俩并没有被分在同一个寝室,这多少让苏雅有了一些私人空间。 或许正是苏雅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才让苏茜越来越得寸进尺。以至于后来苏雅每次和男朋友张子千约会的时候苏茜都要跟着她。 就连她晚上和男朋友开房的时候,苏茜都要擅自在她们隔壁开一间房过夜。 有时候两人尽兴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儿,苏茜便会刻意在隔壁弄出很大的噪音,就像是在提醒他们什么一样。 最初,苏雅还以为是苏茜嫉妒自己比她先找到了男朋友,所以才这么做。于是便想方设法地给苏茜介绍了很多条件非常好、比张子千还要帅的男生。 而且他们都对聪明漂亮的苏茜颇有好感,有的甚至对苏茜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但却不知为何统统被苏茜拒绝了。 她就像是对男人不感兴趣似的,一直保持着单身。 有一年情人节,张子千送了苏雅一条铂金项链。没过多久苏雅便发现苏茜脖子上也多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在苏雅的一再追问下苏茜才告诉她,是她觉得项链好看,于是就专门去金店里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此类的事件数不胜数。 并且她还时常在苏雅面前说张子千的坏话,这很难不让人怀疑苏茜是在刻意挑拨苏雅和男友的关系。 可苏茜犯得毕竟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所以苏雅还是能忍则忍,她认为苏茜不过是太依赖自己罢了。或许等到大学毕业以后,她们有了各自的事业,也不再住在同一个地方就会好了。 于是大学刚毕业,苏雅一找到实习工作就马上从家里搬了出去,和张子千同居在了一起。 但令苏雅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苏茜就想办法跟她进了同一家公司,并且还把房子租在了她和张子千居住的小区。 苏茜就像是她的影子一样,仿佛要永远跟着她,就算她死了,苏茜也要把自己埋在她的旁边。 苏雅终于忍受不了了,她辞掉了自己的工作,换了手机号码,和张子千一起搬离了原来的住所。 这一次她没有把自己的住址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她下定了决心要彻底摆脱苏茜。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了,就这样苏雅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 某天,张子千洗澡的时候苏雅忍不住翻起了他的手机。 虽然大家都说,没有一个女人能从男人的手机里笑着走出来,而苏雅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让她笑不出来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原来联系不上自己的这段时间里,苏茜开始纠缠起了张子千。 张子千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发现苏雅脸色不太对劲,便连忙上前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苏雅把他的手机往桌上一摔,阴沉着脸说道:“我还想问你跟苏茜发生了什么事呢?” 张子千看了一眼桌上亮着的手机屏幕,微信对话框里自己跟苏茜的聊天记录是那样刺眼。 “你翻我手机了?”他面不改色地问道。 “不翻怎么知道你们俩最近关系这么密切?”苏雅恶狠狠地瞪着张子千,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男人背叛了自己。 “唉,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的,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说了。” “哦?那你编个故事给我听听吧!”苏雅冷笑一声,现在不管张子千说什么在她眼里都不过是狡辩罢了。 他没有理会苏雅的冷嘲热讽,而是自顾自地说:“她的确是在诱惑我,说难听点就是勾引,可我觉得她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她想拆散我们,让你回到她的身边!” 听到这儿苏雅愣住了,不是因为张子千编得太离谱了,而是她自己的确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她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我感觉她对你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亲情。”张子千接着说道。 “那是什么?”苏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爱情!”张子千一字一顿地说。 第46章 姐妹情深(二) “我们结婚吧!” 张子千的提议让苏雅猝不及防,虽然他们已经相恋了四年,可他们才刚刚大学毕业,各自的工作都还没有稳定下来。现在结婚显然为时过早。 “我们结婚吧!”见苏雅沉默不语,张子千又强调了一遍。 “这样一来就能让苏茜死心了!”张子千一脸认真地看着苏雅。 苏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答应了他。 苏雅要跟张子千结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苏茜的耳朵里。可苏茜却并没有像苏雅想象中那样激动,苏茜只是向苏雅确认了一遍,她是否真的爱张子千,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苏茜便彻底消失在了苏雅的世界,直到苏雅婚礼的那天…… 调查人员在听了事情的经过后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这件事儿多少有些离谱。 可不论是姐妹俩的朋友还是她们的同事都能证明苏雅和张子千说得句句属实,苏茜对苏雅的依赖程度的确已经到了一种几乎变态的地步。 并且监控录像也显示苏茜是自己一个人上的天台,而苏雅和张子千是随后赶到的。再说了,又有谁会希望自己大喜的日子发生这种悲剧呢? 所以警方最终以苏茜自杀结案。 苏茜的死对于大家来说如同晴天霹雳,特别是苏雅。 苏茜的葬礼上苏雅直接哭晕了过去。可她的悲伤就如同一场暴雨,来势凶猛却褪得很快。没过多久她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积极面对新的生活了。 可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子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变得更加黏人了,无时无刻都想和苏雅待在一起。苏雅必须随时给他汇报自己的行踪,只要一打不通苏雅的电话,他便会发了疯似的到处找她。 有时候,他甚至会提前好几个小时坐在苏雅公司楼下绿化带旁的长椅上等她下班。 虽然,这让苏雅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但她完全能够理解。她想,或许是张子千担心苏茜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怕她想不开出意外,所以才会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 于是苏雅便特意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打算和张子千一起去海边散心,就当作是迟来的蜜月旅行。 张子千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非常开心,连忙拉着苏雅回家收拾行李。第二天,他们便登上了飞往三亚的飞机。 张子千订了一家临海的酒店,晚饭过后,他和苏雅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松软的沙滩上。 浪花将两人的脚踝淹没,打湿了苏雅雪白的长裙,她齐肩的长发被海风一缕缕撩起。 张子千出神地望着她,突然对她说了一句,“姐姐,你真美!” “什么?姐姐?” 苏雅一脸诧异地看着张子千,虽然他的确比自己小几个月,可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苏女士,这边有人给你订了一束花,请问你现在在观海酒店748号房吗?” “哦,你放在房间门口吧,我一会儿自己去拿。” 挂掉电话后,苏雅暗自窃喜,这难道是张子千给自己准备的惊喜? 她转过头去,看向一旁正蹲在沙滩上捡贝壳的张子千。 他突然拿起一对海螺对苏雅说道:“你看它们两个一模一样,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苏雅心头一惊,恍然间她仿佛看见了苏茜,因为她小的时候经常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她很快便抑制住了自己的想象力,自我安慰道,这不过是巧合罢了。 苏雅和张子千回到了酒店,房间门口果然放着一大束鲜花。 苏雅开心极了,她捧起花来嗅了嗅,幸福地对张子千说:“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黄玫瑰?” 张子千被苏雅问得一头雾水,“这花不是我送的呀!” 苏雅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张子千,“你别跟我开玩笑,不是你送的那会是谁?” “真的不是我!”张子千一脸认真地说,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苏雅愣住了,她拿起花束上的卡片,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蓝色的小字,“我买了两束一模一样的花,一束给你一束给我!” “啊!” 苏雅尖叫一声,扔掉了怀中的鲜花,因为卡片上的字和苏茜的笔迹一模一样! 突然,张子千一把将苏雅搂进了怀里,他温柔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这花是我订的!” 苏雅愤怒地推开他,“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说完,她便气冲冲地走进房间,洗澡去了。 苏雅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刚才的气儿现在她已经完全消了。 她正准备催促张子千去洗澡,却发现他竟然坐在镜子前面涂抹着自己的护肤品,那副娘们唧唧的模样简直就不像是一个男人。 他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在干什么?”苏雅惊讶地看着张子千问道。 被发现后,张子千并未惊慌,他从容地放下苏雅的护肤品,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那么惊讶干什么?海边紫外线太强了,我不过是怕晒黑了而已。” 说完,他便起身走进了浴室。 苏雅望着张子千的背影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她感觉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换句话说,他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女人了。 而那个女人就是死去的苏茜! 夜里,苏雅被一阵奇怪的音乐声给吵醒了。 那声音就像是从七八十年代的黑胶唱机里播放出来的。她听了好一会儿才惊觉,那首歌是苏茜生前最爱听的。 苏雅猛地睁开眼来,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那是张子千的脸,是她新婚丈夫的脸,但此刻他却是那样的狰狞。 接着,他发出了女人般尖细的声音,从背后抽出了一根麻绳。“姐姐,我一个人好寂寞,姐姐我好想你,你下来陪我吧!姐姐……” 苏雅惊叫一声,推开张子千夺门而逃。 第47章 姐妹情深(三) 苏雅慌慌张张地跑到酒店前台,冲接待员大喊道,“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穿制服的小姑娘一听大惊失色,连忙拿出电话准备报警。 这时门口的保安也闻声赶了过来,他一边安抚着苏雅的情绪,一边掏出电棍进入到了备战状态。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走廊里会冲出来一个拿着刀乱砍的疯子时,张子千穿着睡衣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接待员和保安保持着打电话和手持电棍的姿态,警惕地盯着这个看上去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 张子千来到苏雅跟前温柔地对她说:“老婆,你又做噩梦了,跟我回去吧!” 说完,他伸出手准备去牵她,可苏雅却如同见了鬼一样,躲在保安身后大吼大叫。 “不,我不跟你回去!她不是我老公,她是我妹妹!我妹妹已经死了,她刚才想拿麻绳勒死我……” 保安和接待员几乎同时将头转了过去,他们诧异地盯着这个披头散发、胡言乱语的女人,此时,在他们眼里,她才是疯子!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会是你妹妹呢?你一定是又做噩梦了!”张子千的语气依旧是那样温柔,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和阳刚之气,跟刚刚那个诡异的女声截然不同。 就连苏雅自己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见苏雅逐渐冷静了下来,张子千再次向她伸出了手,“走吧,跟我回去睡觉吧!” 苏雅依旧愣在原地警惕地看着他,没有作任何回应。 “不信你让他们陪你一起回去,看看哪里有什么麻绳。”张子千不厌其烦地说道。 或许是急于结束这场闹剧,一旁的接待员连忙说:“要不我陪您去吧!您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儿我会第一时间呼叫保安的。” “是啊,是啊!还有我呢。”保安也连忙附和道。 苏雅终于放下了戒备,她在接待员的陪同下跟张子千一起回到了748号房。她几乎找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就连一根鞋带也没有发现,更别说麻绳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跟张子千睡觉去了。 而此时,浴室外墙的下水管道上,一根二指粗的麻绳正迎风飘扬。 太阳出来了,被黑暗笼罩的恐惧顷刻间烟消云散。 次日,张子千租了一艘船,和苏雅来到了一座四面环海的小岛。现在是旅游淡季,这里虽荒无人烟却风景独好,而且是绝佳的海上日落观赏点。 苏雅兴奋地跑到了悬崖边,她深吸了一口气,咸腥味的海风迎面扑来,耳边回荡着浪花打在礁石上的声音,她的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就在她回过头,想叫上张子千和她一起感受这良辰美景时。她赫然发现,张子千正面目狰狞地举着一块大石头。 “你要干什么?”苏雅惊呼道。 “我要你死!”说完,石头狠狠地砸在了苏雅的脑门上。 苏雅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她清醒过来时自己已经瘫倒在地,她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新婚丈夫,有气无力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张子千绝望地冷笑了一声,“是你把苏茜推下楼去的吧?” 苏雅愣了一秒钟,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婚礼当晚,她和苏茜在天台上发生了争执。 苏茜居然说,“当年,要不是苏雅的父亲侵占了爷爷留下来的全部遗产拿去做生意,她的父母也就不会沦落到去开大货车,更不会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而死! 换句话说,苏雅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该有她的一份。” 那一刻,苏雅才明白,原来苏茜并不是喜欢自己,她只是想替代自己,她只是想拥有自己所拥有的所有东西! 慌乱之中,她的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杀了她!”只要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自己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谁让她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 这里黑漆漆的,没有人也没有监控,很容易伪装成意外事故。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将苏茜推下了楼! 可张子千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难道说他一直躲在暗处,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苏雅还想狡辩,她哭着说:“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杀她……” 可张子千癫狂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话,“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两条人命?” “什么?”苏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怀的是我的孩子!”张子千咬牙切齿地对苏雅说。 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苏雅的感受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脑子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轰”地一声就炸了。 “你们,一直都在欺骗我?”苏雅绝望地看着张子千,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情绪是恨、是悔还是别的什么? 张子千撕下了最后的伪装,他恬不知耻地说道:“没错,自从我见到苏茜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她!她比你聪明,比你漂亮,比你更加风情万种。 其实,我早就想甩了你和她在一起。可是她不让我这么做。” “为什么?”苏雅一脸疑惑。 “因为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不想背上小三的骂名,她不想在任何一方面输给你!” “呵,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苏雅冷哼一声。 “而且,她似乎很享受那种跟你拥有同样的东西的感觉。同样的父母,同样的男朋友,就连我送给你的礼物,她都会要求我给她买一份一模一样的。” 没等苏雅开口,张子千又接着说道:“如果我跟你分手了,你有了其他的男人,她很有可能就会转移自己的目标。 所以我就计划着跟你结婚,再杀了你,这样我才能永远跟她在一起。而苏茜就能独享你父母和老公全部的爱了!” 听到这儿,苏雅就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全身麻木。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作伪证?” 张子千冷漠地看了自己的新婚妻子最后一眼,“你不能去坐牢!因为我替你买了巨额人身意外保险。” 说完,他一脚将苏雅踹到了悬崖之下。 其实,张子千本来想晚些日子再对苏雅下手的。可谁能想到这个笨女人竟然自己提议来三亚旅游,这下正中张子千下怀。 机票是苏雅自己买的。昨天,酒店里的人也都看到了她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苏茜跳楼以后苏雅受了刺激,想不开自寻短见! 张子千背对着悬崖,一边清理着地面上的血迹,一边这样盘算着。 突然,一只血淋淋的手从悬崖边伸了出来,她抓住张子千的脚踝,用自己全身的重量拖着他一同坠入了海里。 “张子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会游泳吧!” 第48章 萍水相逢(一) 那天,并不是赵东来第一次见到那个看上去有些羸弱的女人。 三天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也是这种天气,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之间的缝隙,不痛不痒地照射在了集市这间略微有些寒酸的猪肉铺上。 当然,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那个卖猪肉的胖子动手打她。 胖子一边揪着她的头发一边抽打着她的脸颊,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让你盯别的男人,让你盯别的男人,你这个骚娘们儿,老子给你吃给你穿,你不给我下崽儿就算了,你居然还敢惦记着别人……” 女人的上齿深深嵌入下嘴唇,仿佛再使一点劲儿它便会溢出血来,但她却始终一声不吭地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沉默的羔羊任人宰割,它不是没有反抗过,而是在反抗了无数次过后终于明白,了它的蹄子终究是比不过屠夫手里的刀的。 周遭的人冷眼旁观着,似乎没人想躺这趟浑水。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嘛。 女人羞愧地看着旁观者,眼神里没有一丝渴望只剩下麻木和绝望。她不再奢求任何人,没人能帮她,没有人愿意帮她,或许这就是她的命。 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这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爆发了。 赵东来放下刚买的半斤猪肉,看准时机,就在胖子手起掌落的一瞬间冲了过去。他一把捏住胖子的手腕,稍稍用了一点犁地的力气,胖子便疼得跪地求饶。 当然,这是他脑海中的画面。事实上他刚冲到胖子面前,还没来得及出手便已经替女人挨了一巴掌。 胖子这下更生气了,他瞪圆了眼睛盯着赵东来义正辞严地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替她挨打?难不成你是她相好?” “不不不,我不是,我我我……我……”赵东来连忙辩解道,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是打算英雄救美来着的,却没成想陷入了和女人一样尴尬的境地。 就这样,胖子不由分说地连同他和女人一起胖揍了一顿。 此后,赵东来和女人私通的谣言便在村里传开了,可笑的是在那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女人叫什么名字,他只知道她是猪肉佬花钱买来的老婆。 再次见到女人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虽然他们两家相隔的并不是特别远,同样孤零零地坐落在半山腰上,中间仅仅隔了一个山头。 但没有必要的事赵东来几乎不会往这边走。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或许是羞于见到猪肉佬和那个女人。这种莫名其妙的羞愧感迫使他就算去了集市他也会远远地绕开那间猪肉铺。 关于她的消息赵东来也只是听说。听说那次之后,她就被猪肉佬给贱卖了,一次又一次,她成了村里众所周知的最便宜的“公交车”。 猪肉佬说,女人和别人有染,不干净。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要么被他锁在家里,要么活在他的监视下,哪有机会和别人有染? 再说猪肉佬当初从人贩子手里买她花了不少钱,如今她又生不出来孩子。不会下蛋的母鸡要来有什么用?猪肉佬不过是找个借口想回个本罢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女人身世可怜但却没有人同情她。村里的光棍成了她的常客,已婚的男人也会悄悄跑来偷腥。 因为她漂亮,比绝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妇女要漂亮得多。 男人们垂涎她女人们唾弃她嫉妒她,冷漠的旁观者们终于也变成了帮凶。 在这天高皇帝远的穷山恶水之地只要不弄出人命,人欲似乎是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的。 如果说上一次她看上去只是有些凄惨,那么如今她已经被折磨地完全没了人样。 她像一条狗一样,被一根小孩子手腕般粗细的铁链拴在院子里的树干上。树的旁边立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猩红的大字“十元一次”。 寒冷是无法阻挡人欲的,刚完事儿的麻脸男人提起裤子,像个“绅士”一样替女人穿好了衣服。 他四处张望着,见四下无人便堂而皇之地拍拍屁股走了,一分钱也没有留下。显然他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赵东来。 女人躺在地上保持着被蹂躏过后的姿势,望着灰扑扑的天空放肆地冷笑着。凛风那么刺骨可她就好像没了知觉似的。 他想,“她是彻底疯了。” 赵东来不想再和她扯上任何关系,打算匆匆离开,却被一个哀伤的声音给叫住了, “等等,你别走,求你了!”那声音动听地宛若一个来自江南小镇的温婉女子。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诧异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除了他和女人之外没有别的人了。 他不敢相信这样好听的声音来自那个“疯女人”,他也不敢相信她是在叫自己。 “帮帮我好吗?”女人哀求道。 “求你了,你看看我现在生不如死,你是个好人对吧?” 没等他回答,她又接着补充道,“只要你帮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 她尝试着用这种暧昧的语气勾引男人,只可惜那美丽的容颜被蓬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污垢给死死地遮住了。 她拖着沉重的链子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眼里交织着渴求和哀怨,她等待着他的决定,仿佛在等待着命运对她的判决。 很少有人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但赵东来不一样,他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女人和树思考了良久,然后转身离去。 “不!不!求你了,别走!求你了。” 她下意识地扑上前去,脚上的铁链被剧烈地拉拽着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膝盖渗出的鲜血在地上开出了猩红的花。 望着赵东来离去的背影,女人撕心裂肺地哀嚎着,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渗入泥土。 “求你了,救救我好吗!不然你杀了我也好,求你了,别走,别走……” 她发了疯似的地拉扯着自己肮脏的衣服,露出满是污垢的肉球,希望引起赵东来的注意。 可他就好像看不见似的,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第49章 萍水相逢(二) 她咆哮着,“不得好死!你们这些魔鬼,带着你们肮脏的灵魂通通下地狱去吧!” 最后,她“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笑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了疲惫,绝望如潮水将她包围,她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梦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完成了她的学业,实现了她的梦想,成为了一个话剧演员。 她穿着绝美的中世纪服饰侧卧在舞台中央,华丽的辞藻脱口而出,“自由终究萎缩成了泥,灵魂在尸骨上腐烂生了芽。” 于是她的躯体开始逐渐化成一滩泥土,尸骨上的嫩芽迅速生长,变成了一棵参天大树,接着树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梦境就此崩塌,可现实中树依然颤动着,她睁开湿润的眼眸,竟看见了他。 是的,他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把斧头,此时他正卖力地劈砍着眼前这棵束缚着女人的大树。 她激动地从泥土上爬了起来,跪坐在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面前泪如雨下。 二十多分钟过去了,经过赵东来不懈的努力,终于砍到了这棵树的二分之一。即便这么冷的天儿他也依旧是汗流浃背。 她等不及了,她知道那个魔鬼很快就会从集市回来。她开始变得暴躁起来,对着赵东来训斥道:“你这么砍要砍到什么时候啊?” 赵东来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别着急,我再加把劲儿,马上就好。”接着,一咬牙又是一斧子。 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她多么希望这几刀不是砍在了这棵无辜的树上,而是砍在了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魔鬼”身上。 不过很快她便从自己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她夺过赵东来手里的斧头,一下劈在了婴儿手腕般粗细的铁链子上。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那样锈钝的斧子怎么可能劈得开那么粗的铁链。 女人不甘心,又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劈了上去,这次铁链上仅仅多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对自由的渴望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想起了壁虎断尾求生的故事,竟然恳求面前这个男人砍掉自己套着铁链的右脚。 “你疯了吗?”赵东来一把推开她,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冷笑着,“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真的被逼上了绝路,她就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了……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就……” 就在她再次举起斧头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你们在干什么?” 猪肉佬愤怒地冲到了女人面前试图夺过她手里的斧头,她则死死握紧了手里唯一的武器。 见女人不从,他便抽出了腰间的砍骨刀,“你给不给我?你不给,你不给,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来啊,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我她妈活够了!” 她终于不再屈服于猪肉佬的淫威。或许是杵在一旁还没来得及落荒而逃的赵东来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而手里的斧子就是她让命运翻盘的筹码。 她瞪圆了满布血丝的眼眸,咬牙切齿地冲这个肥头大耳的死胖子咆哮道:“今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猪肉佬愣了一秒,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任人宰割的羔羊会变成一条凶猛的疯狗。 可莽夫做事从来不计后果,下一秒他本能地举起砍骨刀试图唬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他以为他很了解这个跟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女人,准确地说是在他的虐待下被迫和他睡了三年的女人。他以为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以为她跟自己一样只是单纯地吓唬对方而已。 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斧头的柄可比砍骨刀的要长得多。 刹那间,他的颈部多了一条二十厘米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女人和赵东来一脸。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捂住伤口,便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死了?” 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赵东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丢下这个疯女人和家里唯一的一把斧子,连滚带爬地逃了回去。 只不过让他第一时间产生恐惧的并非“杀人偿命”而是“冤魂索命”。 女人很清楚自己杀了人,但她并不解气。她红着眼嘶吼着,再次举起手里的凶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这个名副其实的“死胖子”。 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深。多年来挤压在心中的仇恨通通化作了这个罪该万死的男人身上每一道伤痕。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 她扔掉手里的斧子,从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搜出了铁链的钥匙,颤抖着手臂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终于自由了,她落下了激动而又悲哀的眼泪。 冷静下来过后,她知道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她必须马上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善后。 如果杀了人怎样销毁尸体和证据最快? 当然是一把火烧了它。没错,这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如果能伪造成意外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不过仅凭她一己之力是很难做到的。所以她还得为今后的逃亡做好打算。 猪肉佬生前赚了不少钱,但却是村里出了名的吝啬鬼。 女人知道他有一个习惯,每天只留下日常开销的钱,其余的统统像藏私房钱那样藏在家里不同的角落,可她并不知道他藏了多少,藏在什么地方。 她从猪肉佬身上搜刮出来了今天刚赚的六十二块零六毛,除此之外她一无所获。但她没时间和这个死人玩“寻宝游戏”了。 此时这具尸体已经摆在这里快两个小时了,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可一旦有人路过这深山老林就麻烦了。 她从屋里拎出柴油浇满了整个院子,然后迫不及待地一把火烧了这个囚禁了她三年的“笼子”。 她冷漠地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过去饱受的折磨历历在目。连同尸体一起被大火吞没的还有曾经那个软弱无能的女人。 再过不久这里将会变成一片灰烬。她必须马上离开,不过在此之前,她放走了猪圈里的猪。 她想它们应该和自己一样憎恨那个男人。 第50章 萍水相逢(三)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午夜,这个南方偏远小山村的村民们集体被广播惊醒了,村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东来躺在被褥里听着窗外嘈杂的人声,这段时间里他一刻也没有合过眼。 很奇怪他失眠居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个女人。他在担心她,天这么冷有没有被冻伤,林子这么黑有没有害怕,但这个懦弱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去找她。 “东来啊,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啊。咳咳……” 老母亲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病愈发严重,她似乎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不知道啊。”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不明白那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出去看看吧。”终于,他鼓起勇气掀开被褥披上军大衣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村民们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赶,那是猪肉佬的家,虽然明知这事儿已成定局,他还是心头一紧。他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双叶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 “你他娘的可真悠闲呐,没看见大伙儿都正忙着救火吗?你还有心情在这抽烟。” 提着水桶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他身边路过,然而这个“正义”的村民并不认识赵东来,他不过是顺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了这个无作为的同志一句。 虽然赵东来也不认识这个男人,不过他依稀记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在昨天,他便是那个提起裤子就走,没有留下一分钱的麻脸男人。 “乡亲们,乡亲们,不用提水啦!火已经扑灭啦。”村支书气喘吁吁地向正准备前去救火的村民跑来。 他拦住麻脸男人,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说道:“火……火已经扑灭啦,不用……去啦!” 本是好心提醒,没想到麻脸男人一下子便怒了。 “什么?二十多斤的水,老子提了两三公里的路了,你给老子说不用了,难道还让老子提回去不成?”他狠狠扔下水桶,却没成想砸中了村支书的脚趾头。 “哎哟!”只听见村支书一声惨叫。 “你个杀千刀的老子好心好意提醒你,没捞着一句好,反而还被你砸,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揪起麻脸男人的衣领照脸便是一拳。 麻脸男人也不甘示弱,狠狠一拳回击了过去。村支书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显然不是这个壮年男子的对手。 村支书急了,“王麻子你不想活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麻脸男人愣住了,他仔细瞅了瞅眼前这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的脸,一下子便服了软。 “哎哟,刘书记怎么是你呀,我真没认出来是你啊!我该死,我该死……”王麻子一边抽着自己大耳刮子一边向村支书求饶。 但是村支书似乎并不解气,他揪起王麻子的领子,脱下鞋子便冲他的脸拍了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对方没再还手。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水桶,交头接耳地欣赏起了眼前这出闹剧,似乎忘记了一开始他们是打算救火来着。 虽然眼前这一幕十分让人解气,不过赵东来并不打算在此逗留,他穿过人群,独自向猪肉佬的家走去。 让他生气的其实并不是麻脸男人那几句不痛不痒的指责,而是因为他糟蹋过那个女人。 大火果然已经扑灭了,这都得归功于猪肉佬家周围那片烧不死的“木荷铁”,据说那是猪肉佬爷爷种的。 他早年是个木工,而木荷是一种极好的用材树种,树干通直,材质坚韧,耐久用,易加工。 但他不知道的是木荷树体含水量多,脂类液汁少,枝叶浓密,所以除此之外它还是一种理想的林区防火阻燃树种。 若不是得益于木荷这道天然屏障,这南方冬天的山火非得烧个三天三夜不可。 消防员已经陆续撤离了。现场除了一些刚刚参与救火的村民还有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还好只有一具,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么她又去哪了呢?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山转去。 凌晨的山林伸手不见五指,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把人吓个半死,更何况这山上还有野兽出没。李铁匠的儿子就是在上山砍柴的时候被熊瞎子抓掉了半张脸。 “那女人该不会已经变成了熊瞎子的夜宵吧?” 他一边担心着一边恐惧着,一边想继续寻找,一边又想逃离此地。 突然,一旁的灌木丛有了动静,“谁?是谁在那?” 虽然赵东来嘴上这么问,实际上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女人的那张脸。 就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灌木丛里传来了两声猪叫。 这似乎是猪肉佬家的猪,赵东来很疑惑,它们是如何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们本该变成一只只脆皮烤猪。 “去你娘的!” 他捡起一块石头朝那牲口砸了过去,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猪惊慌地逃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而这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种急促刺耳的声音给他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在一个劲儿的暗示他,“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一瞬间草木皆兵,立马打消了他继续寻找女人的念头。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家”。 天空即将露出鱼肚白,赵东来方才走到家门口,这几十里山路比平时要漫长得多。 一夜未眠的他早已精疲力尽,可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走进厨房打算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便听见“啪”地一声。 只见黑暗中一坨毛发蓬松的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灶台旁狼吞虎咽地啃食着什么,就是它不小心碰掉了灶台上的陶瓷碗,发出了响声。 这也把它自己吓了一跳,它立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但嘴却依旧“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熊瞎子!” 他几乎没有思考,接收到了大脑第一时间给出的危险信号后,他迅速关掉房门抄起锄头战战兢兢地缩在门口,警惕着屋里那东西随时可能从里面冲出来。 半晌,那东西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你别怕,是我!”女人胆怯地说道。 第51章 萍水相逢(四) 无处可去的女人暂时在赵东来家躲了起来。 白天,赵东来外出务农,她就在家里帮他照顾生病的老娘,做好饭菜等他回来。晚上,她睡在赵东来的床上,赵东来则睡在床边的地板上。 女人心疼他,便唤他来床上睡。 可老实巴交的赵东来却说:“男女授受不亲”,执意要睡在地上。 女人哭了,不是因为她觉得被冻得瑟瑟发抖的赵东来可怜,而是因为她即便是被男人糟蹋成了这副模样,也依旧有人爱护她、尊重她。 于是她披着赵东来家里唯一一床厚棉被,抱着赵东来和他一起躺在了水泥地上。冰冷的地板渐渐有了温度,赵东来的脸颊烫得像一个暖炉。 虽然,这些日子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逃离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可她又深刻地明白自己是逃不出去的。 这个村里有不少女人都是被拐卖进来的,包括赵东来的母亲。 那些愚昧、野蛮的村民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被卖进来的女人从这里逃出去的。 山这边全是眼睛,而山那边全是山。 女人死心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能和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就这样粗茶淡饭共度余生也好。 可是往往天不遂人愿。 这一天,女人没有等到外出的赵东来独自归来,而是等来了一帮押着他的警察和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原来大火只将斧柄烧成了灰烬,没能烧毁斧头。警察找到了作案凶器以后,通过走访调查很快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赵东来。 赵东来家有个破旧的大米缸,大到可以装下一个人。 在女人没有来到这里之前,它是用来储存土豆的。后来,只要一有外人来这,女人便会藏进缸里,用土豆把自己埋起来。这次也不例外。 穿着制服的男人们把赵东来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女人。就在他们准备押着赵东来离开时,房间里传来了一些声响。 是的,女人开始动摇了,她在犹豫要不要出去自首。可是一旦她爬出这个缸子,也就意味着她彻底失去了自由。 自由啊!多么可贵的东西,有时它甚至比生命还重要。 “娘,孩儿不孝,做了错事。以后的日子里你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身子不好,就别起来送我了!” 赵东来突然冲屋里大喊道,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替女人顶罪。 听到赵东来的话,女人心里一阵刺痛。她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出去,他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愿意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她也清楚,如果赵东来真的被判了刑,他就再也回不来了。他的娘也会因为失去唯一的儿子而悲痛欲绝。 终于,女人下定了决心,她不能让赵东来为自己牺牲。她要出去告诉警察真相。她要让赵东来知道,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她开始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推开土豆爬出米缸。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水都快反到喉咙了。 她忍不住发出了“哕”的一声,还好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难道她怀孕了?女人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肚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身孕。 可这个孩子是谁的呢?是那些禽兽不如的男人们的?还是赵东来的? 虽然她和赵东来之间只有过一次肌肤之亲,但是再小的可能性也不能被排除。因为她也打从心底里希望孩子就是赵东来的,而不是那群魔鬼的! 太阳落山了,女人依旧在缸里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而此时,警察早已押着主动认罪的赵东来远去,围观的村民们也渐渐散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 人们猜测,她或许已经逃出了这个村子,回到了自己亲生父母的身边;又或许她在深山里迷了路,被熊瞎子给吃掉了。 说来也怪,自从赵东来入狱以后,他母亲的身体竟然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经常有村民看见赵东来的母亲独自下地干活儿。但她却像哑巴了似的,再也没有和村里的人说过一句话。 此外,她还养了几头猪。 可她把猪养得白白胖胖的,自己却面黄肌瘦。而且逢年过节也不见她杀猪吃肉,更没见过她卖过猪仔。 她养猪似乎不是为了赚钱,她对待猪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好。或许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把对儿子的思念都寄托在了猪的身上。 时间恍如白驹过隙。 十几年过去了,女人依旧下落不明,赵东来依旧还在坐牢,而他的母亲也依旧健在。 只不过这些年,村里的男人就像是被诅咒了似的,不是失踪了,就是上山砍柴时被熊瞎子给吃掉了。 山林深处经常能发现他们被啃得血肉模糊的肢体和森森白骨。 村民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小孩子和女人们上山砍柴什么事都没有。偏偏壮年男子会出意外呢? 思来想去,山里能打得过持有武器的男人的野兽也就只有熊瞎子了。而且是成了精的熊瞎子。 早年间,村里的老人几乎都在山上遇到过熊瞎子。他们说,熊瞎子虽然视力不好,但是听觉和嗅觉极其敏锐,往往能在人类看见它之前,先发现人类。 最可怕的是,熊瞎子和山里其他野兽不同。它不光能用四肢走路,还能站起来用两只脚直立行走。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样。 而且它的智商非常高,会主动向人招手,引诱人类上钩。 那些上山砍柴的男人一定是看见了向他们挥手的熊瞎子,以为是有人踩到了陷阱,想要过去搭救才不幸遇难的。 老人们还说,若是被熊瞎子舔上一口,被舔的部分就几乎只剩下骨头了。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因为熊瞎子的舌头很长,并且舌头表面分布着密集的“倒刺”。 哪怕只是被它轻轻舔一下,都会有剧烈的刺痛感,更不用说把人当成猎物般舔舐,恐怕被舔的人都不止掉层皮那么简单。 再加上熊瞎子的领地意识非常强,人一旦闯入了它的领地,不把人弄死,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最后,人们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坏事儿都是熊瞎子干的。 为了早日结束被熊瞎子支配的恐惧,村民们甚至还提议,集资请几个专业的猎户,拿着猎枪上山捕杀熊瞎子。 村里几乎所有人都举双手赞成,只有赵东来的娘一分钱也不愿意出。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她一个孤寡老太婆本来就没什么钱,儿子又在牢里,根本不用担心被熊瞎子给吃掉。所以大家除了嚼舌根以外,也没再为难她。 可是这钱也出了,人也请了,事儿却没有办成,因为猎户就连熊瞎子的影子都没看到。他们根本就没有在山里找到熊瞎子留下的脚印和粪便。 照理说,熊瞎子是不可能光吃饭不拉屎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山里早就没有熊瞎子了! 第52章 萍水相逢(五) 如果山里没有熊瞎子,那么那些上山砍柴的男人是谁害死的呢? 有人说,是那个被猪肉佬买来的女人的亡魂回来复仇了,因为遇害的男人基本都糟蹋过她。 有人说,密林深处的山洞里住着一个兽孩,他满嘴尖牙,嗜血如命。而且只喜欢喝成年男子的血。 还有人说,那些坏事儿都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赵东来干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村里就只出了他一个杀人犯。 谣言如病毒般肆虐着整个村子,从那时起,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山村便再也没有安宁过。 村里的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过着日子,特别是那些已经成年了的男子。但是王麻子除外。 因为好吃懒做的王麻子,成天不是打牌、喝酒,就是躲在录像厅里看爱情动作小电影,从来不会下地干活,更不用说上山砍柴了。 所以,他四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个,工作也没有着落,一直觍着个大脸靠年迈的父母养着。 这天,王麻子听说年近四十的李木匠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 他也想过去凑凑热闹,除了能蹭吃蹭喝以外,最主要的是,他想看看这刚买来的新娘子到底漂不漂亮。他已经好些年没碰过女人了,哪怕只能饱饱眼福也好。 于是,他花了五毛钱买了一个空红包,往里面塞了几张卫生纸,佯装成送礼的宾客顺利地混进了酒席。 不请自来的王麻子和几个不认识的老乡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嘻嘻哈哈地闹到大半夜,直到李木匠揪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新媳妇入了洞房,他们才终于打道回府。 一身酒气的王麻子独自走在漆黑的村道上,脑海中浮现出了新娘细皮嫩肉的模样。 他心想:“都怪我家那两个不争气的老东西,连给我买媳妇的钱也掏不出来,老王家恐怕是要绝后咯。 李木匠好福气啊,买了个这么水灵的媳妇。不知道他玩腻了以后,会不会也像猪肉佬那样把她……” 一阵冷风吹来,王麻子不由地打了个哆嗦。或许是今天喝了太多酒的缘故,还没走几步他便有了尿意。 虽然四下无人但他还是找了一个草丛,因为他不光想撒尿,还想依靠自己的双手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王麻子拉开拉链,排出大量的水份以后他感到身体一阵轻松。 正当他准备再让自己好好放松放松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仿佛正直愣愣地盯着他,而且那还是一个穿着裙子长发飘飘的女人。 “嘿嘿,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这荒郊野外的反正也没有其他人,不如就让我好好爽一爽!” 王麻子脸上露出了淫荡的笑容,借着酒劲儿,他对女人的渴望愈发强烈,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他挠了挠裤裆,拉上拉链就朝女人追了过去。 王麻子一路追着女人来到了密林深处,四周弥漫着一股腐肉的味道。 随着酒劲儿的消退,他终于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正常人躲色狼不是应该往人多路宽的地方跑吗?怎么还有逃到深山老林里的?这究竟是女人还是女鬼啊? 凌晨的树林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即便视力好的人也很难看着周遭的事物。 一阵阴风吹过,湿漉漉的树叶沙沙作响。那一根根肆意生长的树枝,仿佛张牙舞爪的鬼手会将人牢牢抓住。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沉重的铁链声。 女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个色胆包天的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王麻子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竟是失踪了多年的女人。 “你、你、你还没死啊?” 话音刚落,王麻子便感觉脖颈一阵剧痛。 他惊恐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满脸麻子的少年正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牙齿似乎很尖,双手的指甲和野兽的爪子一样锋利,此时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皮肤。 接着,他开始撕咬王麻子的身体,如同享用美食一般大快朵颐。如果王麻子此时还能发出声音来,想必数百米之外的人都能听见他凄厉的惨叫声。 可他不能,他现在就如同一块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即便是他彻底失去了知觉也不能逃脱这悲惨的命运。 几十分钟后,这场惨不忍睹的血腥厮杀终于落下了帷幕。 吃饱喝足的男孩回到了自己的洞穴。他右脚上那根婴儿手腕般粗细的铁链,划过湿润的草丛留下一道道血迹。 女人冷漠地看着王麻子残破不堪的肢体,蹲下身来挑挑拣拣,将一些大块的肉和骨头塞进了一个编织袋里。 女人扛着一袋鲜血淋漓的人肉,回到了赵东来的家。此时,天还没亮,她赶紧将那些肉扔进了猪圈。 几头饥饿的肥猪争前恐后地啃食着新鲜的大腿骨,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素了。 人可以吃猪肉,猪也当然可以吃人肉,因为猪本来就是杂食动物。 原来,赵东来锒铛入狱后,他的母亲没几天就病死了。女人悄悄埋葬了她,然后便以她的名义活在这世上。 她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白色,将米浆敷在脸上,等它干了以后捏成“皱纹”。 她戴上头巾,穿上赵东来母亲的衣服,佝偻着身子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为了不让声音暴露自己,她从此不再开口说话。 或许是她的化妆技术过于精湛,又或许根本就没人关心这个身世凄惨的老太婆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她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并顺利地诞下了腹中的孩子。 除此之外,她还“收养”了那几头被她亲手从猪肉佬家里放出来的猪。 专心哺育孩子的那段时间,初为人母的她甚至放下了所有的仇恨。 可就当她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自己和赵东来的孩子能健康地长大成人时,那个孩子的脸上竟然逐渐凸现出了和麻脸男人一样的特征。 上天似乎有意捉弄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下她该如何继续欺骗自己? 于是,她狠下心将那个还只会匍匐的孩子扔进了猪圈里。 她以为他会饿死,或是被猪吃掉。可圈里刚下完崽的母猪就像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竟然用猪奶喂养着他。 看着那禽兽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女人心里再次燃起了复仇的火焰。 于是,她在深山老林里布下大量陷阱,再以真面目出现在那些上山砍柴的男人面前,诱导他们来追自己。 最后,再将落入陷阱的男人残忍杀害,并用他们的尸骨喂养猪圈里的猪和那个小孩。 吃着人肉长大的孩子逐渐有了血性。他不会说话,只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猪叫声来讨食,并且对人类有强烈的攻击性,或许人类对他来说不过是食物而已。 他七岁那年,女人将他带进了密林,用一根很长很长的铁链将他拴在了一处洞穴旁的大树上。并训练他捕食被自己引诱过来的男人。 男孩一天天长大,猪圈里的猪越来越肥,村里男人的数量锐减。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无法阻止外面的女孩被拐卖进来。所以女人的杀戮仍没有停止。 几年后,女人身患重病,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过临终前,她打开了锁着男孩的铁链,放走了猪圈里的猪。 他们终于自由了,女人也终于自由了。 第53章 雪山怪谈(一) 登山时你最害怕遇见什么?恶劣天气、山难还是迷路?这些胡成玉都不怕,作为一名专业的登山运动员他最害怕在山里遇见莫名其妙出现的“人”。 那似乎是一个女人,背影略显孤独,突然就出现在了胡成玉的视线范围之内。不知她本就是独自来这里登山的人,还是落了单的登山队队员。不过他很少见到独自挑战雪山的女人,更不用说她还没有带任何装备了。 那女人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登山服,在这苍茫的雪山之中非常显眼。她既没有背登山包;也没有拿登山杖,步伐异常轻快,在这被大雪覆盖的崎岖山路上简直就像是在飞。 明明前一分钟胡成玉还能站在高处清晰地看见她逐渐缩小的身影,低头看一眼指南针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呢?白茫茫的雪地几乎没有任何掩体,除非她把自己埋进了雪里,不然胡成玉怎么可能看不见她呢? 难道说她踩到了陷阱?夏季时山上的土着会在野生动物经常出没的地方挖坑,布下狩猎陷阱。到了冬季,那些大大小小的陷阱被松软的雪覆盖后,就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了。或许一开始猎人们并没有想到,那些又大又深的坑不但能捕捉到大型野生动物,还能偶尔捕获登山的游客。 “这下该如何是好?”胡成玉一时间犯了难,“到底要不要管她呢?但是再不下山天就要黑了。而且那个女人走的根本就不是下山的方向。 可如果那女人真的落难了,自己不救她,她就死定了!她身边似乎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自救的东西。就算她运气好,手机有电;有信号,等搜救队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她也很有可能已经被冻死了!” 天空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犹豫了良久,最终胡成玉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再说。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他便朝着女人消失的地方走去。 十几分钟后,胡成玉终于快要赶到他临时更改的目的地了。远远望去雪地里果然有一个锅盖大小的洞。 “喂!有人吗?”胡成玉扯着嗓门冲洞口大喊道。 没有人回答。 “喂,我是来救你的,你要是还有意识,你就‘啊’一声!” 几十秒过去了,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应该是摔晕过去了吧!”胡成玉一路小跑到洞口,拼命用手扒拉着坑中的积雪,好在此时雪也渐渐小了许多。 不知挖了多久,胡成玉才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即使刚刚下了大雪,但女人也不至于整个被雪给埋住吧,而且这个坑不大,看上去也不深,真的能掉进去一个人吗? 就在这时,胡成玉挖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刨开覆盖在上面的积雪仔细一看,这里哪有什么女人,分明只有一堆白骨! 他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四周就会从白茫茫的一片变成黑漆漆的一片了。可胡成玉却迷路了。“真该死!都怪那个女人!不,应该怪自己一文不值的正义感!” 可他转念一想,“那人真的是个女人吗?又或者说,那女人真的是个人吗?”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能闷着头继续赶路。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点点繁星如同万家灯火照亮了天涯游子的归途。可胡成玉现在哪还有心情看星星?如果再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今晚他就下不了山了。 其实再搭帐篷在山上住一晚,明天再走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他的补给不多了,手机也快没电了。而且碍于一名专业登山运动员的脸面,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会发射求救信号的。 他固执地凭借着强大的意念,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着自己以为的正确方向继续赶路。 夜间,山里气温更低了,这时除了需要警惕低温症之外,还需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野兽。一想到这儿,胡成玉就不自觉地又往身后看了一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一直听见身后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若隐若现,但每当他一回头声音就停了下来。这让他一度认为,那不过是自己过于疲倦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可现在,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就像一个庞大的物体正在逐渐向他靠近。他立刻关掉手电筒,停下脚步,将自己藏在了一棵高大的雪松后面。 不一会儿,黑暗中出现了一个用双腿直立行走的黑影,它步履蹒跚,目标却非常明确,一步一步向胡成玉所在的雪松挪了过来。胡成玉握紧了手中的登山杖,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树后面有人吗?”直到那家伙开口说话,胡成玉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你走路怎么不开手电筒啊?真是吓死人了!”胡成玉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那人的脸。 “我刚才摔了一跤,手电筒没拿稳,滚到山下去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它也快没电了。”那人慢条斯理地说道。 “王哲?是你吗?王哲!”看清了那人的脸以后,胡成玉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没等那人回答,他又继续说道:“我是胡成玉啊!天哪!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什么?老胡,居然是你!真不敢相信,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王哲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记忆中的青涩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可那些刻骨铭心的青春回忆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勾肩搭背地相互搀扶着对方向山下走去。一路上他们从工作聊到了家庭,从家庭聊到了孩子,从孩子聊到了近况,又从近况聊到了从前。 “对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登这座雪山吧!”胡成玉突然对王哲这样说道。 王哲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是啊!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突然提这个干嘛?” 即便那件事发生在十多年前,但胡成玉依然记忆犹新。 第54章 雪山怪谈(二) 当时,胡成玉还不过是一名体育院校的大二学生。放寒假前他和两名室友——薛嘉明、王哲,一起参加了学校登山社组织的一次攀登雪山的活动。 其实,他们寝室四个人本该一起去的,可惜出发前一天,另外一名室友打篮球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迫不得已退出了活动。 这样一来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四人帐篷就显得有些多余了。可是,想要更换成小一点的帐篷现在又来不及了,所以他们还是硬着头皮背着又大又沉的帐篷登山去了。 这支临时组建的登山队总共有十二个人,由十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组成。 除了他们三个和一对情侣以及一个落单的女生之外,其余的都是两个男生结伴而行,每组人之间相互都不认识。好在热爱户外运动的年轻人性格通常比较开朗,大家一路上都其乐融融。 一行人天还没亮就登上了前往目的地的大巴,等到雪山脚下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这座雪山的海拔不低,不出意外的话登顶至少需要四个小时,当天往返这种做法显然不太明智。 考虑到队伍中有女生和一些新手,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头一天登顶,当晚在雪山上扎帐篷露营,次日天亮时再下山。 一开始活动进行地非常顺利,当晚六点半左右,一行人就抵达了山顶,在山顶看了一场终身难忘的日落。 可等到他们开始搭帐篷时,那名独自参加登山活动的女生(曹倩)却发现,自己把帐篷落在大巴车上了。这下胡成玉他们带的四人帐篷倒是派上用场了。 不过,一个年轻女子和三个成年男子挤在一个帐篷里多少有些不方便。于是大家便提议,让曹倩和另外一个女生住在双人帐篷里,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和胡成玉他们三个人一起睡四人帐篷。这无疑是最佳方案了,所以大家也都一致赞成。 如果当时他们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可是谁又能想到,临睡前另一个女生却忽然反悔了。因为听见了山里不知名的野兽嚎叫声,她死活都不愿意和自己的男朋友分开睡。 她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毕竟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一个比自己还要瘦小的女生怎么能保护得了自己呢? 最终,曹倩妥协了,谁让她自己把帐篷落在了大巴车上。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跟三个大男生挤在一顶帐篷里。她想:“反正也是各自睡在单独的睡袋里,周围又有那么多人,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顶四人帐篷是双开门的。中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厅棚,有窗户和纱网比较透气,缺点就是漏风,在里面睡觉会很冷。卧棚在两侧,形状像三明治,非常稳固且保暖。 与其说曹倩是和三个男生住在一顶帐篷里,倒不如说她是和一个男生住在帐篷的一侧。那么谁和曹倩睡在一边呢?三个人本打算猜拳决定,思来想去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就把选择权交给了曹倩自己。 曹倩看了体格健壮的胡成玉一眼,又看了牛高马大的薛嘉明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戴着眼镜的王哲身上。 王哲偏瘦,也不算高。如果将胡成玉比喻成身形健美的豹子,那么薛嘉明则是一头老虎,而王哲不过是一匹瘦狼罢了。而且他长得白白净净的,说话慢条斯理,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练体育的男生。 “就你吧!”曹倩羞涩地指了指王哲。 “我?”王哲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以为曹倩会选择长相帅气的胡成玉,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位“幸运观众”。 其实,这一路上王哲都在默默观察曹倩。她长得虽然不算出众,但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气质,而且她举止得体,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保护欲。王哲一时间分不清和她四目相对时的那种悸动,究竟是“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嗯。”曹倩点了点头,脸红地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哎呀,真是便宜你小子了!刚刚猜拳明明你输的最惨,没想到人家姑娘‘钦点’要和你一起啊,哈哈!”胡成玉和薛嘉明在一旁调侃道,话里多少有几分醋意。 “说什么呢,人家肯定是看你们两个太强壮了,怕打不过你们,才选我……”王哲一边捶打着胡成玉和薛嘉明的胸口,一边儿解释道。 曹倩没有说话,她红着脸独自钻进了帐篷一侧的睡袋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外套都没有脱。一来这样保暖,而来这样安全。 其余三个人则在帐篷的厅棚里打打闹闹,直到深夜才安静下来回到各自的睡袋里休息。 夜里,胡成玉听见了一些动静,像是女人的娇喘声。他连忙踹醒了一旁鼾声如雷的薛嘉明。 “老薛,你听,什么声音?” 薛嘉明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儿。“怎么了?怎么了?” “嘘!你听。”胡成玉对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薛嘉明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他们不会在……那什么吧?” “不然呢?”胡成玉一脸坏笑。 “哎呀,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这么快就上手了,啧啧啧……”薛嘉明一脸羡慕的表情。 说着他将门帘拉开了一点儿缝,试图透过缝隙观察王哲那边的情况。他的眼睛很快便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透过清冷的月光,他发现厅棚另一边的卧棚内没有任何动静儿。 “不对,声音不是从他们那里传来的。”薛嘉明像个情报员似的对胡成玉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胡成玉问。 “他们两个比死了还安静,连细微的鼾声都没有,就像里面根本没人一样!”薛嘉明一脸扫兴的样子。而此时,女人的娇喘声还在继续。 “嗐,那肯定是隔壁那对小情侣了。”说完,两人躺回了原来的位置,老老实实闭上眼睛睡觉,再没说一句悄悄话了。 这一夜一闭眼就过去了。可天亮以后,大家起床收帐篷时却发现曹倩不见了! 第55章 雪山怪谈(三) 因为曹倩的背包还留在帐篷里,所以起初大家还以为她独自找小树丛方便去了,不好意思跟人说。于是他们便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原地等她。 可简单地吃过早饭以后,所有人都整装待发还是不见曹倩回来,队长这才拨通了她报名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三十秒过去了,没有人接听。大家焦急地等待着。 六十秒过去了,电话那头传来的依然是“嘟、嘟、嘟……”的声音。 队长不死心,挂了电话接着打,一连打了四次,一直没有人接听,呼叫结束后队长有些不知所措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虽然在这座雪山上没有信号是常有的事,不过离营地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基站,而且这一片只有那一座基站,所以只有山顶附近的信号非常好。 再加上曹倩的手机也并非是关机或无法接通的状态。既然拨得通她的电话,那么她现在应该离营地不会太远才对,至少她的手机现在应该离营地不会太远。 那么她现在身在何处呢?难不成她在和大家玩捉迷藏?可山顶附近光秃秃的,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除非她把自己埋在雪地里。 曹倩失踪了,和她住在同一顶帐篷里的三个男生自然成了大家的怀疑对象。而他们三个人之中嫌疑最大的无疑是王哲。可王哲却说,他昨晚睡得特别死,一起床就发现曹倩不见了,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两个说不知道我还信,你就跟她睡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不会是见色起意把她给杀了吧?”另外一个女生仗着男朋友在自己身边直言不讳道。 “说话要讲究证据,请你不要血口喷人!”王哲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依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失绅士风度。 “如果他们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们肯定能听见呀!”见自己同寝室的好兄弟被人误会,胡成玉连忙上前帮忙解围。因为他打从心底里也不愿意相信王哲是她口中的那种人。 “是啊!如果这小子真的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我第一个捶爆他!”薛嘉明也在一旁附和道。 “没准是上野厕时走太远迷路了。”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不过作为队长,他首先得安抚大家的情绪。现在起内讧只会让结果变得更糟。 “如果她是自己离开的,雪地上肯定会留下她的脚印!”胡成玉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对呀!只要跟着脚印就能找到她了!”薛嘉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胡成玉的观点,不过他们似乎忘记了一点,既然她们能根据曹倩的脚印找到她,那么曹倩自己也能根据自己的脚印回到营地。除非出现了什么不可抗的因素,比如:她半路被掳走了。 当地一直流传着大脚野人的传说。有多位村民声称,曾在山里目击到了它。甚至有人在上山砍柴时遭到了大脚野人的袭击,后背上现在还有它当时留下的爪印。不过后来经证实,大多都是村民个人的炒作行为,可信度高的事件寥寥无几。 但现在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于是一行人蹲在地上研究起了脚印。 不凑巧的是,天空飘起了小雪,再加上早晨大家收帐篷时,把营地外雪地上的印记弄得乱七八糟的,很难分辨出来哪个脚印是曹倩的。 不过有一行有规律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营地范围外。而且脚印不大,符合一个身材瘦小的女性的尺寸。所以大家初步认定这脚印就是曹倩留下来的。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一行人跟着脚印来了距离营地几百米之外的地方,之后脚印就凭空消失了。真是见了鬼了,难道曹倩走到这里就飞起来了不成? “大家分头找找她吧,带好手机别走太远,最好两三个人一组。比较重的东西可以留在这里,留一个人看守,半个小时后回到这里集合。” 队长发话了,大家没有任何异议。由于胡成玉他们组刚好是三个人,所以便留下了牛高马大的薛嘉明独自看守物品,其余的人则两两一组分别出发了。 寻找曹倩的路上王哲有些心神不宁,胡成玉斟酌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的那句话。“你真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的帐篷吗?” “既然连你也不相信我,刚才又何必帮我说话呢?你大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审问我。”王哲有些许愤怒。 “对不起阿哲,我只是看你有些心不在焉的。”胡成玉连忙解释道,生怕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 “说实话,我真的非常担心她!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我们再不找到她,她恐怕凶多吉少。”王哲眼里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似乎真的很担心曹倩的安危。 胡成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一边继续前进一边抬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着曹倩的名字。见此情形,王哲也照做了起来。他用尽全力,对着苍白而又辽阔的天空大声呼唤道:“曹倩,你在哪?” 半个小时以后,队员们陆续回到了这里。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曹倩的线索。此时,行程已经耽误了近两个小时了。队长做出决定,停止寻找曹倩,立刻启程下山。然后,他拨通了搜救队的电话。 下山途中队长生怕再出什么岔子,于是便每隔一段时间就让队员们由前往后地报一次数。 “1。”队长突然高声喊道。 紧接着传来了一个洪亮的男声,“2。” 身后的人依次喊道:“3、4、5、6、7……” 当胡成玉报到11时,走在队伍最后的王哲愣住了。 “等等,你是11的话,我不就是12了吗?”他一脸诧异。 “有什么不对吗?11过了,不就是12吗?”胡成玉不以为然地说,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们只有11个人呀!”王哲惊呼道。 “对啊!曹倩走丢了,我们就只剩下11个人了。”胡成玉恍然大悟,前几次报数他都是报的10啊。 “应该是报错数了吧。”胡成玉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依然抵挡不住从背后袭来的一阵凉意,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队长,人数不对,我们再重新报一次吧!”王哲在队伍最后高声呼喊道。 “哪里不对了?”队长停下了脚步。 第56章 雪山怪谈(四) “刚刚胡成玉报的11,那么我就应该报12,可是我们只有11个人啊!”王哲一脸诧异地说。 队长转过身来仔细地清点了一遍人数,“11个人没错啊!” “好了,别疑神疑鬼的了,赶紧赶路吧!”说完,他便回过头去不再理会王哲,而其他人也只是紧跟在队长身后,并未在意王哲的话。 王哲心有不甘,他一边跟在队伍最后,一边默默数着自己前面的人脑袋,“1、2、3、4、5……10、11。” 太好了,是11个人没错!刚才应该是自己太紧张了吧,他长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秒,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恐惧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从他的脚后跟爬上了他的头顶。 他忘了把自己数进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刚才队长也没有数他自己!就在王哲准备叫大家停下来,先好好清点一下人数再走时,胡成玉开口说话了。 “阿哲,刚刚好像并没有人报错数,我数了好几遍了,我前面居然有10个人!” “你们看那是什么?”队伍中忽然有人惊呼道。 众人向那人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相邻的那座山的半山腰上,一个身着桃红色登山服的人正背对着他们向山上走去。她似乎没有带任何装备,步伐异常轻快,在这冰天雪地里简直就像是在飞。 “是曹倩吗?”大家变得兴奋了起来。因为曹倩穿的正是桃红色的羽绒服。 “曹倩……我们在这里!”大家冲那个背影高声呼喊道。还有人吹响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口哨。可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她就像根本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地继续赶着路。 “她怎么会听不见呢?这里如此空旷,几乎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口哨的声音。”正当胡成玉纳闷时,王哲冷不丁地冒了一句,“老胡,我们的人数又变成11个了。” 胡成玉大惊失色,难道说刚刚一直混在队伍里的人就是她?可她是如何做到瞬间转移的呢? “我们要过去找她吗?”队伍中有人问道。 队长犹豫了起来,先不说他们还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曹倩。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她,从这里横穿过去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以上,如果运气不佳遇到了降雪或是大风,那么行动速度就更加迟缓了。等他们一行人好不容易赶过去时,她早已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且,一旦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就很容易迷路。作为队长他不能意气用事,为了救一个人而将一群人置于危险之中。 “不去,立刻下山!我已经打过搜救电话了。”虽然这句话说出口时他心如刀绞,可他并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众人沉默了,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背着沉重的行李,跟在队长身后向山下走去,每个人都若有所思。 天阴沉沉的,凛风有些刺骨,和昨日阳光明媚的天截然不同。 快到山脚下时,队长临时决定再次清点一下人数,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对大家说道:“虽然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依次报个数吧!” “1、2、3……9、10、11。”队员们有气无力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12!”王哲惊恐地说。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齐刷刷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 “不对,有人报错了,大家重报一遍。”队长厉声说道。 于是众人又非常配合地重新报了一遍数,这一次王哲还是报的12!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可不论大家怎么数;数多少遍,都是12个人! 队长不信邪,他把众人召集了起来,让大家围成一个圈依次报自己的数字和名字。 “我先来,1李洪涛。” “2黎伟、3宋佳佳……9薛嘉明、10胡成玉、11王哲。”这次大家的声音响亮了许多。 就在大家以为一切正常,排好队准备继续前进时,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个女声小声说道:“12曹倩。” “宋佳佳你别开玩笑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全队唯一一个女生身上。 “不是我!”宋佳佳一脸委屈地说。 “不是她,她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宋佳佳的男朋友连忙替她辩解道。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地争论不休时,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王哲的肩膀上。他惊叫一声,一下子冲到了队伍中间。 “你怎么了?”大家狐疑地看着王哲。 “有人拍我的肩膀!”王哲哆哆嗦嗦地说。 “可你是最后一个呀!”薛嘉明一脸疑惑。 “所以我才害怕啊!”王哲心有余悸地回答道。 “好了,大家赶紧走吧!雪地里容易出现幻觉。”队长极力安抚着大家的情绪,虽然这个借口很蠢,蠢到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不过眼下最紧急的是把大家安全地护送到目的地。 现在再清点一遍人数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多了一个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别再少一个就行了。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山下。大巴车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而搜救队也早就开始行动了。 虽然少了一个人,不过上车之前,胡成玉还是提议大家在这里拍一张合影作为留念。毕竟回去以后他们可能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即便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于是,他将自己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买的相机递给了大巴车司机。司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这趟不完美的旅程终于画上了句点。 而十多年后的今天,失踪的曹倩依然没有被找到,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了无音讯。她也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遗憾。 胡成玉的手电筒快要没电了,两人很快便会失去唯一的照明工具。 夜黑得像墨汁一样,偌大的雪山里只有一处亮光,那似乎是一座山庄。他们必须在电池耗尽之前赶到那里,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王哲似乎在有意回避那个沉重话题,但胡成玉却喋喋不休。 “阿哲,你知道吗,我太想解开当年的谜团了,以至于我后来每次攀登这座雪山时,都感觉真相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王哲没有接话,胡成玉接着说道,“我感觉今天碰见你不是巧合而是天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为什么?”王哲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第57章 雪山怪谈(五) “你还记得那个穿着桃红色登山服的人吧,她会刻意将登山者引去错误的方向,然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听到这儿,王哲心头一紧,他也遇见了那个穿着桃红色登山服的人,正是因为遇见了她,他才会迷路。 “不过托她的福,我在雪地里挖到了一堆东西。你猜我挖到了什么?”胡成玉故弄玄虚地说。 “什么?”王哲连忙问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我……”说着,胡成玉停顿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王哲,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挖到了一堆白骨。” “是个女人的?”王哲大惊失色。 那一瞬间,胡成玉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是一堆动物的骨头。” “哦……”王哲长舒了一口气。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终于,它支撑不住了,黑暗瞬间将两人吞没。 山庄似乎近在咫尺,它在一片黑压压的树林中散发着惨白的光,显得鬼气森森。可两人却怎么也找不到通往山庄的小径。 “我们从树林里穿过去吧!”胡成玉提议。 “啊?那里太黑了,还是找路吧!”王哲委婉地说。 “怎么?你怕了?”黑暗中,两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在这样的环境下把一些话挑明在合适不过了,不过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我感觉你心里有鬼!”胡成玉终于忍不住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哲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老实跟我说吧,曹倩的失踪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胡成玉斩钉截铁地问道。 “我知道我单独跟她睡在一边,我嫌疑最大,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晚上睡觉跟死猪似的,这点你又不是不知道。”王哲的语气又变了,就好似在哀求胡成玉相信他一样。 “是啊,可回来之后你却整夜失眠!”胡成玉依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莫名其妙失踪了,难道你不会担心她吗?”王哲义正言辞地说。 “可担心和担惊受怕是两回事。”胡成玉面不改色地回击着他的话。 王哲沉默了。 “其实,那天凌晨我并非什么动静都没有听见。我依稀听见曹倩说了一句,你干什么?”胡成玉自顾自地走进了树林,王哲也跟了过去。 没等王哲开口,他又接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检举你的。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解开心中的疑惑。” 王哲依旧一言不发地赶着路。 胡成玉从背包里拿出了当年那张合影。他将照片递到了王哲面前,即便他知道王哲现在什么也看不清。 “这张照片我从来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因为照片洗出来以后,我惊讶地发现上面竟然有十二个人!” 当时他们一行人站成了两排,王哲站在第二排最后一个,胡成玉站在王哲的右边。但是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还露出了半张模糊的脸,就像是有人站在他们身后一样。 虽然照片上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甚至连是男是女也无法分辨。不过那人比王哲矮了一大截,从身高上来判断应该是个瘦小的女生。 王哲接过照片僵在原地,迟迟不敢看照片,即便现在什么也看不清。 “或许当时曹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跟着我们下了山,跟着我们一起拍了合影,甚至还想跟着我们一起回到学校。可是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座雪山,最终,她变成了孤魂野鬼,终日在山里游荡。” 胡成玉终于击溃了王哲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最近,我非常倒霉,炒股赔得倾家荡产,唯一的女儿也生病了,是白血病。偏偏就在这个月的12号确诊了。” 12号!如果胡成玉没有记错的话,那正是曹倩失踪的日子。 “这一切都是报应啊!十几年前,我将她的尸体埋在了白雪里,十几年后的同一天,我的孩子确诊了白血病!所以我才会再次踏进这座雪山,因为我想找到她的尸骨安葬她,祈求她的原谅!”王哲泣不成声。 “真的是你做的?”胡成玉不可置信得看着王哲,虽然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对方亲口承认的那一刻,胡成玉还是被震惊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胡成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居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袒护了一个杀人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吗?老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她一口……” 王哲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 那天,王哲躺在曹倩身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方现在肯定也和他一样,或是出于尴尬;或是出于紧张,迟迟无法入睡。 差不多凌晨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和曹倩聊聊天。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可以促进两人感情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次活动结束之后,他说不定就能脱单了。 “你睡着了吗?”王哲侧身望着身旁的女生,心怦怦直跳。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回答他。 他这才发现曹倩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原来女生睡觉不打呼噜啊!”王哲有些失落,但他并没有立刻转过身去,而是安安静静地凝视着曹倩。 她皮肤很光滑,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嘴唇小小的,看上去非常湿润,或许是她睡前涂了唇膏的缘故。 王哲想,它一定很柔软,于是忍不住吻了上去。 “你干什么?”曹倩猛地睁开眼睛,厉声说道。原来她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不想搭理王哲罢了。 王哲被她吓了一大跳,他害怕曹倩会尖叫吵醒其他人,那么一来自己不就名声扫地了吗?于是他立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安静。 曹倩也被他吓了一大跳,她以为王哲想要非礼自己,便拼命挣扎想要发出声音叫醒其他人。 可她越是挣扎,王哲就越用力,手便捂得越严实。慌乱之中,王哲并未发觉自己不但捂住了曹倩的嘴,还捂住了曹倩的鼻子! 不知过了多久,曹倩终于停止了挣扎。王哲这才将自己的手拿开,试图向她解释。 “你别害怕,我不是色狼,我刚刚……” 话还没说完,王哲便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曹倩不动了! 起初,王哲还以为曹倩是在吓唬她,可不论他怎么摇晃曹倩,对方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了食指,探了探对方的鼻息。 王哲傻了!自己只是想亲个嘴,现在竟然变成了杀人犯!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自己被戴上手铐,推上警车的场景。 不,那样的话,自己的人生就完了,他绝不允许那种事发生! 第58章 雪山怪谈(六) 恰好当天风声很大,其余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听见。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终王哲还是决定把曹倩的尸体给藏起来,并制造出她自己离开的假象。 可是雪山光秃秃的,尸体能藏在哪呢?而且,不论他是把尸体扛出去;还是把尸体拖出去,雪地上都会留下痕迹。那么就只能就地掩埋了。 首先,他将自己的前脚掌强行塞进了曹倩的雪地靴里,踮着脚在雪地上踩出了一行有规律的足迹,又倒退着踩在原本的脚印上回到了帐篷里,替曹倩穿上了鞋子。 然后他拉开帐篷底边的拉链,卷起防潮垫露出一块雪地,斜着在雪地里挖了一个管状的深坑,将曹倩的尸体头朝下地塞了进去,最后用白雪将她掩埋。 做完这一切后,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帐篷里躺到了天亮。直到胡成玉和薛嘉明在厅棚外叫他起床,他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告诉他们曹倩不见了。 之后,王哲若无其事地和大家一起寻找曹倩,一起下山乘坐大巴回到学校。同时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尸体被搜救队发现,他理所当然地成为犯罪嫌疑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逮捕。 他因此彻夜失眠,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劲儿地在手机上搜索关于“女大学生在雪山神秘失踪”的新闻,并密切地关注着它的后续,报道中每一个字符都能牵动他的神经。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他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搜救队在营地附近几乎掘地三尺,居然没有发现曹倩的尸体。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有人赶在搜救队去到那里之前挖走了她的尸体,或者尸体自己走掉了。如果真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自己来到这里不就等于自投罗网了吗? 一想到这儿,王哲便觉得脊背发凉。他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催促胡成玉赶紧和自己离开这里。 刚才的坦白似乎并没有让他感到如释重负,反而让他心生恐惧。他感觉有某种危险正在向他们靠近。 阵阵妖风穿过树林,刮得枝叶沙沙作响。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林子里快速穿梭,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两人被那东西追赶着,在漆黑的林子里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稍不注意就会被地上的枯枝绊倒,但他们别无选择。 不知在黑暗中跑了多久,眼前逐渐变得明亮起来,那微弱的光来自树林外的一栋二层建筑。一串晃来晃去的白色大灯笼上写着四个猩红的大字“浮云山庄”。 此时,风依旧没有变小,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两人惊魂未定地叩开了山庄的大门,一个女人接待了他们。 第一眼看见她时,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因为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登山服。但她长得和曹倩一点儿也不像,所以两人很快便回过神来,并向她说明了来意。 “您好,我们在山里迷路了,想在这里住一晚。” 女人先是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后将他们迎进屋内,关上大门,给他们办理起了入住手续。 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或许是因为整栋建筑都是木质的。 木制的桌椅和柜台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陈旧,破破烂烂的木地板轻轻一踩便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如果此时还有别的选择,那么谁会愿意住在这种破地方呢? 受天气影响,网络很不稳定,两人的身份信息迟迟录入不进去。就在这个间隙王哲不自觉地四处张望起来。 前台旁的公告栏里贴着山庄管理人员的照片和姓名。王哲赫然发现四个管理员全部都是男人,根本就没有眼前这个女人的信息,他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请问,今晚住这儿的人多吗?”王哲问。 “就你们两个。”女人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怎么不见其他管理员?”王哲指着公告栏里的信息问道。 女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迟疑地说道:“他们上山救人去了,有人遇难了。” 王哲似乎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电脑却显示信息录入成功了。 没等他开口,女人递给了两人一张房卡,并嘱咐道:“暴风雪很快就要来了,12点过后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开大门出去。”说完,她便当着两人的面拿铁链锁上了大厅的门。 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王哲小声对胡成玉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胡成玉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心里毛毛的。”王哲回答道。 “是你的心理作用吧!”说完,胡成玉便拿着房卡上楼去了,王哲无言以对。 楼上所有的房间门都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就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今晚来这里住宿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胡成玉和王哲走进房间插上房卡,黑漆漆的屋子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卸下沉重的登山装备以后,胡成玉本打算先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可打开花洒后他却发现里面连一滴热水都没有。 大冬天的,这叫人怎么洗澡啊?而且没有热水就算了,冰冷的水还浑浊不堪,里面夹杂着泥垢和女人的头发丝儿。这可把胡成玉给恶心坏了。 他隔着浴室的门叫来了王哲,并告诉他这里的基础设施到底有多糟糕,于是两人便商量着要不要换一间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有咳嗽的声音;有男人说话的声音;有钉子碰撞地板的声音;还有脚踩在朽木上发出的嘎吱声。就像是有一群穿着钉鞋的男人正经过走廊。 那声音不小,持续了好一阵子,可两人却始终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胡成玉认为他们说的是德语,而王哲却认为他们说的是阿拉伯语。总之不是英语,是小语种。 一开始,两人还以为是别的登山客住了进来,可他们一开门,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出于好奇,两人在走廊里四处闲逛。他们发现其他房间的门依旧开着,被褥叠得整整齐齐,看不见一个人影。 难道刚才是幻觉不成?更奇怪的是那个给两人办理入住手续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 第59章 雪山怪谈(七) 窗外的风声好似野兽的嚎叫,但雪已经渐渐停了下来。 王哲看了一眼墙壁上如同古董一般的钟表,此时指着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奇怪,不是说今晚有暴风雪吗? 找不到可以给他们换房间的工作人员,两人只好继续在山庄里游荡。他们几乎找遍了所有地方也不见除了他们俩之外的第三个人。 胡成玉和王哲面面相觑,虽然他们没有开口说话,心里却都在想一件事:这个地方还能继续待吗? 还有那个身着桃红色登山服的女人,她真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如果是的话,公示栏里为什么没有她的姓名和照片呢? 一想起她那身桃红色的登山服,王哲的心就再一次警惕了起来。 正当王哲愣在原地发神时,胡成玉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楼的走廊尽头,他似乎有了新的发现,冲王哲大喊道:“阿哲,这里有个楼梯!” 王哲回过神来立刻赶了过去。 楼梯入口的墙壁上方贴着几个显眼的大字,“闲人免进。” 楼梯是通往下方的,也就是说,这座山庄有一个地下室。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因为此前胡成玉和王哲两次路过这里都没有注意到它。 胡成玉伸手想要开灯,可他来回摁了好几下楼道旁的开关,灯都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确信灯泡的确坏掉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不顾警示沿着楼梯走了下去。那个女人说不定就在里面休息,毕竟只有这里他们还没有找过了。 楼梯不长,尽头是一扇散发着铁锈味儿的门,栏杆上还挂着一根大铁链。为了看清里面的东西,王哲这才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功能。 这个地下室十分空旷,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还散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儿,像是用来堆杂物用的,根本住不了人。 他们还发现,那根又粗又长的铁链不过是简单地缠绕在栏杆上罢了,没有上锁,形同虚设。 胡成玉鬼使神差地将铁链拿了下来,进入到了那个未知的空间。就在王哲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时,黑暗中传来了胡成玉的惊呼声,“啊!那是什么?” 王哲连忙走上前去,将光朝胡成玉指的方向照了过去,他赫然发现,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那是三具睁着眼睛且姿态僵硬的男尸,他们身着专业登山服,脚上还穿着钉鞋,大概率是专业的登山运动员。 从长相上来判断,他们应该都是外国人,但具体是哪国人,谁也分辨不出来。 再结合不久前走廊里传来的躁动声,王哲只感觉头皮发麻,他们三个究竟是经过了走廊以后才变成尸体的,还是在经过走廊之前就已经是尸体了? 难不成这是一家夺人钱财再杀人灭口的黑店?而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庄管理员,她是杀人团伙其中的一员,是用来迷惑登山客的。 她一定还有同伙,不然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得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外国人?怪不得她把大门锁上了不让人出去,她是在给自己的同伙创造机会! 王哲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见此情形,胡成玉和王哲连滚带爬地从这里跑了出去。两人一路狂奔到了山庄大门口,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冷不丁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你们干什么?”女人一脸阴沉地问道。 两人见了她就跟见了鬼似的语无伦次地回答道:“放放放……我们出去!” 女人站在原地狐疑地盯着两人,并未理会他们的要求。 “把钥匙给我!”王哲的语气有些许愤怒。 “不行,已经过十二点了,你们不能出去。”女人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回答道。 “为什么?”胡成玉问。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依旧用“暴风雪就快来了”搪塞道。但显然这个借口并不能使两人信服。 见女人不肯给他们开门,王哲只好使用暴力手段了。他抄起门口的木凳子狠狠向大门砸去! 女人急了,她一边冲王哲大喊道:“你要干什么?”一边冲到王哲面前准备阻止他的愚蠢行为。 “放我们出去!”王哲怒吼道。他不顾女人的阻拦又抄起了另一根板凳。 女人则死死地抓住板凳的一条腿不放。她和王哲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老胡,从她身上搜钥匙!”王哲急中生智冲胡成玉大喊道。 胡成玉这才回过神来,他几乎没有犹豫,照着王哲的意思将手伸向了女人。 “你别碰我!”女人更加着急了,她一手抓着凳子腿,一手阻止着胡成玉的行为。 王哲也急了,他趁女人不注意,用尽全身力气从女人手里扯出凳子,狠狠向她头上砸了过去。 血顺着女人的额头淌了一地,她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了。只是王哲和胡成玉没有听见,她倒地的一瞬间嘴里依旧念叨着,“你们不能出去,外面不……” 胡成玉试探性地将食指放在了女人的鼻孔前,她还剩下最后一点儿微弱的气息。如果得不到医治,她很快就会死去。 “你这一下不会把她打死吧?”胡成玉忧心忡忡地问道。 可王哲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慌慌张张地从女人登山服的口袋里搜出了钥匙,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大门。 再说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失手杀人了,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自保,万一那个女人是坏人呢? 可万一那个女人是好人呢? 狂风肆虐着整座雪山,夜间温度更低了,即便是暴风雪不来,衣衫单薄的两人也很难活着撑到天亮。 可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王哲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只身冲进雪地里,并冲愣在山庄门口的胡成玉大喊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胡成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救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虽然他的急救知识有限;虽然这个女人可能对他们心怀不轨;虽然这家店很有可能是一家黑店;虽然他有可能会跟地下室里那三个登山者落得一样的下场,但他还是决定留下! 见胡成玉迟迟不肯离开,王哲终于丢下他独自向风雪中走去。 不知在寒风中走了多久,王哲愈发感觉手脚冰冷、肌肉僵硬,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放慢了脚步,却依旧无法改变这种状态。 他用仅存的意识,支配着极度疲惫的躯壳又在雪地里坚持了一会儿。然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此时,他已经被冻到麻木了。他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甚至觉得浑身发热,如同蚂蚁在血管里爬一样难受。 于是他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这个过程非常艰难和缓慢,如同刚学会脱衣服的幼儿一般。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看见自己的病魔缠身女儿健康地站在雪地里兴奋地冲他挥手;他看见了自己身穿白色婚纱的妻子正手捧鲜花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看见自己的父母手挽手站在一旁慈祥地看着他。 最后,她看见了曹倩。但他却并未感到恐惧,他咧开嘴露出了微笑。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也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身着桃红色登山服的曹倩站在一旁看着动弹不得的王哲说道,她的表情逐渐狰狞。 而此时,胡成玉在山庄的报架上发现了一张昨天的报纸,上面写着: 一支由三个国家组成的七人登山队,在攀登梅耶雪山返程途中与外界失联。据悉,当日天气恶劣,疑似发生雪崩。 经过专业搜救队以及当地村民连续多日的努力,目前已找到三位遇难者遗体…… 第60章 善意(一) 张九是个职业骗子,为了骗取残障补贴,他花钱打点关系,找无良医生给自己伪造伤残证明,办了一个真的残疾人证。 不仅如此,他每天还会假装成双腿被截肢的残疾人在外地乞讨行骗。 他这种行为虽然可恶,但骗的都是一些小钱。而且施舍他的人都是自愿的,在施舍他的同时,他们自己心理上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满足,认为自己是在积德行善。比起抢劫、偷盗这些行为也算是无伤大雅了。 当然,这是他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好让他能够心安理得地继续躺在大街上“赚钱”。 “生意”好的时候他一天就能收入千元以上,这可比他以前进工厂打螺丝强多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好心人都会慷慨解囊施舍钱财。有很大一部分人会选择施舍食物,但食物的质量千差万别。 张九收到过硬得跟石头一样的包子;也收到过吃剩下的盒饭;还收到过刚从商店里买来的鸡腿、猪头肉之类的食物。就像有人只舍得施舍他一角钱,同样也有人肯施舍他百元大钞一样。 这天,张九和往常一样,伪装成双腿被截肢的残疾人,坐在一个简易的滑轮车上在天桥下乞讨。 差不多下午两点左右,迎面走来一个穿着拖鞋和沙滩裤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偏胖,皮肤黝黑,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不过,单看他那不修边幅的打扮明显就属于后者。 男人手里端着一盒饭菜,里面有菜有肉——一荤两素。并且肉的份量还不少,而且基本都是瘦肉,只有少量的肥肉。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当男人将那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张九面前时,他着实有些惊讶,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正好他还没有吃午饭,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张九一边向男人道谢,一边打开白色一次性餐盒的透明塑料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心想:“这男人看着像地痞流氓,没想到心地这么善良。” 男人施舍完食物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看着张九把食物一点儿不剩地吃完以后才开口问道:“这饭好吃吗?” “好吃,好吃!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肉,这是什么肉啊?”张九连忙回答道。 “这是羊羔肉烧腊。”男人笑着说。 张九再次向他道谢,男人没有接话,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从那天起,男人就像是助人为乐上瘾了似的。每天中午都会主动为张九送上一份热气腾腾的饭菜,从未间断过。 而且荤菜还是变着花样儿做的,有时候是排骨;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猪舌。 谁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张九几乎每天都能吃到免费的午餐。 起初,张九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要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吃饭吗?有送上门的免费午餐当然再好不过了,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装成残疾乞丐去购买食物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直到某一天夜里,张九遇见了一个神经病。 那时已经接近午夜了,卸下了伪装的张九一手拿着简易滑轮车一手拿着一口袋零钱,哼着小曲儿走在回出租屋的必经之路上。 那是一条漆黑的小巷子,张九走着走着便察觉到身后有人正跟着自己。 正常人走路时发出的声音是“啪嗒、啪嗒……”的,可那人走路时发出的却是“啪、咚、啪、咚……”的声音。 黑暗之中,张九看不清身后跟的究竟是什么。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张九闭上了嘴巴,加快了脚步。可他一快,那声音的节奏就跟着变快了。 它从“啪、咚、啪、咚……”变成了“啪咚、啪咚……” 或许是因为亏心事做得太多了,一点儿异常的现象都能让张九感到不安,他一路小跑了起来。 很快他就跑出了那条漆黑的巷子,但他依旧没有甩掉身后的东西。借着昏黄的路灯,张九这才看清跟着他的是一个瘸了一条腿的男人。 他是一个真正的残疾人,左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左手拄着一根木拐杖,每走一步,拐杖都会因为碰撞地面,发出“咚”的声音。 “你跟着我干嘛?”张九忍不住冲瘸子大喊道。 “你吃的是我的肉!”瘸子目光空洞地说。 “原来是遇到神经病了。”张九没有理会瘸子,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飞速逃离了这里。 那个神经病的话,张九并没有放在心里。但他也设想过,是不是一开始那个好心的男人经常给瘸子送吃的,后来发现自己双腿残疾,比他更可怜,就把原本施舍给他的饭菜拿给自己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一定是来报复自己的。以后出门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更加令张九感到懊恼的是,那个好心的男人每次都会站在张九身边看着他把饭菜吃得精光以后才肯离开。 哪怕张九剩了一粒米他都不会走,还会表现地非常愤怒。这让张九非常不舒服,甚至让他有了一种被人胁迫的感觉。 于是,张九便把自己的“办公地点”从天桥转移到了地下通道。可第二天,男人还是端着饭菜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为了躲避那个好心的男人,张九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商场门口、汽车总站、广场旁边……虽然有时候能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但最后还是会被那个男人找到。 男人是怎么找到他的呢?张九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因为那些地方都是人流量大的公共场所吧。但换到人流量少的偏僻地方他不就要不着钱了吗。 张九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不知道男人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过因为频繁地更换乞讨地点,这段时间他的收入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于是,他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向男人表示,自己不再需要他的施舍,希望他以后别再来给自己送任何食物了。 出乎意料的是,男人非常爽快,从那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张九面前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九依然心怀感激且毫无悔意地骗着路人兜里的零钱。 这天,太阳出奇的火辣,满头大汗的张九准备先找一个阴凉地休息一下,再继续自己的“演艺”事业。 于是,他来到了一家已经倒闭的羊肉泡馍店门前。趁没人注意他的间隙,抬起屁股,稍微活动了一下宽大的裤腿里早已麻木的小腿。 就在这时,他偶然间发现,店门口布满灰尘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色的一次性餐盒,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把这个白色的一次性餐盒拿了起来。里面果然是一份热气腾腾的套餐,有肉有菜,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这份饭菜就好像是在这里等着他出现似的,张九心头一紧。 “一定是那个男人刻意放在这里的。说不定此时他正躲在某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默默观察着自己。” 明明是善意之举,但张九却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滑着简易的滑轮车,迅速逃离了这里。 然而,那些装在白色一次性餐盒里的饭菜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之后的日子里,它们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张九经常出没的地方。这让张九非常懊恼。 第61章 善意(二) 某天晚上,张九和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如释重负地走在僻静的小巷子里,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难道又是那个瘸子?不对,瘸子的脚步声应该是“啪咚、啪咚……”而不是“啪嗒、啪嗒……”的。这明显就是一个正常人的脚步声。 张九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四肢健全、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正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这次,张九的胆子大了许多,因为他估摸着要是真打起来那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你想干嘛?”张九冲那人喝斥道。 那人张开嘴没有说话,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嘴里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 看样子应该是个哑巴,张九松了一口气,但他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于是,他试探性地从布袋子里拿出一张一元的纸币递给了他。 哑巴看了一眼张九手里的钱,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要。张九又拿出一张五元纸币,哑巴还是不要。 “再多就没有了,做人不能太贪。”张九冷冷的说道。说完他把钞票放回了口袋里准备转身离开。 哑巴却一个健步冲到张九面前拦住了他。 “你想打劫?”张九的语气变得警惕起来。 哑巴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他张大了嘴巴,指了指自己的口腔,里面黑洞洞的,他似乎没有舌头。接着他又指了指张九的嘴,做出咀嚼的样子。 张九还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哑巴急得哭了出来。他似乎不会手语,只能胡乱地比划着表达自己的意思。 哑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捡起一块石头,在墙壁上写下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舌头”。 张九虽然只读过小学没什么文化,但简单的字他还是认识。他冲哑巴点了点头,问道:“舌头怎么了?” 哑巴又指了指张九,然后在墙壁上写下了一个奇丑无比的“你”字。张九又点了点头。 哑巴继续写道“吃了”,他一边写张九一边跟着念,“吃了……我的……舌头……” 念到这儿,张九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疯子,他一定是个疯子!”张九这样安慰着自己,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滑轮车都没来得及拿,便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条恐怖的巷子。 哑巴的话张九依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这段时间他不打算继续“工作”了,他要给自己放一个假。 张九刮掉了山羊胡,剪掉了又黑又长的指甲,去理发店剃掉了几个月没有洗的头发,俨然就像换了一个人。 最后,他去商店里给自己买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衣裳。然后便拿着这段时间辛辛苦苦骗来的钱,开始四处挥霍起来。 这些日子,张九每天大鱼大肉,吃饱了就躺在出租屋里睡觉,睡醒了就装成富二代去夜店里喝酒,顺便看看能不能勾搭到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没想到还真让他得手了几个。 凌晨三点,喝得酩酊大醉的张九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出租屋的小路上。就在这时,他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真是的,你们烦不烦啊?老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我干嘛?”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儿张九的态度变得嚣张了许多。 他甚至转身往回走去,打算和跟踪他的人硬碰硬。可想象的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没有看见瘸子,也没有看见哑巴,小巷子空荡荡的,除了他以外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张九骂骂咧咧地说道。 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一根针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扎进了他的脖子里。张九立马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九逐渐恢复了知觉。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天花板。 一个满布灰尘的电灯泡吊在屋顶的中央。四周除了一个破旧的大立柜和一套木桌椅之外别无他物。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吗,是谁把他给送回来的?如果张九没有记错的话,自己此时应该躺在大街上才对。 “看来还是好心人多啊!”张九不由地感叹道。 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张九感到饥饿无比。现在他连一头牛都吃的下去,他还能喝下一缸水,因为他的喉咙也干到快要冒烟了。 虽然张九的脑子还有些疼,不过,他不打算继续在床上躺着了,于是他掀开被子打算去厨房找点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就在张九起身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石化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两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竟然消失了,腰部以下,只有两条枯枝般干瘦的大腿。膝盖处分别包着两坨厚厚的纱布,床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就像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做了截肢手术。 “不可能,不可能!这一定是梦!如果是真的我怎么会感觉不到疼痛呢?”张九用尽全身的力气掐了自己的一下。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他太久没有吃东西的缘故,他的手绵软无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疼痛。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的小腿呢?我的小腿去哪了?”张九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随即昏死了过去。 天桥上,一个乞丐正拉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的衣角不放。他的身边摆着一个破碗和一块纸牌。牌子上面写着,“我是聋哑人,请帮帮我!” 女人被逼无奈,只好掏出一张纸币放进了他的碗里。乞丐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张五十元人民币,连忙跪在地上双手作揖对女人表示感谢。 女人正打算离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便向乞丐问道,“人民广场怎么走?”乞丐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右边。 女人气冲冲地看着乞丐,又看了一眼盆里的五十元,最后,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了。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个好心的男人看在眼里。他端着一盒香喷喷的菜饭来到乞丐面前,面带笑意地将食物递给了乞丐。 乞丐接过食物低头一看,一荤两素,还有不少肉,口水都快滴到水泥地上了。 “吃吧,吃吧,这是羊羔腿烧腊。”男人笑着说道。 乞丐连忙打开透明塑料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男人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几天后,张九滑着自制的简易滑轮车来到警察局报案。他向民警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以及自己在完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被人切掉了小腿。 值班的民警狐疑地看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精神有些恍惚的残疾男人,并根据他的身份证号码调出了他的档案。 他的残疾人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姓名:张九,残疾类别:肢体,残疾等级;贰级。 于是,值班民警在笔录上这样写道:报案人张九,疑似患有精神疾病…… 第62章 诱因(一) “人的好坏是由先天基因决定的,还是后天环境决定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在小区附近发现了一只猫的尸体。 那只猫的死状非常惨。它的眼睛被戳瞎了,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耳朵和太多毛发,只有触目惊心的伤疤。 用来维持平衡和调节体温的尾巴也只剩下一半。一根锈迹斑斑的铁丝勒住了它的腹部,使它的身体严重变形。 最令人发指的是,铁丝一端扎穿了它整个身体。 我发现它时,那小小的沾满脓水的躯体上蛆虫正贪婪地吸取着最后一点营养。 那些粘黏在它的皮毛上的污秽,使人难以分辨出它原本的花色。若不是它脖子上有一个我亲手带上去的蓝色铃铛,我做梦都不会想到,它便是我投喂了多日的流浪猫——小豹。 它显然不是自然死亡的,有人残忍地虐待了它,然后,随意地将它丢弃在了开满杜鹃花的绿化带旁。 小豹是我见过最温顺、最聪明的狸花猫,从它刚出生起就一直活动在我所居住的小区附近一带,我几乎是看着它长到现在那么大的。 它从不惧怕任何人,甚至会主动出击,跟在经过的路人身旁故作乖巧地讨要食物。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附近的商店里给它买一根火腿肠。 实在是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一个心灵扭曲、面目可憎的人才会对如此可爱、弱小的动物痛下毒手。 我捏碎了手里装着鸡丝汤饭的塑料杯,破碎的塑料划破了我完整的皮肤;冷掉的汤汁打湿了我的伤口。 可我就像是没了知觉似的,这点疼痛和小豹生前所承受的痛苦比起来算什么? 我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 其实为小豹报仇并不是我要抓到凶手的唯一目的。研究生即将毕业的我正在研究一个关于犯罪心理学的课题——“人的好坏是由先天基因决定的,还是后天环境决定的?” 如果我能找出虐猫人,并通过真实案例了解,一个人究竟是在怎样的成长环境下才会产生如此扭曲的心理,想必一定会对我的论文有非常大的帮助。 除此之外,我还想感化他,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圣母情结(男人也不例外)。 我的家距离学校并不是很远,每天都可以乘坐地铁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为了调查这起虐猫事件,我干脆从学校搬回了家里。反正快要毕业的那段时间,学校基本上不会给即将毕业的学生安排课程。 而且我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工作,每逢过年才会回来一次,一次最多待十几天而已。在我成长过程中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同时,这也给我提供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学习环境。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父母的“拔苗助长”我的学习成绩才会如此优异。 我住在一个布局非常奇怪的地方。 家门前有一个十字路口,被十字路口分割开的四块空地上,分别修了四个一模一样的小区,就连小区外围的商铺和绿化也一模一样,并且它们是相互对称的。 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张正方形纸的左下角上印了一个还未干的章。先将纸横着对折一次,再将纸竖着对折一次,这样这张纸的四个角上,就会出现四个一模一样且相互对称的图案。 那四个小区分别叫梅苑、兰苑、竹苑和菊苑,而我就住在竹苑里最外围靠马路的一栋楼房里。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布局,因为它总是会让初来乍到的人迷路,比如刚入职的外卖员。所以,我总是收到冷透了的外卖或是别人的外卖,有时候甚至根本收不到。 不过我从不会因此而给他们差评或是催单。我想换作别人也一定能够理解,因为就连我这个在这里居住了三年的老住户有时候也会迷路。 吃过晚饭以后,我像往常一样出门散步,顺便用剩饭剩菜投喂小区附近的流浪动物。 我并不是天生热心肠,因为我总是把控不好一个人的食量,所以做的食物从来就没有吃完过。与其把它们放在冰箱里被我遗忘直到发霉,倒不如趁它们还新鲜的时候送给需要帮助的小生命。 没有味道的米饭可以拿来喂河里的鱼;炖煮的肉类可以拿来喂流浪猫狗;掉在柏油路上的饭渣相当于喂了蚂蚁。 至于那些素菜和一些味道重的食物其实可以拿来喂猪,因为猪是杂食动物。不过很遗憾我从来没有见过流浪猪,所以它们最终的归宿还是垃圾桶。 不过没关系,公共垃圾桶附近有蟑螂和老鼠。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所有食物都没有被浪费。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人在投喂动物时会产生一种能够随意支配它们的虚荣感,特别是当它们狼吞虎咽地吃下那些食物以后,你会自认为它们对你是充满感激的。 这种感觉类似老板给员工发工资时的优越感。能使人感到心情愉悦和满足。所以,长此以往我便喜欢上了这种“慈悲为怀”的感觉。 不过除了投喂它们之外,现在我还多了一个任务,它同样使我感到兴奋,就像是在玩侦探游戏一样。那便是潜伏在一旁暗中观察并找出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的虐猫凶手! 因为喜欢虐待动物的人一般都是惯犯,他们一定会再次作案的! 在我有限的认知里,人类一般是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可能引起旁人强烈谴责的事情的(即使没有法律的约束)。 所以最佳的作案时间段应该是在午夜十二点至天亮之前。于是我开始了连续数日的蹲守。 第一晚,我选择藏匿在发现小豹尸体附近的一处灌木丛中。这里经常有流浪猫出没,特别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它们的活动就更加频繁了。 可三个小时过去了,我一无所获。就在我逐渐失去耐心,昏昏欲睡时,一个可疑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他戴着一顶鸭舌帽,浑身上下只有黑色,这似乎可以将他很好的隐藏在夜幕之中。 只见他鬼鬼祟祟地环顾着四周,见四下无人便蹑手蹑脚地来到灌木丛旁。他想干什么?想捉猫?我一下子来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第一晚我就能人赃并获! 第63章 诱因(二) 黑衣男人在灌木前停了下来。 离他半米不到的地方,一窝刚出生的小奶猫正趴在灌木深处休息。它们的母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或许正在不远处捕食老鼠,又或许她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我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因为只要那个男人一伸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抓住其中一只小奶猫,他再一用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它捏死,只需要比捏死一只蚂蚁多用些力气。 可那些天真无知的小家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靠近。 我既愤怒又紧张,只能不停地深呼吸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我脑子里甚至已经浮现出了一会儿揍他的画面。 他的体型和我差不多,要是真打起来,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我暗自下定决心,只要他那只脏手一碰到那些小生命,我便会立刻冲出去按住他的头,将他狠狠地胖揍一顿! 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黑衣男人竟然直接穿过灌木,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小区围栏。 显然,那窝幼崽并不是他的目标。 我默不作声地蹲在灌木丛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电笔,在确认了标注着“高压危险,严禁攀爬”字眼的电网没有通电以后,便毫不犹豫地飞身进了小区里。 他的动作非常娴熟,我猜他一定是个惯犯!于是我掏出手机,打算拍照保留一些证据,却发现躺在口袋里的手机正在自动更新系统,根本无法使用。 而就在这个间隙,那个黑衣男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接下来我谜一般的操作,绝对称得上我前半生中最大的污点。因为抓贼心切的我,犹豫了片刻后,居然沿着他的轨迹翻进了小区。 而这一幕,正巧被巡逻的保安给撞见了。于是,他拿起手中的传呼机,摇了一大帮子壮汉,我就这样毫无反抗余地地被迫落入了“法网”。 不凑巧的是,被盗的业主因为睡得太死。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通过微信群消息得知昨晚保安抓了一个贼之后,才发现自己家丢了东西。 凑巧的是她家门口的监控录像刚好拍到了那个黑衣窃贼撬开防盗门,入室行窃的画面。而且警察还在业主家门口,采集到了一枚42码的鞋脚印。 不凑巧的是,为了更好地将自己隐藏在灌木丛中,我也穿了一身黑色,更糟糕的是我的鞋刚好是四十二码。 虽然我也戴了一个黑色的帽子,不过那并不是鸭舌帽,而是连在我卫衣上的帽子。 “所以,警察先生,现在你们相信我说的话了吗?”我蹲在看守所,一脸委屈地看着审问我的老警察,百口莫辩。 老警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紧接着他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我说:“可是从监控录像上来看,犯罪分子也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而且我们还在案发现场楼下的草坪里找到了他遗落在那里的鸭舌帽!” “警察先生,我发誓我没有那种帽子!”我连忙回应道。 “你怎么知道他戴的是什么帽子?”他皱起了眉头,一副不愿意相信我的样子。 “我蹲在灌木丛里都看见了。”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哎哟,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在看守所里被三四个警察轮流审问了十几个小时。期间,虽然他们没有对我使用任何暴力手段,但心理上的折磨依旧压地我喘不过气儿。 他们没有证据能证明我偷了东西,可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没有偷东西。直到年轻的女业主前来指认犯罪嫌疑人,我才终于迎来了一丝希望。 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着实吃了一惊,而我也很快认出了她来。 大约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拿着鸡丝汤饭去喂小区附近的流浪猫。然而,那些平时饥肠辘辘的猫咪们,那天对于我带来的剩饭没有丝毫兴趣。 它们只是象征性地闻了闻,然后便高傲地走开了,仿佛在嘲笑我自认为十分满意的食物。 我正纳闷它们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挑剔,却恰好撞见了正在投喂小豹的她。 我还记得当时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在昏黄的路灯下是那样显眼。她的手里拿了一大袋包装精致的猫粮和几个还未开封的肉罐头。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并不是猫咪变得挑剔了,而是它们已经吃饱了。 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像电线杆子一样杵在原地的我。 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便打算带着食物离开。而这时小豹却停止了进食,它翘起尾巴,兴高采烈地向我跑了过来,似乎在向我示好。 她抓起一把猫粮放在原地,然后便起身向我和小豹走了过来,主动跟我攀谈起来。 “你也是来喂猫的?”她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鸡丝汤饭,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能感受到,那种笑并非是嘲笑,它透露着一种善意。 “是啊!”我尴尬地点了点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脸颊竟也开始发起烫来。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实在是太撩人心弦了。 “你知不知道猫咪是不能吃米饭的啊?”她温柔地对我说道。 “啊?”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猫不能吃米饭?而且,在此之前它们一直都在吃我喂的米饭啊?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接着说道:“因为米饭的主要成分是淀粉,猫咪的胃肠道对淀粉的消化能力较弱,过多的喂食淀粉类的食物会增加猫咪消化系统的负担。 也就是说米饭吃多了猫是会拉肚子的。” “这样啊。”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又笑了笑,然后蹲下来摸了摸小豹的头说道:“看来它很喜欢你带来的食物呢。不过,下次记得把肉挑出来喂它哦。它还那么小,如果大冷天拉肚子是很容易死掉的。” 没等我回应,说完,她便礼貌地向我道别,只留下一个曼妙的身影令人无限遐想。 虽然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显然我们已经记住了对方,并且给彼此留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印象。所以,她思考良久后相信了我所说的一切。 并且她还表示,对于小豹的惨死,她也同样感到非常痛心,她甚至想要和我一起找出虐猫凶手。 第64章 诱因(三) 我们从警察局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附近火锅店里飘来的香料味刺激着我的味蕾,让人愈发觉得饥饿。 “都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不如我请你吃晚饭,感谢你还我清白。”我当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和她套近乎,而她也欣然同意。 我带着她进了火锅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 从交谈中我得知,她的名字叫萧潇,刚搬来这里不到一年,是附近公司的一名白领,只比我大一岁,独居。 “太好了!”我暗自窃喜。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的心情像坐了一趟过山车一般,从高空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 “我男朋友在国外深造,还有两年才回来。” “哦,这样啊。那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得注意安全啊!”我极力地掩饰着心中的失落。好在上菜的服务员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得知心仪的女生已经名花有主了,但这顿饭我们依旧相谈甚欢。我们从兴趣爱好聊到了人生理想,又从人生理想聊到了社会现状,我发现我们对很多事件的态度都高度一致。 萧潇不由地感叹道:“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是吗?那真是你的荣幸,我其实是一个非常沉默寡言的人。”我开玩笑似的说道。 萧潇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对了。”我突然打断了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你说吧。”她爽快的回应道。 “你究竟丢了什么东西?为什么刚才你在警察局里遮遮掩掩的,还要单独和做笔录的警察谈,不让别人知道。” 萧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问她这个问题,沉默片刻后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哎呀,我本来不想报案的,可是我思来想去又觉得,如果不报案的话今后万一他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怎么办?” “哦?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她越是想要回避这个话题我就越是想要刨根问底。 她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你不许告诉别人!” “我发誓!”我连忙回应道。 “他……偷走了我的内裤……而且,还是我放在盆里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裤。”萧潇埋着脑袋,一副十分羞愧的样子。 “这……实在是太变态了!”我极为震惊,“你要小心,他一定是个色狼。” “是的,我就是担心这个。”萧潇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样吧,我给你留一个我的电话,你有什么事就立刻打给我,无论多晚都没有关系。” 我撕下菜单的一角,用点餐时用来做记号的笔在纸上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很快,我便意识到自己有些积极过头了,于是连忙辩解道:“远亲不如近邻嘛。” 萧潇似乎并未觉得我的反应有什么不妥,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纸上的电话,听到我的手机响铃了后便立刻挂断了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她嘴角微微上扬,原本精致的脸庞在笑容的加持下变得更加迷人了。 餐后,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我们将那些没有吃完的荤菜通通打包带走,打算去喂那些可怜的流浪动物。 或许是越来越冷的缘故,平日里的流浪猫聚集地,今天看不见任何一只猫的踪影。于是,我和萧潇将食物分别放在了十字路口附近几处流浪猫经常出没的地方后,便准备各自打道回府。 可我还没走几步,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我和萧潇同时回过头去,竟发现一只戴着蓝色铃铛的狸花猫正翘着尾巴,兴奋地向我跑来。 它长得和小豹一模一样,就连走路的样子和神态也和小豹如出一辙。恍然间我竟以为小豹活了过来。 我激动地将它抱了起来,居然发现它脖颈的带子上印着两个依稀可见的小字——小豹。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专门为小豹定制的铃铛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几天前我就将它和小豹的尸体一起埋进了土里。 此刻,它又怎么可能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呢?而且还戴在一只和小豹长得一模一样的狸花猫的脖子上,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有人特意将那个铃铛挖了出来,又特意找了一只和小豹一模一样的狸花猫,然后,特意将铃铛戴在了它的脖子上,最后,特意让它出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下一步又会做什么呢?我越想越觉得可怕,竟没发觉萧潇早已走到了我的身边。 对于这只猫的出现她和我同样感到惊讶。只不过她惊讶的是这只猫的肚皮上竟然有一道和小豹一模一样的伤痕。 小豹的伤是和一只凶悍的橘猫打架时留下的,当时,正好被前来投喂猫粮的萧潇撞见。于是她赶走了橘猫,还将小豹带回了家中替它处理好了伤口。 或许是因为萧潇家里的原住民卷卷——一只成年德文猫,非常不喜欢这位新朋友,处处排挤它;又或许是小豹太向往自由,最终,它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里跑了出去。 我知道这世界上有许多长得极其相似的猫,甚至有许多长得极其相似的人,但这一系列巧合串联在一起实在是太诡异了。 萧潇似乎并没有想太多,为了避免它受到和小豹一样的伤害,她当即决定收养这只年幼的狸花猫。而我脑子里却萌生出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回家后,我立刻从网上购置了一枚针孔摄像头。刚一拿到货,我便带着那枚摄像头来到了萧潇家,将它安在了那只幼年狸花猫的蓝色铃铛里。之后,我们将它放回了野外。 虽然这对于它来说很危险也很残忍,但是为了能尽快找到虐猫凶手,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不再去灌木丛守株待兔,而是通过手机屏幕监视着所有靠近那只幼年狸花猫的可疑人物。 当然,我没有办法做到24小时不睡觉时刻盯着摄像头。所以我和萧潇两人决定分工合作。 白天我睡觉,她一边工作一边将备用手机放在一旁盯梢。六点,她下班以后则换我上线。到了次日早上九点她上班的时间,再由她来接替我的工作。 除此之外,周末的时候我们还会约定好一起出门喂流浪动物,一起通过监控排查可疑的人物。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之间的关系越走越近,我对她的好感也愈来愈强烈。 终于,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我不得不对自己坦诚,我疯狂地爱上了她。 第65章 诱因(四) 十二月的南方比想象中要寒冷的多,对于一只年幼的流浪猫来说,它的生存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萧潇不忍心再让它独自流浪,执意要把它带回家中,她给了我最后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我们还是没能通过摄像头锁定犯罪嫌疑人,那么这次的计划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这些日子,除了睡觉之外我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监控。甚至连做梦时,脑子里浮现出的画面都是那只狸花猫的第一视角。但我却始终没能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三日凌晨四点左右,我实在是太疲倦了,不知不觉便在屏幕前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自己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此时,天刚蒙蒙亮,我迷迷糊糊地接听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萧潇带着哭腔告诉我,她从监控里听到了小猫的惨叫,但画面却疑似被人切断了! 我猛然惊起,发现屏幕一片漆黑,不过,幸好定位还在工作。它显示小猫就在我隔壁的小区兰苑。于是我立刻动身,打算去解救它。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到这个小区,虽然它距离我住的地方不到百米。如果不是寻找那只猫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要进去那里。 兰苑里面的基础设施和我所居住的竹苑一模一样,就像是复制粘贴的一般。因为它几乎精确到了绿化带里盆栽的数量。若不是门口的保安和竹苑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我真的会以为自己来到了平行世界。 我跟着定位来到了一栋靠马路的单元楼,正当我因为无法找到准确的楼层而懊恼时,一声声微弱的猫叫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紧张不已,连忙向声源飞奔去,生怕再晚一步,小东西就会命丧黄泉。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凄厉。我跑到四楼时,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声音是从哪一户传来的了。 四楼,这个杀千刀的家伙居然和我住在同一个楼层,我发誓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快开门!”我疯狂地捶打着铁门,将压抑在心中多日的情绪统统发泄了出来。可此时,猫叫声却戛然而止。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我不知拍了多久,始终没有人开门,屋内也变得异常安静。 就当我拿出电话,准备拨打110时,只听见“嘎吱”一声。我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开门的是住在他隔壁的邻居,一定是我的叫喊声惊动了她。 他的邻居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躲在虚掩着的门缝后面,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我,低声问道:“你家进贼了?你没带钥匙吗?” “不,这不是我家!”我连忙解释道。 老太太眉头一皱,目光变得更加诧异了。 “请问,这里面住着什么人?”我连忙问道。 “住着一个神经病!”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住着一个神经病?难道说虐猫的人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也对,正常人怎么会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报警又有什么用呢? 思来想去,最终,我还是沮丧地离开了那里。不得不说,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很有效。 但萧潇那里我又该如何交代呢?我要怎么告诉她我没能救出小猫,因为我愚蠢的决定,这只小猫再次遭遇了不幸。最后,我还是选择了逃避。 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主动联系萧潇,甚至连她发的消息也没有回复。直到有一天萧潇主动找上了门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点的外卖送到了,于是,蓬头垢面的我连问都没问一声,便将门打开了。还好这是冬天,我只不过是穿了一件比较难看的睡衣而已。要是夏天那就糟了,因为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只会穿一条内裤。 “你怎么来了?”我尴尬地将萧潇迎进了门。 “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在和虐猫狂搏斗的过程中牺牲了呢!”萧潇没好气儿地说道。 “我…我…只是……”到底要不要跟她实话实说呢?我脑子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只是什么?”说着,萧潇将一只幼猫从自己的大衣里抱了出来。 那是一只周身布满豹纹斑点的狸花猫,脖子上戴着一个蓝色的铃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的项圈上应该依稀可以看到两个字——小豹。 “什么?你居然还活着!”我欣喜若狂地抱起小猫,激动地亲吻起了它来。而它就像是认识我一样,十分温顺,甚至还会伸出小舌头来舔我。 “它是我在来找你的路上遇到的,看样子还挺活泼的,应该没有受到伤害。”萧潇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小猫,眼神里全是宠溺。 听完萧潇的话以后,我立刻检查了一下小猫的身体。果然,除了肚子上那道旧伤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伤。它只是有些瘦,拿在手上一点儿重量都没有。应该是好些日子没有吃饱肚子了。 那么萧潇听到的惨叫又是怎么回事呢?摄像头坏掉只是巧合而已吗?而我在兰苑四楼,也听见了猫的惨叫声。难道说那个变态当时抓住的其实是另外一只猫? 虽然我满脑子疑惑,但好在小猫安然无恙,我心中的愧疚感也减轻了不少。于是,我向萧潇道出了实情。 “什么?虐猫狂是个神经病!”萧潇的反应和我当时一样惊讶。 “是的,是他的邻居告诉我的!” “真是太可怕了!他一定还会伤害别的猫,可是现在虐待动物又不受法律约束,更何况他还是个神经病。警察一定不会管这件事的。”萧潇忧心忡忡地说道。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无可奈何,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有神经病的。”我们总不能和一个神经病硬碰硬吧。 我叹了口气,“唉,或许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保护小猫了。” “那么,我就从今天开始正式收养它好了!”萧潇又伸出手摸了摸小奶猫的头。 小奶猫则一个劲儿冲她“喵喵”叫着,仿佛在说,“好啊,好啊!” 我说:“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还是叫小豹吧!项圈上不都写着吗?”萧潇回答道。 “好主意!” “你想它的时候就来我家看它吧!”萧潇冲我笑了笑,那时,阳光恰好洒在她的脸上,她宛如一个坠落人间的天使。 我痴痴地看着她,半晌才冒出一个字,“好!” 那天起,我和萧潇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照顾小豹;一起去投喂流浪猫。 而我对她的好感也与日俱增,渐渐地我不再满足于这种普通的朋友关系,我想追求她,我想插足她和他男友之间的恋情! 某一天晚上,我心血来潮,想起了那个坏掉的针孔摄像头,我似乎还没有把它从小豹的铃铛里给取出来。 于是我试探性地打开了监控画面,竟然看到了两只细白的小腿,隔着屏幕我还能看到水雾,然后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豹,你怎么跑进来了,我正在洗澡呢!” 第66章 诱因(五) 虽然,偷窥别人的私生活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但在自己心仪对象的诱惑下,我暂时将羞耻心抛在了脑后。 长时间观察萧潇在家中的一举一动,会让我有一种和她生活在一起的错觉。即便大多数时候,我只能看见她的脚后跟,或是只能通过她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她在做些什么。但我也从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并且我还因此知晓了一个关于她的秘密。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萧潇长期处于失眠状态。有时,即便是睡着了也很容易惊醒,一旦惊醒,她就再也无法入睡。所以她需要通过药物来帮助自己睡眠,从而保证第二天工作时精神饱满。 也就是说,周日到周四的每天晚上,她都会服用安眠药。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时她连自己家里进贼了都丝毫没有察觉到的原因。 除此之外,我还获得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和她男朋友之间的感情非常深,他们几乎每天都会视频通话,互相分享自己生活中的琐事,并诉说对彼此的思念。 她的男朋友甚至知道我的存在,她说,在她眼里我是一个非常靠谱的人,善良、热心,充满正义感。她一直把我当做很要好的朋友,仅此而已。 但这对于爱慕着萧潇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久而久之,我心中竟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我一定要得到她,哪怕逾越法律的红线也在所不惜! 不过,在此之前,我应该先买一支电笔,看看她们小区外的高压电网到底通没通电。虽然,前不久已经有人替我测试过一次了,可是万一从那次以后,电网就开始通电了呢?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并没有节约买电笔的那几个钱。我甚至还特意买了一顶我最讨厌款式的帽子,以此来伪装自己。 于是某天夜里,我乔装打扮了一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摸黑来到了萧潇小区外的一处灌木丛旁。 我先是掏出电笔检测了一番,盘算着,如果一会儿高压电网有电,那我就立刻打道回府,结束这次行动。因为我心中还尚存着一丝未泯灭的人性。 可电笔却告诉我,高压电网就是个摆设。 我再次默默告诉自己,一会儿要是碰到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有没有看见我,我就立刻回去,哪怕碰到一只流浪猫也行。 可不巧的是,这一路上我连鬼都没有看见一个。或许这就是天意,这一次,被猪油蒙了心的我终于下定了决心,熟门熟路地从没有电的护栏翻了进去。 萧潇家住在二楼,非常好爬,而且她睡觉没有锁阳台门的习惯,而阳台又连通着她的卧室,所以,我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她的床边。 望着熟睡的萧潇,我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些龌龊的画面。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自己了,终于,我将罪恶的手伸向了她。 就在我即将解开她睡衣的第一颗纽扣时,客厅里突然传来了“啪”的一声。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来了,脑子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不过还好,在药物的作用下萧潇睡得非常死,异响声并没有吵醒她。但我此时已兴致全无,又或许那一声动静唤醒了我的良知。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想找到小豹,摘掉它铃铛里的针孔摄像头。一是为了让自己断了念想,二是为了不留下犯罪证据。 可我几乎找遍了萧潇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小豹的踪影。窗台上,只有一只成年德文猫正在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难道说小豹自己跑出去了?于是我打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试图证实我的想法。但诡异的是,监控视角显示小豹就在客厅里,而且就在我的面前! 可监控画面里根本就没有我,而我面前也没有小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几乎快要疯了! 但无论如何,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必须马上离开。不过临走前,我不经意间瞥见了萧潇放在盆里的内裤。 我记得她曾告诉我,有窃贼来到她家里只为偷一条内裤。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将手伸向了那条内裤。 内裤上沾满了属于她的味道,一种淡淡的柠檬草的清香味儿。或许这种她独有的气息,也是她让我如此着迷的原因之一。 我还沉浸在对她的幻想之中,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我掏出手机,竟发现来电显示是萧潇。 难道她已经发现我了?我颤抖着双腿,壮着胆子来到她的卧室门前,打算主动认罪,耳边却传来了一阵轻微而有规律的鼾声。 此刻,她正如同婴儿一般酣睡。手机也不在她的手里,而是放在床头柜上。但电话依旧没有停止振动。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从她家的阳台逃了出去。就在我即将翻出小区时,巡逻的保安再次发现了我。 “说吧!你是不是进去偷东西?”老警察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不是,不信你搜!”第二次被抓到警察局的我,已经没有了初来乍到时的那种不知所措。 而我之所以敢那么理直气壮,是因为他们绝不可能从我身上搜出任何东西来。因为唯一的赃物——那条内裤,在我翻越萧潇家阳台时,从我身上掉进了她楼下的绿化带里。 老警察板着一张脸,又在我身上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果然什么都没有。 “那你进去干什么?”老警察有些许不耐烦了,因为他已经审问了我好几个小时了。 “说出来,你肯定不信。跟上次一样,我在灌木丛里蹲一个虐猫的变态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于是我就跟着他翻进了小区……”这是我大脑第一时间自动生成的借口。 “上一次?这么说你还被抓过一次?”老警察狐疑地看着我问道。 “怎么你不记得我了?” 我继续提醒道:“上一次,也是那个小区,我也是穿着这身衣服,也是你审问的我……” “这么说你还有案底?可我好像是第一次见你啊!”老警察被我说得一头雾水。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上一次我……”我还想继续解释些什么,突然,萧潇冲进了警察局。 她穿着和上一次一样的风衣,就连动作和神情都和上一次一模一样。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我又经历了一次。 突然,我大脑就跟短路了似的,思绪变得异常混乱,刹那间,天旋地转,我脑子炸裂了一般疼痛。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第67章 诱因(六)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得刺眼的天花板。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现在应该正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因为我脑袋上戴着一个巨大的仪器。 但当我仔细环顾了一圈后才发现,这里应该是个实验室,因为周围摆满了各种各样看起来非常先进的大型计算机。 “你醒了?”身穿白色制服的萧潇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我的面前,托盘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试剂。 “我在哪?”我眉头紧锁,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萧潇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平静地对我说道:“其实,你不用知道这个,因为你很快就会将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忘记,你的生活又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将一切忘记,也包括你吗?”我问道。 “是的,包括我,也包括小豹。”说到这里,萧潇的目光变得黯淡了许多。 “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情绪有些失控,若不是脑袋上那个巨大的仪器束缚着我,我一定会从床上弹射起来。 萧潇面露难色,她斟酌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知道真相以后,你必须配合我消除你的部分记忆。” 虽然我有些犹豫,但表面上还是答应了她,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同意,最后她还是会强行清除我的记忆。然后,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了我。 “两年前,我们的组织在做大型强子对撞实验时,由于研究人员的疏忽,造成了一个非常严重并且不可逆转的后果。 实验在你所居住的区域,复制出了四个一模一样并且相互对称的空间,那个区域里的所有物质都被一比一地复制成了四份。 但好在波及范围不大,只有你所在的小区附近而已。” “等等,为什么会复制出来四个,而不是两个或者无数个?”我突然打断了萧潇的话。 “因为复制是通过折叠空间完成的,受技术限制,现在我们只能使空间沿xy轴折叠。 这样跟你说吧,就好比一张白纸上有一个图案。先将纸横着对折一次,再将纸竖着对折一次,这样这张纸上就会出现四个一模一样且相互对称的图案。 而你小区门口的那个十字路口,就是那张纸的折横,是四个空间的交界处。所以,它并不是开发商故意修成那样的,是某一天突然变成那样的,只不过地球的系统自动修复了这个bug。它篡改了你们的记忆,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它原本就是那个样子。”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究竟是我疯了,还是萧潇疯了?我让她告诉我,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居然给我讲起了科幻小说来。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愚蠢,我连忙打断了她,“等等,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加了什么真人秀综艺节目吗?你现在给我念的是你拿到的剧本?”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心里承受能力不好的人甚至可能会疯掉。这也是我为什么长期失眠的原因,因为我们所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你当我编故事也好,当我脑子不正常也罢,如果你还想继续听下去的话,我可以接着说。” 萧潇的反应是那样自然,如果她在骗我的话,那么她的演技也太好了。我没再反驳她,而是将信将疑地回答道。 “你接着说吧!” “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甚至想过消灭掉另外三个空间里的所有人类。但即便是那样做,也无法逆转现在这个局面。 因为后来我们发现,当他们被复制出来的那一刻起,他们之中,就一定会有人与复制区外的人产生联系。但如果他们联系的那些人所在的区域没有被复制,那么,在那个空间里他们联系的人就不存在。既然那些人不存在,那又怎么会有人联系他们呢?这不符合逻辑。 不过,地球的系统会自动修复这个bug。一旦复制区内的人联系了复制区外的人,那么另外一个区域就会被同步复制出来,被复制的范围会无限扩大。最终,会出现四个一模一样且相互对称的地球。 就和你打游戏时,解锁一个又一个的新地图一样。” “也就是说,现在有四个我,在四个一模一样的空间里,同步做着四件一模一样的事?”我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本来是应该像这样发展下去的。四个空间的人按部就班地生活,永不相见,永不相互干扰,永远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可是那样一来的话,被复制出来的世界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所以,我们决定将错就错,改变一些微小的因素,干预复制区里人们的生活,来做对照实验。看看究竟会产生什么变化。” “你们都改变了哪些因素?”先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我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因素了,但它所产生的蝴蝶效应影响却非常大,而且会越来越大,再这样发展下去甚至可能会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具体是哪一些?”我追问道:“它也影响到了我的生活对吗?” 萧潇没有否认,她沉默了片刻后说:“比如,我们在复制b区给一只很温顺的狸花猫注射了狂躁剂。你可能猜到了,那只猫就是小豹。 所以,复制b区的你在某一次投喂它的时候被咬伤了右手食指。一开始你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一个小伤口,但是后来伤口越来越严重,似乎感染了某种动物体内携带的病毒。等你到医院去救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的整根手指彻底坏死,只能截肢。 你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小豹的身上,所以,小豹才会被你虐待致死。” 听到这里我头皮发麻。虽然这真的让人难以置信,但它却能很合理地解释我之前遇到的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也就是说,那天我跟着定位找到虐猫狂家门口的时候,另一个我正躲在屋内,通过猫眼惊恐地看着我。那个开门的老太太也是我的邻居,她口中的神经病,不是别人,就是我! 而当时,我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一点,是因为长期住在学校的我,从来没有在自家门口碰见过她吧。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隔壁住的究竟是什么人! 第68章 诱因(七) “这真是太扯淡了,就跟天方夜谭一样。”虽然我表面上这样讲,但实际上我的内心已经开始慢慢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你还记得你之前碰到的那个贼吗?他其实是复制c区的你,也可以说是未来的你。因为我们加快了复制c区的时间进程,减慢了复制d区的时间进程。 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复制c区的你竟然无意间进入到了你所在的空间,干扰了你的人生;而你昨晚又阴差阳错地进入到了复制b区。现在四个空间已经有三个开始相互融合了,再这样下去会乱套的!”萧潇看着我的眼睛,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 “这么说,我就是那个偷你内裤的变态?我就是那个虐猫狂?同时,我也是那个喜欢喂流浪动物的热心市民?那么在第四个空间里呢?我又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扭曲。 萧潇回答道:“第四个空间也就是复制d区,因为d区的时间进程最慢,所以d区的你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你还没有遇见小豹,也不认识我,你只是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其实,在你偷窥我的生活的同时,我们的研究员也在观察着你的生活。准确的说,应该是四个试验区里每一个人的生活。只不过我们选中了你,作为对比实验中其中一个参照物。”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那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人的好坏是由先天基因决定的,还是后天环境决定的? 我想,人的好坏既不是由先天基因决定的,也不是由后天环境决定的,它是由诱因决定的。 如果他们没有改变某个因素,我没有在喂小豹时被咬伤,没有因此而截肢,那么我绝对不会变成一个虐猫狂。同理,如果我没有碰到萧潇,或者那天没有心血来潮打开监控摄像头,没有通过监控观察她,那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变成一个偷内裤的变态。 就像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携带癌细胞,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得癌症一样。因为健康的人没有碰到那个恰好可以诱发癌症的因素。 然而,同一个诱因对每个人的作用效果又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抽烟喝酒依旧能长命百岁,有的人天天锻炼年纪轻轻却得了不治之症。有的人一辈子勤勤恳恳依然贫穷。有的人投机取巧却能大富大贵。 通俗地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上帝是会掷骰子的。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我怀着沉重的心情问出了这个问题。 “三年了,我们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什么办法?不会是穿越时空,去阻止大型强子对撞实验吧?” “当然不是,时空穿越这个难题,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攻克。而且就算真的能穿越时空,也一定会出现新的意想不到的问题的。我们不能再冒这个险了。”萧潇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是什么办法?你快说啊!”对于这个问题我非常好奇,就算是现在要我死,我也一定要先知道答案,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空间压缩!虽然已经出现的空间不可逆转。但是我们现在的技术可以把多余的三个空间压缩起来。”萧潇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光。 “压缩?那么被压缩掉的空间里的人会怎样呢?”我追问道。 萧潇低下头,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还没有进行试验,换句话说,不管拿哪个空间试验都很残忍。那个空间里的生物或许会消失;或许会死掉;或许会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虽然这样很冒险,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接下来,我们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良久,萧潇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只要乖乖听我话,让我把你的记忆清除掉,你的生活很快就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你还是你!那个热心、正直的你!你不会拥有任何关于你自己的负面记忆。” 说着,萧潇从托盘上拿起一支试剂,用注射器将里面紫红色的液体抽了出来,打算注射进我的身体。 就在针头即将接触到我皮肤的一瞬间,我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萧潇似乎被我的反应给吓到了,她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想明白了!你们要压缩掉的三个空间,并不是被复制出来的那三个区域吧!” 没等萧潇回答,我接着说道:“因为复制d区的时间进程最慢,或许什么坏事儿都还没来得及发生。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压缩掉已经融合的三个空间,b区、c区以及我的世界,也就是原本的世界,对吗?” 萧潇虽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但单从她脸上惊讶的表情,我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来,我猜的没错。 “所以,你给我消除记忆有什么用呢?我终究还是会被一起压缩掉。”我失望地看着萧潇。 她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你相信我!我不会……” 她话还没有说完,我便趁她不备,夺过她手里的注射剂,反手将液体注射进了她的身体里。她立刻晕了过去。 “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药剂真的是消除记忆用的,那么她不会有什么大碍。可如果不是,那我也没有必要因此而感到愧疚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接着,我迅速摘掉头上的仪器,拿着萧潇的工作证,一路绿灯地从这个地下实验室逃了出去。 回到地面后,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四周全是空地。而不远处,我所居住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小区。 十字路口消失了,它变成了一条又宽又直的大马路。附近如同被复刻出来一般的商铺和绿化带也消失了,每一间商铺都有自己的特色,每一处绿化带都是独一无二的。 难道说,另外三个空间已经被压缩了?属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去商店里买了一把刀,失魂落魄地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生怕会看到另一个自己。 我暗自下定决心,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对,杀了另一个自己,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疑神疑鬼地找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连床底下都没有放过。 确定了家中的确没有别人以后,我才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沙发上。难道他出门去了? 稍作休息后,我开始温习起了这里的环境,以及属于“我”的物品。的确少了很多我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书桌上还摆着我一年前的课本。 我由此判断,他此时应该不在学校,他可能只是出门散步去了,或许很快就会回来。于是我拿着刀躲进了床底,准备趁他熟睡时干净利落地干掉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还是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我实在是太累了,终于,我在床底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小心翼翼地爬出床底,可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家里似乎也没有人进来的痕迹。于是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住了下来。 心里盘算着,等与他打照面的那一天,再拼个你死我活。没想到就这样五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回来。 而我也已经彻底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之前发生的那一切,什么虐猫狂、什么偷内裤的变态、萧潇以及小豹,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有时,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出现了精神分裂。不过,我还是把这些故事写进了我的小说里。 直到我在新书签售会上遇见了一个和萧潇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当她拿着那本名为《诱因》的小说找我要签名时,我惊呆了。 “陈老师,我太喜欢你这部作品了!”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撩人。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迟疑地问道。 她一脸茫然,但眼神里又透露着些许惊喜。“我们之前见过吗?”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她愣了一秒钟后,回答道:“萧潇。” 第69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一) 面黄肌瘦的女孩坐在病房窗前,痴痴地望着灌木丛里最后一朵茶花开到荼靡。一阵微风吹来,那棵墨绿色的茶树上最后一抹艳丽的色彩也随风消逝。 明明是生机盎然的季节,可茶花却在这个时候枯萎、凋零。或许这就是茶花的宿命吧!就像她一样,即将在生命中最美的碧玉年华死去。 最近,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看着白手绢上那一抹刺眼的红,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她起身下床,打算倒一杯白开水润润干涸的喉咙,顺便漱掉口腔里那股血腥味。可转身却发现病房里站着一个陌生的黑衣男人。 “你是谁?”女孩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问道。 “你时辰到了,单双双。”男人似乎没有开口,低沉的声音却回荡在四周。 换句话说,其实女孩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那黑色的帽沿下是黑色的阴影,像一个漆黑的洞,所以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开口。 “你是……死神?”女孩迟疑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因为她没有亲人,根本就不会有人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来看望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后究竟能否入土。 或许她的遗体会被拿去解剖做医学研究吧,又或许她的骨架会被摆在玻璃展柜里。教授会指着她对讲台下的学生们说,看!这就是十六岁少女的骨骼。 因为她在很多年前就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这也算是她能为医院这么多年来无偿抚养她并为她提供治疗的唯一回报了。 十六年前的一个冬夜,一名产妇在没有家属的陪同下独自在这家医院生下她以后,便不辞而别。当时,医生告诉她,她的女儿患有一种无法治愈的先天性疾病,后续治疗是一笔很大的开销,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可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女人只是淡然一笑,一句话也没有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或许她在孤独地生下这名女婴时,眼泪就已经流干了。 之后的几天里,她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睡眠也似乎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只是她从未去保育室里看过自己的孩子一眼。或许,那时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这个拖油瓶毁了自己的人生。 当时就有医护人员猜测,女人是想抛弃这个孩子。果不其然,四天之后女人消失了。 她没有给孩子留下任何可以作为信物的东西,方便以后相认。他甚至没有给孩子留下一个名字,她留下的只有一笔还未缴清的住院费欠款。 单双双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替她母亲接生的医生给她起的。因为她是1月22日出生的,1是单,她母亲又刚好姓单,2是双,两个2就是双双。 之后,院方报了警,也通知了媒体,希望借助警方和媒体的力量找到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并要回那笔欠款。可是在那个没有监控的年代,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很快,这个新闻就登上了电视和报纸头条。许多爱心人士纷纷表示愿意为女婴捐款,甚至有其他医院表示愿意免费为女孩提供后续治疗。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养她。 也对,有谁会希望变成一个药罐子的监护人呢。她出生在这个世上除了拖累人以外,似乎没有任何作用,而且她究竟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与此同时,女婴所在的医院陷入了一场医患纠纷。有一名医生在做手术时,将一把剪刀落在了患者肚子里。这个新闻的热度很快就盖过了弃婴的热度,成为了各大报纸的头条。 不到一天时间,这家医院就名声扫地,前来寻医问药的患者数量也是一落千丈。 为了挽回一些名誉;为了博夺人们的好感,医院领导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以医院的名义收养这名女婴,并为其提供终身免费治疗。 这个方法的确很奏效。时间一天天过去,医院的人流量又恢复如初。那个骇人听闻的新闻也逐渐被人们淡忘。同时被人们淡忘的还有这名女婴。 当医院不用再拿她出来炒作,当她失去了任何利用价值,就是她的生命走到尽头之时。 其实女孩得的并不是什么绝症,血友病是一种较为常见的疾病。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如果用药得当再加上积极治疗是不会影响寿命的。 如果不是女孩长期营养不良,如果不是女孩不能按时吃药,或许她还要晚些日子才能见到这个“黑衣男人”。 “没错,不过临死前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男人冷冰冰地回答道。 “我想再活五十年。”女孩开玩笑似地说道。 “这怎么可能?”死神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女孩却听出了他的无奈。 “也对哦,如果每个将死之人都想要再活很久,那你岂不是要失业了?”女孩笑着说道。 “你不害怕我吗?”望着女孩释然的笑脸,死神迟疑地问道。 这几百年来,他见过无数将死之人,几乎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恐惧。只有极少数的人会有别的反应,但像女孩这样云淡风轻地笑着面对死亡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的样子也不是很恐怖啊!”女孩依然保持着笑容。 “我是说,你不害怕死亡吗?” “虽然,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没有做。我还没有吃过披萨;还没有登过山;还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甚至因为没有机会走出这家医院,都没有见过几个健康的男孩子……不过这就是我的命,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坦然接受。” 她回答地依旧是那样轻松,但字里行间却都是常人难以体会的心酸。 死神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可以再给你三天时间。最后三天,你好好地跟这个世界道别吧!” 这个没有心的男人终究还是心软了。理论上来说,他是可以满足人类任何愿望的,唯独除了延续和剥夺人类的生命。虽然只有三天时间,但他这样做,已经违反了死神的法则,属于私自开恩。 “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女孩像是回光返照了一般。 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想冲过去给死神一个拥抱。却发现黑衣男人如同一团气体一般,看得见摸不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白色瓷砖上。 死神望着地上的女孩补充道:“不过,这段时间里我都得跟着你,时间一到我会立刻把你带走。” 第70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二) 这是单双双这辈子第一次走出这家医院,只是她没想到,第一次也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风中飘来了一股不知名的花香。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还好天气正在逐渐变暖,不然双双身上单薄的衣裳非把她冻死不可。 “说好三天时间,可是如果自己在这三天之内又死掉了,会怎么样呢?”双双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她还没有开口,身后的死神便冷不丁地回答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可不会再给你续上。” “好啦,好啦,知道了。”双双尴尬地冲死神笑了笑,心想,“没想到他居然会读心术,那岂不是我现在在想什么他也知道?” “是的,我正在读取你的想法。”死神回答道,他似乎并不能理解人类之间才会产生的尴尬。 “请你立刻停止这种行为!”双双故作生气地说道。 死神没有回答,依旧默默跟在女孩身后。 双双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道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商业街。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使她目不暇接。她像个初探世界的孩子一样,对那些再平常不过的事物充满了新鲜感,见到什么都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了。双双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望着披萨店门前,那张巨大的美食海报,双双只能一个劲儿地咽着口水。 她很想尝尝披萨的味道,可是她摸遍了全身上下,也掏不出一分钱来。犹豫了很久,双双回过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死神,问道:“如果我这三天饿死了,算谁的?” 死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见他从地上随便捡了一张被人丢弃的海报,并将它撕成了一个长155mm,宽77mm的长方形,再用力一吹,长方形的纸就变成了一张粉红色的百元大钞。 双双欣喜若狂地接过钱,她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牵死神,想要拉他一起进去,可扑了空的手却只能不知所措地僵在半空中。 几秒钟后,双双尴尬地收回手,转身进了披萨店。死神也紧跟在她身后穿过了玻璃门。 点完餐后,双双坐在最靠角落的餐桌旁,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安静等待着美食上桌,心中充满了对意式披萨味道的幻想。那一张铺满了蔬菜和肉类的饼皮究竟是咸的还是甜的;是软的还是脆的? 可这时,服务员却端着一个“空盘子”走到了双双面前。 她没好气儿地拿起盘中那张长155mm,宽77mm,花花绿绿的长方形海报,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妹妹,你究竟变得什么魔术?刚刚那张百元大钞,怎么我一放进钱柜里就变成了一张废纸?” 双双惊慌失措地看着服务员,又转头看了身旁的死神一眼,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只有自己看得见他。 犹豫片刻后,双双将服务员找她的零钱扔在了桌上,随即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出了披萨店。 双双一口气儿跑了三条街才敢停下脚步,她原本就身体虚弱,再加上没有吃饭,这一跑几乎用光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她狼狈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钻心地疼痛感逐渐蔓延至全身,一口鲜血从她的喉咙里冒了出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身患重病。 死神默默走到女孩面前,沉默了良久。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孩,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双双好不容易缓了过来,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她强颜欢笑地对死神说道:“哈哈,原来神也不是万能的呀!” “她竟然没有责怪自己!她或许并不知道死神是不会产生尴尬或是愧疚之类的情绪的,至少在遇见她之前不会。” 死神不由分说地捧起女孩惨白的脸,用一口气,吸走了女孩残留在嘴角的猩红液体,同时也吸走了她体内的污秽。一团黑色的气体从女孩口中喷涌而出。她如同获得了一个新的躯壳一般,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现在我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让你重新感受这个世界。” 这个没有心的男人终究还是心软了。反正已经违反了死神的法则,再违反一次又如何? 双双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地泪如雨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病竟然会有痊愈的那天。虽然,只有三天时间,但她也已经非常满足了。 “谢谢你!谢谢你……” 死神没有回应,他依旧默默跟在女孩身后。而女孩只是不停地往前走着,没有目的地。 因为身无分文,很多她想做的事也只是奢望。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应该做些什么。她只知道,总之,自己绝对不要再回到医院。 “你不饿了吗?”死神突然开口问道。 双双笑了笑,“不瞒你说,没有病痛的折磨以后,我好像更饿了呢。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不知为何,双双看见死神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又或许那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死神怎么会笑呢? “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吃到饱!” 那原本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似乎也逐渐变得温和了起来。 双双会心一笑,这下换作她跟在死神身后了。 双双跟着死神来到了一家生意兴隆的自助餐厅门前。她迟疑地看了看身旁的黑衣男人。“你……不会又要变废纸为人民币吧?” “刚才不是试过了吗?这招不管用。” “那你准备怎么做?”双双好奇地问。 “你直接走进去就好。” “什么?”这次,双双打起了退堂鼓,“我可不想刚一进去就被保安给扔出来。” “相信我!”死神不再多言,径直走了进去。 双双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朝敞开着的大门走去。“连命都丢过一次了,还怕丢脸吗?”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都没有阻拦她。 第71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三) 双双快步走上前去,问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门口的工作人员直接忽略掉了我的存在,就好像我隐身了一样。” “没错,我用的就是隐身术。”双双耳边回荡着死神的声音,但此时死神早已移动到了落地玻璃窗前的餐桌旁。 “等等,你的隐身术这次又能维持多久啊?”双双皱起了眉头。 “就你进门那一会儿啊。难不成你想听到,在场的人们因为看见会自己飞到餐桌上的盘子和一口一口消失掉的食物,而发出的尖叫?” 双双迟疑了一会儿,“我想我还是立刻离开这里比较好。” 可她还没走两步便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拽了回来。 “你的生命只剩下67时34分零54秒了。”双双耳边回荡着死神的声音,“而我说完这句话时又消耗了7秒。” “是的,自己时日无多了!她可不想因为胆怯,当个饿死鬼。” 不过在付出行动之前,双双还是紧张地四处张望起来。周围的每个人都在专心地忙着自己的事情,或是站在岛台前挑选食物;或是坐在餐桌旁享用着盘中的午餐。 对于他人来说,她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有谁会注意到自己呢? 于是双双卸下了心中的负担,来到摆放着各种各样食物的岛台前,她随手拿起一只鸡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大快朵颐之后,双双这才发现原来这家自助餐厅是有供应披萨的。可现在她已经吃得非常饱了,而且是那种食物已经冒到了喉咙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之下,不论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味道也会大打折扣。 “披萨究竟是什么味道呢?”双双拿起那一小块摆满了蔬菜、芝士和火腿的三角形饼皮。在死神面前晃来晃去。 “不如你替我尝一尝吧!”双双灵光一闪,盯着死神说道。 “只有生物才需要进食。”死神冷漠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你从来没有品尝过食物的味道咯。”双双疑惑地看着死神。 死神思考了一会儿,“可以这么说。” “那真是太可惜了,品尝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件事之一。”双双将披萨递到了死神嘴边,补充道:“所以,你要尝一尝吗?” 死神迟疑了一会儿,对着披萨吸了一口气,铺满了新鲜食材的饼皮在一秒钟之内迅速腐败。 双双惊讶地盯着手里的披萨,惊叹道:“原来神是这样吃东西的!” 这是数百年来死神第一次尝试人类的食物。不得不说,人类真是一种充满了智慧的神奇生命体。原本可以生食的动植物,人类居然能想出那么多种复杂繁琐的烹饪方法来激发食材的香味。 “怎么样,好吃吗?是什么味道的?”双双迫不及待地问道。 死神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建议你还是亲自尝一尝,总之,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还没说完,死神便已经瞬移到了摆满食物的岛台前,开始挨个儿吸食起了其他食物。 双双见状则连忙紧随其后,趁没人注意的间隙将那些腐败掉的食物挨个儿扔进了垃圾桶。 半个小时以后,双双和死神打着饱嗝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自助餐厅。 这次,即便死神没使用法术让双双隐身也依旧没有人阻拦她。门口的招待员甚至面带微笑地对她说道:“欢迎下次光临!”他们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位消费者。 “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呢?”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双双喃喃自语道。 明媚的阳光倾洒在她身上,驱散了被死亡笼罩的阴郁。柔和的风撩起了她零碎的发丝,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青草的芬芳。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忍不住感慨道:“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你还有什么愿望吗?”死神问道。 “怎么,你还要帮我实现愿望吗?”双双有些受宠若惊。 “我尽量。”死神回答道。 “我想谈一场恋爱。”双双满怀期待地说道。 死神有些苦恼,这个愿望应该怎么满足呢?总不能在大街上随便抓个男生来,强迫他和双双谈恋爱吧。 “你知道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双双突然问道。 死神沉默了良久,“只有人类才需要爱情。” “也就是说,你不知道咯!”双双若有所思地说道。 沉默片刻后,她接着说:“不如我们来谈恋爱吧!” 不出所料,双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耳边传来的只有嘈杂的人声和马路上汽车的鸣笛。 “反正只有三天时间而已,要不要体验一下人类之间才会有的感情?”双双笑着说道。 过了许久,她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为了缓解只有人类才会产生的尴尬情绪,双双连忙辩解道:“哈哈,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说完,她失落地低下了头,自顾自地向前方走去,嘴里还喃喃自语道:“神和人怎么可能恋爱呢?” 其实,她并不奢求能得到肯定的回答,她只希望得到一个回应,哪怕是拒绝也好,至少不会让此刻的她显得如此愚蠢。 “那么谈恋爱要做些什么呢?”双双耳边突然传来死神的声音,她惊讶地抬起了头,眼泪不争气地滴落了下来。 半晌,她才蹦出几个字来,“我也不知道……” 双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和死神一起观察着街对面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女人依偎在男人怀里,吃着快要融化掉了的冰淇淋。 只见她自然而然地将冰淇淋递到男人嘴边,男人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为什么两个人吃一个冰淇淋能笑成那样?”双双自言自语道。 恰好一辆冰淇淋车从此地经过,死神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双双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双球巧克力冰淇淋。 “要试试吗?”死神木讷地说道。 双双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接过冰淇淋舔了一口,然后将冰淇淋递到了死神面前。而死神只是吸了一口气,冰淇淋就立刻变成了一摊令人作呕的腐败之物。 望着那滩黑色的,像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双双耳边又响起了死神的声音,“对不起,我吸过劲儿了。” “没,没关系……” 第72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四) 太阳快要落山时,死神和双双跟着那对情侣来到了游乐园。 这还是双双第一次亲眼看到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之类的游乐设施,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因为此前,她只在医院病房的老电视机里看到过这些东西。 可节假日的缘故,今天游乐园里的人格外多。就连最不受欢迎的项目,也要排上半个小时才能体验一次。 这样一来,就算死神能让双双隐身混进人群,也没有多余的空位可以让她乘坐。死神和双双只好在园区里闲逛,赏赏花,看看魔术表演什么的。 不知不觉,黑暗浣尽了天空最后一抹色彩。整点的钟声响起,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城堡上空绽放,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向夜空望去。就连死神也不由地抬起了头。 突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呼喊着自己的母亲。只是声音很快就被震耳欲聋的爆竹声给淹没了。 就在小男孩因为找不到妈妈,而开始放声大哭时,一只冰凉、纤细的手牵住了他。 “我带你去找妈妈吧!”双双温柔地对他说道。 小男孩停止了哭泣,点了点头。 “你记得住她的电话号码吗?”虽然,双双并没有手机这种东西,不过必要时,她倒是可以向周围的人借一借。 小男孩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小男孩抹了一把眼泪,用稚嫩的声音说了两个字:“单媛。” 双双愣了一秒钟,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然后,将小男孩带到了广播室。 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中,忽然响起了这样一条极不和谐的广播,“单媛女士,您的儿子正在乐园入口处的广播室里等您,请您速来……” 几分钟后,一个衣着光鲜的女人,领着一个小女孩赶到了广播室。小男孩一看到女人便扑进了她的怀里。他大喊一声,“妈妈”,随即哭了起来。 女人一边安慰着自己的儿子,一边对广播室里的工作人员道谢,全然没有注意到守候在广播室门口的双双。 直到女人领着两个孩子走远后,双双才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我的母亲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你不恨她吗?她抛弃了你。”死神的声音回荡在双双耳边。 “不!她没有抛弃我!天下有哪个母亲会忍心抛弃自己的孩子呢?她或许是在给我凑医药费的途中出了意外。” 当然,这只不过是她用来欺骗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她比谁都清楚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弃婴。不然这么多年了,她的母亲怎么会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 她在那间狭小的病房里等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十六年,也终究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其实,她曾有机会离开那家医院,有机会过上富裕的生活。 双双十一岁那年,有一对刚刚归国的华侨夫妇在医院的走廊里遇见了她,她长得和他们前不久在车祸中丧生的孩子有几分神似。在听说她的身世以后,夫妻俩当即决定收养她。 可出人意料的是,双双竟然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一来,她清楚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二来,她还想继续留在这里等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希望非常渺茫,可她依旧孤注一掷。 “别自欺欺人了!”死神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她的伤疤。 他接着说道:“你的母亲现在过得很好,她嫁给了一个富商,并且又有了两个孩子。” “那就好。”她抬起头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绚烂夺目的夜空,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衣襟。 “那就好?”死神有些疑惑。 “如果她当初选择了我,那么她现在一定过得很辛苦吧。与其让两个人痛苦,不如让我一个人承受。”双双平静地说道,泪水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沉默了良久,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她……已经忘记我了吗?” “怎么可能呢,你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 望着女人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双双笑了笑,笑得是那样寂落。 而女人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忽然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她回过头来,朝着双双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只可惜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 “想哭就哭吧!”双双耳边再次响起了死神的声音。“难不成,在我面前你还想掩饰什么?” 双双嘴硬地回答道:“要是你能借我肩膀靠,或是让我抱住你,我一定大哭一场!” 死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见他化作一缕黑烟,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双双面前。 正当双双一脸诧异地四处寻找死神的身影时,一只巨大的充气玩偶青蛙一步一步走到了双双跟前。 “哭吧。”死神的声音回荡在双双耳边。 双双立刻明白过来了死神的良苦用心。她扑到玩偶青蛙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双双牵着玩偶青蛙在乐园里闲逛。路过她们身边的游客纷纷朝双双投来羡慕的目光,她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笑容。 闭园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游客们纷纷涌向出口,只有双双和大青蛙逆着人群,向摩天轮走去。 几分钟后,园区里的灯光通通熄灭了,工作人员娴熟地关上了闸门。巡逻的保安拿着手电筒敷衍地四处晃了晃,见没有什么异常后便回到保安室休息去了。 他们并未察觉,此时,早已断电的摩天轮竟然自己缓缓地转动了起来。而摩天轮下,是一堆已经泄了气的青蛙玩偶服。 “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双双疑惑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死神。她这才回忆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死神坐下或是躺着。 “只有人类才需要靠‘坐’这个动作来保持体力。”死神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摩天轮的车厢里。 “可我们在谈恋爱不是吗?你站在我面前会让我有一种压迫感,这样就一点都不浪漫了!” 听了双双的话以后,死神终于尝试着坐了下来,“那么,谈恋爱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或许我们应该亲吻对方。”说着,双双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脸凑到了死神跟前。 死神捧起了双双的脸,将嘴唇凑了上去,可他并没有亲吻对方,而是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一股白烟便从双双嘴里飘进了死神的身体里。 而此时,双双只觉得有股力量正在使自己的灵魂抽离她的身体,随后,她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第73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五) 死神贪婪地吸食着双双体内的白色气体,好似人类正在享用某种山珍海味。而花季少女却一点一点在他眼前凋零。 就在摩天轮转到顶点开始逐渐下降时,死神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然推开不省人事的双双,一番艰难的思想角逐之后,他迫使自己将刚刚吸食进体内的白色气体吐了回去。 虽然,这个过程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很痛苦,不过,好在双双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此时,摩天轮已经完整地转了一圈,死神沉默地盯着双双,不知该说些什么。 双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你吻我。” “你怎么知道那只是一个梦?” “因为我只能看见你,却永远无法触碰到你。”说到这里,双双脸上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死神迟疑地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我吗?” “你的样子一点也不恐怖啊!” 她当然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些什么,但她却依旧选择装傻来逃避这个话题。 她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了,可是如果不选择自欺欺人的话,又有什么能支撑“不堪一击”的她活到现在呢? 死神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他认真地说道:“那不过是你心中对我的幻想罢了,你希望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就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实际上我并没有具象化的样貌。 有些人看到的我,是一副黑色的骷髅;有些人看到的我,是一个长着犄角的怪物;还有一些人看到的我,是一个手持镰刀的巨大阴影。” “不是的,在我眼中你不是那个样子的。”双双满眼温柔地看着死神。 “那么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呢?”死神忍不住问道。 “你不是会读心术吗?” “你不是让我停止读取你的想法吗?” “你也太听话了吧!” 透过女孩褐色的虹膜,他看到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黑衣男人。在她眼里他是那样温暖,甚至散发着光芒,那些恐怖的、黑暗的东西似乎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信任我?”死神不解地问道。这是即便他使用读心术,也无法读懂的问题。 “我是苍茫宇宙中一颗暗淡的星球,直到某一天你的光照亮了我。”双双望着缆车外被灯火照亮的城市说道。 那一刻,死神仿佛理解了人类之间才会产生的感情。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封印千年的冰川开始逐渐融化,寸草不生的沙漠里一粒种子开始萌芽。 摩天轮转了一圈又一圈,疲倦的双双蜷缩在死神身边,在摇摇晃晃的缆车里沉沉地睡去,玻璃窗外灯火阑珊。 次日,游乐园刚一开园,双双便迫不及待地和死神一起把乐园里所有项目都体验了个遍。 他们在过山车顶端放声尖叫;乘坐超级秋千俯瞰整个乐园;在鬼屋里扮鬼吓唬游客;划着小白船在湖中央喂鱼;在名人蜡像馆里佯装成蜡像…… 渴了,就喝乐园里提供的直饮水,要是饿了,就用老办法在自助餐厅混吃混喝。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夜幕就降临了。 离游乐园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山,据说站在山顶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双双很想爬上山顶好好看看这片她生活过的土地,可以往有求必应的死神这一次却迟疑了起来。 “你真的要去那座山吗?今晚那里很危险。” “有你在,我怕什么?难道那山上有吃人的怪物不成?” 见死神欲言又止,双双问道:“我的生命还剩下多久?” “37时48分24秒。” “我现在唯一害怕的是人生留有遗憾。”双双斩钉截铁地说道。 死神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一同上了山。 山里夜间的气温很低,衣衫单薄的双双被冻的直打喷嚏。死神默默跟在双双身后,没有给予她任何帮助。 其实,他只需要稍微用一点法力,为她升起一团火,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取暖的问题。不过此刻,他只希望双双能够知难而退。 除此之外,想要登顶还必须得经过一大片墓地。那一块块整齐排列在半山腰的墓碑,就算是大白天看了也会让人发怵,更别说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了。若不是身边有死神陪伴,双双早就临阵脱逃了。 风“呜呜……”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上山的路像一张黑漆漆的大嘴,好似山正张嘴哀鸣着。伴随着林子里不知名的鸟兽怪叫声,双双的内心害怕到了极点,她不由地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突然,一声闷雷响彻天空,大地开始颤抖,头顶的月亮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双双眼睁睁看着一只红色的巨大手臂从湿润的泥土里伸了出来。接着,一个三米来高、周身红色、赤面獠牙的怪物从墓穴爬到了地面。 它一把抓起双双,将她捏在手里,然后,用力嗅了嗅她的身体,发出了刺耳的尖笑声。 “赤月之日,是食用十六岁少女灵魂的最佳时期,哈哈哈……”说着,它将双双拿到自己嘴边,一副要生吃了她的模样。 死神见状,连忙使用风力给了红色怪物一击,并将双双从它手里夺了过来。 怪物应声倒地,可它却毫发无损,并且它并没有因为被袭击而感到愤怒。 它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怪笑着对死神说道:“噬魂鬼,你是在护食吗?” “什么?噬魂鬼!难道你不是……”双双惊讶地看着这个看似正在保护她的“黑衣男人”。 还没等死神开口,怪物便替他回答道:“他的确是死神,是会吞噬亡者灵魂的死神。神就是鬼,鬼就是神!而十六岁将死少女的灵魂是死神最好的补品!” “你……它说的不是真的!对吗?”双双哀伤地看着死神,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哪怕是骗她的也好。 死神依旧沉默不语,他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赤鬼,眼神仿佛要将它撕碎。 见此情形,赤鬼的笑声越来越大,“小丫头,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所有将死之人都会遇到死神吧?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死神会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吧? 实现愿望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灵魂能作为回报,可是一旦你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你将在这世上彻底湮灭,永远无法进入轮回。哈哈哈哈……” “闭嘴!” 死神冲赤鬼怒吼道,说着,他又给了赤鬼重重一击。 不过这一次,赤鬼早有防备,它停止了怪笑,面露凶相地说道:“噬魂鬼,见者有份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把她交给我!” “有本事你就来拿!” 第74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六) 死神裹挟着双双飞快地逃离了这片墓地,赤鬼则手持一根巨大的人类腿骨在后面穷追不舍。 沿途树梢上的乌鸦因为受到惊吓而四处逃窜,就连出来觅食的鼠类也连滚带爬地钻回了洞穴里。 不知追了多久,赤鬼终于感到不耐烦了。它举起手中的腿骨,用尽全力朝死神所在的方向劈了过去,地面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死神避闪不及,连同双双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红色手臂向双双伸了过来,就在她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时,死神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用双手为双双撑起一道屏障,然后,对她说了一个字:“跑!” “我走了,你怎么办?” 双双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浑身上下都是擦伤,可她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此刻,她眼里只有那个黑衣男人。 “它不是我的对手,况且你留在这里才是我的负担!” 死神苦苦支撑着屏障,他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双双看得出来他的忍耐程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不!要走一起走,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死神艰难地回答道。 迫于无奈,他抬起一只手臂,用力一挥,双双便被一阵人类难以抵御的狂风给刮到了山脚下。 而此时,赤鬼已经攻破了死神的屏障,它再次举起手中的腿骨,重重劈在了死神身上。 双双只听见一声巨响,片刻后,血月消失了。月亮恢复成了原本的颜色,山林也变得死一般寂静。 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同潜滋暗长的藤蔓爬上了双双的心头,她心急如焚地向山上跑去。 她才不管自己会不会因此送命;她才不管那男人是否会吞噬掉自己的灵魂;她才不管失去灵魂是否会万劫不复。 月朗星稀的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上山的路变得泥泞不堪,双双一不留神便跌倒在地。四周黑漆漆的,天地之间只听得见雨水落在泥土里的声音。 她浑身都湿透了,被冻到麻木的四肢也变得不听使唤起来。她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抬起头,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来到了自己跟前。 “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泪水夹杂着雨水顺着双双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你回来干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女孩,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因为我……”话还没说完,虚弱的她便失去了意识。 睁开眼,双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废弃的土坯房里。窗外,随风摇曳的树枝如同森森鬼影,雨依旧下个不停,可她却没再感觉到一丝寒意,因为屋子中央有一堆正熊熊燃烧的火焰。 此刻,死神正靠在一旁的角落里闭目养神,他刚刚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你没事吧?”双双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害怕自己会打扰到他,却又忍不住关心他的伤势。 “这点小伤,多吸几个十六岁将死少女的灵魂,很快就会好了。”死神双眼紧闭地回答道。 双双心头一紧,她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这样直白。 犹豫片刻后,她回答道:“如果我的灵魂真的可以治愈你,那么时辰到了你就拿去吧!” 死神愣住了,他显然也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如此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灵魂。 “人一旦失去了灵魂就无法进入轮回转世,也就意味着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死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女,她似乎还不明白灵魂对于人类的重要性。 “我知道!”双双目光坚毅地回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之前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骗取你的信任。我接近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诱骗你出卖灵魂给我。” 听到这里双双沉默了,死神接着说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现在的你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如同一块摆在饿狼眼前的肥肉。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我会对你做什么。” “不,我不走!说好的三天,差一分一秒都不行!”她的语气依然是那样坚决。 “可是三天时间一到,你的愿望就相当于实现了,到那时你的灵魂将不再属于你!” 死神又一次给了她反悔的机会。数百年来他曾诱骗过无数将死之人的灵魂,他从未因此感到一丝悔意。吞噬人类的灵魂对于死神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他竟然迟迟下不了决心。 “好,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不要离开我!” 双双话音刚落,火焰熄灭了,房子突然开始剧烈颤动,支撑屋顶的木梁断成了几节,大量的泥土碎屑从墙壁剥落,眼看屋子就要塌了。 “是刚才那个红色的怪物来了吗?”双双紧张地问道。 “不!赤鬼已经湮灭了,是墓地里别的鬼怪。”死神冷静地回答道。 “什么?” “你离死期越近,灵魂散发出的味道就越浓烈。我们必须马上远离这里,到活人多的地方去!” 死神话还没说完,一条巨大的花蛇便破墙而入。它死死地缠在双双身上,用信子舔了舔双双的脸颊。 “好久没有嗅到这么鲜美的灵魂了!”接着,大花蛇咧开嘴,露出了两颗长长的尖牙。 双双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死神见状立刻举起镰刀,向大花蛇的脑袋劈去,大花蛇惨叫一声,化作一缕青烟。 虽然,大花蛇只是一个小喽啰。可山里还有无数妖魔鬼怪正向他们涌来。身负重伤的他,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逃! 死神不再多言,他裹挟着双双从正在塌陷的屋顶冲了出去。 身后无数鬼怪穷追不舍,它们一边张牙舞爪地怪叫着,一边向他们发动攻击,仿佛在说:“把她给我,把她给我!” 不知逃了多久,天终于亮了,空荡荡的街道逐渐有了人气儿。他们一路来到了海边,直到海上初升的太阳散发出了灼热的光芒,那些鬼怪才一个一个销声匿迹。 死神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耗尽,他无意识地松开了双手,双双一下子就摔在了松软的沙滩上。 虽然,在死神的庇护下她几乎毫发无伤,但死神自己却因为抗下了所有伤害而奄奄一息。 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竟然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就像一个脆弱的泡泡,仿佛轻轻一戳就会化为泡沫。 一缕缕青烟从他体内四散开来,那是残存着人类意念的灵魂碎片正在趁死神虚弱时出逃。 可即便离开宿主体内,它们也依旧无法再转世成人。之后,它们会变成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在人世间游荡。 第75章 与死神恋爱的三天(七) 双双一个劲儿地呼唤着死神,可他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青烟从他体内散尽,无能为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双这才想起了过山车里的那一幕。她将湿润的嘴唇凑到死神嘴边,尝试着用自己体内的灵魂将他唤醒。 一瞬间,死神就跟植物的根系感应到了水源似的,本能地开始吸收这送到嘴边的养分。 双双再次感受到了灵魂抽离身体的痛苦,她含笑闭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而死神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猛然推开双双,如若再晚上一秒,彻底失去灵魂的她便会立刻灰飞烟灭。 如今她的三魂只剩下一魂,七魄也已经丢了六魄。她瘫软无力地躺在沙滩上,任由海浪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自己冰凉的躯壳。 “你……”死神怔怔地看着濒死的少女,眼神里竟充满了人类才会有的哀伤。 他捧起双双惨白的脸,欲将刚刚吸进自己体内的灵魂还给她。双双却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来,挡在自己嘴边。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给……给你了,它……便是你的。” 这短短几行字,她足足用了两分钟才说完,连呼吸都消耗着她的体力。 死神心如刀绞地看着双双,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若不是神没有眼泪,恐怕此刻他早已泪如雨下。 “我……还能……撑到三天吗?”双双的声音越来越小。 “说好的三天,差一分钟一秒钟我都不会让你死!” 死神的声音回荡在双双耳边,她笑了笑,艰难地抬起手来试图触摸死神的脸庞,可扑了空的手却只能僵在半空中。 她再没有力气说一个字,透过她清澈的眼眸,死神还是读到了那句她最想说的话。 “你陪在我身边就好!” 死神不再多言,他只是躺在双双身边,陪她一起静静地看着苍茫的天空,直到日落月出、月隐星灿、星暗霞焕。在她心里,这短短三天比她一生还要精彩。 阳光愈来愈烈,双双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她的生命也走到了最后一分钟。 “你真的要将自己的灵魂全部给我?”死神最后向她确认了一遍。 “是的,无怨无悔!”她坚定地回答道。 “那好,我成全你!” 死神温柔地捧起双双的脸,将嘴唇凑了上去。 六十秒过去了,死亡并没有如约而至。双双只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仿佛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一般。 她诧异地从沙滩上爬了起来,当她看见全身透明几乎快要消失的死神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死神并没有吸食她的灵魂,而是将他身体里残存的人类灵魂以及能量全部注入到了自己体内。 “不!”双双绝望地冲死神大喊道,这才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突然,太阳消失了,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从海面上飘来的浓雾将她和死神团团包围。 一只长满触手的巨大海怪出现在了迷雾之中。接着,天空中传来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噬魂鬼,你屡次违反死神法则,私自延续人类寿命,我要将你永世禁锢在凡人的躯体里,尝遍人间疾苦!” 声音和异象几乎是同时消失的,浓雾散尽,天空又恢复了晴朗。仿佛刚刚那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罢了。 “带着死神的祝福活下去!”说完,他氧化成了沙滩上的泡沫,随风而逝。 十年后的一天,双双再次回到了那家她生活过的医院。此时,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志愿者,负责照顾那些身患重疾,被家属狠心抛弃在医院里的患者。 这一次,她的帮扶对象是一位在车祸中不幸成为了植物人的青年男子。 “他已经在这张病床上躺了三年了,基本没可能醒过来了!而且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双腿截肢,就算醒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唉!” 身着白色制服的护士,一边替患者换着吊瓶,一边跟双双闲聊着。 双双走到病床前,看了一眼贴在床头的患者信息。多年未换的名牌,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不过也罢,反正他也不大可能,因为有人呼唤他的名字而醒来。” “她为什么会出车祸?”双双好奇地问。 “三年前,跨江大桥上发生的那起重大事故你知道吧?四死九伤,他就是肇事者。据说是因为刚提的跑车速度太快,刹不住车。唉,作孽哦!” 双双若有所思地看了病床上的男人一眼,没有接话。 “行,我忙完了,那这儿就交给你了!” 护士将药品和器材放进了托盘里,准备离开,临走前她又“善意”提醒道:“随便做做样子得了,有些人死了才是解脱!” 双双礼貌地冲护士笑了笑。 她的话双双并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依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男人。 她会带来鲜花和盆栽装点病房,让这个冰冷的地方显得更有生气儿。她会经常给男人翻身,防止他因长时间卧床而长褥疮。她会在春暖花开的日子给男人念诗,避免他无聊,万一他听得见呢?她甚至还会向对方倾诉自己的心事,因为他从不打断她的话。 就这样,四季交替,一年过去了。 这天,双双和往常一样坐在病床前,对着男人诉说着自己对死神的思念。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念头。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再次相见,虽然,这个概率比你醒过来还要渺茫。 可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 说到了这里,双双惊讶地发现男人手指开始微微颤动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将目光聚焦在了男人的手指上,是的,她没有看错,他正在逐渐恢复知觉! “医生!”她激动地冲出了病房。 在双双的照顾下,男人居然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只是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不知是他在车祸中丧失了语言能力,还是因为不愿意面对现实,所以不与人交流。 令人欣慰的是,男人苏醒以后,他的家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肩负起了照顾他的责任。可这样一来双双也就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照顾他了。 她来到男人的病床前郑重地与对方告别,男人依旧沉默不语,她交代完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可这时男人却突然叫住了她:“再陪我三天好吗?” 双双有些惊讶,因为这是男人醒来以后第一次开口说话。不过等双双答应了他的要求以后,他便又变回了“哑巴。” 双双并不介意他是否愿意开口说话,反正这一年多以来她也早已习惯了自言自语。在这最后的三天时间里,她依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这个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的男人。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陪伴。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双双意识到自己是时候离开了。她再次与男人告别,然后,转身向门外就去,心中竟莫名有些不舍。 就当她走到门口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说好的三天,差一分钟一秒钟都不行!” 双双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看着男人,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难道你是……”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接着问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你一定会怎么样?” “我一定会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双双一边回答道,一边毫不犹豫地向男人冲了过去。 第76章 人面獾(一) 三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结伴在老家的深山老林里露营。虽是盛夏,可山里夜间的气温却如同深秋一般,冻得衣衫单薄的三人直打哆嗦。 于是他们捡来一些干草和枯枝,在帐篷外生了一堆火,被冻到麻木的身体这才得到了救赎。 坐在温暖的火堆旁,望着满天星河,就连时间的流速也仿佛慢了下来。为了打发时间,三人轮流讲起了关于这座山的鬼故事。 郭磊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上这座山砍柴,遇见了黄皮子讨封。 那黄皮子学着人的样子戴着一顶斗笠,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拦在我爷爷跟前,吓得我爷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篼里的柴滚得到处都是。 然后它用一种男不男女不女,既不像人又不像黄皮子的声音问道:‘你看我像不像一个人啊?’ 我爷爷先是一愣,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像……’ 黄皮子刚一听还挺高兴,甚至还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可它没料到我爷爷话还没说完。就在它笑得最欢的时候,我爷爷突然来了一句,“像,你像你妈勒个b。” 只听见黄皮子一声惨叫,‘老子修炼了这么多年,竟然像个生蚝。’然后便化作一缕青烟,从我爷爷眼前消失了。 从那以后,我爷爷就开始倒霉了,做啥都不顺,导致我家穷了三代。” 郭磊话还没说完,另外两个人已经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了。 龚凡一边儿拍着自己的大腿一边儿说道:“你这是讲的鬼故事还是讲得笑话啊?笑死我了……哈哈哈……” 郭磊不服气了,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不恐怖吗?那你来讲一个!” 接着,龚凡讲了一个关于山撞子的故事。他说,这个故事是他小时候奶奶给他讲的。 大约六十多年前,龚凡的奶奶还是一个小姑娘。 有一天晚上,奶奶的好朋友芳芳突然哭着跑到他们家来,说自己的父亲凌晨上山挖野参,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想请奶奶的父亲跟别的邻居一起上山帮忙找找。 于是奶奶的父亲便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跟着一帮大老爷们上山找人去了。 一伙人点着火把在这深山老林里转悠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发现芳芳父亲的踪影。就当大伙儿准备放弃搜寻,去镇上报案时。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哀嚎,像是人在求救,又像是某种动物发出的声音。 当时,大伙儿急着救人,也没多想,就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可是,当他们赶到那地方时,却发现那里除了草木以外什么都没有。 而且那个诡异的声音就好像会到处飘似的,一会儿远;一会儿近,一会儿从他们头顶传来;一会儿又从他们身后传来。 由于无法判断声源的准确方向,可救人又迫在眉睫,于是一行人便决定两三个人一组,分头行动。 奶奶的父亲和邻居阿贵一组,两人寻着那声音一直来到了一处被大雾笼罩的悬崖附近。他们仔细一听发现,那声音好像是从悬崖底下传来的。莫非芳芳的父亲挖野参时不小心掉到悬崖底下去了? 不巧的是,阿贵这时忽然来了尿意,他便让奶奶的父亲帮他拿一下火把,稍等片刻,自己去草丛里方便一下。 可就在这时,奶奶父亲却依稀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是从崖边传来的,而且像是芳芳父亲的声音。 于是,他没有等阿贵,独自拿着火把来到了悬崖边。就在他打着火把往悬崖下望去的一瞬间。 大雾之中突然冲出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奶奶的父亲撞了过来。那东西体型不大,力气却不小,而且速度极快,奶奶的父亲根本就看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便失去了意识。 等奶奶父亲在自家炕上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据说是不远处的阿贵听见了他的叫喊声,及时找人救了他。 当时他正挂在峭壁上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不省人事。但阿贵却称自己并未见到把奶奶父亲撞下悬崖的东西,他也没有听见任何可疑的动静。 不过几天后,人们在那处悬崖下发现了芳芳父亲被啃食得血肉模糊的尸骨,他的肠子不知被什么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儿,龚凡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当时奶奶的父亲没有被那根树枝挂住,他是不是也会落得和芳芳父亲同样的下场呢?” 三个人顿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袭来。他们四处望了望,在确定了附近没有悬崖以后,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龚凡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了涂永辉,可他却卖起了关子。“你们听说过人面獾吗?”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接着,龚凡开始娓娓道来:“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性格比较孤僻,除了你们两个发小之外基本没什么朋友。五年前,你们俩又相继跟随父母去了外地,就剩我留在村里。所以,我一个人没事儿的时候就经常跑到山里玩。 那年暑假,我上山掏鸟蛋。下山的时候天色渐暗,林子里各种动物的怪叫声此起彼伏,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我依稀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哀嚎,像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痛苦,好像在说:“哎呦、救命、哎呦、哎呦……” 我寻着声音找过去,却发现那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女人,只有一只被捕兽夹夹住了一条腿的獾。那只獾身长50公分左右,肚子特别大,应该是一只已经怀孕了的母獾。 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正当我纳闷时,那只獾突然把脸转了过来,我被它吓了一大跳。因为它竟然长着一张人脸! 我扭头就跑,连忙回到家里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爸。当时我大伯父正在我家喝酒,一开始,他们两个人谁都不相信我说的话。 直到我妈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才替我辩解道,‘这孩子打小就不会说谎,一撒谎脸就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我爸仔细一想,我妈说的也对。 借着酒劲儿,他就和我大伯打起了赌。说,要是那山上真有长着人脸的獾,大伯给我爸一百块钱。要是没有人面獾,或者那就是一只普通的獾,他就给我大伯一百块。 第77章 人面獾(二) 于是,两人当即便放下碗筷,让我带他们上山去找那只人面獾。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看不清路不说,还冷飕飕的。要不是两位长辈执意让我带路,我是绝对不会回去找那东西的。 因为我总觉得那东西邪性得很,它不光长着一张人脸,就连神态也非常像人。搞不好它还会模仿人类的声音求救。” 涂永辉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树叶婆娑的声音,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灌木丛里穿梭。 三个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们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起来。 就在大家正竖着耳朵仔细地分辨着声音的来源时,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突然说道:“你们看我像不像人啊?” “啊!” 郭磊和龚凡几乎同时发出了尖叫,可涂永辉却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涂永辉这小子借机装神弄鬼吓唬他们呢。 郭磊顺手抓起一把土面儿朝涂永辉扔了过去,骂骂咧咧地说道:“像,你像你妈个死人头。” 听到这儿,涂永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可两人被他这样一吓,反倒不那么害怕了,于是连忙催促他继续讲故事。 涂永辉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了下去。 我凭着记忆带他们来到了我发现人面獾的地方。可拨开树丛一看,那里哪有什么獾。地上只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捕兽夹、一滩血和一截断肢。 难道它像壁虎一样,断腿求生了不成?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我没有记错,之前,这里的确有一只踩到捕兽夹的獾。 看到这副景象,我大伯乐得都合不拢嘴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已经获胜了,于是便嚷嚷着叫我爸兑现承诺。 我爸当然不服气了。正巧这时候我拿手电筒往地上照了照,发现了一行血迹。他就跟抓住救命了稻草似的,执意要跟着那行血迹找过去。 我知道,他并不是输不起,舍不得掏那一百块钱,而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一旦认了输,不就等于承认我说谎了吗?我和大伯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继续寻找人面獾。 就这样,我们沿着那行血迹来到了一处洞穴前。我爸断定这就是那只獾的老巢,于是便用打火机点燃了一些干草和树枝,丢进洞里去熏它。熏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那只母獾才缓慢地从里面爬出来。 她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又吸入了大量浓烟,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了,所以,我爸很轻易地就抓住了它。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它的真容了,可当我再次看到它那张像人一样的脸时,还是心头一紧。而我爸和大伯也着实被它的样子给吓到了。他们两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了,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诡异的东西。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我爸和大伯竟然借着酒劲儿把那东西带回了我家,我妈看到差点没吓晕过去。 我爸捉了一只人面獾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那段时间,几乎天天有人上我家来看那只獾。我爸就干脆把它拴在了我家猪圈门前供人参观。 那东西凶得很,见人就呲牙咧嘴,即便是在奄奄一息的状态下,依旧咬死了圈里几头猪崽。可它也不吃猪肉,偏偏把猪肠子给掏来吃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那天起,我总觉得,它那张脸越看越不像人,反倒变得和猪有几分相似了。 差不多过了一周左右,母獾临盆了,它生完仔以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之后,我们在猪圈里发现了一只幼獾,只不过它看上去就是一只普通的獾,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人,甚至有一些像狗崽子。 我爸听人说,獾这种动物还挺值钱的。皮毛能做大衣、帽子、坐垫什么的,大约两三百一张皮。獾肉差不多四十一斤。 但最值钱的还是獾油,能卖到四百六一斤。因为本草纲目中记载,獾油是一种中药,能治烫伤、冻伤、痔疮和胃病什么的,有让细胞再生的功能。 再加上母獾咬死了家里几头猪,而我大伯打赌输了又赖皮,说那人面獾不是在我说的地方发现的,死活不给我爸钱。 我爸觉得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便决定将这只幼獾养大,以后卖个好价钱。万一它继承了它母亲的基因,脸越长越像人,还能高价卖给马戏团。所谓父债子还嘛。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只幼獾在我爸的喂养下逐渐长大。但不论怎么看,它都只是一只普通的獾。非要说它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那就是我和家里人从来没听见它叫唤过,它就跟个哑巴似的。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清净。而且,它和圈里的猪也相处地挺好,从来没有伤害过它们,也没打过架,看上去很温顺的样子。甚至有母猪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幼崽,拿奶水一起喂养它和小猪。 时间一久,它那个长着人脸、特别凶悍的母亲便慢慢被家里人淡忘,他们也就不再像从前那样处处提防着它了。 或许是养熟了,后来,即便是我爸将拴着它的绳子解开,它也不会逃跑了,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有一天,爸妈都出门去了。我独自在院子里削南瓜,它就安静地趴在一边儿盯着我看,好像在看我的脖子,眼神儿直勾勾的。那时,它的体型已经和一只成年獾差不多大了,牙齿也异常锋利。 它盯得我有些心慌,我就忍不住一直往它那边瞟,生怕它突然冲过来朝我脖子来一口。一不留神儿就削到了自己的手。 那伤口还挺深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我便连忙丢下刀子,去找纱布包扎。等我处理完伤口回来时,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它正在舔我丢在地上的刀子上的血,津津有味! 虽然,我有些发怵,但还是壮着胆子过去踹了它一脚。它面露凶光地冲我龇牙,同时,还伴随着低沉的‘喝、喝……’声。如同从人类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一般。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它发出声音。吓得我连忙捡起刀子,装作一副要砍死它的模样,它这才钻进猪圈里躲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没有跟我爸妈讲,因为我一直认为嗜血是动物的本性。 可之后发生的事,就越来越邪门了。 第78章 人面獾(三) 某天下午,我爸和我站在院子里聊天,商量着怎么把这只獾卖了换钱。 我爸打算直接把它装在笼子里拿到集市上去卖,看看有没有人收活的,这样一来他也省事儿。 可我总觉得,除了专门做獾的农副产品加工厂外,很少会有私人花高价收这种东西。于是,便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要是卖不出去,就把它宰了。皮剥下来做皮草,肉自己煮来吃,反正我们还没尝过獾肉。” 我话音刚落,转头便发现那只獾正趴在猪圈的围栏上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非常哀怨,就好像它刚刚听懂了我说的话一样。 我不敢直视它的眼睛,十分心虚地把头转了回去。然后,故意岔开话题,跟我爸聊了一些别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之后的几天里,我总感觉那只獾一直在找机会接近我,而且是趁我一个人在家孤立无援的时候。 大约一周后的晚上,我独自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开着电视玩手机游戏。那时候已经入秋了,风有些大,门窗都被我关得严严实实。 差不多十一点半的样子,我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风吹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就没太在意。 因为,我爸妈昨天就出门办事儿去了,要好几天才回来。再加上他们都有钥匙,根本不用敲门。而且这么晚了,谁会来我家呢? 可是那声音持续不断。于是,我便坐在沙发上冲着门口喊了一声,“谁啊?”。 我这一喊,那敲门声倒是停了,但过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当时,电视声音很大,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再加上我懒得动,便自己给自己洗脑,是我听错了。然后,稳如泰山地坐在沙发上继续打游戏。 可是没过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了。这时,我游戏刚好打完了,便放下手机走到门口,隔着门板问道:“谁啊?” 我等了很久,门外还是没有回应,但这次敲门声没有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这说明他敲得越来越用力了。 我突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又大声问了一句:“门外是谁?” 敲门声戛然而止。 或许是门外的人意识到了,如果他不回应,我是不会开门的。差不多过了一分钟,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字——“我”。 只不过这个声音听上去非常别扭,像电影里拟人怪物的配音,而且带着陕西口音。 见我还是不开门,他又一连说了好几遍“我”,就好像他只会说这一个字一样。 我越听越觉得那个声音不对劲儿,甚至怀疑它根本就不是从人类的嘴里发出来的。于是便偷偷跑到另一间房里,从窗户往大门口看。 黑暗中我只看见一个矮小的黑影,高一米左右,体型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差不多。 正当我纳闷,谁家小孩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敲我家门时,一辆大货车碰巧从我家门口经过。就在大车的车灯将我家门口照亮的一瞬间,我看清楚了那东西。 竟然是那只獾! 此时,它正努力地学着人类的样子,双脚直立地站在那里,用手敲门。而那一声声“我”,就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 那一刻,我整个人瞬间石化了。这一幕比我有史以来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令人害怕。很快,我就萌生了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或许它说的并不是带着陕西口音的“我”,而是带着东北口音的“饿”。因为,这两天我都忘记给它投喂食物了。 这种情况下,别说给它开门了,我简直恨不得立刻把门窗都钉上木板。我已经记不清那晚我究竟是怎么睡着的了。直到天亮之后,太阳出来了我才敢把门打开。 我抄起门口的农具,畏畏缩缩地朝猪圈走去。发现那只獾正和一堆猪挤在一起睡觉,它们相处的是那样和谐,睡得是那样安详。 恍然间,我竟产生了一种错觉。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又或许,那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梦罢了。 而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獾。 爸妈回来以后,我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但显然他们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还笑话我,一个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子竟然会害怕一只体型那么小的獾。 可半个月后,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天夜里,我爸妈在朋友家打麻将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给惊醒了,仿佛有人正在屋外敲我卧室的窗户。 当时,我正迷糊,躺在床上也没说话。心想,是谁啊?这么晚了,是不是有病啊? 可是,敲窗户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就停止了。接着,是一阵异响,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屋外的人正试图打开窗户。 我第一反应是,有贼想进来偷东西。便对着窗户怒吼道:“干嘛?”然后,起身去把灯给打开了。 可灯亮以后,我愣住了。 因为,开我窗户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那只獾。更令我脊背发凉的是,我把灯打开以后它并没有立刻逃跑,而是继续摆弄着窗户,嘴里还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两个字:“打、开……” 而且它摆弄窗户的力气特别大,一副不把窗户弄烂进来不会罢休的样子。那一刻,我人都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巧这时我爸妈从外面回来了,或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被獾听见了。它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逃回了猪圈里。 我哭着跑出去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我爸听说以后,当场就拿着菜刀冲进了猪圈,准备宰了它。可奇怪的是,我们一家人找遍了猪圈的每一个角落,也不见它的踪影。 说到这儿,涂永辉突然沉默了。 郭磊连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的事儿我记不清了。”涂永辉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这么晚了,我们该睡觉了。”或许是认为涂永辉的故事已经讲完了,龚凡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提醒着大家。 涂永辉连忙回应道:“都凌晨四点半了,还睡什么?再忍忍,马上天就亮了。” “啊?你不会打算天一亮就马上下山吧?”郭磊显然没有料到涂永辉会这样说。 “是啊,是啊,反正明天大家又没什么事,不如直接睡到自然醒。”龚凡在一旁附和道,他已经困地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不行,我现在睡不着,你们得陪我聊天,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涂永辉用不容拒绝地口吻说道。 “嗐,机会多的是,我们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说着,郭磊打了个哈欠,“我困死了,睡觉去了奥。” “不行,在这里睡着很危险!”涂永辉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现在不睡觉才危险,容易猝死!”郭磊嬉皮笑脸地对涂永辉说道,转身钻进了帐篷。 “我也困了,你也早点睡吧!”龚凡对涂永辉笑了笑,也跟着进了帐篷。 第79章 人面獾(四) 郭磊和龚凡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睡了多久,郭磊被人给拍醒了。 待眼睛熟悉了黑暗的环境后,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帐篷外有一个黑影,正在捣鼓门上的拉链,仿佛正试图从外面打开帐篷,进到里面来。 郭磊连忙摇醒了一旁鼾声如雷的龚凡,小声提醒道:“你看,什么东西在弄我们的帐篷?” 龚凡清醒了之后,也立刻警觉了起来。毕竟这深山老林的,要是碰上了熊瞎子就麻烦了。他刚想叫醒涂永辉,三个人一起想办法应对,但扭头一看,却发现另一边空无一人。 他这才恍然大悟,“肯定是涂永辉这小子被关在外面进不来了!” 龚凡刚想起身去给涂永辉开门,却被郭磊给拦住了。 他一边窃笑,一边在龚凡耳边小声说道:“你先别急,咱们得惩罚一下这小子,谁叫他把我们给吵醒了。” 于是,郭磊便大声冲帐篷外的黑影说道:“叫爸爸,不叫爸爸不让你进来!” 郭磊话音刚落,黑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打、开、打、开……” 郭磊一边儿笑,一边儿继续调侃道:“不愿意叫爸爸,叫爷爷也行。” 帐篷外的黑影还是不肯妥协,他一个劲儿重复着那两个字,“打、开……” 这时,郭磊笑得更欢了,“不叫爷爷,叫祖宗也行!” 黑影还是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两个字,“打、开……” “那要不你给我们叫个春吧!”说完,郭磊笑得肚子都疼了,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儿来。 龚凡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只会这两个字啊?” 听到这儿,帐篷外的黑影急了,他开始使劲儿捣鼓拉链,一副就算是把帐篷弄坏也要进来的样子,同时,还大声念叨起了另一个字,“饿!” 龚凡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拍了拍郭磊的肩膀示意他别笑了。“不对啊!这可不是涂永辉的声音啊!” 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而帐篷外的黑影还在机械地重复着那个字,“饿!”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临睡前涂永辉讲的那个故事,顿时冷汗直流。但郭磊还是自欺欺人地安慰着龚凡。 “是不是又是涂永辉那小子在装神弄鬼吓唬我们?” “不、不、不是吧!你看,看见没?那东西有尾巴!”龚凡哆哆嗦嗦地说道。 而此时,帐篷的拉链已经被破坏掉了,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爪子,从缝隙里伸了进来! 眼看着那鬼东西就要弄开帐篷门,从外面钻进来。郭磊突然急中生智,想起了自己背包里那把之前没有派上用场的水果刀。 他迅速打开背包,拿出武器,狠狠地朝那只不属于人类的爪子扎了过去。只听见一声惨叫,帐篷外的东西落荒而逃。 “终于得救了!”劫后余生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涂永辉不见了! 冷静下来过后,两人经过推敲断定,涂永辉这小子不仗义,准是因为害怕,丢下他们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于是,天亮以后,郭磊和龚凡连忙收拾好了帐篷,下山来到涂永辉家找这小子算账。 他们敲了好一会儿门也没有人开,正当两人准备打道回府时,涂永辉的母亲碰巧从外面回来了。她一脸憔悴,双眼空洞无神,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阿姨,涂永辉回来了吗?”郭磊将一肚子气憋了回去,礼貌地问道。 “回来?”涂永辉的母亲愣了一下,下一秒却失声痛哭起来,她一边捶打着自己的大腿,一边说道:“回来,回来就好了!他已经失踪好多年了!” “什么?”龚凡和郭磊异口同声地问道,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们清楚地记得,就在昨天,他们俩还在山脚下碰到了涂永辉,三个人一起爬山、一起露营,有说有笑! “涂永辉失踪好多年了?”郭磊再次向涂永辉的母亲确认了一遍。 她哭着脸回答道:“是啊!那天早上,他跟我说上山去采蘑菇,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没等郭磊回答,涂永辉的母亲又自顾自地念叨着,情绪越来越激动,“都是因为那只獾!肯定是那鬼东西害了我儿!肯定是它!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它……” 说着,她抄起门口的农具,疯了似的朝山上跑去。而郭磊和龚凡只觉得背脊发凉,两人面面相觑,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各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郭磊的家住得很远,途中还要经过一片密林。这条他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以往从未令他感到害怕过。可现在,即使是在艳阳高照的大白天,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胆战心惊。 他总觉得有东西在跟着自己,可一回头身后又什么都没有。“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一定是这样的!”郭磊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不断地安慰着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路旁的野草在风中摇曳着,树叶沙沙作响。就在郭磊即将走出这片密林时,前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那东西体型不大,力量却不小,而且速度极快,郭磊一下子就被它扑倒在地。就在他举起武器准备奋力反抗的一刹那,他突然看清了那东西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诡异的人脸,但却长在了一只獾的身体上。最恐怖的是,那张脸竟和涂永辉有几分相似。 因为惊吓过度,郭磊瞬间失去了意识。 郭磊是被自己的母亲唤醒的,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家炕上。据母亲所说,是隔壁李大爷挑粪浇菜的时候,发现了倒在路中间昏迷不醒的他,并将他送了回来。 当时,他身边还有一滩血和一把带血的匕首。李大爷被吓坏了,立刻替他检查了身体,好在他并无大碍,只是手臂上有一些被利爪抓伤的痕迹。 夜里,郭磊躺在炕上百思不得其解,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咚、咚、咚”的三声,就像是有人在轻轻敲他家的玻璃窗。 他壮着胆子,来到窗前,漆黑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是满布灰尘的玻璃窗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行反着的小字。 “放心吧,我的好兄弟,它已经被我解决了!” 第80章 重生(一) 冬日里冰冷的阳光照射在他和垃圾上,他们散发着一样浓烈的酸臭味。多数人在这里待上一分钟都会感到难受,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他一边抱怨着自己的命运,一边在堆积如山的垃圾里仔细翻找着可以利用的东西。半个钟头下来他一无所获。显然,这里已经被自己的同行给“扫荡”过一遍了。 “真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说着,他捡起半块苹果送到自己嘴里。“呸,真他妈难吃。” 苦涩的果肉里还透着一股酸味儿。流浪汉想,他的人生大概也就是这个味道吧。??? 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有一只醒目的红盒子。他并不认识上面的字,即便上面写的是连小学生都认识的字母m。 不过,他知道这种包装里通常会装些什么——炸过的鸡腿或是夹着生菜的面包。 哪怕还剩下一片菜叶、一根骨头也好啊。他默默祈祷着,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除了刚才那半块烂掉的苹果。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盒子,可里面装的却是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 麻绳看上去非常结实,似乎足以承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活下去呢?”???? 湖边有一棵枝叶茂密、树根盘踞的老树。以往每个炎热的午后流浪汉都会去那里乘凉、小憩。那是一个像家一样让人安心的地方。现在,他要去和它做最后的道别,并在那里结束自己悲凉的一生。??? 人们都说,临死前人生会像电影一般在自己大脑里回放一遍。可当麻绳勒住脖子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可能他的人生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吧。 眼前的东西渐渐变得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仿佛看见扛着镰刀的死神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想,“自己死后一定会去天堂吧,因为自己这一辈子从未做过任何坏事”。 可就在他离天堂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粗壮的树枝居然断了,流浪汉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这和阳光、花香一样,世上为数不多的免费的东西。????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的要早一些,他看见湖水的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显然冻得还不够结实。 不远处的冰窟里传来了几声凄厉的猫叫,他这才注意到那只奇怪的猫。 它的身上有两种颜色,但却不像普通的花猫那样呈斑块状分布,而是被一条笔直的分界线从正中间均匀地分成了左黑右白两个部分。 此时,它正不停地在冰窟里扑腾着,不时发出微弱的哀嚎,仿佛在向岸上的人求救。 “阴阳猫?” 他曾听在树边乘凉的大爷们提及过,那猫是个邪物,能给接近它的人带来好运,同时也能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人们大多对它避而远之。 他原本是打算视而不见的, 只是那声音实在是让人觉得闹心。 “呵,灭顶之灾?像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灭顶之灾?” 说着,他拿起地上的绳子系了一个圈,向冰窟里那只可怜的小东西扔了过去,那家伙倒是机灵,连忙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这只猫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它两只耳朵耷拉着,毛发紧贴在皮肤上,两只圆圆的大眼睛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流浪汉将它放在了干草丛里,用脏兮兮的袖子替它擦干了身子。它站起来抖了抖皮毛上残留的水,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他苦笑一声,“呵,真是个不计恩情的家伙啊。”?? 太阳落山了,湖边的一处空地上还遗留着一点点尚未熄灭的火星儿和人们烧烤后随意丢弃的垃圾。他捡来一些干草在灰烬上重新生了一堆火,僵硬的身子才稍微得到了一点点“救赎”。 除此之外,他还惊喜地得到了半罐可乐,还有七八根残留着一点点瘦肉纤维和一些肥肉的竹签子。然而,这点少的可怜的食物并不能满足他三天没有进食的胃。 他再次捡起那几根被抿得干干净净的竹签,伸出舌头舔了舔,被口水黏在上面的尘土仿佛都散发着烤肉的香味。他望着那堆黄色的火焰,心想要是再有点可以烤的东西就好了。??? 突然,一旁的干草丛里冒出了一些声响,借着微弱的火光他隐约看见黑暗中有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 是它,是那只猫,它回来了!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蹑手蹑脚地捡起脚边的一块砖头,一点一点向“猎物”逼近。就在他刚刚举起“屠刀”的那一瞬间,祖母绿突然从黑暗中跳了出来。 它不停地打着冷颤,皮毛上还结着晶莹的冰渣。然后,它将那只不知在嘴里衔了多久的死鱼轻轻地放在了流浪汉的脚边,故作乖巧地坐在原地望着他。 他放下了手中的砖头,捡起那条还没有巴掌大的鱼捧在手心里,忽然湿了眼眶。 “这……是给我的!” 那晚,流浪汉做了一个梦,梦里猫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救了我,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你能满足我什么愿望?”流浪汉冷笑道。??? “任何愿望,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想要的,他想要什么?用不尽的财富、吃不完的食物还是一个温暖的家?不,这些都不是他要的。 他回忆起自己惨淡的人生,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四处游荡、漫无目的。累了就随便找一个地方停下来歇一歇,饿了就用垃圾桶里翻来的馊馒头填饱肚子。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捡到别人刚刚吃剩下的“新鲜”盒饭。 他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样活了多少年了。他活着,只是活着,延续着一个状态,完成着某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吧,我想要的没人能给我。”??? “你不妨说说看。”??? “我的人生就像上帝打的一个草稿,如果可以我想变成任何人,除了我自己。丑陋也好,衰老也好,衣食无忧也好,粗茶淡饭也好,是谁都好,只要不是现在的我就好。”??? “好,我满足你。”??? 天呐,他没听错吧,这种愿望怎么可能实现,除非他当时自杀成功了,那么现在他可能正忙着转世投胎。??? 还没等流浪汉开口,它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捡拾任何被别人丢弃的东西,包括人生! 那些自动放弃生命的人他们阳寿未尽,一旦你捡拾了他们的余生,便可以替他们继续活下去! 你会拥有他们的记忆、外貌、健康或是疾病。从那一刻起,他们的一切都将属于你,而你原来的肉体则会代替他们死去。 不过你得记住一点,你的寄主必须得死于自杀!否则作为补偿,对方不但无法死去还会和你均分寿命,虽然你们依旧会互换身体,但你拾生的能力也会因此而转移到对方身上。”??? 说完,它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化成了许多黑色的蝴蝶飞走了。??? “等等,等等……”???? 这些日子,这只猫总是跟着流浪汉,偶尔还会给他叼来一些小鱼和死掉的老鼠。 但这些东西显然不足以填饱一个饥汉的肚子,饥饿像数万只蚂蚁时刻侵蚀着他的肉体。 终于有一天,他醒来时身边不见了那只活蹦乱跳的小东西,他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明白过来了些什么。空气里飘扬着许多细小的绒毛,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 他看着熄灭的火堆上被风吹得满天飞舞的灰烬,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81章 重生(二) 流浪汉和往常一样在铁轨附近捡拾着那些被人们称作垃圾的东西。??? 今天收获颇丰,他捡到了许多空瓶子、一把勉强能用的雨伞和一只干净的鞋子。至少比他看上去干净多了,他还能分得清它原本是白色的。 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扔掉那么好的东西,仅仅是因为它有些旧了吗?不过这正合他意。 他席地而坐,解开鞋带,试图将自己那只脏兮兮的脚塞进去,好在除了冻裂的伤口与鞋壁摩擦时有些生疼外,他总算是成功了。接下来该另一只了,那么它在哪呢???? 他背起装满废品的麻袋,脚步蹒跚地沿着轨道开始寻找,很快便发现了它。他欣喜若狂的朝那只鞋子奔去,走到面前时才发现那鞋里竟然还塞着一只脚。准确地说是半条小腿。 “这、这、这……这是人的腿啊!” 他壮起胆子用余光环顾了四周一翻,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赫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内,他甚至可以想象出碾压时的惨烈。??? 他想大声尖叫,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所有的恐惧通通化作了眼白上的血丝和背后凉飕飕的风。他丢下满满一袋战利品,逃命似的向铁轨另一头跑去。??? 黑暗里的轨道看不见尽头,暮色那头的灯照亮了哪座城???? 那一夜,他忘记了悲伤和饥饿。那是他熬过的最漫长的夜晚。他记不清自己最后究竟是如何入眠的,他只记得他从未那么惧怕死亡过。 可笑的是,在此之前他竟想通过同样的方式来获得救赎。??? 睁开眼,他已分不清那猩红的光芒来自初生还是将落的太阳。他只知道,他悲惨的生活又开始了。???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眼前的青绿色地砖显然不属于冬暖夏凉的地下通道或是某个商场门口的台阶。 这是一间廉价的出租屋,?房间很小,除了一张简陋的铁艺单人床和一个破旧的大立柜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家具。 惨白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穿衣镜。天花板上有一盏摇摇晃晃的吊灯,灯罩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只飞蛾正不停地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着灯泡,像是和它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又发现了地上散落着的空酒瓶和几根熄灭了的白色蜡烛,还有一个大铁盆,里面放着几块不知烧了多久的煤炭。 唯一的一扇小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所有缝隙都被报纸和胶带封死了,门也一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得人晕乎乎的。?????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究竟是哪儿啊?”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并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左腿没有一点力气。??? 他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陌生的衣裤,陌生的鞋子,陌生的伤疤,还有一张陌生的脸。?? “你是谁?” 他惊恐地环顾着四周,可这里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他反复确认了好多遍也始终不敢相信那镜中人就是自己。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 地板上有一个脏兮兮的钱包,看上去十分破旧。他将它捡了起来,发现里面还有一些零钱和一张身份证。 他诧异地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那张脸居然和镜子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接着,大字不识一个的他竟鬼使神差地念出了那个名字——“马东”。 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涌现了出来。?? 人声鼎沸的赌场里,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正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指着桌上的骰盅使劲地喊着:“小、小、小……” 唾沫星子从他嘴里飞溅了出来,一旁的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根本顾不得伸手去擦掉脸上的口水,便也跟着众人们一起嚷嚷起来:“大、大、大……”仿佛谁的声音大骰子就会听谁的似的。??? 一分钟后骰子停止了晃动,赌鬼们纷纷安静了下来,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却没成想庄家歪嘴一笑又使劲儿摇晃起了骰盅来,引起现场一片哗然。 “你他妈帕金森犯了呀,该死的!” 更是有人不满地嚷嚷道:“下次爪子再抖直接给你剁了。” 面对这些言语庄家不以为然,这些人无非都是些胆小怕事、游手好闲的杂碎罢了。不过这次他也懒得再逗他们了。毕竟对于那些走火入魔的赌徒来说,他们赌的根本就不是钱而是命。???? 答案揭晓了。 押小的中年男人欣喜若狂地大喊道:“是小,我赢了!啊哈哈哈哈,我赢了,我终于赢了!” 只可惜,还没等他将赢的钱统统收入囊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便从背后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 “他妈的,谁呀?谁拽老子?” 男人愤怒地扭过头去,却被眼前那张刀疤脸吓了个哆嗦。“彪……彪、彪哥。” 刀疤脸努了努嘴,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问道:“马东,赢钱啦?那欠我的钱是不是该还啦?”?? 那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不断地在他大脑里翻滚着,如同涨潮的海水般。?? 他看见一间废弃的厂房里,刀疤脸和一群发型怪异、面目狰狞的混混们正在对那个中年男人进行着惨无人道的殴打。男人毫无还手之力,如同案板上的鱼。 他鼻青脸肿地跪在他们面前,抱住其中一个人的小腿,不停地哀求道:“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求你们了,欠你们的钱我马上还,我马上还……”????? “马上还?你他妈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刀疤脸冷笑着,一脚踹在了中年男人的脸上。男人猝不及防,磕到了一旁的石阶上。猩红的液体顺着石阶流了下来,他从嘴里吐出了半颗碎掉的牙。????? 可即便如此,混混们也依旧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将男人拖出屋子,绑在了厂房外的铁轨上,准备就此离开。 男人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惊恐地大声哀嚎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你们啦!只要你们放了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爹、爹,别走啊……”????? 听到这儿,刀疤脸折返了回来。他跳下铁轨,蹲在男人跟前,一边用手里的小刀抽打着男人的脸,一边阴笑着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爹。”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大声点儿,我听不清。”刀疤脸戏谑道。?? “爹、爹、爹……”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如同他强烈的求生欲望一般。?? 刀疤脸接着问:“想活?什么都愿意?” “对,什么都愿意!只求爹放我一条生路。”男人哭丧着脸回答道。????? “那好,你爹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谢谢爹,谢谢爹!”????? “不过……”????? “不过什么?”????? “活罪难逃!”刀疤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接着,一辆飞速行驶的越野摩托车从男人的双腿上撵了过去。?????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第82章 重生(三) 画面切换到了一间破旧的土坯房里,还是那几个混混,还是那个中年男人。男人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可他的左腿依然有些跛。?? 床上躺着一个半身瘫痪的老太太,男人哭丧着脸跪在她的面前。“娘,你到底把钱藏哪了?他们说,我再不还钱,再不还钱就要弄死我啊!难道你忍心看着你的亲生儿子……。”????? “呸,家里的钱早被你赌光了。”????? 站在一旁的刀疤脸急了,“老东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你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弄死?”????? “来!弄死我!弄死我了,你们这群狗杂种都去坐牢。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临死之前也算是为民除害了。狗娘养的!”老太太的语气十分决绝,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说着,刀疤脸气急败坏地举起了手里二十厘米长的水果刀,狠狠得扎了下去。 只不过那一刀并没有扎在老太太身上,而是插在了男人右手上。?????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惨叫。 ???老太太将头别到了一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流浪汉举起自己的右手,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从手背穿到了手心的疤,刚刚结痂的伤口仿佛还生疼。???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马东。” 流浪汉跟着记忆来到了马东家。那座房子孤独地立在半山腰上摇摇欲坠,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屋顶上的瓦片东一块西一块的,老木头赤裸裸地露在外面。土黄色的墙体在雨水的浸泡下已经剥落了不少,远远地散发着一股霉臭味儿。 这倒是不比他以往住过的地下通道好。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犹豫了半晌才畏畏缩缩地推开了眼前这扇破旧的木门,心里跟做贼似的,更是被这刺耳的“嘎吱”声吓得一哆嗦。?? “东子,回来啦?”屋内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嗯、嗯、我……” 流浪汉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马东的记忆。?? 那个一脸痞相的中年男人,嘴里叼着廉价的香烟,吊儿郎当地跨进堂屋,顺便瞅了一眼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哟,你这老东西怎么还没死呀!”???? “没有我的残障补贴你可怎么活呀,你以为我不想死吗?人间啊,就是地狱啊!我早就想随你爹去啦。”??她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就算他再不孝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呸,没有你我过得好的很,你活着才是拖累我。”他依旧恶语相向,却悄悄红了眼眶,转身躲进了厨房。 流浪汉试图以马东的口吻来回答她,以免身份被拆穿。可他实在是说不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沉默了良久,他终于硬生生地蹦出了五个字。?? “嗯,我回来了。”?? “来,快过来让娘看看。”老太太虚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冲着空气不停招手,也不知究竟看得清看不清。?? 他走过来,跪在了老太太床前,沉默地看着这个可悲的女人,任凭她那枯枝般粗糙的双手抚摸他的脸颊。?? “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么多天没个音讯,娘还以为……”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 “娘,别说了……”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阵酸楚。就单从她那强忍着泪水的笑容里,他便看得出她的命好不了。?? 果不其然,马东的母亲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弟弟。 她刚满十六岁时,便被母亲以喝农药自杀相逼,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整整二十几岁的光棍。只因父亲想减轻家里的负担,而老光棍又刚好愿意出两头牛的彩礼。???????? 老光棍家境也不好,送了两头牛出去便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 出嫁那天,没有花轿也没有嫁衣。有的只是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和母亲一句冷冰冰的,“生做女人就得认命。” 她在鞭炮声中哭的梨花带雨。???????? 好在她面容姣好,婚后,老光棍如获至宝一般。不但舍不得让她吃苦受累,还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时间久了她也便认命了,甚至还觉得老天待自己不薄,让她遇见了这样一个老实人。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她一直无法怀孕。老光棍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整整过了七年时间他们才终于有了一个儿子——马东。所以,两口子对他宝贝得不得了。???????? 其实,马东本该有个弟弟的。若不是当年正好赶上国家计划生育,计生干部逼着她母亲堕胎,让她跪高板凳流了产。他爹也不会因此疯掉,更不会在第二年跌入堰塘被淹死。 如果她不用一人肩负起扶养马东的重任,或许就不会劳累成疾导致终生瘫痪了。?? 流浪汉就这样以马东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在他家里住下了??。 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许是真心把那个女人当作了自己的母亲,这段时间以来他可以说是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 他会按时喂她吃药;会学着替大小便失禁的她清理排泄物;或是时不时帮她翻个身以免她长褥疮。一日三餐更是一顿不少。 天气好的时候,他还会背她出去晒太阳,坐在院子里陪她聊天。时间一久,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本来就是马东,而那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只不过是他杜撰出来的一个角色罢了。?? 儿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可马东的母亲却并没有多虑。只认为是老天开了眼,让自己的儿子彻底醒悟了过来。于是,便拿出最后一丁点儿积蓄,替他还清了部分赌债, 生活总算归于平静。?? 不仅如此,流浪汉还学会了如何打理屋后的菜地。待蔬果成熟时,他便将它们拿到集市上去换钱,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 这天,流浪汉伺候完老太太以后正坐在堂屋里休息,顺手拿起了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黑白的大脑袋电视经常因为接触不良而变成满屏雪花,非得要人使劲儿拍它几下才会恢复正常,但这却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此时,电视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一条一个多月以前的新闻。 “据目击者报案,十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十分左右,在南郊通往北市的一段铁路上发现一具被火车多次碾压过的尸体。经法医初步鉴定死者为一名二十五至三十岁的男性,或死于卧轨自杀。 但由于尸体面目损毁严重,现场尚未找到可证明其身份的相关证件,所以,暂未确定死者身份。若有知情人士请速与警方联系……”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两张打了马赛克的尸体照片。??????? 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大衣,还有那两只赤裸着的黑不溜秋的脚。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怎么会这样?死的人怎么会是我呢?” 记忆瞬间在流浪汉脑海里爆炸。 第83章 重生(四) 在劝说母亲替他还债无果后,马东实在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他知道就算他不死那帮地痞也不会放过他的,与其被他们折磨死,倒不如他自行了断,还减轻了些痛苦。??????? 于是他在网上搜到了一种据说是没有任何痛苦的死法――一氧化碳中毒。 马东找了一家廉价的出租屋,把门窗封得死死的。然后,他用蜡烛点燃了刚买来的煤炭,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安静地等待死亡。 如果一觉醒来后就能见到上帝,那还真是幸运!???? 四五瓶酒下肚后,马东借着酒劲昏睡了过去。不知道睁开眼后,究竟是在天堂还是地狱,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什么地方比人间更痛苦了!至少对于穷人来说是这样。??????? 但他万万没想到,夜里他居然醒了。 “我怎么还没死?连死都这么难吗?” 头脑尚未清醒的马东拿起了未喝完的酒离开了出租屋。他独自走在漆黑无人的乡间小路上,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铁轨旁。??????? 一束灼眼的强光从远处打来。 “火车?” 醉醺醺的马东借着酒劲儿跳到了铁轨上,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冲着那束光喊道:“来呀,来呀!来撞死我呀!” 接着,他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光越来越近,火车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这时,马东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惊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并试图站起来,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轰隆、轰隆、轰隆……”???? 这短命鬼,死了好些日子才被人发现。也不知道撞上他的司机是真没看见还是肇事逃逸。 不过也难怪,那段邪门的铁路上经常会有一些到处乱窜的野猫、野狗被撞死。黑灯瞎火的,那司机以为是撞上了什么动物也说不定。???? 虽然,在遭遇了如此荒谬的事情之后,流浪汉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他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尸体的那一刻,依旧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忽然想起了那晚梦里阴阳猫的那番话,“一旦你捡拾了自杀者的余生,便可以替他们继续活下去,而你原来的肉体则会代替他们死去。”? 原来它说的都是真的! 这天,正在地里干活儿的流浪汉收到了马东发小李见仁发来的婚宴请帖,这可把他给高兴坏了。 因为,他从来不敢想象,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参加别人的婚礼。而在他记忆里,马东也是头一次收到请帖。 婚礼当天,他剪短了头发;剃掉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早早地出了门。隆重地跟他自己结婚似的。 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宾客,虽然,来得有些过于早了,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李见仁的家属见了他依旧是笑脸相迎。 “哟,这不是东子吗!不愧是跟我们家见仁从小玩到大的,来得可真够早的呀!” 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端着喜糖从堂屋里走到了院坝门口。她涂着紫色的眼影、大红色的口红,脸上的腮红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所以,流浪汉理所当然地将她当成了新娘子。 “新婚快乐!新婚快乐!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流浪汉一个劲儿地说着祝福语,完全没有注意到女人脸上的笑容正逐渐凝固。 “嗐,你这孩子,几年不见都认不出我来了,我是李见仁他妈!” 见马东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女人赶紧替他圆了场。 “不过呀,这也侧面说明了这些年我保养的好,看起来年轻是不是呀?哈哈哈……”女人再次扬起了嘴角。 “是、是、是啊!呵呵呵呵呵……”流浪汉一脸憨笑地附和着。 和李母短暂的寒暄了几句后,他便想往院儿里走,可还没走几步便被李母给拦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眼前两手空空的男人,寻思着这衣服也没兜啊,难道他把东西藏鞋里了不成? “见仁在屋里忙,给我就行了!”李母降低了语调,故作温柔地冲他微笑着。 “啊?”流浪汉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女人。 “东子,没关系,多少都是心意,不用不好意思!”女人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笑容愈发僵硬。 “给你什么呀?”流浪汉依旧不明所以。 “嗐,就是那个用红纸包着的,代表祝福的东西嘛!”女人不厌其烦地提醒道,就差直接把“红包”两个字说出口了。 “哦,我知道了!你早说嘛。”流浪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母再次扬起了嘴角,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长方形的东西,恭恭敬敬地将它递到了李母手里。 “原来这玩意儿还要回收啊,还好我带了!” 说完,他转身大摇大摆地朝摆满了酒席的院子里走去。虽然,他不清楚参加婚礼的礼仪,但他知道,来这儿就是来吃饭的! 李母接过红色的长方形一看,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金色的大字——“请帖”,她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马东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呸,关系再好也不能吃霸王餐啊!” 望着马东离去的背影,李母气得将请帖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又觉得这样不吉利,于是连忙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愤愤地向堂屋走去。 流浪汉独自坐在空空的圆桌前,嗑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生瓜子儿,喜笑颜开地期待着婚礼的开始。可这时,他却听见偏房里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疑惑地将脑袋转了过去,发现一个一身红装、头戴簪花的女人正拼命地敲打着偏房的玻璃,嘴里还嚷嚷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才不要嫁给他……” 流浪汉放下手里的瓜子儿,向偏房走去,打算一探究竟。他刚一起身,四个男人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屋子里。 接着,他听见屋里传来了女人的呼救声和男人们的打骂声,“闭嘴!臭娘们儿,你姨婆已经把你卖给我们家了,再叫,再叫打死你!” 然后,女人便被胶布封住了嘴。 第84章 重生(五) 女人还想挣扎,却被男人们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可即便是这样男人们也依旧没有放过她,他们一边对女人拳脚相向,一边嚷嚷着:“让你叫唤,让你叫唤,老实点,你要是敢跑,打断你的腿……” 这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之中,有李见仁和他爹以及他的两个哥哥。大哥今年四十七,二哥今年四十五,两个人都还没有老婆,下手也没个轻重。 流浪汉看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将男人们推开,挡在了女人的面前,“你们干嘛呀!” “哟,东子是你啊!这事你别管,这娘们儿不打不老实!”虽然多年没见,但李见仁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发小马东。 “她……是你买来的?”流浪汉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向李见仁质问道。 “可不是嘛,就这货色还花了我好几万呢!这年头,物价涨,买媳妇儿的价格也跟着涨。” 没等马东回应,李见仁又接着说道:“这些年我在城里做木工攒的积蓄全都花在这娘们儿身上了,我爹和两个哥哥还帮我贴了些钱。昨天,差点就让她跑了,那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吗!” “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流浪汉义正言辞的说,虽然他从来没上过学,没有文化,但他知道有些事儿是不能做的! 听到这儿,男人们忍不住笑了出来。李见仁拍了拍马东的肩膀说:“你脑子被驴踢坏了吧,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有几户人家的老婆不是买来的?” 见马东愣在原地没有说话,李见仁接着说道:“再说了,你娘不也是你爹花了两头牛的彩礼钱买来的吗?好了,好了,你老老实实过去坐着,一会儿等人齐了,咱就敲锣打鼓举行婚礼!” 李见仁话还没说完,女人便爬到了流浪汉面前,用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脚踝。被胶带封住的嘴还不断地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仿佛在恳求他救救自己。 李见仁见状一脚将女人踹开,伸手又准备打她,但这一次却被流浪汉拦了下来。他无奈地对李见仁说:“算了,算了,别打她了,我不管就是了。” 流浪汉沮丧地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圆桌旁。不一会儿,其他宾客也陆陆续续的来了,空荡荡的院坝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可流浪汉却兴致全无,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菜很快就上齐了,新郎官独自向前来道贺的宾客们挨个敬酒,直到拜堂时,女人才被李见仁的母亲从偏房里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女人脑袋上盖着红盖头,流浪汉看不见她的表情。他猜她应该正在哭,嘴上还贴着胶布,不然她不会这么安静。 女人被人摁着脑袋跟李见仁拜了天地,但在座的来宾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只有流浪汉板着个脸。 他本打算吃完饭给瘫痪在床的老母亲打包几个菜后,就立刻打道回府。却没想到几个和马东一起长大的兄弟死活不让他提前离开,说是要等到晚上一起趴墙根。 夜深了,喝得醉醺醺的宾客们差不多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除了几个李见仁的发小以外,当然,其中也包括马东。 他们眼看着李见仁揪着哭得死去活来的新娘子进了洞房,便悄悄绕到了屋后,躲在窗户底下偷听。 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屋内传来了女人的哭闹声。可很快,哭闹声就变成了惨叫声。想必是女人不肯屈服,免不了又挨了一顿毒打。 半个钟头后,女人依旧没有安静下来,只是声音变得虚弱了许多。这时,屋内传来了李见仁霸王硬上弓的声音。 几个大老爷们儿蹲在窗户下忍不住偷笑起来,“来,我们给见仁计个时,看看他多久完事儿。” 几分钟后屋里没了动静儿。屋外的男人们嬉皮笑脸地开始窃窃私语。 一个对眼儿男人说:“不会吧,才六分钟啊!哈哈哈,这也太菜了吧,我尿泡尿都比这久。” “你尿尿能尿六分钟?你前列腺炎啊?一滴一滴往下漏?”一个寸头男人调侃道。 对眼儿回击道:“我说李见仁你急什么?难不成你还没有六分钟?哈哈哈……” “对眼儿,那你几分钟啊?哈哈哈……”兔唇男人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几个男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闹个不停,流浪汉却皱起了眉头,他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就此离开。 旁边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东子,别走啊!还没完呢,肯定还有第二场。我不信这么大一晚上,他就整那么一次!” 男人话音刚落,屋内又传来了别的动静儿,像是有几个人开门进到了屋内。接着,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啊!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会……你们这帮畜牲……” 屋外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纷纷将耳朵贴在了墙壁上,生怕错过里面的内容。流浪汉也驻足了下来。 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看见李见仁的两个哥哥进入到了屋内。 “难道……真是丧尽天良啊!”见到这一幕,流浪汉心里跟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难受。他想破窗而入救下那个女人,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流浪汉的拳头越捏越紧,就在他即将付诸行动时,耳边男人们的嬉笑声将他的思绪一把拉回了现实。 “嘻嘻嘻,一女侍三夫啊!李见仁这名字没白起,真够贱的!”对眼儿说。 “他两个哥哥不是也出了钱吗?这不是一举三得吗!”寸头男人回应道。 “他爹也出了钱,那是不是也要让他爹来一起睡啊!哈哈哈……”对眼又说。 “咱不是还出了份子钱吗?要不咱们也进去玩玩儿?嘿嘿……”兔唇男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流浪汉越听越愤怒,他不由分说地给了其中一个男人重重一拳,随即,在女人的哀嚎声中转身离去。 第85章 重生(六) 或许是因为刚娶了媳妇儿,李见仁也不打算再回城里打工了,而是选择留在村子里。 这段时间他总是三天两头就来找马东去他家喝酒、叙旧。流浪汉本想拒绝,可他又馋李见仁家里酿的米酒,顺便还想看看那个女人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可这天也聊的差不多了,酒也快喝完了,流浪汉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女人的身影。于是,他便借着酒劲儿向李见仁问道:“怎么不见你媳妇儿?” 李建仁将瓶中最后一点儿酒倒进了杯子里,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婆娘前几天想跑,被我抓回来打了一顿,没想到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她给打死了,她现在就在后院里埋着呢!” 流浪汉一听大惊失色,就连手里的酒杯也不小心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可李见仁见到这一幕却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东子,我说你不会当真了吧!” 没等马东回应,李健仁又自顾自的说:“那婆娘被我关在柴房里呢。在我们这儿,刚结的媳妇前几年都是没有自由的,除非她给我生个娃,否则连柴房的门都出不了!” “吃喝拉撒都在柴房?这还不把人给憋坏了?”流浪汉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事儿,死不了就行!”李见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好像他不是娶老婆,而是花钱买了个牲口。 “唉,作孽哟!”流浪汉忍不住感慨起来。 “东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还从来没碰过女人吧!”李见仁忽然问道。 “那又怎么样?”流浪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李见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婆娘有意思,要不这样,你给我200块钱,我让你也体验一把做男人的快乐怎么样?” 流浪汉一听慌了神,连忙解释道:“可不能乱讲,可不能乱讲……” 李健仁没有说话,而是将马东带到了柴房。他掏出钥匙打开柴房大门,一束光照了进去,黑漆漆的屋子瞬间变得亮堂了许多。 女人正衣衫不整地躺在草垛里,她手脚都被麻绳给捆住了,嘴里还塞着一块麻布。不知为何,她一看见马东就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开始像蠕虫一样扭动自己的身体,嘴里还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见仁二话不说,上去就给了她一巴掌,女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接着,他对马东说道:“东子,钱不够也没关系,我先让你摸一把,过过瘾。等你攒够了钱,随时来找我。” 说着,他便拉着马东的手,向女人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摁去 。流浪汉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坨软软的东西,他老脸一红,连忙挣脱李见仁的手,落荒而逃。 这些日子,李见仁的话总是回荡在流浪汉的脑海里,他不知道那是他喝多了瞎说的,还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同时,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还有那种柔软的触感。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他甚至开始频繁地做春梦。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悸动,拿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两百块钱找到了李见仁。李见仁收了钱也没啰嗦,立马将他带到了柴房。 只不过他临走前撂下了一句,“咱可得说好,玩归玩儿,不许搞里面,她只能怀我们老李家的种。”然后,便锁上了柴房的门。 “完事儿了,叫我。” 或许是听到了李见仁临走前说的话,女人这一次不再像之前那样激动。她绝望的躺在地上,安静的等待着马东肆意践踏自己的身体。此刻,在她心里,马东已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她甚至还给他多加了一项罪名——虚伪。 流浪汉打开了电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终于看清了女人的面容。女人长得不算漂亮,但却细皮嫩肉的,只是身上有些淤青。可以想象她之前的家庭条件一定还不错,至少不用她长期干活儿,否则她的手脚上一定会长满老茧。 他慢慢向女人靠近,女人非常排斥地将身体蜷缩在了角落。可出乎女人意料的是,马东并未对她动手动脚,而是拿掉了她嘴里的抹布。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堆洗得非常干净的果子,递到了女人面前。 “吃吧,我刚从山上摘的,可甜了!”流浪汉温柔地对女人说道,然后,靠着墙壁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女人诧异地看着这个木讷的男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她不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怎么不吃啊,可甜了。”说着,流浪汉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塞进了自己嘴里,“放心吧,没毒。” 半晌,女人终于开了口,“我手脚都被绑着呢。” 流浪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替她解开了麻绳儿。女人接过果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哭,并不是因为她拿到的果子有些苦涩,而是她觉得自己的命苦。 “你别哭了,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的!”流浪汉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那你花钱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女人质问道。 流浪汉思索了良久,“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和你聊聊天也好,随便聊点啥都行……” 听到这儿,女人的心里五味杂陈,沉默了片刻后,她竟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主动向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吐露起了自己的心声。 “你知道吗?今天其实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 “是吗?那祝你生日快乐啊!” “快乐?你觉得我待在这种地方能快乐吗?”女人突然变得声嘶力竭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下来。“如果不是你来了,那么今天也许会成为我的忌日。” “别啊!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听到这儿,流浪汉慌了神。 “你能救我出去吗?”女人抓住流浪汉的衣袖小声问道,眼里都是晶莹的泪花。 流浪汉沉默了,女人也沉默了。 半晌,女人才冷笑一声。“呵,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忽然站起身来用头狠狠向墙壁撞去,要不是流浪汉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那么此刻她已经头破血流了。 “我想想办法,我想想办法!”为了阻止女人轻生,流浪汉不得已答应了她的要求。 “真的吗?”女人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满怀希望地看着马东,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嗯,我尽力!” 这天,两个人在昏暗逼仄的柴房里聊了很久很久。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女人讲,男人听。 她告诉了男人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男人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是如何被骗到这里来的。 女人名叫小兰,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将她托付给了外婆,从此了无音讯。后来,外婆过世了,小兰便交由姨婆抚养。姨婆家里条件不错,所以,一开始小兰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可是好景不长,后来,姨婆的儿子做生意亏了钱,也就家道中落了。由于交不起学费,小兰被迫从大专辍学,进了一家纺织厂工作。 一个月前,她突然接到姨婆的电话,说是找到她亲生父母的下落了,要带她去寻亲。小兰兴奋地连夜从纺织厂赶到了姨婆家,连假都没来得及请,就跟着姨婆踏上了所谓的“寻亲之路”。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自己被姨婆给卖了。 第86章 重生(七) 流浪汉离开李见仁家之后,一条谣言在村里迅速传开了。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听说,马东之前欠人赌债,被人把老二给打废了!” “嘻嘻嘻……真的假的?” “真的,李见仁自己说的,马东花两百块睡她婆娘,结果因为那方面不行,在柴房里摆了好几个小时的龙门阵。哈哈哈……” 那些尖酸的言语就像耳边阴魂不散的蚊子,虽不咬人就不痛不痒,只是依然想拍死它。 换作其他男人早就爆发了,但他不一样,因为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兰。 白雪开始融化时想到小兰;枯枝开始萌芽时想到小兰;迎春花绽放时想到小兰;春风拂面时亦然想到小兰…… 半个月后,流浪汉再次拿着东拼西凑的两百块钱买了一张李见仁家柴房的入场券。 李见仁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一边儿靠在柴房门口数钱,一边儿嘲讽道:“东子,不是我说你呀,你想聊天找谁不能免费聊,何必花两百块钱来我这儿呢?” 这回流浪汉倒是硬气,“你别管,我乐意!”说完,他便“啪”地一声关上了柴房的门。 可李见仁的大哥不乐意了,他悄悄把三弟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就算想回本,也得等她给我们老李家续了香火再说呀!万一她怀了别人的种怎么办?” 李见仁冷笑一声:“呵,这段时间我没有经济来源,全靠这个婆娘“卖肉”。再说了,不是咱们家的种,拿去卖了不就行了,是咱们家的种就留着。怎么算都不亏!” 听到这儿李见仁大哥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不愧是在城里待过的人啊,是比咱们这些土包子有想法啊!” 其实,李见仁一开始并没打算靠这种方法挣钱。毕竟是自己家花钱买来的女人,谁舍得跟外人分享。 谁成想,他刚结婚不久村里就有人在传,他那方面不行,只能坚持几分钟。还把他们兄弟三人共享一个老婆的事儿给说了出去。这下他们老李家的脸算是丢尽了。 虽说,这个村里的人干得都是些不要脸的事儿,可他们却又比谁都要面子。 李见仁思来想去,一定是他洞房时那群趴墙根的瘪犊子说出去的。而当晚,马东起身离开的那一幕又恰好被李见仁透过窗户的缝隙给看见了,他就这样替对眼儿和兔唇等人背了锅。 再加上自己结婚时,马东不给份子钱来吃霸王餐,李见仁就更记恨他了。 为了报复马东,李见仁想了个损招。先假意请马东来家里喝酒,主动给马东和自己媳妇儿制造机会。再来个捉奸在床。然后,把这事儿给传出去,让马东颜面扫地。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马东这小子这么舍得,花两百块钱竟然只跟自己媳妇儿聊天。同时,这也让李见仁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 李见仁心想,“要是马东这小子每次来都只跟他媳妇儿聊天,这两百块钱不就跟捡来的一样吗?”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编了一个马东被要债的打废了某功能丧失的谣言。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了。 时隔半个月,终于再次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流浪汉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变得腼腆起来。 他替小兰拿掉了嘴里的抹布,解开了束缚她的麻绳。羞涩地将一枝迎春花插在了她蓬乱的头发里。 “你比花好看!” 小兰一言不发地坐在原地,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一般,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马东,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 然后,流浪汉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煮熟的鸭腿。那是他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打开以后还散发着余温。 “这、这是我给你带的鸭腿。”说着,流浪汉将食物递到了小兰面前。 瘦骨如柴的小兰一把将鸭腿打在了地上。她咬牙切齿地看着马东,仿佛自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一样。 “你怎么了?”流浪汉一头雾水。 “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要救我出去吗?啊!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我每天都在等你!”小兰低声冲马东嘶吼道。 “嘘!”流浪汉对小兰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他知道李见仁此时一定在墙外偷听,说不定还会透过砖块之间的缝隙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嘛,我正在想办法!”他小声对小兰说道。 “到底还要多久?到底还要多久?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生不如死!”小兰有些崩溃,眼泪止不住地流。 流浪汉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用袖子替她擦拭掉了脸上的泪水。 半晌,小兰停止了哭泣,她一脸严肃地拉住马东的手,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怕我出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流浪汉点了点头,但他仔细思考之后又开始摇头。“我的确害怕见不到你,但是我更不想你在这受苦!” 没等小兰开口,他又接着说道:“而且,你一个人怎么跑的出去嘛!出村的路口都被人盯着,这里的人都是一伙儿的。” “那就晚上跑啊!黑灯瞎火的他们看不清!” 流浪汉叹了口气,“唉,这里山连着山,就连白天你都会迷路,更不要说晚上了。” 小兰沉默了片刻后,一脸认真地看着马东说道:“那我们一起跑!” 听到这儿流浪汉心头一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东哥,你是个好人,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只要你带我逃出去,我就嫁给你!我们一起到城里去打工,然后,结婚、生娃,好不好?”她用恳求的语气对马东说道。 听到这儿,流浪汉悲喜交加。虽然,他是打心底里喜欢小兰的,也希望小兰过得好。但他却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能跟她在一起生活。 “不是我不想带你走!我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娘,我走了她怎么办?” 这么多天以来,流浪汉和马东的娘相依为命,他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虽然,马东家徒四壁,日子非常清苦。虽然,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人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可他却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感觉。他不能因为爱情,而抛下亲情。 “你先把我送出去,你再回来接她,我们一起留在城里生活。” 马东没有说话,小兰依旧不死心,“你在城里随便找个工地上班都比留在这个穷地方强!只要你不怕辛苦,一个月至少能挣好几千!” “好几千?”听到这个数字,流浪汉开始动摇了。 见马东还有些犹豫,小兰接着说道:“而且城里医疗条件好,说不定能治好你娘的病,你接她过去是享福的!” 流浪汉沉默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好!过两天,我找机会偷柴房的钥匙,然后我们一起走!” 马东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小兰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她欣喜若狂地抱住马东,狠狠地亲了他一口。 然后,捡起地上沾满尘土的鸭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第87章 重生(八) 这天傍晚,流浪汉趁着李见仁独自在家时,带着好酒好菜主动找上了门。 李见仁的酒量虽然不错,不过和马东这个赌鬼加酒鬼比起来可就差远了。但奇怪的是,平日里同样容量的杯子,李见仁一连喝个四五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可今天怎么两三杯白酒下肚后,他便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东子,这酒……多少度啊?”李见仁晕晕乎乎地问道。 “就比平时高一点儿。”流浪汉头也不抬地夹着盘中的花生米。 “我……不信,把、把、把瓶子拿来我看看!”说着,醉醺醺的李见仁一把夺过马东手里的酒瓶。 他努力地使自己保持清醒,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地在玻璃瓶身上找了半天,才终于看清了这酒的度数。 “什么?76度!你、你、你他妈给我喝的是……医用酒精……还是白酒啊?”话还没说完,李见仁便“咚”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见仁、见仁……”流浪汉一边儿摇晃着眼前这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一边儿呼唤着他的名字。见李见仁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鼓起勇气,从他身上掏出了柴房的钥匙。 “对不住了,兄弟!”他撂下最后一句话,毅然决然地向柴房走去。 李见仁是被巴掌给拍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父母都围在自己身边。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哟,回来啦!”他慢慢悠悠地坐起身来。却没想到自己的爹又给了他一巴掌。 “爹,我已经醒了!”李见仁捂着发烫的脸颊,委屈地说道。 “醒了?你醒个锤子!你知不知道你婆娘跑球了!”七十来岁的老头儿在屋里急得直跺脚。 老太太则在一旁默默掉着眼泪,“你大哥、二哥已经带人找去了!” “什么?”听到这儿,李见仁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向柴房走去,刚跨出门槛儿便看见了院坝另一边敞开着的柴房门。他心急如焚地冲了过去,里面果然空无一人。李见仁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定是马东那个瘪犊子干的!马东,老子跟你势不两立!”李见仁坐在地上狠狠地咒骂着那个昔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男人,几乎用上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的言语。 李父见状,连忙冲到自己儿子面前,又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你坐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找?你个草包!” 气急败坏的李见仁带着一帮乡亲来到了马东家,见他家大门紧锁,李见仁便破门而入。 可他们找遍了马东家里所有地方,也没有发现马东和那女人的踪影。屋里,只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正躺在床上,任由他们在屋里随便翻找,无动于衷。 而距离她一米不到的木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有煮好的玉米、冷掉的白面馒头、还剩一点余温的烤红薯、一些咸菜以及少许水果。够一个人吃上好几天了。 “老太婆,你儿子呢?”李见仁搬了一根板凳坐在老太太床前,开始审问她。身后还站着一大帮子人,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俨然一副黑社会上门讨债的模样。 然而,这番景象老太太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东子又欠你们钱了?”她颤巍巍地问道。 “欠钱?他欠老子一个人!这瘪犊子把我媳妇儿拐跑了!”李见仁恶狠狠地说道。 借着微弱的煤油灯,老太太这才看清,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儿子的发小李见仁。 “什么?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老太太不可置信地说道,但却已经老泪纵横。 “别装了,快说!他躲哪去了?” 李见仁拽起老太太的衣领,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要不是旁边的人拦着,恐怕此时拳头已经落在老太太脸上了。 “见仁,有话好好说嘛,乡里乡亲的!” “是啊,是啊!” 在乡亲们的劝说下,李见仁逐渐松开了手。 “快说!马东去哪儿了!”李见仁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不知道!”说完,老太太将脸别到了一边,不想再理会他。 “不知道?不知道他把这么多天的干粮都提前给你准备好了?”说着,李健仁抓起桌上的煮玉米,狠狠地向老太太砸了过去。 老太太没有生气,而是语气平缓地说道:“他只是跟我说有事儿要出去几天,并没有跟我说去干什么。” 说完,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唉,他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你就报警抓他好了!我相信法律会还好人一个公道的!” 听到这儿,李见仁急了。报警?他怎么能报警呢?要是真报警的话还指不定警察先抓谁呢。 “死老太婆,别跟我来这一套!今天你要是不告诉我他的下落,我就……我就……” 李见仁往四周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旁的煤油灯上。他不顾众人阻拦举起煤油灯,大声嚷嚷起来,“我就,我就一把火烧了这儿!” 只不过他这话没把老太太给吓到,倒是把一旁的围观群众给吓得不轻。众人纷纷上前阻止李见仁,甚至有人抢起了他手里的煤油灯。 “见仁,使不得啊!使不得!” “我们也知道你娶个媳妇儿不容易,有话好好说,见仁!” “把煤油灯给我!把煤油灯给我!” 慌乱之中,煤油灯被打翻在地,火苗引燃了一旁的床单和被褥,火势迅速在狭窄的房间里蔓延开来。甚至还有人在扑火的过程中自己身上也着了火。 李见仁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说到做到了。他原本只是想吓一吓这老太婆,却因此引发了一场火灾,真的一把火烧了马东家的房子。 好在大门敞开着,乡亲们都相继逃了出去。身上着火的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以后,也算是得救了。虽然,有人被不同程度地烧伤,但都并无大碍。 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村民们也无能为力。就在李见仁追悔莫及时,他突然想起来,马东瘫痪在床的娘还在屋里呢! 第88章 重生(九) 将小兰从李见仁家的柴房救出之后,流浪汉连夜带着她翻山越岭。为了躲避村里人的眼睛,他们选的都是一些最难走的野路。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也只敢在夜深人静时躺在坟地里休息。 就这样,他们走了整整两天两夜,连鞋都磨破了才来到了临镇。两人找了一家面馆,一人吃了两大碗牛肉面。 吃饱喝足后流浪汉买了两张到市区的长途汽车票。打算先把小兰安顿在城里,再独自回去接马东的娘。 现在距离发车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流浪汉坐在候车厅的板凳上昏昏欲睡,他的眼皮就像坠了铅块似的。 小兰也很困,可她不敢打盹儿,她坐在马东身边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生怕李见仁等人追到了这里来。 “别担心了,他们找不到这里的!”说完,流浪汉干脆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儿便开始打起了呼噜。 流浪汉睡得正香,突然,感觉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拽他手里的包。他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因为包里装着他的全部家当。 “有小偷!”他大喊一声,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就一把抓住了那只放在他布包上的手。 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他们。这可把小兰给吓了一大跳,因为布包上的那只手不是别人的,正是小兰的。 “嘘,是我!我怕你睡得不舒服,想帮你拿包。”小兰对马东做了一个小声点儿的手势。 流浪汉松了一口气,面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 见没有热闹可看,众人纷纷将头扭了回去。这时,小兰又对马东说道:“东哥,我帮你拿包吧!你好好睡一觉,一会儿我叫你!” “没事儿,没事儿,这包挺沉的,这样,我把它垫在脑袋下当枕头。”流浪汉冲小兰憨笑着,然后将包枕在了自己脑袋下面,在长椅上躺了下来。 小兰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勉强笑了笑。 时间很快到了发车前十分钟,流浪汉觉得是时候上车了,就带着小兰来到了检票口。可就在他把车票递给检票员的前一秒,小兰拦住了他。 “东哥,要不咱们先去上个厕所吧!这车得开好几个小时呢。” 虽然流浪汉并没有尿意,可他觉得小兰说的有道理,这车一旦发动了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停了,到时候万一尿急了,总不能尿矿泉水瓶子里吧。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上个厕所来得及。于是,便收回手中的车票,和小兰一同来到了一旁的公厕。 “东哥,你先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小兰对马东说道。 “诶!”流浪汉应了一声,刚准备往男厕所走,却被小兰给叫住了。 “东哥。”她迟疑了一下。 “要不,那个包我帮你拿吧!你拿着上厕所不方便。”小兰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事儿,这有啥不方便的!”流浪汉笑了笑,便转身继续往厕所里走。 “东哥,你是不是不信任我啊?”小兰望着马东的背影,语气突然变得冷漠起来。 流浪汉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小兰一脸认真地说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还怕你拿着包跑了不成?我是怕累着你!” 说着,他一下子将包塞进了小兰怀里。“要拿就拿嘛!” 小兰接过包,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这样,我的车票你也拿着!放心吧,我就在外面等你,哪也不去,这辈子我跟定你了!” 流浪汉接过小兰手中温热的车票,心里乐开了花。那一刻,他暗自下定决心:进城以后努力赚钱,一定要让小兰和曾经跟他相依为命的老娘过上幸福的生活! 方便完后,流浪汉心花怒放地从男厕所里走了出来。此前,从未注意过自己形象的他,临走前还特意照了照厕所里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着装。 此时,距离发车只剩下五分钟了,可小兰却不见了踪影。 “她是不是等不及,自己先去上厕所了呀?一定是这样的!车票都还在我这儿呢,她能往哪跑?”流浪汉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完全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小兰拿着他的包丢下他,自己跑了! 流浪汉焦急地守在女厕所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厕所的大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从女厕所里出来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女厕所里总共走出来了四个女人,但却始终不见小兰的踪影。他拽紧了手里的车票,心中默念着。 “不可能!她绝对不会丢下我的!她绝对不会丢下我的!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说过要跟我过一辈子的!” 最后两分钟,广播开始提醒没有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流浪汉终于等不及了,就在他即将冲进女厕所里找人时,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小兰!”流浪汉欣喜若狂地冲上前去。 可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原来只是一个和小兰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女人。 巨大的心理落差使他几近癫狂,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女厕所,开始一个坑位一个坑位地寻找他所爱的女人,完全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后果。 “小兰!小兰!小兰你在哪啊……”流浪汉撕心裂肺地大喊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同时,女厕所里传来了女人们的尖叫! “啊!臭流氓!” 只见两三个女人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惊恐地从女厕所里冲了出来。有的甚至连屁股都还没来得及擦。 两个年轻力壮的保安闻声冲进了女厕所,厕所里还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女人们再次受到了惊吓。她们一边尖叫一边拿手里的行李捶打着两个保安。 一番折腾后,两个鼻青脸肿的保安架着马东从女厕所里走了出来。此刻,发车时间已经过了,可开往市区的大巴还有两个位置空着。广播里再次提醒:没有上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 望着大厅墙壁上的时钟,流浪汉绝望地大喊道:“放开我!我要去找小兰!我们的车要开了!小兰!小兰……” 他在围观群众的声讨中,努力地挣扎着,试图挣脱保安的束缚。而角落里,一双眼睛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一分钟后,今天通往市区的最后一班车出发了。那是流浪汉通往爱情的大巴,也是他通往幸福生活的大巴,可他却没能上车,并且再也没有机会上车了。 第89章 重生(十) 马东被送进了局子,面对警察的审问,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如实供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进女厕所是为了找人,不是耍流氓。”年轻的男警察一脸怀疑地看着愁眉苦脸的马东。 流浪汉自知有口难辩,但还是十分配合得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她说好在厕所门口等我的。当时距离发车只有两分钟了,你说我急不急嘛,你看车票都还在我这里。”说着,流浪汉从兜里掏出了证据。 这时,一名女警察走了进来,在男警察耳边嘀咕了几句。 男警察接过马东手里的两张车票,仔细核对完上面的信息以后,对马东说道:“我们查了车站的监控录像,情况确实和你说的一样……” 警察话还没说完,流浪汉连忙问道:“你们能看监控!那你们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不?只要你们帮我找到小兰,想关我多久都可以!” 听到这儿,一旁的女警察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呢?是我们想关你吗?你以为我们警察一天闲得没事儿,就喜欢抓人玩是不是?你违法了就得受到相应的处罚!” “是是是!你们能帮我找小兰不?只要你们帮我找到她,我给你们当牛做马!”流浪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我们的职责是抓坏人!又不是私家侦探。”女警察没好气儿地说:“再说了,腿长在人家身上,她想跑就跑,你把她找回来有什么用,她说不定就是存心骗你的!” “你胡说!她说过要跟我一辈子的!她不可能骗我!她不可能骗我!”流浪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要不是男警察拦着他,谁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干什么?你想袭警啊?告诉你,袭警罪名可就严重了!”男警察冲他怒吼道。 等对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以后,男警察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虽然说帮你找人不符合规定,但是你可以报案。她不是把你的包拿走了吗?只要你报案,我就有义务抓她。你报不报案啊?” “我要是报案,那她不就成犯人了?” “对,但是立案了,我们就得抓她!” 流浪汉思索片刻后,哀伤地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是个情种啊!”男警察调侃道。 没等对方开口,他又接着说道:“兄弟,你听我一句劝,那个女人你别找了!当时你被保安抓住的时候,她就躲在一旁看着呢。她要是真想跟你好,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呢?她就是利用你逃出那个山沟沟!” “她就是利用你逃出那个山沟沟!她就是利用你逃出那个山沟沟……” 从警察局出来以后,这句话一直回荡在流浪汉的脑海里。但他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小兰对自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个他们分别的车站,发了疯似的在人群里寻找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折寿十年,换对方回心转意。 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在车站门口站了足足三天。这些日子,累了他就躺在车站门口的台阶上;渴了他就去垃圾桶里捡旅客喝剩下的矿泉水;饿了他就张开嘴吃西北风。当然,偶尔他也会收到好心游客施舍的食物和一些零钱。 慢慢地,他开始心灰意冷,他不再疯狂地思念小兰,而是挂念起了马东年迈的母亲。他离开马东家已经好些日子了,不知道那些食物能不能支撑她活到现在。 挂念逐渐变成了担忧,原本已是一片灰暗的世界,又突然有了一抹色彩。他还有“亲人”啊!那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他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而不管她的死活呢?终于,他下定决心离开车站,踏上了“回家”的路。 流浪汉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在离开马东家的第七天中午赶了回来。只可惜,昔日那个替他遮风挡雨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被烧焦了的废墟。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 流浪汉一边撕心裂肺地大喊道,一边儿冲进了灰烬里。他疯了似的在房屋地残骸里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害怕自己找不到她,但他更害怕自己找到了她。 几个钟头下来,他的十根手指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可他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因为,肉体所承受的痛苦远比不上心灵受到的创伤折磨。 突然,他在半根焦木下发现了一块花棉布的碎片,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己临走前,马东的娘穿得就是这件衣服! 顷刻间,悲伤的洪流如同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冲垮了他内心的最后防线。悔恨、悲伤、麻木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天空无边无际,放眼望去,灰茫茫的一片。流浪汉绝望地躺在灰烬里。现在,他只想和黑色的焦炭融为一体。失去了老娘,他再次变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乞丐。活着,对他来说又变得毫无意义了。 夜幕降临,山间鸟兽的怪叫声此起彼伏。流浪汉就这样在灰烬里沉沉地睡去,一截截焦木将他包围,就好像母亲的臂弯。那个曾经让他倍感温暖的地方,最后一次温暖了他冰冷的心。 天亮以后,流浪汉的内心燃起了一团火,他决心为马东的娘报仇。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干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已经因为故意纵火致人死亡锒铛入狱。 他一怒之下提起一把斧头来到了李见仁家,还没进院门便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哭声。 “什么?要坐一辈子牢!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都是那个杀千刀的马东害的你,如果不是他拐走了你婆娘,你又怎么会失手烧死他娘呢!我可怜的儿啊……”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你哭有什么用?”李见仁的爹站在窗前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他的头发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都变白了。 但女人还是哭个不停,“我的儿啊!要是可以的话,娘都想替你去坐牢啦!马东你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第90章 重生(十一) 听到这儿,流浪汉愣住了,“是啊,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如果他不救小兰,李见仁又怎么会跑到他家里去闹事?如果他没有丢下老娘和小兰私奔,老娘又怎么会被大火烧死?”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用手上的斧头劈了自己。可这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沙哑的声音。 “好你个马东,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想不到你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说完,李见仁的大哥便冲上来狠狠给了马东一拳。 流浪汉跌倒在地,手里的斧头也飞了出去,可他并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去捡斧头,也没有还手。李见仁的大哥还是不解气,他骑在马东身上,拽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顿爆锤,直到马东被打得鼻青脸肿,他才停手。 李见仁的父母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儿,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一看见马东,李见仁的母亲便激动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马马马东!你你你还我儿子!我……我杀了你!”说着,她迈着小碎步跌跌撞撞地冲到马东面前,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你这个灾星!可把我们家见仁给害苦了,还把你娘给害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啊……” 听到这儿,流浪汉一把推开李见仁的母亲。他面露凶光地捡起地上的斧头,一步一步朝李见仁的母亲走了过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李见仁的父亲将自己老伴护在身后,哆哆嗦嗦地说道。 此时,李见仁的大哥也被吓傻了,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马东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老太太慌了神,她一边退缩一边大喊道:“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 突然,流浪汉举起手里的斧头将它递到了李见仁母亲面前,这一下,差点儿没把两个老家伙给吓晕过去。 “给你,杀了我!”流浪汉面无表情地说道。遭遇了接二连三的变故,他的内心已经逐渐麻木。现在,他只想随马东的母亲一起离开这无趣的人间,在天上再尽孝道。 “来啊!杀了我!为你儿子报仇!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流浪汉嘶吼道,可此前扬言要杀了马东的三个李家人却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求你了!杀了我!快,杀了我!娘,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流浪汉崩溃地跪在地上对着空气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神经病!他一定是疯了!”说完,李见仁的爹便拉着老伴躲进了屋子里。关门前,他们还不忘招呼大儿子赶紧进去。 李见仁的大哥回过神来,撂下一句,“你娘埋在后山呢!”然后,便跑回屋子“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天空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雨季已经来了。可流浪汉却认为这是老天爷为自己落下的眼泪。他丢下斧头,淋着雨来到马东母亲的坟前,抱着土堆上的木板失声痛哭起来。 那晚,流浪汉做了一个梦。梦里马东瘫痪的母亲居然站了起来。她走到流浪汉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道:“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娘不怪你!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替我和马东好好活下去!”说完,她便化成一堆黑色的蝴蝶飞走了。 “娘!娘……” 流浪汉从梦中惊醒,他不明白那句“替我和马东好好活下去”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她早就看出来自己不是她儿子马东,但却一直没有拆穿自己?还是说,她是在死后才明白这一切的呢。 他只知道,她希望自己活下去!况且他也没有勇气真的去死。 几天后,流浪汉告别了这个令他伤心的村子,一路捡垃圾、乞讨来到了小兰口中的城里。 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形形色色的人不断从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驻足。他们见惯了这种骗人的把戏,如今,几乎已经没有人“上当”了。 就在这时,饥肠辘辘的流浪汉发现了一个梨子从一辆拉着水果的电动三轮车上滚了下来。人类求生的本能使他奋不顾身地向梨子冲了过去。 他追着落跑的梨子在马路上乱窜,甚至忽略掉了马路上正高速行驶的汽车。四周充斥着汽车的鸣笛声以及司机的咒骂声。但他就好像听不见似的,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梨子。 就在他的指尖刚刚碰到梨子的一瞬间,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急刹。流浪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到手的梨子又滚了出去,但他依然没有放弃那个梨子。 流浪汉追着梨子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此时,那里已经被看热闹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他好像是自己冲上去的。” “不是,是这辆车开的太快了!” “被撞成这个样子,肯定没救了……” 但流浪汉眼中只有那个梨子。梨子从一个中年妇女两脚之间的空隙滚进了事故现场。透过女人两条腿之间的缝隙,流浪汉看见血泊之中躺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保险杠都被撞变形了。 梨子流浪汉是吃不上了,不过他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金光灿灿的手表。虽然表面已经碎掉了,但并不影响佩戴。流浪汉知道,金色的东西只要不是假的就能值不少钱。总之,换几个包子馒头啥的肯定没问题。 于是,他将手伸向了那只金表。这只表甚是好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流浪汉忍不住将它戴在了自己手上。 可就在他戴上表的一瞬间,他的身体产生了奇妙的变化。他感觉自己正在膨胀,原本干瘪的肚子突然鼓了起来,脸也变肿了,皮肤都快被撑裂开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长高。 透过停在路边的汽车后视镜,流浪汉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那个在车祸中丧生的男人的模样。 他猛然想起了那只阴阳猫说过的话,“那些自动放弃生命的人他们阳寿未尽,一旦你捡拾了他们的余生,便可以替他们继续活下去!” 难道说,这个男人死于自杀,而这只表就是这个男人的。流浪汉迫不及待地拨开人群,血泊之中赫然躺着马东的尸体。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刚刚获得的新躯体,忽然变得兴奋起来,“我又重生了!” 第91章 重生(十二) 胖子名叫钱满江,前些年炒股正好赶上了牛市,赚了不少钱。说白了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可他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只要资金够多,未来肯定能成为亚洲的巴菲特。 于是这条尚在胚胎里孵化,连蛋都还不是一个的“金融巨鳄”,脑子一热就把房子和车通通抵押给了银行贷款。还把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借了个遍,并承诺给他们高额利息。 钱满江炒股不仅换了房,换了车,还把老婆给换了,大家有目共睹。一群不明真相的愚民就真把他当成“股神”了。纷纷慷慨解囊掏出存款要助“股神”一臂之力。有的甚至连给孩子存的学费都借出去了。其实也就是为了他承诺的那点利息。 可是谁也没料到,这些年股市不景气,赔得钱满江连裤衩都快脱下来抵债了,但他还是不死心。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他总觉得自己能逆风翻盘,于是又借了高利贷,继续梭哈,还对家人谎称是要做生意。 既然炒股都亏了,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做生意呢?因为,做生意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好几年,最终还有可能血本无归。不像炒股,只需要几个月,在家躺着舒舒服服地就把钱给亏完了。 就比如钱满江,碰上一个公司做假账爆雷,一个月不到,连续吃了十几个跌停。这下他算是彻底把自己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 还不上债,很快他的房子和车子就被银行给没收了。亲戚朋友那边也瞒不住了,纷纷上门讨债。最可怕的还是高利贷,每天各种电话恐吓、暴力催收,都快把他给吓成精神病了。不仅如此,就连他的父母也都受到了牵连,因此和他断绝了关系。 眼看“亚洲巴菲特”背后的女人当不成了。为了给钱满江减轻负担,比他小了十几岁的现任妻子,二话不说丢下四五岁的孩子便跟别的老男人跑了,毕竟多一个废物就多一张嘴吃饭嘛。 这段时间,催债的人满世界找钱满江,而钱满江却在满世界找自己老婆。 在寻妻无果、走投无路之后,钱满江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买车险的时候,还给自己买过一份巨额人身意外保险。不为别的,就是那时候钱多得没地方花了,顺便照顾照顾年轻漂亮的保险业务员生意而已。没想到,如今还真派得上用场。 因为给自己买人身意外保险的时候钱满江还没有和当时的妻子离婚,所以保险的受益人是他的父母和前妻。 或许人都是这样,在春风得意的时候把糟糠之妻忘得一干二净。一到人生低谷便幡然醒悟,心中充满了对前妻的愧疚。经过数个不眠之夜激烈的思想角逐后,钱满江下定了决心要最大努力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他写下一封遗书,里面交代了他死后应该如何分配那笔巨额保险金。一部分留给父母养老;一部分留给前妻作为补偿;剩下的通通拿去还债。除此之外,他还希望前妻能够帮他抚养他和现任妻子所生的孩子。毕竟自己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先走了…… 这封遗书他反复修改了几十次,直到圆珠笔的墨水都耗尽了,他才勉强满意。然后,他又去文具店买了一支笔,重新抄了两遍,分别装进了两个信封。一封寄给了父母,一封寄给了自己的前妻。 钱满江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天,他穿上了自己最贵的一件衣服,带上了没舍得卖掉的劳力士手表,将身体洗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去理发店剪短了头发。虽然死状会非常惨烈,不过他还是想走得体面一些! 他站在马路边,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仔细地挑选着“幸运观众”。 “应该找一辆贵一点的车。有钱人赔钱的时候应该会比较爽快,他们一定购买了保险。” 他转念一想。“不行不行,应该找一辆大一点的车。小车一下子撞不死怎么办?要是自己不但没死,还捞了个终身残疾,那岂不是雪上加霜了吗?”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大车在市区里开的慢,万一看见有人冲过来刹住车了,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吗?毕竟死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加油,加油!就当我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钱满江故作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恐惧,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找个车速快一点的!一下子就上天堂了。对,找一个超了速的,怎么着也得判他个百分之二十的责任。对,就找超速的!” 想到这里,正好远处驶来了一辆飞速行驶的玛莎拉蒂。既超速了,又是豪车!钱满江再也没有借口逃避了,这简直就是天意。 终于,他鼓起勇气闭上眼睛,浑身颤抖地向马路走去。就在他抬起腿的一瞬间,两个在马路边嬉戏打闹的初中生,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钱满江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一个踉跄冲到了马路中间。他只感觉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助他一臂之力。 “轰”地一声巨响,钱满江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 午后灿烂的阳光下,一只金色的手表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它“啪”地一下,应声落在地上,表面被摔得支离破碎,但指针却依旧没有停止工作。 现场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它,即便它在阳光下是那样耀眼。几分钟后,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捡起了那只破手表,将它戴在了自己手上。 刹那间,命运之河开始逆流。原本已经破碎的玻璃,竟然自己回到了它们原本的位置。一眨眼的功夫,手表就变得完好如初,一点儿划痕都没有留下。 车祸现场,目击者的记忆也通通被篡改了。他们脑海中那个站在马路边的胖子均变成了追着梨子到处乱跑的乞丐,最终命丧车下。而钱满江则变成了恰好路过此地的旁观者。 一切浑然天成,除了流浪汉的记忆没有被改变之外,没有留下任何漏洞! 第92章 重生(十三) 流浪汉根据钱满江的记忆回到了他临时租住的房子。房子位于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内,这里的屋子空间都不大;采光也不好,可以用破旧来形容。 但整个小区都住满了人,没有一户是空着的,他们大多都是租客。因为这里不但租金便宜而且交通便利,便利到地铁直接穿楼而过,整天都能听到车轮摩擦轨道发出的轰鸣声,使人心烦意乱。 伴随着地铁呼啸而过的声音,流浪汉推开了房门。地铁驶远后,一阵稚嫩而又刺耳的哭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朝声源望去,阴暗逼仄的厨房内,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哭泣。冰箱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垃圾桶倒放在地上,变质发霉的食物残渣散落一地,散发着阵阵酸臭味,吸引了数只苍蝇。 “爸爸!” 小男孩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跑到钱满江面前,一把抱住他的两条大腿。他便是钱满江刚满四岁的儿子——钱串串。 “呜呜……爸爸我饿,我饿……” 小男孩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裤腿,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蔓延至他的全身,说不上来是同情还是怜爱。流浪汉局促地站在原地,半晌他才伸出手来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难以想象,这个如今连饭都吃不饱的小男孩,曾经过得是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凭借着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流浪汉从抽屉的皮夹里找到了一些钱。他拉着钱串串下了楼,买了十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肉香味儿透过香甜软糯的面皮飘进了流浪汉的鼻子里,他一口就将一整个包子塞进了嘴里。钱串串眼巴巴地看着爸爸一连吃了七个包子,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流浪汉一脸茫然地低下头,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饥肠辘辘的孩子。于是连忙将第八个包子从嘴里拿了出来,一下子塞进了钱串串嘴里。 钱串串哭地正起劲,嘴突然被包子给堵住了。他“啊呜”一声,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似的,立刻停止了哭泣,开始咀嚼沾满了口水的包子,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笑容。 可包子还没吃几口,钱串串便突然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流浪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钱串串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流浪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正在剁肉馅的包子铺老板见状急急忙忙地拿着菜刀从店里冲了出来,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不明真相的流浪汉却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你这包子有问题!说,你是不是在包子里下毒了?”流浪汉将塑料袋里剩余的包子丢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又圆又白的包子变成了扁扁的大饼,贴在地砖上,吸引了无数蚂蚁。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一听这话老板也急了。 “我下毒?我下什么毒?我要是下毒了,你刚刚塞了七个包子怎么没事儿?你是不是带着这个小东西存心讹我?”包子铺老板越说越激动,不由地扬了扬手里的菜刀。 流浪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仗着周围人多继续嚷嚷道:“那就是这第八个包子有问题!你这是一家黑店……” “放你娘的屁!我在这开了多少年了都没吃出问题来,怎么他一来就出事儿了,肯定是你们想讹我!” 流浪汉和包子铺老板吵得不可开交,完全忽略掉了一旁年仅四岁的钱串串。此时,他正面色发紫地躺在地上滚来滚去,若再不采取紧急措施恐怕小命难保。 一位下班途中路过此地的年轻女护士碰巧目睹到了这一幕。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很快便从孩子的肢体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判断出了他现在的情况。于是连忙丢下自行车冲到了人群中央。 她二话不说抱起地上的孩子,捏开他的嘴巴,让其面朝前方骑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将中指和食指放在了孩子的腹部,开始有规律地快速反复向上按压。 直到一块红枣大小的带馅包子皮,从孩子的嘴里吐了出来,她才停止了自己的动作。钱串串咳嗽了几声,很快便缓了过来。见孩子得救了,围观群众纷纷拍手叫好,甚至有好心人给孩子买来了矿泉水。而女护士则默默推着自行车独自离开了这里。 这时,流浪汉才恍然大悟,孩子是被包子给噎着了。他壮起胆子回头看了一眼一脸不悦的包子铺老板,老板手里的菜刀银晃晃的,上面还沾着被剁碎了的葱花。 流浪汉自知理亏,连忙拽起正在被人喂水的钱串串,飞快地逃离了此地。 钱串串的确是得救了,可他依旧饿着肚子。才咽到喉咙里的包子还没来得及下肚,刚刚护士那一番操作,又让他全部给吐了出来。流浪汉只好拉着钱串串走了几条街,来到了另一家包子铺门前,可他刚要掏钱买包子,钱串串却耍起了脾气来。 “我才不吃包子,包子真难吃,刚刚差点噎死我!我不吃包子,我不吃包子……”说着说着钱串串干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你不吃包子,那你要吃什么?”流浪汉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要吃肯德基!我要吃麦当劳!我要吃披萨……我要妈妈,我要妈妈……”钱串串一边哭一边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拐来的孩子。 流浪汉一把捂住钱串串的嘴,“好好好,我给你买啃的鸡、卖的劳,还有那什么砒霜啊?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见爸爸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钱串串点了点头,停止了哭泣。就当钱串串拉着钱满江的手,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即将吃上炸鸡、汉堡时,流浪汉却把他带到了一家卖烧鸡的店门口。 “老板来只鸡!” 流浪汉话音刚落,钱串串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流浪汉有些不耐烦了,“不是,你是喷泉啊,眼泪流不干的吗?” “这不是肯德基,你骗人!爸爸是骗子!爸爸是骗子……” “这不是啃的鸡吗?啊?”说着流浪汉从店老板手里夺过烧鸡,啃了一大口鸡腿。金黄酥脆的鸡皮滋滋冒油,唇齿之间都是鸡肉的焦香味。他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于是站在店门口抱着烧鸡啃了起来。 “这鸡不就是啃着吃的吗?”流浪汉一边给钱串串示范着如何啃鸡肉,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钱串串哭得更凶了,“呜嗷,呜嗷……爸爸是骗子,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第93章 重生(十四) “你妈不要你了,她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要是再闹,你爸也不要你了……”说完,流浪汉不再理会钱串串,任凭他独自在店门口大吵大闹。 十几分钟后,钱串串终于吵累了。流浪汉打着饱嗝将一个吃剩下的鸡全腿递到了钱串串面前。 “你吃不?不吃我全吃了。” 望着眼前还散发着余温的大鸡腿,钱串串抽泣着咽了咽口水,却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不吃算了。” 见爸爸要拿走鸡腿,钱串串立刻抱住他的手一口咬了上去。只不过这一口没咬在鸡腿上,而是咬在了钱满江的手上。 “啊!” 流浪汉惨叫一声,连忙甩开了钱串串。还好钱串串还小,咬合力不强,不然这一口下去可不止流血了,他非得掉块肉不可。 流浪汉一边检查着自己的伤势,一边将鸡腿塞进了钱串串嘴里,喃喃自语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钱串串没有理会他,用脏兮兮的小手抱着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流浪汉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钱串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这孩子还挺可爱的。 烧鸡的骨头都被抿得干干净净,两个人也差不多吃饱了。流浪汉正准备拉着钱串串离开,烧鸡店的老板娘却叫住了他。 “诶诶诶!别走啊,还没给钱呢!” “哎,对!” 在老板娘的提醒下,流浪汉终于反应了过来。于是他折返回来,掏出了钱包,“多少啊?” “八十六!”老板娘指了指贴在橱窗上的价目表。 “八十六?” 流浪汉翻着钱包里的零钱,心里泛起了嘀咕,“城里的东西都这么贵吗?”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将钱包里所有东西都掏了出来,也只凑出了五十二块三毛钱。 流浪汉放下钱包,开始挨个儿在衣裤口袋里翻找,但他摸了半天连一张完整的卫生纸都没能从兜里掏出来,更别说钱了。一滴汗水从他脑门上滑落,老板娘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我看你穿得也不错,不会差这点儿钱吧?” 流浪汉尴尬地冲老板娘笑了笑。 太阳就快落山了,再继续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可他的确一分钱也掏不出来了。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那只金表。于是便脱下金表摆在了老板娘面前。 “这个够抵一只鸡吗?” 老板娘拿起金表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又拿在手里掂了掂。够沉!而且这制作工艺和精细程度看着也不像是假的。可这如果是真的,就用来换一只烧鸡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把这表抵我这儿,回去拿钱给我?”老板娘看着眼前这个打扮体面的胖男人迟疑地问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表给你了,烧鸡的钱我实在是拿不出来了。”流浪汉一脸尴尬地回答道。 “爸你疯啦?这表可贵啦!”站在一旁的钱串串忍不住大喊道。 “小孩子别插嘴!”流浪汉用手背轻轻拍打了一下钱串串的身体,示意他上一边待着去。钱串串气鼓鼓地闭上了嘴。 这下老板娘懵了,这父子俩演得究竟是哪一出啊?她思索了半天,最终,本着“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的原则”将表退了回去。 “我也不识货,也不想让您吃亏。喏!东街口有个当铺,离这一公里不到,你拿这表上那儿换钱去吧。”老板娘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流浪汉也爽快,将孩子往老板娘店里一扔,便拿着金表找当铺去了,反正这孩子也不是他的。 流浪汉按照老板娘说的路线顺利地找到了那家当铺。当铺面积不大,里面却堆满了东西。店老板是一个戴眼镜的精瘦老头儿,钱满江来的时候他正准备关门去吃饭。一看有生意上门了,便将拉了一半的卷帘门又抬了上去。 “老板你想当什么东西呀?”老头儿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这个!”流浪汉豪气地将大金表摆在了柜台上。 一看见大金表,老头儿两只眼睛都直了,他一眼便认出了这只表的牌子。这可是世界名表啊!老头儿故作镇定地拿出放大镜,将表放在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东西是真的,可是品相一般啊,老板平时保养的不是很好吧!要打不少折扣的哦。”老头儿偷偷观察着钱满江的表情,试探性地说道。 “你就说值多少吧?”流浪汉的语气有些不耐烦,钱串串还等着他呢,他可不想在这跟这看起来就十分精明的老头儿磨叽。 “你打算出多少?”老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流浪汉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从钱串串和烧鸡店老板娘的反应来看,这只表的价格肯定远远高于一只烧鸡。流浪汉思索了片刻后,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老头儿心中窃喜,但依旧面不改色。这表别说五万块了,就是十万也千值万值。他盘算着这表肯定是个赃物,对方急于脱手,于是便想着把价格压得更低一点儿。 看到老板脸上的表情,流浪汉皱起了眉头,难道自己要高了?一咬牙便在心中自降身价,开口说道:“五百块!” “什么?五百块!”老头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难不成这东西是假的?他不可置信地拿起柜台上的金表,又仔仔细细摆弄了老半天,还是不能确信是自己看错了。可要是这东西是真的,对方又怎么可能只要五百块呢? 思来想去,虽然五百块不多,可老头儿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风险。他倒不是怕这表是假的,他怕的是钱满江是个骗子。万一这是一个陷阱,还指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呢。 老头儿将金表退还给了钱满江,脸上也换了一副恭敬的表情。“老板,不好意思啊!这个东西我不能收啦!” “不能收?为什么?”流浪汉有些急了,他直言不讳地问道:“是我要得太高了?那实在不行,两百块?” 对方这么一说,老头儿就更不敢收了。他两个眼睛珠子一滴溜,脑子里便想出了一个借口。 “老板啊,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对表这种东西研究的不深,你这一款啊我也从来没见过,很容易看走眼的!刚刚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万一价格给太低了,你以后想起来,半夜都能给你气醒咯!” “没事儿,我就要两百块钱!”流浪汉完全没法理解老头话里隐藏的意思。 老头犯了难,于是下了逐客令。“哎呀,老板!我真收不了,你另请高明吧!我要关门去吃晚饭啦!” “诶!别啊……” 就这样钱满江被老头儿,连求带哄地轰出了当铺。 想要回到烧鸡店必须得经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此时天色已暗,巷子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流浪汉拿着金表失落地走在巷子里,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着,可脑子都快冒烟儿了也没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突然,一阵寒意从背后袭来,一种冰冰凉凉、轻飘飘的丝状物从他后颈一扫而过。他一巴掌拍在自己光溜溜的脖子上,猛地一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可当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时,那种怪异的丝状物便又开始拨弄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就像冻在冰箱里的女人发丝儿被风吹起,划过了他的脖子一样,那种痒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第94章 重生(十五) “谁?”流浪汉惊恐地回过头去。 没有人回应,巷子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流浪汉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这一次,那种怪异的感觉没再出现,流浪汉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他赫然看见不远处的玻璃橱窗上映出了钱满江的倒影,而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几乎是贴在他背后的。 一阵风吹来,女人的发丝随风飘扬,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现了。流浪汉倒吸了一口凉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落下来。一分钟后,他鼓起勇气缓缓回过头去,可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 流浪汉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不知道究竟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可玻璃橱窗“告诉”他,那个女人仍然站在他身后! 他再次回过头去,身后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又回过头来,玻璃上还是有两个倒影,一男一女、一胖一瘦! 就这样,流浪汉反复试验了好几次,终于起了疑心,那种害怕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他一步一步向那个玻璃橱窗靠近,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家女装店,橱窗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塑料模特。 “哎,原来是自己看花眼了。”流浪汉长舒了一口气,大步向灯火辉煌的巷口走去。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橱窗里女模特的头发纹丝不动。 没换到钱的流浪汉不好意思去烧鸡店接钱串串。他回到钱满江租住的屋子内,开始四处翻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半个钟头下来,他一无所获。原本用来放钱的抽屉里,除了一些证件外只有几瓶药物。出于好奇,流浪汉拿起了一个白色的药瓶想看看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凭借着钱满江的记忆,他鬼使神差地念出了瓶身上的字。 “舒必利,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存在言语、思维、行为混乱症状的精神疾病。” “这是用来治疗精神病的药啊!谁有精神病?”流浪汉试图从钱满江的记忆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可关于这几瓶药物的记忆就像是被橡皮擦从他脑海中抹去了一样,他甚至不记得这几瓶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准儿是房东或者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呢。算了,管他的呢,当下最要紧的任务是找钱!”抱着这样的心态,流浪汉又在屋子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 最后,满头大汗的他终于在破木头柜子底下,找到了五毛钱硬币。此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了,流浪汉担心再不去接钱串串,烧鸡店就要关门了。 他将刚刚找到的五毛钱硬币放进了钱包里,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烧鸡店对面的商业街。虽然小部分店铺已经打烊了,但这条街上依然人头攒动,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非常热闹。 隔着一条又长又宽的大马路,流浪汉远远看见商品已经售罄的烧鸡店还亮着灯,而钱串串正坐在商店门口的小板凳上。他两只手肘分别撑在自己的两条大腿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老板娘则站在一旁看着他。 一种心酸的感觉在流浪汉心中油然而生。他想立刻冲过去接走钱串串,可现在让他立刻凑出剩下的三十多块钱来,简直比当天还难! 就在流浪汉犹豫不决时,他忽然看见老板娘给钱串串递了一杯水,还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跟他说了些什么,仿佛正在安慰他。 “看来这个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坏人嘛!”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流浪汉心中悄悄萌芽。 “不如直接把钱串串丢在那里让老板娘照顾他。这样自己不但少了一个负担,还能省下这仅有的五十多块钱!五十多块钱呐,如果他每天只吃馒头的话,至少够他再苟活五天!真是一举两得!” 就这样,流浪汉心安理得地丢下了钱串串,独自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出租屋。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左右,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流浪汉逐渐有了一丝困意。就在他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流浪汉诧异地凑到门前,透过猫眼儿往外面望了望,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借着惨白的灯光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流浪汉在门前观望了一会儿,耳边只有电视机里传来的说话声。“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就当他准备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时,敲门声又响起了! 这一次他壮起胆子打开了门。楼道里的声控灯还亮着,可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流浪汉不信这个邪,他开着门走到楼上看了看,发现没有人以后,又走到楼下看了看,还是没有人! 他一脸茫然地回到屋内,关上了门,却惊讶地发现,钱串串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沙发上,还把电视节目调成了少儿频道。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流浪汉大惊失色。 钱串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用稚嫩的声音不以为然地说道:“刚回来。” “你……你怎么回来的?” “妈妈送我回来的!”钱串串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钱满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流浪汉总感觉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怨恨。 “你妈妈回来了?”流浪汉迟疑地问道。 钱串串没再理会他,将头转了过去接着看电视。 如果流浪汉没记错的话,钱串串的妈妈韩晓莉不是早就丢下他们父子俩跟别的男人跑了吗?难道是她舍不得孩子,回心转意了?如果真是她送钱串串回来的,那她现在肯定还没有走远!这下他们父子俩有救了! 流浪汉欣喜若狂地打开门追了出去,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这一晚他几乎找遍了小区附近的所有地方,也不见韩晓莉的身影。 流浪汉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内。电视还开着,里面播放着深夜怪谈类节目,配乐令人背脊发凉。钱串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流浪汉关掉了电视,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了毯子。 身心疲惫的流浪汉刚想回卧室睡觉,厨房里却传来了一阵异响声。 第95章 重生(十六) 流浪汉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向厨房。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冰冷的灶台上,他隐约看见一个黑影正站在灶台前,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汤勺不停地搅动着汤锅里的东西。 “谁?” 流浪汉大喊一声,连忙打开厨房里的灯,可灯亮之后,黑影却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那口正冒着白烟的大锅和那只大汤勺。 一阵肉香钻进了流浪汉的鼻子里,锅里的食物似乎还是热的。流浪汉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以后,他只感觉头皮发麻。他明明记得这个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连老鼠来了都会饿死,现在灶台上又怎么会出现一锅刚刚煮好的肉呢? 难不成是他出门找人的时候,韩晓莉悄悄回来了?可她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呢?而他刚刚看到的那个黑影又是怎么回事?是他看花眼了吗?带着满脑子疑问流浪汉一步一步向那口锅走去,他要看看锅里煮的到底是什么! “爸,你干嘛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钱串串稚嫩而又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流浪汉被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来故作镇定地看着睡眼惺忪的钱串串,“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流浪汉将头转向了那口锅,可这时钱串串却走过来拉住了他的手。“爸,我一个人害怕,你陪我睡!” “你先去吧,我马上就来!” 流浪汉试图挣脱他胖乎乎的小手,可钱串串却死活不肯松手。“不行,不行!我就要你陪我。” 流浪汉最后看了一眼那口冒着热气儿的大锅,无奈之下只好跟着钱串串进了卧室。他想,“明天早上再看也不是不行,反正锅就在那又不会跑。” 这晚,身心疲惫的流浪汉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直到第二天中午,他才被楼上邻居切菜的声音以及地铁的轰鸣声给吵醒。 地铁驶远了,客厅里孩童的嬉笑声逐渐变得清晰。流浪汉起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到了客厅。 他发现钱串串正在一个人玩皮球,玩得很开心。此刻的钱串串看上去是那样天真活泼,对于昨天的事,流浪汉心里又添了几分愧疚。 流浪汉找了张板凳坐了下来,安静地看着眼前这幅温馨的画面,生怕打扰了钱串串。钱串串似乎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醒了,他把皮球丢来丢去,然后又追着皮球满屋子乱跑。 皮球滚进了厕所里,那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面积不大,不开灯的话一点儿光都没有,就连白天也黑漆漆的,和晚上无异。 钱串串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捡球。流浪汉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怕黑不敢进去啊。”于是便打算起身去帮他捡皮球。 可这时,钱串串却嬉笑着地对黑洞洞的厕所大喊道:“给我给我,把球给我!” 十几秒后,皮球自己从厕所里滚了出来!钱串串捡起球,继续开心地玩耍起来。可流浪汉却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走到厕所门口,打开了光线微弱的照明灯。拥挤狭小的厕所里只有一些杂物,虽然被堆放的杂乱无章,但却没有任何异样。 流浪汉扫视了一圈,这屁大点儿的地方根本藏不了人。“或许是因为房间太小了,皮球滚到了墙角就自己弹回来了吧!一定是这样的!” 流浪汉如释重负,可他刚准备关灯,洗手台下的柜子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在没有任何东西的干预下,柜门竟然开始自动开合。 流浪汉亲眼看见它自动打开了一条缝,不到一秒钟又自己合上了。就这样有规律地一开一合了好几次,发出了“啪啪啪啪……”的响声。就像是柜子里关着什么东西,正跃跃欲试想要出来似的。 流浪汉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如同被石化了一般。直到柜子彻底安静下来以后,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大的柜子只有钱串串这种小孩子才钻得进去。而且这大白天的总不能见鬼吧?”流浪汉又害怕又好奇,他努力地说服着自己,手却不由自主地向柜门伸了过去。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屋里还有钱串串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他鼓起勇气猛地一下拉开柜门,一群受到惊吓的老鼠“吱吱吱……”地从柜子里逃窜了出来。 “妈的,这是捅了老鼠窝了?这么多老鼠!”流浪汉骂骂咧咧地摔上柜门,关上厕所灯,来到了厨房。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望着灶台上那口显眼的大锅,流浪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一个健步走上前去,往锅里一瞧,里面哪有什么食物?残留在锅壁上的汤汁已经发霉变质长出了绿毛,连路过的苍蝇都对它不屑一顾。 流浪汉有些失望,但同时又感到庆幸。“一定是自己昨晚太累,产生幻觉了!”他将大锅放进了洗碗池里,又将其他使用过的餐具通通扔了进去,打开水龙头便开始清洗。 “小东西,你饿不饿?”流浪汉一边用水冲着碗筷,一边儿背对着钱串串问道。 “我不饿!”钱串串依然玩着皮球,乐此不疲。 “你不饿?”流浪汉笑了笑,心想,“这小家伙玩得连饭都不想吃了,一会儿你就知道饿了。” “嗯,我刚刚吃过饭了!”客厅里传来了钱串串稚嫩的声音。 流浪汉愣了一秒,接着问道:“你上哪吃的?梦里吃的?” “妈妈给我做的!”钱串串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你妈在哪呢?”流浪汉狐疑地问道,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妈妈一直陪着我呢!”钱串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神经病!”流浪汉小声说道。 他突然想起了柜子里的那几瓶治疗精神疾病药,该不会是钱串串的吧?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孩子看上去那么聪明,哪里像有病的样子。”或许他只是太过思念自己的母亲,产生了幻觉。而且小孩子胡言乱语再正常不过了。 刷完碗以后流浪汉拿着仅有的五十多块钱出了门。他打算去市场买一些新鲜便宜的食物自己做。再裤也不能饿着孩子! 出门前,流浪汉还不忘嘱咐钱串串,“你别乱跑哦,我很快就回来!” “嗯。”钱串串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皮球。 门“啪”地一声关上了,皮球再次滚进了厕所里。 “给我,给我,把球扔出来!”钱串串兴奋地冲黑洞洞的厕所大喊道。 一分钟后,皮球从厕所里飞了出来。 第96章 重生(十七) 流浪汉带着从市场里买来的便宜土豆和捡来的白菜叶满心欢喜地回到家中,可打开门却发现钱串串正躺在客厅的地板上痛苦地呻吟。 “钱串串,钱串串!你怎么了?”流浪汉扔下蔬菜,连忙抱起面色惨白的钱串串。 “爸,我肚子好痛……”钱串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话还没说完,它便“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呕吐物里还带着血红色的东西。 流浪汉见状赶紧背着钱串串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可到了医院门口,他却付不起几十块钱的车费。 司机见背着孩子的胖男人面露难色,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老板,你不会没带钱吧?” “我、我……我钱不太够……”流浪汉支支吾吾了半天,脸涨得通红。 “想坐霸王车?”司机皱起眉头,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不不,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要不这样吧,我这块表给你。你看这孩子都病成这样了,你就行行好吧……” 说完,流浪汉摘下金表,扔进了车窗里,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医院里狂奔。 “诶,别走啊!” 司机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追上去。可等他下了车,人都已经跑得没影了。他回到车里,捡起座位上的金表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流浪汉背着钱串串冲进了距离大门最近的一间问诊室。“大夫,求求你,救救这孩子……” 坐班的医生和正在问诊的女病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诧异地盯着这个神色慌张的胖男人。没等医生开口,流浪汉又略带哭腔地说道:“医生,这孩子快不行!求求你救救他!” 钱串串软趴趴地趴在钱满江的后背上,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医生刚想开口,流浪汉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就出门买了个菜,回来他就突然这样了,他说他肚子疼,还吐了一大堆,好像里面还有血……” “停!” 医生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不是我不救他,可我这里是妇科啊!你出门右转,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才是儿科。” 医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指了一个方向。“快去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流浪汉没有回应他,背着钱串串急急忙忙冲向了走廊尽头。见病人情况紧急,儿科医生第一时间对钱串串进行了救治,很快他的病情便稳定了下来。流浪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 钱串串因为食物中毒,在洗过胃之后被安排到了一间病房输液,医生将病人的家属叫到了一旁。 “他是你儿子?”医生一边翻着病历,一边问道。 流浪汉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太不负责任了!你平时给他吃的都是些什么呀?我们从他体内检测出了大量黄曲霉素,这是长期吃变质的食物导致的。严重的话甚至会危及生命……”医生义愤填膺地告诫着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流浪汉有些纳闷了,这几天钱串串跟自己吃的东西都一样,不论是包子还是鸡腿都没变质啊。而且在他的记忆里钱满江就算是让钱串串饿着也没给他吃过不干净的东西,他怎么会食物中毒呢? “好了,我也不跟你唠叨了,你去把医药费结了吧。” 医生的话将流浪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接过缴费单一看,各项费用加在一起竟然要两千七百八十六。这下他傻眼了,现在就算是让他去卖血,他也凑不出来这么多钱啊! 流浪汉拿着“巨额”缴费单独自游荡在医院的缴费大厅里,望着单子上大写的数字,他又一次萌生了抛弃钱串串的念头。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粗犷的声音。“我可算找着你了!” 流浪汉诧异地回过头,竟发现是刚刚那个出租车司机。整整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竟然还没有放过自己。 流浪汉扔掉缴费单,撒腿就跑。可钱满江胖得跟个球一样,体力就更别说了,很快,他便被身强力壮的出租车司机给逮住了。 “你跑啥?”出租车司机愤愤地问道。 “大哥,我我我……我真没钱。”流浪汉怯懦地说道。 “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说完,出租车司机将那块金表塞到了钱满江手里。“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流浪汉迟疑地接过手表,一脸抱歉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出租车司机,“可是我真的没有钱给你!” 司机笑着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车费才多少钱啊。谁没个有难处的时候?就当我做慈善啦!” “大哥,你人真是太好了,我我我无以回报……”流浪汉满怀感激地看着豪爽的出租车师傅。 “别,打住啊!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许。”出租车师傅调侃道。 没等对方开口,他又接着问道:“对啦,你儿子怎么样了?” “食物中毒,现在已经没事了。”说着,流浪汉叹了一口气。“唉!” “没事了你叹什么气啊?”出租车司机不解地问道。 “他是没事儿了,可我有事儿了!将近三千块的医药费,我上哪给他凑去啊?”流浪汉急得直跺脚,都快哭出声来了。 “你别急,你别急!钱能解决的问题,算什么问题啊?”司机连忙安慰道。 这不安慰不要紧,一安慰流浪汉更急了,“但问题是我没钱啊!” “那要不你先找亲戚朋友借一下,三千块也不是很多。” “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流浪汉苦笑一声,默默低下了头。 司机沉默了良久,最后一咬牙决定好人做到底,帮帮这位可怜的父亲。硬是拉着钱满江一起去了柜台,替他把钱串串的医药费给结清了。甚至连欠条都没有要一张。 流浪汉万万没想到,看上去凶巴巴的司机师傅竟然是个性情中人。此刻,他唯一能想到的回报方式,就只有那块“当不出去”的金表了。 他将手里的金表递到了司机面前。“我不能让你白白帮我,这只表现在是你的了!” “你这是干什么?”司机明知故问。 “这个你必须收下,不然我良心不安!”这是流浪汉发自肺腑的话。 “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司机师傅再次拒绝了他。 “你必须收下!”流浪汉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我不要……” “你必须要!” “不要……” “你给我拿着!”流浪汉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你不要我就不起来!” “别这样,别这样!” 司机拗不过钱满江,无奈之下只好将金表收下。他以为对方是要面子,不想白白受人恩惠,但实际上流浪汉只是觉得自己这辈子都还不起这钱罢了。 “那只这表先就放在我这里,钱就算我借给你的,等你有钱了以后,随时来找我拿表。”说着,司机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了钱满江。“有困难随时找我!” 临走前,他又觉得这样不妥,于是又取了两千元现金交到了钱满江手里。“现在处处都要用钱,虽然不多,你先拿着应应急!” 这次,流浪汉没再拒绝他,他接过钱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满怀感激地送走了热心的司机师傅。 第97章 重生(十八) 因为钱串串要留院观察几天,流浪汉干脆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这里环境清幽,病房干净整洁,天气好的时候还可以去楼下的公园赏赏花,不知比地铁轨道边上的出租屋强了多少倍。两个人住得都不想走了。 在流浪汉的悉心照顾下,钱串串的身体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可流浪汉却发现,这孩子的精神似乎出了一点儿问题。因为,他老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特别是天黑以后,这种情况就更加频繁了。 有一次,流浪汉外出买晚饭,回来以后竟发现钱串串一个人躲在四楼窗台外的空调外机上。还说是在跟妈妈玩捉迷藏。 这一举动把流浪汉吓得不轻。第二天早上,医院的工作人员刚一上班,流浪汉便带着钱串串来到了精神科。 经验丰富的主任医师一连问了钱串串几十个问题,还用各种仪器给他检查了身体,但均未发现这孩子有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不过医生接下来的话倒是把流浪汉惊出了一身冷汗。 “钱先生,我之前给你开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什么药?” “钱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前你老婆带你来我这里看过病。”主任医师一边在电脑里查阅着就诊记录,一边对钱满江说道。 流浪汉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位医生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医生你确定是我吗?” “对就是你!你叫钱满江对吧?你的名字很特别,我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说着,主任医师将电脑屏幕转到了钱满江的面前。“你看,我这里还有你的就诊记录呢!当时,你说你经常看到一个已经去世了的人,我就给你开了一些舒必利。而且药开到一半的时候你还发病了,非说我桌子底下有个女人。所以我对你的印象非常深刻!” 听到这儿,流浪汉猛然想起抽屉里那几瓶白色的药物,其中一瓶好像就叫舒必利,而且就是用来治疗精神疾病的。 “难道钱满江有精神病?但他如果真有精神病的话,自己怎么会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呢?”流浪汉犯起了嘀咕。 可主任医师就好像会读心术似的,还没等对方开口,他便回答道:“要是随便停药的话会加重病情,病情严重时还可能出现记忆中断。目前来看你儿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的病情吧,记得按时吃药!” 主任医生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使流浪汉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虽然这一时间难以让人接受,可如果钱满江真的患有精神疾病的话,那么他之前遇到的种种诡异现象也就说的通了。那些不过是钱满江犯病时产生的幻觉罢了。 现在有一道艰难的选择题摆在了流浪汉面前:是宁愿相信这世界上有鬼,还是承认自己是个精神病? “医生,你说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鬼呀?”流浪汉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主任医师思考了片刻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世上有没有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心中有鬼的人才能看到鬼!” 主任医师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流浪汉心中潜滋暗长。莫不是钱满江曾经做过什么亏心事吧?不知为何,这时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离开精神科以后,流浪汉立刻将钱串串送回了病房。他拜托护士帮忙照看一下孩子,然后便匆匆出了门。现在,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能解开他心中疑惑的人! 流浪汉来到了钱满江曾经居住过的小区。虽然,他并不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现在是否还住在这里。 门把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门口的地毯也从鲜红变成了暗红色,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这里了。可望着那串再熟悉不过的门牌号,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门铃。只不过门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或许是自己按得不够用力?”流浪汉又使劲儿按了一下那个红色的按钮。这次,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不知是门铃坏掉了,还是电池早就没电了。 流浪汉敲了敲门,一分钟过去了,屋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儿。 “喂,有人吗?”流浪汉使劲拍了拍门。还是没人回应。 他不知道是恰好没人在家,还是里面的人早就已经搬走了。可一直待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他还是放心不下年幼的钱串串。 正当流浪汉灰心丧气地准备离开这里时,他裤兜里的钥匙莫名其妙地掉落到了地上。他捡起那串钥匙,发现钥匙扣上总共有三把钥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一把是出租屋大门的钥匙,一把是出租屋卧室的钥匙,那么还有一把钥匙是哪扇门的呢?流浪汉怎么也想不起来。但他却鬼使神差地将那把钥匙插进了面前这扇门的锁孔里。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门居然被他给打开了。他就这样顺利地进入到了屋内。 屋内的陈设和钱满江记忆中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生机勃勃的绿植如今只剩下盆土和枯枝。 地面上的灰比门把手上的还要厚,窗边的白墙在雨水的侵蚀下变得斑驳不堪。摆放在茶几上的水果早已经化成了一滩干掉的黑色腐败物。 他走进厨房,发现水龙头里已经放不出来水了,可电灯却还能打开。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了墙角那个白色的双开门大冰箱,不知道里面是否还存放着食物。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拉开了冰箱的柜门。保鲜层里堆放着各种各样变质化水的食物,一个用来装酱的碗里甚至长满了五颜六色的霉菌。简直就是一个放大版的细菌培养皿。 流浪汉一脸嫌弃地关上保鲜层的柜门,又打开了冷冻层的柜门。冷冻层被冻得硬邦邦的肉类塞得满满当当的,一点儿空隙都没有。但那些肉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变质。 “这么多肉,不吃真可惜。”流浪汉试图将那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可它们已经被冻成了一整块。 流浪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上面敲下来一坨头。他将敲下来的肉放在案板上,仔细观察了起来。这坨肉红红的,似乎是牛肉,但并不是一整块牛肉,而是被切成了很多小块冻在了一起。 但是当肉表面的冰霜融化以后,他竟然从肉里发现了几根人类的毛发。难道是冻肉的时候不小心掉上去的? 流浪汉没有放在心上,又从冰箱里敲下一坨肉。可这一次,他竟然从里面发现了半截带着指甲盖的肉块。 他惊恐地将肉扔在了地上,却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他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以后,才壮起胆子再次往冰箱里看了一眼。 冷冻层的深处,竟然是一大坨黑色的头发! 第98章 重生(十九)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起来,暴雨似乎要来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在屋顶炸开。那些被钱满江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阴暗记忆瞬间涌现了出来。 一年前,钱满江炒股遇上了几年难得一遇的熊市,几乎所有家当都被套在了股市里。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妻——唐玉瑶。 自己和她离婚的时候是净身出户,唯一一套房子也给了她。照理说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房产证上还有自己的名字,钱满江认为理应有他的一份。所以便亲自上门找到了唐玉瑶,要求分走她一半的房产 。 唐玉瑶自然不会同意钱满江这个无理的要求。先不说钱满江出轨有错在先。其次,为了付房子的首付,唐玉瑶卖掉了自己因为车祸过世的父母留下来的老宅。 而钱满江不过是在和唐玉瑶离婚前,用当厨子挣来的钱还了几年房屋贷款而已,离婚以后就对这笔贷款置之不理了。剩余的钱还是唐玉瑶辛辛苦苦打工自己还清的。 现在,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竟然好意思来分房产。唐玉瑶气得血管都快爆了,一边叫他滚出去,一边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往钱满江头上砸,砸得钱满江头破血流。 没想到这一砸不但没有把钱满江给赶出去,反而把对方逼急了。钱满江冲上去抢过唐玉瑶手里的玻璃杯。将她整个人脸朝下地摁在了沙发的靠垫上,任凭对方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 直到唐玉瑶逐渐失去意识不再动弹,钱满江心中的怒火才彻底熄灭。但现在为时已晚,唐玉瑶早就没了呼吸。 冷静下来以后,钱满江对自己因为冲动而犯下的罪恶懊悔不已。其实他并不恨自己的前妻,甚至对她还念有几分旧情。 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他竟然偷偷花了三天时间处理唐玉瑶的尸体,将其切碎后冻进了冰箱里。 在处理完尸体和现场以后,他还偷走了这套房子的房产证,用抵押房子的钱还了自己之前欠下的一些账,解决了燃眉之急。 但钱满江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他终日活在恐惧和愧疚之中,不论做什么事都惶惶不安。就连在大街上看到和唐玉瑶有几分相似的背影都能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最难熬的还是夜里,他再困也不敢入睡,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立刻浮现出唐玉瑶惨死的画面。可他一睁开眼睛,却又能看见一个黑影,躲在他家中黑暗的角落里,仿佛随时会冲出来向他索命。 从那以后,他屋子里的每一盏灯都整夜亮着。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能看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它会出现在满布灰尘的床底;会出现在厕所马桶里;会出现在冰箱的冷冻层里;会出现在装着垃圾的垃圾桶里;会出现在钱串串的卧室里…… 后来,那个模糊的黑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逐渐化作人形。终于有一天,钱满江看清了它的模样。 凌乱的披肩长发,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还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是唐玉瑶! 钱满江被吓晕了过去。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钱满江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同时还出现了选择性失忆,忘记了自己杀害前妻的这段经历,有时他也会忘记自己是个精神病。 这其实是一种自我欺骗的防御机制。人在遇到无法接受的刺激时,大脑会选择忘掉痛苦的回忆从而获得解脱。 但这种遗忘不过是表面现象,人的潜意识还是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甚至在受到刺激以后会恢复记忆。 流浪汉瘫倒在地。他记起来了!他什么都记起来了!可接下来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乌云遮住了灰蒙蒙的天空,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仿佛夜晚提前来临。一眨眼的功夫,气势磅礴的暴雨倾盆而下,淋湿了他的世界。 流浪汉淋着雨漫无目的地游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灵魂竟然被禁锢在了一个杀人犯的躯体里。那么钱满江所欠下的一切孽债,是否又需要自己来偿还呢? 这场暴雨下了整整两个多小时,雨过天晴后,低洼地段的积水已经淹到了小腿。流浪汉趟着水回到了钱串串所在的医院,他始终放心不下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孩子是没有错的! 可当他打开病房的门以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墙壁上的电视机还开着,里面播放着钱串串最爱看的动画片。挂在病床旁边的输液瓶里还剩下半瓶液体,针头悬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这种情况下他会跑到哪去呢? 他连忙找到值班的护士,向她询问情况。但护士却说几分钟前,她去查房的时候钱串串还乖乖地待在病床上一边输液一边看动画片,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应该还没走出医院。于是便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和钱满江一起寻找钱串串。 两个人几乎找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还是不见钱串串的踪影。直到天都已经黑了,护士才带着他去监控室里调出了当时走廊里的监控录像。 他们发现钱串串离开病房以后,一个人上了天台。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却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个不停,就好像他身边有一个大家都看不见的人正在跟他对话。 “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他在跟空气说话对不对?”流浪汉抓住保安的胳膊激动地问道。 保安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点了点头。 “你也看到了,对吧!”流浪汉又转头大声向护士问道。 护士被他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沉默片刻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都看到了!怎么了?” 流浪汉没有回答她的话,转身向天台跑去。他一边儿跑,嘴里还一边儿念叨着:“原来不是我脑子有问题!原来不是我脑子有问题!她真的存在……” 第99章 重生(二十) 流浪汉来到天台,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钱串串正闭着眼睛游走在天台边缘,嘴里还不时发出嬉笑声,像是正在跟人做什么游戏。 流浪汉被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惊动了钱串串,害他掉下楼去。这里可是六楼! 他一步一步向钱串串靠近,就在他离钱串串只有一步之遥时,钱串串突然睁开了眼睛。 “爸爸你怎么来了?” “来,快下来,到爸爸这里来,上面太危险了!”流浪汉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对钱串串说道。 钱串串朝钱满江身后看了一眼,嘟囔着小嘴说道:“我现在还不能下去,游戏还没结束呢!” “什么游戏?”听到这儿,流浪汉冷汗都冒出来了。 “妈妈说,要是我能在她的指挥下,闭着眼睛绕天台走一圈,她就给我糖吃!”钱串串脸上依旧是一副天真的表情。他丝毫没有怀疑他口中的妈妈设计这个游戏的目的,也丝毫没有怀疑这个所谓的妈妈的真实性。 “你快下来,你妈妈早就跟人跑了,那个女人她不是你妈妈!” 流浪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跟钱串串解释这一切。于是便向前迈了一步,准备把钱串串从天台边缘给拉下来。 “你胡说!她就是我妈妈!” 钱串串似乎有些生气,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若是当时他再往后多跨了那么一厘米,恐怕他现在就已经被摔成肉饼了。 “你别动!你千万别动!”流浪汉厉声说道。 但很快他便换了一副语气:“我求你了小祖宗,你先下来好不好?刚刚是我乱说的!你先下来。” 见自己父亲服了软,钱串串又迟疑地向他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对钱满江说道:“妈妈不让我下来,我下来她会不高兴的!” 这时,流浪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缓缓回过头去,唐玉瑶那张阴森恐怖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唐玉瑶没有说话,而是死死地盯着他,那种哀怨的眼神,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半晌,他才哆哆嗦嗦地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求求求你……放过孩子!” “我放过他?钱满江当初放过我了吗?现在他死了,那就只好父债子偿了!”她冲流浪汉嘶吼道。 “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流浪汉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又怎样?”唐玉瑶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你知道杀害你的凶手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下仇恨呢?”流浪汉苦口婆心地说道。 “他死的太轻松了!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他把我的身体切成了几千片,冻在厨房的冰箱里整整一年,直到现在还没有被人发现!”唐玉瑶的怨气到达了极点,虚无缥缈的身体开始散发绿光。 年幼的钱串串似乎还不能完全明白“爸爸妈妈”的话,但他看得出来“妈妈”很生气,于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以为钱满江这一年就好过了吗?精神上的刺激远比肉体上的痛苦折磨多了!他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你就放过他儿子吧!” 流浪汉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唐玉瑶面前,开始不停地磕头。 “求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放过这个无辜的孩子吧,我替钱满江给你道歉……” 唐玉瑶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复仇的想法竟有了一丝动摇。 “你为什么非要救这个和你非亲非故的小东西?”唐玉瑶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也和他非亲非故吗?他为什么口口声声叫你妈妈?” 听到这儿,唐玉瑶愣住了,她不由地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钱串串的场景。那时,钱串串还不到三岁,而自己才刚死不久。 说起来钱串串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父亲沉迷炒股,整天坐在电脑屏幕前一动不动地盯着k线图。曾经身为厨师的他,竟然从来没有给儿子做过一顿好菜。 钱串串的母亲韩晓莉就更不用说了。天一亮就出门打麻将,直接把孩子扔给钱满江。有时候到了深夜才回来;有时好几天也不回来。更是在钱满江破产以后,丢下他们父子俩,自己跟着牌桌上勾搭的有钱老头儿跑了。 所以,钱串串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根本没有大人管他。有时渴了只能喝自来水,饿了就打开冰箱找冷透了的剩菜吃。实在是找不到吃的了,他便坐在原地哇哇大哭。 最初,唐玉瑶是想吓唬他来着。可懵懂的钱串串还以为她在扮鬼脸跟他玩,竟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后来唐玉瑶也懒得吓唬他了,开始用幻术引导他吃一些发霉变质的食物。没想到钱串串却以为对方是在照顾自己。 于是唐玉瑶又开始跟他玩一些非常危险的游戏,可钱串串竟然每次都能铤而走险地活下来,并且毫发未伤。其实也不都是因为钱串串运气好,不过是唐玉瑶始终下不了伤害他的决心罢了。 就这样,时间一长,无知的钱串串竟然把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的唐玉瑶,当成了天天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母亲。对这个“鬼妈妈”唯命是从,生怕对方会抛弃自己。 钱串串的哭声将唐玉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望着钱满江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仇恨再一次占领了高地。她要立刻结束这悲哀的一切。 “不许哭!”她用命令的语气对钱串串说道。钱串串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爱妈妈吗?”钱串串耳边回荡着唐玉瑶空灵的声音。 “爱呀!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钱串串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好,为了证明你是爱我的!立刻从这里跳下去!”唐玉瑶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你疯了?”流浪汉冲唐玉瑶大喊一声。他惊恐地回过头去望向钱串串,生怕对方会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钱串串往黑漆漆的楼下望了望,迟迟下不了决心。 “快跳啊!如果你不跳你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唐玉瑶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钱串串,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要他命! “妈妈,不要!不要离开我!” 钱串串的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他伸着小脑袋,再次往楼下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看了唐玉瑶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或许他其实明白唐玉瑶的真正目的,他不过是在期待“鬼妈妈”回心转意。但换来的却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快跳!” 这一次,钱串串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第100章 重生(二十一) 流浪汉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钱串串的胳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直接将钱串串给拎了回来。 惊魂未定的钱串串躲在“父亲”怀里止不住地哭泣,嘴里却依旧念叨着:“妈妈不要离开我,妈妈不要离开我……” 唐玉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即便是在她对钱串串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之后,这孩子竟然依然想要挽留自己。这一刻,她冰冷的心彻底被融化了。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流浪汉冲唐玉瑶嘶吼道。对于这个枉死的女人,此刻,他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只剩下愤怒。 唐玉瑶冷笑道:“我可以放过他,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去警察局自首,让所有人都知道钱满江是杀害我的凶手!” 唐玉瑶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肯、吗?” 流浪汉呆在原地,久久没有回应。钱串串哭累了,躺在“父亲”怀里安静地睡着了。一旁的唐玉瑶却说起了风凉话。 “你也觉得不值吧?为了一个跟你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小孩而放弃自由,余生都在冰凉的铁窗里度过。我看你也没那么伟大嘛!” 沉默了半晌,流浪汉终于开了口,“如果我去自首,你能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再纠缠这个孩子吗?” 唐玉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小男孩,他的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泪水。 “好,我答应你!”她故作冷漠地说道,心中竟产生了一丝不舍。 流浪汉轻轻摸了摸钱串串的小脑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凄凉的笑容。“我去!” 第二天,流浪汉将钱串串送到了钱满江的父母那里,并恳求老两口替自己照顾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最终老两口还是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流浪汉将身上仅剩的现金统统留给了钱串串。可转身的那一刻,钱串串却挣脱了爷爷的手,他冲过来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妈妈已经离开我了,现在就连你也要离开我吗?”钱串串哭着说道。 流浪汉没有回答,他最后抱了钱串串一下,也算是郑重告别了。 可离开钱满江父母家后,流浪汉却并没有如约去警察局自首,他可不想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他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摁下了那三个数字。电话接通后,他向接线员说明了钱满江杀害唐玉瑶的整个过程,并告诉了他们藏尸的具体位置。 交代完这一切后,他随即挂了电话。然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附近的一栋高楼上,那是一家医院的住院部,有十六层高,他要在那里彻底跟这个世界告别! 流浪汉乘坐电梯来到了住院部的顶楼。阳光有些刺眼,天似油画般的蓝,白云像一样。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他又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留念,可这一次他似乎别无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天台边缘走去,却发现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已经站在了那里。 “不是吧,连这都要排队?”流浪汉冷不丁地出现在了中年男人身后。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想到脚下一滑,真的从天台上掉了下去。 流浪汉大惊失色,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可最后却只抓到了男人的假发。 只听见“咚”地一声巨响,流浪汉连忙伸出头向楼下望去,血泊之中赫然躺着钱满江的尸体。很快,周围便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刹那间,流浪汉的身体又发生了变化,他感觉身上的油脂正在蒸发,皮肤逐渐松弛、干瘪,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他变成了刚刚坠楼的那个中年男人。 就在他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时,中年男人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老婆,犹豫片刻后,流浪汉按下了接听键。 “喂,老魏啊,你跑哪去了?打了几个电话你都不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梅菜扣肉,你再不回来菜都凉了。”电话那头女人的语气略显焦急。 “哦,病房里太闷了,我上天台来透了会儿气。马上就回去了!”流浪汉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你赶快回来噢!一会儿咱闺女也会过来。”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松了一口气。 “嗯!” 挂掉电话后,流浪汉戴上假发大步向天台出口走去,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中年男人名叫魏成军,今年五十一岁。和老婆经营着一家生意稳定的中小型超市,家庭条件非常宽裕。 两人育有一女,名叫魏海林,今年24岁了,刚刚成家立业。可女儿的婚后生活却并不幸福。因为她被迫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而男人也并非是安心想和魏海林过日子的,他不过是贪图魏家的家产罢了。 魏成军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害的,对女儿十分愧疚。若不是他一年前查出了胃癌,病情持续恶化,他的妻子吴艳霞又怎会病急乱投医,听信那个算命老头儿的谗言,要求女儿立马找个相亲对象结婚给家里冲喜。 可如今女儿婚也结了,喜也冲了,自己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被医生告知他时日无多了。看着整天唉声叹气的妻子和愁眉苦脸的女儿,以及那不争气的女婿,魏成军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反正人早晚会死,早死早超生,还免去了这病痛的折磨。 这一天,魏成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找了个借口将终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妻子支出去买东西,自己则将早就写好了的遗书藏在病床上的枕头下面,悄悄上了天台。这才有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流浪汉凭借着魏成军的记忆回到了病房。此时,他们的女儿魏海林也已经赶来了。重获新生的流浪汉忍不住冲上去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更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可吴艳霞和魏海林脸上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老魏,你咋了?” “爸,你咋了?” 流浪汉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活着真好!” 第101章 重生(二十二) 自从魏成军那天从天台下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的他,如今每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烟更是一根接着一根抽,再也不忌讳任何东西了。 不过这些母女俩也都能理解,毕竟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就连医生也跟他说,“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再后来,魏成军干脆直接从病房里搬回去住了,化疗也不做了吗;液也不输了,只是偶尔被病痛折磨得实在没办法了才吃几粒药。 不仅如此,他还一改往日的阴郁,整天都笑呵呵的,也变得更健谈了,甚至主动跟老婆提出来要行房事。虽然吴艳霞已经年近五十了,但风韵犹存,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而且,反正用的也是她老公魏成军的身体,怎么算两人都不吃亏。 这一番折腾下来,只是躺着不动的吴艳霞都累得满头大汗了,可魏成军却还没有尽兴,简直比年轻小伙子还精力旺盛。而且一连整了好几天他都不打算让吴艳霞休息,就跟上半辈子他从来没碰过女人一样。 虽然,这么多年来吴艳霞第一次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可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不知道老魏的身体是真的莫名其妙变好了,还是回光返照马上就要死了。 而流浪汉自己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现在不但衣食无忧,还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爱他的老婆和一个孝顺的女儿。忧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如果想要继续体验人世间的种种乐趣的话,他就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的身体,可是上哪去找那么多想要自杀的人呢?他一时犯了难。 这些日子,流浪汉一吃完饭便开始四处溜达。去的都是一些像什么天台、铁轨、河边这种容易出事故的地方。可几天下来,他总共也没碰见几个人,更别说想要轻生的了。 夜里,流浪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便起身下楼在花园里转悠了起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每况愈下,有时犯病了真是疼得生不如死,就连最大剂量的止疼药也不管用了。如果再这么耗下去恐怕他真的只能等死了。 “谁在那?”突然,一束刺眼的白光打在了魏成军身上。 流浪汉猛地回过头来,发现是小区里巡逻的保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老魏,是你呀?我还以为小偷呢!” 保安老张关掉手电筒,走到了魏成军跟前。他从怀里掏出两支香烟,一支递给了魏成军一支塞进了自己嘴里,两人随即闲聊了起来。 “老张啊,你说上哪才能碰见自杀的人呢?”流浪汉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自杀了那不就死了吗?死了就会被拉到殡仪馆啊!”老张一脸疑惑地回答道。 “哎呀,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流浪汉欣喜若狂,简直恨不得狠狠亲对方一口。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要自杀吧?”老张皱起了眉头。 “你放心,我还没活够呢!你先忙,我续命去了!”说完,流浪汉便哼着小曲儿出了小区大门。 留下老张一人愣在原地不明所以,他望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这魏成军是病入膏肓脑子被烧坏了,还是被跳大神的给骗了?怎么续命都来了!” 流浪汉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殡仪馆,此时天刚蒙蒙亮,正好有一具尸体被运了进来。流浪汉刚想进去一探究竟,却被看门的老头儿给拦在了外面。 “诶诶诶,干什么的?”老头没好气儿地问道。 流浪汉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支高档香烟递到了老头儿面前,好声好气地问道:“请问刚刚送进来的那个是怎么死的?” 老头儿接过香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心想,“这是好烟啊”,态度也立马缓和了起来。“嗐,这我哪儿知道!每天送进来那么多人,各有各的死法。” 老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一边在身上摸着打火机,摸了半天也没找到。 流浪汉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替对方点燃了香烟。“最近送进来的人里面有没有自杀的?” 老头儿狠狠吸了一口香烟,思考片刻后回答道:“还真有一个!” “哦?男的女的?今年多大呀?”流浪汉故作淡定地问道,心中别提有多激动了。 “是个女学生,还没满十八呢。听说是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地痞流氓给玷污了,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 “女的?”流浪汉一脸失望,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以后,他的思想已经开放了不少,但是要他一下子从男人变成女人,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啊!女的,怎么了?”老头儿虚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你问这个干嘛?你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没有没有,我是正经人,你可千万别误会!”虽然流浪汉不是很清楚对方的意思,但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他连忙替自己辩解道,生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变态。 “那你就是在搞什么封建迷信对不对?”没等对方回答,老头儿便嘿嘿一笑,悄悄在他耳边说道:“守了这么多年殡仪馆了,什么牛鬼蛇神我没见过。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价钱咱们好商量!” 流浪汉一听这事儿有戏,于是继续追问道:“那最近有自杀的男的没有?” 老头儿仔细想了想,“这个真没有,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可是我来不及了呀!”流浪汉一脸惆怅。 见对方面露难色,老头儿倒也爽快,“非得要男的吗?要不这样,你先回去考虑考虑,要是你愿意将就的话再来找我,到时候咱们再谈价钱。” 流浪汉思来想去,也只好先这么办了。临走前老头还不忘提醒他,这尸体最多还能在这停两天,让他尽快做决定,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第102章 重生(二十三) 这一晚,流浪汉彻夜未眠。倒不是因为他心里装着事儿睡不着,而是他又犯病了。头晕脑胀、浑身无力、恶心呕吐,这些症状都算轻的,最难受的还是吐血。 强烈的视觉冲击伴随着剧烈的腹痛,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就好像有个死神如影随形,时不时就会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他的余生是以分秒计算的。 折腾了一整晚后,流浪汉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活下去!就算变成女人又怎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以后再找个男人的身体换回来。 药效发作后,流浪汉的身体稍微舒服了些,他一分钟也没有休息,而是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殡仪馆门口。 此时,看门的老头儿正在一边儿看早间新闻一边儿吃包子。一看见昨天那个人又来了,他便知道有生意上门了。 “你想清楚了?”老头儿将剩下的半个包子全部塞进了嘴里,随即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找你办事儿怎么收费?”流浪汉二话不说,直接切入正题,他现在可是在和死亡赛跑。 “那得看你找我办什么事儿,风险大不大了。”老头儿扬起嘴角,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简单,帮我从那个自杀的女孩身上拿个物件,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她的东西就行。”流浪汉低声说道。 老头儿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便竖起了一根食指。“那至少得这个数!” “一百?”流浪汉有些惊喜,这老头儿居然没有狮子大开口。 老头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儿地说道:“一万!” “什么?一万!你怎么不去抢啊?”流浪汉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声嚷嚷了起来。 “啧,你小声点儿!”老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偷死人的东西也叫偷,这可是犯法的!我冒很大风险的好不好。” “可是,这也太贵了吧!”流浪汉眉头紧锁。 “嫌贵你就找别人去,你看看除了我还有谁敢帮你办这事儿!”老头的态度很强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一万就一万!”流浪汉一咬牙答应了下来,反正重生以后,魏成军的钱他也带不走。 “先交钱后办事!”老头儿头也不抬地说道。 “行,你等着!” 回到家中后,流浪汉以他想吃梅菜扣肉为由将老婆支了出去。然后,便开始在家中四处翻找起来。 他先是在床垫底下找到了一千二,随后又在沙发底下掏出了六百多块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君子兰的花盆底下藏了两三百。一双破鞋的臭鞋垫下面还有五百元。 这些都是魏成军的私房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有两千六百多元,离一万块钱还差的远呢。思来想去,最后流浪汉厚着脸皮找到了魏海林。 这天恰好是周末,魏海林和她的新婚丈夫刘波都在家。只不过他们一个人躲在书房里打游戏,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几乎没什么交流。 魏海林热情地将“父亲”迎进了门,连说都没给刘波说一声。 “爸,你来啦!正好,中午就在这吃饭吧,一会儿我买菜去!” 流浪汉摆了摆手,站在门口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不用啦!你妈给我买了梅菜扣肉。我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爸,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见外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了!”魏海林一脸诧异。 “你能不能借我七千四百块钱?”流浪汉试探性地问道。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魏海林狐疑地看着自己“父亲”。 流浪汉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我买个东西还差七千四。” “买什么东西?”魏海林继续刨根问底。 “哎呀,你别问了,你先借给我,后面我再跟你解释。”流浪汉有些急了,可魏海林仍然磨磨唧唧的。 “你不说买什么,我是不会给你的!” “算我求你了行不行,我死了以后,所有钱不都是你的吗?”流浪汉急得直跺脚,可魏海林却生起了气来。 “爸,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你死了,钱都是我的?你什么意思啊?” 魏海林一脸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个生她养她的男人,不可置信地问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盼着你死了,好分遗产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干嘛跟刘波那种人结婚呢?”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流浪汉话还没说完便被魏海林一把推了出去。 “钱,你找我妈要去吧!” 说完,她“砰”第一声关上了门,委屈地靠在门上哭了起来。 “什么叫刘波那种人?” 刘波靠在书房门口冷笑着,看见自己的新婚妻子这副模样,他非但没有上去安慰,反而一把将她拽开,随即夺门而出。 “爸,您等我一下!” 流浪汉刚走到楼道门口,身后便传来了“女婿”刘波的声音。 “怎么了?”流浪汉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刘波。 刘波也懒得和对方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爸,您需要用钱是不是?您可以找我呀!” “真的?”流浪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波歪嘴一笑,“我知道岳母管您管得紧,女婿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吗。” 说着,刘波将一张银行卡塞到了自己“岳父”手里。“这卡里有一万多块钱,密码是。” 流浪汉欣喜若狂地接过银行卡,忍不住抱着刘波狠狠亲了一口。 刘波一脸嫌弃地别过头去,但很快他就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爸,钱我可以给您,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你说!”此刻,不论他提什么要求流浪汉都会一口答应他。 “就是……您能不能立一份遗嘱,把财产都给海林。您看,您这身体也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万一您前脚刚走,岳母后脚就找了别人,那海林岂不是要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吗?”刘波厚颜无耻的说道。 听到这儿,流浪汉脸色都变了,他心想,“好小子,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把遗产都给海林,那不就成夫妻共同财产了吗?到时候一离婚,你直接分走魏家一半家产。屁眼儿够黑的呀!” 第103章 重生(二十四) 流浪汉看了一眼手中的银行卡,又看了看阴险狡诈的刘波。一边儿是自己的救命钱,一边儿是吴艳霞的养老钱,他究竟应该作何选择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流浪汉暗自琢磨着,“如果自己去找吴艳霞要这钱她会给吗?她肯定会像魏海林一样问自己要钱做什么,如果自己说不清楚很难拿到钱。” 可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置吴艳霞不顾,流浪汉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而且多日以来,吴艳霞对自己照顾有加,也让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妻子”的温情。 一想到魏成军死后,吴艳霞母女不但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还要面对刘波丑恶的嘴脸,流浪汉就心如刀绞。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他不能那么自私,也绝不能让刘波这个小人得逞。 可就当他将银行卡递到刘波面前的一瞬间,腹部突然开始剧烈疼痛,他忍不住蹲了下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岳父,您没事吧?”刘波假惺惺地蹲下身来搀扶魏成军,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魏成军大限将至。 在刘波的帮助下,流浪汉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将银行卡收进了上衣的内置口袋里,虚弱地说道:“你说,遗书怎么写!” 刘波喜出望外,连忙将魏成军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岳父,您等着,我这就去买纸和笔!” 流浪汉按照刘波的要求写了一份遗嘱。声明:自己死后,名下所有财产都将由魏海林继承。拿到遗嘱后,刘波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中,连送都懒得送魏成军一程。 待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流浪汉立刻来到银行将卡里的钱通通取了出来。随后便带着一万元现金回到了殡仪馆。 他二话不说将钱递给了老头儿,老头儿将这一叠红色的百元大钞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确认一分不少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态度也变得恭敬了起来。 “您放心,今晚八点之前,这个事儿我准给您办妥。您到时候来这儿找我就行!” “行,那我这条命可就交到你手上了!”流浪汉面色沉重地对老头说道,然后便回家静候佳音去了。 一整个下午流浪汉都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了,结果一看时间,才晚上六点半。他又守着时钟等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拿起外套出了门,提前来到了殡仪馆门口。 此时,看门老头儿就在门卫室。一看见买家提前上门取货了,他便心领神会地主动走上前去,将一个桃红色的发卡递到了对方手里。 流浪汉激动地接过发卡,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奇迹发生的准备。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想象中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他的头发没有长长,胸部没有发育,胡茬也没有消失,没有变矮也没有变胖,皮肤还是皱巴巴的,身上依然穿着那件中年男人最喜欢的土黄色夹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得把物件戴到自己身上才行?” 流浪汉深吸了一口气,将桃红色发卡别在了自己的假发上,然后便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安静等待自己变身成美少女。 一阵大风吹来,他突然感觉自己头顶凉凉的,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逐渐蔓延至全身。“难道我成功啦?” 流浪汉怀着激动的心情,展开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幻想,直到耳边响起了老头儿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假发被风吹走了!”老头儿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捧腹大笑起来。 “什么?假发!” 流浪汉猛地睁开眼睛,门卫室里玻璃窗上映出了他的倒影。他还是那个干瘪的中年男人,脸上毫无血色,看上去和殡仪馆里的死尸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没了假发的掩饰,他光秃秃的头顶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别人眼前。 “你……你敢卖我假货!”流浪汉一把拽起老头儿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别血口喷人啊!那个发卡可是我亲自从她头上取下来的!”老头儿一把就将弱不禁风的魏成军推到了地上。虽然老头所言句句属实,但他却没有告诉对方,女孩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那为什么一点儿作用都没有?我为什么没有变成她?我为什么没有变成她?”流浪汉绝望地跪在地上,冲老头儿嘶吼道。 “神经病!” 老头儿一脸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个鬼迷日眼的中年男人问道:“又是哪个大仙儿忽悠的你?坟村的周老太婆还是青云山的钟道长?还变成她呢,你咋不变成秦始皇呢?” 流浪汉没有理会老头儿的话,他用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模样。“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我要去举报你……” “举报我?”老头儿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去啊!你教唆我偷东西,你以为举报我以后你就没事了?” 见对方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老头儿接着说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也没几天好活了,好好享受你人生的最后时光吧,就当破财免灾了!” “你你你……我掐死你!”气急败坏的流浪汉跌跌撞撞冲到老头跟前,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老头一拳打倒在地。 老头儿拍了拍手上的灰,冲殡仪馆院里大喊一声:“牛儿!” 一分钟后,一个一米九左右的壮汉便骑着一辆小摩托车来到了老头儿面前。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胖子坐在两个小轱辘上飘过来的一样。 “爹,什么事儿?”壮汉从小摩托上跨了下来,被压成了椭圆形的轮胎这才恢复了正常。 “送客!”老头儿头也不回地进了保安室。 壮汉转过头来,一脸不悦地看着地上那个长得像“棉签”一样的男人,随后,提着对方的领子将他扔了出去。 流浪汉再一次体会到了人世间的险恶,他失魂落魄地走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魏,你怎么在这儿啊?” 流浪汉抬起头来,发现是小区里的保安老张。“唉,一言难尽啊!” “我看你心情也不好,不如咱俩找个地方喝酒去吧!”老张真诚地邀请他。 “好啊!”流浪汉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104章 重生(二十五) 老张将魏成军带到了一家他经常光顾的大排档。点了一些烧烤和下酒菜以后又要了一打啤酒。 老张拿起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后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便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唉,老魏啊,你说这年头怎么到处都是骗子啊?买手机遇到骗子;存钱遇到骗子;连谈恋爱都能遇到骗子。我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养老钱啊,全被网上那个骗子给骗去了。”老张说得都快哭出来了。 “老张,看不出来你还挺潮啊,六十多了还搞网恋!”流浪汉苦笑一声,拿起老张喝过的啤酒,把剩下的大半瓶全给旋了。 “唉,别提了!更可气的是,我报警以后,警察告诉我对方是个男的,年纪比我还大!” 听到这儿,流浪汉忍不住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他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接着说道:“我也遇到骗子了,被骗了一万块钱!” “哦?”听说对方和自己同病相怜,老张顿时来了兴趣。他又开了一瓶啤酒,倒了满满两杯。“怎么被骗的?你报警了吗?” 流浪汉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怎么不报警啊?”老张急得直拍大腿,甚至有种想要立刻拉对方去警察局的冲动。 流浪汉又摇了摇头,“不能报警,我教唆对方偷东西,报了警我也没好果子吃!”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呢?”老张皱起了眉头,开始教育对方。 “我也是没办法啊!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流浪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话听得老张一头雾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一开始流浪汉并不打算跟老张说实话。他知道这些事儿说出去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别人只会把他当成神经病,搞不好还会把他抓到精神病院去。 可酒过三巡后,流浪汉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他将自己的身世以及救阴阳猫以后的离奇遭遇一股脑地告诉了老张。 老张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话,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只当是对方喝醉以后胡言乱语罢了。但邻桌的一个男人却将这一切听进了耳朵里。只是他并未不知道对方已经时日无多了。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左右,老张将不胜酒力的魏成军送回了家中。在家中等候多时的吴艳霞不但向老张道了谢,还主动将今晚的饭钱和酒钱付给了老张。其实她并不知道对方网恋被骗走了积蓄,她不过是体谅对方做保安赚钱不容易罢了。 吴艳霞将不省人事的魏成军扶到了床上,开始细心地用湿毛巾替对方擦洗身体。做完这一切后,她拿来垃圾桶放在了床边,还替他倒了一杯温开水。想着,要是一会儿老魏忍不住吐了好用来漱口。 果然,吴艳霞刚坐到床边一分钟不到,魏成军便突然起身吐了起来,可他却精准地避开了垃圾桶,通通吐在了吴艳霞今天刚刚拖好的地上。吴艳霞并没有生气,她给魏成军喂了一些水后,独自去厕所拿来了抹布开始擦地。 望着任劳任怨的吴艳霞,流浪汉心中充满了愧疚,他一边儿扇着自己巴掌,一边儿痛哭流涕地说道:“艳霞我对不起你呀!艳霞,都是我的错啊……” 吴艳霞被魏成军的话给吓了一跳,她寻思着,“这死鬼都这副模样了,该不会出轨吧!莫非他今晚不是跟老张喝酒去了,而是找小姐快活去了?” 吴艳霞将沾满呕吐物的抹布扔在了魏成军的头上,凶巴巴地说道:“说,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我我……我鬼迷心窍……” “什么?你果然赵小姐去了!”没等魏成军把话说完,吴艳霞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被刘波忽悠着立了一个遗嘱……”流浪汉连忙解释道,他肠子都快悔青了。他后悔自己听了刘波的话,也开始后悔把这事跟吴艳霞坦白了。 吴艳霞一听,大惊失色,她忍不住咒骂起来:“刘波这个该死的王八蛋也太不要脸了!不行,我非得让咱们女儿跟他离婚不可!” “那刘波要是不同意怎么办?”流浪汉忧心忡忡地问道。 吴艳霞被问住了,两人合计了一晚上,最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流浪汉便跟着吴艳霞出了门,两人东跑西跑忙活了一整天才把这事儿给办妥。流浪汉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吃过晚饭以后,流浪汉总感觉心里堵得慌,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大事”还没有解决呢。 于是他便把吴艳霞扔在家中独自出门去了,他打算用最笨的办法继续寻找“自杀者。”虽然,他的时间不多了,可他还是打算死马当活马医,多少也比坐在家中等死强。 流浪汉东逛逛西逛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河边。此时已经很晚了,风越来越大,河边都没什么人了。就连“绝不空军”的钓鱼佬也收起夜灯、提着空空的水桶、背着鱼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就当他心灰意冷,以为今天又要一无所获时,他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有一个孤独的黑影。 那人手里没拿鱼竿,身边也没有其他东西,不像是来这里钓鱼的,也不像是来这里乘凉的。看他那副望着冰冷的河水跃跃欲试的模样,难不成是来这里跳河的? 流浪汉喜出望外,连忙跑到一旁的灌木丛躲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流浪汉发现对方是一个身形健美的男人。 男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留着一个大背头,穿得是西装和皮鞋,看起来还挺年轻的。由于男人是背对着流浪汉的,所以他看不见男人的脸。但单从这背影来判断,他的长相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不就是流浪汉心中理想的身体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时间漫漫流逝,流浪汉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就像一只躲在暗处的狼,生怕错过捕食猎物的最佳时机。 可将近半个小时了,男人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他时而在河边来回踱步;时而站在石头上唉声叹气;时而蹲下来静静地望着河水,就是不往河里跳。 流浪汉的脚已经蹲麻了,他干脆坐在了湿润的草地上,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吴艳霞,“她肯定是问自己怎么还不回去。”流浪汉连忙挂断了电话。 虽然,电话铃声不大,但由于四周过于安静,他的“猎物”还是被惊扰了。 男人诧异地回过头来,望着声源方向,随即大喊一声,“谁在哪儿?” 流浪汉只好主动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第105章 重生(二十六) 他冲男人嘿嘿一笑,随即胡诌了起来。“你别紧张,我就是尿急,躲在树丛边上了个厕所。” “这样啊!”男人放松了警惕,作为同性他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行为。 “我看你站在河边好久了,你不会想不开要跳河吧?”流浪汉直截了当地问道,他的耐心已经随着身上的汗水一起蒸发掉了。 男人没有说话,他低下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兄弟,怎么了?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吗?”流浪汉借着安慰他的机会套起了对方的话。 不知为何,男人对这个刚刚遇见的陌生人毫无戒备之心,他一股脑地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对方。 男人称自己是一家小型私企的老板,收入颇丰。他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身体健康;妻子美丽贤惠;一对儿女乖巧懂事,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可就在他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家人却遭遇飞来横祸。 半个月前,他们一家人计划去国外旅游。人都到飞机场了,他却临时接到了秘书打来的电话说,公司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必须他本人亲自处理才行。 无奈之下,男人只好将家人送上飞机后独自赶回了公司,他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因为那架飞机在飞行途中遇上了十年难得一遇的强对流天气,又因为机长刚刚上任不久,缺乏应对紧急情况的经验操作不当,最终导致飞机失事。飞机上的所有乘客以及机组人员都未能幸免,其中就包括他的父母、妻子和一对年幼的儿女。 这次重大航空事故霸榜了热搜好几天。迫于舆论压力,航空公司不得不提出对遇难者家属进行高额赔偿。由于男人总共失去了五个亲人,所以,未来他极有可能获得超过一千万的经济补偿。这对于本就富裕的他来说,仍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一夜之间,男人变得更有钱了,可痛失亲人的他却彻底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听到这儿,流浪汉的眼睛都瞪圆了。“光赔偿就有一千万!”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他连做梦都梦不到一千万。更何况他还不知道男人原本拥有多少资产。他盘算着,开得起公司的人身价怎么也得上千万吧! 借着皎洁的月光,流浪汉开始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座“金矿”。他看上去三十来岁,长得不算英俊,但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个年轻、健康的身体,同时拥有很多财富。对于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将死之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诱惑力的吗?流浪汉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这个身体! “兄弟,你听我一句劝,人死不能复生,不如你就随他们去吧!”流浪汉心直口快地说道。 听到这儿,男人哭得更伤心了:“我也想啊!可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我死了以后我的财产怎么办啊?” “当然是归我啦!”流浪汉这样想着,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家人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啊!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着也是受罪。”流浪汉苦口婆心地劝着男人,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想开了。 而男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他见过劝人活着的,还从来没见过劝人去死的,这是什么心理战术? 或许是看出了男人的疑虑,流浪汉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不是盼着你死,我是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啊!有时候人活着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在河边坐了下来,开始互诉衷肠,说着说着,竟抱在一起大哭了起来。 “不如这样,你帮我一把!”男人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怎么帮你?”流浪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背对着你站在河边,你只需要推我一下就行了。”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让我帮忙杀了你?”流浪汉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对,我可以给你钱!我的钱都可以给你!”男人握住了流浪汉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流浪汉犹豫了片刻,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使不得,使不得!杀人可是犯法的!” “你看,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我死了以后,谁知道是你动的手呢?”男人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流浪汉始终犹豫不决,虽然他真的很希望男人死,也真的很想拥有他的身体和财富,可杀人这种事他从来没干过,也干不出来!更何况他心中还铭记着那只阴阳猫的话——“你的寄主必须得死于自杀!” “唉,我就算想帮你,也下不去手啊!”流浪汉唉声叹气地说。 “行,那我就不为难你了,我找别人去。”男人试探性地说道,装作一副要走的样子。 眼看到嘴边的肥鹅要飞走了,流浪汉有些着急了,“诶,等等!要不我陪你喝几瓶酒试试,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嘛。” “好啊!”男人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起到距离河边最近的超市买来了酒,红酒、白酒、啤酒一样不少,因为混着喝更容易醉。 几瓶酒下肚后,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男人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便拿着酒瓶子来到了河边。 幽暗、静谧的河水深不见底,在月光的照映下河里的水草依稀可见。它们在水里荡漾着,犹如落水女人的头发一般。男人试探性地将一只脚放进了水里,河水冰冷刺骨,他随即将脚缩了回来。 流浪汉见状,猛灌了一口白酒来到男人身后为其壮胆。“跳吧!跳吧!死了一了百了,死了以后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河水太冷了!”男人哭着说,显然他对这个世界还有一丝留恋。 “你忍耐几分钟,很快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流浪汉醉醺醺地说道。 “不然还是算了吧!”男人哭着回答道。 “算了,怎么能算了呢!你今天必须得跳!”流浪汉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命令道,说完,他又往自己嘴里灌了几口白酒。 “要不改天吧?”男人怯懦地说。 “改天?你等得了,我等不了啊!”说完,流浪汉一把将男人推进了河里。 就在他动手的一瞬间,男人嘴角分明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男人“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挣扎了几下后便沉入了河底。 “终于……死了!嘿嘿嘿……” 说完,流浪汉一头栽倒在了草地里,醉得不省人事,滴酒未剩的空酒瓶也从他的手里滚了出去。 第106章 重生(二十七) 清晨的阳光透过铁窗照在了流浪汉身上,一只老鼠从他脸上爬了过去,他缓缓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被关进了牢房。 不明所以的流浪汉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下巴上长满了扎手的胡茬,皮肤虽然粗糙却恢复了弹性。他猛地低下头,身上穿的已不是那件土黄色的夹克,而是西装加皮鞋。 “我变成那个男人了!”流浪汉有几分惊喜,可他仍旧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属于那个男人的所有记忆倒是一点一点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男人名叫宋强,今年三十一岁了。但他却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事业有成,而是一个整天吃喝嫖赌的混混,靠着父母那点微薄的养老金才能勉强度日。 什么温柔美丽的妻子和懂事的孩子更是一派胡言,他根本就没有成家,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从他出生起便一直和父母一起挤在一间祖传的平房里。 老房子面积不大,所有房间加在一起也就四十多平方米,但却带着一个和房屋面积差不多大的院子。院子被宋强的母亲种满了蔬菜,还养了几只小鸡崽。 院子外面有一棵百年老树,长得非常高大,经常有野猫通过大树爬进宋强家的院子,不知道是想进来偷鸡崽,还是想进来抓老鼠。宋强也懒得赶它们走,有时甚至还会喂它们点骨头和剩饭。 那些野猫之中有一只宋强印象特别深刻。它的身上有两种颜色,但却不像普通的花猫那样呈斑块状分布,而是被一条笔直的分界线从正中间均匀地分成了左黑右白两个部分。 它也不像其他野猫那样怕人,不会叼着食物撒腿就跑,而是优雅地站在原地享用。吃完以后还会静静地站在那里盯着宋强“喵喵”叫,仿佛在对他表示感谢。宋强总感觉它的眼神不像一只猫,反倒像一个人。 一年前,宋强在酒吧里认识了一个叫酥酥的小骚蹄子。经不住对方的诱惑,没几天宋强便和酥酥发展成了床友的关系。 某天,两人正在酒吧对面的廉价宾馆里翻云覆雨,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一头金毛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大砍刀,自称是酥酥的男朋友,一来就说要砍死宋强。 宋强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跪地求饶,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可金毛依旧不依不饶,还扬言要废了宋强的老二。 最后,在宋强和酥酥的苦苦哀求下,金毛终于答应调解,只不过他要宋强拿出十万元作为补偿才能免去皮肉之苦。宋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遭遇了“仙人跳”。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宋强被迫写下了十万元的欠条。从此那帮人便缠上了宋强,三天两头就上门闹事,吵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甚至还要求宋强一家拿唯一的房产抵债。 宋强的爹一听这话差点没气晕过去,那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啊,怎么能让这帮牲口夺去?于是他拿起门口的锄头就要和对方拼命,宋强和母亲自然也加入了其中。 可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个个又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宋强一家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后,宋强的爹被打了个半死,宋强自己也身负重伤。而他的母亲因为受不了打击变成了精神病,成天站在街口,见人就骂。 可即便这样对方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们一家。虽然骚扰他们的频率变少了,但还是每个月都会抽空去宋强家闹事儿。 终于有一天,宋强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冲进厨房拿了一把柴刀和一把斧头,冲进人群便开始闭着眼睛乱砍。 “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对方五个人都没能制住宋强。最终,造成了三死二重伤的局面。很快,宋强便因故意杀人而被抓进了监狱并被判处了死刑。 就在宋强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的时候,那只他曾经喂过的阴阳猫竟然出现在了他的牢房里,而且它还开口说话了。 “你曾经给过我食物,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宋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当他狠狠掐自己的时候,又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疼痛。 “你能满足我什么愿望?”宋强苦笑道,语气中还夹杂着一丝不屑。 “什么愿望都可以!”阴阳猫优雅地站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强。 “我要自由,我不想坐牢!”宋强就这么随口一说。 “好,我答应你!明天起你就会获得自由。”说完,它便化成一堆黑色的蝴蝶飞走了。 阴阳猫的话一开始宋强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臆想出了这一幕。可一觉醒来,宋强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荒郊野外,而并非是在牢房里。那一刻起,他彻底相信了这一切。 虽然,宋强获得了自由,可警察仍在通缉他,并且悬赏二十万。宋强还从新闻报道中得知,自己是通过下水道越狱的,但他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这件事儿。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这件事,而是其他与这件事有关联的人的记忆被篡改了。 “越狱”后的宋强东躲西藏,过得连过街老鼠都不如,没有经济来源的他最终走上了犯罪道路。有时,他饿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甚至连小学生的钱都会抢。 某天夜里,宋强遇上了一个刚下晚自习的女高中生。当天下着小雨,女高中生淋着雨独自走在偏僻的小路上,没有家长接送。 宋强尾随了对方一段时间后,拦住了她的去路。一开始,他只是想要些钱。可当他看到女高中生被雨水浸湿的白衬衫下玲珑有致的身材后便起了歹念。 当时实在是太黑了,宋强根本看不清那个女生的长相,他只记得她的头上戴着一个桃红色的发夹。 几天后,乔装打扮了一番的宋强带着刚刚从一个大老板那里抢来的几万元现金,来到了一家大排档。而坐在他邻桌的正是“魏成军”和老张。因为之前的经历,宋强对“魏成军”的话深信不疑。 为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为了获得流浪汉“拾生”的能力,宋强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当晚,他尾随两人摸清楚了魏成军的住处,又不惜花重金买了一套像样的西装。 之后,他来到魏成军家楼下守株待兔,看见对方出门以后便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河边。佯装成要跳河的模样,引诱对方上钩。之后的事儿也就顺理成章了。 就这样,醉得不省人事的流浪汉变成了通缉犯宋强,被路过此地的市民举报后被警察抓进了监狱。而真正的宋强则变成了身患绝症的魏成军。 这些天“魏成军”也没闲着,因为他仍然需要给自己寻找一个新的身体。只不过他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便因胃癌去世。 几乎是在“魏成军”断气的同一秒钟,“宋强”被执行了枪决。 魏成军死后,刘波很快便露出了狐狸尾巴。但他没有料到,吴艳霞在得知刘波骗自己岳父立遗嘱后,便在自己丈夫的协助下将魏家所有财产转移到了自己名下,并跟魏成军办理了离婚手续。 到头来,刘波得到的也只有一张写着离婚协议的a4纸。 第107章 大雾迷城(一) “麓城市气象台紧急发布大雾红色预警:未来2小时内,我市全域范围可能出现能见度小于50米的浓雾……温馨提示:请不要……” 看到这儿,小泉连忙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跑到阳台上看了一眼。虽然天已经暗了下来,但对面楼房里亮着灯的住户家里的家具依旧清晰可见,就连谁家在看什么电视节目都看得清清楚楚,哪里有什么大雾。 小泉失望地回到电视机前,此时天气预报已经播完了,他拿起遥控器切换了台,可一连翻了好几个频道都没有碰到自己想看的。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想起了好朋友阿伟。 阿伟是小泉的初中同学,住的地方距离小泉家不到一公里,而且是在一条直线上。两个人身高差不多、爱好差不多、成绩差不多,就连家里的情况也差不多,父母忙于工作经常留他们独自在家。所以他们的关系特别要好。 小泉给阿伟发了一条qq消息,询问对方现在是否和他一样独自在家。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他便邀请阿伟来自己家里玩。正巧阿伟也觉得独自在家非常无聊,所以答应得很痛快。 阿伟出门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出现了一些薄雾,但阿伟并未在意。到了小泉家以后,两人打开电脑玩起了恐怖游戏,一玩就玩到了晚上十点左右。 阿伟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然后对小泉说道:“送我回家吧!” 小泉虽然嘴上说道:“怎么,你怕了?就不送你,自己回去!”却也开始穿鞋、拿钥匙,准备和阿伟一起出门。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可出了楼道以后却都傻眼了。整个小区都被大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一百米,百米之外别说人畜不分了,就连外星人开着飞碟来攻打地球了也看不清楚。 “要不今晚还是住我家吧?”小泉试探性地问道。 “怎么,你怕了?我就不!”这回阿伟可没开玩笑,说完,他就独自走进了迷雾里。 “诶,你等等我呀!”小泉连忙追了上去。 两个人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似泥土的腥味儿,又带着一点儿柠檬草的芬芳。 虽然正值盛夏,但风却凉飕飕的,小泉甚至觉得有点儿冷,也不知道是他真实的感受还是心理作用。他总是担心迷雾之中隐藏着他们看不见的危险。 突然,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一旁的草丛里窜了出来,开始冲两人狂吠。吓得两人撒腿就跑,可他们越跑那东西就越兴奋,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而且它的叫声还引来了一群同伴,紧紧追随在他的身后。 “你看吧,我就说应该住我家的!”小泉一边儿跑,一边儿冲阿伟抱怨道。 “别废话了,前面有棵大树,赶紧爬上去!” 阿伟很瘦,四肢非常灵活,很快便像猴子一样爬上了树。相比之下,体型更大的小泉则略显笨拙,在阿伟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上了树。还差点儿被树下的狗咬到屁股。 爬上树以后,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那群狗却依旧在树下狂吠不止,似乎短时间内并不打算离开这里。 阿伟折下一截树枝,向树下那群狗扔了过去,“叫、叫、叫,让你叫!” 可被树枝砸中脑袋的狗一点儿都没收敛,反而叫得更凶了。 “现在怎么办?”阿伟哭丧着脸问道。 “我听说动物都怕比它们更凶的动物,你要用它们的语言吼回去,才能威慑住它们。”小泉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想让我学狗叫?”阿伟一脸诧异地看着小泉。 “怎么了?你叫我也叫,咱们一起叫!不然你今晚想住树上啊?” 说完,小泉便面露凶相地冲着树下的狗咆哮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虽然不知道这个办法灵不灵,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阿伟只好跟着小泉一起叫了起来:“汪汪、嗷呜、嗷呜……” 两人就这样叫了好几分钟,树下的狗都听傻了,于是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得看着树上两个人。 “你看我说有用吧!”小泉洋洋得意地说道。 但阿伟却觉得,那群狗的眼神分明是在嘲笑他们。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树下的狗逐渐对他们失去了兴趣,纷纷垂着尾巴走开了。可两人却依旧躲在树上不敢下来。他们生怕自己的脚刚一落地,那群没有法律意识的“亡命之徒”就又回来了。 差不多又过了五分钟,周围没再出现任何动静儿,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但此时,能见度已经不足二十米了。 从树上下来之后,两人继续朝阿伟家的方向走去。周围静悄悄的,马路上依旧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依旧“恪尽职守”地工作着。 不知走了多久,阿伟发现不对劲儿了,他皱起了眉头,小声向小泉问道:“我们方向走对了吗?” “这条不就是去你家的路吗?怎么不对呀!”小泉一头雾水。 阿伟拿出手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此时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了。“不对不对,我们出门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走到我家?” “是我们刚才在树上待太久了吧!”小泉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可我怎么感觉我们顶多在上面待了二十分钟啊?”阿伟的疑虑依旧没有被打消。 “哎呀,快走吧!今天雾大看不清,走得比平时慢。”说着,小泉在后面推了阿伟一把。 阿伟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着。 十几分钟之后,两人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这时,小泉也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周围的场景越来越陌生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呀?” “可我们一直在往一个方向走啊。那棵树周围是一条大直路,又没有岔路口,就算方向走反了,到不了我家,也应该会回到你家吧!”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阿伟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是不是雾太大,我们没看见你小区,错过了呀!”小泉仍在给今天遇到的诡异现象找借口,但心里却不由地想到了三个字的“鬼打墙”。 “应该是这样,那我们倒回去走走吧!”说着,阿伟拉着小泉朝反方向走去。 第108章 大雾迷城(二)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场景越来越诡异,甚至出现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教堂和过于空旷的土地。 此时,小泉和阿伟都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莫非他们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 “阿伟,你带手机了吗?拿出来导航吧。”小泉忍不住说道。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在自己家附近还需要用导航。 “要是带了,我早就拿出来了!我爸妈怕我整天只知道玩手机,给我收走了。”阿伟无奈地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我也没带。我手机没电了,放在家里充电呢。”小泉开始后悔送阿伟回家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叫阿伟来找他玩。 “小泉,你不觉得奇怪吗?”阿伟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奇怪什么?” “我们走了那么久,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听到这儿,小泉心头一惊,从出门到现在他们的确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么大的雾谁还出门啊!”小泉努力地安慰着阿伟,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那为什么马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阿伟反问道。 “因为……” “好了,你别再自欺欺人了!”阿伟打断了小泉的话。“我们现在遇到的事儿科学根本解释不了,你怎么就不肯接受现实呢?” 小泉不再反驳他,“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可一直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阿伟话音刚落,浓雾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两人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赶紧向那人跑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那人的模样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现在已经依稀可以看得出对方是一个老太太了。 老太太身高一米五左右,非常干瘦,满头白发,看上去有七八十岁了。她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雾太大、天太黑的缘故,小泉和阿伟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奶奶,请问滨海家苑怎么走啊?”还没靠近对方,小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太太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朝他们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然后便缓慢地转过头朝一个方向走去。 小泉和阿伟默默跟在老太太身后,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场景逐渐变得熟悉起来,他们又回到了一开始被狗追的那条大马路,可老太太却始终一言不发。 “奶奶,这么晚了您不回家吗?”阿伟望着老太太的背影,心中莫名产生了一丝恐惧。他总觉得老太太走路的样子怪怪的,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老太太还是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耳背。恍惚间,阿伟仿佛看见了老太太的脚尖正朝着自己的方向。 阿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放慢了脚步小声对小泉说道:“我们还是不要跟着她了吧!” “为什么?”小泉不解地问。 “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阿伟反问道。 “哪里奇怪了?就因为她一直没有说话吗?兴许她是个哑巴呢!” 小泉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灌木丛里突然伸出一根藤蔓缠住了他的脚,把他向植被茂密的地方拖去。 那东西的力量很大、速度非常快,小泉一下子便跌倒在地,被它拖行了好几米。要不是他及时从兜里掏出防风打火机烧了那东西一下,恐怕他现在已经生死难料了。 “什么鬼东西?”阿伟连忙跑到小泉跟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好像……是是是一根树藤。”惊魂未定的小泉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树藤?”阿伟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泉。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两人齐刷刷地将头转向了老太太那里。此时,老太太正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不停地向两人招手,仿佛在示意他们赶紧跟上去。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们终于看清了老太太的脸。她的脸上爬满了像植物根须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细小的藤蔓正不断地从她的耳蜗、鼻孔、嘴巴和眼睛里生长出来。 她的嘴是张开的,因为被藤蔓占据根本闭不上。她的眼球已经萎缩,眼窝那里是两个黑漆漆的洞。 “啊!”小泉和阿伟同时尖叫了起来。 “快跑啊!”阿伟大喊一声,转身向右边的岔路口跑去。小泉这才回过神来,紧跟在阿伟身后。 老太太并没有追上前去,她依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朝空气挥着手,如同一个被操控的傀儡。又或者说她不过是一张被植物吸干了养分的人皮罢了。 阿伟和小泉头也不回地逃着命,一刻也不敢懈怠。无数藤蔓从一旁茂密的绿化带里窜了出来,试图缠住他们的脚踝,把他们拖进黑漆漆的灌木丛中。但最后都受限于距离,未能得逞。 就在这时阿伟突然摔了一跤,一根手腕般粗细的藤蔓迅速从黑暗中伸出来,缠住他的小腿,开始拖拽他的身体。 “阿伟!”小泉连忙伸手抓住了阿伟的手臂。但奈何藤蔓力量太大,就连小泉自己也被拖倒在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泉再次掏出了防风打火机,可这一次小小的火焰对粗壮的藤蔓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直到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犬吠,藤蔓才逐渐松开阿伟的小腿缩了回去。 这时,两人距离漆黑的灌木丛只有一步之遥了,小泉率先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拖着阿伟就往大马路上跑。 在小泉的帮助下,阿伟很快便站了起来,两人继续在大马路上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场景逐渐映入两人眼帘。 “阿伟,是你家小区!”小泉惊喜地大叫起来。 “快进去!”阿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伴随着一阵犬吠,两人冲进了阿伟家的楼道。阿伟一边回头四处张望着,一边儿用手指使劲儿,戳着电梯。 电梯门打开了,他一把将小泉推了进去,迅速按下了关门键。直到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阿伟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泉蹲在一旁,气喘吁吁地对阿伟说道:“刚才真是太惊险了!那个树藤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像怪物的触须一样会缠住人的脚!还有那个被植物寄生的老太婆,实在是太恐怖了……” 阿伟一头雾水地看着小泉,“什么树藤,什么老太婆?你在说些什么啊?” 这时电梯门开了,阿伟掏出钥匙,向自家门口走去。小泉紧随其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就是大雾里的树藤啊!从绿化带里伸出来的,你都不记得了吗?” “你玩恐怖游戏走火入魔了吧!”阿伟用钥匙打开了门,领着小泉进了屋。 小泉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说的都是之前和阿伟一起在自己家里玩的恐怖游戏里的场景。 “那我们为什么跑呀?”小泉愣在原地,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因为后面有狗在追我们呀!”阿伟一脸诧异地看着小泉。 这时,小泉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刚刚被狗追的场景。可是关于藤蔓和恐怖老太婆的记忆又是那样真实。 “我们刚刚迷路了吗?”他不信邪,接着问道。 “没有啊!”阿伟斩钉截铁的说:“你家到我家是一条大直路,怎么会迷路呢?” “难道他们是被狗一路追着跑回来的?”小泉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第109章 大雾迷城(三) “小泉、小泉。”阿伟拍了拍小泉的肩膀,小泉这才回过神来。 阿伟接着说道:“外面雾那么大,你今晚就在我家睡吧!” “好啊!”小泉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两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后便上了床,正当他们准备关灯睡觉时,阿伟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呀?”阿伟极不情愿地下床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小泉母亲的声音。她说,她和小泉的爸爸办完事儿提前回家了。见家中无人就打来电话询问,得知小泉在阿伟家以后,她便要求小泉立刻回家。 一开始小泉是拒绝的,阿伟也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劝说小泉的妈妈,希望她同意小泉今晚在自己家留宿。 可不知为何,小泉的妈妈非得让小泉立刻回家,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最后,小泉也只好妥协了。 或许是害怕小泉再次遇见恶狗,临走前,阿伟给了小泉一根40厘米长的擀面杖作为打狗棍,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防身。 就这样,小泉带着那根擀面杖独自走进了浓雾之中。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整个小区里就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连一点儿虫鸣蛙叫也听不到。 小泉一边儿走,一边琢磨着之前遇见的树藤和恐怖老太婆,究竟是自己误把游戏情节当成现实了,还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阿伟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小泉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此时,身穿制服的保安大叔正背对着小泉安安静静地坐在保安亭里看着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关于本次大雾的最新消息。本地电视台的新闻报道:大雾阻碍了人们的视线,因此车祸频发。 目前三起车祸总共已造成一死六伤。其中,一名七十六岁的老太太不幸当场身亡。另外还有两名重伤患者仍在医院抢救,尚未脱离生命危险…… 除了雾有些大以外,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常,小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有驻足把这个新闻看完,而是马不停蹄地出了小区,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可这时,保安亭里的大叔却突然将头转了过来,他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小泉逐渐远去的身影,可他的身体却仍正对着电视。 一根丝状的藤蔓从他的鼻孔里钻了出来,爬进了他微微张开的嘴巴里。他机械地抬起左手,手心向外地朝着小泉的背影挥舞了起来。 一条紧急插播的新闻突然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目前,已有多名市民打电话声称,大雾天在户外遇到了会短时间内寄生在活人身体上的恐怖藤蔓。 专家解释:大雾中携带着一种具有特殊气味的孢子,会使人产生幻觉,请广大市民朋友非必要不出门,出门时务必带上口罩。” 小泉再次回到了那条又直又长的大马路上,周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他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擀面杖,同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就在这时,一根藤蔓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死死地缠住了小泉的脚踝。小泉惊叫一声,连忙用手中的擀面杖拼命击打藤蔓,可是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藤蔓越长越长、越缠越紧,很快便爬到了小泉的大腿根部。接着,它的尖端绕过小泉的臀部,开始在两股之间探索起来,仿佛在寻找一个可以钻进他身体里的入口。 情急之下,小泉捡起地上的砖头就往藤蔓上砸。砖头的棱角搁破了藤蔓的皮,里面渗出了绿色的汁液。 小泉能明显感觉到藤蔓往回缩了一些。于是他举起砖头,用尽全力向藤蔓的“伤口”砸去,一下又一下,竟生生地砸断了藤蔓,他这才得以脱身。 小泉捡起擀面杖撒腿就跑,可他还没跑几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阿伟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小泉,救我!” 他惊讶地回过头去,竟发现黑暗之中,一根粗壮的藤蔓正缠在阿伟身上把它往茂密的灌木丛拖,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救命啊!小泉,救救我!呜呜……”阿伟的哭声再次回荡在小泉的耳边。 可小泉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明明记得阿伟已经回去了,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难不成是他放心不下自己,一直悄悄跟在自己身后?可那人真的是阿伟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伪装成了阿伟的模样,想要引诱他过去?” 小泉握紧了手中的擀面杖,可那一瞬间,他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光滑的擀面杖变成了一根粗糙的枯树枝。 “救命啊!救命!啊!啊!”阿伟的惨叫声将小泉的思绪拉了回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绝不能丢下自己的朋友独自逃跑。”小泉扔掉枯树枝,捡起一块石头奋不顾身地朝阿伟冲了过去。 小泉一只手拖住阿伟,另一只手则用石头拼命击打着缠住阿伟的藤蔓。可手腕般粗细的藤蔓死死地固定在阿伟的腿上,就是不肯松开。 无计可施的小泉甚至开始用自己的牙齿撕咬树皮,绿色的汁液沾在了小泉的嘴上,他的嘴唇变成了紫色,手脚也逐渐变得麻木。 可此时,小泉的脚却被一根藤蔓给缠住了,它一下就将小泉拖到了另一个方向。更令人绝望的是,无数大大小小的藤蔓从黑暗中一点一点蔓延了出来。 再这样下去谁也走不了了,就在这时,防风打火机从小泉的兜里掉了出来,他这才想起了他还有这个“宝贝”。 小泉没有犹豫,迅速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并用打火机点燃了它。这时,他也顾不上手会被火烧伤了,抓起熊熊燃烧的上衣就往藤蔓上扑。触碰到高温的藤蔓迅速缩了回去。小泉终于得救了! 他连忙抓着燃烧的上衣冲向了阿伟,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因为藤蔓的尖端已经通过阿伟的后庭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阿伟绝望地看着小泉,用尽全力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快走吧!我已经走不了了!”然后,他便被藤蔓拖进了黑暗之中。 看着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小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可藤蔓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它们在黑暗中蠢蠢欲动,一但小泉手里的火焰熄灭了,它们便会再次向他发动攻击。 小泉绝望地奔跑在被迷雾包围的大马路上。他一边跑,一边哭,脸色发青,嘴唇也由紫色变成了黑色,终于,他失去意识倒在了空旷的马路上。 小泉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的,他的一只手被严重烧伤,上面缠满了绷带。但他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阿伟呢?” 小泉的父母面面相觑,最后只好将实情告诉了他。 原来小泉和阿伟在大雾天被狗追赶时不幸遭遇了车祸。好在司机并没有逃逸,而是及时拨打了120将两人送进了医院抢救。但遗憾的是阿伟没能在手术台上醒过来。 听完这一切后小泉的情绪异常平静,他似乎已经料到了阿伟的结局。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将头转向了玻璃窗。窗户关得死死的,窗外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大雾似乎依旧没有散去。没人注意到,一根藤蔓通过墙壁上的裂缝钻了进来。 第110章 暗网(一) 夏玄这辈子只有两个爱好:一、去健身房看衣着清凉的美女。二、上网看美女搔首弄姿的直播视频。 这天,刚刚下班回家的夏玄瘫在沙发上刷起了短视频,他无意间进入到了一个直播间。直播间里跳舞的女主播美若天仙,穿着皮质的抹胸和短到令人惊讶的皮裙,让人想入非非。 她的抹胸上还写着一行不易察觉的数字,看起来像是某种联系方式。 夏玄连忙退出直播打开了自己常用的社交软件,在添加好友的搜索栏里输入了那串数字。可结果却显示并无此人。 夏玄没有放弃,他又将这串数字复制到了企鹅的好友添加栏里。但还是查无此人。“难道那行字不过是女主播衣服上的花纹罢了?” 就在夏玄打算退出交友软件继续看美女直播时,他收到了一条群消息。夏玄打开消息一看,不过是初中同学打的一条广告罢了。 不过,这倒是让他有了一个新想法,“那串数字会不会是一个群号码呢?”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夏玄将那串数字复制到了群搜索栏里,没想到还真让他给找着了。 这个群人数不多,只有一百来个人,而且基本都是男的。群里分享的无非是一些喜闻乐见的视频,以及一些女主播的私人联系方式。 夏玄一般都是点开视频看看,看到喜欢的内容就保存到手机里,睡前反复观看,很少主动在群里发言或是分享一些东西。 可某一天,群里的一个陌生男人却给他私发了一个虐待动物的视频,视频后面还附带了一串网址和一句英文。 英文翻译过来是:如果你喜欢此类视频,这里有更多精彩刺激的内容等着你。 夏玄虽然好色,但是他归根结底是个正常人,没有什么暴力倾向和变态嗜好。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那个网址。 网址是一个app的下载链接,很容易就能安装到自己手机上,而且点进去就能免费浏览。只不过里面的内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得多。 这个app里除了虐待动物的视频之外还有一些虐待人类的视频。拍得非常细节,尺度大到难以想象,没有一个地方是打了马赛克的。 并且光从那些人脸上惊恐的表情和过于真实的反应就能判断出来,这些视频不是演绎的而是实录。 夏玄压制住了内心的恐惧接着往下翻,竟然翻到了一个教人如何烹饪红烧肉的视频,在这堆令人不适的视频之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抱着学习的态度,夏玄点开了视频。视频讲解地非常详细,需要的调料都一一罗列了出来,然后,拍摄者开始演示起了如何挑选一块合适的肉。 但夏玄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挑肉不去菜市场把面包车开到黑灯瞎火的大马路上来干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女人从面包车前走了过去。拍摄者对着镜头摇了摇头,说道:“这种肉太肥了,吃起来肯定会很腻。” 一个一身肌肉的男人从面包车前走了过去,拍摄者面露难色地说道:“太瘦的也不行,要肥瘦相间的才好吃。” 接下来又相继有一对情侣、一个老大爷以及一家四口从面包车前走了过去,但都被拍摄者以各种理由淘汰掉了。 就在夏玄以为拍摄者不过是跟观众开了一个玩笑时,一个十五六岁、身材丰盈的少女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拍摄者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他表示这正是最理想的食材。接着,他二话不说将少女掳上了车。屏幕顿时变成了黑色,视频里传来了少女绝望的呼救声。 画面切换到了一间昏暗的地下室内,刚刚被掳走的少女此时正一丝不挂地躺在一个台面上。她的嘴上贴着胶带,四肢都被金属环给固定住了。但她仍在不停地挣扎着,说明她此刻是清醒的。而拍摄者则在一旁磨刀。 几分钟后,刀磨好了,拍摄者举着银晃晃的菜刀一步一步向少女走去。恐怖如同躲在黑暗中的野兽一般撕咬着夏玄的内心,他不由地屏住了呼吸,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拍摄者来到少女跟前,他一边抚摸着少女雪白的肌肤,一边拿着刀在少女大腿上比划着。就在他手起刀落的一瞬间,夏玄关掉了视频。 他瘫倒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想知道少女最后的结局,但又没有勇气再点开那个视频继续看下去。 “或许只是一个整蛊视频罢了,那怎么可能是真的呢,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索性退出了那个软件。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夏玄不论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就连看美女直播也觉得索然无味。他总是会想起那些令人不适的视频,他还是忘不了那个眼神里充满了惊恐、绝望和悲伤的少女。 这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再次打开了那个软件,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教人制作红烧肉的视频了。 不过软件里的直播频道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里面的直播内容尺度大到惊人,可比短视频平台刺激多了。 而且观众可以通过刷礼物的方式要求主播做一些非常变态的事,理论上来说只要钱到位,他们会被迫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夏玄看得正起劲儿,系统突然提示他想要继续观看必须得开通会员。他心里那叫一个痒痒,一咬牙便花了一百多块钱开了一个会员。 开通会员后夏玄惊讶地发现,他的账号头像竟然自动变成了自己常用的社交软件头像,就连id也变成了一模一样的。 可他并没有关联自己的社交账号啊!夏玄只感觉背脊发凉,立刻修改了该账号的头像和id,好在这一次它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了。 夏玄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连忙删除了自己社交软件资料上的所有真实信息。做完这一切后,他这才放心地进入直播间继续观看视频。 第111章 暗网(二) 夏玄看了半个多小时,渐渐地也产生了与主播互动的想法。他先是刷了一个十几块钱的小礼物,然后,打字要求对方跪在地上模仿一种看门动物的叫声。对方果然照做了,他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之后,他又刷了一个几十块钱的礼物,同时要求对方做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动作。对方依然照做了。 就这样,夏玄越来越兴奋,刷的礼物金额越来越大,要求也越来越过分。可对方都无一例外地满足了他。直到他要求女主播吃掉一坨“巧克力”。 女主播突然抬起头来一脸幽怨地看着摄像头,眼神仿佛能穿过屏幕将他杀死,就好像她之前经历的所有不幸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夏玄不由地打了个激灵,他甚至有些后悔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直播间里的其他观众不乐意了,他们纷纷刷起了弹幕,要求主播立刻完成这个任务。 “吃啊!快吃!” “bitch,不吃就把你剁了!” “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fuck you!今天你必须吃!” “不吃我就再也不刷礼物了!” “son of a bitch,退钱!” …… 屏幕上充斥着各种污言秽语和威胁的话,可女主播还是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屏幕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人,他先是用电棍将女主播电倒在地,随后又对她进行了长达数十分钟的殴打。 即便是在女主播已经失禁的情况下对方也依旧没有放过他。最后,他竟然按住女主播的头强迫她吃掉了地上的“巧克力”。 此时,夏玄的心理承受能力几乎已经到达了极限。可其他观众却兴奋不已,仍有人不断地刷着礼物,要求女主播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 更令夏玄没有想到的是,几分钟后竟然有人刷了一个价值上万元的礼物,这是所有礼物中的上限了。 可他提出来的要求却是:将她做成“人彘”,泡在放满蜂蜜的罐子里。 “如此丧心病狂的要求他们真的会照做吗?”夏玄既害怕又好奇。此时,他有一种想立刻关掉这个恐怖直播间的冲动,可他的手却又迟迟不愿意按下返回键。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戴着黑头套的男人拿出了斧头、电锯之类的工具。 而遍体鳞伤的女主播则一边哭着哀求他放过自己,一边惊恐地蜷缩在角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带着黑头套的男人举起斧头的一瞬间,手机屏幕突然黑掉了,夏玄连续按了好几下电源,屏幕都还是漆黑一片。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可等他好不容易给手机连接上充电器,再次打开那个app时,刚才的那个直播间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夏玄也没有心情再看别的直播了,索性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解决了一下自己的生理需求便上床睡觉了。 或许是工作太忙的缘故,这些日子夏玄都没再打开那个app。直到某一天,他因为一件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被自己的女上司给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还因此被减了薪降了职。 夏玄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平时任劳任怨,处处都在讨好那个正处于更年期的老女人,生怕惹她不高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就在他憋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他再次想到了手机里那个“邪恶”的app。 那是一个不被道德和法律约束的空间。屏幕后面所有人都可以撕下伪装,肆意发泄自己的兽欲。 而那个软件不过是一面能探照人心的镜子,将人类的原罪暴露无遗。 夏玄疯狂地在软件上翻找着和上一次类似的直播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宣泄自己心中对女上司积压已久的不满。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个app另一个隐藏的功能——购物。 但这上面贩卖的并非是普通的商品,而是一些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东西。 你只需要告诉商家你的需求,谈好价格以后,他们就会按照你的要求进货,理论上来讲,只要钱到位,不论多么苛刻的要求他们都能满足,哪怕你需要的是一个人类。 不仅如此,商家手里还有一些“现货”。在这里每个人、人体的每个部位都是明码标价的。而且不同人种和不同性别以及不同年龄的人之间的价格都有很大的差异。 比如:一颗普通心脏的价格是11万9千美元;肝脏的价格是15万7千美元;肾脏的价格是26万2千美元。而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少年的心脏、肝脏和肾脏的价格则需要在这个基础上再添数万美元。 在商家给出的表格上甚至细枝末节到了一截指头、一根骨头、一颗牙齿、一寸皮肤和一升血液的价格。 若是平时,夏玄对这些东西一定会避而远之,但现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他,一心只想报复自己的女上司。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夏玄随意点开了一个商家的对话框,并告诉他自己需要购买一个女人,问对方是否能完成自己的要求。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他便收到了商家肯定的回复。并且对方还十分专业地向他询问需要什么样的女人,看起来业务非常娴熟。 夏玄直接将女上司的照片发给了商家说,自己想要这个女人。然后,又向对方询问了一下价格,没想到对方张口便要二十万美金。 但夏玄却没有和对方讨价还价,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要真的花钱报复女上司,更何况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于是他便装模作样地询问对方应该如何支付这笔钱。很快,他又收到了对方的答复。 对方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是货到付款。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到以后我们会主动联系你,就在这个地方交易。” 然后,对方给夏玄发来了一张照片,点开以后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照片拍的竟然是他常去的一家酒吧,而且就在他家小区对面。 更可怕的是照片上显示的拍摄时间,是一分钟以前。吓得他直接扔掉了自己的手机。 回过神来之后,夏玄哆哆嗦嗦地捡起了地上的手机,连商家的回复都没敢看,就赶紧关掉了那个app,并将它从自己的手机上彻底卸载掉了。 之后的好几天,夏玄都害怕得睡不着觉,甚至产生了搬家的想法。但抱着侥幸心理他最后并未真的那样做。 第112章 暗网(三) 大约一周后,夏玄收到了一个快递。快递单上没有写寄件地址和寄件人的姓名,只写了收件人的详细信息,甚至精确到了收件人家的门牌号。 夏玄不记得自己最近在网上买过东西,而且现在的快递一般都不会送货上门,所以他填写地址的时候也只会写到自己家的小区。 夏玄心想,“自己的生日快到了,兴许是某个朋友寄给自己的惊喜呢?”于是便满心欢喜地拆开了快递。 纸箱里装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盒,盒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印着一行字,“货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付款?” 看到这里,夏玄的魂都快被吓没了。但出于好奇,他还是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那个铁盒。 在开盖的一瞬间他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他会看到一截手指、一只耳朵或是一根骨头。同时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铁盒里装得竟然是一块头皮! 那块头皮和大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大,上面带着女人的长头发,还粘着已经干涸了的红色液体。 头发是黄褐色的卷发,明显烫染过。如果夏玄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女上司留的就是这样的发型。 夏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丢下手里的东西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可眼下如何处理这个快递成了难题。他想过立刻将它丢掉,但如果被捡垃圾的老头、老太太给翻出来了该怎么办? 或许应该将它扔进马桶里冲走,但一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坐在那个马桶上面上厕所,他就觉得恶心。 “那就把它烧掉!对,把它烧成灰烬,再扔进垃圾桶里,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夏玄找来了打火机,准备一把火烧了它。可就在他准备点火的一瞬间,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打开手机一看,是一条虚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竟然是:“吃掉它!如果你敢烧了它,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夏玄惊叫一声,扔掉了手里的手机。此刻,他也顾不上处理头皮了,连忙来到窗前关上了所有房间的窗户,并拉上了窗帘。生怕有人在他家周围的某个地方监视着他。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人在他家里安装了摄像头,便用网上学来的方法开始到处检查。 他关掉了屋里所有的灯,让房间处于黑暗的状态,然后,打开手机里的照相机功能对房间进行扫描,寻找有红点闪烁的地方。 他几乎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门缝、插座、开关等位置通通都检查了好几遍,就连自己不常穿的鞋子里都没有放过。 可两个钟头下来,他一无所获。 他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还是对方将摄像头隐藏的太好了。可如果屋内真的没有摄像头的话,对方又是怎么掌握他的一举一动的呢? 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手机上。或许从自己下载那个软件的那一刻起,他的手机就不再安全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夏玄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走到厕所,打开了抽水马桶水箱的盖子,将刚买了半年不到的新款手机连同电话卡一起扔了进去。 之后,他又果断地烧掉了那块头皮。做完这一切以后,夏玄身心俱疲,他倒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这时,他放在客厅的笔记本电脑却自动亮了起来。 第二天,夏玄上班果然迟到了。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并没有人责骂他,嚷嚷着要扣他工资。因为他那刻薄的女上司今天没有来上班。 夏玄猛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难道说那块头皮真是自己女上司的?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吓唬一下自己罢了,没想到竟然动了真格! 如果女上司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不就变成买凶杀人了吗?一想到这儿,夏玄就再也坐不住了。现在,他只想逃离这座可怕的城市,回到自己出生的小镇。 夏玄辞职了,他没有向公司要一分钱补贴,甚至连自己上个月没发完的工资也没有过问。 值得庆幸的是,他办理离职手续的那天再次在公司里见到了自己的女上司。那个曾经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如今看见她竟然比中了大奖还令他高兴。 可令夏玄感到疑惑的是,这大热天的,女上司居然一直戴着一顶帽子,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过。此前,夏玄从未见过她戴过任何帽子。 不过同事告诉他,女上司说,自己前几天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如今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赶来上班了,戴着帽子是害怕脑袋被风吹了以后会头疼。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她生病了才戴帽子的,而不是因为她想掩饰自己缺少了一块头皮!” 夏玄这样默默地安慰着自己,但他心里依旧充满了愧疚,甚至不敢直视女上司的眼睛。可他又忍不住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女上司的笔突然掉到了地上,就在她弯腰捡笔的一瞬间,帽子从她头上掉了下来。 夏玄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就好像隐藏在帽子下面的不是女上司的脑袋而是他的罪行。 女上司露出了浓密的黄褐色卷发,她的发量非但没有变少反而看上去比以前更多了,发质也变得更油亮了许多。 “太好了,她的头上没有伤疤!”他长舒了一口气。 夏玄抱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公司,全程和女上司没有任何交流。只是他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女上司突然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离职后,夏玄如释重负,他买了一部新手机,又去营业厅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最后,他退掉了自己租了五年多的房子,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躺在火车的卧铺上,望着窗外不停变动的风景,夏玄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他心想,“一切终于结束了!” 回到老家后,夏玄并没有急着找工作。他决定给自己好好放一个假,反正住在家里不用给房租,而他又还有一些存款可以挥霍。 渐渐地夏玄又重拾起了以前的爱好,他白天基本都泡在健身房里,强身健体是假,偷看美女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回到家以后,他就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短视频软件就开始看直播,如果没有人找他出去喝酒的话,他就一直看到晚上睡觉。 这天,夏玄在健身房里遇见了一个美女。两人聊得很投机,一直到健身房关门,他们才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夏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追到美女以后,两人美好的同居生活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了夏玄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便被身后的人用棍子敲晕了过去。 两个黑衣男人给夏玄套上了麻袋,将他扔进了面包车的后座。车子启动后,其中一个黑衣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货已经到了,你可以付款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电话那头的女人冷笑着说道。 说完,她挂掉电话,摘下了自己头上的假发。她脑袋上缺失了的头皮已经开始结痂,失去的赎金也很快就能赚回来,但心里的创伤却永远无法愈合。 于是她也在对方那里下了一单,她发誓要让那个男人为自己的愚蠢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113章 怪鱼 老傅在澜沧江里捕到了一条怪鱼。这条鱼不大,长约30厘米,身体是扁圆形的,看起来和鳐鱼有几分相似。 它的背部附着着像青苔一样的绒毛,远远看上去像一张毛绒绒的毯子。腹部有上百个圆形的吸盘,像是它的嘴。 老傅家世代以捕鱼为生,他在澜沧江流域捕了一辈子鱼,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生物。刚打捞上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一张被人丢进江里的破毯子。 老傅仔细观摩了这条怪鱼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便随手将它扔进了一个装鱼的大塑料桶里,继续捕鱼。 今天收获颇丰,太阳快要落山时,老傅估摸着今天捕的鱼大塑料桶都快要装不下了,于是便准备收工回家。 可等他拎起塑料桶的那一瞬间,他傻眼了。塑料桶非但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沉甸甸的,反而比以往还轻了不少。 老傅打开盖子往里一瞧,一股腥味儿扑鼻而来。桶里的鱼少了一半,而原本应该被其他鱼埋在底下的怪鱼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最上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老傅用一根木棍戳翻了那条怪鱼。 竟然发现,怪鱼身体内侧的那些吸盘正死死地吸住好几条小鱼不放,吸盘还会时不时动一下,仿佛正在吸鱼的血,而那些被吸住的鱼则已经变成了鱼干。 “这是什么鬼东西?”老傅连忙叫来了附近的渔民,大家看了以后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 老傅正纳闷呢,碰巧迎面走来了一个村里的老渔民。老傅认识这人,他名叫张三全,村里人都叫他张疯子。 因为张三全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喝酒,喝多了就开始耍酒疯,老是胡言乱语地说一些什么神啊鬼啊的。 张疯子的岁数比老傅大,想必见过的鱼也比他多。于是,老傅就赶紧招呼张疯子过来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鱼,到底能不能吃。 张疯子往桶里一看,大惊失色:“哎呦,这可不是鱼啊,这玩意儿吃不得,吃不得!” “它有毒?”老傅不解地问道。 “没毒!”张疯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没毒为什么不能吃?”老傅皱起了眉头。 “这玩意儿会吸人血,我劝你还是把它们扔了吧!”张疯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扔了?”老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自己辛辛苦苦捕上来的鱼怎么能扔呢,更何况这鬼东西还吃了不少其他的鱼,他今天可谓是损失惨重啊。 而且张疯子一身酒气,肯定喝了不少酒,没准他是喝多了说胡话呢。于是,老傅便没把张疯子的话放在心上,提着鱼桶就回家去了。 老傅推开门,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平日里这个时间,妻子早就做好可口的饭菜等着他回来了。可今天他走进厨房一看,冷锅冷灶的,连一点剩饭都没有。 老傅正准备给妻子打电话,他突然想起,昨天妻子和自己说岳父生病了要回趟娘家,于是又把电话给放了下来。 他来到厨房,打算自己烧火做饭,可菜篮子里只有几片昨天摘剩下的烂菜叶,肉也早就吃得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老傅无意间瞥见了桶里的那条怪鱼。不如今晚就吃它吧!可这玩意儿怎么做呢?老傅一时犯了难。 思来想去,最终,老傅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做它——水煮。煮完了以后再配上他们当地少数民族的特色蘸料,老傅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酸辣爽口的蘸料别说沾鱼了,就是沾鞋底子都好吃。而且那鱼看起来皮糙肉厚的,用别的方法做肯定入不了味儿。 心动不如行动,老傅立马接了一大锅水,等水烧开了鱼也差不多洗干净了。只是它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吸盘怎么也扣不掉。老傅索性将整条鱼直接丢进了锅里。 那怪鱼的命也是硬,滚烫的开水煮了十几分钟它仍在锅里扑腾,时不时还会发出凄厉的怪叫声。 老傅有些心虚了,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此时,他脑子里突然浮现了来张疯子的话,“这玩意儿会吸血!” “会吸血怎么了,我煮熟了它还能吸血不成?”老傅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同时他又想起了张疯子说过的另一句话,“没毒!” “既然没毒为什么不能吃?”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老傅今天是铁了心要吃它了。 差不多煮了有半个小时,那条怪鱼已经彻底不动弹了,它吸盘朝上地漂浮在冒着泡的水面上,如同一张被煮得卷了边儿的牛皮。 老傅担心这东西皮厚不好煮熟,又耐着性子煮了十几分钟。直到怪鱼彻底变了色,老傅才将它从锅里捞出来盛在了盘中。 这时,老傅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夹起鱼肉沾了些蘸料就往嘴里送,连切都懒得切一下。 到了嘴里老傅才发觉,这玩意儿根本咬不动。而且它的口感真就和鞋底子差不多。 可自己费那么大劲儿才煮好的鱼总不能扔了吧。而且现在这个点儿了菜市场早就关门了,家中又没有别的吃的,不吃它就得饿肚子。 老傅没办法,只好用刀将鱼肉切成了块,蘸着料整块呑了下去。 差不多吃了有大半条鱼,老傅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不是他吃饱了,而是因为他呑得嗓子难受。 于是他便把剩下的鱼肉扔到了院子里喂狗。可看门的大黄狗只是走过来闻了闻,便垂着尾巴走开了。 老傅叹了口气,“怪不得张疯子说这鱼吃不得。真他妈难吃,连狗都不吃!” 夜里,老傅只感觉肚子胀得慌,他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膨胀。 接着,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他仿佛感觉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吸盘贴在了他的胃上,正在吮吸他的胃壁。 很快,老傅的胃壁破裂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吸盘脱离了它们附着的物体,通过胃上的小孔进入到了老傅身体里的其他地方,开始疯狂吸食老傅的血液。 老傅疼得肝肠寸断,但更加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干到快要冒烟的喉咙。他跌跌撞撞来到井边,想要喝一口水。 竟发现,之前喂狗的那几块鱼肉上的吸盘通通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些像吸盘一样的虫子正在四处逃窜。 直到这时,老傅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张疯子当时说的是,“扔掉它们,而不是扔掉它!” 但已经为时已晚,要不了多久老傅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第114章 消失的鞋子(一) 最近,高中女生寝室老是有人丢鞋子。 但大家丢的却并非是价格昂贵的新鞋子,大多都是穿了很久的平价鞋子,其中还有拖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住在401寝室的丁小琪最为苦恼,她这个月已经丢了三双鞋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所在的寝室就在楼梯拐角处,人来人往最容易被偷。 更令她气愤的是,上一次她把自己仅存的一双老北京布鞋放到寝室门口结果又被偷了,害得她这两天只能穿拖鞋去上课,还被老师给训斥了一顿!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就连她洗澡时候穿的拖鞋也有人偷。 因为洗澡时拖鞋里会积水,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而夏天的时候人的脚又容易出汗。如果不小心买到了劣质塑料拖鞋,时间一久,积水夹杂着汗味儿以及塑料味儿的拖鞋就会变得奇臭无比。 后来,丁小琪干脆将这双拖鞋丢到了寝室门口晾着。可等到她第二天晚上要用的时候,门口的拖鞋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由于一开始大家丢的鞋子都不贵重,而且都是穿了很久的旧鞋子了,所以谁也没当回事儿。 期间,也有女生将这件事儿告诉了宿管老师。可老师也只是嘴上说她会处理,实际上扭头就把这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 后来,丢的鞋子越来越多,四楼的女生们便聚在一起议论起了这件事儿来。 虽然没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但大家的想法都出奇一致:肯定是某个有特殊癖好的人偷了大家的鞋子! 因为有不少人就是喜欢闻臭鞋,而且是越臭越喜欢。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需求量也太大了吧。据丁小琪和室友们统计,光四楼这一层十二个寝室,大家前前后后丢的鞋子加起来已经有十几二十双了,而且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有人就说了,“会不会是偷来出售呢?据说有这种变态嗜好的人还不少,网上还有专门出售此类商品的店铺。” 此话一出,旁边立马有人附和道:“对呀,对呀!我还听说有人喜欢把女生穿过的臭袜子剪成小段用来泡茶喝。据说一双袜子可以泡一整年!” “哎呀,别说了,真恶心!” 虽然女生们表面上这样说,但内心却充满了好奇,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儿。 “我听学姐说,曾经还有变态半夜翻进我们学校的女生宿舍,偷走了好多女生穿过的内衣内裤拿回家收藏呢!。”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那个变态好像是个四十多岁的秃头大叔!据说他最喜欢偷那种还没来得及洗的内裤!” “就喜欢那股子咸鱼味儿?” “没洗的尿骚味儿大啊!” “真是什么样的变态都有!” …… 最后,女生们想出来了一个办法,那便是打入这些特殊癖好者的内部,看一看有没有人在出售自己丢失的鞋子。 由于丁小琪丢的鞋子最多,所以她自告奋勇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几经波折后,丁小琪混进了一个叫做“我们都爱吃咸鱼”的本地网络聊天群。 这其实是一家店铺的客户福利群,群主自称是在校女大学生。主营各种款式的内衣、内裤和袜子,只不过这家店卖的不是新货,而是女生穿过的有味道的衣物。 除了这些以外,这里还会卖女生穿过的鞋子,或是用过的鞋垫之类的物品。而且价格远远高于同款式的新商品。 一根被商家标注为某高校校花用过的鞋带竟然能卖到200块钱。还有大把人抢着要。 最离谱的是,群里还有人公开表示,自己想要花五百元购买一瓶十八岁女生的“圣水”。如果能同城送货上门,还可以额外加五百元。 除此之外,还有想要购买原味罐装屁的;想要女生喝过的瓶装水的;想要购买用女生腿毛揉成的毛球的;想要购买女生用过的卫生巾的;想要收集女生的脚趾甲、手指甲的…… 群里各种闻所未闻的奇葩数不胜数,可算是让丁小琪大开眼界了。 为了进一步收集证据,丁小琪主动添加了群主的联系方式。并把自己的资料和头像都改成了男性。 或许是以为有生意上门了,群主很快便通过了丁小琪的好友申请。 丁小琪也懒得跟对方废话,上来便直奔主题。“请问你这有高中女生穿过的鞋子吗?” 不到一分钟,丁小琪便收到了对方的回复,“有的,亲亲!” 丁小琪,接着问道:“那都有些什么款式啊?”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回复道:“亲亲,您需要什么款式呢?” “拖鞋有没有?”丁小琪连忙问道。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对方回复道:“有的哦,亲亲!” 丁小琪顿时兴奋了起来,于是便把自己丢的另外四双鞋子的款式也都问了一遍。 “那你们有没有高中女生穿过的白色的运动鞋、淡黄色的松糕鞋、黑色的高邦帆布鞋和一双老北京布鞋?” 这一次对方没有立刻回复她,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她才收到对方发来的消息。“亲,你是上我这来进货的吗?” 丁小琪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就说有没有吧?” 差不多又过了十几分钟,对方才发来消息:“只要你需要,我们就能进到货哦!” “进货?”丁小琪一头雾水,“她上哪去进货?莫非是根据顾客需要的款式去女高中生宿舍现偷不成。” 不过丁小琪并没有问对方具体是怎么进货的,而是要求对方拍一张已有鞋子的款式,让自己进行挑选。然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了。 丁小琪将这件事儿告诉了同寝室的其他女生,大家一致认为这肯定是一个犯罪团伙,大家丢的鞋子没准儿就是这伙人偷的。 于是便一起将这件事告诉了宿管老师,希望她能调取监控抓住小偷,替大家找回丢失的鞋子。 但宿管老师却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劝她们这件事儿就算了。 还说什么,“几双旧鞋子值不了几个钱,反正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以后把自己的鞋子收好就是了。当下她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把心思花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这让大家非常气愤,但也只好就此作罢,毕竟只是丢了几双臭鞋子,总不至于去报警吧? 第115章 消失的鞋子(二)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丁小琪的室友康雯想出了一个主意。那便是找人装成买家和群主当面交易,直接抓他个现形。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方法可行。于是便找了同班的一个男生,让他佯装成有恋鞋癖的猥琐男子花高价找群主买高中女生穿过的臭鞋子。附加条件就是,必须当面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开始群主还有些犹豫,可丁小琪等人直接把价格喊到了两千元,对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反正她们也不会真的给这钱。 交易地点约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大型连锁咖啡店里。当天,除了401寝室的八个女生之外,还去了三个男生。其中一个男生点了一杯咖啡独自坐在一桌,另外十个人则佯装成普通顾客埋伏在了他的附近。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口罩、背着双肩背包的女生便前来赴约了。在确定了男生的身份以后,女生便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鞋盒子。可她还没来得及把盒子打开,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不过令大家感到失望的是,这个女生只是群主正在上大学的表妹罢了,真正的群主其实是一个男人。 群主名叫罗刚,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也没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有一次他在逛贴吧的时候无意间接触到了这个“小圈子”,并从中发现了商机。 他卖的那些内衣、内裤以及袜子根本就不是女生穿过的。而是他自己穿过的女款地摊货。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他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给那些东西“做旧”,让它们更有味道罢了! 刚好他体味儿重又爱出汗,像袜子、内裤这种东西,他只要穿上一天不洗就腌入味了,再往上面喷点劣质香水,就可以伪装成女生穿过的物品高价出售了。 而这双所谓的女高中生穿过的鞋子也不是他偷来的,而是他母亲平时跑步穿的运动鞋。 忙活了大半天,结果还是没能抓住偷鞋贼,这下大家彻底没了信心,渐渐地也就没人再提这事儿了。 为了防止鞋子再次被偷,女生们几乎都不会把鞋子放在寝室门外的架子上了。但丁小琪除外,因为她不得不那么做。 都说脚臭的人闻不到自己的脚臭,这个定律对于丁小琪也同样适用。 一开始,她的室友们总是抱怨寝室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儿,像螺蛳粉,她还不以为然。因为事实上她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可是后来时间长了,宿舍里的其他女生总是用同样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盯着她,她才逐渐意识到原来自己有脚臭。 但最臭的还不是她的脚,而是她被汗水浸湿了的鞋!因为脚还可以天天洗,一般洗完以后味道就没那么强劲了。但是鞋不一样,洗鞋麻烦不说,还不容易干,她总不能天天穿着拖鞋去上课吧! 夏天到了,寝室里人多又不通风,酸臭味就越来越浓了,室友们终于忍受不了,但为了照顾丁小琪的感受大家始终没有跟她明说。 而是集资买了一个鞋架放在寝室门口,并提议大家把鞋子都放到外面去通风。这样一来寝室里果然就没什么臭味儿了。 只不过别的女生从401门前经过时,总是会忍不住大喊一声:“谁他妈天天吃螺蛳粉啊?” 不知道其他寝室是否也有同样的困扰,纷纷开始效仿她们的做法,后来走廊里的鞋子越来越多,散发出来的味道也越来越奇怪。 有老坛酸菜味的、有榴莲味的、有孜然牛肉味的、还有咸鱼味的! 所以丁小琪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态才会对这些臭鞋子感兴趣呢。 而且她现在只要一把鞋子摆到外面,不出一周就被偷了。她要是不把鞋子摆到外面,“好心”的室友们又会因为鞋子味道太大熏的她们睡不着,而帮她摆到外面。 丁小琪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找出偷鞋贼。于是便找到了睡在自己上铺的好朋友康雯商量对策。 其实康雯也丢了不少鞋,因为热爱运动的她脚也很臭。只不过还没有臭到丁小琪那种程度。 如果说丁小琪脚臭是因为她天赋异禀,再加上她常年穿不透气的劣质袜子。那么刚雯的脚臭就纯粹是凭借自己后天的努力,每天跑步减肥导致汗水浸透运动鞋造成的。 丁小琪义愤填膺地对康雯说道:“你说我们怎么才能抓到那个偷鞋子的变态呢?老师也不让我们看监控,我们总不能整天坐在门口等着别人来偷吧?” “我们坐在门口,傻子才会来偷呢!”康雯沉思片刻,突然有了想法:“傻姐妹,我们自己在门口装个监控不就好了吗?” 丁小琪有些迟疑:“学校能让我们私自装监控吗?” 康雯义正言辞地说道:学校也没让人偷鞋子啊,我们的鞋子不还是被偷了吗?我们偷偷摸摸装一个不就行了!” 丁小琪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和其他室友商量商量,看她们愿不愿意出这笔钱。” 听完了康雯和丁小琪的计划,401的其他成员也欣然同意。毕竟买个监控每个人只要出十几块钱。而丢一双鞋,哪怕是最便宜的鞋子也得二三十块吧!总这么丢下去谁受得了啊? 就这样,在401寝室全体成员的努力下,小小的监控摄像头很快就装好了。这下大家总算不用担心鞋子被偷了,她们甚至还有些期待快点抓到那个偷鞋子的变态,便纷纷把自己的鞋子放在了寝室外面的鞋架上。 第二天天一亮,康雯和丁小琪便迫不及待地开门查看鞋架上的鞋子。果然,今天又丢了好几双! 两人立刻叫醒了其他室友,大家一起查看起了监控录像。可是看到的内容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监控录像显示,凌晨一点左右,一个卷发女生蹑手蹑脚地来到了401门前,她显然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摄像头。 然后,她竟然把鼻子凑到了鞋架前,开始挨个儿闻上面的臭鞋。最后,选择了其中三双鞋将它们装进了一个大塑料袋里拿走了。其中就有丁小琪和康雯的鞋子。 拿到证据以后,401寝室的女生们一起来到了教务处,将情况反映给了老师。在老师的帮助下她们很快便找到了那个偷鞋子的卷发女生。原来这个女生的寝室也在四楼,只不过在走廊尽头。 原本以为这件事是个猥琐男人干的,没想竟是眼前这个皮肤白净、长相斯文的女同学。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最后,还是丢鞋子最多的丁小琪先开了口:“你偷我们鞋子干嘛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 听到这儿,卷发女生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屁话?虽然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是你就不会自我反省一下吗?真的没人跟你说过你的鞋子有多臭吗?” 丁小琪一时语塞,卷发女生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忍你们好几个月了!我天生嗅觉特别灵敏,床位又靠寝室门口,本来这也没什么。 可是五月中旬的某天晚上开始,我半夜睡着睡着就被一股臭味儿给熏醒了。就跟有人在走廊里晾咸鱼似的! 我每天晚上闭着眼睛、隔着门板都能闻到那股味儿,便开始出门寻找臭味儿的源头。结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把鞋子摆在了走廊里,其中最臭的就是你们寝室门口的鞋子! 后来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把那些最臭的鞋子都扔进了公共垃圾桶里。结果没过几天你们就又摆上了! 你们寝室里倒是没味儿了,整个走廊都被熏臭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啊?” 卷发女生越说越激动,甚至哭了起来。401寝室的女生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最后,校方给出了解决方案:卷发女生按照鞋子原价的二分之一赔偿失主的损失。但寝室门口不许再放鞋架和鞋子! 就这样,401寝室门口的鞋架以及鞋子被挪到了401狭小的封闭阳台上。只是从那以后,女生们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总是有股若隐若现的螺蛳粉里的酸笋味儿。 可即便如此,室友们依旧没有当面指责丁小琪和康雯,可能这就是女生们之间深厚的友谊吧! 第116章 病语者(一) 张帆本科学的是新闻传播学,大四那年,父母托关系安排他进了一家本地电视台实习。 刚进去的时候,他只能做一些打杂的工作,比如:帮摄像师搬搬器材、帮前辈之间传递文件、帮主持人买瓶水之类的。直到某一天,他在台里遇见了自己的学姐杨柳。 杨柳比张帆大了三届,在这儿工作已经快四年了,此时,已经凭借着她自身的优势和过硬的专业素质混上了一档调解类节目的女主播。 看在校友一场的份上,杨柳便向领导开口把张帆安排到了自己这里。虽然,跟着杨柳还是只能做一些打杂的工作,但至少可以出去跑外景,不用整天待在看不见阳光的演播室里。 这天,一个男人主动联系上了他们,希望能够得到栏目组的帮助。他说,自己活得非常痛苦,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想害他,甚至包括他的亲人。 敏锐的新闻嗅觉告诉杨柳,这个男人背后的故事值得深入挖掘,搞不好还能成为一期爆款节目,便立刻带着张帆和摄像师前去采访男人。 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打扮十分体面,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儿,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只是他的黑眼圈特别重,看起来非常憔悴,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 他主动将第一次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高档咖啡店的包间内,他说,因为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找了电视台。而且他怀疑妻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家里某个地方安装了监控摄像头,用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杨柳简单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后,便和男人面对面坐了下来,而杨帆则站在摄像师的旁边随时听候差遣。待摄像机架好后男人开始了他的自述。 “我叫许文山,今年32岁了,几年前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小型的互联网公司,如今也算是事业有成了。 但这段时间以来我愈发觉得身边的人都想要害我,甚至想置我于死地。其中包括我的妻子、我的弟弟、我的母亲以及我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合伙人。” 听到这儿,杨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她忍不住打断了男人的话,“不好意思,许先生,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联合起来害你吗?” “不,或许他们各有各的目的!”许文山眼神里流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哦?”杨柳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忧郁气质的男人。 许文山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我怀疑我的妻子出轨了。虽然我不知道她出轨的对象是谁,不过我敢肯定是我认识的人!”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杨柳忍不住问道。 许文山说:“有一次,她在和对方打电话的时候被我听见了。她说,‘就算我和他离婚了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我真的不敢想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我还发现她会偷偷往我喝的咖啡里加白色粉末,而且不止一次。我怀疑她想毒死我!” “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吗?”杨柳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站在一旁旁听的张帆也在心里嘀咕着:“没准他的妻子只是帮他加了一些咖啡伴侣。如果真是毒药的话,他现在怎么还能坐在这里?这个男人还真是多疑!” 男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张帆的想法。 “我的确没有证据,因为我并没有喝那些咖啡,每一次我都会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咖啡倒在花盆里。如果我不这么做,而她又真的往里面下了毒的话,那么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在殡仪馆里了。 不过,每当她将我放在桌上的空咖啡杯拿去清洗时,她都会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或许在想我怎么还没死。 后来我将花盆里的土壤送去检验,可结果却显示并未检测到毒药成分。但这并不能打消我的疑虑。 或许她早就察觉到了我已经有所察觉,于是提前换掉了花盆里的土,而她后来往我咖啡杯里加的不过是咖啡伴侣罢了。 我还感觉自己被监视了。不论是家里、我的办公室里还是我的车里都被她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有一次,我无意间看见了她手机里一条没有备注的短信,内容是:今晚八点半,豪都酒店1708号。毫无疑问,这是她的情人发给她的。 而当晚八点左右,她果然找了一个借口出门。她走后不久,我驱车来到了豪都酒店。我在楼下掐着时间等到了八点四十,打算来个捉奸在床。 可当我到了1708才发现,酒店的保洁正在房间里打扫卫生,她告诉我顾客刚刚退房不久。 我当即去了前台,想要查询当晚的开房记录并调取监控录像,但高档酒店对顾客的隐私信息都是进行严格保密的,所以最后我并未成功。 可当我回到家中时,却发现她已经回来了,她正坐在沙发上等着我,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切,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类似的情况不止一次。她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不然她怎么可能提前预判到我的行为,每次都和奸夫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张帆暗自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个男人肯定有被害妄想症!” 与此同时,坐在许文山对面的杨柳保持着一个标准的倾听者的姿态,时不时还会微微点头,仿佛是在告诉对方:甭管我信不信,起码我听得很认真。 许文山对家人的控诉并未结束,之后他又说起了他的母亲。 “我的母亲一直都有我家里的钥匙,但最近她总是借着给我和我妻子做饭的名义,在未经我们允许的情况下进入我们家。 上上个周末的早晨,我和妻子在家睡懒觉。九点钟左右,我被一阵电话铃惊醒。我的脑袋很晕,但还是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接听了电话。 虽然只是一个推销理财产品的骚扰电话罢了,但它却救了我们一命。因为清醒之后我竟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煤气味儿。 当时我只感觉自己全身无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窗户。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我逐渐缓了过来。但我的妻子却怎么也叫不醒。 后来我又陆续打开了屋子里的所有门窗。直到我来到了厨房,发现灶台上已经炖糊了的鸡汤。就是它浇灭了火,引发了煤气泄露。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的母亲。可她却只是说,她想着好久没有看见我们了,便去菜市场买了只土鸡给我俩煲汤。 结果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炖着炖着就搞忘关火了。后来她看我们还在睡觉不忍心吵醒我们,于是就直接走了。 真是可笑,这种事儿她居然能搞忘,我看她就是存心想害死我们!” 第117章 病语者(二) “许先生,这一点我想您是真的多虑了,老年人记性的确不好。而且天下怎么会有母亲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张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一点也不同情这个男人的遭遇,他只觉得这个男人非常可笑。 “或许我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男人的语气异常平静。他从头到尾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非常好,仿佛他所讲述的不过是别人的遭遇罢了。 张帆一时语塞,只好站在一旁继续当一个听众。 许文山沉默片刻后说道:“从小到大她都特别偏袒我的弟弟许文峰,但她却从来都不会在我父亲和别人面前表现出这一点。 她做的菜从来都是我弟弟爱吃的,她给我买的衣服从来都是山寨货。每次我们一家人出去玩她只会牵着我弟弟的手。 从某个时间段开始,我和弟弟每天的早餐里必定会出现牛奶。她甚至会要求我们当着她的面把牛奶喝下去。但她明明知道我乳糖不耐受,根本不能喝牛奶。 她从来都不打我、骂我,却也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直到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几年后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有了可观的收入。 她才慢慢改变了对我的态度,开始对我嘘寒问暖。只因为她想让我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安排一份工作。” “许先生,多子女的家庭中父母偏袒年纪较小的孩子是常有的事,但这并不能说明你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啊!”杨柳礼貌地回应道。 许文山忍不住冷笑起来,“如果当年我没有无意间听到邻居们之间的谈话,或许我的想法也会和你现在一样。” “哦?她们都说了些什么?”杨柳问道。 许文山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仿佛是在回忆。“她们说,真没想到许大昌(也就是我父亲)的老婆会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我听说许文山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这件事儿你和你的父母确认过吗?”杨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文山面色凝重地回答道:“我当然问过他们,他们一口咬定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架。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情绪失控,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也曾想过要去做亲子鉴定,可我父亲临终前对我说的话已经让我心里有了答案。 他说,文山啊,不管怎么说,你的母亲对你都有养育之恩。答应我,今后不论你知道了什么都不要埋怨她好吗?” 听到这儿,杨柳沉默了,许文山接着说道:“或许你们会认为我有被迫害妄想症。我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我的性格的确会有一些缺陷。 我非常敏感多疑,很难完全信任一个人,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我也非常懂得隐忍,任何事都憋在心里从不挑明了说。或许这就是我令人讨厌的地方吧! 但我弟弟许文峰不一样,他恃宠而骄,性格非常张扬,而且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即便他专科毕业以后一事无成,身边的人仍旧非常乐意和他打交道。 在母亲的一再恳求下,我破例将他安排进了我的公司,给了他一份比较清闲的采购工作。但对于六千元一个月的薪水他似乎并不满足。 所以业务熟练之后,他便开始采购一些劣质产品,并谎报价格从中获利。我的合伙人对他非常不满,但我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后来他采购的劣质产品引发了一场安全事故,差点害公司的员工受伤,我才忍无可忍将他开除。 我想正是因为这件事,他才对我心生怨恨。在家待业期间他想了很多方法报复我,比如:在我的汽车上动手脚,差点害我出车祸;窃取我公司的商业机密卖给我的竞争对手。 于是我的合伙人直接聘请了律师将他送进了监狱。这一次就算是母亲以死相逼我也没有原谅他,更何况我的合伙人也不会放过他。 这件事导致我和家人的关系急剧恶化。他出狱以后,我和他几乎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许文山平静地陈述完了这一切,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这使得张帆一改之前的看法,开始逐渐相信许文山所说的话了。 张帆偷偷瞄了一眼杨柳,她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张帆心想,“出轨的妻子、偏心的母亲、自私的弟弟 。这一家人的故事真是太有看点和槽点了,她一定觉得不虚此行。” “那么你能说说你的合伙人吗?他为什么想害你呢?”杨柳主动问道,显然她对许文山的故事越来越感兴趣了。 许文山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不慌不忙地讲起了自己的合伙人。 “我的合伙人名叫程建林,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想害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想独吞我辛辛苦苦创办的公司。 是的你没听错,是我辛辛苦苦创办的公司,而不是我们。他虽说是我的合伙人,但提供的不过是一些经济上的支持罢了。大部分业务都是我一个人在跑。 我为公司做的,大家都有目共睹。渐渐的许多合作伙伴只卖我一个人面子,项目只有我亲自出面才能谈成。公司里的员工也更加信服我,凡事都要经过我的批准才会执行。他慢慢被边缘化了。” 每一个字杨柳都听得很认真,她甚至拿出本子在上面记下了重点内容。每当这时,许文山都会停下来等她写完之后再接着说。 不得不承认,杨柳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倾听者,而许文山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倾诉者。因为他总是能抓住重点,将不必要的情节一笔带过。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人们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么请问你的合伙人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呢?”杨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许文山望着桌上的空杯子,眼神里流露出了淡淡的哀伤。 “曾经我们的关系非常要好,我们志同道合,怀揣着一样的梦想。可如今梦想实现了,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却想亲手把我送进监狱!” 第118章 病语者(三) “最近,我发现他在四处搜集证据,想要证明那份泄露的机密文件是我提供给我弟弟许文峰的。” “也就是说他想证明是你监守自盗,而你才是整个事件的主谋,并通过这种方式把你也送进监狱?”杨柳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是的!”许文山的话还没说完,可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许文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接听了电话。 几分钟后许文山挂掉了电话,一脸歉意地对杨柳等人说道:“不好意思,公司有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处理,今天的访谈就先到这儿吧,我们改日再约!” “嗯,没事儿,许先生你先去忙吧!等你有时间了随时跟我联系!”杨柳礼貌地回应道。 许文山主动付了咖啡钱,随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在回去的路上杨柳问起了张帆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张帆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是很相信许文山所说的话,还以为他有被害妄想症。 不过后来我彻底被他说服了,因为他所讲的都合情合理,而我也没有听出来什么逻辑上的漏洞。不过,我总觉得我们所知道的并非是事情的全貌,他一定有所隐瞒。” 杨柳非常赞同张帆的想法,她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不能只听求助人的一面之词,想要知道事情的全貌就必须得采访其他当事人。” “可是,许文山不是不想让他的家里人知道他找了电视台吗?”张帆微微皱起了眉头。 杨柳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她心里似乎早就有了主意。“如果在还未核实信息的情况下就将节目播出来是对观众不负责,不是吗?” “可是……”张帆欲言又止。 摄像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还年轻,以后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杨柳想办法联系到了许文山的母亲刘秀兰以及他的弟弟许文峰。在征求了母子俩的同意后,便带着张帆和摄影师来到了他们家中。 虽然,刘秀兰和许文峰对许文山找电视台曝光他们的这种做法非常不满,但他们对杨柳等人的态度还是非常客气的。 刘秀兰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茶叶给他们泡了三杯茶。许文峰则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待摄影师摆好机位后,杨柳便开始了她的采访。“刘秀兰女士,请问您和您的大儿子关系融洽吗?据许文山先生所说,您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对吗?” “什么?他真这么说?”刘秀兰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柳,差点哭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许文峰一边安慰着自己的母亲,一边替她打抱不平。 “他这么说也太过分了!他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就因为他从小脆弱敏感,妈打也没打过他,骂也没骂过他。不论我们犯了什么错爸妈从来都只会责怪我一个人!” “可是在你哥哥口中你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呀!”杨柳忍不住打断了许文峰的话。 “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谁被偏爱,爸妈对我们都是一视同仁!那些东西不过是他臆想出来的罢了,他从小就有心理问题!”许文峰的语气有些许愤怒。 “哦?什么心理问题?”杨柳好奇地问。 许文峰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母亲,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在得到对方的默许后他才道出了实情。 “他患有双向情感障碍和被害妄想症,这是有医院的诊断报告的。说白了,他就是个神经病,他的话根本不能信!” “什么?”杨柳和张帆面面相觑,他们脸上都写着“震惊”两个字。 杨柳回忆起了和许文山接触的过程。他谈吐优雅,举止得体,逻辑思维也非常清晰。不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精神病患者。 如果一定要让她找出许文山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那便是他的情绪太稳定了,稳定地让人感到害怕。 这几年来杨柳采访过的求助者多达上百人,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像许文山这样能如此平静地讲述完自己遭遇的人 如果许文山不是在编瞎话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城府一定很深。 “许文山还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许文峰的话将杨柳的思想拉回了现实,杨柳恢复了之前的表情继续采访道:“那么请问你是否曾因出卖许文山公司的商业机密而入狱呢?” 许文峰愣住了,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过了许久他才犹犹豫豫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没等杨柳开口,许文峰又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是这一切都是许文山设计好的!他特意把我招去他们公司做采购,特意给我制造机会从中赚差价,又特意把我开除,然后引诱我盗取他们公司的机密文件卖给竞争对手。 其实那些文件里的内容早就过时了,对他们公司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但他还是以公司另一个股东的名义请了律师,把我告上了法庭。而我不但没有赚到一分钱,还要因此坐牢,并对他们公司进行巨额赔偿!” “什么?你的意思是,是许文山主动把你招进他们公司的吗?”杨柳一脸诧异地问道。 “当然了!当时我明明已经找到了一份合适的工作。可他却说他公司里缺一个采购员,让我过去给他帮忙,并且给我开出了八千元的薪水。 比我自己找的工作的薪资高出了一倍。所以我才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支付给我那么多钱。 我心里有怨气,也因此产生了从采购过程中赚取差价的想法。但我也只是赚了一些差价,那些劣质产品的供应商都是他自己找的!可出了事故他却怪在了我的头上!” “原来是这样!”杨柳喃喃自语道。 “那么你觉得许文山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你可是他的亲弟弟啊!你们之间是否存在一些过节呢?”杨柳一边做着笔记,一边问道。 第119章 病语者(四) “我和他之间的感情虽然不深,但也没有任何过节,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许文峰脸上的表情非常痛苦,但杨柳却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心想,“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期节目播出之后一定会引起非常大的反响!” 告别许文峰母子后,杨柳又联系上了许文山的妻子陈子曼。他们将见面地点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下午两点,陈子曼准时出现在了约定地点。她放下挎包坐了下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杨柳等人。 出于女人之间的攀比心理,杨柳也不自觉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漂亮女人。她化着淡淡的妆,又黑又长的直发高高盘起,身上那条墨绿色的丝绒质感长裙,虽不是什么名牌看上去却十分高贵。 “你好,许太太!我叫杨柳,之前我们在电话里聊过!”杨柳礼貌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面带微笑地看着陈子曼,主动向她示好。 “你好!”陈子曼迟疑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看上去心事重重。 “那我们就直接切入正题吧!”杨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先生许文山说,他曾多次目睹你偷偷往他的咖啡里加一种白色粉末,请问那是什么?” 陈子曼眉头紧锁,她紧张地看了一眼摄像机,过了半晌才轻声问道:“我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杨柳虽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旁敲侧击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是咖啡伴侣吗?我相信你不会傻到往自己丈夫的咖啡里下毒吧!这样也太容易被抓住了!” “你说什么?往他咖啡里下毒?”陈子曼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杨柳。 “至少许先生是这样认为的!”杨柳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站在一旁的张帆皱起了眉头,他心想:“杨柳这不是明摆着挑拨他们一家人之间的关系吗? 在此之前她不是已经答应过了许文山不会让他的家人知道这件事吗?真是一点信用都没有!” “所以他找电视台是想曝光这件事,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想害死他吗?”陈子曼愤怒地质问道。 “不是的!他找我们是想调解家庭矛盾。我们是一档调解类节目不是吗?”杨柳假惺惺地安慰着陈子曼。 张帆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还调解家庭纷争呢,我看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陈子曼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给他下的是含有性激素的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我了!”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原因吗?他为什么不愿意碰你呢?”杨柳直言不讳地问道,完全没有考虑对方的感受,她在乎的只有节目播出以后的收视率,至于内容当然是越劲爆越好! 陈子曼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但最终她还是忍了下来。然后,她说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事情。 “我感觉许文山根本就不喜欢女人!我和他结婚多年,我们做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他都像例行公事一般。 我曾经在他的手机里翻到过一个电话号码,备注是amor。这是西班牙语,翻译过来是爱人的意思。 我悄悄记下了那个号码,可打过去好几次都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 杨柳等人听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子曼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接着说道:“他根本就不爱我!他跟我结婚不过是为了利用我,利用我逃避世俗的眼光!” “对不起,许太太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抱着求真的态度,有件事我还是得向你确认一下。”杨柳平静地说道。 “什么事?”陈子曼一脸疑惑。 “请问你是否曾做过对不起许先生的事呢?” 陈子曼冷笑一声,“许文山跟你说我有外遇了对不对?那些事不过是他捏造出来,用来逼我净身出户的手段罢了。他早就想和我离婚了,但他又不想分给我一分钱。这个男人真是坏透了!” “还有一个问题。请问你的丈夫是否患有某些精神疾病,譬如:双向情感障碍和被害妄想症?”杨柳追问道。 陈子曼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他这个人天生敏感多疑,后来又因为工作压力大导致他神经衰弱,长期处于失眠的状态。变成精神病是早晚的事儿! 不过他从来不让我陪他去医院检查,所以他究竟有没有确诊我也不清楚。但他的某些行为的确不太正常。” “具体是哪些行为呢?”杨柳继续刨根问底。 “他经常跟空气交流,还说他看见了他已经过世的父亲。有时候他睡不着会坐在我枕边,看着熟睡的我直到天亮,真是吓死人了!后来我直接搬去了另一个房间。”陈子曼心有余悸地回答道。 “好的,许太太,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现在想和许先生分开吗?还是说你对他仍有一些感情呢?”杨柳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子曼。 “我们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了。我可以跟他离婚,不过我得拿走我应得的那一份!”陈子曼目光坚毅地说道。 她的话非常委婉,但说白了就是两个字——“要钱”! “好的,许太太,感谢你的配合!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我们!”杨柳主动站起身来和陈子曼握了一个手。这一次对方没有犹豫。 “好的,再见!” 送走陈子曼以后杨柳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张帆,你现在还相信许文山的话吗?” 张帆思索了一会儿:“我现在持怀疑的态度。不过陈子曼的话也不一定可信。既然她和许文山的感情已经破裂,甚至搬去了另一个房间睡,那么她为什么还要在许文山的咖啡里下那种药,试图勾引他呢?” “或许她想要一个孩子!增加自己手上的筹码,以此来要挟许文山,从而获得更多的财产!”摄影师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所有人都各怀鬼胎!”杨柳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第120章 病语者(五) 杨柳本来还想采访许文山的合伙人程建林,但对方坚决拒绝采访,她也只好作罢。 半个月后许文山再次联系上了杨柳,只不过这一次他将见面地点约在了自己家中,而且见面时间是在晚上。 许文山住在市郊的一栋别墅里,有上下两层楼,总面积差不多有五百平米。家里只有许文山一个人,他的妻子陈子曼有事外出了,要过好几天才会回来。 许文山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憔悴了。他的头发有些许凌乱,黑眼圈愈发明显,下巴上还残留着没有刮干净的胡渣,就连上衣的扣子也扣错位了。 难以想象许文山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更奇怪的是刚刚开门的时候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凿子,着实把杨柳等人给吓了一跳。 许文山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旁,招呼几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其实,这次找你们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许文山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忙?”杨柳一边故作镇定地问道,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此时,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小小的无主灯,昏暗的光线把装潢精美的客厅衬托地有些诡异。 杨柳还注意到一旁的墙壁被凿开了脸盆那么大一块,里面的钢筋都露出来了。碎掉的砖块墙皮堆积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处理,工具也被随意丢在了一旁。 “许先生家正在装修吗?”还没等许文山开口,张帆便忍不住开口问道。显然他也注意到了那一块被砸烂了的墙,它和周围干净整洁的环境相比极不和谐。 许文山将目光转移到了那面烂墙上,“这就是我请你们来的原因。我最近老是听见墙里有莫名其妙的声音,所以就把墙砸开了,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杨柳好奇地问。 许文山失落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不过那个声音并没有消失,我很确定它就是从那面墙里传来的。” “是什么样的声音呢?”张帆问道。 “是一种咕咕咕的声音,类似于鸟叫。”许文山回答道。 听到这儿,杨柳只觉得背脊发凉。她心想,“只是因为这个就把墙给砸了?这个男人也太疯狂了,他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斯斯文文的许文山吗?若不是有张帆和摄像师在自己身旁,她一定会忍不住想要逃离这里。” “许先生一定还有别的事儿吧?”杨柳故作镇定地保持着微笑。 许文山沏了四杯茶,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不瞒你说,还有一件事。这段时间我总感觉家里除了我和我妻子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一开始我怀疑是我妻子的情人,因为我总是在夜里听见她房间里传来与人交欢的声音。可每当我推开门声音就戛然而止了,而且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 有一次我忍无可忍,翻遍了家里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另一个人的踪影。可当我回到卧室以后却发现之前被我关好了的窗户敞开着,窗帘也被人拉开了。 绝不可能是我妻子干的,因为期间她一直在陪我找人。也不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这个人非常缺乏安全感,睡觉时门窗都必须关得死死的,窗帘也一定会拉上,不然我是睡不着的。” “那么会不会是小偷呢?”杨柳知道自己这样说很可笑,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小偷?有哪个小偷会像逛便利店似的反复光顾一户人家呢?况且我家里也没有丢任何值钱的东西。”许文山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么你是否考虑在家里安装一个监控摄像头呢?”杨柳接着问道。 许文山无奈地笑了笑,“后来,我趁妻子不在家的时候在各个房间里都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可是监控却显示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人出入。不过那段声音倒是被我录了下来。” 说着许文山将那段视频播放了出来。画面显示凌晨3点46分的时候,许文山家里突然响起了一阵男女交欢的声音,声音持续了6分34秒。 但的确如许文山所说,监控所能拍到的地方没有除了许文山之外的任何人出入。而他的妻子陈子曼全程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张帆想过无数种可能,比如:声音不是从陈子曼的房间里传来的,而是从邻居家传来的。可是许文山住的是独栋别墅,根本就没有邻居。 还比如:长期没有夫妻生活的陈子曼寂寞难耐,独自躲在卧室里看爱情动作小电影。可监控里却显示陈子曼什么也没有做。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张帆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虽然,听见奇怪的声音并不是什么特别诡异的事,没准儿就是谁的恶作剧。但是有谁会坚持不懈地长时间搞这种恶作剧呢?而且还都是在半夜的时候。 “许先生,能允许我们拍摄一下你的住处吗?没准儿能从中发现些什么。”杨柳礼貌地问道。 许文山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摄像师举着相机在房间里到处拍摄,杨柳和张帆以及许文山则紧随其后。他们几乎拍遍了许文山家里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杨柳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即便许文山一个人在家,他卧室的房门也是上了锁的,而钥匙被许文山随身携带。 可想而知,平时他妻子在家的时候那个门同样也是锁着的。他缺乏安全感几乎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不仅如此,杨柳还注意到了许文山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瓶白色的药,是用来治疗躁郁症的。此刻,杨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杨柳在简单地询问了许文山几个问题之后便结束了今天的采访。临走前,她还邀请了许文山周四晚上到电视台参与现场录制。 可杨柳等人前脚刚踏出许文山的家门,张帆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阵“咕咕咕”的声音,若有若无。 “等等,你们听见了吗?”张帆突然问道。 “听见什么?”杨柳诧异地看着张帆。 扛着设备的摄影师则不耐烦地说道:“别疑神疑鬼了,大哥。快走吧,这些东西很重诶!” 张帆打消了心中的疑惑,他琢磨着,“没准儿是自己听错了!”结果一不留神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没事吧!”杨柳和摄像师见状连忙跑到了张帆跟前检查他的伤势。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许文山家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凿墙声。 第121章 病语者(六) 由于张帆崴了脚,周四晚上没办法到现场去协助杨柳录制节目。所以,他只能等到节目播出的时候再从电视上观看。 周六晚上,张帆老早就守在了电视机前,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观看自己首次参与制作的电视节目了。 时针走到了八点,一段广告之后,一身白色西装的主持人登场了。她先是简短地介绍了一下本节目的主要内容,然后便将画面切换到了首次采访许文山的片段。 这一段的内容保留的比较完整,基本没有什么删减。vcr播完后,许文山又出现在了录制现场现身说法。现场的来宾也纷纷对许文山的遭遇表示同情。 但令许文山没有想到的是,之后,电视台竟然放出了采访他家人的片段。 单从许文山脸上震惊的表情来看,张帆便能推测出这件事杨柳没有和他商量过,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告诉过许文山她采访了他的家人。 此时,舆论风向已经有所转变,人们纷纷开始质疑许文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并对他的性取向产生了怀疑,还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 不过到这里为止,张帆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直到画面切换到了第二次到许文山家中采访他的片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许文山客厅里的那面破墙。然后是一段许文山的自述:他说,他时常听见客厅的墙壁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可是当他把墙凿开以后,里面却又什么都没有。 此外,他还说自己经常在半夜听见妻子房间里传来男女交欢的声音,可进去之后却发现妻子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并且他找遍了家中所有角落都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 但他们却没有向观众展示许文山提供的监控画面,也剪去了许文山说,自己回到房间以后发现原本关上的窗户被人打开了的片段。 最后,镜头给了床头柜上抗躁郁症的药物一个特写。杨柳还添油加醋地解读了许文山为什么一个人在家也要锁上自己卧室的房门。 她说,是因为许文山有非常严重的被害妄想症。那些所谓的奇怪声音都是他的幻觉。至于他口中想要害死他的家人也都是子虚乌有。 而现场的各种专家们也纷纷表示,许文山的症状就是典型的被害妄想症。他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所以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此番言论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毕竟许文山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刚出场时给观众的印象也是彬彬有礼,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可想而知他之后会遭到怎样的非议。 张帆皱着眉头地看完了全部内容,他愤怒地关掉了电视机并将遥控器扔到了一边。 虽然,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比起事实的真相人们更加关注节目效果。但他仍旧非常讨厌杨柳这种为了收视率不择手段的做法。 同时,他也对许文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虽然他什么也没有做,但许文山可不会这么认为,毕竟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不出所料,节目播出后效果非常好,甚至冲上了收视率第一名。网络上讨论这件事的人也越来越多,还霸榜了好几天的热搜。 而这档节目的女主持人杨柳也因为完美的身材和姣好的容貌借机火了一把。杨柳的事业蒸蒸日上,但许文山的事业却一落千丈。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许文山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合作伙伴不再信任他,纷纷以各种理由跟他解除了合约。公司里的员工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却对他避而远之。甚至有人因此提出了辞职。 而一些闲得蛋疼的“正义人士”除了疯狂敲击键盘以外,还对许文山发起了线下攻击。 有人寄去信件辱骂许文山,言语非常恶毒;有人扎爆了许文山停在公司楼下的汽车轮胎;有人往许文山公司的大门上泼红油漆。就连他走在大马路上也会莫名其妙的被人扔石头。 这对许文山的生活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使原本就神经脆弱的他几近崩溃,甚至一度产生了自杀的想法。最终,他被家属强行送去了精神病院。 讽刺的是,与此同时杨柳和电视台的同事们正在豪华饭店里举办庆功宴。大家有说有笑,只有张帆一脸阴郁。宴会结束后,张帆主动提出了辞职,并离开这个城市去了外地发展。 某一次,张帆坐在宿舍阳台看书的时候,突然听见空调外机里传来了“咕咕咕”的声音,类似于鸟的叫声。 他打开手电筒往里一照,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壁虎被困在了里面。不知为何,张帆猛然想起了一个人——许文山。 两年后的春节,回家探亲的张帆在水果店里挑选着送给长辈们的果篮。而墙壁上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杨柳主持的电视节目。 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张帆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电视。他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呵,现在可是黄金时间段啊,看来你混得不错嘛。” 张帆正准备接着挑选水果,一男一女手挽着手走进了水果店,两人有说有笑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张帆觉得两人有些眼熟,就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 记忆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涌现了出来,虽然他仍旧记不起两人的名字,但他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许文山。 如果张帆没有记错的话,眼前的两个人正是许文山的妻子和弟弟。 “他们两个怎么会搞到一起?”张帆想起许文山曾说过自己的妻子出轨了,而出轨对象很可能是他认识的人。“难道许文山说的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许文山的妻子走到了张帆身边。或许是因为张帆戴着口罩,她并没有认出对方。 不然她也不会一边挑选着果篮,一边毫无顾虑地对一旁的男人说道:“亲爱的,我们真的要去精神病院看你哥吗?我实在是不想见到他。” 许文山的弟弟走到女人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这是妈的意思,免得别人说闲话。” 许文山的妻子一脸不悦,“怕别人说闲话还和我在一起?而且我们两个一起去看他真的好吗?” 许文山的弟弟回答道:“没关系,他现在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你还怕他认出我们来?” “可他也有清醒的时候啊!” “大不了我先去,他要是不清醒你再来。” “我还是不想见到他,我在楼下等你好了。” “好好好,随你……” 第122章 病语者(七) 两人的对话如同当头一棒,使张帆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此刻,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精神病患者说的话真的不能相信吗?” 如今想要解开心中的疑惑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他必须得见许文山一面。 许文山的妻子和弟弟挑选好了果篮,手挽着手离开了水果店。张帆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来到了许文山所在的精神病院。 待两人从精神病院离开后,张帆以许文山朋友的名义得到了一次探视他的机会。在登记完个人信息后,医护人员将他带到了许文山所在的病房。 许文山住的是多人间,张帆一眼就在众多牛鬼蛇神中找到了许文山。此时,他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的病床上痴痴地望着窗外。 “许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张帆走到许文山面前摘下了口罩,同时将本该送给自己长辈的果篮放在了许文山床边的柜子上,即便那里已经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果篮了。 许文山迟缓地抬起头来,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沉思了片刻。“你还在电视台工作吗?” “没有,自从关于你的节目播出之后我就心怀愧疚地辞职了。”张帆笑了笑,接着,像个老朋友似的问候道:“最近还好吗?” “挺好,这里的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容易相处。以前我在家里怎么也睡不着,来到这里以后反倒睡得安稳了。”许文山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张帆十分庆幸,许文山的逻辑还是如此清晰,说话也仍旧慢条斯理的。完全不像他弟弟所说的那样,“连他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这样一来和他沟通起来就容易多了。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许先生,这么多年了我心中一直有很多疑惑,不知你能否为我解答?” 许文山没有回答他,而是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自己的弟弟和妻子逐渐远去的身影,说道:“你是跟着他们两个人找到这里来的吧。是在水果店碰到的?” 张帆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他们前脚刚走,你就来了。你还和他们买了一样的果篮。既然你已经不在电视台工作了,想必不是专程来这里看我的吧!”许文山面不改色地说道。 张帆扬起了嘴角,“许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因为你怎么看也不像是患有精神疾病的人。” “我的确患有精神疾病,不过精神病也分很多种,我的病影响的只有我自己的情绪而已。” 许文山的回答出乎了张帆的意料,他诧异地问道:“那你怎么会被家人送到这里来?” 听到这儿,许文山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非常癫狂。而房间内的其他病人竟然也跟着他大笑了起来,场面非常诡异,一度吓得张帆想要逃离这里。 待病房安静下来之后,许文山才毫无保留地将所有事情告诉了张帆。 其实许文山早就收集好了父母带着毛囊的头发,悄悄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许大昌是许文山的生物学父亲,但刘秀兰却和许文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当年他不仅从邻居口中得知了刘秀兰是他的后妈,还得知了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便是刘秀兰是小三上位,逼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以后才如愿嫁给了自己的父亲许大昌。当时年仅两岁的许文山毫不知情。 而他的父亲担心他得知真相以后接受不了,所以一直瞒着他,还连同全家人一起欺骗他说,刘秀兰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几年后,刘秀兰有了自己的孩子。原本就不受刘秀兰待见的许文山日子就更难过了,就连疼爱自己的父亲也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弟弟许文峰身上。 缺爱的童年造就了许文山敏感多疑的扭曲性格。对后妈的厌恶使得他的性取向逐渐发生了改变。后来,他爱上了和自己同寝室的大学同学程建林。 许文山本以为自己这段畸恋会无疾而终,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程建林竟然也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 最终,两人确认了恋爱关系,展开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地下情。毕业几年后两人还合伙开了一家公司。 但程建林家世显赫,他的家人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所以这件事他一直瞒着自己的家人。 程建林的年龄越来越大,家人给他安排的相亲次数也越来越多。为了继承家族产业,为了让香火延续下去,程建林迫不得已和许文山分手,娶了现在的妻子。 但却免不了一些关于许文山和程建林的绯闻还是传进了程建林家人们的耳朵里。为了粉碎这些“流言蜚语”,许文山一气之下找到了自己的秘书陈子曼提议跟她协议结婚。 许文山还向她承诺,婚后她不但不用上班,自己还会按时支付她每个月两万元作为补偿。而她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替许文山保守这个秘密。 就这样,许文山和陈子曼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还装模作样地举办了婚礼。 张帆听得目瞪口呆,他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陈子曼是在明知道你喜欢男人的情况下跟你结的婚?” “没错,我们一直都是分房睡的,我从来没有碰过她。所以,她在我咖啡里下春药说想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纯粹就是无稽之谈!”许文山的语气有些许愤怒。 “难道她往你咖啡里加的东西真是毒药?她出轨了你的弟弟,所以两人想联合起来害死你,然后夺取你的财产?”张帆惊讶地说。 许文山摇了摇头,“不,不是的!他们这样做也太蠢了。我被关在这里的两年时间里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我想通了! 或许陈子曼悄悄往我咖啡杯里加的东西一直都是咖啡伴侣。她故意让我发现这一举动。是因为她知道我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一定会对她有所怀疑。 她并不是想杀了我,而是想让我以为身边的人想杀了我!” 第123章 病语者(八) “我不明白陈子曼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帆问。 “因为她想把我变成精神病,然后霸占我的全部财产!” 张帆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想要找到她出轨的证据,并提起离婚诉讼?如果她被判定为过错方的话,你就有理由让她净身出户了。 而你找电视台曝光这件事,除了能让自己离婚的胜算更大一些之外,还能对她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那么你的母亲也是和他们一伙儿的吗?那次煤气泄漏不是意外,而是她精心策划想要吓唬你的?”张帆疑惑地问。 许文山依旧面不改色,“当然不是意外,那是谋杀,她是真的想杀了我!因为是我害他亲生儿子入狱的,但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当年,许文峰明明已经依靠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刘秀兰却嫌那份工作工资太低没什么前途。于是便腆着个大脸来求我给他儿子安排一份高薪工作。 一开始我并未答应,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个可以替我母亲报仇的机会,所谓母债子还嘛。 许文峰猜的没错,我故意给了他一份采购员的工作,故意克扣他的工资,故意给他机会从中赚取差价,故意给他推荐劣质产品导致意外发生,最后再将他开除。 不过最初我只是想在他的简历上留下一个污点罢了。稍微好一点的公司都会对员工进行背景调查,没有公司会招一个曾因贪污而被开除的人。 如果不是他为了报复我,破坏我汽车的刹车,差点儿害死我,我也不会引诱他去偷我公司的机密文件。没错,律师是我找的,就连买家也是我找的。” “那么,那些奇怪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呢?是许文峰串通陈子曼搞的鬼吗?”张帆面色凝重地说道。 许文山冷笑一声,“也不全是。那天采访结束后你们前脚刚走,墙里便又传来了‘咕咕咕’的叫声。我把墙砸烂以后发现了一只被困在里面的壁虎,它应该是从墙体的裂缝钻进去的。 至于那些阴魂不散的男女交欢声,我猜那不过是陈子曼事先下载到手机里的录音。 半夜时放出来,等我到她房间时又悄悄关掉。这些只要在被窝里动动手指就能做到,而且监控根本就拍不到! 被打开的窗户,应该是许文峰干的。他事先躲在我的家中,趁我开门进陈子曼房间的间隙溜进我的卧室,再打开窗户从监控盲区逃走。 以前我被躁郁症所影响,脑子不清醒,这些年通过药物的治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我全都想明白了。 他们处心积虑地吓唬我,想把我逼疯,然后送进精神病院!现在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不过这还得归功于那档该死的电视节目! 你猜杨柳为什么会引导舆论,让我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精神病?真的只是为了节目收视率吗?” “不然是为了什么?”张帆问道。 “是因为钱,因为陈子曼和许文峰给了她很大一笔钱!”说到这儿,许文山非但没有生气,嘴角反而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张帆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程建林买通了杨柳的摄影师得到的消息。”许文山回答道。 “程建林?可是,你不是说他曾经四处收集证据想要把你送进监狱吗?”张帆一头雾水。 许文山无奈地笑了笑。“是我误会他了,他搜集的其实是刘秀兰故意制造煤气泄露以及陈子曼出轨的证据。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嫉妒过我,也从来没有变过心!即便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也依旧没有想过要放弃我!” 张帆心中五味杂陈,他既同情许文山的遭遇,又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许文山突然抬起头来,他一改脸上的阴郁,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有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话呢?而且精神病患者犯了罪以后不用负法律责任不是吗?” 张帆心头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如同抽芽的藤蔓一般在他心中肆意生长。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便找了一个借口告别许文山,匆匆逃离了此地。 回家后,张帆惴惴不安了好几天,他总觉得近期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大年初一的早上,张帆在手机里看到了一条新闻。 2月9日(大年三十)19时21分,麓城市郊桐庐花园一栋别墅发生火灾。麓城市消防救援大队立即调派1个消防救援站、2辆消防车、13名消防救援人员赶赴现场扑救。 当晚20时13分现场明火被扑灭,火灾导致家中3人全部死亡,无其余人员受伤。 起火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桐庐花园!这不是许文山家吗?难道死的是……”张帆一脸震惊,赶紧翻了翻新闻下面的评论。 “死的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和一个老太太。” “纠正楼上,是一个老太太和叔嫂两人,我家就住在附近。” “据说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人放的火,还穿着病号服呢,有人在楼上拍烟花的时候拍到了!” …… 几天后,正在和家人一起逛庙会的张帆再次在手机上看到了一条令他震惊的新闻。 着名女主持人杨柳在电视台门口遇害,被害人身中数刀,送医后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过世。据悉,凶手是一名从精神病院出逃的患者,目前仍在抓捕中。 张帆的脑子一下就炸了,许文山之前说过的话不断在他脑海里萦绕,“精神病患者犯了罪以后不用负法律责任不是吗?精神病患者犯了罪以后不用负法律责任不是吗……” 他突然想明白了,“许文山的病其实早就好了。他一直都在隐忍、伪装,伪装自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再伺机复仇。最后,以精神病的名义逃脱法律的制裁。 虽说他是被家人强行送进精神病院的,但是以程建林的家庭背景,想要把许文山从里面捞出去还不容易吗?许文山不过是在将计就计罢了。 那么许文山会放过已经知晓了他全部秘密的自己吗?” 张帆这样想着,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他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袋上滴落了下来。 第124章 百年之后(一) 一辆墨绿色的宾利贴着地面飞行在夜幕下的一号公路上。玻璃前的雨刷器左右摆动着,很遗憾今晚来这儿欣赏夜空的人恐怕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回答我好吗?雷昂,不要总是一言不发!”副驾驶的女人用一种几近抓狂的语气冲一旁开车的男人咆哮道。而他却试图用沉默来逃避这一切。 这个不善于表达爱意的男人总是妄想以捆绑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但有些鸟儿注定只属于天空。?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我是认真的。”她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她的黑色吊带裙上,像打在引擎盖上的雨滴。 没人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多希望黑暗能完美地掩藏住自己的悲伤。 一旦她暴露出了自己的不舍,他就能轻而易举得击碎她好不容易穿上的铠甲,只要他开口挽留并承诺给她足够的自由。 但事实上她多虑了, 他的沉默盖过了发动机的轰鸣和淅淅沥沥的雨声,让她觉得静得可怕。? “你知道吗?给飞鸟戴上枷锁和把它囚禁在笼子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失去自由是一件比死亡更残忍的事情。” 实际上,她谈判最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跟这个相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分手。她不过是想获得更多属于自己的空间和时间罢了。分开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 男人狠狠踩了一脚油门,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出来。“我对你的好让你感到窒息了是吗?这就是我掏心掏肺换来的一切吗?”? “别总是像追捕罪犯一样跟踪我好吗?五年了,我受够了!”她的态度十分坚决,不是恳求而是告诫。? “好啊,那就如你所愿,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愤怒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忘记了自己正驾驶着一辆“猛兽”行驶在这样危险的道路上。 他只顾着和身旁的女人争吵,甚至忽略了自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车道。? 突然,前方的视线区内出现了一辆大卡车。 “小心!”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同时去争夺他手里的方向盘,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迎面打来的聚光灯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眼睛,近在咫尺的鸣笛声和女人的尖叫刺痛了他的耳朵。 就在那毁灭性的撞击发生的前一秒,他本能地用身体护住了她。 如果灾年毫无预兆地发生了,或许人们能做的只有默默祈祷,剩下的统统交给上帝。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她只觉得空气清新地让人害怕,每一口呼吸都像气管被切开了那样顺畅。四周弥漫着一股特属清晨的芬芳。 床很柔软,蚕丝般柔滑的被子覆盖在她的身体上,轻薄得像空气一样。此时的温度让人觉得再适宜不过了。 如果她的中枢神经没有受损的话,那么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伤口带来的疼痛。? 她鼓起勇气撑开了自己的眼皮,几秒钟后刺眼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些守候在她床边,穿着奇装异服的陌生人。 那些肤色各异的男人和女人们,穿着精美而统一的制服。看起来极具科技感,就像电影里的角色。 透过玻璃质感的透明外套她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水蓝色罩衫。 一条条散发着微弱荧光蓝的修身线与人体轮廓完美地贴合在一起。纽扣像一个个小小的蓝色信号灯一样闪烁着。 但每个人的衣服又并非完全相同,各具特色的细节使每一件都显得那么独一无二。看起来并不像流水线上能够批量生产的东西。? 一个带着“潜水镜”的女人拿着扫描器在她身体上方晃来晃去,就像机场的安检员搜索乘客身上的违禁物品那样。 接着,她的镜面上显示出了一些数据,“潜水镜”开始自动分析,三秒钟不到它便给出来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一切正常。? “你的名字?”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却没有一点儿温度,让人莫名地产生了一丝恐惧,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位温柔的护士。? “辛……辛……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她努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的碎片,但除了那场车祸以外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比起过去她更关心眼下的事,比如她现在在哪? 这里看起来可不像医院里的病房,更像是一间豪华的实验室,处处充满了未来感。? “辛艾。”女人冷冰冰地回答道。? “我的名字?”其实姓名的真实与否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她只是疑惑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对。”她像一台机器一样机械地回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我要确定大脑长时间处于休眠状态是否会影响人的记忆。”? “长时间?有多长?”? “一个世纪。”? 一个世纪?不是一天、一星期或者一个月?哪怕是一年她也能接受! 一个世纪等于一百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她真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但直觉告诉她的是另一个可怕的答案。? “我不会说谎。”?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其他人,每个人都和女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就像参观历史博物馆里的展品一样。 此刻,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件出土文物,但不管是陶瓷还是玉器都没有生命。可是她有,她会感到恐惧,还会歇斯底里地尖叫。?? 那个戴着“潜水镜”的女人叫阿尔法。 后来辛艾才知道其实她脑袋上的并不是什么潜水镜,而是一个外形酷似潜水镜的分析仪 ,它必须结合扫描器一起使用。 扫描器能对人体的健康状况进行全方位检测。它通过同时释放出的不同波长的射线和声波分别对肌肉、骨骼以及热量分布等情况进行成像,收集有效信息传送至分析仪。 分析仪负责接收和整理这些信息,并和临床数据进行对比得出诊断结果,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七。? 更不可思议的是,它能在检测到部分病症的同时能,立刻释放出针对其病灶的激光帮助患者进行治疗。 若是碰上一些单凭仪器无法完成的情况时,它还会第一时间发出信号通知医疗机器人上门服务。 这是目前最先进的将医检与治疗一体化的设备ppi-9(第九代perfect physiotherapy instrument)。 第125章 百年之后(二) 但阿尔法并不是一个医生,她是一名医学研究员。辛艾的直觉非常准,这里也不是医院而是一栋实验楼的休息室。 换句话说,自从ppi-1上市那天起人们就基本上不再需要医院和医生了。 即便是没有获得此类设备能力的人也可以从街边的自助医疗亭得到完全相同体验。如今这个社会需要的只是能研发此类设备的科研人员。?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的事吗?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辛艾用一种乞求的眼神望着阿尔法,希望能从她那里找回一些丢失的记忆。? “直接从他人口中获取信息对你是没有好处的,刺激自己的大脑才是最好的选择。”? 此外,阿尔法还告诉她,失忆并不是代表记忆真的丢失了,它们只是被封印在了大脑中的一个匣子里,只要想办法打开它就能恢复记忆。 而辛艾的这种情况又有所不同,她的记忆只是睡着了而已,就算一时间无法将它们唤醒,之后它们也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慢慢苏醒。?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阿尔法便带着其他人来到了一面白墙前,然后,隐藏在墙体里的门就自动打开了。 这扇隐形门似乎直接连接着电梯,当所有人都进入另一个小空间后,门又自动闭合再次变成了一整面没有缝隙的墙壁。 此刻,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辛艾一个人了。??她注意到,这里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家具都被设计成了柔美的流线型。 房间的整体色调以白色为主,偶尔会出现极少的一抹亮橙或是荧光蓝加以点缀。除了几盆青绿色的植物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物,但却并不会显得单调。? 辛艾躺在舒适的白色大圆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准确的说那应该是一扇视野开阔的圆形天窗。 透过整块一尘不染的玻璃她清楚地看见黑色的屏幕上镶嵌着一颗颗小小的发光体,小得如一粒尘埃般。 但谁能想到实际上它们究竟是多么巨大的天体。而其中某个星球上的生命是否也正和她一样,彼此遥遥相望却浑然不知对方的存在。? 她还看见了星云,有的呈云雾状、有的呈花瓣状。它们正沿着不同的轨迹运动着,随心所欲地变换形状,如同在黑暗中跳着优雅华尔兹的贵妇的华丽裙摆。 慢慢地它们变得越来越清晰,离她越来越近,仿佛要撑破玻璃一拥而出。可忽然之间它们又渐渐离她远去,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最终,点点光斑汇聚成了一条璀璨的河流,静静地流淌在夜空之中。? 辛艾从未见过如此绮丽的画面,单凭肉眼是根本无法看见这些东西的,难道说自己头顶上那块凸起的玻璃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望远镜。? 惨白的灯光把整个房间照得像白天一样,若是在黑暗的环境下观赏效果一定更佳。她现在只想关掉灯光静静地欣赏此番美景。 她注意到床边的墙壁上有一个感叹号形状的按钮,上半部分为橙色,下半部分为红色。 她下意识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小圆点,立刻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窒息感,就像她的氧气罩被人拔掉了一样。 她需要氧气,那种迫切感完全不亚于被困沙漠多日的人对水的渴望。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秒钟前还是好好的,如果她没有按下那个小圆点儿的话。 对!就是那里,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将手伸向了那个按钮。新鲜的空气被释放了出来,她贪婪地吸食着这免费的气体。? 几十秒后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但恐惧并未因此消失。如今这个世界究竟发展到了怎样令人不敢想象的地步? 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不论是她的家人还是朋友甚至于她所属于的那个时代都已经不复存在。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孤单的石头一样沉睡了一百年,醒来时在未知的荒漠里孤立无援。 太阳终于升起了,这个不眠之夜对于辛艾来说简直比她错过的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阿尔法例行公事般对辛艾的身体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之后,她被允许在助理欧米伽的陪同下出门逛一逛,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 欧米伽体型高大皮肤白皙,拥有一双深邃的翠绿色眼睛,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短而干练,但他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他带着辛艾来到了一面白墙前,和昨天一样,墙体里的隐形门自动打开了,可这扇门却并非是昨天阿尔法走的那扇。 辛艾跟着欧米伽上了电梯,门自动关上了。她这才发现墙壁上连一个按键都没有。 她呆呆地看着欧米伽,想着或许他会从兜里拿出个遥控器什么的来控制电梯,但事实上他并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它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一层?还是说它只能到达一层。”辛艾终于按耐不住了。 “我们到了。”欧米伽话音刚落,电梯门便自动打开了。 “到了?到一层了吗?我竟然一点儿失重感都没有。”辛艾很疑惑,她甚至以为电梯根本就没有启动,但她还是跟着欧米伽走了出去。 欧米伽笑了笑,“我不知道一百年前的电梯乘坐起来会有怎样的感觉,不过一百年后总该有些变化吧。” 然后,他回答起了辛艾上一个问题,“电梯和门都是靠意念控制的,它并不知道我们要去几层,但是我们自己知道。” “意念控制?”曾经这个东西还只是一个概念,如今竟然已经成熟地运用到日常生活中了。 这样说来的话,灯应该也是靠意念控制的。所以,昨晚灯熄灭并不是因为她触碰了那个按钮,而是因为灯接收到了她脑子里发出的关闭信号。 “那么所有的东西都可以靠意念来控制吗?”辛艾问。 “理论上来说都可以,但有些东西是不被允许的,比如氧气机的开关。”欧米伽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回答道。 “氧气机的开关?是床边那个红色的小圆点吗?” “没错,如果那也靠意念控制的话太危险了。” “为什么?但依靠触碰控制不是更危险吗?我昨天就因为误触开关差点……”辛艾心有余悸地说道。 “因为梦境,梦是一种潜意识。 举个例子:如果你梦见有人掐住了你的脖子,那么此刻你脑海里呈现出的关键词是窒息,转换成程序语言就是关闭的意思。 而系统只会机械地执行命令并不能分辨信号来源于现实还是梦境,总之那都是你大脑里产生的东西。 关于误触开关这一点研发者早就想到了。手指离开按钮五秒钟后按钮会自动弹回去。所以,即便你不再触碰开关,五秒后氧气也会再次被释放出来。” 第126章 百年之后(三) “可是,那个开关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人难道还会有不需要氧气的时候吗?” 除此之外,她心里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如今连氧气这种东西都需要机器来控制。如果有一天停电了该怎么办? “存在即合理,它的意义很伟大也很可怕,关于这点以后你会了解的。 而且那个开关不光能控制断氧和供氧,还能改变氧气的浓度,必要时可用于医疗。” 听完欧米伽的解释,辛艾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井底之蛙,现在她终于明白电视剧里那些古人穿越到现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她多么庆幸出行之前阿尔法安排了一个人陪着自己,若是把她一个人扔到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她一定寸步难行。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出了大楼。此时室外的温度是最适宜人体的25c。天空蓝的像油画一样,空中还漂浮着大面积的浮云。 虽然,辛艾并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季节,不过这么温暖的阳光总是会让人误以为是万物复苏的春季。 不知是天气好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看见了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植物,就连她的心情也忽然变得好了许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兴致勃勃地沿着正前方的阶梯向下走去。 ?几分钟后她终于走到了尽头,但她脚下却不是一片陆地,而是距离地面上百米的高空。 放眼望去周围尽是漂浮在空中的摩天大楼,而百米之下那座陆地上的城池才大致呈现出了她记忆中该有的模样。 就在辛艾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知所措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不明飞行物。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那东西便已经从她的头顶上空快速划过,随后不见了踪影,还差点将她撞倒。 接着,越来越多的不明飞行物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很快便如同蝗灾般席卷了整片天空。 她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些在天空中肆无忌惮到处乱窜的东西是一个个坐在会飞的椅子上的人。 他们大多体型肥胖四肢短粗,有的甚至长得跟一个皮球一样,根本无法区分脑袋跟身子。 “早高峰到了。”欧米伽站在辛艾身后平静来地说道,对于每天都能看见这种景象的人来说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会飞的椅子?那是什么,新时代的代步工具吗?”辛艾一脸诧异。 “没错,它就叫飞椅,问世后迅速取代了汽车,成为了最常用的交通工具。”说起这个,欧米伽似乎有些骄傲,“那是我们公司迄今为止最畅销的产品,几乎人手一个。” 辛艾望着百米之下空荡荡的街道面无表情地说道:“真了不起!它彻底解决了陆地上的交通堵塞问题,可是却让天空成为了新的重灾区。”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的,飞椅的效率很高。”欧米伽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活动自己的嘴角。 这倒是让辛艾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或许微笑总是能让人产生好感。 二十分钟后,天空果然恢复了宁静,但辛艾仍心有余悸,她真担心那玩意儿会碰撞在一起,然后掉下来砸到自己。 虽然,欧米伽告诉她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每辆飞椅上都强制安装了能自动识别障碍物的防撞系统。 “你想试试那东西吗?”欧米伽突然问道。 “不了,谢谢!在我们那个时代代步椅是给残疾人用的。”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看他们的四肢也退化的差不多了。” 欧米伽笑了笑,“那我们等穿云车吧,这里刚好是个站台,我猜你一定更想去下面看看。” 辛艾饶有兴趣地四处张望着,心想,“一会儿它究竟会从哪朵云里冒出来呢?” 大约三分钟后,西天边出现了一团浓雾,接着,一节完全透明的车厢从雾中缓缓驶来。 与其说“驶来”倒不如说“飘来”,因为它仅仅只有车厢没有车轮,甚至连驾驶员都没有。 车厢在眼前停了下来,玻璃窗上变魔术似的出现了四个水蓝色的大字——“e科园站”。很快,玻璃上的字就随着车门的打开逐渐消失了。 欧米伽十分绅士地伸出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辛艾礼貌地给了他一个回应,然后便踏上了这辆列车。 整辆列车只有一节车厢,车厢里只有三个人。除了辛艾和欧米伽之外,还有一位带着行李箱的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她看上去似乎已经接近垂暮之年了,却依然衣着得体,化着精致的妆容。只是厚厚的脂粉也难以掩盖住她脸上深深的沟壑。 她一个人孤独而优雅地坐在角落,静静望着窗外一动不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辛艾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照理说,她现在的年龄应该比那位老妇人还要老得多,可她却依然拥有着二十多岁的面容、光滑细腻的皮肤和充满活力的身体。 这一切都源于那场车祸,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痛恨它还是应该感谢它。 车内的布局类似于地铁,只有两排面对面的座位。可无论座位还是地板都是透明的,可以让人更好的欣赏到窗外的风景。 这让辛艾想到了缆车,只是比起缆车穿云车还少了一根缆绳。那么它究竟是以什么为动力呢?辛艾忍不住向欧米伽请教了这个问题。 欧米伽十分耐心地给她解释起了其中的原理。 “实际上,穿云车的轨迹是沿着一根超导磁缆绳行进的。你一定听说过悬浮列车吧。超导磁缆绳就相当于它的轨道,只是一个在车体下面,一个被设计在了车体上方。” “可是我并没有看见缆绳之类的东西呀。”辛艾疑惑地问道。 “所见非所实,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它很容易被欺骗。”欧米伽扬起了嘴角。 “是光学原理对吗,你们把它隐藏了起来。”辛艾恍然大悟。 “没错,它的表面覆盖了一层led,除了穿云车的缆绳外还有许多东西也被这样隐藏了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每辆飞椅都必须安装自动躲避障碍物的系统。 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看不见的东西是实际存在的,又有太多肉眼看得见的东西事实上是不存在的。” 说着,欧米伽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望着被朝阳笼罩的城市,眼里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你看它多完美啊,这亦真亦假的世界,你不觉得吗?” 不过很快欧米伽便恢复了脸上的笑容。“对了,忘记告诉你了,穿云车也叫旅游巴士。它还有一个功能,那就是它能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任何地方?这怎么可能?”辛艾怀疑地问道。 “说一个你最想去的地方吧。” “任何地方,你确定吗?”辛艾觉得“任何”这个词语不应该随便用,它太绝对了,对于她来说任何地方包括地球之外。 “当然了。”欧米伽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吧,我最想去月球看看。”辛艾显然是在故意刁难欧米伽,可他似乎并没有被难倒,依旧保持着自信的笑容。 “我们马上就到了!” 第127章 百年之后(四) “马上?”辛艾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魔术师吗?” “不,我是一名科学家,不过偶尔也会变魔术。闭上眼睛吧!” “好吧,好吧!”即便辛艾一点儿也不相信欧米伽的话,但她依旧照做了。 “10、9、8、7……3、2、1,surprise!” 欧米伽话音刚落,辛艾便睁开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车厢之外竟然真的是月球上的景象。虽然在此之前她从未去过月球,也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她会真的登上月球,但她见过很多有关于月球的图片。 粗糙的灰色表面,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还有大大小小的陨石坑。她甚至能感觉寒冷穿过玻璃渗进了车厢内,这也未免太过于真实了吧! “怎么样,还满意吗,辛艾小姐?”欧米伽一脸得意的样子。 辛艾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问道:“还能去其他地方吗?” “当然,你想去哪呢?是天空之镜,还是天堂瀑布。” “天堂瀑布。”听到这个词语,辛艾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些画面。 直升机飞过广袤无垠的高原,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条从山桌上飞泻而下的“玉带”落入万丈深渊,令人头晕目眩。 她想她一定是去过那个地方。“就去那儿,立刻、马上!” 欧米伽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写下了两个单词和一串数字。玻璃就像一块显示屏一样立刻显现出了手指划过的痕迹――“angel falls2016”。 接着,整个车厢被一团浓雾包裹了起来,待白雾散尽,窗外已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中耸立着一些的平顶山,山的周围云雾缭绕,顶部是一片热带稀树草原的景象,边缘的断崖则像是被钝器切开了那般。 峭壁上挂着的是世界上落差最大的瀑布,阳光折射到晶莹的水珠上,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七色光谱。 透过玻璃,她仿佛还能听见山下此起彼伏的猿啼和金刚鹦鹉的鸣声。 记忆一下子从脑海深处涌现了出来。她仿见直升机里除了她和驾驶员以外,还有两个穿着迷彩服戴着黑墨镜身材健硕的男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两个人是她的保镖。他们其中一个正拿着手机替她拍照,另一个则独自欣赏着窗外的美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忽然间,前方郁郁葱葱的丛林里冒出了一股浓烟。起初,大家还以为发生了森林大火。 直到驾驶员将直升机开到了浓烟上空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位探险者发出的求救信号。 此时,他正站在一棵十分高大的树上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用尽全力朝他们呼喊着,并成功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她还记得当直升机放下登机梯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爬上去,而是爬下大树熄灭了他刚刚在石堆上升起的那团火。 记忆到这里便终止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回忆都无法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只是依稀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遇见他。 “太美了!”一旁的老妇人忍不住感叹道:“一百年前的世界真是太令人惊喜了,只可惜如今只能在荧屏里看见了。” 老妇人的话让辛艾更加肯定自己的答案了。她猜的一点儿也没错,那些透明的玻璃其实全部都是显示屏。所以它才能轻易做到任意切换720度全景,并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错觉。 “把它关掉吧!”辛艾一脸凝重地看着欧米伽,“它已经消失了吗?天堂瀑布。” 欧米伽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圆,几秒钟后一切又回到了刚上车时的景象。 “很抱歉,不只天堂瀑布,曾经的那个世界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消息吗?”辛艾不可置信地看着欧米伽。她从未如此惊恐过,现在她只想知道这一百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以及如今她所见到的一切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那么欧米伽呢?他是真实存在的吗?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只是一个虚拟的影像。或许她的肉体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但可怕的是她的意识还活着。 在辛艾的一再追问下, 欧米伽终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六十年前地球遭遇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气温骤升,两极冰川融化,陆地被汪洋淹没,地球彻底变成了一个水球。 与此同时,彗星撞击了地球,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引发了地震、海啸、火山爆发以及核泄漏等一系列连锁反应。 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昔日的家园毁于一旦却无能为力。 不过,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早在此二十多年前就预测到了地球毁灭日。 他带领他的团队耗费了整整二十一年的时间,才终于创造出了一块可以悬浮汪洋之上的岛屿。也就是如今这个世界的雏形。 正因为有了它的存在,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一批精英才得以在灾难来临之际幸存下来。 他们来自各个国家,涉猎各个领域。每个人都拥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和能力。他们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总共两万八千六百八十四人,如今的人们都是他们的后代。 这两万八千六百八十四名精英在领导者的带领下为创造完美世界奉献出了毕生精力。六十年来悬浮岛不断扩建,岛上的科技也得到了飞速发展。 人们在科技之上发展科技,终于将世界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等等,那么其他人呢?那些并非精英的普通人呢,都在灾难中死去了吗?”辛艾皱起了眉头。 “是的,悬浮岛的面积有限,容纳的人口也是有限的。”欧米伽十分遗憾地告诉她,这一切都别无选择。 “这太残忍了。”辛艾的胸口隐隐作痛。 “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如果有一天生存环境的人口承载能力达到了上限,人们是该选择缩短所有人的平均寿命,还是杀死大多数无用者让部分精英存活呢?”欧米伽突然问道。 “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不过众生平等。”辛艾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 车辆到站,列车门自动打开了。宽敞的马路上空无一人。道路两旁耸立着一栋栋插入云霄的摩天大楼,一眼望去看不见头,陆地上的城池显得死气沉沉的。 第128章 百年之后(五) 辛艾跟着欧米伽下了车。下车前欧米伽分别给自己和辛艾戴上了一个氧气面罩。 欧米伽一边介绍着各个地点,一边给辛艾解释着新世界的规则。 原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国家之分了,所有地区都是用数字和字母划分的,中心地带为0,一环内为数字1,二环内为数字2,依次呈环状向外递增。 a到i九个字母则各自代表九宫格中的一个区域。比如:悬浮岛最中心的e科园所处的区域就是e0区。 欧米伽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接着,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正飞速朝他们驶来。 “地面飞行器。不好是黑骑,快走!”欧米伽立刻拉着辛艾闪到了一处建筑物后面。 那一大片黑色的东西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快到让人还来不及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辛艾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他们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其中一个竟然单枪匹马地杀了回来。 那似乎是一个戴着黑色头盔骑着摩托车的男人。那人加大油门径直朝欧米伽冲了过来,目标十分明确。 面对脱弓之箭一样的敌人,欧米伽丝毫没有惊慌。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向自己驶来,就在对方即将撞到他的一瞬间,他用力一跃抓住了头顶上一根离地面三米高的栏杆,及时躲过了这次袭击。 那个男人停了下来,似乎没有再次碾压过来的意思。他回过头来看着欧米伽,揭开了头盔的面罩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知是挑衅还是暗示。 随后,他快速盖上面罩,轰了轰油门扬长而去,未留下只言片语。 “他们是什么人?”辛艾惊魂未定地问道。 ??欧米伽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不过是一群生活在地面上的蝼蚁罢了,早晚会被清除掉!” “清除?”辛艾一脸诧异地看着欧米伽,“清除的意思是被杀掉吗?” “不,那样太浪费资源了。清除是指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连一根头发都不会剩下!” 欧米伽从容地回答道,就好像死了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样,但辛艾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被清除掉?”辛艾不解地问。 “准确的说,他们什么罪也没有犯,他们只是不愿意遵守这个世界的新规则罢了,因此被新世界的造物系统流放到了地面。 地面的环境非常恶劣,没有任何资源,甚至没有氧气。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到这里来需要自备氧气面罩的原因。” “没有氧气,那么周围的气体是什么?而且明明百米之上的空中之城都还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啊。” 辛艾一脸震惊。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他们需要佩戴氧气面罩是因为周围的空气中含有某种有毒的气体。 “空中之城所产生的所有二氧化碳都会被排放到这里。二氧化碳的密度比空气大,会下沉,从而导致生活在这里的人根本无法正常呼吸。”欧米伽耐心地解释道。 “也就是说,之前那帮人头上戴的根本不是头盔,而是一个大容量的氧气罐?” “没错,他们需要定期去地球上采集氧气,食物也只能从地球上获得。大多数时间,他们只能吃鱼,而且只能吃生鱼。因为二氧化碳不能助燃。” “到地球上去采集氧气?”辛艾暗自琢磨着,“悬浮岛不是悬浮在地球上空的岛屿吗?地球上的空气怎么会输送不过来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有一种解释,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完全与大气层隔绝了。也就是说现在的人们其实生活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之下。” 辛艾觉得这种做法非常不可理喻,这跟对地面上的人使用酷刑有什么区别? 空中之城科技发达、物资丰富、环境优美。而地面上的人却过着连原始人都不如的生活。长此以往,一定会激发两波人之间的矛盾,甚至可能会引发战争! 不过,辛艾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幼稚了。因为空中之城民居们的生活也不能用幸福来形容,他们正默默忍受着另外一种酷刑——“废物清除计划”。 所谓废物清除计划是指,想要活着就必须得对这个世界有贡献。而且并非只要从事劳动生产就可以了那么简单。 如今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货币这种东西了。商店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免费”供应的。 只不过每个人的右手手臂上都有一根类似血管的红线,它既能生长也能被消耗。而红线的长短则对应着这个人贡献值的高低。 成年之前,每个人的红线都是一样长的。每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都享有同等的待遇以及同等质量和同等数量的物资。 十二岁时,每个人甚至都能获得一次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意志,通过科技手段来重塑自己的身材和样貌的机会。 成年之后,红线的长短开始有所变化。红线较长的人可以获得更多数量和种类的物资,物资的品质也更加优质。而红线较短的人则只能获得刚好足够生存的基础物资。 同时,红线也被叫做生命线,红线越长的人允许存活的时间越久,一旦手上的红线消失了,这个人便会被造物系统立刻清除。 并且红线所能享有的权益是无法赠予他人的,哪怕是自己的直系亲属也不行。同时它也无法被掠夺。它是只属于个人的终身财产。 换言之,如果一个对世界做出了卓越贡献的伟人生下了一个毫无贡献的“废物”。那么成年之后,一旦这个“废物”的红线消失了,他就会被立刻清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并且,如今这个世界人的生命已经无法被他人随意剥夺了。因为当今的医疗水平已经发展到了可以治愈任何创伤和疾病,甚至能使人起死回生的地步了。 只要手臂上的红线没有消失,不论发生什么意外,造物系统都一定会让这个人重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类已经实现了可以永生的条件。 但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任何时候人们都可以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只需要找到一个独立的空间,并长按墙壁上控制氧气释放的按钮。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这个世界。 第129章 百年之后(六) 辛艾和欧米伽从地面回到空中之城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欧米伽决定带她去悬浮岛上最豪华的食堂。 虽然辛艾并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不过她一路上都在猜想,在地球已经毁灭了六十年后的今天人们都会吃些什么? 会不会像自己以前看过的科幻电影一样,因为未来物资匮乏,人类只能被迫吃蟑螂、蠕虫粉末制成的食品。 一想到这儿辛艾就觉得反胃,这种莫名其妙的幻想让她对这个外表看似完美的高科技时代又平添了几分厌恶。 在真正走进食堂之前,辛艾本来以为这里会像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实验室那样,处处充满了科技感,都是由机器人在给人们分发菜品。 但实际上的食堂却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这里不但装修风格朴实无华,还有十几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站在各个窗口前拿着大饭勺,依次给排队端着盘子的人们打菜。 简直和辛艾记忆中的大学食堂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如今人们吃饭既不需要刷卡也不需要给钱,拿到饭菜就可以直接走。 “这就是最豪华的食堂?”辛艾一脸不屑地看着欧米伽,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欧米伽扬起了嘴角,“那么你认为什么才叫豪华呢?” 辛艾若有所思地说道:“至少也应该是机器人上菜吧,人工打菜也太落后了,而且还用那么原始的饭勺!” 欧米伽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不就是机器人吗?” “什么?”辛艾目瞪口呆地看着欧米伽,“他们是机器人?” 辛艾不可置信地跑到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窗口前,望着面前满脸皱纹的大婶直白地问道:“你是机器人吗?” “你才是机器人,爱吃就吃,不吃滚蛋!”大婶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单手叉腰,骂骂咧咧地回答道。 就在辛艾以为自己又被欧米伽给耍了的时候,大婶的头突然转了180度将自己的后脑勺展现在了辛艾面前。 伴随着辛艾的尖叫声,大婶的头盖骨裂开了一条缝,然后像电梯门似的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错综复杂的电路。 最后,她又将自己的脑袋转了回去,跟辛艾做了个鬼脸。 “原来真是机器人!” 辛艾差点没被它给吓晕过去,而欧米伽却忍不住在一旁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是最先进的仿真机器人,她在模仿一百年前学校食堂里态度恶劣的打饭阿姨,是不是一模一样啊?” 辛艾白了欧米伽一眼,走到窗口前点起了菜。而欧米伽却自顾自地跟她说起了其中的缘由。 “如今所有低端岗位早就已经彻底被机器人所取代了。这使得许多悬浮岛上的居民开始怀念起了过去在真正的地球上生活的时光。 所以高端的生活场所会尽可能地模拟一百年前的场景。只有低端的地方才会用看起来冷冰冰的机器人。” 辛艾漫不经心地听着欧米伽的话,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各种各样的菜品上。 她发现这些菜的种类繁多,有什么三文鱼、回锅肉、黄焖鸡、白灼虾,红烧猪蹄、糖醋排骨、帝王蟹、西湖醋鱼、烤全羊……甚至还有满满一盆鱼子酱。 和一百年前吃的东西基本差不多,只有几个菜她从来没有见过。但却都是荤菜和海鲜,素菜寥寥无几。 “大学食堂里的菜哪有这么好啊?基本全是肉,菜叶子都没见到几片。”辛艾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欧米伽一边挑选着自己的午餐,一边回答道:“你知道现在的植物有多珍贵吗?就连一颗小小的青菜都不是普通人能吃的上的!” “怎么可能?青菜算得上最便宜的食物之一了吧!”辛艾反驳道。 “那是在你们那个时代!六十年前的那场灾难让地球上绝大多数植物都灭绝了。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植物,由于悬浮岛上的土壤有限以及恶劣的气候环境也很难大量培育。” “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你可别告诉我路边随处可见的绿化带里种的是假植物!”辛艾不以为然地说道。 欧米伽笑了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所见非所实,你的眼睛很容易被欺骗。你所看见的所有鲜活植物不过都是全息投影罢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辛艾一脸惊讶地跑到了摆放在打饭窗口旁边的一盆巨大的热带植物前,伸手摸了摸它的叶子。 她的的确确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并且触感和真的植物一模一样。辛艾忍不住掐了一下其中一片,上面立刻留下了一个掐痕,还渗出了透明的汁液。她甚至能闻到汁液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你不要告诉我,这个也是全息投影!”辛艾指着植物对不远处的欧米伽说道。 欧米伽来到辛艾身边感叹道:“人类实在是太好骗了!现在的全息投影不但能模拟真实物体的触感,还能散发出各种味道,它甚至能让人在抬举虚拟物体时感觉到物体的重量。” “这怎么可能呢?如果它只是一个影像的话怎么可能会有触感和重量?”辛艾还是不敢相信欧米伽的话。 “虚拟影像的确没有触感和重量,但投影设备可以释放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麻痹人的神经,让人在触摸影像的同时产生一种幻觉。类似于催眠!” 欧米伽的语气相当平静,但辛艾的内心此时已波涛汹涌。这也就意味着,不论她走到哪里都随时可能会被催眠,但她自己却毫不知情。 除此之外,辛艾还注意到了一点。食堂看似门庭若市,但实际上有许多顾客一直都没有离开。 他们一直在不停的点餐,吃饭,再点餐,再吃饭!就像一个永远灌不满的泔水桶。 “难道说他们也都是……”辛艾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变为了惊恐。 而欧米伽却面不改色地说道:“没错,这里大部分的顾客都是机器人!它们的作用是烘托气氛。 现在几乎所有人家里都有做饭机器人了。外卖也能通过无人机直接送到顾客手里。相比之下出门吃饭反倒变成了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所以餐厅里真实的顾客屈指可数。” 辛艾难以想象,现在的科技水平竟然已经发展到了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周围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的,甚至包括周围的人。 那么她又该如何证明自己不是一个缸中大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就在辛艾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食堂外突然出现了一阵巨大的骚动。一大片黑色的东西如蝗虫般席卷了整个街道。 欧米伽突然变得警惕了起来,“不好,是黑骑,他们暴乱了!可他们是怎么上来的?” 第130章 百年之后(七) 骑着地面飞行器的黑骑们开始四处打砸抢烧,他们所到之处一片狼藉。但马路上却没有任何一个行人受到伤害。 他们的主要目的似乎是毁坏空中之城的各项系统。或许是全息投影装置受到了破坏,道路两旁所有的植物通通消失了,就连绿化带也不见了。 马路显现出了真实的模样,光滑平整的金属路面上原来什么设施也没有。只有穿着像风火轮一样的鞋子的人们正在四处逃窜。 阳光、白云、微风以及花香都通通消失了,原本湛蓝的天空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地面的温度开始逐渐下降,整个空中之城都变得寒冷了起来。 “该死的!造物系统里的清除程序为什么没有启动?” 接着,欧米伽用一种几近抓狂的语气命令道:“alert!” 随着欧米伽一声令下,食堂的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几个手持激光枪的黑骑已经进入到了食堂内部。 在场的所有机器人立刻进入到了警戒状态。它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空洞无神的双眼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手里的厨具也变成了武器,场面相当诡异。 机器人们自动站成了前后两排,将食客们护在身后,准备与敌人搏斗。辛艾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食堂里除了他和欧米伽之外,只有三个真实的顾客。他们的体型都较为肥胖,四肢也不太灵活,行动异常迟缓。 黑骑们二话不说,举起手里的激光枪便开始有目的地四处扫射。前排的机器人们很快便沦为了一堆破铜烂铁。 不一会儿,食堂里的一些设备就被破坏掉了。看似温馨、热闹的食堂立刻现出了原形,变成了一个摆满了桌椅板凳的大仓库,四面都是金属墙壁,看上去毫无生气儿! 就连桌上还没有吃完的食物,也瞬间褪去了诱人的外衣。金黄酥脆的炸鸡变得半生不熟;金汤肥牛里的肉卷呈现出了绿色;所谓的海鲜大餐竟是一堆臭鱼烂虾。 辛艾惊呼道:“这简直是在欺诈消费者!” 她话音刚落,一道蓝色的射线便粉碎掉了挡在她面前的机器大妈。她尖叫一声立刻蹲了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管这个?”欧米伽一边掩护着辛艾撤退,一边试图用手腕上的设备联系总部,但通讯系统似乎也已经失灵了。 食堂里的仿真机器人们简直不堪一击,即便它们在数量上占了很大的优势,也完全无法抵挡黑骑们的猛烈进攻。仅仅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它们就被彻底消灭掉了。 此时,偌大的食堂里除了满地的机械碎片之外就只剩下了五个人。他们和黑骑的数量相当,但却两手空空没有任何武器。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对方宰割。 黑骑们步步紧逼,辛艾这才注意到,领头的人竟然满身都是黑色的金属外壳,就连他的脑袋也是金属质感的,如同电影里变身后的钢铁侠。 “他是机器人吗?还是说他只不过是一个穿着机甲的人类?” 突然,那个异类举起了手里的激光枪对准了欧米伽。但欧米伽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人类该有的情绪,他甚至扬起了嘴角,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异类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欧米伽纵身一跃后又在地上滚了一圈,精准地躲开了蓝色射线的袭击。他似乎已经提前预判到了对方的动作。 但异类并未死心,他再次向欧米伽发动了攻击,但每一次都被欧米伽及时躲了过去。 毫发无损的欧米伽站起身来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这种低端的武器根本就伤不了我!” 但他却并未意识到自己离辛艾已经越来越远了。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一旁的辛艾已经不见了踪影,其他黑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遭了,我中计了!”欧米伽捶胸顿足地自言自语道。 见计划得逞,异类迅速收起了手里的武器,打算立刻离开这里。但欧米伽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 愤怒地欧米伽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伸出食指对准了异类的脑袋。紧接着,一条红色的射线以光的速度从他食指尖的孔洞里发射了出去。 异类来不及躲闪被红线击中了手臂,他的整个右手手臂瞬间碎成了粉末,在空中四处飘扬。 他没有流一滴血,只是手臂和身体的连接处露出的错综复杂的电路正在一个劲儿地冒着火花。 欧米伽还想再次向异类发动攻击,但头顶却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一颗巨大的炮弹从天而降,将食堂的屋顶砸了一个大洞。 若不是他及时闪到了一边,后果不堪设想。但炮弹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爆炸。可当欧米伽再次回过头来时却发现,受伤的异类已经坐上了同伴的地面飞行器扬长而去。 欧米伽连忙追了出去,只留下三个正瑟瑟发抖的胖子呆在满目疮痍的食堂大厅里不知所措。 欧米伽本想通过辛艾身上的定位系统追踪她的下落。但却发现整个悬浮岛的卫星定位系统都已经瘫痪了。 这已经不是黑骑第一次暴乱了。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攻击空中之城的所有系统,从而达到废除《废物清除计划》的目的。 但此前黑骑们的每一次行动,不是被造物系统扼杀在了摇篮,就是刚一开始便被镇压了下来。并且他们从来没有真正上到过空中之城,更别说这么多人一起上来了。 而每一次他们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除了大量黑骑因此丧命之外,造物系统还会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使原本就恶劣的生存环境更加不适宜人类居住。比如:往地面排放大量二氧化碳。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想过放弃。并且越来越多活腻了的空中之城居民也加入了其中,誓要推翻造物主的“暴政”,追求一种名为“自由”的东西! 看来如今黑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悬浮岛上的大部分系统都已经被破坏掉了。 可是他们是如何躲过造物系统的检测上到空中之城的呢?欧米伽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说已经被流放到地面的人们手上是没有红线的。没有红线的人会遵循一百年前人类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法享受到悬浮岛上的任何福利。 并且他们永远只能像老鼠一样在“暗无天日”的地面活动。只要靠近空中之城便会被造物系统给清除掉。 可是以地面飞行器的重量,是不可能带着黑骑飞上来的。 虽说它叫飞行器,但却因为自身太重的并不能够实现飞行。它只能最大程度地减少车轮于地面的摩擦力,使摩擦力趋近于0,从而加快它的行驶速度。 它之所以被称为“地面飞行器”,不过是因为它的速度快到就像是在飞一样。类似于不受摩擦力阻碍的摩托车。 那么黑骑想要上到这里来就只能通过穿云车这一条路了。可他们是怎么躲过穿云车上的红线检测系统的呢? 欧米伽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他们内部有人叛变了? 第131章 百年之后(八) 辛艾被黑骑们强行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精密的仪器,像是某个科学家的私人实验室。 “你们想干什么?”辛艾警惕地看着周围的黑衣人们。 他们之中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手臂上有一根很长的红线,从手腕处一直延伸到了肩膀。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老人温柔地对辛艾说道,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此时,那个失去了胳膊的异类也被他的同伴带回了这里。辛艾这才注意到他断臂处裸露在外的线路。 明明是一个机器人,但辛艾却感觉他的目光总是注视着自己,而且眼神里蕴含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愫。 “机器人也有感情吗?”她的心中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 见有人受了伤,老人暂且先将辛艾撂到了一旁,着手起了替伤员接新胳膊这件事。 老人先是用特制的剪刀替他剪掉了被烧焦的电路,随后又命人拿来了一个新的机械胳膊,开始用特殊的仪器替他焊接。 而那个机器人脸上竟露出了极度痛苦的表情。就好像他是在没打麻药的情况下接受了一场断肢再植手术。 辛艾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里有类似人体骨骼的金属支架。 一些流线型的大块部件模拟了人类的肌肉,那些金属外壳仿佛是他的皮肤,而那些错综复杂的电路就是血管。 不知道他的身体里是否还有金属零件组成的各种器官,可以像人体里的器官一样各司其职地工作。 半个小时以后,“手术”完成了,机器人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认无异后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辛艾面前。 “你……想干什么?”辛艾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 机器人收回了自己想要伸出的手,欲言又止。 “我叫蓝博,是研发穿云车的首席工程师。你别害怕,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老人连忙说道。 “我能帮你们什么忙?”辛艾将信将疑地看着周围的黑衣人们。 此时,他们待的地方仍处于空中之城。所以,他们并未佩戴像头盔一样的氧气罐,辛艾也因此看清了他们的样貌。 他们之中有男人也有女人,除了肌肉比较发达以外,无论是长相还是体型都和一百年前的人无异。辛艾莫名对他们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如今这个世界被各种系统控制着。所有人都活在虚假的幻影里。 同时还要被强制要求为这个世界作出贡献。否则就会被一种名为造物系统的东西给清除掉。 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彻底摧毁这些系统,恢复旧时代的秩序,让众生平等地享有活着的权利!”蓝博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们不是已经摧毁了悬浮岛上的大部分系统了吗?”辛艾不解地问道。 “还有决定人生死的造物系统!它实在是太强大了。 如今我们只是使用高能电磁辐射在远距离范围短暂地干扰了系统的入侵者识别功能。 想要摧毁它,就必须得想办法进入到系统的内部。可是单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靠近它。” 一旁的机器人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是那样低沉,仿佛是从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喉咙里发出的。 辛艾觉得这个声音是那样熟悉,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个声音上面。 “那你们凭什么觉得我能进入到造物系统内部呢?”辛艾皱起了眉头。 “因为你苏醒之前一直躺在那里面!”机器人回答道。 “你是说那个白色的实验室?那就是造物系统的内部!”辛艾恍然大悟。 “没错!我们需要你假装被他们救回去,再想办法找到隐藏在造物系统内部的‘心脏’,并伺机破坏掉它!”机器人接着说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辛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蓝博提高了自己的语调,“帮我们就是在帮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手上没有红线也能自由地出入空中之城,没有被造物系统给清除掉呢? 你一个沉睡了这么多年的人能对现在这个世界做出什么贡献?因为你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是人!你不过是个试验品罢了!” “试验品?你是说他们在拿我做实验对吗?真可笑,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还需要我这种一百年前的老古董做什么实验?” 辛艾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人,每个人都表情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吗?”机器人走到了辛艾跟前,他的眼神里仿佛流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哀伤。 接着,他告诉了辛艾一个令她震惊的事实,“这已经是你第三十七次醒来了!” “什么?”辛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会沉睡吗?”机器人试图唤醒辛艾的记忆。 “因为车祸!我只记得我出了一场车祸,后面的事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因为你的伤势过于严重,变成了植物人,以当时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治愈你。 所以,无奈之下你的家人选择了利用人体冷冻技术。 先将你的身体在摄氏零下200度的情况下保存起来,等到未来医疗科技更发达的时候再将你解冻复活进行治疗。 其实,早在五十年前,第一批冷冻人就已经被解冻了。 只不过,当时人类高估了自己的医疗水平。所以实验通通失败了,后来的医学家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又过了二十年,医学家们在悬浮岛上解冻了第二批冷冻人。这一次,虽然实验成功了,但却因为技术还不成熟使患者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随着悬浮岛上的科技不断发展,以及十几年间医学家和科学家们的反复实验,他们终于彻底掌握了人体解冻治疗技术。 而你就是技术成熟后第一个被解冻的人,同时也是最后一个被解冻的人!不过那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也就是说,早在十几年前我就第一次醒来了?那么他们究竟在拿我做什么实验?”辛艾一脸惊恐地问道。 “他们在拿你做关于人类情感的实验!” 第132章 百年之后(九) “什么叫情感实验?”辛艾还是无法明白机器人的意思。 “那个叫做欧米伽的男人,试图通过往你身体里注射一种含有特殊荷尔蒙的试剂让你爱上他! 只不过之前的所有实验通通失败了。 为了不影响下一次实验的结果,欧米伽一次又一次地消除了你的记忆,让你继续陷入沉睡。”机器人的语气有些愤怒。 “他为什么想让我爱上他?”辛艾一头雾水,她的思绪越来越混乱了。 “这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机器人无奈地说道。 “辛艾小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恢复记忆。”蓝博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当然愿意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她脱口而出。 “虽然记忆可以选择性删除,但却无法选择性恢复,所以痛苦的回忆同样也会被恢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蓝博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辛艾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兰博将辛艾带进了一间密室,密室中间摆放着一个白色的仪器,形状像一个巨大的蛋壳。 兰博按下开关后,舱门便自动打开变成了三瓣,露出了里面的座位。他示意辛艾坐上去,随后便启动了设备。 一瞬间,辛艾感觉自己大脑中的所有东西都被清空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人类。 可仅仅几秒钟后,所有记忆又像数据传输那样回到了她的脑子里,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她记起了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情。 辛艾曾是一名很有天赋的建筑设计师,毕业于世界顶级的建筑设计学院。 她的设计非常有前瞻性,如今悬浮岛上的许多建筑都是以她设计的蓝图为基础建造的。 而她的父亲辛腾飞则是一位出色的企业家。他的投资方向主要是科研项目,同时他还资助了许多他认为有潜力的学生。 在这些人之中,辛腾飞最看重一名叫做丁乙的高中生,他记忆力超群、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获奖无数。 但令人唏嘘的是,虽然上帝给他打开了智慧之门,却关闭了他的健康之窗。 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偏偏不幸患有先天性残疾,不但面部畸形,还长了两条像鸡爪子一样的腿,终身只能坐在轮椅上。 他的整个童年几乎都是在同龄人的嘲笑声和欺辱中度过的,这也导致他性格孤僻,不喜欢与人接触,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搞各种科学实验。 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他几乎将其余的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科学上面。他对科学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只因为他希望有一天能依靠科技的力量,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奔跑。 出于对丁乙的照顾,辛腾飞时常会邀请他来自己家里做客。丁乙也因此结识了和自己年纪相仿的辛艾。 出乎丁乙意料的是,辛艾和别人完全不同,她非但没有因为丑陋的外表和残疾的身体而歧视他,也不会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她只会像个朋友一样和他一起讨论天文地理,也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渐渐地,丁乙对辛艾产生了一种超越爱慕的情愫。 但出于自卑,丁乙始终将这份感情深埋在自己心中。直到辛艾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后来,丁乙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名伟大的科学家,还在辛腾飞的帮助下建立了自己的科学团队,里面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人才。 而悬浮岛就是他和团队成员的杰作,他便是人们口中的新时代造物者。同时他也是制定新世界规则的人之一。 更多的记忆像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不断地倾泻进辛艾的脑海里。 她车祸后每一次苏醒,每一次看见欧米伽的场景,通通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只不过欧米伽每一次的模样都有所不同。 因为欧米伽不过是一个拥有丁乙意识,继承了丁乙遗志的高科技仿真机机械再造体罢了。 除此之外,她还记起了那个她深爱的男人,那个在车祸中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的男人——雷昂。 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世界上落差最大的天堂瀑布。 当时,辛艾正乘坐直升机在空中俯瞰着这被时光遗忘的圣境,却无意间看见了在丛林里迷路的探险者发出的求救信号,因此救下了他。 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雷昂自告奋勇地当起了辛艾本次旅程的向导。 和别的向导不同,雷昂并不会带她去一些人多、出名、充满商业气息的传统旅游景点,而是按照他之前独自探索的路线,走一些从未开发过的野路。 他会带辛艾去丛林里采蘑菇,教她识别各种野生植物;或是去蝴蝶谷看各种颜色绚丽的蝴蝶在眼前翩翩起舞。 他还会不顾辛艾保镖的阻拦,想办法带她从保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并自作主张地扔掉她通讯设备里的电池,制造一段只属于两人的美好时光。 他们坐在空旷的无人区静静欣赏日落黄昏,直到天边流动的彩云被黑夜浣尽。 他们坐在高大的猴面包树上,喝着刚采摘的新鲜果实里香甜的汁液,一起畅谈人生理想。 他们将越野车停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躺在车顶观看璀璨的星河,在野生动物的嚎叫声中入睡,度过惊心动魄的一晚。 这个放浪不羁,充满野性的男人深深地吸引了辛艾。而雷昂也同样对这个平易近人、充满了冒险精神的富家千金产生了好感。两人就这样确认了恋爱关系。 和辛艾交往的过程中雷昂发现,辛艾身边总是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打着朋友的名义利用她,从而达到一些目的。但天真的辛艾却浑然不知。 为了避免让她受到伤害,雷昂开始调查起了辛艾身边人的背景,并一一排除可疑人物,甚至不惜跟踪她。 但这个举动却让辛艾误以为是雷昂的占有欲在作祟,逐渐让她感到窒息。所以他们才在车里发生了争执,最终,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如果辛艾没有记错的话,车祸发生的一瞬间雷昂用他的身体护住了自己。而自己苏醒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一想到这里,一滴眼泪便从她眼角滑落了下来。 第133章 百年之后(十) 恢复记忆后的辛艾答应了兰博等人的要求。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精心定制了一系列周密的计划,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一切准备就绪后,就只等欧米伽来救走辛艾了。 可时间一天天过去,欧米伽那边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毕竟以欧米伽的技术手段,不出半天时间就能准确地找到辛艾的位置。 在等待的过程中,辛艾的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既希望能早日被欧米伽救走,顺利地完成任务,又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一丝担忧,她真的有能力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吗? 第三夜,辛艾站在窗前,忧心忡忡地看着屋外被黑暗吞噬的一切,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的心跳加速。 她总觉得那是欧米伽即将到来的信号。但他却没有注意到,一旁机器人的目光几乎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 “如果你太紧张了的话,或许我可以陪你聊聊。”蓝博冷不丁地出现在了辛艾身后。 辛艾猛地回过头来,发现是蓝博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作为穿云车的首席工程师您在悬浮岛上的地位一定很高吧。”说着辛艾看了一眼蓝博手臂上的红线。 “你明明可以享受到空中之城最优质的资源,甚至可以一直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和被流放到地面的黑骑们一起恢复旧日秩序呢?”辛艾不解地问道。 蓝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么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和我们‘同流合污呢’?” 辛艾笑了笑,“你叫我这种活在一百年前的老古董怎么适应现在的新规矩?” 没等蓝博开口,辛艾又义正言辞地说道:“生老病死应该遵从自然规律,活着是每个人最基本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随意剥夺!” 蓝博开玩笑似的说道:“看来我的思想也和一百年前的老古董没什么两样。” 不知为何,他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眼神里流露出了淡淡的忧伤。 “你想你的家人吗?”蓝博突然问道。 辛艾愣了一秒,“我失忆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我的家人是谁,他们在哪,是否还有可能像我一样奇迹般地活着? 现在我什么都记起来了,又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们。” “我也很思念我的家人!”蓝博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了那段悲伤的往事。 “我的父亲是丁乙团队中最年轻的成员,他曾经告诉过我一个秘密。 六十年前,也就是毁灭性灾难发生的时候,他们明明有能力保全那颗蓝色的星球,挽救绝大多数人的生命。 但丁乙和团队里的核心成员们却没有这样做。 一是因为当时地球的负荷的确已经到达了极限。 就算那次他们成功阻止了大部分灾难的发生,在未来数十年的时光里悲剧仍有可能再次重演。 二是因为丁乙自己的私心,一直以来他都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他理想中的完美世界,最完美的环境、最完美的秩序以及最完美的人类,完全消除劣等基因。 哪怕这一切都只是虚假的表象也在所不惜。” 辛艾恍然大悟,她冷笑着说道:“所以温度永远是最适宜人体的25摄氏度;道路两旁的植物永远郁郁葱葱;花儿永远不会凋谢。 天永远蓝得像油画一样;永远阳光明媚,再也不会出现任何恶劣的天气?这就是所谓的完美世界?” 蓝博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一开始我也认为这样的世界很完美,因为我一出生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后来我才从我父亲口中得知,以前的人们之所以会赏月,是因为月有阴晴圆缺;人们之所以赏花,是因为花会绽放也会凋谢。 出太阳之所以被认为是好天气,是因为它驱散了阴霾,如果每天注定都是晴天,那么还有谁会在意它呢?” 辛艾忍不住感叹起来:“甜都是由苦衬托出来的,快乐的时候之所以感到幸福,是因为人们知道难过的时候有多痛苦!” 蓝博接着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父亲本不用死的。他是最出色的医学家之一,他比谁都清楚当时悬浮岛上的科技水平已经可以对抗死亡了。 但他却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因为他不想在这虚假的世界里获得永生,所以他按下了那个小小的断氧按钮。 几年之后,我的母亲也以同样的方式追随了他。她是一个物理学家,穿云车是她的设计,而我只不过是继承了她的衣钵。 但很遗憾,我的儿子没有继承这种基因。或许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位艺术家,晚年江郎才尽,终日郁郁寡欢。 所以不论我再怎么努力,为这个世界做出再多的贡献,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造物系统清除! 只因为他们被贴上了废物的标签!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说到这里,蓝博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一时间,辛艾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可是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不是可以通过记忆植入将他们复活吗?” “那有什么意义?那不过是两具会模仿他们语气跟我自由交流的躯体罢了! 即便是他们拥有自我意识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两个人了! 我不要活在虚假的世界里,更不需要虚假的家人来慰藉我的心灵!”蓝博斩钉截铁地说道。 “或许这就是基因的强大之处吧!您继承了您父亲的思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活着,因为您就是他生命的延续!” 辛艾的话使蓝博微微一怔,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就在这时,屋顶的感应灯猛烈地闪烁了起来。 “是欧米伽,一定是他来了!” 一时间草木皆兵,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没人知道他究竟会从哪里出现。 而一旁的机器人也做好了随时迎接战斗的准备。 第134章 百年之后(十一) 欧米伽如若无物地从紧闭的金属门走了进来。 那扇厚重的大门丝毫未能阻止他的步伐。而他穿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被熔化掉的人形洞。 “欧米伽!”辛艾呼喊着他的名字,似乎想引起他的注意。 但欧米伽仅仅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毫发无损后,便径直走到了蓝博面前,“你知道叛徒的下场吗?” 蓝博看着欧米伽,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 他冷笑一声:“就算不背叛你,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下场!” 欧米伽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癫狂起来,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可见的能量波,就连周围的空间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变得扭曲。 蓝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他并没有退缩。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欧米伽这段时间是去强化那些被破坏掉的系统了。如此看来,辛艾对于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嘛。 欧米伽猛地伸出右手,一束红色的激光朝着蓝博扫射了过去。蓝博侧身一闪,同时迅速拔出腰间的镭射枪向欧米伽开火。 两种颜色的能量光束在空中交错、碰撞,被击中的物体瞬间化为了灰烬,墙壁上出现了一个个被熔化掉的洞。 在激烈的对抗中,蓝博发现欧米伽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欧米伽的身体里似乎安装了预判系统,蓝博做出的所有反应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管他们交战多久他也伤不了对方分毫,只会耗尽自己手里武器的能量。 “快带他们走!”蓝博冲着机器人大喊一声。 机器人丝毫没有犹豫,立刻举起手中的武器打算掩护辛艾和其他人一起逃离这里。 “哪有那么容易?”欧米伽突然转过头来望着辛艾,随即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只见他左手手腕处像拧瓶盖似的自动旋转了一圈,露出了手臂里可伸缩的金属软管。 连接着手掌的金属软管瞬间伸长了数十米,一把抓住了辛艾的胳膊,随后又迅速收回,用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而辛艾只感觉有一只钢铁般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后整个人便被甩到了空中,处于一种失重的状态。 虽然,实际上这个过程很短,但在她的意识里却相当漫长,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被慢放了五倍一样。 欧米伽松开了辛艾,将她护到自己身后。他的手掌回到了他的手臂上,自动旋转了一圈后,又变成了一条完整的胳膊。 救回辛艾之后,欧米伽彻底没了顾虑,他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说道:“蓝博,我要让他们通通为你陪葬!” 说着,欧米伽的整个右手手掌向上翻折了过去,露出了手臂里像炮筒一样的结构,他似乎准备发射一枚大规模杀伤武器,彻底将这里炸毁。 “不要!”辛艾冲到欧米伽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和他手臂合为一体的发射器。 “你要杀他们就先杀了我好了!” 欧米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你也要背叛我?” “我从未臣服于你,何来背叛?” 接着,辛艾又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要再滥杀无辜了,带我走吧!就现在!” “什么叫再?”欧米伽非常不喜欢这个字,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漠起来,“你的意思是我经常滥杀无辜咯?” “难道不是吗?那些被造物系统清除掉的人,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辛艾忍不住冲欧米伽嘶吼了起来。 “废物是没有活下去的资格的!他们只会浪费为数不多的资源,只有付出劳动才能获得回报。 造物系统是有史以来最公平的!”欧米伽趾高气扬地回答道。 “公平?”辛艾冷笑一声。“那这么说来,我也应该被清除掉!” “我活着能对现在这个世界做出什么贡献呢?”说到这儿,辛艾的目光变得黯淡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欧米伽。 欧米伽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最终他还是收起了武器,将手臂恢复了原状。 辛艾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走吧!我们走,带我回去!” 她拉着欧米伽的胳膊准备就此离开。 但欧米伽却突然暴怒,举起右手发射出了一道红色的激光击中了蓝博的脑袋。 他的头瞬间化为了粉末,失去了头颅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不!”辛艾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不自觉地从她眼角滑落。 而欧米伽却冷漠地说道:“不过是个替身罢了,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辛艾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欧米伽狐疑地看着辛艾,心想,“莫非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欧米伽举起自己的左手,伸出食指对准了辛艾的太阳穴。 食指的指甲盖自动打开了,里面伸出了一些带着细小触手的金属丝,一下子扎进了辛艾的太阳穴里,开始读取她的记忆。 “怎么会?她的大脑里居然只保留了她被抓走前和近几个小时的记忆。” 他们为什么要清除掉她的部分记忆,欧米伽百思不得其解。 但比起这个,此时欧米伽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她见到那个男人了吗?她想起他来了吗?” 他好不容易又追踪到了那个男人的下落,定位显示他就在这附近! “你干什么?”辛艾一脸惊恐地看着欧米伽。 欧米伽没有回答他,他若有所思地将触手收回到了自己的指头里,强行将辛艾带离了这里。 回到实验室后,欧米伽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过仪器彻底清除掉了辛艾脑海里仅存的记忆,并再次让她陷入了沉睡。 半个月之后,辛艾第三十八次从长时间的沉睡中醒来。 空气清新地让人害怕,每一口呼吸都像气管被切开了那样顺畅。 一个带着“潜水镜”的女人拿着扫描器在她身体上方晃来晃去。接着,她的镜面上显示出了四个大字——一切正常。? “你的名字?”女人的声音陌生而又熟悉。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她努力地在大脑中拼凑着那些记忆碎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叫辛艾! 第135章 百年之后(十二) 帮辛艾检查身体的女人自称叫阿尔法,是一名科学家。 在和阿尔法进行过简单的交流之后,辛艾得知了一些关于自己和这里的基本情况。 和上一次一样,阿尔法给了辛艾一晚上的独处时间,让她来接受自己已经沉睡了一百年之久的这个事实。 阿尔法等人走后,辛艾失魂落魄地躺在白色的大圆床上,透过天花板上的圆形天窗痴痴地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如钻石般璀璨的星星。 就在这时,她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叫辛艾,我的父亲是辛腾飞,这是我第38次从沉睡中醒来了。 在此之前,欧米伽清除了我的记忆,而欧米伽就是丁乙,也就是新世界的造物者……” “谁?” 辛艾猛地坐起身来,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而那个声音也戛然而止。 “是谁在说话?”她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一分钟过去了,房间里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这一晚,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逐渐恢复了一些记忆。 第二天一早,那个叫欧米伽的男人便来到了辛艾的身边。 他的脸上依旧总是挂着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十分温柔。只是他的相貌又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提议要带辛艾出去逛一逛,顺便了解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 不过比起外面的世界,辛艾似乎对她现在所处的环境更感兴趣。 “你能先带我逛逛这栋实验大楼吗?这里的设计让我眼前一亮,但同时又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辛艾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欧米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你记起什么了吗?这栋实验楼是以你以前设计的蓝图为基础建造的!” “是吗?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参观这里了呢!”辛艾满怀期待地看着欧米伽。 “跟我来!”说着,欧米伽用意念打开了隐藏在墙壁里的电梯。 辛艾和欧米伽一同乘坐电梯来到了实验大楼的顶部,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大楼的内部结构。 大楼的内部是空心的,和一百年前的筒子楼差不多,只不过上方多了一个尖顶,是看不见天空的。 从外部来看,它就像一滴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水滴,被金属外壳包裹着。 欧米伽一边带辛艾参观各个地点,一边给她讲解世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然也包括六十年前的那场灾难。 而辛艾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全部放在听故事上面。 她注意到,大楼内部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面放置着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 无数根粗细不一、材质不同的管道连接着它,就像连接着心脏的血管。 “这是什么?”辛艾好奇地问。 “这是造物系统的心脏!”欧米伽回答道。 “造物系统?那是什么东西?”辛艾有些不解。 欧米伽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它是迄今为止人类最伟大的发明。能制造出电、光、水和氧气……” 辛艾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为什么光、水和氧气也需要由它来制造,那些不是自然界中本来就存在的东西吗?” 欧米伽笑了笑,耐心地为她解释起了其中的缘由。“六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污染了地球上的水源和空气。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便研制出了一种名为‘天幕’的东西笼罩在悬浮岛的上空,以此来隔绝被污染的环境。 你可以把‘天幕’理解成一个巨大的罩子,它是由一种特殊的液态气体组成的。 它能过滤掉漂浮在大气层中的有害物质,并收集较为纯净的雨水和空气,再经由造物系统处理、释放。 但同时‘天幕’也会阻挡部分可见光、紫外线以及红外线。 所以我们便通过造物系统从海水中提取出了氢的同位素氘和氚,以此为燃料制造出了一颗人造太阳。 人造太阳给造物系统提供能源,而造物系统就是‘天幕’的动力来源,它是一个巨大的核能发电机。” 辛艾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也就是说,一旦系统瘫痪了就会断水、断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还控制着全人类的生死?” “可以这么说。同时,造物系统还决定着每一个人的生死!”欧米伽回答道。 听到这里,辛艾微微皱起了眉头,“它如何决定每一个人的生死?” “简言之,如今这个世界,只有能对人类社会做出贡献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只会浪费资源的废物则会被造物系统给清除掉。” 欧米伽面不改色地说道,而辛艾却只感觉脊背发凉。 “那么我也会被它清除掉吗?”辛艾神色忧伤地问道。 欧米伽微微一怔,半晌他才开口说道:“不会的,我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你说得真轻巧,就好像造物系统会听命于你一样!”辛艾试探性地问道。 欧米伽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周围便立刻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寒冷和一种窒息感。 但仅仅一秒钟过后,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你该不会……” 辛艾不可置信地看着欧米伽,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刚刚欧米伽让造物系统停止工作了一秒。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说到就能做到!”欧米伽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可辛艾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恐怖了,为了取悦自己,他竟然可以做出那么危险的事情。 虽然仅仅只有一秒钟,但却难以想象会对别人的生活造成多么大的困扰。” 辛艾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故作惊奇地问道:“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 欧米伽笑着说道:“我的大脑就是控制造物系统的电脑!” 这时,辛艾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你得想办法摸一摸他的后脑勺。”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说着,辛艾突然抱住了欧米伽。 “当然了!”欧米伽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接着,辛艾将手搭在了他的后颈上,自然而然地伸向他的后脑勺,按着他的头吻了上去。 她感觉到欧米伽的后脑勺上有一块冰冰凉凉的圆形金属片,被藏在了他的头发里。 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就是它!” 第136章 百年之后(十三)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那是能量采集器,作用相当于电池。 只要找到特制的工具拿掉它,要不了多久欧米伽身体内的能量便会耗尽。” 欧米伽还沉浸在辛艾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之中,全然不知对方的真实目的。 他还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次失败以后,自己的情感实验终于成功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即便他可以通过科技手段随意操控天气、操控人类的生死,但却始终无法操控人类的情感。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 而辛艾在抱住欧米伽的那一刻,脑子里却浮现出了雷昂的样子。即便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别人也无法替代他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她记起来了,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实际上,蓝博之所以会消除辛艾的部分记忆,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了欧米伽在“救走”辛艾以后会读取她脑海中的记忆,并再次清除掉她的所有记忆,让她陷入沉睡。 于是,在消除辛艾的部分记忆之前,蓝博便在辛艾的数百根发丝里分别植入了数百个纳米机器人。 之所以植入那么多,是考虑到了部分发丝会自然脱落。 而毛发、指甲之类的结缔组织是不在欧米伽研发的全方位人体检测仪的检测范围之内的,所以几乎不可能被他发现。 那些纳米机器人一方面被用来唤醒辛艾的潜意识,帮助辛艾恢复记忆; 一方面被用来窃听辛艾与欧米伽的对话,并将那些内容传输到蓝博等人那里。 同时,辛艾还可以通过意念与蓝博等人交流。 所以,那个只有辛艾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并不是她脑海中的声音,而是只能通过固体传声的纳米机器人发出的声音。 在纳米机器人的提示下,辛艾很快便摸清楚了关于造物系统的秘密。 欧米伽的大脑虽然可以控制造物系统,但会受到距离的限制。只有在实验大楼内部他的大脑才能连接上造物系统的网络,并对其进行控制。 但实验大楼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旦靠近大楼便会立刻被造物系统检测到并清除掉,更不用说进入大楼内部了。 所以,之前制定的一系列计划还是只能由辛艾一个人来完成。 可是,如今又有另一个难题摆在了蓝博等人面前。 此前,他们并不知道造物系统控制着光、水、电、氧,一旦停止工作全人类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如此一来,他们便不得不把,将造物系统彻底摧毁的计划更改为难度更高的篡改造物系统的部分程序,单独删除掉“废物清除计划”。 之后,欧米伽和上次一样带着辛艾乘坐了已经修复好的穿云车,又参观了环境恶劣的地面。 最后,他们去了悬浮岛上最豪华的食堂共进午餐,只不过这一次黑骑们没再有任何动作。 夜幕降临时,欧米伽带着辛艾来到了刚刚建成还未对外开放的寰球影院。 他要带自己心爱的女人感受这独属于科学家的浪漫。 影院大楼只有一层,从外观上来看就像一颗坐落在地面上的巨大露珠。 不论是影院的外墙、内墙、天花板还是地板都是最先进的led屏幕。 并且,建筑与地面连接处均采用了弧线型转角,没有一处接缝。它是由一块完整的双面曲面屏构成的。 进入到影院内以后,辛艾才发现整个大厅空无一物,甚至连一张椅子都没有。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没有座位的影院呢!你不会是想让观众站着看电影吧?”辛艾忍不住感叹道。 欧米伽笑了笑,他的语气是那样温柔,“站着看、躺着看、坐在地上看,你想怎么看都行,总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咯!”辛艾也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欧米伽轻轻击了一下掌,头顶的灯光便立刻熄灭了。 随着舒缓的音乐响起,电影拉开了帷幕。 四周的屏幕逐渐亮了起来。天花板变成了湛蓝的天空,阳光穿过叆叇倾洒在地面上,把室内照得如同户外一样明亮。 接着,地板显现出了土地的模样,无数种子开始萌芽、快速生长。 有的长成了毛茸茸的草地;有的长成了参天大树;有的长成了开满鲜花的灌木。 成群结队的蝴蝶在半空中扑扇着翅膀;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游戏于花丛中;鸟儿在枝头发出婉转的叫声;兔子在阳光下肆意奔跑。 迎面吹来一阵微风,植物随风摇曳,风中甚至还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辛艾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自然,“身临其境”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感受。 一时间,她竟忘记了自己还身处于影院内部。 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了辛艾面前,她忍不住蹲下身来摸了摸它的脑袋,竟然真的有毛茸茸的触感。 “它是怎么跑到影院里来的?你不会在这里面饲养兔子吧?”辛艾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哈哈,你不会以为那是真的吧!”欧米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句话立刻让辛艾回到了现实,她猛然缩回了自己的手,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凉意。 “难道不是吗?”辛艾脸上的表情由惊奇变为了惊恐。 “当然不是了!”欧米伽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没有跟辛艾做任何解释,只是将头转向了正前方的荧幕,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荧幕上,一个身着墨绿色连衣裙的女孩从远处跑来,直到她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辛艾才发现那竟是小时候的自己。 “怎么会?”她惊讶地看着欧米伽,“这是ai换脸技术吗?” “不是!” 欧米伽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闻到花香了吧!那其实是一种致幻剂,能够麻痹人的神经,让人产生联想。 不论谁来观看这部影片,主角的脸都会变成美化后的自己! 你摸兔子的时候之所以会有触感,也是受了它的影响。它催眠了你,让你产生了一种虚假的感觉。 你知道吗?我研究后发现,感觉这种东西受客观事物的影响很小,真正影响它的是人类的神经。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东西却有人喜欢有人讨厌。 明明是同一种食物,有人吃起来是香的,有人吃起来却是臭的。” “那么感情呢?”辛艾忍不住问道。 第137章 百年之后(十四) 欧米伽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理论上来说也是一样的。 人之所以会爱上一个人,是因为对方的某些点刺激到了这个人的神经。 这些点可能是对方的长相,也可能是对方的行为,还有可能是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 恨也是同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所以,只要麻痹一个人的神经就可以改变他对另一个人的感觉咯?”辛艾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只不过这一论点还缺少实验数据的支撑。 人类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欧米伽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辛艾若有所思地看着欧米伽,看来自己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实验品罢了。 此刻,就连她心中对欧米伽最后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这场电影非常精彩,但辛艾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电影上。她只想尽快帮助蓝博等人完成任务,改变这个令人感到恐惧的虚假世界。 回到休息室之后,辛艾通过纳米机器人用意念与蓝博等人商量起了对策。 蓝博告诉辛艾,想要篡改造物系统的程序,首先得进入资料室,入侵数据库,找到“废物清除计划”的原始工程文件,解密其序列号。 再通过实验大楼控制中心的超级计算机对接欧米伽的大脑。得到他的许可后,在他的监督下才能进行操作。 但通过辛艾的观察发现,实验大楼的每个房间都戒备森严。 除了造物系统会自动检测并清除非法入侵者之外。还有佩戴着杀伤性武器的仿真警卫机器人巡逻,时刻排查可疑人员。 先不说辛艾根本无法接触到那些机密的设备了。就算是打开门让她进去,对电脑一窍不通的她也无法在蓝博的协助下完成这一系列高难度的复杂操作。 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但所有路都被欧米伽给堵死了。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蓝博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阿尔法。 她和欧米伽一样,是一个被植入了科学家意识的机械再造体。 而她被植入的正是研究将人的意识植入机械再造体的首席科学家艾玛·凯勒的意识。 丁乙的意识最初就是由艾玛·凯勒植入到那个名为欧米伽的机械身体里的。 此外,辛艾还得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些对改变世界起到至关作用的科学家们连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都没有。 欧米伽会在他们生前,强行从他们的大脑中提取他们的意识和记忆,并将其储存到计算机中做备份。 一旦他们之中有人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便会命令艾玛.凯勒将电脑中的意识副本植入到一个新的机械身体中,让其“重生”,并为其重新命名。 最后,就连艾玛.凯勒自己也难逃这种可悲的命运。 在她死后,欧米伽亲自操刀,将她的意识和记忆植入到了那个名为阿尔法的机械再造体里。 让其继续为自己卖命,永无止境! 所以,只要他们能想办法策反阿尔法,让她偷取丁乙的意识副本,删除掉部分记忆,并给他提供一个与原意识相悖的指令。 再将篡改后的意识重新植入到一个新的机械再造体里,“复制”一个欧米伽2号出来。 让欧米伽2号亲自去篡改造物系统的程序,删除掉“废物清除计划”,就有可能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们能够策反阿尔法呢?”对于这个计划,辛艾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蓝博告诉她,“因为艾玛.凯勒的意识曾经通过自爆的方式毁掉了阿尔法一次。 但是由于她并没有成功地删除掉自己的意识副本,所以欧米伽又让阿尔法获得了重生。同时还给她提供了一个防自杀指令。” 辛艾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想要获得青春和永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除了像丁乙这种自身残疾的人需要一具全新的身体之外,其余被意识植入的人一定是主动放弃自己生命的。 看来艾玛.凯勒也同样厌倦了这个虚假的世界!” 蓝博回答道:“是啊,说来真是讽刺,曾经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延续生命的方法。 如今,人类终于实现了永生,可有条件的永生的人却又在想方设法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事不宜迟,我今晚就开始行动吧!”辛艾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一下子变得积极了起来。 “好,不过你得注意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能让欧米伽知道你的意图,他可比你想象要中心狠手辣!”蓝博提醒道。 “放心吧!”说着,辛艾溜出了房间。 可她还没走几步便被巡逻的警卫拦住了去路。 “辛艾小姐,您这是要去哪?”腰间别着武器的警卫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气盘问着她。 “我……”辛艾灵机一动,回答道:“我要去找阿尔法,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您的房间里配备了ppi-9,您可以自行体检并治疗。”警卫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走她。 “我不会用那玩意儿,你应该知道吧,我是一百多年前的老古董!”辛艾努力地掩盖着自己的紧张。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系欧米伽。”警卫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没有任何变化,辛艾根本无从分辨对方究竟有没有看穿她的心思。 “不用找欧米伽了,帮我检查身体的一直都是阿尔法不是吗?” 辛艾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还是让我来帮她检查吧!欧米伽在实验室,这种小事儿不用麻烦他!” 辛艾猛地回过头去,阿尔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对,不用麻烦他了!”辛艾跟着附和道,连忙将阿尔法拉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你找我有什么事?”房门关闭后,阿尔法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辛艾一脸警惕地看着阿尔法。 “你可不像生病的样子!” 阿尔法直言不讳道:“不过你放心,巡逻的仿真机器人还没有迭代到能够分辨人类谎言的程度!” 第138章 百年之后(十五) 辛艾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说道:“艾玛·凯勒博士,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阿尔法有些惊讶。 “您一定认识蓝博博士吧,穿云车的首席工程师。”辛艾给了阿尔法一些提示。 阿尔法恍然大悟,“我知道他的事,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接着,辛艾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了阿尔法,并在蓝博的提示下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令辛艾没有想到的是,阿尔法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加入她们。这同样使蓝博感到惊讶。 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孤注一掷,将全部的希望压在阿尔法身上。 直到后半夜,阿尔法才从辛艾的房间里出来。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实验室…… 为了给阿尔法创造机会,第二天一早,辛艾便缠着欧米伽带她出去玩。 可这一路上,辛艾总觉得有个人一直躲在暗处跟在他们身后,这种感觉让她似曾相识,她不由地想起了雷昂。 欧米伽带着辛艾来到了悬浮岛上的植物园。 这里的植物并不稀奇,绝大多数辛艾都能叫得上名字,但它们的数量却少得可怜,每个品种顶多只有两三株。 欧米伽告诉她,如今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已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或是古董字画,而是曾经随处可见的植物。 其实,当初建立悬浮岛的时候,植物学家们几乎收集了世界上绝大多数植物的种子将它们带到了悬浮岛上。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即便他们模拟出了各种植物的原生环境,种子也依旧很难发芽。 就算种子发芽了,植株不是在短时间内迅速枯死,就是生长得极其缓慢或者畸形。 这个难题至今都没有被科学家们攻破。 辛艾轻抚着一片刚刚长出来的嫩叶,突然对欧米伽说道:“我猜一定是因为它们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存环境。” “那么你呢?你也不喜欢现在的环境吗?”欧米伽若有所思地看着辛艾,眼神略带失落。 “如果有得选,我宁愿在一百年前的那场车祸中死去。”辛艾目不转睛地盯着欧米伽的眼睛,她的语气冷若冰霜。 欧米伽迟疑了一秒钟后,目光坚毅地说道:“我会让你喜欢上的,无论用什么方法!” 欧米伽试图吻辛艾,但对方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欧米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立马变得冷漠起来,“你骗了我!” “我骗了你什么?”辛艾的神色有些慌张。 “你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故意吻我?你想用这种方式来骗取我的信任,让我误以为自己的实验成功了!” 欧米伽一把抓起辛艾的头发,“我怎么没想到呢,把纳米机器人藏在发丝里!你什么都记起来了,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 辛艾没有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后退。她在心里默默问着自己,“难道是阿尔法出卖了她们?不会吧!” 欧米伽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辛艾:“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他步步紧逼,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一旁的树丛里窜了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带走了辛艾。 辛艾只感觉自己被钢铁一样坚硬的东西包裹着,在植被间快速穿梭。 锋利的叶片划破了她的皮肤,冰凉的露水滴在了她的脸上,但那个怀抱却令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机器人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辛艾又惊又喜。 或许是因为欧米伽在后面穷追不舍,机器人顾不上回答她。 他只是低头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但那个眼神却仿佛在对她说:“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这时,辛艾的大脑接收到了纳米机器人传来的蓝博的声音,“辛艾,我们的计划败露了。你别怕,他是来保护你的!” 不知为何,辛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雷昂的模样。她想,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也一定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拼尽全力保护自己。 “站住!你们逃不掉的!” 欧米伽有些恼羞成怒,他竟从后方直接向机器人开火,全然不顾辛艾的死活。 若不是机器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儿,及时闪到了一旁,恐怕此时辛艾和他已经化成了灰烬。 欧米伽并未死心,他再次从后方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机器人则紧紧将辛艾护在自己怀中,似乎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即便是在他被激光击伤了手臂的情况下,也依然没有松开抱住她的手。 辛艾看着机器人残缺的手臂和裸露在外的线路,眼眶里竟泛起了泪光。 她默默问着自己,“他可是机器人啊,他会感觉到疼吗?机械胳膊坏掉了换一条新的不就好了,你为什么要为他流泪呢?” 欧米伽的攻击愈发凶猛,机器人带着辛艾且战且退。他们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不一会儿,机器人的身上就又增添了几道新伤,步伐也明显慢了下来,但他依然顽强地抵抗着。 辛艾于心不忍,犹豫片刻后她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放开我吧,我们逃不掉的!他的目标是我,只有丢下我你才有机会逃走!” 见机器人没有回应她,辛艾接着说道:“欧米伽不一定会对我怎么样,但是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摧毁你的!”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除非我死!”机器人一个劲儿地奔跑着,甚至没顾得上低头看辛艾一眼,但他的语气却是那样坚定。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奋不顾身?”辛艾不解地问。 机器人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为了兑现我的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辛艾还是没能参透对方的意思,她还以为是蓝博让他来保护自己的。 “对你的承诺!”机器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辛艾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了雷昂的样子,她猛然想起他曾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悬崖上对自己起誓,要用生命保护自己,直到死亡! “莫非你是……”刹那间,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了她的眼眶。 第139章 百年之后(十六) 机器人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这一切。 辛艾不可置信地抚摸着那张由金属铸成的脸,“难道你也和欧米伽一样,是被植入了人类记忆的机械再造体?” 雷昂带着辛艾躲到了一块巨石后面,在确认欧米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准确地说,我不过是个实验品罢了。 “现在没时间给你解释了,一会儿蓝博会来接应你,我去引开欧米伽,你躲在这里不要动!”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行动,但辛艾却死死地抱住了他不肯撒手,仿佛他这一去就是永别。 “不!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辛艾哭着说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雷昂用满是划痕的金属手指抹去了辛艾眼角的泪水,并试图掰开她的手指。 “你觉得我会独自留在这里,眼睁睁看你去送死吗?”辛艾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见雷昂还是有些迟疑,她用不容拒绝的口吻接着说道:“你要是敢离开我半步,我就立刻暴露我的位置!” 望着辛艾倔强的眼神雷昂妥协了,他靠着石头在辛艾身边坐了下来,等待着命运对他们的判决。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辛艾埋怨道。 雷昂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我不知道你能否接受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觉得我这样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情。”辛艾握紧了雷昂的手,坚定地说道。 雷昂努力扬起嘴角,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这副金属皮囊使他难以通过面部表情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 “不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辛艾关切地问道。 雷昂抬头望着天空,他的思绪被拉回了一百年前的那场车祸。 因为抢救及时他和辛艾都捡回了一条命。 但不幸的是他们的伤势过于严重。辛艾变成了植物人,陷入了无止境的沉睡。 而雷昂不但因为脊髓颈段受到了重创导致高位截瘫,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同时,他全身大面积烧伤,变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在得知辛艾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以后,他甚至一度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就在雷昂最绝望的时候,丁乙的科研团队找到了他。 当时,将动物意识和记忆植入到机器人大脑中的实验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 他们需要更多的人类志愿者来帮助他们进一步验证实验结果。 只不过,由于当时技术尚未成熟,直接从活体大脑提取意识和记忆的过程非常危险,志愿者很有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像雷昂这种拥有自主意识却只能终日躺在病床上,并对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雷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虽然,他本人不幸在实验过程中丧生,但好在实验最终成功了。 他也因此成为了史上首个拥有人类意识和记忆的机器人。 重获新生之后的雷昂除了配合丁乙团队做实验之外,其余的时间他都守候在辛艾床前默默陪伴着她。 从原来的世界毁灭到悬浮岛的诞生,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机械身体从第一代更新到了第六代,但辛艾却始终未能醒来。 他原以为自己能一直这样守护在心爱的人身边,直到科学技术能使她醒来的那天。 但令雷昂没有想到的是,随着意识植入技术的成熟,成功的案例越来越多。 最终,丁乙也成功地将自己的意识植入到了机器人的大脑中,并将自己的新身体命名为欧米伽。 可如此一来,之前的那些“实验品”对于欧米伽来说也就没有任何作用了。 此后,他只需要不断地改良机械身体,研发一比一模拟人体的仿真机械再造体就可以了。 而且拥有人类意识的机器人和普通人相比,在体能和战斗力上都占绝对的优势。 再加上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群体越来越庞大,一旦产生了某种逆反意识,必定会对社会造成动荡。 所以欧米伽决定,以迭代机械身体的名义擅自改造他们的大脑,将他们统统变成绝对服从命令,誓死效忠欧米伽的工具机器人。 其中当然也包括雷昂。 该项目的总负责人艾玛·凯勒博士并不支持欧米伽的做法,但她也没有能力阻止欧米伽。 雷昂是首个成功案例,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而且两人在长时间的相处过程中也早已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件事提前告诉雷昂,帮助他逃离了欧米伽的魔爪。 后来,雷昂逃到了地面并加入了反“废物清除计划”组织——黑骑,因此结识了蓝博。 为了帮助雷昂躲避欧米伽的追杀,蓝博摘除了他身体里的定位系统,并帮他替换了一具新的机械身体。 所以一开始在食堂里,欧米伽才没有认出他来。 辛艾不知道的是,她醒来后的日子里,雷昂一直想方设法地潜伏在她身边,确保着她的安全。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她一眼,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别藏了!你们是逃不掉的!” 欧米伽的警告如同死神的宣判,将雷昂的思绪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与此同时,蓝博也驾驶着飞艇赶到了他们附近,一场激战一触即发。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欧米伽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到时候谁也走不了!”雷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你该不会又要……不,不可以!”辛艾忧心忡忡地说道。 雷昂没有回答她,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然后便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她,从巨石后面冲了出去。 “对不起辛艾,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他在心中默念着,同时主动向欧米伽发起了进攻,想以此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蓝博的飞艇在空中盘旋着,他在等待合适的机会降落。就在欧米伽向雷昂发动攻击的同时,蓝博迅速将飞艇降落在了辛艾身旁。 “快上来!”蓝博冲辛艾喊道。 “不!我绝不会丢下他!” 辛艾倔强地回应道,同时奋不顾身地向雷昂冲了过去。 第140章 百年之后(十七) 欧米伽和雷昂同时注意到了辛艾。 可气急败坏的欧米伽并没有停止攻击,他的进攻愈发猛烈,哪怕会伤害到辛艾也在所不惜。 而雷昂则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盾牌替辛艾抵挡伤害。 他将辛艾护在身后,独自承受着如雨点般密集的攻击。每一次撞击都会让他感到剧烈地疼痛,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退缩半步。 辛艾内心百感交集,她试图推开雷昂,去跟欧米伽谈判,可雷昂坚硬的双臂却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与此同时,蓝博也加入了战斗。 他从空中向欧米伽发射了几枚导弹,可每一次都被欧米伽完美地躲了过去。 欧米伽体内的预判系统实在是太强大了,以他们的力量想要对抗欧米伽无疑是蚂蚁撼树,再这样攻击下去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在躲避导弹的同时,欧米伽向蓝博发射出了粒子束。 粒子束产生的强大电磁场脉冲热,直接烧毁了飞艇上的所有电子设备,使飞艇从空中落下坠毁。 可一旁的雷昂却并没有表现出同伴丧生后该有的悲伤,如果欧米伽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蓝博又使用了替身。 “蓝博,你这个胆小鬼!你什么时候才敢出来与我正面较量?”欧米伽喃喃自语道。 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雷昂。 雷昂从一开始便深知自己根本不是欧米伽的对手。 在此前的数次较量中,欧米伽所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和精湛的格斗技巧都让雷昂倍感压力。 欧米伽的身体和其他被植入意识的高度仿真机械再造体不同,这是他特意为自己研发的。 大部分由碳纤维材料制成,这使得他的身体不但非常轻盈,还具有耐腐蚀、抗高温的特性。 同时,他的身体里还配备了数十种目前最先进的武器,随时可投身于战斗。 为了不影响性能,每一次身体受到创伤后,欧米伽都会给自己替换一个全新的身体。 在他的实验室里,有数十个已经制造好了的欧米伽专用机械再造体,随时可供他替换。 相比之下,雷昂笨重的钢铁之躯却只能修修补补,而且他的身体所采用的材料,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被欧米伽给淘汰掉了。 与欧米伽作对无疑是在送死,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只能背水一战。 在与欧米伽对抗的过程中,雷昂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辛艾的面容。 对辛艾的担忧在极大程度上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使得他在战斗中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欧米伽抓住这个机会,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击。雷昂竭力抵挡,但终究还是难以招架。 实际上,欧米伽想要摧毁雷昂易如反掌,他不过是在玩弄他们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雷昂身上的伤势不断加重,他的躯体变得残破不堪,体力也渐渐被消耗殆尽,动作越来越迟缓。 在欧米伽的一次又一次重击之下,雷昂终于支撑不下去了。 他如一座崩塌的高塔,轰然倒地,只留下了一个略显悲壮的身影。 “丁乙,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看着奄奄一息的雷昂,辛艾用尽全力冲欧米伽大喊道。 这个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使欧米伽微微一怔,他竟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放过你们?”欧米伽冷笑一声,“除非你跪下来求我。” “不要,不要相信他的鬼话……”雷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辛艾瞪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欧米伽。 她咬紧嘴唇,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屈辱。然而,在雷昂一点一点消逝的生命面前,她的骄傲逐渐土崩瓦解。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缓缓跪了下来。 “我求你……放过我们……”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欧米伽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辛艾,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笑容,他显然没有料到心高气傲的她会真的这样做。 “你居然愿意为了他给我下跪?”他的表情略显惊讶,字里行间又满是嫉妒。 辛艾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注视着雷昂。 “哈哈哈哈哈......”欧米伽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声音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辛艾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你就那么爱他吗?”欧米伽的语气平静而绝望。 说完,他举起隐藏在手臂中的武器给了雷昂最后一击。 “不!”辛艾撕心裂肺地嘶吼道,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一束刺眼的强光之后,雷昂的身体彻底化为了空气中的泡沫。 接着,欧米伽伸长了手臂,一把将辛艾拽到了自己身边。 “丁乙,你这个卑鄙小人!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辛艾咬牙切齿地对欧米伽说道。 而欧米伽只是轻蔑一笑,“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欧米伽将左手的中指对准了辛艾的太阳穴,他的指甲盖自动打开了,一根触手扎进了辛艾的皮肤里,她一下晕了过去。 辛艾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欧米伽带回了实验室。 她原以为自己会再次被清除掉记忆,可事实上欧米伽并没有那么做。苏醒后,那些痛苦的回忆仍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但此刻她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蓝博,你还好吗?你听得到吗?”辛艾试图通过头发里的纳米机器人再次跟蓝博取得联络。 “蓝博,雷昂死了!雷昂死了……”说到这儿,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辛艾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想要从这间房子里逃出去。 可经过一面玻璃墙时,她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走到玻璃面前看着自己的影子,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她惊恐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直到反复确认上面的确一根头发都没有后,才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瘫坐在地上。 这时,隐藏在墙壁里的门缓缓打开了,欧米伽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 看着失魂落魄的辛艾,他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即使没有了头发,你也依然如此美丽!”欧米伽蹲下身来轻抚着辛艾的脸颊,如同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辛艾打开欧米伽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你这个魔鬼,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你?我可舍不得杀你!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爱上我的!”欧米伽不怀好意地看着辛艾,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离开辛艾的房间后,欧米伽和在门外等候多时的阿尔法一同走进了实验室。 与此同时,另一个欧米伽通过层层关卡顺利地进入了实验大楼的控制中心。 第141章 百年之后(十八) 控制中心里的欧米伽熟练地操作着各种设备,并成功地将自己的大脑与超级计算机对接…… 而真正的欧米伽正与阿尔法在实验室里专注地进行着意识副本的改造实验,全然不知此时有人正在悄悄篡改造物系统的程序。 欧米伽看着不断变化的数据,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看来进展十分顺利,阿尔法多亏了你,你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啊,要不是你……” 欧米伽话还没说完,实验设备突然出现了异常闪烁。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所有系统瞬间陷入了瘫痪。 接着,整个实验大楼都回荡着系统的提示语:“嘀嘀嘀……防御系统修改中,正在启动紧急预案……嘀,防御状态已解除,紧急预案撤回中……” “不好,造物系统被入侵了!”欧米伽看向了一旁的阿尔法,“这件事最好不要和你有关!”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实验室,赶往控制中心。可这时阿尔法却突然拿出了自己事先藏在实验室里的武器。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阿尔法面不改色地说道。 欧米伽恍然大悟:“为了让我完全信任你,所以你才出卖辛艾!” 阿尔法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欧米伽的眉心,她在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下,如果我不背叛辛艾向你表忠心,怎么可能有机会实施我们的计划?” 欧米伽冷笑道:“所以你告诉我的计划是假的咯!” “你认为呢?”阿尔法面不改色地说道。 欧米伽用手握住了抵在自己眉心的武器,嘲讽道:“就凭你这副毫无战斗力的身体和你手中的破烂儿也想打倒我?” 欧米伽话音刚落,实验大楼里再次响起了刺耳的提示语:“嘀,废物清除计划已永久删除!” “什么?这怎么可能!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修改造物系统?” 欧米伽对阿尔法怒目而视,他知道对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捏碎了阿尔法手中的武器,转身冲向了控制中心。 与此同时,空中之城的居民们惊讶地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红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人们惊恐万分,纷纷发了疯似的涌上街头。 可当他们发现,即便红线消失了自己的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后,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为了惊喜。 人们开始尖叫、欢呼、相拥而泣,将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释放了出来! 没有了防御程序的阻碍,陆地上的黑骑们统统驾驶着地面飞行器一窝蜂地涌进了穿云车。 他们乘坐穿云车来到空中之城,和这里的居民们一同狂欢。 他们在欢呼雀跃声中扔掉了自己头上笨重的氧气罐,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着阔别已久的亲人和朋友。 欧米伽通过实验大楼的监控屏幕看到了这一幕,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制定的规则究竟有多失败。 他自认为有史以来最公平的规则,实际上并不能俘获人心,他不过是满足了一己私欲罢了。 但他并不打算就此妥协。他绝不会让这个世界恢复旧日秩序! 绝不会让那些对社会毫无贡献的废物,靠祖辈积累起来的基业寄生在这个世界上,浪费为数不多的资源! 哪怕他要因此与全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欧米伽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控制中心,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不已,另一个欧米伽正在超级计算机面前疯狂地修改着造物系统的各种程序。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阿尔法竟然会利用丁乙的意识副本复制出另一个自己与自己为敌。 “难道说她早就已经突破了技术瓶颈,找到了可以给意识副本添加反向指令的方法了?” 气急败坏的欧米伽随即启动了隐藏在自己身体里的所有武器,他要亲手毁掉眼前这个赝品! 但欧米伽2号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因为他拥有着一副和欧米伽一模一样全世界最先进的机械再造体。 他体内的预判系统使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欧米伽的攻击。两个欧米伽随即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巨大的能量冲击让周围的一切都为之颤抖。欧米伽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必杀的决心,而欧米伽 2 号也同样抱着不杀死对方誓不罢休的信念。 此时,阿尔法正在另一个房间里通过监控系统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出好戏。对于她来说,两败俱伤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防御系统停止工作后,辛艾的自由不再受到限制。 她逃离了自己的房间,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地闯进了控制中心。 辛艾的出现分散了欧米伽的注意力,这使得欧米伽2号暂时占领了上风。 并且欧米伽2号被植入了与原意识相悖的指令,所以他对辛艾丝毫没有爱意,甚至莫名地产生了想要杀死她的念头。 他毫不犹豫地向辛艾发动了攻击。 欧米伽2号的举动使欧米伽始料未及。虽然辛艾对雷昂的痴情让他嫉妒到一度对辛艾产生了恨意,但他归根结底还是爱着辛艾的。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辛艾被自己的复制品杀死,于是奋不顾身地向她扑了过去,也因此身受重伤。 欧米伽的举动让辛艾内心产生了一丝动容。 原本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亲手杀死欧米伽替雷昂报仇,她怎么也没想到欧米伽竟会为了救她不顾自身安危。 还因此遭到了欧米伽2号的嘲讽,“我的母本居然是个痴情种,你早晚会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不如我提前送你一程好了!” 说着,欧米伽2号再次对欧米伽发动了猛烈攻击。 欧米伽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边躲避着欧米伽2号发射出的致命光束,一边保护着辛艾,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 欧米伽2号准备抓住这个机会给两人最后一击。与此同时,欧米伽也预判到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他迫不得已启动了从伽马射线中提取能量的终极杀伤武器——伽米射线。 这种武器发射后对目标的打击速度快到令人难以想象,还处于秘密研发阶段,并未正式投入使用。 就连阿尔法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所以欧米伽2号的身体里并未装备这种武器。 一束强光之后,欧米伽2号连同半个控制中心都被汽化掉了。 而欧米伽也因此耗尽了体内所有的能量瘫倒在地。 欧米伽后脑勺的能量采集器不停闪烁着,他的情况十分危急。 这时,阿尔法突然出现在了辛艾的身后。 她递给了辛艾一个手电筒形状的金属仪器,并告诉她,只要将那个圆型接触面盖在能量采集器上拿掉它,便能轻而易举地终结欧米伽的生命。 就在辛艾犹豫不决的时候,欧米伽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对她说道:“三天后……是你的生日,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在……我休息室的橱窗里。” 没等辛艾开口,欧米伽又接着说道:“杀了我吧!就算你不做这件事……别人也会做。我希望……动手的人是你!” 辛艾最后看了欧米伽一眼,然后便闭上眼睛含泪摘除掉了那枚小小的能量采集器。 欧米伽的生命戛然而止,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了一下,一时间她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之后,辛艾在阿尔法的带领下来到了欧米伽的休息室。 她们竟然在橱窗里发现了一具和雷昂本人一模一样的高度仿真机械再造体。 此外,阿尔法还破译了欧米伽的私人电脑,他们在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命名为“雷昂”的意识副本。 阿尔法反复确认后发现这的确是雷昂的意识。 也就是说只要将雷昂的意识副本植入到这个身体里,就能使雷昂复活!这对于阿尔法来说并非难事。 三天之后,在辛艾、阿尔法和蓝博的见证下,雷昂再次睁开了眼睛。 不同的是,他拥有的已不再是一副冰冷的金属身体,而是有着和人类皮肤一样质感的机械再造体。 望着死而复生的爱人,辛艾喜极而泣,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此后,他们将和阿尔法以及蓝博一起共同努力,将世界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某天夜里,辛艾正躺在雷昂身边安然入睡。 此时,雷昂也仍处于睡梦之中,但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就像梦游。 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 他闭着眼睛走进了欧米伽的休息室,熟练地打开了电脑输入了密码。 接着,在隐藏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未命名的意识副本,并地用这个意识副本替换掉了自己身体里原本的意识。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所有东西放回原位,回到辛艾身边躺了下来。 看着眼前熟睡的辛艾,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光秃秃的脑袋。 “我说过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哪怕是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第142章 鬼夫(一) 周岚带着女儿躲在朋友杨晓丹家的第三天,廖志罡气势汹汹地找上了门。 “周岚,我知道你和欣怡躲在里面,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进去以后非打死你们不可!” 听见门外廖志罡如野兽嘶吼般的咆哮声,周岚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赶紧带着女儿钻进了杨晓丹卧室的床底。 杨晓丹走到床前蹲下身来安慰道:“你们别怕,我是不会给他开门的,这是我家他不敢乱来!” 随后,杨晓丹便锁上了卧室的门,站在客厅里冲着门外大喊道:“周岚不在我这儿,你赶紧滚,不然我报警了!” 杨晓丹的警告对廖志罡来说毫无作用,他非但没有离开还变本加厉地砸起了门,一副不把自己老婆和女儿揪出来誓不罢休的样子。 楼道里巨大的声响把年仅五岁的欣怡吓得哇哇大哭,周岚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女儿,默默流着眼泪。 十几分钟后,楼道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周岚正纳闷呢,“今天廖志罡怎么这么快就收手了,要是换作以前,见不到她们母女俩他非得在门外闹上一整天不可。” 就在这时,卧室的阳台突然传来了一些异响。周岚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是通过邻居家的阳台翻进来了吧。 她赶紧捂住了欣怡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儿动静来。 果不其然,很快卧室里便传来了廖志罡阴险恐怖的笑声,他一边在杨晓丹的衣柜里四处翻找着,一边笑里藏刀地说。 “欣怡,快出来吧!爸爸知道你和妈妈躲在哪里。你要是不主动出来的话,一会儿爸爸找到你可是有惩罚的哦!” 只要一听见廖志罡的声音,周岚就被吓得浑身发抖,更别说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他那恐怖的声音就回荡在耳边,她的魂都快被吓没了。 她多希望客厅里的杨晓丹能立刻帮自己报警。 但此时杨晓丹正站在大门前通过猫眼观察着楼道里的动静,浑然不知廖志罡已经通过邻居家一墙之隔的阳台进入到了她家的卧室。 周岚努力克服着内心的恐惧,她一只手死死地捂住欣怡的嘴,另一只手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给杨晓丹发一条短信。 “他进来了,快帮我报……” 可字还没打完,廖志罡那张狰狞的脸便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单膝跪地,俯下身子望着床底,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周岚母女俩,咬牙切齿地说道:“惩罚就是,今天我一定会打死你妈!” 接着,他将手伸向了床底。 杨晓丹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了周岚的惨叫声和欣怡的哭闹声。她连忙冲过去用钥匙打开了卧室的门。 眼前的一幕令她终身难忘。 周岚的双手死死抓着床板骨架,指甲都快被抠掉了。她上半截身子还在床底,下半截身子已经被廖志罡拖到了外面。 她的裙子被床沿刮到了腰部以上,裸露在外的腰部和大腿因为剐蹭留下了瘀伤,但这些伤和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旧伤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廖志罡一只手拽着周岚的脚踝试图把她从床底下给拉出来,另一只手则举着床边的铁凳子狠狠地砸着周岚的大腿。 略微有些生锈的凳子腿上面沾满了周岚的血。 即便如此,她仍不忘一个劲儿地告诫着蜷缩在床底最角落里的女儿“千万不要出去!千万不要出去!” 回过神来之后,杨晓丹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听见谈话声的廖志罡立刻放开周岚的脚踝,拿着铁凳疯了似的冲杨晓丹冲了过去,试图抢夺她手里的手机。 身材娇小的杨晓丹根本不是廖志罡的对手,很快便被他一巴掌拍翻在地。手里的手机也飞了出去。 接着,气急败坏的廖志罡竟举起了手里的铁凳砸向了杨晓丹。 就在那一瞬间,周岚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用身体护住了杨晓丹,凳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杨晓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难以想象廖志罡究竟用了多大的力量,连凳子腿都被砸断了一条。 他几乎是下了死手! 周岚被砸晕了过去,但廖志罡并不准备放过她,他揪起周岚的头发就把她往厕所里拖。 趁着这个间隙杨晓丹夺门而出,打算去寻求邻居们的帮助。 很快,邻居们便闻声赶了过来。他们纷纷上前阻止廖志罡,以免弄出人命。 就连收了廖志罡好处,让廖志罡翻自家阳台进杨晓丹家的对门邻居也赶紧把钱还给了他,生怕出了事儿以后会牵连到自己身上。 此时,廖志罡如同一条疯狗一样,即便是在被人架住了胳膊的情况下,也仍然试图用脚去踹着昏迷不醒的周岚。 直到警察赶到了现场,将廖志罡带上了警车,他依旧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嚣道:“我教训我老婆关你们什么事?放开我,我要打死那个臭娘们儿!” 最后,他竟趴在警车的后挡风玻璃上,抓着铁栏杆,看着被担架抬下楼的周岚恶狠狠地说道:“等我出来以后,一定会杀了你!” 廖志罡被带走后,周岚救护车被送去了医院。 在此期间,她的婆家人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反倒是打电话要求她立刻和解,把廖志罡从局子里给放出来。 还威胁她说,如果她不这样做,他们一家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虽然周岚严词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但奈何廖家有钱有势,很快便想办法找人给廖志罡出具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证明他患有狂躁症。 且在对周岚以及杨晓丹实施暴力行为时处于发病状态,无法辨别自己的行为。 再加上周岚的伤情鉴定结果为轻微伤,而杨晓丹也只不过是挨了一巴掌而已。 最后,廖志罡只是赔了些钱给杨晓丹便被放了出来。 得知这一“噩耗”后,周岚立刻拖着还未痊愈的身体带着女儿一起躲到了自己弟弟家里,连出院手续都没来得及办。 但令周岚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天之后,廖志罡便带着一帮子人找到了她。 第143章 鬼夫(二) 周岚一再恳求弟弟周聪不要给廖志罡开门,但周聪的饭碗儿就是廖志罡给的。 他这个人既没学历又没能力,更没什么上进心,如今能买得起房子全靠姐夫每个月给他开的八千多元工资。 下周一,他是继续在公司里上班还是卷铺盖走人,就是廖志罡一句话的事。他还有二十几年的房贷要还,这份工作他可丢不起。 权衡利弊后他还是开门把姐夫放了进来,毕竟姐姐也不能在自己这住一辈子。 不仅如此,他还苦口婆心地劝说周岚早点跟着廖志罡回去,不要再想着离婚了。 还说什么,“她现在没上班没有经济来源,跟着廖志罡虽然会挨打,但至少不会挨饿。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听到弟弟的话,周岚心如死灰。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会站在廖志罡那个魔鬼那边。 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廖志罡之所以会这么快找到她们母女俩,是因为周聪悄悄给他通风报信了。 就这样,周岚和欣怡被廖志罡等人强行塞进车里带了回去。 周岚坐在后座,怀里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欣怡,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么这样的日子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廖志罡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八年前,周岚刚刚大学毕业便只身一人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闯荡。 因为容貌姣好、身材高挑,周岚的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当时,和周岚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廖志罡便是其中之一。 可廖志罡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不受女人欢迎。 他的脸和狒狒有几分相似,属于典型的五短身材,长得还没有周岚高。 气质虽谈不上猥琐,但总是一副耀武扬威、小人得志的模样,令周岚十分反感。 除了家底子厚、有背景之外,廖志罡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别的优点了。 不过自命清高的周岚对此并不在乎,她只想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男人,和对方共度一生。 所以,她对廖志罡的态度总是爱搭不理的。 但廖志罡并没有因此放弃追求周岚,他这个人脸皮特别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每次,他望向周岚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欲望。 为了摆脱廖志罡的骚扰,周岚甚至想过要找一个人来冒充自己的男朋友,让他死心。 恰好这个时候周岚再次遇到了她的初恋——江阳。 江阳和周岚念的是同一所高中,他比周岚大了一届。两人因共同加入了文学社而相识,曾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涩恋情。 后来,江阳高中毕业去了另一座城市念大学,而周岚正处于高三学业繁忙,两人也就因此断了联系。 如今再次相遇,女未嫁男未娶,心中那团已经熄灭了的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两人很快便确认了恋爱关系。 和江阳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可以说是周岚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周岚现在的丈夫应该是江阳,而不是廖志罡。 奈何造化弄人。某天,周岚突然接到了舅舅打来的电话,说自己的母亲被查出了肝癌,急需做手术。 周岚的家庭条件不算特别差,但也没什么积蓄。 她自幼丧父,母亲是全家人的顶梁柱。如今,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了,弟弟又还在念高中指望不上,生活的重担自然落到了周岚的肩膀上。 可几十万元的手术费用对于刚刚参加工作的周岚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更令周岚没有想到的是,和她正处于热恋之中的江阳在得知这件事以后,非但没有帮她想办法凑钱,反而不辞而别,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直接玩起了失踪。 就在周岚走投无路的时候,廖志罡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竟然又主动跑来找周岚献殷勤。 要是换作平时,周岚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确实急需一大笔钱,而廖志罡又刚好有能力帮助自己。 但廖志罡的钱可不是白给的。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周岚,她母亲的治病钱自己可以一分不少地全替她给了,而且这钱她不用还。 但是周岚必须得嫁给自己,那几十万就当是给她们家的彩礼了。 经过好几个不眠之夜的思想斗争,周岚最终答应了他。 就在母亲做手术的前一天,周岚背着家里所有人跟廖志罡领了结婚证。 虽然,最后周岚的母亲还是没能抗癌成功,离开了人世,但有些事已经覆水难收了。 没过多久周岚就和廖志罡在亲朋好友们的见证下举办了婚礼。 结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廖志罡都对周岚疼爱有加。 尤其是两个人刚刚结婚的时候,廖志罡恨不得把周岚给宠到天上去。他不但不让她做家务,甚至还让她把工作给辞了。 而周岚每天需要做的不过是在家看看电视剧、喝喝下午茶,无聊的时候就找个朋友出门逛逛街而已。 那时,别说是打周岚了,就是洗碗这种小事儿廖志罡都舍不得让周岚来干。 这也让周岚对廖志罡的感觉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依然谈不上爱,但多少还是心存感激的。 渐渐地,她甚至觉得嫁给廖志罡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于是安心在家备孕,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为欣怡。 可周岚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欣怡的到来,才使廖志罡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欣怡的长相随母亲,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夸赞。 一开始,廖志罡还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 可随着欣怡越长越大、变得越来越漂亮,一些流言蜚语便传进了廖志罡的耳朵里。 欣怡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廖志罡,而且周岚和廖志罡两个人都是单眼皮,可欣怡长着长着却从单眼皮变成了双眼皮。 所以周围很多人都说,欣怡根本不是廖志罡的亲生女儿,是周岚跟野男人生的孩子。 第144章 鬼夫(三) 照理说,两个单眼皮的人一般情况下是生不出双眼皮的孩子来的。 但也不能排除特殊情况,如果父母一方携带双眼皮基因没有显露出来而被误以为是单眼皮,就有可能生出双眼皮的孩子来。 所以,一开始廖志罡并没有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直到某天有人告诉廖志罡,他亲眼看见周岚跟着一个男人进了宾馆。 而且根据目击者的描述,那个男人无论是长相还是穿衣打扮的风格都跟周岚的前男友江阳极其相似。 为了不打草惊蛇,廖志罡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去问周岚,究竟有没有再跟江阳联系。而是花钱请了一个私家侦探暗中跟踪调查她。 虽然,几个月下来私家侦探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周岚的确出轨了。不过从那段时间开始,廖志罡越看欣怡越觉得她长得像江阳。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廖志罡开始疯狂地查周岚的手机,还花钱找关系私自调取了周岚近段时间内的通话记录,挨个儿排查可疑人物。 后来,他甚至将工作抛到了脑后,亲自跟踪周岚,监视她一整天的行踪。 即便最后一无所获,但还是无法打消廖志罡心中如野草般肆意生长的猜疑。 廖志罡这一系列令人窒息的操作周岚通通看在眼里,为了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她并没有戳破。 可有时候,一再容忍并不能换来息事宁人。她的装聋作哑使廖志罡挤压在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 终于有一天,廖志罡爆发了。 那晚,廖志罡独自在外面喝了很多酒,回家时已是深夜,偌大的客厅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显然妻子和女儿已经睡了。 他借着酒劲儿猛地推开卧室房门,巨大的动静儿惊醒了睡梦中的妻子。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是自己的丈夫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志罡,你轻点儿,别把女儿吵醒了!”周岚抱怨道。 “女儿,呵!” 廖志罡冷笑一声,径直走到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红着眼质问道:“周岚,你老实跟我说欣怡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你在耍什么酒疯?不是你女儿难道是你儿子啊?”周岚没好气儿地回答道。 “那她为什么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我!”廖志罡突然冲周岚嘶吼道,他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眼珠子都快被他挤出眼眶了。 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周岚一跳,此前,廖志罡几乎从未对她发过火。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廖志罡,气冲冲地说道:“她长得像我啊!像你有什么好的?你长得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跟个猴子似的。” 晃晃悠悠的廖志罡跌倒在地,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了朋友们的话。 “你老婆这么漂亮身材又好,你不看着她点儿不怕她出去乱搞啊?” “你说你每天工作这么忙,有时候出差大半个月都不在家,你老婆不会寂寞难耐吧?” “你女儿真漂亮啊!大眼睛、双眼皮,可是怎么和你一点儿也不像啊!” 他的语气从愤怒变为了哀伤,“呵,我长得是丑,我配不上你!江阳长得帅! 可那个小白脸还不是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丢下你自己跑了! 你妈治病的几十万是谁给的啊?你吃的穿的是谁给的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周岚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于是连忙辩解道:“志罡,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等周岚把话说完,廖志罡便突然暴怒,他不由分说地给了周岚一巴掌,恶狠狠地看着她说道。 “你说,为什么你和我都是单眼皮,而欣怡却是双眼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阳是双眼皮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岚明知故问,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还用我给你解释吗? 你是不是跟江阳上床了?你是不是又跟他旧情复燃了?欣怡是你跟他生的吧!欣怡是他的孩子吧!” 廖志罡表情狰狞地晃动着周岚的肩膀,一个劲儿地质问道。 看着眼前这个癫狂的男人,周岚心中充满了悲哀和失望。她试图让廖志罡先冷静下来,可对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法自拔。 那一刻起,曾经的美好通通化为了泡影。 第二天,廖志罡酒醒后打算带着欣怡去做亲子鉴定。 但周岚死活不同意,还说只要他敢去做亲子鉴定,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都会跟廖志罡离婚。 因为这是对她的极度不信任,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这一招果然很奏效,廖志罡暂时放弃了带欣怡去做亲子鉴定的念头。 毕竟他还是深爱着周岚,并不想对方离开自己。但是不做亲子鉴定,他心里那道坎又始终过不去。 于是便有朋友提议,让他悄悄拿欣怡带毛囊的头发去做亲子鉴定,不让周岚知道。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可等廖志罡带着欣怡的头发到了亲子鉴定中心却又打起了退堂鼓。 “从周岚的态度来看,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对方就是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她明显是心虚了! 那么欣怡就很有可能真的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鉴定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想该怎么办?他以后要怎么面对欣怡? 抛弃她?不,他做不到!毕竟已经当亲生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他对欣怡是有感情的。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他也做不到!他怎么能帮忙养自己老婆和别人生的野种? 那么他跟周岚的关系又该怎么处理呢? 是原谅她,继续跟她一起生活吗?不,他做不到!是跟周岚离婚吗?不,他也做不到! 他可不能那么轻易地放过那个女人,他要一辈子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哪怕她对自己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而且那时,铁定的事实就摆在自己眼前,他头上的绿帽子扣得严严实实。 传出去被人笑话不说,就连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最终廖志罡将欣怡的头发丢在了亲子鉴定中心门口,开着车回家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廖志罡变得更加不可理喻。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早出晚归地去公司里坐班。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和周岚关在家里,对周岚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敏感。 终日活在自己的猜疑和对江阳的嫉妒里使廖志罡彻夜失眠,几近崩溃。 第145章 鬼夫(四) 同时,被限制了自由的周岚感到无比的痛苦。特别是当她面对廖志罡那张丑陋而扭曲的面孔时,她就恨不得对方立刻在她面前死掉。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生活,两人的情绪都变得越来越暴躁。他们几乎天天吵架,有时还会砸东西,好好一个家就这样变得千疮百孔。 后来廖志罡患上了躁郁症,打人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多,而且一次比一次狠,有时甚至连年幼无辜的欣怡也不会放过。 要不是廖志罡冻结了周岚的信用卡,她没有存款也没有经济来源,更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她早就带着欣怡离家出走了。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熬了半年,周岚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这天,她趁着廖志罡出门办事,迅速收拾好了自己和女儿的行李,准备等欣怡放学后带着她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刚好她前些天向朋友借到了一些钱。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 就在周岚提着行李箱打开门的一瞬间,她竟然看见了廖志罡,他正站在自家门外的绿化带旁抽着烟。 看到神色慌张的周岚和她手里的行李,廖志罡眼里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丢掉抽了一半的香烟,进屋关上了门。 “你想往哪跑?去找江阳是吗?东西都收拾好了,不打算回来了?” 廖志罡一步一步向周岚靠近,他的语气是那样平静,却同样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周岚惊恐地往后退几步,故作镇定地说道:“廖志罡,我们离婚吧!这种生活我受够了!” “离婚?”廖志罡冷笑一声,“好啊!离婚,我跟你离婚……” 周岚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她很快便意识到了廖志罡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 “除非……你死了!” 说着,廖志罡像一条挣脱了绳索的疯狗一样向她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开始疯狂地撕咬她的身体。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你这个畜牲!”周岚一边挣扎,一边呼叫,可不论她再怎么用力也只是徒劳。 廖志罡对周岚的折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完事儿后,筋疲力尽的廖志罡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上去。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一时间他竟然想不起来了。 周岚衣衫不整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一块好肉,全是淤青和正在流血的伤口。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又或者说她已经痛到麻木了。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各自的状态度过了整整十七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时,早已过了欣怡放学的时间。由于欣怡念的幼儿园就在自家小区附近,所以她便独自回了家。 欣怡跨上一楼台阶,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了家门,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在了原地。 父亲光着屁股坐在沙发上抽烟,母亲衣不蔽体地躺在地上,浑身是伤。 看见欣怡回来了,周岚疯了似的朝她爬过来,紧紧抱住她并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但欣怡还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欣怡的哭声使廖志罡如梦初醒,他扔掉了手里的烟头,不慌不忙地提起了裤子。 然后,他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周岚的手机和身份证,将它们锁进了家中的保险柜。 也就是从那天起,周岚彻底失去了自由。也就是从那天起,廖志罡对周岚的折磨变本加厉。 两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周岚趁着廖志罡洗澡的间隙,用他忘在客厅的手机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杨晓丹打了一通电话。诉说了自己的遭遇,并向她寻求帮助。 杨晓丹和周岚并不在一个城市,但挂断电话后,她立刻连夜驱车数百公里来到了周岚所在的小区外接应她。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廖志罡睡得正熟。 周岚估算着杨晓丹差不多已经到小区外面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没想到还是惊醒了廖志罡。 “你去哪儿?” 背后突然传来了廖志罡冷冰冰的声音,周岚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去上厕所。” 廖志罡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周岚走进厕所,打开了厕所里的灯。紧接着她打开了水龙头,开了很小一点水流。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厕所关上了门,来到欣怡的卧室。 周岚轻轻唤醒了欣怡,欣怡睁开惺忪的眼睛,周岚连忙捂住欣怡的嘴对她说道:“嘘,快穿好衣服跟妈妈走。” 欣怡明白了妈妈的意思,她点了点头,在周岚的帮助下迅速穿好了衣服。 之后,母女俩从欣怡卧室的窗户翻了出去,向小区大门狂奔。这一次,除了欣怡之外周岚什么也没带。 一个厕所上了十几分钟,廖志罡终于感觉不对劲儿了。 他起身下床,来到厕所门前,发现里面灯还亮着,细小的水流声使他感到诧异,“难道周岚在里面洗脸?” “喂!你死在里面了吗?一个厕所上那么久。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要你好看!” 廖志罡一边拍着门,一边怒吼道。可是过了很久都没人回应。 他猛得打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再一看欣怡的卧室,床上空荡荡的,窗户还敞开着。 “妈的!居然跑了!” 廖志罡连忙从窗户翻了出去,正好看见百米之外周岚抱着欣怡狂奔的身影。 “臭婆娘,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不然被我抓到打断你的腿……” 廖志罡的怒吼声回荡在寂静的小区里,惊醒了熟睡中的邻居,几户人家亮起了灯光。 周岚头也不回地往前奔跑,她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怀中的欣怡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但周岚却发现门口一辆车都没有。“难道杨晓丹放自己鸽子了?” 眼看着廖志罡就要追上来了,情急之下周岚只好抱着欣怡继续逃。 她在空荡、宽阔的马路上不停地奔跑着,连鞋都跑掉了也不敢停下来。 细小的沙砾划破了她的脚掌,鲜血渗了出来,可她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奔跑。 第146章 鬼夫(五) 廖志罡在后面穷追不舍,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即便周岚用尽了全力也无法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就在周岚精疲力尽想要放弃的时候,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母女俩面前。 “周岚,是我!快上车!”杨晓丹摇下车窗冲周岚大喊道。 周岚喜极而泣,用最快的速度上了车。就在她关门的一瞬间,廖志罡拉住了车把手。 “你给我下来,臭婆娘!”廖志罡死死地拽着车门。 “啊,开车!快开车!”周岚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地踹着廖志罡。 杨晓丹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立刻弹射了出去,廖志罡被甩在了地上,周岚这才关上了车门。 直到车子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周岚也仍旧抱着欣怡止不住地颤抖。 回忆和现实重叠,可如今开车的已不是杨晓丹而是廖志罡。 后来,周岚听杨晓丹说,廖志罡之所以会找到她们,是因为他报警说自己被杨晓丹的车子给撞了,对方肇事逃逸。 再加上他身上的确有伤,从而利用了交警通过车牌号帮他查到了杨晓丹的家庭住址。 这个男人实在是诡计多端。周岚感觉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逃不出他的魔爪了。 那么,接下来等待她的又将会是什么呢?她想不到,也不敢想。 到达地下车库以后,廖志罡拽着周岚的头发将她拖进了家门。欣怡跟在父母身后哇哇大哭。 但到了家门口,她却迟迟不敢进去。 廖志罡有些不耐烦了,他像拎小鸡仔儿似的,抓着欣怡的衣领把她扔了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周岚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廖志罡封死了,就连卧室的门也被他给卸了。 四周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周岚哆哆嗦嗦地退到了客厅的墙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欣怡则趴在地上哭闹不止。 “闭嘴!”廖志罡冲欣怡大喊一声。 欣怡如同惊弓之鸟般立刻停止了哭泣,却依旧止不住地抽噎。 紧接着,廖志罡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墙角的周岚。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向周岚。 周岚刚想开口,但廖志罡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先是给了周岚一巴掌,随后又抓起她的脑袋狠狠地往墙壁上撞去。 那一刻,周岚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左半边脸已经失去了知觉,大脑也停止了工作。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吗?”廖志罡一边冲周岚嘶吼道,一边用力踹着她的腹部。 可周岚此时已经无力回答,她双手护在自己头上,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虾米一样,剧烈的疼痛使她逐渐失去了意识。 廖志罡的暴行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的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了周岚的头上、脸上和身体上。但周岚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喂,不要装死!”廖志罡狠狠踹了周岚一脚。她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廖志罡心生一计,竟走到厨房烧了一壶滚烫的开水浇在了周岚的身上。 周岚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欣怡的耳边。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把身体缩成了一小团。 即便是这样,那些骇人的画面也依旧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仿佛她不是旁观者,而是受害者一样…… 周岚是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躺了多久,不过她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廖志罡坐在病床前,冷漠地说道。然后,他竟然起身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她。 周岚胆怯地看着廖志罡,他眼眶深陷,脸看上去比之前苍老了许多,头顶上还冒出了一些白发,精神状态也十分萎靡。 “吃啊!”廖志罡提高了自己的语调。 她这才哆哆嗦嗦地接过苹果啃了一小口。 “我女儿呢?”周岚突然想起了欣怡,自己在医院里躺了这么久,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哪来的什么女儿?廖志罡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周岚不可置信地看着廖志罡,再次质问道:“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藏哪儿去了?” “神经病!”廖志罡没有理会她,转身出了病房。 周岚不死心,连忙追了出去,她拉着廖志罡的胳膊疯了似的嘶吼道:“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医院里的其他病患纷纷转过头来看热闹。 廖志罡一把甩开周岚的手,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多少遍了,你根本就没有女儿!你是不是又犯病了,你信不信我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说完,他转身走向医导台给周岚办理了出院手续。留下周岚独自跪在原地痛哭流涕。 回去的路上周岚一个劲儿地追问廖志罡自己的女儿究竟在哪里。 可无论她在车后座嘶吼、发疯还是哀求,最终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她根本没有女儿! “廖志罡,我求求你,你把女儿还给我,我再也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求求你,求求你,把女儿还给我,她是我的命啊!” 周岚崩溃地说道,甚至跪在后座给廖志罡磕起了头。 廖志罡终于忍无可忍了,他猛踩一脚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 “你女儿死了!”他愤怒地冲周岚大喊一声。 “死了?”泪水瞬间涌出了她的眼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是怎么死的?” 廖志罡叹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后说道:“被车撞死了。” 周岚冷笑道:“那尸体呢?给我看一眼尸体总可以吧。”廖志罡的话显然不能使她信服。 “火化了。”廖志罡冷漠地说道。 “那墓碑,墓碑总有吧!”周岚刨根问底。 “没有!没有!没有!”廖志罡疯了似的捶打着方向盘。 “你骗我,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一定是你为了防止我逃跑把她给藏起来!”周岚斩钉截铁地说道。 “对!是我把她给藏起来了,你要是还想再见到她就给我老老实实地闭嘴!听我的话!不然你连她的尸体都别想见到!” 廖志罡的语气几近癫狂,他已经快被这个女人给逼疯了。 周岚终于安静了下来。 廖志罡把车开进了一个陌生的小区,保安说着周岚听不懂的方言。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也是完全陌生的陈设。 但廖志罡却告诉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 第147章 鬼夫(六) 这间屋子不大,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 书房里根本没有床,那么欣怡应该睡在哪里呢? 周岚又来到了卧室,她打开衣柜,发现里面的确挂着一些自己常穿的旧衣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相对较新的陌生衣物,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些衣服。 她狐疑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她对这里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就在这时她不经意间注意到了窗外。她来到窗前向远方眺望,竟然看见了海! 周岚心头一紧,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廖志罡已经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带到了另一个城市。 一个有海的城市! “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让自己彻底跟周围的人断绝联系,变成一座只能依靠他生存的孤岛?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疯狂了!” 周岚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不过,比起弄清楚廖志罡这样做的意图,她更想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究竟在哪里,是否安好? “我女儿呢?”周岚不厌其烦地逼问着廖志罡。 廖志罡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玩手机。 “你没把她怎么样吧?周岚红着眼问道。 廖志罡连看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你是不是把她藏在你妈家里了?你说话呀!”周岚急了。 听到这儿,廖志罡缓缓抬起头来瞪了周岚一眼,“我妈已经死了!” “什么?” 周岚不可置信地看着廖志罡的眼睛,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说谎。而且有谁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呢? “什么时候的事?是我住院的时候吗?怎么死的?”周岚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癌症!”廖志罡的语气冷漠而平静。 “癌症?她什么时候得的癌症,我怎么不知道?”周岚一头雾水。 “都是陈年往事了!”廖志罡扔掉了手里的烟头,一脸不悦。 “我在医院里躺了多久?”周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三天。”廖志罡头也不抬地说道。 “三天?”周岚一脸诧异。 真的只有三天?周岚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她不知道究竟是廖志罡疯了,还是她自己疯了? 难不成是她被打的时候撞坏了脑子,导致记忆出现了错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住院之前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但如今的天气已经需要穿长袖了。 不过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次要的事情,她只想见到自己的女儿!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让我见女儿!”周岚崩溃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望着她那哀伤又无助的眼神,廖志罡突然兽性大发。“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见到她的!” 说着,他一把从地上抱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粗暴地将她扔到了床上,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周岚绝望地望着天花板,如同一具尸体一般不再做任何反抗。 她像戈壁滩一样干涸,但眼眶却是湿润的。撕裂般的疼痛一度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周岚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了。而昨天发生的一切就像虚幻的梦境一样,太不真实了。 为了早日见到自己的女儿,这段时间周岚对廖志罡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她不但主动包揽了全部的家务,甚至还会每天按时早起为廖志罡做早餐。 除此之外,她还做了许多能够取悦廖志罡,但却让她自己觉得非常恶心的事情。 她就像一只被抓住了软肋的猫咪,收起了自己的利爪,被主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周岚的态度使两人之间紧张的关系变得缓和了许多。 廖志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她了。他甚至主动说要带周岚出去旅游,散散心。 可每当周岚提出想要见女儿一面,哪怕是视频通话也行,哪怕只是听一听她的声音也行,都会遭到廖志罡的严词拒绝。 时间一长,周岚终于感觉不对劲儿了 。自己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廖志罡还是不肯让她见女儿。 难道说廖志罡这个无耻之徒一直在欺骗自己!不论自己怎么做,他都不会再让她们母女相见。 他害怕自己会通过电话或是视频得知欣怡的行踪;他害怕自己会想尽办法带欣怡一起远走高飞。 只有让自己永远也找不到欣怡,他才能控制自己一辈子。因为只有他知道欣怡的下落,欣怡就是他唯一的筹码! 那么,廖志罡说自己母亲已经去世了的消息也是骗她的吗?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欣怡很有可能就藏在她母亲家里! 如今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或许只有一个办法——独自逃回原来的城市! 可廖志罡几乎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周岚,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把门反锁上,将钥匙和手机放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再加上如今他们住的已不再是一楼而是十七楼,想要像之前那样翻窗户逃走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并且周岚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更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即便是她从廖志罡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了,也根本回不去。 就在周岚几乎被逼到了绝境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救护车的鸣笛声。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那天起,周岚对廖志罡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不再听从廖志罡的任何命令,不再任由他摆布,甚至会故意跟他对着干,做一些令他非常反感的事儿。 周岚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激怒他,让他再次动手打自己。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廖志罡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竟然一再容忍她的挑衅。 直到某天晚上,周岚提起了江阳。 当时,他们正在吃晚饭,周岚突然对廖志罡说,她昨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跟江阳在宾馆里偷情,梦里的江阳勇猛无比,她竟然在梦里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 周岚话还没说完,廖志罡突然青筋暴起。 他摔碎了手里的碗筷,掀翻了桌上的饭菜,一把掐住了周岚的脖子。 “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第148章 鬼夫(七) 周岚被廖志罡打了个半死,一度陷入了昏迷。可倒地之前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正如周岚所设想的那样,当晚,廖志罡将不省人事的她送进了医院。 他对医护人员谎称,是周岚下楼的时候,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虽然,医生和护士纷纷露出了怀疑的目光,但在当事人还未苏醒,事情的真相无从考证之前,他们也不便多说些什么。 医生给周岚做了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但却一直昏迷不醒,于是医生便向家属提议先让她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就在廖志罡下楼去缴费处交钱的时候,周岚睁开了眼睛。 她先是环顾了四周一圈,在确认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后,才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干脆利落地拔掉了自己手上输液瓶的针头,急急忙忙地穿好了鞋,用最快的速度溜出了病房。 周岚在走廊里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确认廖志罡已经走远后她才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楼梯口。 她不敢乘坐电梯,因为她害怕电梯到一楼时,会刚好碰到准备乘坐电梯上楼的廖志罡。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缴完费的廖志罡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迟迟不见电梯下来,又因为周岚所在的病房楼层不高,索性选择了走楼梯上去。 她在楼梯转角处被廖志罡逮了个正着。 “你想往哪跑?”廖志罡冰冷的声音回荡在阴暗的楼道里。 周岚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好在她和廖志罡之间还有半层的距离。她转身便往楼上跑去。 廖志罡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咒骂道:“站住!再跑老子打死你!你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们一起打死……” 廖志罡的恐吓非但不能让周岚停下来,反而使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楼上狂奔,大脑完全被恐惧占据,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廖志罡抓到自己,她还要活着去见欣怡!” 周岚一路狂奔到了顶楼。但令人绝望的是,天台的门是关着的。 不过她仔细一看才发现,门并没有上锁。她疯狂地摆弄着插销,那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廖志罡即将抓住她的一瞬间,门打开了。 周岚一脚踹开廖志罡冲到了天台,可此时,门已经来不及关上了。 廖志罡的手指头从门缝里伸了出来。他用力掰开门,一步一步向周岚逼近。 刚才那一脚使他的愤怒不断升级。他暗自下定决心,“今天非打死这个女人不可! 周岚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怪物一般的男人,不知不觉就退到了天台的边缘。 “你不要过来!”周岚声嘶力竭地冲廖志罡大喊道,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廖志罡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坚定地向她走了过去,脸上狰狞的表情不论是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 周岚的手在身后胡乱地摸索着,似乎在寻找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突然,她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她紧紧地握住了它。 就在廖志罡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周岚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砖块朝着廖志罡的脑袋砸去。 显然,廖志罡并没有料到周岚会突然袭击自己。一阵剧痛从额头袭来,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不由得踉跄了几步。 周岚想借此机会逃跑,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廖志罡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力气大到仿佛要将她的头皮给拽下来。 “今天,我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廖志罡面无表情地对周岚说道。 这一次,可不是开玩笑。廖志罡是真的对周岚起了杀心,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身体里的血管都快要爆炸了! “放开我!放开我!” 周岚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廖志罡的束缚,但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她再怎么反抗也于事无补。 廖志罡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拖到了天台门口。他关上门,开始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折磨。 廖志罡对周岚的虐打持续了数十分钟,鲜血不断从周岚口中渗出,她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 可即便是在周岚奄奄一息的情况下,廖志罡也依旧不打算放过她。最后,他甚至用手死死掐住了周岚的脖子。 那双像铁钳一样的手封锁了氧气进入她身体的唯一通道。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堪比酷刑般的窒息感,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渐渐地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了起来,她感觉到灵魂正在一点一点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刹那间,过去痛苦的回忆全都涌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就在她的生命到达生与死的临界点时,一股力量注入进了她如烂泥般瘫软的身体,她猛然睁开双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趁廖志罡松懈的间隙硬生生地掰开了他的双手。 接着,她用尽全力用自己的额头向廖志罡的鼻子撞去。 廖志罡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站起身后,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凌厉,充满了杀气。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十分低沉,如同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廖志罡,你怎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呢!” “你……你不会……又……”望着她这般模样,廖志罡眼神里竟闪过一丝恐惧。仿佛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去死吧!” 周岚怒吼一声,毫不畏惧地朝廖志罡冲了过来。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可奇怪的是,她一个弱女子,细胳膊细腿的,对拳击之类的东西毫无兴趣。 但她的出拳却并非毫无章法,而且狠劲十足,仿佛经过了系统的学习一般。 廖志罡也不甘示弱,他平时最喜欢守在电视机前看拳击比赛,熟知各种格斗技巧。 面对一个女人的进攻,他完全有能力进行格挡和反击。很快他便占了上风。 在两人打斗的过程中,天台的门被撞开了,他们俩一路从天台滚到了楼道。 周岚痛苦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但廖志罡并没有就此罢休。他走上前去,抬起脚用力地踩在周岚的肚子上。 鲜血混合着胃酸从周岚嘴里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一旁虚掩着的消防柜。她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第149章 鬼夫(八) 就在廖志罡再次向她发动攻击时,她猛地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廖志罡撞倒在地。从而拿到了柜子里的消防斧。 看着步步紧逼的周岚,廖志罡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你……你不会真想……” “哈哈哈哈……当然了!” 周岚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她的表情异常癫狂,她的大脑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接着,她举起斧头向廖志罡冲了过来。 廖志罡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往天台上跑,周岚在后面穷追不舍。今天,她就要和这个魔鬼一般的男人做个了断! 周岚恐怖的笑声回荡在廖志罡耳边,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在廖志罡奔跑的过程中,他不幸踩到了刚刚那块砸伤他脑袋的砖头。他一下子跌倒在地。 而此时,周岚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她毫不留情地举起斧头,朝他的脖子狠狠地劈了过去。 飞溅的红色液体浸透了周岚的衣裳,望着滚到了一边的圆形物体,她才猛然惊醒,丢掉了手里的消防斧。 她冲进楼道,关上铁门,插上插销,抱住自己的膝盖靠着铁门坐了下来。 “欣怡,我们终于安全了!”她喃喃自语道,随后落下了悲哀的泪水。 可噩梦似乎并没有结束。 身后的铁门突然猛烈地颤动了起来,仿佛有人正在外面大力拍门。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 巨大的敲击声回荡在幽暗的走廊里,门外那东西拍门的力气越来越大,仿佛不把门拍碎进来誓不罢休。 周岚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骇人的画面。 一具无头男尸正在用沾满鲜血的手用力拍打着铁门。但他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他只是一个劲儿地不停地拍着门。 因为他的脑袋已经滚到了一边,他根本无法发声!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 周岚不可置信地缩到了墙角,她抱住自己的脑袋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随即晕了过去。 周岚从医院醒来后被带到了警察局。 当时,她和廖志罡在楼梯间的打斗声惊动了住在楼下病房里的病人,但由于两人的打斗过于激烈,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所以他们选择了报警。 可警察赶到后,廖志罡已经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无头男尸,而周岚也因为过度惊吓晕了过去。 虽然这个案子人证物证俱全,周岚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警察还是认真负责地对案件细节进行了询问。 “姓名?”身穿制服的警官不苟言笑地问道。一旁的女警官低头做着笔录。 “周岚。”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年龄?”男警官接着问道。 “29。”周岚头也不抬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29?”男警官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女警官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着坐在铁椅上的女孩。 “别瞎说,老实点儿!”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我就是29!这有什么好瞎说的?”周岚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可你身份证上的年龄是19岁啊!”一旁的女警官提醒道。 周岚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呢?” 女警官将她的身份证递到了她的面前。 姓名栏里的确写着周岚两个字,照片也是她本人。可生日那一栏里却赫然写着,2005年2月17日出生。 “这一定是你们弄错了!”周岚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男警官犹豫片刻后接着问道:“你和被害人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杀他?” 周岚低下头,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是我丈夫,我长期遭受家暴,不仅如此他还把我女儿藏了起来,不让我们相见。” “你还有女儿?” 男警官脸上再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女儿叫什么?今年几岁了?” “我女儿叫廖欣怡,今年五岁了!” 说到这儿,周岚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能帮我找到我女儿吗?罪我都认了,我只想在坐牢之前见我女儿一面!” 周岚话音刚落,两个警察脸上的表情已经由诧异变为了震惊。他们反复质问周岚所言是否属实,但周岚却始终坚持自己的说法。 后来他们甚至动用了侦查辅助工具——测谎仪。可结果却显示周岚并没有说谎的嫌疑。也就是说,至少在她目前的认知里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 男警官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周岚,虽然现在你的身份证上的确是这个名字,可我们在你的户籍所在地查到你有一个曾用名,叫廖欣怡! 七年前,廖志罡把你的名字更改为了周岚,并将你从老家带到了本市。而周岚是你已经过世的母亲的名字!” “什么?”周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廖欣怡是我的女儿,她今年只有五岁!我叫周岚!我已经29岁了,我叫周岚……”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无奈之下,警方请来了心理医生对她进行了深度催眠,才解开了所有谜团。 原来廖欣怡的母亲周岚早在她五岁那年就被父亲廖志罡失手打死了。 但因为廖志罡当时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所以并未坐牢,而是被强制送去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当时,年幼的欣怡交由给了廖志罡的母亲抚养。 几年后,廖志罡的病痊愈了。刚好那时他的母亲又患上了癌症,无力继续抚养欣怡。作为欣怡唯一的直系亲属,他这才得到了欣怡的抚养权。 虽然,廖志罡的精神状态已经没有问题了,但他依旧存在严重的暴力倾向。 他始终认为欣怡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周岚和江阳生的野种! 他把对欣怡母亲的恨通通发泄在了无辜的欣怡身上。 因为欣怡和她的母亲长得如出一辙。每次看到她,廖志罡都会想起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人——周岚。 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已经死去的周岚又活过来了的幻觉。 所以,欣怡的童年几乎是在廖志罡的谩骂声和殴打中度过的。 而每一次虐待欣怡时,廖志罡嘴里都会喊着周岚的名字。长此以往,欣怡便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 她患上了多重人格分裂症,分裂出自己母亲周岚的人格。并且忘记了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因为母亲的遭遇她都感同身受。因为只有把自己代入成周岚的角色,她才能够忍受那些常人难以承受的屈辱。 一开始,周岚的人格只是偶尔出现。每次其他人格出现时,欣怡自己的人格就陷入了沉睡。 可廖志罡那个禽兽,在得知欣怡患病后非但没有将她带去医院治疗,反而希望她以周岚的身份与他继续生活在一起。 于是,他给欣怡改名换姓,并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城市。 他会给欣怡穿周岚的衣服,让她留和周岚一样的发型。甚至会直接称呼她为周岚,让她替自己母亲履行她的职责。 廖志罡的行为使周岚这个人格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后来,周岚的人格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而欣怡原本的人格再也没有醒过来。 而且每一次欣怡陷入长时间的昏迷,醒来之后记忆都会停留在周岚被打死之前,并将后来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廖欣怡还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那是一个擅长格斗的男人,他没有名字,他的形象也很模糊,基本和电视里播放的拳击比赛里的选手差不多。 只有在欣怡被廖志罡打到奄奄一息时他才会出现与廖志罡进行搏斗,有时,他甚至能把廖志罡打趴下。 他一直充当着保护欣怡的角色,廖志罡非常忌惮他的出现。最后,将廖志罡反杀的也是他。 不过,只要欣怡的处境安全后他便会立刻消失。这时,欣怡会立刻陷入昏迷,等她苏醒后,周岚的人格又会再度出现。 最终,廖欣怡因为患有精神疾病被无罪释放。 几天后,她站在精神病院洗漱间的镜子前,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 “妈妈,我们终于安全了!” 第150章 窥探(一) 早年丧偶的孙大爷退休后生活变得十分枯燥。由于他腿脚不便,而他所住的又是没有电梯的老小区的顶楼,所以他几乎足不出户。 整天除了浇花、逗鸟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自己卧室的窗帘后面,用那架陈旧的望远镜窥探着对面那栋楼里邻居们的生活。 那栋楼里有趁丈夫和儿子不在家的时候,虐待生活不能自理也无法开口说话的婆婆的毒妇。 但在别人面前她又会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夸赞。 还有成天游手好闲靠老婆养着的酒鬼。一但他喝多了就会动手打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每当妻子和女儿不在家时,他便会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即使在大白天也会拉上窗帘,然后邻居们便会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以及长期被楼上噪音困扰,想尽各种办法报复八楼住户的年轻男人。 他总是穿着一条花内裤,趁夜深人静时把身子探出窗外扬起胳膊,将事先准备好的垃圾以及猫屎扔到自己楼上。 每当第二天早晨,八楼住户醒来发现挂在防盗窗上的垃圾对着九楼咆哮的时候,他都会躲在七楼窃笑。 有谁会想到垃圾是从楼下扔上来的呢? 孙大爷就像站在上帝视角看电视剧一样,知道对面住户的所有秘密。 其中,孙大爷最关注的便是住在自己正对面顶楼的一对情侣。 他们刚搬来这里不久,时常在夜间不拉窗帘的情况下做“双人运动”,而且花样百出。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会开灯,屋里漆黑一片,但借着月光和望远镜,孙大爷依旧能看清楚他们的每一个肢体动作。 这可比看电影刺激多了,而且有一种朦胧的美!所以,孙大爷几乎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特别注意一下,对面的情侣今晚有没有表演“新节目”。 那对情侣不在家的时候,孙大爷也会顺便观察一下住在他们对门的邻居——一位身强力壮的独居老太太。 她总是打开窗户咒骂在小区里跑来跑去、大声嬉戏的孩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但她又会经常做一些食物送给附近的邻居们吃。看起来像是一个嘴毒心善的老妇人。 她没事儿还喜欢独自修缮自己的房子。比如:将塑料吊顶拆下来清洗一遍再重新安装回去、给墙壁重新刷一遍油漆以及换掉陈旧的地板。 某个聒噪的夜晚,孙大爷像往常一样举起了自己的望远镜。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那对情侣的卧室窗户,今晚他们依旧没有开灯也没有关上窗帘。但不同的是,女人的头发比之前短了一些。 此时,那个女人正在跳舞,男人则躺在床上欣赏着她曼妙的舞姿。 女人将衣服一件一件扔到了男人的脸上,扔到最后一件时,男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两人随即激吻了起来。 孙大爷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一边在心里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伤风败俗,”一边又忍不住继续偷窥下去。 就在孙大爷看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孙大爷心头一紧,“难道是自己的行为被人发现了不成?” 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自己根本没有开灯,同时又拉上了窗帘,只露出了一个很小的缝隙,怎么会被人发现呢? 可是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四十了,有谁会这么晚来找他呢? 几分钟过去了,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而且声音越来越急促。仿佛没人开门,门外的人是不会走的。 孙大爷藏好望远镜,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门前。透过猫眼,他看见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借着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孙大爷发现这两个男人一脸凶相。其中一个满脖子纹身,另一个戴着墨镜,脸上还有刀疤。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他也就没有吱声。 见迟迟没人开门,门外的壮汉有些着急了。 戴着墨镜的男人开始疯狂地拍门,嘴里还不停地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姚虹”。 另一个满脖子纹身的男人则站在一旁焦急地拨打着电话,但却始终无人接听。 孙大爷心想,“看来他们是找错地方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孙大爷依旧没有给他们开门,可两个男人也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这时,戴着墨镜的男人突然开口对纹身男说道:“还是没接电话吗?是不是我们找错地方了?” 纹身男看了一眼门牌号,回答道:“没错,就是这个地址,她走之前说得清清楚楚d栋706,你也听到了吧!” 戴墨镜的男人接着说道:“是啊!进楼道之前我还专门看了一眼,这就是d栋。可是怎么会没有人呢?” “她要是真在里面,不会不给我们开门的!现在怎么办?”纹身男眉头紧蹙。 戴墨镜的男人面露难色,“先等等,接着给她打电话!” 又过了十几分钟,两个人终于失去了耐心,骂骂咧咧地下了楼。孙大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孙大爷已经兴致全无,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望远镜,想看看对面的情侣战况如何。 可眼前的一幕却把孙大爷给吓了一跳。 他竟然看见那个男人正在掐躺在床上的女人的脖子。而女人挣扎了一会儿后便不再动弹。 孙大爷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望远镜差点儿掉落在地。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举起望远镜,继续偷窥对面的情侣。 只见那个男人已经松开了掐着女人脖子的手,他正坐在床边,仿佛正盯着床上的女人,可女人却再也没有动一下。 “她死了?”孙大爷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这时,对面房间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抬起头,朝着孙大爷的方向看了过来。 孙大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连忙蹲下身子,生怕被男人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孙大爷才小心翼翼站起身来,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查看对面的情况。 他发现,对面的男人已经把窗帘给拉上了。 第151章 窥探(二) “他为什么要拉窗帘?以前他们完事儿以后都是直接睡觉的,今天为什么要拉窗帘?” 孙大爷琢磨着,“难道他发现自己正在偷窥他了?不,自己做得那么隐蔽,绝不可能被人发现! 一定是因为那个女人真的死了,他要想办法处理尸体,拉上窗帘是因为他心虚!” 没过一会儿,客厅里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孙大爷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通过猫眼向门外望去。 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男人。他既不是之前敲门的两个壮汉,也不是住在对面的男人。而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包东西。 “咚咚咚……”男人再次叩响了孙大爷家的门。 “先生,您点的外卖到了!”黄衣服的男人冲着屋里喊道。 孙大爷在心里嘀咕着,“我也没点外卖啊!”于是便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你送错了!” 外卖员一脸疑惑,他看了看单子上的地址,又看了看这里的门牌号,问道:“这里是d栋706吧!” “是啊!”孙大爷回答道。 “那我没送错啊!”外卖员一脸无奈。 “那就是点外卖的人写错了!”孙大爷斩钉截铁地说。他心想,“今天晚上真邪门,还是早点睡觉为妙!” 见屋里的人迟迟不肯开门,外卖员拨通了订单上的电话。 他和客户简单交谈了几句后,把外卖放在孙大爷门口就急急忙忙地走了。搞得孙大爷一头雾水。 但孙大爷依旧没有开门,因为他担心其中有诈。 这一夜,孙大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怎么也睡不着。差不多凌晨五点的时候,孙大爷再次鼓起勇气举起了自己的望远镜。 对面卧室的窗帘依旧关着,不过孙大爷发现,此刻,那个男人正在厨房里剁着什么东西。但由于窗台太高,所以孙大爷并未看清他剁的究竟是什么。 “天哪!他不会是在分尸吧?”孙大爷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现在怎么办?是立刻报警还是先静观其变。 报警吧!抓他个现行,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怎么抵赖! 说不定到时候案子破了自己还能上报纸呢。” 孙大爷连报纸上的标题都想好了,就叫《退休保安宝刀未老,一举告破凶杀案!》 一想到这儿,孙大爷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走到客厅,拿起了正在充电的老年山寨机。 可他刚按下了两个键,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要是警察问起来,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自己又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跟警察说自己没事儿就拿着望远镜偷窥人家吧! 到时候英雄没当成,搞不好还落得个晚节不保。 报纸上的标题恐怕就要改成《色老头天天偷窥邻居,竟无意间告破凶杀案》了! 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孙大爷还是觉得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于是他回到了自己卧室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不知道男人前前后后在厨房里捣鼓了多久,总之,直到凌晨六点多他才停下手里的工作,转身进了屋。 期间,他还开火用大铁锅煮了一些东西,经过孙大爷自己的一番脑补,搞得他胃里直泛酸水。 凌晨六点半左右,男人有了新动作。只见他打开门,拖着一个行李箱下了楼。孙大爷的第一反应便是,他要准备抛尸了! 正值冬季,六点半天依旧是黑漆漆的,路上除了扫大街的环卫工以外,基本没有其他人。小区里更是连一个鬼都没有。 孙大爷密切地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径直走到了小区的垃圾回收站,直接将行李箱扔进了大垃圾桶里。 “他可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把尸体直接扔在自己小区里。” 不过孙大爷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一会儿垃圾车来了,把那几桶垃圾给运走了,那可就麻烦了! 他犹豫片刻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接到电话后,警察很快便赶到了孙大爷所在的小区。但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垃圾车已经来过了! 于是警方便派了两名警员去拦截垃圾车。另一部分人则带着武器在孙大爷的带领下敲开了男人的家门。” 看见门口持枪的三名警察和一个傻愣愣的老头儿,男人大惊失色,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脸上的表情。 “你……你们干什么?”男人一脸疑惑。 “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涉嫌杀人碎尸,现在要依法对你家进行搜查!” 说着,一名警察将男人反手扣了起来,另外两名警察开始对屋子进行搜查。 “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我我…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敢杀人呢?”男人结结巴巴地跟一旁的警察解释道,不过警察并没有理会他。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查,他们除了在男人家里发现了一大堆情趣用品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更别说什么跟碎尸案有关的证据了,整个屋子就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男人的神情越发委屈,“哎哟,我都说了我是被冤枉的嘛!你们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折腾这么久上班都要迟到了!” 警察们一脸不悦地看着孙大爷,孙大爷不服气地质问道:“那你凌晨五点剁什么东西啊?” “我想喝骨头汤了,第二天一早又要上班,所以才想着早点起来炖汤,好带去办公室当午餐嘛!” 说着,男人走到厨房,当着大家的面揭开了锅盖,里面的确有一锅炖好了的骨头汤。 孙大爷的脸色异常难看,他甚至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 “那你女朋友呢?你丢到垃圾桶里的行李箱里装的又是什么?”孙大爷接着问道。 男人刚想开口,一名警官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刚刚去拦截垃圾车的警员打来的电话。 他们说男人扔的行李箱已经找到了,可里面装的却是一个破旧的硅胶娃娃。 “这就是你说的女尸?”警察不苟言笑地看着孙大爷。孙大爷脸红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男人连忙解释道:“行李箱里装的就是我的女朋友!她坏掉了,我不好意思直接扔,所以才装行李箱里的。” 第152章 窥探(三) “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女朋友咯!”警察问道。 “我要是有女朋友还用得着玩那个吗?”男人一脸衰相。 “可我明明看见她自己脱了衣服,一件一件往你身上扔啊!”孙大爷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是我脱了衣服往硅胶娃娃身上扔吧!你老眼昏花了!”男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孙大爷急了,“那你为什么要掐硅胶娃娃的脖子?” “特殊爱好,不行啊?”男人没好气儿地回答道。 “等等!”一旁的警官突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可是,大爷你是怎么看到这些的呢?”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向孙大爷投了过来。 “额……这……是因为……”孙大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啊!你个臭老头儿,竟然敢偷窥我!你这个死变态,不会是同性恋吧?”男人骂骂咧咧地说道。 “我呸!你长得跟头野猪似的,我就算喜欢男人也不会喜欢你!”孙大爷回击道。 男人拽起孙大爷的衣领便准备揍他,要不是一旁的警察拦着,拳头恐怕已经落在孙大爷脸上了。 最后,警察对孙大爷进行了批评教育,准备就此离开。可这时屋里却响起了一阵电话铃,众人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男人眼珠子一转,连忙说道:“我手机!肯定是催我去上班的电话!” 看着眼前一脸憨笑的男人,几人也就没有多虑,转身离开了这里。 警察前脚刚走,男人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靠着门长舒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来到电视机旁,提起盆栽里的植物,掏出了里面沾满泥土的手机。 “该死的!不是泡过水了吗,怎么还没坏啊?”男人喃喃自语道。然后,他将响个不停的手机丢进了马桶的水箱里。 下楼时,孙大爷依旧不依不饶。他一瘸一拐地追上了前面的警察,想让他们再好好查一查,或者调小区里的监控看一看。 因为他非常确定那个男人是有女朋友的,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绝不可能是一个真人大小的硅胶娃娃! 那个男人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女朋友,肯定有问题! 可证据就摆在眼前,换了谁也不会再相信孙大爷的话。 “好了,好了!这事儿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他家没有任何女性物品,哪来的女朋友啊?一定是你看错了!”警官义正言辞地说道。 临走前,他还不忘告诫道:“不要再偷窥别人了!你这可是侵犯人家隐私,是违法的。下次再这样我们可要罚款了,搞不好还得拘留你呢!” 就这样,孙大爷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接下来的时间里,孙大爷依旧拿着望远镜躲在窗帘后面,通过缝隙观察对面男人的一举一动。 他家的窗帘依旧紧闭着。除此之外,孙大爷还发现,口口声声说要去上班的男人直到下午两点多才两手空空地出了门。 等到五点多男人回家的时候,手里却拎着好几包东西。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沉,但体积却不小,全都用黑色的塑料口袋装着。 难道是处理尸体用的东西? 孙大爷心想,“既然行李箱里装的不是尸体,那么尸体肯定还藏在男人家中,他早晚得想办法把尸体给运出去。 而抛尸的最佳时间是凌晨,那我今晚就不睡觉了,给他来个守株待兔!” 这一天时间里,除了上厕所和吃饭之外,孙大爷几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窗前。他还给自己泡了一大壶苦茶,准备打持久战。 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两三点,孙大爷的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可对方还是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就在孙大爷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一阵异响。就好像有人在撬他家的门锁。孙大爷一下子睡意全无。 “谁?不会是对面那孙子吧?天呐,他想干什么?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孙大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刚准备去锁卧室门,却听见“嘎吱”一声。显然,客厅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可来的人却并不是对面的那个男人,而是昨天敲门的两个壮汉,只不过他们两个今天都没戴墨镜。 两人摸黑进了屋,一看见孙大爷便面露凶相,他们甚至掏出了匕首。“快说,姚虹在哪?” “瑶红?什么瑶红?”孙大爷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大哥,不对啊,怎么是个老头儿的声音?”纹身男说道。 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打开了灯,发现果然是个老头,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他还是故作淡定地回答道:“老头儿怎么了?老头儿就不能叫鸡了?” 孙大爷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自认为自己一身正气,怎么会干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呢? “你你你,放屁!我这辈子都没干过那种丢人的事儿!”孙大爷结结巴巴地说道。 “少他妈废话,快说!姚虹在哪?”胖男人恶狠狠地说道。 “哎哟,我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了还干的动那事儿?”孙大爷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说是吧……”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随后对孙大爷使用了一套大记忆恢复术,疼得孙大爷嗷嗷直叫。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坚称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是孙大爷高呼的那一声“等等”把两个人吓了一跳,他们还准备接着打,打到他招为止。 “你们打我,总得告诉我前因后果吧,不然我死得也太冤枉了!”孙大爷抱着纹身男的胳膊说道。 纹身男皱起了眉头,心想,“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啊?” 这时,胖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昨天晚上十点半,你打电话叫了个小姐上门服务,可是她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她在电话里给我们说的地址就是这里,d栋706是你家没错吧?” “哎哟,她怎么能乱说呢?可把我给害惨了哟!”孙大爷哀嚎连连。 这时孙大爷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问道:“等等,你说是昨天晚上几点?” “十点半左右,到这来差不多十一点了!”胖男人回答道。 孙大爷恍然大悟,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153章 窥探(四) 看到孙大爷这副模样,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心想,“这老头儿是不是疯了?” 见两人不明所以,孙大爷连忙解释道:“她跟你们说的肯定是b栋706!就是我正对面的那一户!” 然后孙大爷便把他昨晚所目睹到的一切以及自己打电话报警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面前的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听,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姚虹已经死了?” “活不了!”孙大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大哥,现在怎么办?”纹身男怯怯地问。 还没等胖男人开口,孙大爷便连忙说道:“怎么办?当然是报警啊!我就说那小子杀了人嘛,都不相信我。正好你们两个给我作证!” “报警?不行,不能报警!”胖男人一脸惊慌。 “为什么不能报警?”孙大爷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傻啊!我们干的是违法的勾当,报警不相当于自投罗网嘛!”纹身男狠狠拍了一下孙大爷的脑袋。 “那有一条人命重要吗?”孙大爷急了,“不就是组织卖淫嫖娼吗!能判多少年?你们不能让那个女人白死啊!” 胖男人突然面露凶光,“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干的可不只是这些。我们不能报警,你也不能报警,否则……” “要你好看!”他故意强调了一下这四个字。 “不止这些?那还有什么?”孙大爷忍不住问道。 “还有,仙……”纹身男话还没说完,便挨了一巴掌。 “仙你个头,闭嘴!”胖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孙大爷恍然大悟,“原来是仙人跳啊!” “哎呀,我明白了!”孙大爷突然大喊一声,吓了另外两个大男人一跳。 “你们敲我家门之前,是不是给那个女人发暗号叫她给你们开门了?”孙大爷问。 胖男人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接着,孙大爷开始给两人复盘整件事的经过…… 正如对面的男人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没有女朋友。但他却和很多个不同的女人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她们之中可能有老公常年不在家的寂寞少妇,也可能有男人刚刚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女大学生,还有专门上门服务的小姐,以及真人大小的硅胶娃娃。 由于他们在房间里翻云覆雨的时候通常不会开灯,孙大爷看到的不过是女人们的轮廓而已,所以他才会误以为那些女人是同一个人。 当晚,寂寞难耐的男人叫了一个小姐上门服务。没想到女人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串通好了要讹他。 男人玩得正尽兴,女人的手机突然收到了同伙发来的暗号。女人便准备找个借口前去开门,但却遭到了不明真相的男人百般阻挠。 这时,孙大爷家响起了敲门声…… 为了给同伙开门,女人不惜和男人发生了争执,可等她好不容易逃到门口强行打开了门,却发现门外根本没有人。 经验丰富的男人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遇到了仙人跳。 于是他将女人拖回了卧室的床上,准备给她一点儿教训,但女人却拼命呼救,惊慌之中男人失手掐死了她。 在确认女人真的死了以后,他才想起来自己作案时没有关上窗帘。那么究竟有没有目击者呢?男人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他抬头向对面望去,想看看对面的住户是否和往常一样正在偷窥自己。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孙大爷的存在。他之所以不拉窗帘,就是故意为了给对面的住户看,如果做爱时被人偷窥,他会觉得更加刺激。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赫然看见了对面黑漆漆的窗户上有一个光点。那是窗帘缝隙间的望远镜片反射附近大厦上霓虹灯的光。 于是他迅速用手机给对面住户点了一个外卖。就在孙大爷开门去拿外卖的时候,窗户上的光点消失了。男人坐实了自己的猜想——他杀人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男人知道,对面的住户一定会报案。可他还年轻,他不想坐牢!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男人还是决定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 好在女人是被掐死的,所以屋里没有留下一滴血迹。于是他将尸体藏在了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又做了一系列动作迷惑孙大爷的眼睛。 警察搜查了他的家以后找不到他杀人的证据,反而在他丢弃的行李箱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硅胶娃娃。自然会认为是孙大爷老眼昏花看错了。 等警察一走,他就有充分的时间来处理尸体了。 两个男人听完孙大爷的推测以后赞不绝口,他们一致认为孙大爷不去当侦探真是太可惜了。 可只要孙大爷一提到“报警”两个字,两个男人便立马变了一副嘴脸。他们一再警告孙大爷不许去报警! 还说他们会用自己的方法替死去的女人报仇。 最后,迫于不法分子的淫威,孙大爷也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可仅仅是口头承诺,两个男人还是不放心。于是他们强行扒光了孙大爷的衣服,给他拍了一组艳照。 临走前他们还不忘警告道:“如果你胆敢出卖我们,我们不但会把你成天躲在家里偷窥别人的事给抖出去。 还会把这些照片给你的亲戚朋友们一人发一份,让你颜面扫地!” 望着孙大爷敢怒不敢言的屈辱眼神,他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孙大爷的家。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出现在了b栋706。他们娴熟地撬开男人的家门,溜进了男人的屋子。 屋里黑漆漆的非常安静,就连苍蝇扇动翅膀的声音也听得清。似乎并没有人在家,难道说男人已经跑了?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最紧急的是先找到姚虹的尸体,确认她是真的已经死了。 就算她还剩一口气儿,他们也会想办法救她,毕竟她这也算是工伤。良心企业是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员工的。 可正当两个大男人准备摸黑寻找女人的尸体时,他们赫然发现浴室的地上躺着一具被肢解了的男尸。鲜血溅得天花板和墙壁上到处都是。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死的正是住在这里的男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强忍着想要发出尖叫的冲动,你争我抢地打开了门,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向楼下冲去! 这个鬼地方他们恐怕这辈子也不想再来了。 与此同时,姚虹的尸体正非常安详地躺在男人卧室床上的席梦思床垫里。 她的身上裹满了活性炭,保鲜膜在她身上缠了整整67圈。就连床垫里面的空隙也全部被人塞满了活性炭。 突然,女人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下一个躺在这张床上的人会是谁呢? 第154章 租房诡事(一) 陆伟杰和女友黄莉是一对刚刚参加工作的情侣。为了缩短彼此的通勤时间,他们在两家公司中间的位置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 虽然房子所在的地段不错,靠市中心,但却是一个老小区的顶楼,没有电梯。 不过好在家电齐全,随时可以拎包入住,而且价格相对划算。这对于没什么积蓄的年轻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房子的主人是个大忙人,常年在外地工作,于是便将租房子的事全权委托给了中介。 两人在中介的带领下简单地参观了一下房子,当即便决定租下它。 签完合同以后中介把房屋的钥匙移交给了两人。当天,他们便将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屋里,开始打扫卫生。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两人从屋子里翻出来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首先是陆伟杰在卧室的衣柜里翻出来了许多男士的衣物,有的看起来还挺新而且还是牌子货。 然后他又在玄关的鞋柜里发现了几双男鞋。其中不但有皮鞋还有潮牌球鞋,而且都保养得很好,就算是二手货现在挂在网上一双也能卖个一千多块钱。 与此同时,黄莉在橱柜里发现了一些没吃完的方便面和过期了的午餐肉。 另外,她还在厕所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发现了没用完的润滑油、开了封的避孕套以及用过的飞机杯和电动小舌头之类的情趣用品。 最后,两人一起打开了马桶的水箱盖子准备放点洁厕灵进去,结果竟然在水里面发现了一部已经泡坏了的手机。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后,陆伟杰拨通了中介的电话。 中介告诉陆伟杰,这些东西是上一个租客留下来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住着住着人就不见了。 到现在好几个月了,电话也联系不上,房租和水电费也没交齐,就连东西都不要了。 他和房东猜测应该是这名租客在外面欠债跑路了,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 而且房东已经让人换过门锁了,就算他回来了也进不来。让他们放心住。 至于那些东西,他们可以自行处置,觉得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直接扔掉就行了。 中介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把那些恐怖的幻想从两人的脑子里驱逐了出去。 他们不是没有对中介的说法产生怀疑,而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捡了便宜,最终自己说服了自己。 于是,两人便选择性的留下了一些他们认为比较值钱的东西,然后开开心心地接着打扫起了卫生。 可扫着扫着,黄莉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因为浴室的各个死角里竟然都残留着一星半点儿像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一样的东西,而且不论她怎么刷都刷不掉。 不过,陆伟杰很快便找到了安慰黄莉的借口。 “没准儿是动物的血呢?上一个租客在浴室里杀鸡、杀鱼也说不定! 再说了,这也不一定是血迹啊。是血迹的话怎么会刷不掉呢,肯定是油漆!” 就这样,两人心中的疑虑再次被打消了。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左右,屋子终于打扫干净了。陆伟杰和黄莉一同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主卧的双人床上。 疲倦的两人很快就睡着了,可半夜陆伟杰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垫在不停地挠自己的后背。 “啊!”他尖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你怎么了?”陆伟杰的举动惊动了身旁的黄莉,她也连忙跟着坐了起来。 “我刚刚做噩梦了,我梦见床底下有个女人,正在用她长长的指甲隔着一层薄床垫疯狂地挠我的后背。” 满头大汗的陆伟杰缓缓转过头来,喘着粗气儿心有余悸地说道:“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 听到这儿,黄莉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也感觉到有东西在挠我的后背!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梦,所以就没管它。难不成床底下有什么东西?” “怎么可能?这席梦思这么厚,装进去两个人都没问题。就算床底下有东西我们怎么可能感觉得到呢?”陆伟杰反问道。 黄莉思索了片刻,“难不成是老鼠钻到床垫里面去了?要不我们把床垫拖出来检查检查吧!” “啊?我最怕老鼠了!”陆伟杰的眼神里充满了胆怯。 黄莉白了陆伟杰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老鼠!” 陆伟杰一脸委屈,“我天生胆小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表妹在我脚下扔了个摔炮都能把我给吓哭。” “你还好意思说!”说着,黄莉顺手打开了一旁的电灯开关,下床检查起了床垫。 由于光线不够明亮,黄莉还打开了手机里的照明工具。 她拿着手机绕着床垫周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破损的地方。 而床垫下面是一块完整的厚实木床板,老鼠不可能钻的进去,所以她也就没有把床垫抬起来检查。 最后,她将陆伟杰拖下了床,掀开床单和棉絮看了看席梦思表面,同样没有发现任何破损的地方。两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唉,肯定是我俩今天打扫卫生太累了,出现幻觉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陆伟杰一个劲儿地安慰着黄莉,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可就在黄莉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盖上棉絮和床单,正准备脱鞋上床继续睡觉时。卧室外居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开门声。 两个人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 “你听到了吗?”黄莉暂停了自己的动作,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陆伟杰惊恐地点了点头。 “我们出去看看!”黄莉小声说道。 “啊,万一有歹徒怎么办?”陆伟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黄莉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陆伟杰只好壮起胆子下了床,紧跟在自己女友的身后。 黄莉拿起放在床边的起钉锤,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跟做贼似的偷偷往客厅里望去。 只见黑漆漆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可一旁玄关的防盗门却敞开着…… 第155章 租房诡事(二) 黄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握紧手里的起钉锤,吞了一口唾沫,做好了与歹徒搏斗的准备。 陆伟杰则缩在她身后,紧张得连气儿都不敢喘。 可他们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动静儿,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打开了灯。 屋子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起来。他们发现,所有家具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没有任何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就连直接摆放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也没有被人拿走。 黄莉连忙关上门,但她依旧不放心。她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把起钉锤递给了身后的陆伟杰,带着他在屋子里搜索了起来。 “会不会是我们刚才没关好门啊?”陆伟杰低声在黄莉耳边说道。 黄莉摇了摇头,她十分确定睡觉之前门是关上的。 “难道是以前的租客回来了?会不会是他想偷偷拿走自己的东西啊。”陆伟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锁不是已经被换掉了吗?” 黄莉一边仔细检查着屋里可以藏人的地方,一边回答道:“而且为了防止小偷撬门进来,我还特地将门从屋里反锁了。” 说到这儿,黄莉惊出了一身冷汗,“对啊!门是从屋里反锁的,外面根本打不开啊!” 听到这话陆伟杰也被吓坏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着黄莉,“那可不一定,反锁了也是能被撬开的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门锁根本就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啊。”黄莉不由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他们走到门口仔细检查起了门锁。 正如黄莉所说的那样,门锁完好无损。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门是被人从屋里打开的! 黄莉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冲到了窗前,检查起了窗户。 因为是冬天,所有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同样没有被人撬开的痕迹 。 可这样一来就更奇怪了,那么门究竟是被谁以怎样的方式打开的呢? “不会是闹鬼了吧?”陆伟杰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闹你个大头鬼,鬼出去还需要开门啊?”黄莉忍不住的拍了一下路伟杰的脑袋。 “那肯定是门锁坏了,明天我找个师傅把锁换了!”陆伟杰打了个哈欠,心中的恐惧也随着困意逐渐消散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便上床睡觉去了,这一觉两人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傍晚,一到下班时间陆伟杰就准时开溜了,他早早回到了出租屋,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锁匠。 “师傅麻烦你帮我把这个锁给换了吧!”陆伟杰指着防盗门的锁说道。 锁匠也是个实在人,他看这锁还挺新就没急着拆,而是先替他检查了一遍。 “小伙子,你这锁刚换不久吧?这么新,也没坏,你为啥要换啊?”锁匠不解地问道。 “没坏?”陆伟杰迟疑了起来,“难不成真是闹鬼了?”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没见过鬼的人是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 “换吧,换吧!给我换一个更好更安全的锁!”陆伟杰思索了片刻后爽快地说道。 “那我给你换个密码锁吧!” 还没等陆伟杰答应,锁匠便已经从包里掏出了工具准备拆锁。 陆伟杰刚想开口说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等等,多少钱啊?” “不贵!”锁匠一边儿拆着锁,一边儿回答道:“给你打个折,两千八!” 陆伟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麻烦你还是给我换个普通锁吧!” 锁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诧异地看着陆伟杰。“你这不就是普通锁吗?跟我带来的一模一样,有啥好换的?换一个好几百呢,这不是浪费钱吗?” 虽然陆伟杰非常心疼自己的钱包,但一想起昨晚的诡异经历,他一咬牙还是决定换一个。 “既然来都来了,还是换吧!一模一样的也行。”陆伟杰尴尬地冲锁匠笑了笑。 虽然这锁换得不明不白,但是有钱不赚王八蛋,锁匠也就没再多问。他真怕一多嘴,这几百块的换锁费用就变成几十块的上门费了。 锁很快就换完了。锁匠拿着换下来的旧锁前脚刚走,黄莉便下班回来了。 锁匠走的时候忘记了带门,黄莉便直接走了进去,关门的时候她甚至都没看出来门锁已经被换掉了。 此时,陆伟杰正在厨房里洗菜做饭,准备简单地庆祝一下乔迁之喜。可他打开冰箱以后却发现昨天顺道买回来的盐水鸭不见了。 “莉莉,你把盐水鸭带到公司去吃了吗?”陆伟杰第一反应是:肯定是女朋友嘴馋背着自己偷偷把鸭子吃了。 “没有啊!你早上不是跟我一起出的门吗?”黄莉把挎包往茶几上一扔,一屁股瘫坐在了沙发上。 “不是你吃的?那这煮熟的半只鸭子难道自己打开冰箱门跑了?”陆伟杰一脸疑惑。 “我可没动过那东西!”黄莉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不是你吗?你可别跟我开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陆伟杰翻来覆去问道。 黄莉有些不耐烦了,“真不是我!不就是吃了个鸭子吗?又不是找了个鸭子,难道我还要背着你偷偷摸摸地不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啊?”黄莉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陆伟杰擦了擦手上的水,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去。一张沟壑纵横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诡异,把他吓了一跳。 “啊!”陆伟杰忍不住叫了出来。 黄莉一脸不悦,“你一个大男人咋咋呼呼地干什么?”说着,她起身来到了门前,向猫眼望去。 “啊!”黄莉也忍不住叫了起来,因为她看见了一只血红的大眼睛,正从外向里窥探着自己。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门外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开门啊!我是住在你们对门的邻居。” 两人一听是个老太太的声音,顿时放下了戒备,打开门将她迎了进来。 在明亮的灯光下老太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恐怖,就是一个发福了的普通老太太。不过她的其中一只眼睛似乎问题,眼白的部分有些发红。 她站在门口朝屋内扫视了一圈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听说你们小两口儿刚搬来。正好,我做了些肉丸子,一个人也吃不完,就想着给你们拿一些过来尝尝!” 说着,她将一盘炸好的肉丸递给了黄莉,还嘱咐道:“一定要趁热吃。” 黄莉犹豫了片刻后,一脸尴尬地接过盘子,连忙跟老太太道谢。陆伟杰则礼貌地邀请对方进屋坐坐。 可老太太却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跟两人挥手道别,转身就回到了自己家里。仿佛肉丸送到了她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关上门以后,黄莉将肉丸摆到了餐桌上,盐水鸭的事已经被两人抛之脑后。 此时两人心中都不由地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个邻居实在是太热情了,一定要跟她好好相处才行!” 半个小时后,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儿腾腾的菜肴。陆伟杰脱掉了围裙,开了一瓶红酒,准备和女友一起共进晚餐。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了,可当黄莉的目光落到那盘丸子上时,欢乐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吃,还是不吃呢?”两人犹豫了起来。 第156章 租房诡事(三) “你先尝尝?”黄莉给陆伟杰使了一个眼色。 “尝就尝,你还怕她在里面下毒不成?”陆伟杰故作镇定地说道,可他的神情却赤裸裸地出卖了他。 “那你倒是快尝啊!”说着,黄莉夹起一个丸子递到了陆伟杰嘴边。 不知为何,陆伟杰看着眼前的丸子顿时没了食欲。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慢慢张开了自己的嘴。 就在这时,黄莉一下子将丸子塞进了陆伟杰的嘴里。然后便哈哈大笑起来。“看把你给吓的,汗都冒出来了!” 陆伟杰嚼了嚼嘴里的肉丸,露出了一个赞叹的表情。“天呐,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丸子了,老太太手艺真不错!” “真的?”黄莉一脸怀疑。 “嗯,除了有点冷了之外,味道真的不错。不信你尝尝!”说着,陆伟杰夹起一个丸子伸到了黄莉嘴边。 黄莉半信半疑地张开嘴,咬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呸,你骗人!这肉是酸的!” 这时,陆伟杰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藏在舌头下面的碎肉渣喷了黄莉一脸。 “哈哈哈,上当了吧!” 陆伟杰笑得前呼后仰,但黄莉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凝重了起来。她心想,“这究竟是什么肉啊?不会是死猫死狗的肉吧?” “这肉丸我们还是别吃了吧!感觉已经变质了,不会是老太太吃不完又舍不得扔才拿给我们的吧?”没等黄莉开口,陆伟杰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黄莉点了点头,起身将盘子里的肉丸通通倒进了垃圾桶。“一会儿我把盘子洗干净以后给她送回去!” “好,那我就不陪你去了,一会儿我还要和兄弟们打游戏呢!”陆伟杰一边夹着自己做的糖醋排骨,一边说道。 吃完饭洗过碗后,黄莉挑选了一些看起来比较漂亮的水果,连同盘子一起给对门的老太太送了过去。 老太太打开门接过黄莉手里的东西也没说声谢谢,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她进屋去坐坐。 黄莉一再推辞但盛情难却,最终还是进了屋。关上门的一瞬间老太太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老太太家里的家具很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电灯采用的是老式灯管,因为接触不良时不时还会发出滋滋的响声。 黄莉发现不论是厕所还是卧室的门都是关着的,窗户也是,上面贴满了深蓝色的玻璃纸,根本看不见外面。 可现在是冬天,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没准儿老年人怕冷呢。 和这里压抑的气氛格格不入的是,窗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即使是在冬天花依旧开得很艳。 它们似乎被老人家照顾得很好,黄莉很快便被那几抹绚丽的色彩给吸引了过去。 “您家的花开得可真好!您是怎么养的?”黄莉一边嗅着窗前的月季,一边问道。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老太太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而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银晃晃的菜刀。 或许是迟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黄莉突然转过身来,老太太那张沟壑纵横的脸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望着对方手里的菜刀,黄莉怯怯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笑了笑,不好意思地将菜刀往背后藏了藏,“我打算给你切个西瓜吃,但是又听见你在跟我说话,我耳朵不好,听不清,所以就走到你面前来了。” 黄莉长舒了一口气。“哦!我说您花养得真好。”她不由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老太太笑了笑,“我自制的肥料可有营养了!” 黄莉也跟着笑了笑,她无意间瞥到了垃圾桶里揉成团的包装纸。那是用来包盐水鸭的油纸,上面还印着logo,和他们昨天买的那家一模一样。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家盐水鸭应该很出名,附近的居民都是它的老顾客。 “你坐吧!我去给你切西瓜。”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拉着黄莉的胳膊,这个举动让黄莉十分不适。 这一次,她果断地拒绝了这个热情地有些过头的老太太,她实在是不想待在这里继续跟对方尬聊下去了。 “我锅里还炖着东西呢,我给忘了,再不关火要糊了,我改天再来看您吧!” 说着,她几个健步跨到了玄关,准备开门回家。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此时,她身后的老太太再次举起了手里的菜刀。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接着,门外传来了陆伟杰的声音。“黄莉,黄莉,你在里面吗?家里突然没电了!” 黄莉用力拍了拍门,冲门外大喊道:“在呢!” 她转过身,想让老太太帮她开一下门,却猛然发现对方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后。那把银晃晃的菜刀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嗅到上面的铁腥味。 黄莉的瞳孔都因为恐惧而放大了,但老太太却冲她微笑了起来。 “来,我帮你开门吧!”说着,她用菜刀的刀背轻轻敲了几下门锁又用手捣鼓了几下,门就开了。 “这锁太老了,锁芯都锈死了,不敲打不开!”老太太解释道。黄莉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见门打开了,陆伟杰站在门口朝屋内扫视了一圈。他发现这里的灯还亮着,就冲老太太和黄莉笑了笑。 “我在家打游戏,打着打着电脑就突然黑屏了,灯也不亮了,我还以为停电了,就过来看看。原来你这没停电啊!那肯定是我们家跳闸了!” “正好我也要回家,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黄莉连忙说道。 两人回家后第一时间打开了电闸,灯果然亮了起来。 可家里的电器都好好的,并没有短路。而且当时除了电灯和电脑以外也没有开别的电器。功率又不大,怎么会跳闸呢?陆伟杰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卧室电脑前,此时上一局游戏已经结束了,因为他的缺席排位输了。 陆伟杰有些懊恼,他一边儿通过语音给兄弟们道歉,一边开启了新一轮的游戏。而黄莉则躺在客厅的皮沙发上看着手机里的惊悚短片,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黄莉突然被陆伟杰的谩骂声给吵醒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一局他又输了。 黄莉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她想起身看看现在几点了,但却发现不论自己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 她试图呼救,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的呜咽声。 这种感觉就像是陷入了一个黑暗黏稠的沼泽,越想挣扎越无力,越想爬出来反而陷得越深。 仿佛她的意识是活着的,但身体已经死了。 不过她的感知能力并没有因此而变弱,她能够清楚地听到周围的一切声音。 陆伟杰敲键盘的声音、游戏里的音效声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第157章 租房诡事(四) 虽然黄莉的视线十分模糊,但她依稀能看到有一个黑影正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不知过了多久,那黑影走到黄莉躺着的沙发前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站立着,仿佛正在审视她。 一股寒意涌上心尖。突然,房间里的灯光开始闪烁起来,忽明忽暗,整个空间都变得扭曲了。他俯身将脸凑到了黄莉面前。 黄莉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隐约感觉到他是一个男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还有一股腐败的味道。 他的脸每靠近黄莉一点,黄莉的心跳就会加速一秒。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刷着她的内心,顷刻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终于,黄莉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竟然是自己的男友陆伟杰!他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冷峻。 接着,他开口说话了,但他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低沉的声音,语气冷漠到了极点。 他说:“你是谁?你在我家干嘛?滚出去!” “啊!”黄莉尖叫一声。终于,她的身体挣脱了重重束缚,猛地坐了起来。 “莉莉,莉莉!”陆伟杰不停地摇晃着黄莉的肩膀,可黄莉却一把推开了他。 “你不要过来!”黄莉惊魂未定地对陆伟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莉莉,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陆伟杰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黄莉这才回过神来。 “可能是吧!”黄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顺手关掉了一旁手机里,不知道已经重复播放了多少遍的惊悚短片。 她接着说道:“我刚刚被鬼压床了,我梦见你像是被人附身了一样,突然用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对我说,你是谁?你在我家干嘛?还叫我滚出去!” 听到这儿,陆伟杰心头一惊,因为这句话他刚刚也听见了,只不过是从黄莉嘴里说出来的。 刚刚他打完游戏过来,发现女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想喊她起来去床上睡。 可还没等他开口,黄莉便突然用一个非常陌生的语气对他说道:“你是谁,你在我家干嘛?滚出去!” 她的声音极其诡异,仿佛正在极力模仿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但她却保持着睡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正在说梦话,又像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住了身体。 不过,陆伟杰并没有把这件事儿告诉黄莉。除此之外,他还在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肯定是黄莉看鬼片做噩梦了。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想着明天还要上班,两人便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上床睡觉去了。 可夜里两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们又同时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隔着床垫挠自己的背。 “你感觉到了吗?”黄莉突然侧过身来,看着双眼紧闭的陆伟杰,她知道对方没有睡着,因为耳边没有响起熟悉的鼾声。 “嗯!”陆伟杰闭着眼睛回答道。 “是不是席梦思里的弹簧坏了?”他总是喜欢找理由安慰对方,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因为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可能是吧!”黄莉翻过身仰面朝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这时,陆伟杰的手突然变得不老实了,他开始在黄莉身上摸索,然后将手掌放在了黄莉身上最柔软的地方。 “唉!”陆伟杰叹了一口气。“养了好几年了,还没有长大!看来孩子以后只能喝奶粉了。” 黄莉狠狠给了他一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第一次见你,还以为至少是个b,没想到全靠泡沫撑着,你这算不算诈骗?”说完,陆伟杰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哪里小了?明明是你的手太大了!”黄莉狡辩道。 “我不光手大,哪都大!你要不要体验一下?”说着,陆伟杰朝黄莉扑了过来。 两人开始在床上翻云覆雨,把床晃得“砰砰”直响。黄莉担心声音太大会吵到楼下的邻居,于是便喊陆伟杰动作轻一点儿。 可情绪都已经到这儿了,他哪里停得下来,黄莉越是叫他轻点儿,他弄出来的动静儿就越大。 半个小时下来,两人已经满头大汗,就连床单都被浸湿了,但陆伟杰仍然情绪高涨。 就在这时,他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冲动,他竟然想掐住床上那个女人纤细的脖子! 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怕这样做会让女友误以为自己是变态,更害怕自己掌握不好力度会弄疼她。 可没过一会儿,那个邪恶的想法便再次占领了大脑的高地。终于,他不受控制地将双手伸向了黄莉的脖子。 当陆伟杰的十指触碰到黄莉的脖子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完全没想到陆伟杰会有这样的举动。 “陆伟杰,你干什么?”黄莉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并试图拿开他的双手。 可陆伟杰就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给控制住了一样,他目光呆滞,大脑一片空白,两只大手像钳子一样越捏越紧。 黄莉拼命挣扎着,她用尽全力去掰陆伟杰的手指,指甲在他的手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而陆伟杰就像是一头感觉不到疼痛的疯牛一样,对黄莉的反抗毫无反应。 突然,他用一种几近疯狂的语气冲黄莉嘶吼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们滚出去吗?滚!快滚!” “你在说什么?”黄莉想要开口,但却根本发不出声来。因为窒息她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慌乱之中她给了陆伟杰一巴掌。 就是这一巴掌彻底把陆伟杰给拍醒了,他猛地松开手,惊讶地看着满脸泪痕、大口喘着气儿的黄莉,心中充满了悔恨。 “对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刚我究竟怎么了……”陆伟杰语无伦次地辩解道,身体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黄莉蜷缩在床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慌。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和自己亲密无间的男人。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氛…… 几分钟后,两个人逐渐冷静了下来。陆伟杰刚想开口,却被黄莉抢先了一步。 “这个房子实在是太奇怪了!明天我们找个人来看看吧!” 黑暗之中,陆伟杰看不清黄莉脸上的表情,但他听得出她的语气认真且严肃,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这一次,陆伟杰没再给这些怪事找任何借口,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第158章 租房诡事(五) 次日,黄莉和陆伟杰都没有去上班,他们各自跟公司请了一天假,打算先把房子闹鬼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可是他们问遍了身边的亲戚朋友,也没人能给他们提供一个靠谱的人的联系方式。因为普通人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无奈之下,两个人只好在网上找了一个名叫青云居士的阴阳先生。 这个青云居士要价不低,光是上门费就要了五百,不过两人一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 过了约定时间好一会儿,敲门声才终于响了起来。 黄莉赶紧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长袍、留着山羊胡,打扮得像古代人一样的中年男人。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黄莉和陆伟杰尴尬地笑了笑,将对方请进了屋。 进屋后,青云居士让他们详细讲述了房子里发生过的各种诡异现象。 随后,他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些符纸和法器,开始装模作样地在各个房间里来回走动,并在每个门上都贴了一张黄符。 他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会摇头晃脑地挥舞着手中的法器。黄莉和陆伟杰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突然,青云居士停下了脚步,然后,他煞有其事地说道:“这房子里的怨气太重了,必须得做一场法事才能彻底化解!” 接着,他罗列出了一堆做法事时需要购买的法器,价格都高得离谱。而且人工费还得另算。 黄莉和陆伟杰一问价格,吓了一跳。这一场法事做下来,总共得花个两三万块钱。 见两人有些犹豫,青云居士一边儿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儿说道:“你们不要觉得贵。你们仔细考虑一下究竟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啊!所为花钱保平安嘛! 而且这鬼是枉死的,厉害得很,搞不好会要人命!一般的人根本不敢接这活儿,我给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这时,黄莉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因为出汗加上反复抚摸,青云居士胡子的一角已经有些开胶了,那个胡子似乎是贴上去的。 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像个骗子。但她并没有明说,而是礼貌地质问道:“请问这房子为什么会闹鬼啊?” “这里以前出过事!”青云居士脱口而出。 黄莉和陆伟杰面面相觑。“可是我们向邻居打听过,这屋里没死过人啊!” 青云居士两只眼珠子滴溜一转,改口说的。“我可没说是房子里出过事啊!” 他想起自己来的时候看到小区附近有一个学校,于是便胡诌了起来。 “附近有个小学,曾经是个万人坑,这里煞气重!再加上你们的屋子布局有问题,所以才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他走到了厕所门前,指着正对着卧室门的大镜子说道:“厕所门正对卧室门,这在风水学上本身就是大忌。 而你门居然还在正对着两扇门的地方安了一块镜子!这冤魂不缠你们缠谁啊?” “先生,那麻烦你帮我们看看,这房子招来的是男鬼还是女鬼啊。”黄莉试探性地问道。 青山居士想起了之前他们跟自己描述的情景,笃定地回答道:“是男鬼!” 黄莉故意摇了摇头,想看看他坚不坚定。 青山居士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有男鬼也有女鬼!你们这房间里不止一只鬼!” 黄莉冷笑一声,态度一下子就变了,“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接着,她给陆伟杰使了一个眼色,“把他给赶出去!” “啊?” 陆伟杰迟疑地看了黄莉一眼,然后怯怯地对青山居士说道:“不好意思,您请回吧!我女朋友生气了!” 青山居士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说得如此了当,他大声恐吓道:“你们不怕鬼了?” “怕鬼?我们就是鬼!我们是穷鬼!快滚!”说完,黄莉将青山居士的包一把塞进了他的怀里。 青山居士愤愤地扯掉了贴在门上的黄符,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然后便被黄莉轰了出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隔着防盗门诅咒两人:“你们七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那您可总算算准了一回,我大姨妈快来了!”黄莉一脸不屑。 后来,黄莉和陆伟杰去了趟城隍庙,求了几个平安福,分别把它们挂在了各个房间的门上。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平安福真的起作用了。一连好几天家里都没再发生过怪事。 只是他们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床垫里挠自己的背。 不过他们也早已习惯了,默认是席梦思里的弹簧出了问题。 这天是周末,好不容易出了一次大太阳。黄莉打算把被汗水浸湿了的床单和被套给洗了。 可是家里没有阳台,她便想着一会儿把它们拿到天台上去晒干。 可等她端着洗好的床单被套上到天台的楼梯间时,却发现门不知被谁给锁上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同样住在顶楼的老太太干的,于是她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这时,老太太刚好从楼下上来,她的背上扛着一个破旧的皮制单人沙发,还隐约散发着一股臭味儿。像是刚刚被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样子。 沙发看起来很沉,而老太太居然一个人把它背上了七楼。黄莉十分惊讶,不过她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向老太太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本以为如此简单的要求对方一定会同意,而且天台是公共区域,她怎么能占为己有呢? 可出乎黄莉意料的是,平时看起来非常和蔼的老太太非但没有同意她的要求,反而莫名其妙地发起了火。 更让黄莉感到奇怪的是,老太太一会儿说,天台是她家的;一会儿又说,自己没有钥匙;又过了一会儿,她干脆说天台根本上不去。 就好像天台上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件事儿,彻底颠覆了黄莉对老太太的印象,她回想起了之前老太太的种种怪异举动,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前任租客的失踪和这个奇怪的老太太有着某种关系。说不定他已经变成了老太太的刀下亡魂,而尸体就被她藏在天台!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鬼魂总说这里是他家。如果真是她所猜测的那样的话,那么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黄莉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正在打游戏的陆伟杰。 可陆伟杰却不屑一顾,“你真能瞎想,她一个老太婆打得过谁啊?” “我看打两个你都没问题!”黄莉嘟囔道。 “不如我们找个机会上天台看看吧!难道你就不好奇天台上到底有什么吗?”黄莉突然兴致勃勃地说道。 陆伟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始认真思考黄莉的话。不是因为他突然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感兴趣,而是因为他在游戏里的角色被对手给打死了。 “那我们怎么上去啊?” 第159章 租房诡事(六) 黄丽走到窗前,观察起了正对面的那排楼房。 因为那排楼房的结构和她所住的这排楼一模一样。a栋和b栋连在一起,而c栋和d栋连在一起,两排楼就像复制粘贴的一样。 也就是说除了她所在的b栋之外,旁边的a栋也能够上他们楼顶的天台。所以她们完全可以从另一个门上去。 “那万一那个门也被锁了怎么办?”陆伟杰问道。 “那就找个锁匠来开锁!”黄莉思索了片刻后又接着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买一把锁!” 黄莉和陆伟杰两人说干就干。当晚,他们下楼去五金店里买了一把非常结实的锁,并小心翼翼地锁在了已经被老太太锁住的大铁门上。 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她们在天台上的时候,老太太突然开门上来。 二是为了报复老太太私自占用公共空间。既然不让他们用,那大家就谁都别想用,反正买一个锁比开一个锁便宜多了。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生怕惊动了隔壁的老太太。就这样,他们顺利到达了a栋顶楼的楼梯间。 可这边进入天台的门同样也被人锁住了。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肯定还是那个老太太干的! 不过,这边门上的锁锈迹斑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人动过它了。而且质量看上去也没有b栋的锁好。仿佛只要力气够大就能给它砸开。 正好楼梯间里放着一个泡菜坛子,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黄莉捡起石头便开始砸锁。 砸锁的声音很大,很快就惊动了楼下的住户。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打开房门探出头来问道:“你们在干嘛?” 黄莉和陆伟杰尴尬地冲她笑了笑,“我们是b栋的住户,想上天台晾衣服。 但是那边的门被我们对门的邻居上了锁,她还不给我们开门。我们就想着能不能从这边上去。” 听到这儿,妇女来了兴趣,她干脆走出房门在楼梯间里跟两个人聊了起来。 “哎哟,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们也想上去晾衣服,但是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门给锁上了! 我问了对面的邻居,不是他。原来是住在b栋的那个死老太婆啊!怎么?天台是她一个人的啊?她花钱买了吗?怎么能独占呢? 后来,我们还自己花钱请过几次锁匠来开锁。上去以后发现她在天台上种花、种菜。根本就没有地方给我们晾衣服。 而且每次门打开之后,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又被人给上了锁,真是气死我了! 有一年夏天的时候,不知道她在上面搞什么东西,弄的天台臭烘烘的,还生了一大堆虫子到处爬。 物业找到她,她说她在用鱼肠和烂猪肉发酵花肥。让她不要再搞了,她就开始撒泼打滚,物业也没有办法。” 妇女越说越来气,最后她干脆进屋拿了一把锤子,帮助两人把锁给破坏掉了。 不过她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上天台,因为她屋里还有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要照顾。 就像妇女所说的那样,天台上被老太太种满了瓜果蔬菜和蔷薇花。 这些植物的长势都非常好,即便春天还没有到来,有的藤蔓便已经开始发芽了。 除此之外,黄莉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一左一右的两个花坛面积非常大,而且都被老太太砌得很高,里面装了很多土,就是埋进去几个人都没问题。 肥沃的黑色土壤里散发着一股肉腐烂了的味道,吸引了成群结队的苍蝇,还有很多白色的蛆虫在花坛的边缘爬来爬去。 “我们把土挖开来看看吧!”黄莉对陆伟杰说道。 “啊?这样不好吧!别人种的植物长得多好啊!”陆伟杰一脸不情愿。 黄莉狠狠地瞪了陆伟杰一眼。“是植物重要还是真相重要?再说了,要是挖开以后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给她种回去不就好了!” 说着,黄莉拿起放在一旁的铁锹就开始挖土。陆伟杰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根小木棍跟着她在花坛里刨。 他一边刨还一边抱怨道:“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瞎猜,别人都说了是发酵的花肥嘛,要是真……” 陆伟杰话还没说完,b栋的楼梯间里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拍门声。 黄莉和陆伟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是不是那个老太太回来了呀?”陆伟杰一脸惊慌。 黄莉犹豫了片刻后回答道:“没关系,继续挖,她打不开门的!” 说完,黄莉更加卖力地挖了起来。陆伟杰也只好一边听着“砰砰砰”的拍门声,一边心惊胆战地继续用手里的小棍刨土。 几分钟过去了,两人什么也没有挖到。可此时拍门声已经变成了更加剧烈的砸门声,仿佛正有人拿着一把大斧头疯狂地劈砍门锁。 “莉莉我们快走吧!”陆伟杰丢下小棍,拉着黄莉准备往a栋跑。 可黄莉却一把甩开了他,“现在不挖就没机会了!再给我几分钟,很快就挖到底了!” “别挖了,别挖了!那边还有一个,你怎么挖得完啊?”陆伟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可黄莉就是不肯走。 就在这时,砸门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过黄莉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花坛里。因为她挖得越深,那股腐臭味儿就越浓。 而陆伟杰则小心翼翼地来到了b栋的铁门前,想听听外面的动静儿。 就在他刚刚把耳朵贴在铁门上时,只听见“啪”地一声,铁门被大斧头劈开了一条缝。 斧刃插进了铁门里,就在他眼前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 陆伟杰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他尖叫一声,跑到黄莉跟前语无伦次地说道:“求求……求你了,快走吧!门就要,就要……”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花坛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黄莉和陆伟杰惊恐地回过头去,只见泥土开始不断翻滚,一个黑影慢慢地从花坛里冒了出来…… 第160章 租房诡事(七) 黄莉和陆伟杰异口同声地尖叫了起来,转身向a栋跑去。 而黑影却并没有追他们,他只是缓缓地张开嘴,说了一句:“憨包,挖错了啦!” 两人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打算立刻回家。可等他们跑到b栋楼下时,黄莉却赫然发现自家窗前有一个女人,仿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看那是什么?”黄莉拉住欲上楼的陆伟杰,指着自家窗户说道。 陆伟杰抬起头向黄莉指的方向望去,可窗前却什么也没有。“莉莉,你看花眼了吧!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外面太恐怖了!” 陆伟杰这么一说,黄莉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她不再多言跟着陆伟杰回到了家。 虽然,他们两个人一直有出门后反锁房门的习惯,而如今门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可黄莉还是不放心。 她担心如果真的有人从别的地方钻进了家里,而大门又打不开,那他岂不是还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 于是她走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在家里可以藏人的地方仔细翻找了起来。陆伟杰也紧随其后。 两人在屋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陆伟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对黄莉说道:“别疑神疑鬼的了,洗洗睡吧!时间不早了。”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检查!”黄莉的目光落到了漆黑的浴室里。 “那里哪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啊?”陆伟杰有些不耐烦了,他感觉黄莉真是没事找事! 黄莉没有理会他,她打开了浴室的灯,拿着菜刀独自走进了浴室。 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堆满了杂物,就算是空的也钻不进去一个人,二十厘米宽的吊柜就更不可能了。 黄莉松了一口气,可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注意到了墙上的大镜子,它变得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原本完整的镜框居然裂成了上下两半,而且裂口特别整齐,就像是被工具切开的一样。除此之外,整个镜子还整体向上位移了一两厘米。 黄莉的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她握紧了手里的菜刀,慢慢向镜子靠近。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镜面的一瞬间,所有的灯都灭了,黑暗和恐惧一同将她吞噬。 “莉莉,莉莉!”陆伟杰摸黑冲到了黄莉面前,紧紧抱住了她。 “怎么又跳闸了?吓死我了!”陆伟杰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黄莉手里的菜刀,又被吓了一跳。“哎哟,你怎么还拿着这个玩意儿啊?” “防身!”黄莉回答道。 “好好好,随你。我们先把电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陆伟杰拉着黄莉走出了浴室,他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检查起了电闸,可家里并没有跳闸。 难不成是停电了?可对面住户的灯还亮着。这时,陆伟杰才想起门外还有一个总闸,没准儿是那个闸跳了。 他来到玄关,试图开门出去看看,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怎么回事?”见陆伟杰捣鼓了半天也没把门给弄开,黄莉便准备亲自试一试。 她把菜刀递给陆伟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可不论她是向左转还是向右转;转一圈还是转两圈,就是打不开门!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刚才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陆伟杰皱起了眉头。 “该不会是有人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吧?”黄莉着实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她的心砰砰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怎么可能呢?除了我们还有谁有……钥匙?”陆伟杰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发现鞋柜上只剩下了一串钥匙。 那是刚刚黄莉回来时随手放在那里的,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出门之前,那里明明放着两串钥匙! 陆伟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与黄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恐惧与不安。 “我的……钥匙呢?”陆伟杰将菜刀放在了鞋柜上,开着手机里的照明工具疯狂地在鞋柜附近搜寻另一串钥匙的下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莉的声音有些颤抖。 陆伟杰故作镇定地说:“别急,也许是我记错了。”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种可能性极小。 他们开始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另一串钥匙,可翻遍了所有角落均一无所获。 寒意如同数万只蚂蚁,从脚后跟一直爬到了两人的头顶,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会不会真的有人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进来过,然后拿走了钥匙,把我们反锁在了屋里?”黄莉紧张地问道。 陆伟杰沉思片刻回答道:“有可能,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黄莉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会不会是那个老太太? 她想报复我们私自给通往天台的铁门加了一把锁!所以拉了我们的电闸,又把我们锁在了屋里。” “拉电闸倒是简单。可是,她是怎么进到屋里来的呢?”陆伟杰依然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就在两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浴室里突然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冬天的夜晚连虫鸣声都没有,任何声音他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种两个硬物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就像剑被人从剑鞘里拔出来了一样,但却比那更加沉闷。 两个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那个镜子!” 黄莉恍然大悟,她立刻抄起菜刀冲到了浴室门口,想关上浴室的门,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个镜子怎么了?”陆伟杰还是没有参透黄莉的意思。 可黄莉却并没有回答他。她握着菜刀的手僵在半空中,浑身颤抖着一步一步从浴室里退了出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她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正前方。 “你怎么了?”陆伟杰小心翼翼地问道。 与此同时,另一个手持斧头的黑影也一步一步从厕所里走了出来。她不是别人,正是住在对门的老太太。 “啊!” 随着黄莉一声尖叫,老太太手中的斧子狠狠地朝她劈了过来…… 第161章 租房诡事(八) 照明用的手机掉在了地上,陆伟杰也情不自禁地尖叫了起来。 不过好在斧柄太长,斧刃最终卡在了卧室的实木门框上。而且还不偏不倚地劈在了那道平安符上,黄莉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陆伟杰的腿都被吓软了,回过神来之后,他第一反应便是冲进厨房,死死地关上了门。 见到这一幕,黄莉心都凉透了,“陆伟杰你这个废物!”她在心中暗暗骂道。 趁着老太太拔斧头的间隙,她举起了自己手里的菜刀。可面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她却始终下不去手。 就在黄莉犹豫不决的时候,力大无穷的老太太竟硬生生地将斧头从门框里拔了出来。 她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再次举起了自己手里的斧头,毫不犹豫地朝黄莉劈了过去。 “啊!” 突然,陆伟杰大喊一声,拿着铁锅和锅铲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这一声嘶吼成功地分散了老太太的注意力。黄莉借此机会闪到了一边,斧头再次劈到了别的地方。 “莉莉快跑!我来救你了!”陆伟杰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举着铁锅、手持锅铲朝疯狂的老太太冲了过去。 那一刻,他连遗言都已经想好了,他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他真的很害怕,怕得手脚发软;怕得嘴唇直颤;怕得都快要尿出来了;怕得都快要晕过去了,但他更害怕失去黄莉! 所以,他冲出来了! 陆伟杰用尽全身力气撞向了老太太,老太太一个踉跄,手中的斧头险些掉落。趁此机会,陆伟杰又用手里的铁锅狠狠地敲了一下老太太的头。 老太太被敲得天旋地转,但她依旧紧紧握着手里的武器。 看着她手里的大斧头,陆伟杰犹豫了片刻后,放弃了继续与她搏斗和争夺武器的念头。 他拉着愣在一旁的黄莉,冲进卧室锁上了门,两人合力搬来衣柜抵到了门口。做完这一切后,陆伟杰终于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呢?快打电话报警!”黄莉慌慌张张地说道。 “手机?”陆伟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又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惊出了一身冷汗。“手机掉在客厅里了!” “那怎么办?”黄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喊!喊救命!”陆伟杰突然反应了过来,就算他们没有手机,还有嘴啊!附近那么多住户总会有人帮他们报警的。 陆伟杰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了“咔”的一声,整面墙仿佛都在颤动。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老太太正在用斧头劈门。 “你去窗口喊救命,我用身体抵住衣柜。”陆伟杰将铁锅放在背后,整个人靠在了衣柜上。 “咔、咔、咔……” 老太太每劈一下木门,整个衣柜便会跟着颤动一下,同时颤动的还有陆伟杰的心,他闭上眼睛哇哇大哭了起来。 与此同时,黄莉正在窗前高声呼喊,“救命!救命!杀人啦!快帮我们报警啊……” 寂静的夜晚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附近住户的灯纷纷亮了起来。许多人都走到了窗前看起了热闹,显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就在这时,防盗门外传来了“哐哐”砸门的声音。“开门!警察!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快开门!” 黄莉和陆伟杰相拥而泣,他们兴奋地隔着墙壁冲走廊里的警察大声呼喊道:“救命!救命!我们在卧室里,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可警察怎么会来得那么快? 黄莉和陆伟杰做梦也想不到,原来对面的那栋楼里住着一个姓孙的老头儿,没事儿就喜欢躲在窗帘后面拿着望远镜偷窥邻居们的一举一动。 这天夜里,他被一声尖叫惊醒。于是再次举起了自己的望远镜,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刚好就看到了老太太拿着大斧头一通乱砍的场景。就是他替两人报的警! 警察就在门外,可老太太依旧没有要束手就擒的样子。她加大了劈砍门的力度,没几下,门和衣柜就便成了一堆烂木头。 而此时,楼道里的救兵们还在想办法突破这道坚固无比的防盗门。 老太太无视屋外人们的警告,一脚踹开了残破不堪的衣柜,拖着大斧头一步一步向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男一女走来。 她的脸上带着瘆人的笑容,幽幽地对两人说道:“这一次,你们死定了!”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杀我们不可?”黄莉绝望地嘶吼道。 “你们没吃我送给你们的肉丸吧!”老太太的目光立刻变得凶狠起来。 “啊?就因为这个?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吃?”黄莉和陆伟杰一脸错愕。 “因为我在丸子里下了毒,你们要是吃了的话,现在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吗?哈哈哈哈……” 说着,老太太举起了手里的斧头,“你们去死吧!”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固定得好好的吊扇突然松动了。它一下子掉下来砸在了老太太的头顶上,把她砸得满头是血。 那一瞬间,黄莉和陆伟杰再次看见了那个黑影。但它很快便随着一声巨响消失了。 随后,一群警察拿着枪冲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制服了老太太。黄莉和陆伟杰终于得救了! 老太太被警察带走前,黄莉还是忍不住问她,为什么非要杀他们不可。 而老太太却只说了一句,“谁让你们住在这里!”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表情异常癫狂。 这时,陆伟杰才发现,他的腿不知何时被斧头给砍伤了,伤口正在不停地流血。 “好疼啊,莉莉!好疼啊!啊啊啊!血,我的腿正在冒血。我会不会死啊?”说完,陆伟杰被吓晕了过去。 泪水从黄莉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她不怪陆伟杰第一时间丢下她自己跑了。重要的是,他最终回来了! 她比谁都清楚陆伟杰是一个多么胆小怕疼的人,他连打针都不敢。可他却为了救自己,愿意把命豁出去。 那一刻,这个别人眼里的娘炮在她心中变得如此伟岸。她低下头,轻声在陆伟杰耳边说道:“等你好了以后跟我结婚吧!” 第162章 租房诡事(九) 之后,警察在天台的花坛里挖出了一些人体残骸。 还在b栋706主卧的席梦思里找到了一具女尸。经法医鉴定她已经死了好几个月了。 她之所以没有腐烂发臭,是因为凶手在她身上缠了整整67层保鲜膜,并用超大的密封袋将尸体真空封存了起来。同时他还在床垫的空隙里塞满了活性炭。 死者名叫姚虹,是一名妓女。 几个月前,住在b栋706的租户夏某点了她上门服务。但却没想到,姚虹竟然想伙同他人一起对夏某进行桃色敲诈。 一怒之下,夏某失手掐死了她,然后将她藏尸于床垫之中。 夏某自以为一切做得天衣无缝,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自从他搬到这里来的那一天起,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有一双眼睛时刻监视着他。 706的对门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年轻的时候身材很魁梧,力气比男人还大,为了谋生在屠宰场找了一份工作。 也因此没有男人敢娶她,大家甚至在背地里嘲笑她是一头野猪。长此以往便造成了她孤僻、暴躁的性格。 有一次,她在屠宰场与同事发生了争执,一时冲动便用杀猪刀宰了对方。 一气之下,她将同事的肉从骨头上剔下来扔进了绞肉机里,将他的肉与猪肉混合在一起打成了制作火腿肠的肉泥。 骨头则被她剁碎后埋进了厂房后面的树林里。 同事失踪后,他的家人很快便去警局报了案。但由于那个年代没有监控,刚好这个同事又在外面欠了很多钱。 所以,大家便不约而同地认为他不过是为了躲债,自己藏到某个地方去了而已。凶手也因此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尝到了杀人的快感,从此她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在过去七十多年的人生中,她至少收割了十几条人命。 其中有她年轻时爱慕过的男人、嘲笑过她的邻居、楼下吵闹的小孩、在她面前炫富的老太太以及住在她对门的房客…… 这些人的尸体一部分被她做成了花肥、一部分被她剁碎了投喂野狗,还有一部分被她做成了菜肴送给了附近的邻居吃。 其实,被害者们失踪后并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她。甚至还有警察上门搜查过她的家。 但每一次,她都满嘴谎话,并装出一副非常无辜的模样。 甚至还会声泪俱下地向众人诉说那些“可恶的邻居”是如何欺负她这个贫穷的孤寡老太太的。 大多数人在听完她的谎话之后,再进入到她那间残破、陈旧的屋子,都会对她动恻隐之心。 再加上她是退休以后才搬来这里的,所以人们并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屠夫”。 换了谁都很难将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七十多岁老太太和残暴的杀人凶手联系到一起。 至于她为什么会杀706的租客,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原本住在706房的一家三口在几年前搬去了外地生活,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老太太见装修这么好、家具又如此齐全的房子一直空着无人居住,而她自己家又因为没钱安装空调,冬天非常冷,所以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假装装修自己家的房子,然后在自己和邻居共用的墙壁上砸了一个可以钻过去一个人的大洞。 之后又在邻居家的洞口处安装了一面单面镜,用来遮挡这个洞。同时,她还可以通过单面镜观察对面有没有人回来。 这面特殊的镜子是老太太花了一周的时间自己制作的。 镜子的下半部分镜框带凹槽,被嵌在了墙壁上,而上半部分镜框则直接连在了镜面上。所以整面镜子相当于是直接放在凹槽上的,随时可以移动。 并且上半部分镜框和下半部分镜框的连接处非常贴合,如果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缝隙,就像一个整体。 镜子的后面还有一个把手,使得这面镜子就像一扇可以上下开合的门一样。老太太就是通过这扇“门”自由出入706房的。 就这样,老太太偷偷摸摸地在706房住了大半年。期间,她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擅自调动了部分家具的位置,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原本她以为这个房子已经被主人彻底遗忘了。但有一天,房主却突然通过电话联系上了本地的一家房屋中介,打算将长期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给租出去。 由于家电齐全、价格便宜,屋子又被老太太打扫得十分干净,中介很快找就到了合适的租户。 就这样,夏某搬了进来,老太太被迫回到了自己原来那个破旧、冰冷的家。 老太太不甘心,她几乎每天都会站在那面单面镜后面观察夏某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除掉这个碍事的家伙。 她毫不避讳地看着夏某脱掉裤子小便、看着夏某一边儿洗澡一边儿唱歌、看着夏某在浴室里自慰,看着夏某与不同的女人夜夜笙歌。 慢慢地她竟然对这个比她小了四十多岁的男人产生了爱慕之情。她不再想杀掉这个男人,而是享受着这种窥视他的感觉。 夏某在706的浴室里洗澡,老太太便会在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浴室里洗澡。夏某对着镜子自慰,老太太便会脱光了站在镜子后面,就好像他在对着自己意淫一样…… 直到某一天,夏某失手杀死了那个妓女。老太太抓住了他的把柄,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和夏某表白。 那天,夏某刚刚处理完了妓女的尸体,老太太便从厕所墙壁上的洞钻进了706房。 她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通通告诉了夏某,并以此威胁他和自己交媾。 一开始,夏某只是觉得这个变态老太婆非常可笑,如果她想要钱,自己说不定还能勉强答应她。 可她的年纪都跟他奶奶差不多大了,她居然要自己给她破处! 夏某果断拒绝了她,并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来羞辱对方。还警告她要是敢报警,一定会和这个妓女落得同样的下场。 没想到就是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老太太,她钻回去拿了一把大斧头,当场砍死了夏某,在706的浴室里将其分尸。 然后,便堂而皇之地回家睡觉去了。 隔天老太太想起来自己杀了人,于是她又钻到了706,把尸体拖回了自己家。并打扫干净了706,准备重新入住。 她用和之前一样的手法处理掉了夏某的尸体。 一部分被她做成花肥埋进了天台上的花坛里;一部分被她剁碎了喂附近的流浪狗;还有一部分肉被她冻在了706的冰箱里。 黄莉和陆伟杰搬进来之后,她又悄悄地钻进了706偷出了夏某的肉,做成了油炸丸子送给他们吃。 除此之外,她还顺便拿走了冰箱里的盐水鸭。 被缉捕归案后,老太太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她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甚至公开辱骂那些受害者,骂着骂着竟笑了起来。 老太太犯下的罪行被公之于众后,有人认为老太太是个疯子,还有人认为她是想装疯以此来逃避法律的制裁。 总之,黄莉和陆伟杰的生活总算是归于了平静。 陆伟杰刚一出院,便带着黄莉一起来到了两位被害者的坟前,为他们各自献上了一束鲜花。 他想,或许那些吓唬他们的鬼东西,并不是真的想害他们。 她不过是想让他们发现她,并帮帮她,又或者他只是想提醒他们,“这里很危险,快走!” 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第163章 肉坑 一名迷失了方向的探险家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坑。 这个坑深不见底,而且坑的入口和内壁分布的既不是土壤也不是沙石,而是像肉一样柔软且有韧性的东西。 长时间没有进食的探险家因体力不支倒在了肉坑的边缘。他从背包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水壶,用尽最后的力气拧开了瓶盖,往嘴里倒了倒。 “哪怕还剩下最后一滴水也好!”他默默祈祷着。 可最后一滴水却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到了胸口,他彻底绝望了。 就在这时,肉坑上分泌出了一层滑滑的粘液,冰冰凉凉的,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望着眼前的粘液,探险家心中充满了疑惑。可被液体沾到的皮肤并未出现任何不适。 “喝,还是不喝呢?”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用手指蘸取一些液体放在舌头上舔舔。 那股奇异的味道逐渐在口中蔓延,探险家微微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有毒呢?” 几分钟后,探险家依然安然无恙,并且他干到快要冒烟儿的喉咙已经得到了缓解,干裂的嘴唇也逐渐变得滋润起来。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用手去舀取那些粘液,送进自己的嘴里。 现在,别说是没什么臭味的未知液体了,就算是给他舀一勺臭水沟里的积水,他也会当做清泉和甘露喝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体力逐渐恢复了一些。但他依旧十分饥饿,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肉坑上。 他拔出匕首削下来了一小块肉色的东西,上面竟带着像肉一样的纤维,而肉坑的切口处还渗出了一些像血液的红色水珠。 他把肉块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只有一股和牛肉一样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在肉坑旁生了一堆火,将肉块烤熟以后吃了下去…… 十七天后,探险家终于被搜救队们给发现了,一同被发现的还有那个肉坑。准确地说,人们是先发现的肉坑才找到的他。 探险家在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情况下依靠肉坑存活了十七天的消息不胫而走。 许多游客慕名而来观看这个奇特的景观,顺便也想尝一尝肉坑的味道。很快便有人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一个富商斥巨资买下了这个肉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它打造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并向游客们收取高昂的费用,但前来参观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同时,与肉坑相关的旅游产品也相继被研发了出来。 开发商将从肉坑里分泌出来的粘液收集起来,加水稀释后制成瓶装水进行出售。 尽管一瓶肉坑水的售价高达六十八元,但仍然供不应求。因为公司对外宣传这种水有快速补充人体机能和美容养颜等功效。 而那个依靠它奇迹般地活下来了的探险家自然成了肉坑水的代言人。 与此同时,从肉坑上切下来的肉也被谎称有治疗各种疾病的奇效。它们被制成了各种菜肴,供贵宾们品尝, 开发商赚得盆满钵满,但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肉坑中的资源就会被开发殆尽。 于是,他们开始在茫茫戈壁上寻找下一个目标,他们坚信这样的自然景观不会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他们很快便在距离肉坑几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了另一个更大的肉坑。 富商再次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并将它开发成了另一处旅游景点。 不过和上一个肉坑不同的是,这个肉坑的内壁上多了很多坚硬的岩石。 虽然,从这个肉坑里分泌出来的液体更多,制成的瓶装水口感也相对更好。 但由于肉坑的表面过于湿滑,采集粘液的工人十分容易掉进肉坑深处。一旦他们掉进去之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为了不给好不容易打造出的热门景点造成负面影响,开发肉坑的公司选择对此事进行隐瞒。 他们支付给了目击者和遇难者家属高额的赔偿,堵住了他们的嘴巴。 除此之外,采集肉块的工人们还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 那便是每当夜晚来临、游客散尽,他们使用工具切割肉坑上的肉时,都会听见来自大地深处的哀鸣。 仿佛地底下住着一个庞大的不明生物,随时都有可能从肉坑里钻出来袭击人类。不过开发商对此依旧视而不见。 毕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工人们的生命安全又算得了什么呢? 很快,二号肉坑也开始对外营业了。 开业第一天,成千上万的游客便涌入园中。 中老年们在肉坑的边缘露营,食用从肉坑上切下来的肉,饮用肉坑中分泌出来的粘液。 年轻人们挂着安全绳在肉壁的岩石上攀爬、探险。 小孩子们把肉坑的表皮当做巨大的蹦床,在上面蹦蹦跳跳、嬉戏打闹。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 当红歌手的经纪公司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便准备在这个奇特的地方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他们花重金租下了那个更大的肉坑,并在肉坑的中央搭建了一个悬空的舞台。同时将观众席安排在了肉坑边缘的一圈。 不出所料,尽管这次演唱会的门票比平常高了好几倍,但还是在一天之内售罄了。 几天之后,演唱会在大肉坑上如约举行。 璀璨的灯光照亮了整个舞台,热情的歌迷们将肉坑边缘围得水泄不通。 当红歌手在精致的舞台上深情献唱,优美的旋律和歌迷们的欢呼声交织在了一起,现场的气氛热闹非凡。 然而,当演唱会进行到高潮部分时,肉坑的周围逐渐分泌出了大量湿滑的液体。 起初,人们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他们还以为这也是节目效果的一部分。 直到一些像胶水一样的黏液从肉坑中飞溅而出,喷到了观众的身上。 肉坑开始剧烈地颤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哀鸣。中央的舞台迅速塌陷,舞台上的演员跟着钢筋建材一起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观众们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开始四处逃窜。可脚下湿滑的液体成了他们逃离这里的最大障碍。 接着,肉坑缓缓从地面升起,洞口慢慢闭合,在场的所有人连同桌椅、道具一起坠入了万丈深渊。 无人生还…… 第二天,一堆排泄物如火山爆发般从另一个肉坑中喷涌而出。 而此时,景区里仍有成千上万的游客。 第164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一) 某一天我回家,看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她什么也没说,温柔地掏出一个削好了的苹果递给我。我接过苹果开始吃,吃着吃着,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真的。 于是我走到厨房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开始劈砍她的身体。 我砍断了她的手,砍断了她的脚,砍伤了她的脖子,她却依旧面带微笑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说,“别白费力气了,我只是你的思念啊!” 莫子凌是我在登山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她才大一,而我已经是一个靠着女人上位的成功人士了。 第一眼看见她时,我便被她清冷的外表给深深吸引住了,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得到她,无论用什么手段!” 我很少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执念,就凭我当时的财力和外表再加上我风趣幽默的谈吐,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 在遇见子凌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不看重女人外表的男人。 因为我从来只会跟对我有利的女人在一起,哪怕她们已经人老珠黄;哪怕她们已经有了家庭和孩子。 那些日子,我一有时间便会开着我新买的迈巴赫出现在子凌的大学门口。 她读的是艺术院校,学校里从不缺乏好看的女生,比她外表更加出众的人也有不少,可我就是对除了她以外的人提不起兴趣来。 或许我痴迷的根本不是她的外表,而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气质我也说不上来。 总之,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一开始她并未接受我的追求,无论是金钱还是浪漫对她来说都没有用,她就像是一块油盐不进的石头。 她甚至还嘲讽我说,摆一圈蜡烛把自己围在中间的表白方式像和尚做法。 我有些气急败坏,既然软的不吃那我就只好霸王硬上弓了,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了她。 她很生气,直接给了我一巴掌。不得不说她的力气真大,我的脸疼得火辣辣的,但我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办,我好像更喜欢她了! 在用尽各种办法追求了她几个月无果后,我改变了我的策略。 既然追不到她,那我只好对她的室友下手了。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叫朱雅汀的女人身上,她是个典型的拜金女,这种女人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我通过子凌q空间里的留言找到了朱雅汀的社交账号,对自己长相自信的女人总是喜欢拿自己的照片作为头像。 当然,我的头像也是自己的照片,因为我同样是一个对自己长相非常自信的男人。 我给她发去了一条私信:“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吗?” 很快我便收到了她的回复:“什么忙?” 她没有问我是谁,而是直接问我什么忙,说明他对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说不定她也曾试图通过莫子凌的社交软件寻找我的联系方式。 “明晚六点,我在校门口等你,来了你就知道了。” 和我设想的一样,朱雅汀非常爽快地答应了我。可当她准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点忍不住想笑。 她的羽绒服外套里是一件低胸吊带,短到连屁股都遮不住的皮裙搭配着黑丝。 脸上的腻子刮得和墙壁一样白,脖子却是另外一个颜色,身上还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 她就差把“勾引”二字直接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俗,实在是太俗了!和我一样俗!有了她的衬托,子凌在我心中更加宛如出水芙蓉了。 “你让我帮你什么忙?” 她主动往我身边凑了凑,生怕我看不见她的乳沟;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可我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脸上的表情从妩媚变成了疑惑,仿佛在问我,“我很臭吗?” 这款香水的名字叫“斩男”,属于轻奢品。如果她少喷一点确实有可能斩到我,但喷多了对我来说便是灾难,因为我有严重的鼻炎。 “不好意思,我有鼻炎!”说完,我打了一个喷嚏。 朱雅汀尴尬地笑了笑,我连忙掏出两张明天晚上的演唱会门票对她说道:“帮我把这个给子凌好吗?” 朱雅汀接过门票迟疑了一下,我接着说道:“我不会白白让你帮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试探性地说道:“莫子凌不会要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痞笑了一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朱雅汀一脸不悦地转身进了学校,十几分钟后她回到这里将门票塞回了我的手里,“她不要!”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要,我还知道朱雅汀根本没有给。因为我来的时候明明看见子凌独自出了学校。 “没人陪我去看了,扔了算了!好不容易买来的呢,还是前排,真可惜!”我嘟囔道。 朱雅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显然,她已经嫉妒到了极点。 她刚准备转身离开,我却突然叫住了她。“那么……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时间我也可以抽,那可是我最喜欢的组合呢!”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你的主页全是那几个男人的照片。 我将票塞回她的手里,“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间,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说完,我转身上了我的迈巴赫。 就这样,我和朱雅汀一起去看了那场无聊至极的演唱会。她全程兴奋不已,而我却在想子凌此刻正在干什么? 她一个人吗?还是和别人一起?她身边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呢?如果是男人的话,他们会一起去学校旁边的宾馆做爱吗?如果是女人的话,她们会偶尔提起我吗? 几天之后,她看见我和她朝夕相处的室友朱雅汀出双入对时,又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演唱会结束后我开车将朱雅汀送到了学校门口。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校门早就关了。 她坐在副驾驶,矫揉造作地对我说道:“我这么晚回去会被处分的!都是因为你,你得负责!” “好好好,我负责!” 我扬起嘴角,心想:“你不回去睡就不处分你了吗?你不就是想和我去宾馆开房吗?好,我成全你!” 第165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二) 我和朱雅汀上床了。不得不说她床上的功夫真不赖,她十分懂得如何用身体取悦男人,这可不是交一两个男友就能锻炼得出来的。 在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对我说话的态度逐渐变得傲慢起来,甚至开始要求我给她买东西。 一些女人总是天真的以为和男人上床的同时两人的恋爱关系就确定了。 但朱雅汀不一样,在她眼里一旦和男人上过床,她便有了要挟对方的筹码。 多么现实的女人啊,和我一样! 照理说我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就像生长在淤泥里的两棵水草,相互纠缠相互惩罚,可我却偏偏爱上了一朵白莲花。 退完房后,我带朱雅汀去逛了商场,她想要的东西我通通买给了她。但这依旧不能彻底满足她的虚荣心。 我看见她悄悄在室友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姐妹们,今天中午十二点校门口集合,我请大家吃午饭。一个都不准缺席!” 她这么快就要向子凌宣示主权了,不过这正合我意。于是,我十分配合得踩着点儿将她送到了校门口,还特意摇下了迈巴赫的车窗。 不过,在她下车之前我拦住了她,“你要请室友们吃饭对吗?不如这顿由我请吧,车刚好坐的下!” 朱雅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兴奋地冲校门口的三个女孩招手,邀请她们上了车。当然,子凌也在其中。 她和室友们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据我所知,她总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或许是为了给朱雅汀一个面子,这一次她还是来了。 我特别留意了一下她的表情,诧异中带着一丝忧虑,难道说她吃醋了? 也对!毕竟是跪舔了她好几个月的男人,一转眼就勾搭上了别人,换了谁受得了? 我扬起嘴角,将车开到了附近最繁华的街区,选了一家西餐厅,用英语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我主动开口对朱雅汀说道:“不准备给我介绍一下你的室友们吗?” “哦,我都忘了!这是罗芸,睡在我的对床,顾佳佳睡在我的斜对面。莫……” 她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子凌,我俩的床挨着。”朱雅汀脸上洋溢着笑容,可另外三人的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 罗芸看了一眼一旁沉默不语的莫子凌,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我,忍不住问道:“不过,你跟雅汀是什么关系啊?” 朱雅汀刚想开口,却被我抢先了一步,“朋友而已,大家别误会!我喜欢的是子凌,你们知道的!” 莫子凌愣住了,朱雅汀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露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另外两个人则笑而不语。 我故意看了一眼手表,喃喃自语道:“这菜上得可真慢,不如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什么节目?”顾佳佳问道。 “脱衣舞!”说着,我脱下了我的外套。 望着女孩们脸上惊讶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别紧张,我只是有点热了而已!” 我将外套挂在椅子的靠背上,起身走向了餐厅角落的那架钢琴,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奏了一曲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my heart will go on》,然后,声情并茂地演唱了起来。 我选择这首曲子演奏并不是因为它的歌词有多深情、旋律有多优美。而是因为它学起来比较简单。 说实在的,我只会弹这么一首钢琴曲。这可是我夺得富婆芳心的必杀技。 我相信这番操作下来,别说是莫子凌了,就连罗芸和顾佳佳也会被我给迷住。 可当我故作深情地望着子凌的时候,竟发现她正低头玩弄着手里的汤匙,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还会时不时发出冷笑。 我强忍着怒火演奏完了这首曲子,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我借机拿起话筒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说道:“献丑了!不过有位女士弹的比我好多了,请她来为大家演奏一曲如何?” “好!”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就连莫子凌的室友也忍不住跟着起哄。 “莫子凌同学,请吧!”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将舞台让给了她。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并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弹钢琴,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羞辱她罢了。 即便她真的会弹,也不一定能比得过我这首练了上千遍的曲子。毕竟她是个美术生啊! 她一脸错愕地看着我,那一刻我还以为自己赢了。可下一秒,她却真的起身向那架钢琴走了过去。 接着,她熟练且激昂地弹奏了一首马克西姆的《出埃及记》。 就算是对乐理知识所知甚少的人,也能从两首曲子的节奏中分辨出演奏者的水平孰强孰弱。 果不其然,莫子凌表演完毕后台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就连她的室友们也被她的表演给惊艳到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输了,输得很彻底。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彻彻底底俘获了我的心。我非得到她不可,就算是让我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如果说我的心曾是一片荒漠,那么她的出现就如同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雨,使寸草不生的土地奇迹般万物生长! 我有一种预感,她将是我的救赎,同样也将是我的报应。 那顿饭依旧没能改变莫子凌对我的态度,不过从那以后,朱雅汀和她便成为了死对头。 准确地说,是朱雅汀单方面的嫉妒使两人的关系逐渐破裂。因为我依旧和她保持着暧昧的关系,但却始终没有给她一个名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莫子凌的存在。 不过,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日常生活中朱雅汀对莫子凌的百般刁难迫使莫子凌主动联系上了我。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 这一次,我将见面地点约在了我的私人别墅中,傻子都猜得出来我想对她干什么。但她还是来了。 我想,她是真的受够朱雅汀这个疯女人了。只有我,才能改变朱雅汀对她的态度! 我精心为她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毕竟我是个俗人,实在是想不出更浪漫的东西来了。 但她却连吃都没吃一口便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放下筷子明知故问。 “你究竟还要玩弄朱雅汀到什么时候?”她的语气有些许愤怒。 “到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时候!” 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接着说道:“到时候如果她还是妨碍到了你的生活,我可以彻底让她从你面前消失!” “那如果我不答应呢?”她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那我只好让‘你’从‘她’面前消失了!” 第166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三) 莫子凌失踪了,警察敲开了我家的房门。我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但我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焦易辉先生,请问你认识莫子凌吗?”身着制服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地问道。 “子凌,当然了!她是我女朋友!”我笃定地回答道。 “女朋友?”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狐疑,“可她的室友说,你一直在疯狂地追求她,她并没有答应你!” “她前两天刚刚答应了我!”我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可是……从那之后,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她失踪两天了,你不知道?”男人接着问道。 “失踪了?你是指她没有回学校吗?”我一脸惊讶,“我还以为她只是突然反悔了,所以故意躲着我!” “准确地说,是从你家回到学校以后失踪的!”男人一边观察着我脸上表情的变化,一边说道。 “我发誓我开车送她回去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查监控!”我连忙解释道。 “我们已经查过监控了。 她进入学校以后并没有回寝室,而是进入到了一片监控盲区,然后她就不见了! 所以我们才来找你问话,而不是直接将你抓进局子里!” 男人的语气异常严肃,仿佛是在警告我,“给我小心点儿,别让我抓到你就是罪魁祸首的证据!” “我保证送完她以后我就直接回家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查我的行车记录仪!”我从容不迫地说道。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是的,我们已经查过道路上的监控了。不过……目前你的嫌疑依然最大!” “你们还想问什么,尽管问吧!只要对找到子凌有帮助,我什么都愿意配合。”我一脸焦虑。 “我们想对你的房子进行搜查!”另外一个身着制服的年轻男人试探性地说道。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并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朝屋里扫视了一圈,最终放弃了进屋的想法。毕竟监控已经佐证了我的说法,没有证据是不能擅自对民宅进行搜查的。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他们便转身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关上门,可朱雅汀却突然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不会是跟着他们两个来的吧?”我一脸诧异。 朱雅汀踩着高跟鞋,扭动着曼妙的身姿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是跟着莫子凌来的。” “前天傍晚的时候!”她特意强调了一下时间,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她想进屋,却被我拦在了门外。“你想干什么?”我的语气异常冷漠。 “我来找子凌!”她一把推开我的手,强行走了进来。 “我也想知道她在哪!”我警惕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这么喜欢她肯定不舍得杀她,你把她藏起来了对不对?”朱雅汀阴阳怪气地说。 “你有什么证据?”我面不改色地问道。 她没有理会我,而是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质问道:“你强奸她了吗?怎么样,她和我比起来,谁让你更爽?” 我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下贱!” 朱雅汀也冷笑了一声:“你跪舔她的样子同样令人作呕!” “你到底想怎样?”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怎样你还不清楚吗?”她将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故作娇媚地说道。 “你想要多少?”我试探性地问。 她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我在心里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要一个大比兜!” 我刚想开口,她却摇了摇手指,“我一分钱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我已经彻底爱上你了!”说着,她解起了我上衣的扣子。 “你爱我什么?”我十分懊恼。 她用纤细的手指撩起我的衬衫,将娇艳欲滴的红唇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爱你俊俏的脸庞、爱你迷人的腹肌、爱你……” 真是欠收拾的小骚蹄子,我一把将她抱起扔到了沙发上,撕开了她的衣服开始发泄我的兽欲,可她却一脸享受的样子。 我突然有些后悔招惹她了,这个女人绑又绑不得,杀又杀不得。她会像一条寄生虫一样一直缠着我,吸我的血;食我的肉。 更重要的是,她会时不时钻出皮肤爬到我的眼前来恶心我! 究竟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呢?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做我女朋友吧!”我对着在我身下喘息的女人说道。 “什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朱雅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眶里竟闪着泪光。 “莫子凌为了躲我竟然玩起了失踪,我对她已经彻底死心了!其实仔细看看,你长得也不错,胸大屁股翘,床上功夫也不是一般的好!” 没等我把话说完,朱雅汀便一把推开了我,她一脸不悦,“你把我说得像个婊子一样!” 我在心里暗自骂道:“你难道不是吗?我当然知道甜言蜜语该怎么说,我就是故意羞辱你的!”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强忍着想要捏死她的冲动扬起嘴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开始哄她开心。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然为零,她很快便相信了我的所有鬼话,并将莫子凌失踪的事抛之脑后。 完事儿后,我穿好衬衫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可她却光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我将衣服扔给了她。 她又将衣服给我扔了回来,“真是绝情!爽完就想赶我走,除非……你给我把衣服穿上。” 我真想一巴掌扇死她,现在她对我的吸引力还不如一坨猪肉。 “别闹了,我很忙的!公司还有事情需要我来处理。”说完,我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看着茶几上的东西她的两只眼睛放起了光,她起身将地上的衣服给捡了起来,一件一件穿在了自己身上。 “那我改天再来陪你!”她拿起银行卡兴高采烈地向门口走去,可我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我很忙,所以我们一周最多只能见一次面!我有时间会主动联系你的,其余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 “你休想!”她扭过头来一脸贱笑地看着我,“我什么时候想你了就什么时候来找你!”说完,她扭动着屁股离开了这里。 我用力摔上门,咬牙切齿地对着空气说道:“快滚!” 几分钟后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我来到厨房,挑选了一些点心和饮品,小心翼翼地端着它们来到了地下室。 望着精致的公主床上,戴着手铐和脚链、嘴上贴着胶带的女人,我不由地笑了起来。 “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第167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四) “这么久没来看你了,你一定渴了吧!”我撕开子凌嘴上的胶带,试图给她喂一些果汁,可她却倔犟地把头扭到了一旁。 我笑了笑,“看来你不喜欢用杯子喝水啊!” 说着,我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果汁,强行捏开她的嘴唇,将口中温热的液体吐进了她的嘴里,又合上了她的下颚,强迫她咽了下去。 “怎么样?现在想用杯子喝了吗?” 我将剩余的半杯果汁递到了她的面前,她用被手铐束缚着的双手打掉了我手里的玻璃杯。 “啪”地一声,杯子碎掉了,那也是我心碎的声音。 “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的室友知道我来见你了,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来的!”莫子凌警告道。 “警察已经来过了!不过他们已经走了,连屋子都没有搜查就走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若无其事地捡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她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接着说道:“我曾试图忘记你,可我做不到。于是我便开着车在附近的大学里寻找你的替代品。 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个身材、长相都和你极其相似的女人,就连她的发型都和你一模一样,又黑又长!” 我的手指穿过了她柔顺的长发,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扑面而来。 我接着说道:“她非常容易得手,一顿晚餐、一部电影、一个包包就可以将她搞定。 这段时间,我整天和她腻在一起。她对我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可她越是这样就越不像你。 终于,我厌倦了这个廉价的山寨货,我打算将她一脚踹开。 可偏偏这个时候,你主动找到了我,要求和我谈谈。那一刻,我改变了主意。 我给了她很大一笔钱。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穿着你的衣服和鞋子,背着你的包,拿着你的手机,被我开车送到了你的学校门口 之后,我独自开车回到了这里,而她则按照我说的那样,进入到了你学校的监控盲区,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在夜色的掩盖下,根本没有人能从如此模糊的监控录像中分辨出那个人不是你!” “焦易辉你这个疯子!”她冲我嘶吼道。 “是的,我的确疯了!是你让我发疯的!”我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强行吻了上去。 一阵刺痛从我的嘴唇逐渐蔓延开来,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我仍旧不肯放开她。 我贪婪地轻咬着她柔软的嘴唇,用沾着唾液和血液的舌尖触碰她光滑的脸蛋。 直到腰部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我猛地松开了她,低下头,竟赫然发现腰部插着一片玻璃碎片。 同时受伤的还有她沾满鲜血的双手。 我一把捏住她的脸,恶狠狠地对她说道:“不可以再有下次了!我会惩罚你的!” 面对我的警告她丝毫没有畏惧,甚至放声大笑起来。一分钟后,她差不多笑够了,又目露凶光地对我说道:“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我扬起嘴角,抓起她的手,开始温柔地替她舔舐伤口上的血迹。“我就喜欢会挠人的小野猫,下次捅我记得用刀子。 不过,不许再弄伤自己了,我会生气的!” 莫子凌愣住了,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容忍她。 “你究竟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她的语气有些许崩溃。 “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我要和你纠缠到死,不过只要你爱上我,你就能获得自由!” 说完,我将那些玻璃碎片放进了盘子里,沾着血的和没有沾血的通通被我拿走了,连一丁点儿渣子都不剩。我可不会留下任何会伤害到她的东西。 我走出地下室,顺手关上了灯,把她独自留在了黑暗之中。不知道她害怕的时候会不会想念我。 将玻璃渣扔进垃圾桶后,我忍着剧痛独自替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家里没有止痛药,所以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酒精同样有麻痹神经的效果。 我一边儿喝着红酒,一边儿翘着二郎腿通过红外监控摄像头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 此时,她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我给她送去的点心,偶尔还会喝一大口饮料。看来不论她是“仙女”还是“烈女”也是需要吃东西的嘛。 可她吃着吃着竟突然笑了起来,不知是不是监控画面的问题,那个笑容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她为什么笑?她疯了吗?还是说,她其实是个变态,就喜欢这种被我囚禁起来的感觉?真是有意思的女人,我对她更加着迷了! 处理完一些琐事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我洗了一个热水澡,半裸着上身回到了那个令我神魂颠倒的地下室。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莫子凌立刻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望着只穿了一条内裤的我,她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一脸痞笑,“别担心宝贝儿,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说完,我如同昨晚一样,将她搂在怀里倒在了柔软的大圆床上,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挣扎。 “你为什么不强奸我?莫子凌突然问道。 “强奸你很容易,可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做爱很难。我向来不喜欢容易得手的东西。”我嗅着她的发香,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莫子凌笑了,“借口!你是不是阳痿啊?” “阳痿?”我笑了,“你不知道我在床上的时候有多勇猛,你要不要试一试?保证比你睡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厉害!” 听到这儿,莫子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她才开口说道:“我没和男人睡过。” “你是处女?”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种谎话我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其中一个还是妓女。” “你爱信不信!”莫子凌的语气有一点严肃。 “好好好,我信!睡觉吧,我困了。”我敷衍地说道。 “你真的不打算强奸我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诧异。 “你好像在期待些什么啊?”我捏了捏她柔软的胸部。我下身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再乱摸我就踢爆它!”莫子凌警告道。 我一脸苦笑,“真是奇怪的女人!” 第168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五) 夜里,我感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猛然惊醒,竟发现莫子凌正试图用手铐上那截不足十厘米的铁链勒死我。 我没有挣扎,只是用尽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防止她继续用力。 “我死了,你就永远别想出去了!你知道那道门的密码吗?连续输错三次它就会自动锁定! 没有人给你送食物和水,你在这里又能活多久呢?” 我的话彻底粉碎了莫子凌最后的一丝希望,她手臂上的肌肉逐渐放松了下来,铁链从我的脖颈滑落到了胸前。 她竟从背后环抱着我失声痛哭了起来。“我想要自由,可我有一个不能爱上你的理由……” “你心里有别的男人吗?”我不解地问。 她没有回答我,但我能感觉到她在摇头。 “什么理由?”我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告诉我。 她说:“我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要是知道了以后一定会觉得我很恶心,你会讨厌我、鄙视我、抛弃我!” 听到这里,我居然有一点儿兴奋。我喜欢有秘密的女人!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变态,只有异类才能深深地吸引我。 我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了她,一脸深情地对她说道:“没关系,告诉我吧!不管你是杀人犯、妓女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我都依然爱你!” 莫子凌冷笑一声:“这些算什么?你知道我的秘密以后一定会崩溃的!” 我微微皱起眉头,“你可别告诉我你是个男人!”没等莫子凌开口,我又立马调侃道:“不过我喜欢有胸部的男人!” 莫子凌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没过一会儿她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她喃喃自语道:“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希望我是个男人!” “你喜欢女人?”我追问道。 “不是的。你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莫子凌说道。 “看来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过没关系,我尊重你!等你想告诉我了再说吧,到时候,也许我会考虑放你出去!” 放她出去。多么有吸引力的条件啊!换作是我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拿秘密换取自由。 可是她没有,他宁愿被我继续关在这里也不肯告诉我她的秘密。 究竟是什么秘密呢?我越来越好奇了。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而她似乎也逐渐习惯了地下室里的生活。毕竟那里有吃有喝有穿,还有可以泡澡的浴缸和干净的马桶。 为了防止她在里面无聊,我还给她带去了画材、书籍和投影以及无法上网的平板电脑。 除了看不见阳光以及戴着手铐和脚链有些麻烦之外。就是说这里和五星级酒店的待遇一样也不为过。 而她唯一需要支付的报酬不过是每天晚上让我抱着她睡觉而已。 对,只是睡觉。我依然没有侵犯她!我甚至没有在浴室里安装监控,企图通过这种手段来偷窥她的隐私。 并不是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老实说,只要一看见她我便欲火焚身,就像数万只蚂蚁在我心尖上爬一样。 我不过是不想提前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罢了。欲求不得的那种感觉才最销魂。 第十天,我给莫子凌送去了一架电子琴。她十分惊喜,感谢的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 不过,她很快便意识到她之所以会被困在这里都是拜我所赐,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起来。 “对不起,我本来想把钢琴给你搬进来的,不过它实在是太沉了,我一个人根本搬不动!”我一脸歉意。 “我帮你一起搬怎么样?我力气很大的!”莫子凌扬起了一侧的嘴角。 “你休想!”我面带笑意,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因为她竟然跟我开起了玩笑,她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嘛。 “那你……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卷透明胶带吧!”她试探性地说道。 “你不会想把胶带搓成绳子勒死我吧?”我调侃道。 “勒死你?”她冷笑一声,“平板的充电线就够了!” “那你要胶带做什么?”我不解地问。 “把纸固定在画板上。用夹子固定会在纸上留下印记,画面就不好看了!”莫子凌回答道。 我想了想也有道理便答应了她,不过我附加了一个条件。那便是再为我弹奏一曲《出埃及记》。 她思索了片刻后似乎感觉也没什么损失,于是便要求我替她解开手铐,坐在电子琴前弹奏了起来。 在这昏暗的地下室里,只为我一个人演奏。多么浪漫啊!就像一场别开生面的小型音乐会。 我沉浸在那激昂的旋律之中,仿佛置身于荒凉的大漠。抬头便能看见巍峨的金字塔,而它脚下是数万匹奔腾的战马。 当声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我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怎么,前几天扎你的伤口裂开了?疼哭了?”莫子凌冷漠的语气一脚将我踹回了现实。 我笑了笑,“早就好了!” “能让我看看吗?”她试图撩起我的上衣。 我有些受宠若惊,她是在关心我吗?她好像正在逐渐接受我。我十分配合的将衣服撩了起来。 可下一秒,她的拳头却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我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上。撕裂般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我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了?那可不行!”她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还真是最毒妇人心!没关系,你开心就好!”说着,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反手铐了起来。 “今天你就这么洗澡吧!这是对你的惩罚!”我一脸痞笑。 “fuck!”她忍不住咒骂道。 在莫子凌被我囚禁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里,朱雅汀总是像一只赶不走的苍蝇一样在我眼前飞来飞去。 她巴结我、色诱我,甚至企图霸王硬上弓。可她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厌恶她,我宁愿叫小姐上门服务,也不愿意再碰她一下。 不过我依旧会不停地给她花钱,我只想让她闭上嘴巴,拿着钱安安静静地从我面前消失。 这一天,她又不请自来地出现在了我家门前。 更糟糕的是,之前那个伪装成子凌的山寨货也来了,我猜是因为我给她的钱被她花完了! 第169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六) 看到那个女人以后,朱雅汀立刻明白过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掏出手机拍照取证,然后一脸贱笑地对我说:“我找到证据了,我要报警抓你!” 山寨货一脸惊慌,她连忙跟我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愤怒地问道。 “我要得不多,再给我几万块我立马消失!”山寨货唯唯诺诺地说道。她的语气不像是要挟,反倒像是依萍冒着大雨来找他爸要钱。 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蠢女人!几万块对于我来说的确不多,可现在已经晚了。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再和这两条蛆虫继续纠缠下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子凌究竟被我藏在了哪里,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马上给我滚!如果你们不想死的话!”我冲她们怒吼道。 山寨货被我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她立刻转身逃离了这里。 而朱雅汀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她扒开我的手硬要往屋子里闯,还冲我叫嚣道:“莫子凌就被你软禁在屋子里吧!我这就进去把她给找出来!” 我真是受够了这个一身骚味儿的疯婆子了! 她就像是我随手在地摊上买的廉价衣物,不仅款式艳俗、质量差,穿在身上还会膈应人,连山寨货都不如,可现在却偏偏脱不下来了。 我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扔出了我的屋子。 “滚!” 怒火狠狠将我灼烧,我被气得浑身发抖,如果现在我手上有一把刀,我一定会把她剁碎了喂狗。 为了防止我真的对她动手,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朱雅汀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紧闭的大门恶狠狠地说道:“焦易辉,你给我等着!” 冷静下来过后,我开始思考对策。因为警察很快就会再次找上门来。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一个笨重的架子后面,很难被人发现。我只需要抹除掉平时不小心留下的蛛丝马迹就可以了。 我捞出洗衣机里正在清洗的女人衣物,拧干后将它们通通塞进了保险柜里。 洗碗槽里还未来得及清洗的碗筷是两人份的,我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们冲刷干净后放回了碗柜。 还有刚刚从地下室里拿出来的厕所垃圾,那里面有子凌用过的卫生巾,还没来得及丢掉。 如果将它送回地下室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那样做子凌一定会有所察觉,她说不定会借此机会大声呼救。 目前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将它扔进小区里的公共垃圾桶里! 我提着垃圾打开了大门,可开门的一瞬间,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赫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正准备按门铃。 “焦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中年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此时朱雅汀正幸灾乐祸地站在他的身后。 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对朱雅汀那么绝情了。她不就是想要钱吗?给她不就好了。她不就是想跟我做爱吗?成全她不就好了。 我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呢?如果再让子凌和我多相处一些日子,她说不定就真的爱上我了。 她对我的态度好不容易发生了改变,她甚至愿意和我共用一个耳机听同一首歌曲了。我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焦先生,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有非法拘禁他人的嫌疑。现在要依法对你家进行搜查!”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强装镇定地说道:“请!” 三人刚想进屋,年轻的男人却突然注意到了我手里系得死死的黑色塑料袋。 “等等,焦先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一些厕所垃圾罢了,擦过屁股的卫生纸什么的,很恶心!”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已经想好了卫生巾被发现后的措辞。 “能打开给我们看看吗?”年轻的男人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已然将我看穿。 “当然!”就算我不答应他,他还是会强行打开的。不到最后一刻,我决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慌张。 年轻男人娴熟地戴上手套,撕开了黑色的垃圾袋。中年男人不停地向屋里张望着。朱雅汀则一脸嫌弃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堆散发着臭味儿的卫生纸里翻出了几片用过的卫生巾。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快到无法呼吸。可他好像很失望的样子,难不成他还指望从里面翻出人体残骸? “焦先生,你能解释一下吗?”几片用过的卫生巾足以引起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的怀疑。 “这是我……”我刚想开口,可身后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亲爱的,警察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好熟悉,我一脸错愕地回过头去,赫然发现莫子凌此刻就站在我的身后。 那一秒钟,我的心跳仿佛都停止了,可她却一脸从容。她的手上没有手铐,脚上也没有脚链。 她甚至将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装作一副和我非常亲密的样子。 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她是怎么解开手铐和脚链的?又是如何得知门的密码,成功地从地下室里逃出来的? 那一刻我甚至开始怀疑,她真的是普通的人类吗? 朱雅汀愣住了,另外两个警察也愣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你是莫子凌?”身着制服的中年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点了点头,“没错!” “有人报案说你失踪了,所以我们例行公事对……” 没等男人把话说完,莫子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失踪了?我看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些什么。 前些日子我跟我男朋友闹了点儿别扭,非常不愉快,于是我一气之下关掉了所有通讯设备出门散心去了。 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也和好了,所以可以撤案了吗?” 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可……可以。” “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原谅我实在是太任性了!”莫子凌给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她又一脸讪笑地对朱雅汀说道:“对了,雅汀,你也请回吧!顺便帮我给室友们说一声,我没事!” 朱雅汀沉默不语,她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此时,我应该高兴才对,危机彻底解除了。可我却满脑子疑惑。 为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说? 第170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七) 朱雅汀和警察离开后,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莫子凌两个人了。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半晌,我才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打开手铐和脚链从地下室里逃出来的?” 莫子凌一脸得意:“这还要感谢你送来的平板电脑。那里面有一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男人如何越狱。 其中有一段他用铁丝打开手铐的剧情。于是我便学着他的样子将铁丝伸进了锁孔里。 不得不说,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电影里少了一个步骤。 我在浴室里前前后后加起来研究了十几个小时,尝试了各种办法才成功把手铐和脚链给打开。 不过,打开之后我又把它们给扣了回去。因为我还不知道门的密码。不可以打草惊蛇。” “铁丝是哪里来的?”我忍不住问道。 “夹画纸的长尾夹上取下来的!” “所以你才找我要胶带?” “不!透明胶带是等你开门离开之后用来提取你留在密码锁上的指纹的。 你睡着的时候我会悄悄往你手指上抹一层薄薄的墙壁灰。 这样一来,我便可以知道你按的是哪几个数字了。 我反复实验了好几次,第一个按键上留下的指纹往往最清晰,最后一个最模糊。 剩下的数字虽然不能确定它们的顺序,不过我可以一个一个试。 虽然连续输错三次就会自动锁定,但第二天系统又会重置,所以我每天只试两次。” 不得不承认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聪明到令人感到恐惧,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好像我之所以能成功地囚禁她,不过是因为她愿意陪我玩这场游戏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警察说实话?” “我为什么要跟警察说实话?我喜欢看朱雅汀出糗的样子。”莫子凌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还是说,你不忍心看你亲爱的男朋友去坐牢?”我一把搂住她的腰,试图吻她粉嫩的嘴唇。 不出所料,我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非法拘禁判不了多久,更何况你还没有虐待我。 如果你再多花些钱,请一个厉害一点的律师处罚就更轻了。我可不想这么便宜你!”莫子凌一脸傲娇。 “哦?那你准备怎么报复我?”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咯!”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外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 我趁机从她背后抱住了她:“别走好吗?子凌,求你了!你看,下雨了,这是老天让你留下来的意思。”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雨。我将脸埋进了她散发着淡淡香味儿的黑发里,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发誓再也不会囚禁你了,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留下来,好吗?” “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吗?”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哀伤。 “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你!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令我着迷!”我一脸坚定。 她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我竟发现她的眼眶同样是湿润的。 “不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对我的爱都坚定不移吗?”她的眼神异常忧郁。 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使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我想要她,立刻!马上! “至死不渝!”说着,我一把将她抱起,扔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我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裳,她就躺在那里如同一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丝毫没有反抗。任由我的唇舌游走在那雪白的肌肤上。 我的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着,“这是什么?” 我野蛮地褪下她最后一条裤子,眼前的东西使我整个人瞬间石化。 “这就是我的秘密!”她的眼泪已经浸湿了枕头。 “你……你………”我猛地推开她,连连后退,上身后仰的一瞬间,手扑了个空,整个人跌落到了床下。 “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既是男人也是女人,我是个双性人!这样你还爱我吗?”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但她又好像仍然在期待些什么。 而我只感觉身体在不停地下坠,周围是一片虚无。令人恐惧的失重感将我包围,短短几秒钟,那是我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雨越下越大,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我始终没有勇气回答她,又或者说,现在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她却自以为听懂了沉默的意思。 她擦干了眼泪,不慌不忙地穿好了衣服,一步一步离开我的屋子,优雅地走进了大雨之中。 那一晚,我淋着雨来到熟悉的酒吧独自买醉。红的、白的、啤的,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 期间,我碰到了主动和我搭讪的女人以及企图偷走我的手机和钱包的小偷。但我统统无视了他们的存在。 我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着烈酒。可酒精并不能麻痹我的神经,不过它有效地损伤了我的身体。 我开始不停地呕吐,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倒在了冰凉的地上,被认识的酒保送进了医院洗胃。 我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身边除了给我输液的护士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我的手机丢了,钱包也丢了,他们联系不上我的家人和朋友,也不敢打电话报警。 或许是因为他们害怕我会死在医院里。无奈之下,酒吧老板帮我垫付了医药费。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发现无事可做。于是我又带着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那个酒吧,开始接着喝酒。 直到酒保抢走了我手里的杯子。“别喝了,你会死的!” “给我!”我冲他怒吼道。 “你怕我给不起钱吗?钱我带来了!酒钱和医药费今天通通给你们结清!”说着,我将一叠现金扔在了他的面前,把酒杯从他手中抢了过来。 “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酒保嘟囔道。 见我没有理会他,他又接着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她就去找她呀!” “找谁?”我明知故问。 “那个叫莫子凌的,你上次喝醉的时候嘴里一直念着她的名字!” 没等我开口,他又接着问道:“她背叛你了吗?还是已经结婚了?又或者是有了别人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都不是!” “那么她也爱你吗?”酒保突然问道。 我愣住了,她爱我吗?我想或许是爱我的吧!不然她为什么要帮我撒谎?为什么离开的时候会流泪?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爱我的,她不肯接受我,只是碍于自己畸形的身体。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不会接受她。 可是她错了,她低估了我对她的执念! 第171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八) 我曾说过,不管她是杀人犯、妓女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我都依然爱她。 这句话就如同一个无法解除的诅咒一般,从我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便开始生效了。 既然她也爱我,那么除了死亡之外,还有什么能把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分开呢? 我想通了,我要去见她!我要告诉她,不管她是男人、女人还是双性人我都依然要跟她在一起! 我立刻拨通了子凌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想,她一定是还在生我的气!于是我驱车来到了她的寝室楼下。 “莫子凌!莫子凌……”我冲着她所在的寝室大喊道,我迫不及待得想要见她! 我的呼喊声引来了许多女同学的围观,她们纷纷走到了阳台上,朝我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不过我并不在意,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子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嗓子都快喊哑了,终于有人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但那人走近后我才发现,她并不是莫子凌,而是朱雅汀。 “焦易辉,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朱雅汀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对我说道。 “我跟你无话可说!”我瞥了她一眼,继续呼喊着子凌的名字。 “是关于莫子凌的,你不想知道吗?”朱雅汀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把掀开她,“滚呐!” “莫子凌是个不男不女的死人妖!”被我推倒在绿化带里的朱雅汀冲我大喊道,声音大到几乎整栋楼都可以听见。 “给我闭嘴!”我对她怒目而视。 “是真的,她洗澡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她长了一个……” 没等她把话说完,我便冲过去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字一顿地对她说道:“我知道!” 朱雅汀拼命挣扎着,可我的手却越捏越紧,那一刻我真的很想掐死她,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愤怒。 我松开她,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即便是这样,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比不上她!就算她不男不女又怎样?我依然爱她!”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竟发现子凌正拿着行李箱站在我的身后。 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将她搂进了怀里。 “是真的!都是真的!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回答你并不是因为我接受不了你,只是,只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有些意外……”我语无伦次地跟她解释着。 她扬起嘴角,但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借此机会,我走进绿化带里摘了一朵盛开的月季,单膝下跪并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所以,莫子凌小姐,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这时,一个趴在二楼阳台上看热闹的短发女生忍不住带头起哄,她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大喊道:“答应他!答应他……”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其中,就连在对面阳台上抽烟的男生们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欢呼了起来。最后,几乎整个园区都回荡着那三个字——“答应他!” 莫子凌没有说话,她默默接过了我手里的月季。我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这一次,她终于没有拒绝我了!只是我们都早已泪流满面。 我牵着子凌的手走向了停在不远处的迈巴赫,完全忽略掉了朱雅汀的存在。 子凌靠在我旁边的副驾驶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不知道她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你想去哪?想去海边散心吗?我宠溺地看了她一眼。 “最近的海距离这里至少有一千公里吧!”她的语气异常温柔。 “没关系!只要你想去,就算让我连夜开车开到猝死,我也要成全你!如果你嫌坐车太累的话,我就立马开去机场,我们买最近的机票去夏威夷吧!”我一脸真诚。 “去你家吧!我被室友们从寝室里赶出来了,她们说不要和我这个死人妖住在一起。所以,你愿意收留我吗?”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立马掉头驶向了我家的方向:“求之不得!” 那一夜,当她再次褪下所有衣物将畸形的身体展现在我面前时我不再逃避。我尝试着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欣赏它。 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杰作,只是她格外与众不同! 我克服了内心所有障碍,彻底将她占有。我们的身体和灵魂交织在一起,相互纠缠直到天亮。 被汗水浸湿的床单上留下了一小块红色的印记。 第二天,她决定照常去上学,因为上午有她最喜欢的泥塑课。 我开车将她送回了学校门口。 “就到这里吧,你赶紧去上班吧!”还没等我同意,她便拿着课本和雕刻刀下了车。 公司里的确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但我更加担心她现在的处境。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朱雅汀那个疯婆娘一定不会让她好过。于是,我悄悄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果不其然,校园公告栏里贴满了印着莫子凌黑白照片以及她身份信息的打印纸。就连电线杆和路灯也未能幸免。 不仅如此,照片和信息下方还配了一大段文字: 变态人妖伪装成女人混进女生宿舍,三名正常女性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其同住半年之久,已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请学校严惩罪魁祸首!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本以为子凌会被气得哇哇大哭,可她却默默撕下了那些a四纸,将它们塞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没有躲避那些异样的眼光,而是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们。 众人立刻回过头去,开始窃窃私语。她这才继续前进,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整节课,子凌都全神贯注地打磨着自己的作品,丝毫没有察觉到窗外有人正关注着她。 下课铃响起时,她依旧没有完成自己的杰作,不过我已经可以看出她雕刻的是一个同时拥有着天使翅膀和魔鬼面容的人体塑像了。 这时,朱雅汀将自己的作品摆在了莫子凌的面前,那是一个同时拥有男人和女人特征的裸体塑像。 “你这个令人恶心的死人妖,怎么还有脸来学校啊?”朱雅汀用赤裸裸的言语羞辱着子凌。 我刚想冲过去帮她狠狠教训朱雅汀一顿,可她却干脆利落地拿起一旁的雕刻刀一把割掉了朱雅汀的头发。 “闭上你的狗嘴!不然下次割的就是你的喉咙了!” 莫子凌将朱雅汀的头发扬在了半空中,在对方的尖叫声中拿上自己的作品潇洒地转身向教室外走去。 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既有女人的娇媚又兼备了男人的霸气。我实在是太有眼光了! 人们的非议和朱雅汀的百般刁难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她的内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和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吃饭、逛街、做爱……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各自既可以体会到做男人的快乐又能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 她的另一个性别变成了上帝的恩赐。我对她的爱只增不减。 为了她我甚至金盆洗手,跟所有富婆断了联系。我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两个月后,朱雅汀竟然再次找上了门来。 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第172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九) “恭喜你呀!好好养胎吧,别出去鬼混了。等孩子满月了,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我冷嘲热讽道,正打算关门她却拦住了我。 “你以为我骗你的是吧?不信你自己看!” 朱雅汀将医院的诊断报告书扔在了我的脸上,没好气儿地对我说道:“你得对我负责!” “呵,负责?”我轻蔑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怎么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 “焦易辉你这个王八蛋!我这段时间只跟你一个人睡过!”朱雅汀气急败坏地用拳头捶打着我的身体。 “我哪次没做安全措施?休想赖我!” 我表面上一副不相信她的模样,但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难道是她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避孕套给扎破了?真是个阴险的女人!” “生下来你就知道是不是你的了!”朱雅汀威胁道。 我抓住她的胳膊,面不改色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有本事你就生下来,总之,你一分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拿到! 到时候,你会变成一个可怜的单亲妈妈。要么把孩子送人,要么一个人打几份工,含辛茹苦把他养大。 你不是想钓金龟婿吗?未婚先孕,我看还有哪个冤大头敢要你!” 说完,我狠狠地甩开了她的胳膊。她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转身却发现子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的身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她走过来环抱住我的腰,温柔地在我耳边问道:“朱雅汀又来找你麻烦了?” 我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些天我思来想去,为了消除后患,我还是趁着子凌外出购物的间隙,主动打电话约了朱雅汀出来面谈。 “见面可以,不过你得来学校门口接我!”她一副小人得志的语气,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将车开到了学校门口。她熟练地打开车门,准备坐到我旁边的副驾驶上。 “滚到后面去,这是子凌的位置!”我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以后是我的了!”她厚颜无耻地坐了上来,“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我叹了一口气,驱车来到了距离学校很远的一家咖啡店门前。 这里生意惨淡,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就没有别的顾客了,是个适合静下心来谈事情的好地方。 “这里面有二十万,现在马上去把孩子打了!”点完餐以后,我将一张银行卡摆在了朱雅汀的面前。 “二十万?你的孩子才值二十万?就你手上那块表也不止二十万吧!”朱雅汀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然你想要多少?”我开门见山地问。 “我说过了,我不想要钱,我只想要你对我负责!”朱雅汀把卡给我扔了回来,看来她并不想和我做一锤子买卖。 我强忍着怒火,再次将银行卡递到了她的面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着钱去把孩子打了。我们好聚好散,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这儿,朱雅汀一下子从座位上蹭了起来,她两只手往桌上一拍,冲我大喊道:“你还敢把我杀了不成?”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她早就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 冒着热气儿的咖啡刚刚上桌,可我们之间的谈判已经结束了。她愤怒地拿起我之前给她买的名牌包包,扔下了一句话。 “焦易辉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喜欢你!我只是见不得莫子凌那个死人妖好过!想要我打孩子,你把她甩了以后再来找我谈吧!”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咖啡,一气之下,拨通了一个老熟人的电话。 半个小时后,我的迈巴赫停在了一个破旧的工厂门口。一个镶了两颗金牙的精瘦男人一边打量着我的车,一边热情地将我迎进了门。 “焦老板,好久不见啊!还是那么英俊潇洒!听说你这几年赚了大钱,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老朋友给忘了呢!”金牙一脸谄媚。 “我这不是照顾你生意来了吗!”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进门后是一个空旷、嘈杂的大厅,金牙的几十号弟兄们正在各自抽烟、打牌、喝酒。 “还不快给焦老板打个招呼!” 金牙一声令下,几十号人便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毕恭毕敬地对我说道:“焦老板,财源滚滚!” 我冲他们点了点头,跟着金牙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随后,他命令手下给我沏了一杯上好的铁观音。 我知道这茶不是白喝的,必须得让他百倍千倍的捞回来才行。 我将用来打发朱雅汀的那张银行卡递到了金牙的面前,“帮我解决一个人!这二十万是定金。” 金牙立马接过银行卡,揣进了自己兜里,“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还未出生的人!” 没等我开口解释,金牙便心领神会地说道:“明白!您有什么想法吗?还是用我们自己的办法解决?” 我将朱雅汀的照片摆在了他的面前。“我要你帮我制造一场车祸,不用杀了她,让她流产就行了!” “如果做得干净利落,事成之后我再给你这个数。”说着,我伸出了三根手指! “焦老板,您放心!这个业务我们熟!” 告别金牙回到家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瘫倒在沙发上,发现茶几上摆着一个大西瓜。 “亲爱的,帮我切开它好吗?我的手腕受伤了!” 子凌冷不丁地出现在了沙发后面,同时她将一把银晃晃的水果刀递到了我的眼前。只不过她拿的是刀刃的部分。 我接过刀放在一旁,连忙拉起她的手仔细检查了起来,“怎么受伤的?” “就是搬西瓜的时候扭伤的咯,它实在是太沉了!”她故作娇媚地说道。 我亲吻了一下她纤细的手指,“好,那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切给你吃!” 说着,我拿起水果刀,抱着西瓜走进了厨房。 可我切西瓜的时候竟然发现,刀柄和刀身的连接处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掉了的血迹。 第173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十) 我心头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难道我的二十万白花了? 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清理干净了刀上的血迹,将去了皮、切成块的西瓜端到了子凌面前。 “子凌,你的手被刀划伤了吗?”我关切地问。 “没有啊!怎么了?”子凌用牙签扎了一块西瓜放进了嘴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没怎么!”我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好甜!你也尝尝!”说着,她亲昵地将一块西瓜喂进了我的嘴里。 我立刻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这可不是杀了人过后该有的反应。那血迹是几天前杀鱼的时候留下来的也说不定。 吃过晚餐后,我和往常一样独自出门夜跑。可我还没走出我的私人花园便发现,不知哪里来的野狗正在刨我前不久刚栽好的山茶花下面的土。 “该死的,快滚!”我连忙冲过去驱赶它。 野狗被我吓得落荒而逃,可它刨过的地方却露出了一个红褐色的东西。 我皱起眉头朝那东西走了过去,然后,蹲下身来将它从松软的泥土里扯了出来。 那竟然是一件沾满了鲜血的衬衫,它原本应该是白色的。更惊悚的是那件衬衫不是别人的,而是我的! 我一眼就认出了领口上那颗独特的扣子,它曾经被我给弄掉了,是子凌用别的颜色的线帮我缝上去的!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疯狂地在大脑里搜索着关于这件衬衫的记忆。 我最后一次穿它是一周以前,然后它便被我丢进了脏衣篓里,和别的衣服一起进了洗衣机,晾干后挂在衣柜里我就再也没有动过它了。 那么它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沾满了血!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血? 不知为何,此刻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朱雅汀! 她还活着吗? 我脱下外套将血衣包裹了起来,又用最快的速度将土填了回去。 之后,我故意避开子凌的视线从一楼的窗户翻进了我的书房,掏出放在抽屉里的备用手机,拨通了朱雅汀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我心跳的频率随着回响铃响起的次数增加而变得越来越快。终于,有人接听了电话。 “喂,您好!”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愣住了。 见无人回应,电话那头的女人再次说道:“喂?” 我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是谁?这不是你的手机吧!” “哦!这部手机是我刚刚在花坛里捡到的!你认识失主吗?帮我还给他吧!”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好,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我连忙回应道。 “我在紫薇花园里的金牛雕塑旁边。” 金牛雕塑!就在距离我家三百米不到的地方!为什么会在我家附近?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故作镇定的说:“等我十分钟!” 挂掉电话后,我戴上了一顶鸭舌帽,顺手拿起一旁的背包,将血衣和外套通通塞了进去。 此时,子凌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已经回来了。 我悄悄潜入自家的厨房,“偷”走了那把我之前用来切西瓜的水果刀。然后从厨房的窗户翻了出去,一路小跑到了金牛雕塑前赴约。 那个捡到手机的女人果然还站在原地等我,她似乎并没想过要将手机占为己有。我接过手机,将几张百元大钞塞进她手里表示感谢。 还没等她开口拒绝我,我便匆忙逃离了这里。 我花钱请人破解了朱雅汀的锁屏密码。通话记录显示,除了我刚刚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之外,最后一通电话是今天下午3点48分时打进来的。 竟然是用我的备用电话打的! 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时候我正在金牙的办公室里跟他讨论如何制造一场意外让朱雅汀流产! 如果不是我精神错乱了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莫子凌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用我放在抽屉里的备用机主动联系了朱雅汀! 那么现在朱雅汀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我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是我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罢了。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处心积虑地想要栽赃陷害我! 故意用我的电话把朱雅汀引诱过来;故意让我切西瓜在凶器上留下指纹;故意把朱雅汀的手机扔在我家附近;故意把我沾满血的衣服埋在我的花园里。 如果那件血衣不是被那只“该死”的野狗从泥土里刨出来的,而是被警察从我的花园里挖出来的,那我真的就百口莫辩了! 顷刻间,我的世界崩塌了。 她就真的那么恨我吗?要以如此极端的方式来报复我!仅仅是因为我囚禁了她?还是说,她认为朱雅汀之所以会如此恨她,并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全都是因为我? 如果这就是她所说的报复,那么她成功了!他成功地再次让我从天堂坠入了炼狱。 我好难过,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最悲哀的是,我难过的不是她想要害我,而是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或许我应该立刻把这些证据交到警察手里,让他们尽快找到朱雅汀的尸体,然后指认莫子凌就是杀害她的真凶从而洗清自己的罪名。 可当我来到警察局门口时,我才发现我竟然做不到! 最终,我将朱雅汀的手机、那把水果刀、包裹衬衫的外套以及带血的衬衫,通通装进了塞满了石头的背包里,让它们永远地沉入了江底。 之后,我花重金找黑客破坏掉了我家附近的监控系统。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家中拥她入睡。 夜深了,耳边传来了子凌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我知道她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走出了卧室,拿着事先买好的uv匀光痕迹勘察灯在家中寻找第一案发现场。 它能照出肉眼所看不到的痕迹。无论在什么表面上,都可以呈现出均匀、清晰的紫外线图像。 如果人是在家里被杀的,那么周围的物品上一定会留下血迹,这是很难清理干净的,除非把它们扔了。我必须得在警察上门搜查之前抹除掉所有蛛丝马迹。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照遍了家中所有角落,竟然没有发现一丝可疑的痕迹。 所有物品几乎都原封不动地摆在原来的位置上。 第174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十一) 难道说家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可监控明明显示,昨天下午朱雅汀进入我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对了!地下室!我怎么把它给忘了!我摸黑来到地下室门口,打开昏黄的电灯,挪开了笨重的柜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我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后,门锁却提示密码错误。我又认认真真地输入了一次,依然是错的。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输第三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猛地转过身去,竟发现子凌正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而她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雕刻刀。 “子凌,你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她却不由分说地举起刀子狠狠地朝我扎了过来。好在我眼疾手快躲过一劫,她扑了个空。 “你疯了吗?”我冲她怒吼道。 “你刚刚拿着勘查灯在找什么?你是不是在找血迹?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她的语气异常癫狂。 她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我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很快,她便再次举起刀子向我发动了攻击。 这一次,我闪避不及被刀割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浸湿了我的衣袖。 我强忍着疼痛去争夺她手里的雕刻刀,同时向她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朱雅汀? 告诉我是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告诉我是因为你讨厌她纠缠我们,而不是因为你想陷害我!” “不,我就是想陷害你!”莫子凌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决绝地说道。她甚至都没有犹豫一秒! 好痛,心脏好痛,我仿佛感觉到了它正在滴血。就好像刚才那一刀不是划在了我的手臂上而是心上。 没等我开口,她又接二连三地说了一些刺激我的话。 “我故意用你的备用手机把她约到了你家;我故意把她骗到了你当初囚禁我的地下室里; 我故意穿着你的衣服用你家的水果刀杀了她。 我故意把她的手机丢到你家附近;我故意把沾满了人血的衣服埋到你的花园里!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是我不够爱你吗?” 我绝望地冲她嘶吼道,体内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雕刻刀,将它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因为你害死了我的母亲!”她咬牙切齿地冲我怒吼道,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你的母亲?”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姚玉贞! 你可能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了。她不过是你玩弄过的众多女人之一罢了。 可她却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明知我身体畸形的情况下依然毫无保留地爱着我的人!” 她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姚玉贞?她说得对,我的确已经快将这个名字给忘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司创立之初,我因为资金短缺同时勾搭了许多富婆,引诱她们给我投资,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那段时间她正在和有钱的丈夫闹离婚,感情陷入了低谷,我便趁虚而入。 可那些钱都是她们心甘情愿地拿给我的,而且对于一个包包就需要花十几万甚至更多的阔太太来说,我要的根本不算多。 “姚玉贞死了?”我有些意外。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可是她是怎么死的?而且,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子凌擦了擦眼泪,“对!在我母亲死之前我一直以男性的身份活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父亲家这么有钱,却不愿意花钱让我去做手术变成一个正常人吗? 因为他们极其重男轻女。他们一直希望我做手术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好接管家业。可我却从骨子里认为我就是一个女人。” 我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从来不会过问任何一个人的过去,包括子凌,因为我有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 我害怕让人知道,在我光鲜亮丽的皮囊之下,是一具爬满了虱子的躯体。 接着,子凌向我诉说起了那段痛苦的往事。 “我母亲怀孕的时候,我父亲以赚钱的名义常期在外花天酒地,就连我母亲生产的时候,他也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对于他来说,我母亲不过是一个帮他们家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我一出生,医生就发现了我的身体有问题。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我的母亲,可我母亲却选择了隐瞒。她给了医生一笔封口费。 然后欺骗了所有人,包括我。她告诉我们,我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家里有一席之地。 我的母亲原本打算等我再大一些的时候,悄悄带我去国外做手术变成一个正常的男性。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发现我不光长得越来越像女孩子,就连行为举止也和女孩子一样,而且我的胸部逐渐发育了起来。 终于,我的奶奶看出了我的异样。她瞒着我母亲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我的秘密才被家人所知晓。 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但同时我又感到庆幸,因为医生说我的身体里有两套完整的性器官。 这也就意味着我有资格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而不是只能成为一个娘炮! 可我的希望很快便被家人无情地捏碎了。 由于我的父亲长期抽烟、喝酒、玩女人,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彻底丧失了生育能力。 可他又偏偏是家中的独子,所以我便成为了能替家族延续香火的唯一希望。他们只允许我变成男人,不然我和我的母亲便会被扫地出门。 丈夫的背叛、家人的嫌弃、孩子的畸形使我母亲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但这并不影响她对我的爱。 我母亲一直都明白,我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为了成全我,她和我的父亲提出了离婚,并和我约定等高考一结束就立刻带我去做手术。 可我父亲一家人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我这棵独苗。为了争夺我的抚养权,双方展开了长达好几年的拉锯战。 这使我母亲的抑郁症愈发严重,她长期失眠,需要服用大量药物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见了比她小了十几岁的你。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遇见了真爱,她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那时,就连我也对素未谋面的你心存感激,我甚至以为她的病快要被你治愈了! 可你却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她,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被无情地抛弃了。 于是,在我高考的前三天,她拿着红酒瓶,当着我的面从十二楼一跃而下。 是的!她死于抑郁症,可你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175章 我只是你的思念(十二) 子凌的故事说完了,她脸上的泪水也早已被风干了。 我愣在原地久久无法释怀。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曾经无意间犯下了多么深重的罪孽。 “对不起,子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母亲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跪在她的面前真诚地向她忏悔,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余生来赎罪,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冷若冰霜。 “子凌,她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明知你身体畸形的情况下依然毫无保留地爱着你的人! 还有我啊! 难道我对你的爱你看不见吗?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并不奢求得到她的原谅,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是真心的! 我说过,不论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她。现在,我做到了! 即使她摘下了面具,掏出了刀子,我也依然选择拥抱她! “像你这种人也妄想拥有真爱?你只配拥有报应!”她冲我嘶吼道。 “所以,你我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你精心设计的圈套咯?”我的语气平静而绝望。 “对!我母亲死后我便一心想着如何报复你,我甚至对做手术变成正常女人也失去了兴趣。 高考过后,我休学了两年。在此期间,我安排过无数女人接近你、勾引你。我想让你也尝尝被人玩弄感情的滋味。 可是我发现,不论多么美艳的女人,一旦被你得手过后,你就会很快对她失去兴趣。想要让你对一个人动真心可真不容易! 其实,那次登山并不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在那之前,我还制造了很多次和你偶遇的机会。 在书店与你擦肩而过、在你等红绿灯的时候站在马路对面、在下雨天故意不带伞和你躲在同一个屋檐…… 可是你都没有注意到我,直到那次登山的时候你迷了路,遇见了同样“迷路”的我。 我先让你误以为我对你有好感,然后,在你势在必得的时候狠狠地拒绝你。你越是得不到,你的心就越痒痒。 既然你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那么我就陪你玩更刺激的游戏!”说到这儿,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哀伤。 我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她想说,“你不是真的爱我!我不过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战利品罢了。” “既然你这么恨我,你为什么不直接趁我睡觉的时候杀了我?”我质问道。 “杀人不如诛心,死了就没感觉了,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她故作冷漠地说道。 “还是说你根本就舍不得杀我?就像当初你舍不得我因为非法拘禁而去坐牢一样!承认吧,你也是爱我的!” 我试图让她直视自己的内心,却没想到反而刺激到了她的神经。 “闭嘴!既然无法让你背上谋杀的罪名,那我就只好先杀了你,再自行了断去陪我的母亲!”说着,子凌起身向那把雕刻刀扑了过去。 “不,不要!”我一把将她摁在了原地,死死地抱住了她。 “朱雅汀是我杀的!和你没关系!她的手机、带血的衬衫以及杀她用的那把水果刀都被我沉进了河里。 我还找人破坏掉了她来我家找你时沿路的监控录像。 我这就去自首!我会揽下所有罪名,我会告诉警察你曾被我非法拘禁。我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说着,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拨通了110。 “喂,您好,这里是110,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要……自、首!我杀了……” 我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几个字,可就在这时,子凌却突然按下了挂机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为什么要让我心软……” 她趴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好像是在问我,又好像是在问天。 “为了证明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捧起她的脸,吻上了她被泪水滋润的唇。 我们激烈地拥吻在了一起,那一刻所有恩怨都被封存了起来。可她吻着吻着便突然停了下来。 “那么,为了证明你对我的真心,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死吗?”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我们去海边吧!现在就去!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风很大、浪很大,视野很开阔。如果有来生,我们就化作两块海边的礁石。”她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她找来纱布和酒精,替我的伤口消过毒以后将它包扎了起来。 “走吧!”她说。 天还没有亮,我开着车飞速行驶在前往海边的公路上,子凌安静地坐在我的身旁。 身后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我猜,是刚刚那通电话提前惊动了他们。 我将油门踩到了底拉开了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一定不能被他们抓到!被抓到就意味着我将要和子凌永远分开。 在闯过一道高速路的关卡之后,我终于甩掉了他们。可是下一个关卡我们依旧会被拦截。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条下高速的小路,于是我改变了原本的路线下了高速,上了一条崎岖的村道。 就这样,我们成功地躲过了追捕,只不过到达目的地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几个小时。 下车后,子凌突然拿出了我之前囚禁她时用的手铐,她将我们两人的手铐在了一起,然后把钥匙扔进了海里。 她说,这样一来,就算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了。我们十指相扣,心满意足地走向了崖边。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波光粼粼的海面被夕阳染成了红色。 我们在悬崖边坐了下来,吹着风,静静地看着渔民的小船载满余晖。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如果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该有多好,一刻便是永恒! “朱雅汀是我杀的,你为什么要替我去顶罪?”她突然开口问道。 我有些惊讶,因为我明明已经回答过她这个问题了,看来她还是不相信我。 “为了证明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的眼眶溢出了泪水,“碧海湾,记住这个地方,如果有来世,我们在这里相见!” “一定!”我轻吻着她的面颊,泪水早已湿了衣襟,不知道是眼泪咸还是海水咸。 我们依偎在悬崖边,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颜色被黑夜浣尽。终于,远处响起了警车的鸣笛。 “是时候跟这个世界告别了!”我对怀中的她轻声说道。 “是的,是时候了!”她突然将原本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铐,铐在了一旁坚固的栏杆上。 我竟不知道她是何时将手铐打开的,这次也依然是用的铁丝吗?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问她了。 “你的罪赎清了,我已经原谅你了!带着对我的思念活着吧!”说完,她纵身跳下了悬崖。 “子凌!子凌!” 我从睡梦中惊醒。 又是这个梦,距离子凌跳海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她的尸体依旧没有被打捞上来。可我依旧会时常梦到当时的那个场景。 我以为时间是一杯白开水,会冲淡当初所有的浓烈。 显然,我低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她的名字、她的身影此刻依旧清晰地映在我的脑海里。 我起身看着空旷的卧室,脑子昏昏沉沉的。为什么我会在自己的卧室里呢?为什么我没有去坐牢呢? 是因为,她在问我为什么要替她顶罪的前一秒悄悄拨通了报警电话。 “碧海湾”,她不是想让我记住这个地方,而是想让警察知道,我们在这里! 为什么?子凌,为什么你到最后一刻都还要骗我? 我来到客厅,想给自己倒一杯水。竟发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正坐在我家的沙发上! 我意识到那不是真的!于是我来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开始劈砍她的身体。 可她却笑着对我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只是你的思念啊!” 说完,她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丢掉菜刀,跪在地上开始抱头痛哭,抬头的一瞬间,竟发现窗外还站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你也只是我的思念吗? 杀人果然不如诛心啊!子凌,这才是你对我的报复吧! 第176章 人偶村(一) 萧贝贝是一个探险博主,这天她独自带着自己刚买的录像设备来到了一个名叫人偶村的地方。 这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小村庄。村里总共有六百多位居民。 可这六百多位居民里只有三十四个是活人,剩下的全是村里唯一一个木匠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雕刻出的真人大小的木头人偶。 其实,这个村庄也曾充满了生机,人口最多的时候有八千多人。人们以农耕为生,过着平静而简单的生活。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村里的年轻人们纷纷外出务工,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人坚守在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上。 后来,老人们因为各种原因相继过世了。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空屋。 可他们穿过的衣物和使用过的生活物品还遗留在那里,仿佛他们只是短暂地离开了而已。 为了寄托对村民们的思念,巫木匠便依照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将过世的老人们雕刻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木头人偶。 不仅如此,他还给人偶们穿上了老人们生前的衣物,摆在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但村里还是太冷清了,于是巫木匠又依照自己的想象给这些人偶们雕刻出了它们的家人和朋友,将它们摆满了整个村子。 几年前,一名迷路的游客无意间来到了这里。 他发现即便是在天已经快要黑了的情况下,田野里依旧到处都是耕作的人。 他们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情,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正在演绎一出默剧。 游客想要找个人问路。可他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拿着农具在田野里摆出各种姿势的根本不是人,而是穿着衣服的木偶。 游客被吓了一跳,赶紧离开了田野。但更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 不论是车站、饭店、修车铺还是农舍……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木偶。从外形上还可以分辨出它们的年龄和性别。 它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物、保持着各种姿势,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看着这里唯一一个活人! 后来,游客将这段诡异的经历写下来发到了网上。这个已经快从地图上消失了的地方才被大众所知晓。 可仅仅是这样,还不足以吸引萧贝贝来到这里探险。她来这里是为了证实网络上流传着的一个传说。 那便是,这个村子不许外人留宿,所有游客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开。因为,一过午夜十二点这些人偶就会复活。 萧贝贝来到这里后发现,村口的警示牌上果然写着:天黑之前请务必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不过,她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这样的景区她见多了,大多都是为了给游客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氛围罢了。即便是不按规定离开,最后也不会真的怎么样。 此时,正值午后,红日高高挂在天上,风穿过古老的街道,金黄的麦浪在田野里不停地翻滚着,寂静无声。 周围果然全是人偶,萧贝贝连一个可以接受采访的人都找不到。 她沿着街道缓缓前行,手里举着摄像机不停地拍摄着四周的景象。 那些人偶栩栩如生。有的在屋檐下乘凉,手里还拿着扇子;有的站在废弃的站台等待着永远不会驶来的公交;有的面对面站在街头,似乎正在交谈。 即便它们的容颜不会随着时间老去,可岁月依然在它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经过风吹日晒的花布褪去了原本的色彩;淋过雨的水壶生出了斑斑锈迹;被虫蛀过的木头发生了断裂,一位人偶先生失去了它的胳膊…… 这个村子很小,不到两个小时,萧贝贝便已经逛遍了这里的每个角落。 口干舌燥的她想买一瓶矿泉水,可街边的店铺都开着,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店的全是人偶。这多少有些诡异了! “人都去哪了?难道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村里的人都出去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本想自己拿一瓶水,然后将钱放在柜台上。可她走进小卖铺才发现,货架和商品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它们了。 她再拿起一瓶矿泉水一看,生产日期上赫然写着2009年12月7日生产。已经过期十几年了。 虽然,水没喝成,但萧贝贝却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素材。她再次举起摄像机开始拍摄这些被时间遗忘的商品。 不过这些素材并不足以让她制作出一款点击率超高的视频。对于胃口刁钻的观众来说,这些都过于平淡了。 如果等到夜幕降临,还是没有发生任何诡异的事情,那么萧贝贝就只好自己装神弄鬼了。 太阳就快落山了,这时终于有人回来了。一个身穿制服的老大爷骑着电瓶车穿梭在村里的大街小巷。 他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拿着一个大喇叭大声喊道:“还有没有人?天就要黑了,快走哦!还有没有人?最后一班车要走了……” 为了不被大爷赶出去,萧贝贝立刻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 她心想:“原来是天黑以后就没有出去的车了呀,看来这趟真是白来了!” 夜幕降临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青石板路。望着大爷远去的背影,萧贝贝这才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 她发现远处的店铺逐渐有了人气儿,村民们好像都回来了!萧贝贝欣喜若狂,因为她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 她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发现店老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看起来像是本地人。 老太太没有请帮手,店里就只有她一个。不过,如此冷清的地方似乎也没有请帮手的必要。 萧贝贝点了一杯酸梅汤和一大碗馄饨。然后便开口向店老板问道:“奶奶,请问今天有什么活动吗?白天村里人都去哪里了啊?” 老太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小姑娘,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天黑了,你怎么还不出去?” 萧贝贝迟疑了片刻,跟老太太撒了一个谎,“我没有赶上末班车,回不去了!” “那你也不能留在这里啊!”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这里晚上有什么山精野怪不成?”萧贝贝兴致勃勃地问道。 第177章 人偶村(二) “山精野怪那倒没有!不过,你没有听说过关于这个村子的传说吗?”老太太神神秘秘地说道。 听到这儿,萧贝贝赶紧拿出了录像设备,在征求了对方的同意后便开始采访起了她。 “天黑之前必须离开,因为午夜十二点过后人偶会复活?请问这是真的吗?” 老太太对着镜头笑了笑,“传说终究是传说,和现实上有很大的出入。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人偶过了午夜十二点才会复活,为什么要让游客在天黑之前离开呢?” “难道说,天黑以后人偶就……”萧贝贝心头一紧。 看见萧贝贝脸上的表情,老太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她娓娓道来了其中的缘由。 “天黑以后我们这里时常会刮大风。 那些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人偶,关节十分松动。在风的作用下它们的四肢会不停地晃动,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远远看上去就像人偶活过来了一样,十分瘆人。 再加上我们这里交通和住宿都很不方便,每天只有两趟去县里的班车。早上一班,傍晚一班,错过了就出不去了。 可村里也没有可以供游客住宿的旅馆。 而且有时候山里还会起大雾,开车过来的游客如果在夜间返程,非常容易迷路。 考虑到游客的安全问题,才会要求你们天黑之前必须离开。” 听完了老太太的话,萧贝贝长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她又有些失望,因为这一期节目又没有任何爆点了。 “姑娘,你听我说,出村以后往东走五六公里还有一个村庄,你今晚可以住那里。趁现在雾还没起,你赶紧走,还来得及!” 老太太好言相劝,但萧贝贝今天是铁了心要留在这里了。 一来,她的素材还没有拍够。二来,她一定要亲眼看看十二点过后,那些木偶究竟会不会复活! “奶奶,我现在又渴又饿。您还是先给我上酸梅汤和馄饨吧!不然我非晕倒在半路上不可!”萧贝贝故意拖延着时间。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那你吃完以后一定要立刻离开这里!” “好!”萧贝贝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想的却是,“等我拖到起雾以后,看你怎么赶我走!” 老太太转身进了厨房,不到一分钟,她便端上来了一碗馄饨和一杯酸梅汤。 萧贝贝一口就把酸梅汤给喝光了,可等她夹起一个馄饨放在嘴里后才发现,这馄饨居然是凉的。 不过,她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这个馄饨味道还不错,凉的正好不烫嘴。 萧贝贝吃馄饨的期间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催促她,“赶紧吃完赶紧走。” 可萧贝贝却一边儿吃,一边儿玩起了手机。显然,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终于,起雾了,远处响起了一阵铃铛声。 “遭了,来不及了!”老太太喃喃自语道。 但萧贝贝却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奶奶,老实说我一个人走夜路还挺害怕的。反正起雾了我也走不了了,不如您就收留我一晚吧!” 闻听此言,老太太面露难色,她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萧贝贝将饭钱放在了桌上,又另外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奶奶,您看我一个女孩子,黑灯瞎火的走夜路多不安全啊!别人我也信不过,您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睡那边的长椅就行!”说着,她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转身上了楼:“哎,随你吧!” “反正他回来了,已经看见你了!”老太太小声嘀咕道,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萧贝贝心里乐开了花,“奶奶,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出去转一转,一会儿就回来。您得记得给我留个门啊!” “我这个店开通宵。”楼上传来了老太太苍老的声音。 走出小吃店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街道两旁挂着一串串白色的灯笼,里面散发出了微弱的光芒,搭配着老旧的建筑,美的有些凄凉。 萧贝贝发现,白天空无一人的村庄到了晚上反倒变得热闹了起来。除了那些人偶之外,居然还能看见几个人在街上闲逛。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白天太热,所以大家都昼伏夜出?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之前查的资料显示:几年前这里就只剩下三十多个老人了。 现在人怎么还越来越多了,而且不光有老人,还有年轻人和小孩子。 难不成是真见鬼了?不过萧贝贝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她当了好几年的探险博主了,去的地方少说也有上百个,还从来没有遇见真的鬼。这也使得她的胆子越来越大。 她想,一定是因为人偶村在网上火了以后,那些外出务工的年轻人发现了商机,纷纷带着家人回来创业了。 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他便拿着相机来到了黑漆漆的田野,想拍一些素材,再加以修改,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正好这时起风了,她突然看见镜头里有一个人正在向她招手。 于是,她便朝那人走了过去。可紧接着,那人的头竟然转了一百八十度。 萧贝贝心头一紧,手里的摄像机差点掉到了地上。可风停之后,那人又纹丝不动了。 萧贝贝这才想起了老太太之前说过的话。“那些人偶关节很松,风一吹就乱动!” 她走近一看,果然是个人偶,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正打算离开,但却突然发现人偶的后脑勺上刻了一些字。 好像是个和她一样的探险博主的名字,还有他出生以及死亡时的日期。像极了墓志铭。 可那人明明还活着,萧贝贝昨天还刷到了他刚刚发布的视频。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举起摄像机拍下了这个难得的素材。 此时,雾越来越浓,能见度越来越低,或许是考虑到了自己的安全问题,她收起设备往回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回街道时,她遇见了一个坐在自家门口雕刻木偶的老人。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巫木匠? “老爷爷,请问村里的人偶都是您雕的吗?”萧贝贝礼貌地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她,只是专心地雕刻着手里的木偶。 萧贝贝不死心,走到老人面前 接着问道:“老爷爷,请问我可以采访一下您吗?” 老人还是没有回答她,依旧忙着手里的活儿,就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似的。 “真是个古怪的老头儿!”萧贝贝在心里嘀咕道,然后郁闷地向小吃店走去。 只是她没注意到,老人手里的木偶和她自己有几分相似。 回到小吃店以后,萧贝贝已经非常疲倦了。但她还是拿出笔记本电脑,整理起了今天拍摄的素材,可她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萧贝贝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发现昨晚她放在桌上的钱依旧摆在原处,而老太太却不知道去哪了。 “奶奶!奶奶!”萧贝贝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她。 于是她收拾起了行李,打算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吃早餐。 就在这时,她赫然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偶。 它脑袋上戴着白色的假发,脸上刻满了沟壑,身体佝偻着。而它穿得正是昨天老太太穿得那件衣服。 萧贝贝再定睛一看,周围的物品腐朽不堪,柜台的角落里结满了蜘蛛网。冰柜里的食物早就已经发霉变质了。 她立刻拿上背包冲向了街道。 阳光明媚刺眼,但街上却空无一人。萧贝贝尖叫一声,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村子。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萧贝贝收拾好了录像设备。将木偶身上的衣服给扒了下来。 她要把这套衣服还回去,因为这是她未经允许借来的。 早上她醒来后,发现小吃店里空无一人。而老太太昨天穿得那套衣服已经被她洗好晾在了院子里,于是萧贝贝便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从别处找来了一个和老太太有几分相似的人偶,将老太太的衣服穿在了她的身上。又将这个人偶搬到了一个已经废弃的餐饮店门口。 将一些钱放在了布满灰尘的木桌上,假装自己一觉醒来后小吃店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心满意足地拿着拍摄好的素材离开了人偶村。 她想,“这一期视频的点击率一定会破百万吧。” 萧贝贝离开这里以后,人偶村多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她的后脑勺上写着萧贝贝的名字以及她的出生日期和死亡日期。 四十八年后,她的灵魂会回到这里,和其他孤魂野鬼以及死去的村民一起,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轮回。 即便它们只有在夜幕降临以后才能出来活动。 那时,这个被活人遗弃的村子会再次变得“人丁兴旺”起来。 那个木偶静静地注视着远方,它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178章 罚 伞豫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连环杀人犯。他杀人不为财也不为色,就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他下手从不分对象,不论是老人、小孩还是妇女他都不会手下留情。谁遇见他就算谁倒霉,可有一天他却杀了一个让他后悔终身的人。 那是一个还未满一岁的小婴儿,一直在伞豫临时居住的酒店隔壁房间里哭。 伞预嫌他太吵了,便趁着隔壁传来淋浴声时,从自己房间的阳台翻进了隔壁房间,掐死了那个哭闹不止的婴儿,然后逃之夭夭。 可令伞豫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孩子的母亲竟然在警察抓到他之前先找到了他。 她从背后袭击了伞豫,趁伞豫昏迷的时候独自将他绑到了一处废弃的工厂里。 伞豫是被痛醒的,因为女人捅了他的肩膀一刀。她似乎故意避开了要害。 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伞豫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干的。 “为什么要杀我的孩子?”女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因为他太吵了!”伞豫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什么?只是因为他太吵了?”女人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这个血流不止的男人,恨意如火焰般从她的眼神里蔓延了出来,仿佛要将对方活活烧死。 “对!我嫌他烦,所以掐死了他!”说着,伞豫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够以后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他并不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但他却是年龄最小的一个。说实话,杀他一点也不刺激,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挣扎!” 女人强忍着泪水,“你真该死!可我并不准备杀你,我要用这世间最狠毒的办法来惩罚你!” “哦?你准备把我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我吃掉,还是准备将我的四肢砍下来 把我泡在缸里做成人彘?”伞豫饶有兴趣地看着女人。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女人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巫毒娃娃,将伞豫的血滴在了上面。做完这一切后,她将匕首丢到了伞豫面前,转身离开了这里。 “就这样而已?”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女人走后,伞豫想办法拿到了地上的刀,割断了束缚着他的绳子。 他以为女人会报警把他抓进监狱,可她并没有等来警察。 于是,他独自来到药店买了一些纱布和消毒水,简单地替自己包扎了一下,便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伞豫异常疲惫,他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挂在墙上的时钟。 此时,已经下午5点43分了,夜幕很快就会降临,罪恶的种子在他心中悄悄开始萌芽。 他静静地等待着天黑,耳边回荡着指针转动的声音,不知不觉他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后,伞豫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 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墙壁,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四周比被黑夜笼罩的墓地还要安静得多,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声音。 就是他一动不动躺在棺材里,被埋进了几米深的地下,他至少也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是连这都没有!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张开嘴冲着空气大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又或者是他的耳朵聋了,他什么也听不见。就连耳鸣声都听不见。 他迈开腿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奔跑,可不论他跑了多远,周围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她精疲力竭地躺了下来,这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出口,就如同它没有入口一般。 这是梦吧!对,这一定是梦!可是为什么他的意识如此清醒,感觉如此真切? 既然是梦,那么就一定会醒过来,所以他只要想办法让自己醒来就可以了! 可他试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无法醒过来。 既然无法醒来那就再次睡去好了,于是,他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但只要他一睁开眼睛,便会发现周围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梦比他想象中的要漫长得多。 如果说,把他过去做过的梦比喻成电影片段。那么,现在这个梦就是用纯黑色的胶卷循环播放出来的空白画面,怪诞、虚无,永远不会结束。 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他究竟在这片虚无之中待了多久。 就在这时,他没有任何预兆的从梦中醒了过来。汗水浸湿了床单,他十分庆幸自己再次感觉到了伤口带来的疼痛。 天依旧亮着,他有些错愕,因为他明明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可墙壁上的钟表却告诉他,仅仅过去了六分钟! 实在是太可怕了,不过好在他醒过来了。伞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算起来吃点东西。 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给自己点了一份外卖。 就在他等待外卖的过程中,疲倦的他再次睡着了。 睁开眼,他又回到了那片虚无。周围什么都没有,没有阳光、没有风,连温度都没有!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他拼命地扇着自己巴掌,想让自己从睡梦中醒来。可是没有用。 他掰断了自己的手指,想通过疼痛刺激他的大脑。可是没有用。 他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极度痛苦的窒息感一度让他失去了意识,可是他死不了,也醒不过来。 他不是没有做过恐怖的梦,他时常会梦到那些被他残忍杀害的人的怨念凝结成了恐怖的怪物来找他复仇。 在梦中他一边和怪物厮杀,一边疯狂地逃跑,如果说那种感觉叫做压抑、叫做恐惧。那么现在他的感受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他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哪怕是把他送到战火纷飞的前线也好;哪怕是把他推入十八层地狱也好。 总之不要让他待在这里就好!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对他说过的话,“我要用这世间最狠毒的办法来惩罚你!” 这一刻,他终于落下了悔恨的眼泪。不是他知道自己错了,而是他真的开始怕了! 这一次,伞豫感觉自己在虚无里待了几十年。期间,他尝试过无数办法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绝望之中,他将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拔了下来,数了一遍又一遍。 他将自己的指甲一个一个咬了下来,可等到手指上的伤口愈合,他的指甲又重新长了出来,周围仍然是一片空白。 他发了疯似的开始撕咬自己的皮肤,将血肉模糊的肉块嚼碎,一点一点咽了下去。 等到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时候,他终于厌倦了这个游戏。 于是,他将自己的牙齿一颗一颗敲了下来,把它们摆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 后来牙齿也玩腻了,他开始数自己身上的汗毛,如果他没有数错的话,应该是根。 他疯了又逐渐恢复正常,正常以后又再次发疯,如此往复。 终于,他再次回到了现实中,可那份外卖才刚刚送到他家门口。 第179章 多畸镇(一) 夏煖辞职的第三天,她的男友陈思杰特意请了几天假,开着越野车带她去山里露营。 山间的气候总是多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前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陈思杰不由地减慢了速度。 “煖煖,看来我们今晚没办法扎帐篷了。这雨下得这么大,要是遇上泥石流就遭了。我们还是去找个旅店住吧!” 陈思杰看了一眼正趴在车窗前昏昏欲睡的女友。 “好吧!”夏煖似乎有些失望。 得到女友的回应后,陈思杰改变了原本的路线,他关掉导航将车子开进了一条蜿蜒的小路。 可就在车子经过一处弯道时,迎面冲出来了一条仓皇逃窜的大黄狗。它似乎只有三条腿,身上布满了伤口,一只耳朵也缺了一块。 为了躲避它,车子撞进了一旁的沟壑里。 车祸发生的一瞬间,夏煖的大脑一片空白。可她却并未感觉到任何疼痛,这一度让她以为自己伤得并不严重。 她只是依稀听见自己的男友在对她说,“煖煖,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找人救你。”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夏煖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静脉输液针,周围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恢复记忆后,夏煖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陈思杰也不知去哪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手伸向了床头旁边的呼叫铃,却发现那个按钮早就已经坏了。 犹豫了片刻,夏煖还是决定自己下床去寻找医护人员。可她刚一动,左腿便传来一阵剧痛。 她猛地掀开被子,赫然发现自己左腿上缠着绷带,而膝盖以下竟然空荡荡的。 她的一条小腿不见了! “啊!”尖叫声响彻了医院的走廊。 或许是听见了夏煖的尖叫,一位医生急忙赶到了她所在的病房。 夏煖疯了似的朝身穿白大褂、戴着白手套的男人扑了过去。却因为少了一条腿的支撑,从病床上跌落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她艰难地蠕动着身体,爬到了医生的脚边,死死地抱住了他的一条小腿,惊恐地问道:“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医生努力地安慰着患者的情绪,待对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才遗憾地告诉她:“对不起,夏小姐,你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我没能保住你的左腿。” “不!不!不!”夏煖拼命地拽着自己凌乱的头发。 她绝望地冲医生嘶吼道:“是谁同意你们给我截肢的?是谁同意?你们联系我的家人了吗?我男朋友呢?我男朋友去哪了?” 医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地安慰着她。 随后,她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我的那条腿呢?我的那条腿在哪?把它还给我!” 医生依旧没有回答她。 夏煖改变了自己的态度,转而哀求道:“医生,我还年轻,我才二十五岁啊!我不想残疾!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 半晌,医生才开口说道:“对不起,夏小姐,那条腿已经彻底坏死了。”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尖叫。 这时,一位护士冲了进来。她二话不说,直接将一支镇定剂扎进了夏煖的身体里。 很快,她便昏了过去,整个医院都安静了下来。 夏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她又回到了病床上。她的脑子有些昏沉,但那些令她痛苦无比的记忆却仍历历在目。 她鼓起勇气再次掀开了搭在自己身上的白色被子。果然,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幻觉。夏煖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哭了很久,哭到眼睛都已经肿了、眼泪都已经干了。还是不见陈思杰的身影。 他究竟去哪儿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挚爱的男友竟然不在她的身边。 还是说,那个男人无法接受曾经健康、活泼的女友,因为他的过失变成了一个只有一条腿的残疾人,丢下她自己跑了? 夏煖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又渴又饿,浑身发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比起去找陈思杰,夏煖现在更想去找一些吃的东西。 她想呼叫护士,可是嗓子已经被她哭哑了。而她的手机和钱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或者它们还遗留在那辆被撞毁了的越野车里。 就在这时,她发现一旁的椅子上摆着一根拐杖,那似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下了床,扶着床头的柜子,用一条腿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跳向了那根拐杖。 或许她应该感到庆幸,至少她还剩下一条完整、健康且没有任何损伤的右腿。 否则,她就只能毫无尊严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护士的到来,然后乞求她能够大发慈悲给自己一点吃的了。 夏煖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出了病房。 这家医院看起来有些寒酸。泛黄的墙壁大面积剥落,露出了里面已经发黑的砖头。 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掉下来砸在她脑袋上。 走廊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还伴随着“滋滋滋”的电流声,让人心里发毛。 与其说这是一家医院,不如说它是一间小诊所。 因为它只有一层楼,除了大厅之外,总共只有六个房间。其中一个是诊室,还有一个是手术室,其余四个都是病房。 一些仪器被随意地堆在其中两个病房里,看起来极其不正规。 而其他病房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医院仿佛就只有夏煖一个病人。这就是它为何如此安静的原因吧。 这样的地方真的具备做截肢手术的资质吗?夏煖不由地怀疑了起来。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导医台,发现守夜的并不是护士而是刚才那个医生。他正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东西,他依然戴着那副白手套。 “请问……能给我一些吃的吗?我实在是太饿了。” 夏煖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异常客气,她生怕对方会拒绝她,因为她一分钱都没有。 “你醒了!” 医生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喜:“当然,你先回病房休息吧!我一会儿会把食物给你送过去的!” “谢谢!” 夏煖刚想转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对医生说道:“请问,我能借一下您的电话吗?我想联系我的家人。” 听到这儿,医生脸色一沉,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前段时间下大雨,发生了泥石流,基站被冲垮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没有信号。 不过你放心,基站抢修好以后我们会立刻帮你联系家属的,毕竟医药费还得有人来结,不是吗?” “那么我的男朋友呢?他去哪儿了?”夏煖连忙问道。 “你的男朋友?” 医生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被人发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还以为你是独自开车来这里的。” 夏煖眉头紧锁,她将信将疑地回答道:“好吧!”然后,转身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医生丢下了手里的活儿,来到了位于院子里的厨房。他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蔬菜和五花肉,似乎打算亲自为夏煖做饭。 为了洗菜,他这才摘下了白手套,可他的左手竟然是手心朝外的! 第180章 多畸镇(二) 做完饭后,医生再次戴上了那副白手套。 他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了夏煖面前,温柔地对她说道:“趁热吃吧!我去给你切一些水果。” 夏煖心怀感激地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待医生端着果盘回到病房时,盘中的饭菜已经所剩无几了。 “看来我做的菜很合你的口味嘛!”医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是您自己做的吗?实在是太好吃了!”夏煖恭维道。 “对了医生,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她将最后几粒米饭刨进了自己嘴里。 “我姓郑,叫郑森。你不用对我用敬语,我们两个同岁。” 郑医生面带微笑地坐在了夏煖的病床上,又拿起牙签扎了一块苹果想要喂她。 “夏小姐,吃点儿水果吧,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没有进食,瘦了不少呢!” 这个举动令夏煖有些不适,她本能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用手接过插着苹果的牙签,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对了,郑医生,你怎么知道我姓夏啊?” 郑医生愣了两秒,很快又扬起了嘴角,“你的身份证上写着呢。” 听到这儿,夏煖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她抓着郑医生的胳膊问道:“你们捡到了我的钱包?那我的手机呢?我记得它是和钱包放在一起的!把它们还给我!” 郑医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拨开夏煖的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身份证暂时还不能还给你!” 他的表情就像天气一样阴晴不定,夏煖不禁对他产生了一丝畏惧。 不过,她也能理解对方的处境,他一定是害怕自己拿到身份证以后不给医药费,直接跑了。 “那可以先把手机还给我吗?我想办法联系我的家人,让他们过来尽快帮我把费用结清!”她用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说过了,现在还没有信号!”郑医生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夏煖鼓起勇气,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信号也没关系,可以先把手机还给我吗?” 郑医生沉默了几秒,脸上再次露出了微笑。“当然可以,稍等!”说完,他转身走出了病房。 几分钟后,夏煖隐约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啪”地一声。好像有人正在用力摔什么东西。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刚想起身下床,可下一秒,郑医生便拿着她的手机走了进来。 不出她所料,手机的屏幕碎掉了!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白大褂面带微笑的年轻男人,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小姐,很抱歉!我们捡到它时它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应该是车祸导致的。”说着,郑医生将手机放在了夏煖床边的柜子上。 夏煖咽了一口唾沫,努力地掩饰着心中的惶恐,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我手机里还有些钱,我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先转给你的。现在看来,好像不行了……” “没关系,不着急!医药费等你好了再说。我们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别让金钱玷污了这个神圣的职业。”郑医生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夏煖没有说话,此时,她的病号服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夏小姐,那你好生修养吧,我先不打扰你了。有事随时叫我,我整晚都在导医台。”说完,郑医生转身离开了病房,顺手给她关上了门。 昏暗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夏煖一个人,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立刻拿起一旁的手机,按下了电源键。屏幕竟然奇迹般地亮了起来。原来只是屏幕摔坏了而已,打个电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太好了!”夏煖忍不住小声说道。 可此时,电量只剩下百分之2了。 “该打给自己的男友还是家人呢?这个电量真的能坚持到自己说完一句话吗?还有基站,真的被泥石流给冲毁了吗?如果郑医生说的都是真的该怎么办?” 犹豫片刻后,最终,夏煖按下了110。因为紧急求助电话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也是有可能拨通的。 “嘟……” 回响铃点燃了夏煖心中的希望之火,她激动地都快要落泪了。 可下一秒,微弱的火苗便随着电量的耗尽被无情地扑灭了。 屏幕暗了下来,夏煖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沼泽。 冷静下来过后,她开始思考起了对策。 “或许自己应该先想办法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可是医生就守在距离病房二十米不到的导医台。 倒是可以考虑冒着被他发现的风险从窗户翻出去,可是拖着这副残疾的身体自己又能跑多远呢? 根本就没有自救的可能,只能等待救援!” 思来想去,夏煖还是决定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看他们到底想对自己干什么。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先找到一个和自己手机匹配的充电器,通过电话和外界取得联系。 那么郑医生会把充电器放在哪里呢? 夏煖首先排除了其他病房和手术室。诊断室和导医台都有可能,那么就从无人的诊断室开始下手吧! 夏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装作睡着了的样子。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悄悄溜出病房去寻找充电器。 可才熄灯半小时不到,一个黑影便从窗户翻进了她的病房。 那个黑影身材十分矮小,只比窗台高了一点儿,看起来像一个小孩。但他的动作却十分敏捷,而且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狐臭味儿。 就是那股刺鼻的味道提醒了夏煖,有人潜入了她的房间。 她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缓缓睁开了眼睛。借着月光,她看见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男孩正在往她的病床上爬。 或许因为对方还是个孩子,夏煖放松了警惕。她闭上眼睛,继续装作睡着了的样子,想看看他究竟想干嘛。 可没过多久,夏煖便感觉到,有一只小小的手慢慢伸进了她的病号服里,按在了她的胸部上。 而他的另一只手,竟然脱起了她的裤子! “啊!”夏煖尖叫一声,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黑暗之中,那人吓了一跳,连忙跳下病床从窗户翻了出去。 “怎么了?” 走廊里传来了郑医生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推开门,冲到了夏煖身边。 “有人……有人想要强奸我!好像是个小男孩!”惊魂未定的夏煖紧紧地抱住了郑医生。 郑医生一脸凝重地将她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她。可没过一会儿,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181章 多畸镇(三) “帮我报警吧!”夏煖一脸严肃地对郑医生说道。 “报警?” 郑医生若有所思地将头转向了一旁,“多畸镇太小了,只有一百多个人,镇上根本没有警局!” “什么?一百多个人也能叫镇?就是一个村的人也比这多吧!”夏煖一脸惊讶。 “那最近的警局离这儿有多远?”夏煖接着问道。 郑医生沉默了片刻,“好几十公里!而且泥石流把出入镇子的唯一一条路给堵住了。外面的人暂时进不来!” 夏煖狐疑地看着郑医生,没再开口说话。她总觉得这个男人在欺骗她,她甚至开始怀疑就连他的医生身份也是假的!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自己开过任何药,只是不停地给自己输液消炎。 那么,自己的小腿真的坏死了吗?真的有必要做截肢手术吗? 郑医生离开后,夏煖掀开轻薄的条纹病号服,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 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淤青之外,她的身上居然没有任何其他更为严重的伤口,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并不像是为了钱的样子。难道他仅仅是为了把自己困在这里? 夏煖欲哭无泪,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的男友现在凶多吉少! 这个漫长的夜晚,夏煖没敢再合眼,也没敢再关灯。她独自坐在病床上呆呆地凝视着空气,直到走廊里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鼾声。 机会来了,夏煖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她走到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向导医台望去,发现郑医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一旁的问诊室,还好门只是虚掩着的而已。可她找遍了房间里的所有角落也没有发现充电器。 就在夏煖急急忙忙地将被自己翻乱了的物品放回原处,准备离开这里时,突然有人推开了问诊室的门。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着粉红色制服的大胸护士一脸诧异。 夏煖这才注意到,原来天已经亮了,看来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了。 “我……我……”夏煖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我吊瓶里的液体滴完了,郑医生睡着了我不忍心打扰他,所以就自己进来找了。” 护士将信将疑地看着夏煖,没好气儿地说道:“我来帮你换吧!以后不可以擅自进来这里!” 夏煖点了点头,连忙拄着拐杖艰难地走出了问诊室。 十几分钟后,身穿短裙制服的护士手里拿着吊瓶扭着屁股走到了夏煖的病房门口。 可她一只脚刚迈进病房,耳边便传来了“噼噼噼”的声音,似乎有人正躲在什么地方和她打着暗号。 护士犹豫了几秒,拿着吊瓶转身离开了这里。夏煖连忙拿起拐杖跟了出去。 郑医生的鼾声依旧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见四下无人,护士便轻车熟路地侧身挤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夏煖小心翼翼地来到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面望去。 只见身材丰腴的护士正靠在墙壁上低头跟空气对话。“大白天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接着,耳边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昨晚不是应该你值班吗?我来找你,你怎么不在?” 夏煖打了个冷颤,难道病房里有一个她看不见的男人? 护士翻了个白眼,对着空气继续说道:“郑医生临时跟我换了班,我忘跟你说了。 估计他是看上那个瘸了腿的小娘们儿了,整晚都守在医院里,舍不得回去!” “哟哟哟!我的大宝贝儿,你不会吃醋了吧!来,让我好好安慰安慰你!”接着,那个夏煖看不见的男人发出了淫荡的笑声。 “大白天的,你不会是想在这儿跟我搞吧?”护士紧张地四处张望着,好在她并未发现躲在门外偷窥的夏煖。 那个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怕什么?这么早又没人,这几天可把我给憋坏了……” 话音刚落,一只小小的手便伸向了护士胸口前的那颗扣子。 夏煖这才发现,原来护士的面前站着一个满脸胡茬的侏儒。 她心头一紧,昨夜发生的事赫然浮现在了她脑海里。莫非那个爬到自己床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小男孩而是一个侏儒…… 夏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护士却俯身将那个身材如同六七岁小孩的男人抱起,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侏儒的大脑袋挡在了护士的腹部前,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但傻子也能猜的出来他正在干什么。 房间里回荡着护士摄人心魂的喘息声,她忍不住撕开了自己的上衣。 就在这时,夏煖赫然发现,她竟然有三个breast! 是的,有三个!她没有看错!每一个大小都一样。她的内衣也是特制的,有三个罩子! 夏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居然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现在,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她连忙回到自己的病房,拿上破碎的手机,艰难地从一楼的窗户翻了出去。 夏煖拄着拐杖快步地走在湿滑的草地上。显然,她已经适应了这根拐杖以及这副不残缺的身体。 医院大楼外的这片草地并不大,翻过前面那道破旧的矮栅栏她就自由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铁栅栏前耗上好一会儿。可她走近以后才发现,灌木后面有一个隐蔽的缺口,刚好能钻出去一个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是那个侏儒的杰作。毕竟对于他的身材来说,钻洞可比翻墙容易多了。 就这样,夏煖成功地从医院逃了出来。 没有人发现她;没有人阻拦她;也没有人追杀她。她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实在是太顺利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或许其中并没有什么阴谋,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夏煖拄着拐杖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阳光逐渐变得刺眼,现在已经不是清晨了,可整个镇子都死气沉沉的,丝毫没有人类活动出来的迹象。 不知走了多久,夏煖终于遇见了第一个人。 那是一个两鬓斑的白老太太,此时,她正拿着扫帚扫着自家门前的落叶。 夏煖欣喜若狂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请问可以帮我……” 可她话还没说完,便发现老太太的双手有些异样。 她的手比正常人大了一倍,除了大拇指外,另外四根手指两两闭合在一起,像龙虾的两只大钳子。 听见夏煖的呼喊声后,老太太立刻抬起头来望向了这个迎面朝自己走来的女人,她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友好。 第182章 多畸镇(四) 夏煖被目光阴鸷的老太太吓得连连后退,她没有犹豫,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好在老太太并没有追过来。 不远处有一家正在营业的面馆,夏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瘸一拐地冲了进去。 老板娘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除了有些高之外,她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夏煖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坐下来点了一碗牛肉面,又向老板娘借了一个手机充电器。 “什么型号的接口?”老板娘开口问道,可她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夏煖猛地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老板娘的脸。那烈焰红唇周围分明分布着稀稀拉拉的胡茬,可她刚才却没有注意到。 “安……安卓!”夏煖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地说道。 老板娘没再说话,而是转身进屋去拿充电器。夏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心里依旧忐忑不安。 不一会儿,老板娘便将一个陈旧的充电器递到了夏煖面前。 接过充电器的同时,她不经意间碰到了老板娘粗糙的手指,她像触电般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谢谢!”夏煖唯唯诺诺地说道,生怕自己的语气会让对方感觉不礼貌。 夏煖给手机插上了充电器,几十秒后屏幕终于亮了起来。可sim卡却显示,这里一格信号都没有。 难道郑医生说的都是真的?可她现在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个。趁着老板娘在厨房里忙碌的时间,夏煖立刻拨通了110。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夏煖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喂!我我我……我前几天出了一场车祸,然后……我现在被困在一个叫多畸镇的地方。 这里的医生私自给我做了截肢手术。 还有,还有我的男朋友失踪了!求求你们救救我!” 夏煖的情绪异常激动,说话也语无伦次的,但接线员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等等,女士,你说你现在在哪里?” “多畸镇!”夏煖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能说的具体一点儿吗?” 夏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应该在黑泉山附近!” “对不起女士,我们查询不到你所说的地方。你确定你没有记错吗?”对方的语气异常平静,但夏煖都快要崩溃了。 “你们就不能通过电话定位吗?”她的语气有些急躁。 “是的,我们正在这样做,但这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你能直接告诉我……”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手机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通话被迫终止了。 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街对面,他便是夏煖失踪多日的男友陈思杰。此时,他正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太好了,他还活着!” “陈思杰!”夏煖冲那人嘶吼道,眼泪如珍珠般掉落在了水泥地上,最终,消失不见。 陈思杰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来一脸错愕地看着夏煖,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如同一座石雕一般。 夏煖心想,“他一定是被自己这副模样给吓到了!” 她犹豫了片刻,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陈思杰冲了过去。 可当她跑到马路中央的时候,一辆飞速行驶的电动三轮车毫无预兆地朝她冲了过来。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拐杖从夏煖手中飞了出去。几秒钟后,它和夏煖一起重重地落在了水泥地上。 夏煖只感觉天旋地转,她仰面躺在马路中央,痴痴地望着蓝水晶般的天空,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你没事吧?”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接着,两颗一模一样的脑袋映入了夏煖的眼帘,她们应该是一对双胞胎姐妹。 夏煖被一双手扶了起来,起身的一瞬间,她才赫然发现,姐妹俩只有一个身体。 她们不是连体婴,而是一个正常的身体上长了两个脑袋! “啊!”夏煖尖叫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夏小姐!夏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一个男人温柔的声音。 “是陈思杰吗?不,不对,他怎么会叫自己夏小姐呢?难道是……” 夏煖猛地睁开眼睛,守候在她身边的人果然是郑医生,她又被送回那个诡异的医院! 不过比起医院,镇子上的其他地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白被子。 还好,另一条腿还在!夏煖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可她一抬头便看见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歉意地看着她的双头姐妹。恐惧再次如潮水将她包围。 她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双头姐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但却欲言又止。 郑医生趁机将夏煖搂在怀里,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不停地安慰着她。 “别怕,别怕!这是我们镇上的双胞头姐妹,莉娜和莉莎。她们性格很开朗,大家都很喜欢她们!” 听了郑医生的话,夏煖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半晌,她才颤抖着嘴唇开口问道:“我的男朋友呢?” “你的男朋友?”郑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语气里充满了疑惑。 “是的,我出车祸的时候,他明明就站在马路对面!我就是因为看见了他才会冲到马路上去的!”夏煖的神情愈发焦急,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郑医生扭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双头姐妹,“你们有看见她的男朋友吗?” 两颗脑袋纷纷摇了摇,异口同声地说道:“我只注意到了她!” “夏小姐,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郑医生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不是的,我明明看见他了!”夏煖执拗地反驳着,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郑医生叹了口气,“夏小姐,你先别激动,也许是车祸让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你先好好休息,等状态好一些了再考虑其他的事情,好吗?” 夏煖紧咬着下唇,不再说话,她坚定地相信自己就是看见了陈思杰。 只是,他又一次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消失了! 第183章 多畸镇(五) “既然她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双头姐妹中左边的脑袋突然开口对郑医生说道。 可当她迈出右腿时,却发现左边的腿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不,姐姐我还想在这待一会儿!”右边的脑袋深情地望着郑医生。 “莉莎,妈妈还在家里等我们呢!”左边的脑袋对右边的脑袋厉声说道,同时伸出右手开始搬她的右腿。 “我看你是急着去见那个三只手的朱迪!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妈妈是不会同意我们跟他在一起的,他是个小偷!”右边的脑袋回击道。接着,她伸出了左手拿开了右手。 “我说走!”左边的脑袋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莉娜,这个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也该听听我的意见。”右边的脑袋有些抓狂! 就这样,双头姐妹打了起来,她们的左手扇着右边脑袋的脸,右手揪着左边脑袋的头发,场面十分滑稽。夏煖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右边的脑袋突然转过来恶狠狠地盯着病床上的夏煖。 “有什么好笑的,死瘸子!”左边脑袋的目光变得比刚才更加凌厉了。 说完,左手和右手同时放开了“对方”的脑袋。它们垂在身体两边,非常协调地前后晃动着,一步一步朝夏煖走来。 “不,你们误会了,我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夏煖拼命解释着。 就在双头姐妹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夏煖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护住了自己的脑袋。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见夏煖这副惶恐的模样,双头姐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嘿,别害怕,我们只是跟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夏煖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颗一模一样的脑袋,就连她们脸上的表情都一样,如同复制粘贴的一般。 这时,郑医生起身拉住了双头姐妹左边的手臂,将她们送向了门外。“好了,好了,你们该回家吃午饭了!”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能跟你见上一面!”右边的脑袋依依不舍地对郑医生说道,左边的脑袋对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时间我会去你们店里买水果的!”郑医生温柔地说道。 右边的脑袋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到时候通知我,我给你送过来也行!” 郑医生冲她笑了笑,“莉莎,你得先问问你姐姐愿不愿意提供这个服务!” 右边的脑袋看了左边的脑袋一眼,左边的脑袋正狠狠地瞪着她。右边的脑袋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过,在她离开之前还是悄悄伸出左手来跟郑医生挥了挥手道别。 送走了双头姐妹后,郑医生立刻回到病床前安慰起了夏煖。“怎么样,她们两个是不是很活泼?” 夏煖尴尬地笑了笑,“活泼地有些过头了!” “毕竟她们有两个脑袋嘛!思维会比普通人更加活跃!”郑医生调侃道。 夏煖没再回应他,只是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唯一可以用来和外界取得联系的手机丢了,拐杖也坏掉了,自己还被装满了水果的三轮车撞得多处骨折。 无奈之下,夏煖只好乖乖在医院里住了下来。 这些日子,郑医生对夏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他非但没有责怪夏煖在没有支付任何费用的情况下私自逃出了医院,他还特意给她做了一架轮椅,方便她出门活动。 渐渐地,夏煖打消了自己之前对郑医生的所有猜忌,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 比起那个总是莫名其妙消失的陈思杰,郑医生反而更像一个称职的男友。 可一旦当夏煖提出想要联系自己的家人,跟他们报个平安时,郑医生便会以基站还未修好没有信号为由拒绝她的要求。 夏煖也曾试图说服郑医生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因为在她眼里,郑医生是这个镇上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郑医生非得留在这里不可,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看见了郑医生隐藏在白手套下的左手。 他的手心居然是朝外长的。 之前,她之所以没有发现这一点,是因为郑医生在她面前总是刻意将掌心翻向内侧。而他又只会穿宽松的长袖,人们根本看不见他扭曲的关节。 拥有那样一只手究竟要如何给患者做手术?他恐怕连从医资格证都没有。若不是因为他是镇上唯一一位医生,又有谁会来找他看病呢? 那么自己失去的那条腿,究竟是因为误诊,还是他刻意而为之的呢?夏煖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郑医生是绝对不会放她离开这里的,想要逃出去,她只能依靠自己。 不过,她还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天,医院里来了一个双目失明的女人,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她是来这里做产检的,一同来的还有她的丈夫。 那个男人的上半身和常人无异,但却拥有两条像大象一样的粗腿,走起路来异常艰难。 即便是这样,他依旧陪着双目失明的女人来到了医院。 夏煖想,“他们一定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吧!”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盲女的丈夫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睡着了。她独自杵着拐杖在医院里转悠了起来。 百无聊赖的夏煖坐在轮椅上观察起了这个女人。她发现盲女总是能精准地避开自己面前的障碍物,即便她的拐杖根本没有提前碰到那个东西。 为了测试她,当她走到夏煖面前时,夏煖故意伸出了自己仅剩的一条腿。可盲女却直接从她的腿上跨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障碍物?”夏煖好奇地问道。 盲女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我的耳朵很灵,我听到了你伸腿的声音。” 没等夏煖开口,盲女又接着问道:“你不是这个镇上的人吧!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怎么知道?”夏煖一脸震惊。 “我说过了,我的耳朵很灵,我记得这里每一个人的声音!”盲女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和我的男朋友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了!”说到这儿,夏煖的眼眶湿润了。 盲女用拐杖敲了敲夏煖的轮椅,惊讶地问道:“你被截肢了?” “你怎么知道?”夏煖一脸错愕。 第184章 多畸镇(六) “因为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我曾经是个正常人!”说着,女人摘下了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黑色布条儿。 眼前的一幕吓得夏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她惊恐地望着女人的脸,连尖叫的勇气都没有。 盲女的眼窝里没有眼球,浓密的眉毛下面是两个早已愈合了的肉坑。她的双眼似乎是被人硬生生地挖掉的! 盲女还想和夏煖再说些什么,可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将黑色的布条戴了回去。用拐杖敲了敲夏煖的轮椅,故作蛮横地大声说道:“你挡在路中间干什么?” 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熟睡的丈夫身边。 郑医生拿着化验报告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 可他却直接忽略了自己的患者,径直来到夏煖面前,不苟言笑地问道:“她刚刚跟你说了些什么?” 夏煖沉默了片刻,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道:“她说我挡着她的路了!” 郑医生松了一口气,语气又变得温和了起来:“她双眼失明,你别跟她计较。” 夏煖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人知道,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夏煖从郑医生和象腿男人的对话中得知,今天医院里的仪器出了一些问题。明天盲女还得再来医院一趟。 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得抓住那个机会,从盲女嘴里问出所有真相! 第二天下午,盲女果然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是一个人来的。或许对于他的丈夫来说,出一趟门实在是太费劲了。 今天,陈旧的仪器又出了一些问题。郑医生和护士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患者。 盲女在病房外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仪器修好,便独自来到了女厕所。夏煖见四下无人连忙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想问我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夏煖刚刚关上女厕所的门,盲女便开口说道。她似乎是故意把夏煖引到这里来的。 “是!”夏煖直截了当地说:“同时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盲女的嘴角微微抽动着,如果她有眼睛,那么她现在一定正在哭泣。 “几年前,我和我的朋友来到黑泉山露营,不幸遇到了山洪。 我的朋友当场就被洪水冲走了,而我因为抓到了一旁的树枝,捡回了一条命。 我的呼喊声引来了一个怪物,他浑身长满了棕红色的长毛,力大无穷,一把就将我从水里拉了起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一只大猩猩,直到他开口跟我说话,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个患有多毛症的畸形人。 毛人将我带到了多畸镇上的唯一家医院,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 当时我伤得很严重,我还以为他们想要帮我治疗我的伤势,于是便欣然接受了那场莫名其妙的手术。 可当我从手术台上醒来后,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而受伤的身体也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们竟然告诉我,我的眼睛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他们迫不得已摘除了我的眼球!” 听到这儿,夏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真怕自己会因为恐惧而忍不住叫出声来。 “给你做手术的是……郑森医生吗?”夏煖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不,是他的父亲!”盲女的语气平静而绝望。 “不过,第二年他就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给砸死了,我想这就是报应吧!”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把我们困在这里和其中一个畸形人结婚、生小孩?”夏煖哽咽地问道,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盲女冷笑了一声,语气中透露着数不尽的心酸。 “不,比那更可怕!镇上的每一个男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丈夫,价高者先得! 你会沦为他们的生育工具。 如果遇上智力低下只会流口水的傻子,那么算你走运。如果遇上有变态嗜好的畸形人,你的处境会更糟糕! 这五年来,我已经给他们生了四个孩子了。而象腿是我的第六任丈夫!” 夏煖瞪着血红的双眼,仿佛看见了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魔。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震惊地无法动弹。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无助地抓着盲女的胳膊问道:“那么……我们究竟应该如何逃离这里?” 接着,盲女告诉了她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事实,多畸镇这个地方在地图上根本就不存在! 多畸镇原名叫多八镇,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边陲小镇。 半个世纪以前,镇上还有很多居民,后来因为自然灾害频发,人们纷纷搬离了这里。 三十多年前,一个专门表演畸形秀的马戏团逃亡到了这里。 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畸形,每一个人身上都背负着命案。 因为,他们曾合力杀死了那个只会压榨他们的马戏团老板。 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他们留在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为了将畸形的基因延续下去,他们开始相互结合,甚至不惜近亲繁衍。 所以,一个健康的外乡人对于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只要来到了这里,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绝对不会放那个人出去。 而且,这里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唯一一条出入村子的路早在几年前就被泥石流给堵住了。 想要和外界取得联络,大多数时候需要爬到最高的山顶,接收从其他城镇飘过来的一丁点儿信号。 想要走出去就得翻山越岭。 以她们两个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独自逃离这里。 这也就是她们为什么没有被铁链栓住的原因。 多畸镇,这张无形的网早已将两个绝望的女人紧紧束缚在了这里。她们无法挣脱,也无力挣扎。 而上一次,夏煖能拨通110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种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第二次,更何况她现在连一个破碎的手机也没有了。 “真的就没有逃出这里的可能了吗?”夏煖双目无神地凝视着空气,她的灵魂仿佛已经被抽离了身体。 “有!除非你能说服一个畸形人连夜带你逃出去。” 盲女的话重新点燃了夏煖心中被烧成灰烬的希望。不过她很快又给夏煖浇了一盆冷水。 “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还是祝你好运! 如果你真的能出去,请你帮我给我的家人带一句话:轩轩还活着!” 说完,盲女将一张写着她家人电话号码的纸条塞进了夏煖的兜里,摸索着离开了女厕所。 第185章 多畸镇(七) 这天晚上,夏煖趁着郑医生值夜班的时候主动找到了他。 她故意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迷人的锁骨,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暧昧:“郑医生,我的腿有些疼,你能帮我看看吗?” 郑医生闻声抬起头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将轮椅上的夏煖推进了病房。 就在他抱起夏煖将她放在病床上的一瞬间,夏煖突然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夏小姐,你这是干什么?”郑医生的脸红到了耳根。 “明知故问,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吗?”夏煖故作娇媚地说道。 郑医生刚想开口,却被对方柔软而湿润的唇堵住了嘴。 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野兽了,双手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的腰,热烈地回应着对方的吻。 紧接着,病床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白色的大褂和条纹病服随意散落在地上,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汗味儿充斥着整个房间。 半个小时后,夏煖一丝不挂地躺在郑医生怀里,而郑医生的左手上依旧戴着那只白手套。 她一边玩弄着郑医生的胸毛,一边娇滴滴地对他说道:“明天带我去买件衣服吧,我总不能一直穿着病号服吧!” “好!你想买几件都行!”郑医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顺便再给我买一副拐杖呗,一直坐在轮椅上我屁股都快生疮了!”夏煖小心翼翼地探着对方的口风。 郑医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夏煖扬起嘴角,狠狠地亲了郑医生一口,然后像一只小猫咪一样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胸口。 只是没人看见,黑暗之中,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凌厉。 次日,郑医生从储藏室里拿了一副新的拐杖给夏煖。 之后,他果然如约带着夏煖来到了集市挑选衣裳。医院则全权交给了护士一个人负责。 按照郑医生的话来讲,“反正也没什么病人。” 虽然集市不算热闹,但人流量却比夏煖之前看到加起来还要多。而且这里的所有人,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畸形。 卖鱼的老妇人头上长了一个犄角,守在五金店门前的男人没有四肢,像一个海豹。 粮油店的老板拥有四条腿,躲在猪肉摊后面打盹的男人左脸和右脸完全不对称。 在大街上肆意奔跑的小头症患者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夏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畸形人聚在一起,她突然有种自己走进了博物馆的感觉。还是一家免费开放的博物馆。 服装店的老板娘长得很漂亮,有一点儿异域风情,就连夏煖见了她也觉得自愧不如。 她被镇上的居民称为骆驼西施。因为她的膝盖是朝反方向长的,就像骆驼一样,这使得她只能四肢着地行走。 骆驼西施对每一个顾客都很友好,她总是保持着微笑。但此刻,夏煖却不得不说一些伤害她的话。 “这些衣服真难看,就像老太婆穿得一样!” 听到这儿,骆驼西施的脸色骤变,但她还是努力扬起嘴角,温柔的对夏煖说道:“仓库里还有一些货,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吧!” “不用了,我想换一家!”夏煖嘴上一副不饶人的样子,但心里却对骆驼西施充满了愧疚。 虽然,她店里服装的款式真的很老土。但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夏煖肯定会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夸赞她的商品还不错。 “煖煖,这是镇上唯一一家服装店,你就将就一下吧!”郑医生一脸宠溺地看着夏煖。 有了肌肤之亲过后,郑医生俨然把夏煖当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对她的称呼也自然变得亲昵了起来。 但这却令夏煖感到极度不适,因为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利用他罢了。 “这里的衣服质量又差,款式又难看,叫我怎么穿啊?”夏煖一脸不悦地说道。 “要不我们去找裁缝定制吧?”郑医生的语气依旧是那样温柔。 “那得等多久啊?不如……你带我去临镇买吧!”夏煖小心翼翼地说道。 郑医生的脸耷拉了下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刚想要开口,骆驼西施却抢在了他的前面。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出去!”她的语气非常坚决。 “为什么?”夏煖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丝恨意。 “煖煖,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适合长途跋涉。你若是真嫌这些衣服不好看,我替你去临镇买好了。”郑医生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为了不让郑医生起疑心,夏煖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猪肉摊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似乎有人和猪肉摊的老板起了争执。 人们纷纷围了过去,夏煖等人也不例外。 只见一个长了三条胳膊的男人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只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还有一只手正抓着自己捂着脑袋的胳膊。 而站在他身旁的猪肉摊老板,正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砍骨刀,一边踹着三只手男人的身体。 他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小子又来偷猪肉,我今天非砍掉你的第三只手不可!” 说着,他抓起男人的第三条胳膊将他拖到了案板上,举起了手里的砍骨刀。三只手的男人惨叫一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 这时,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了两个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双头姐妹拨开人群,来到了猪肉摊老板的面前。 “不要伤害他!我替他赔钱给你!”左边的脑袋恳求道。右边的脑袋一脸震惊地看着左边的脑袋。 猪肉摊老板冷笑一声:“你替他赔?莉娜你和他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替他赔?” 左边的脑袋无言以对,右边的脑袋连忙说道:“你就看在他是个孤儿的份上放过他吧!他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偷东西的!” 左边的脑袋一脸感激地看着右边的脑袋。 “孤儿就可以随便偷别人的东西了?他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力更生?更何况他还比别人多一只手呢!” 说完,猪肉摊老板哈哈大笑起来。围观的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多畸镇就这么大点地方,所有行业都饱和了,你叫他怎么自力更生?”左边的脑袋有些许愤怒。 猪肉摊的老板依旧不依不饶,“各位说说,这里的商家有哪个没有被他偷过?如果不给他点教训,他会悔改吗?” 众人纷纷点头。 得到了群众的支持后,猪肉摊老板接着说道:“要我放过他可以,除非他滚到山洞里去! 永远不再踏足多畸镇!” 第186章 多畸镇(八) 三只手的男人愣住了。显然,他并不想被赶到山洞里自生自灭。 左边的脑袋目光阴鸷地看着猪肉摊老板,然后,又转过头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三只手的男人正血流不止的脑袋。 右边的脑袋则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人群之中的郑医生。 或许是读懂了她的意思,郑医生突然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无论要不要将他赶去山洞,总之,先将他送去医院治疗吧,不然他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掉的。 多畸镇的居民永远不能杀害自己的同胞!祖辈们定下的规矩难道你们忘了吗?” 郑医生的话让猪肉摊老板无言以对,他不再阻拦,而是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肉摊。人群也逐渐散去。 就这样,三只手的男人被郑医生带回了医院。 郑医生细心地给他包扎好了额头上的伤口,让他暂时在医院里住了下来,并且分文未取。 目睹了这一幕的夏煖内心忽然产生了一丝动摇。郑医生真的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吗?不过,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逃离这里。 夜里,夏煖趁着郑医生熟睡时,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三只手男人的病房前。 因为,白天的时候,她从药架上偷了几粒安眠药,悄悄加在了郑医生的水杯里。 躺在病床上的三只手男人被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惊醒。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只有一条完整的腿的黑影。 “你来这里干什么?”三只手的男人小声问道。 “我是来救你的!”夏煖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救我?”他一脸疑惑。 “跟我走吧!我们一起逃出多畸镇,在你被他们赶到山洞里之前!”夏煖认真地说道。 三只手的男人犹豫了起来,“离开多畸镇,我又能去哪呢?”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外面的世界很大!对于世界来说,多畸镇不过是一口小小的井罢了。 你见过碧蓝的大海吗?你见过辽阔的草原吗?你见过一望无际的沙漠吗? 这些,只有多畸镇以外的世界才有!”夏煖努力地劝说着他。 “可是外面的世界没有莉娜!”三只手的男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 “外面的世界有很多女人,比莉娜漂亮的,比莉娜聪明的,应有尽有。 除了她们没有两个脑袋之外!”夏煖不由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不,我心里只有莉娜!”他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夏煖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接着说道:“你出去以后,又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等你赚够了钱再回来找她不就好了?如果她真的爱你,她一定会等你的!” 三只手的男人迟疑了几秒,“可是像我这样的人该怎么挣钱?有谁会雇佣我呢? 难道要我去马戏团里卖艺?然后像个猴子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嘲笑?” “听着,你除了多了一只手臂之外,其他的部位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出去之后,随便找一家大型医院都能帮你切掉它。 只要你能帮助我离开这里,我愿意替你支付所有的费用!我家非常有钱! 到时候,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了! 况且你长得也还不错,没准儿会被某个经纪公司看上,变成明星也说不定。”夏煖连哄带骗地说道。 这一套说辞非常有效,三只手的男人终于心动了,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成交!我叫朱迪,你叫什么?” “夏煖。别废话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快走吧!”她努力地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现在就走?”听到这儿,朱迪又犹豫了起来。 “当然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夏煖皱起了眉头,她的语气变得极其不耐烦,她都快要抓狂了! “走之前,能不能让我见莉娜一面?”朱迪恳求道。 “不行,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而且这件事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夏煖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那我就不走了!”朱迪突然反悔了。 夏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好吧,不过我只给你们几分钟的时间道别!” “好!”朱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朱迪背着夏煖快速离开了医院,他的两只手分别抓着夏煖的两条大腿,还有一只手则负责帮她拿拐杖。 夏煖非常庆幸,自己似乎找对人了。朱迪的第三只手竟然变成了一种优势。 如果他不是多了一条胳膊,而是少了其他任何一个部位,那么他们逃跑的效率就会大大降低。 离开医院不久,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快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了!”夏煖紧张地提醒道。 “不,用不着!”说着,朱迪加快了自己的步伐,朝那个黑影狂奔了过去。 夏煖这才发现,原来那个黑影有两个脑袋,这倒是为他们节约了不少时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两个脑袋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朱迪反问道。 “我不放心你,所以就趁妈妈睡着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左边的脑袋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是来看郑医生的!”右边的脑袋扬起了嘴角。 “我们准备一起逃出多畸镇!”朱迪将夏煖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 “逃出去?”左边的脑袋有些惊讶。 右边的脑袋则一脸惊喜地对夏煖说道:“所以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当然了,你以为我想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吗?”夏煖愤愤地说道。 “太好了!我没有情敌了!我支持你们!”右边的脑袋直言不讳。 “没错!祝你和郑医生幸福!”说着,夏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双头姐妹的右手。 她本来想和莉莎握个手,但抬起头来却发现莉娜正一脸诧异地盯着她。 于是她连忙将自己的左手缩了回来,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双头姐妹的左手。“这只手才是你的对吗?莉莎!” “没错,一路顺风!”莉莎满脸笑容。 夏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畸形人这么好相处,她们似乎比某些正常人要单纯地多。 “赶紧告别吧!”夏煖催促道。 朱迪刚想亲吻莉娜的脑袋,却被她的右手狠狠推开了。 “我不同意你们离开!”莉娜眉头紧锁。 第187章 多畸镇(九) “为什么?”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等莉娜开口,夏煖又连忙解释道:“我想你一定是误会我们了,我们两个不是要私奔。 我这是在救他!等他出去以后,我会帮他找医院做手术,变成一个正常人。再给他找一份工作。 他跟我说过,等他赚够钱了会回来娶你的,我们刚才正打算去你们家找你,跟你说这件事。” 听到这儿,莉娜的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万一你出去以后把关于多畸镇的秘密说出去怎么办?” 夏煖都快崩溃了,“不会的,不会的!我拿我的性命担保。朱迪会替你们看着我的! 更何况郑医生还救过我的命,我怎么会出卖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我发誓,我只想回家,我只想见我的父母!这么多天没和他们联系了,他们一定急疯了!” 说着,夏煖忍不住哭了出来。 莉娜一脸凝重,莉莎则帮他们说起了好话,“姐姐,难道你忍心看着朱迪在山洞里被活活饿死吗?我们总不能每天都去给他送食物吧!” 莉莎话音刚落,远处便出现了一个十分矮小的黑影,他正鬼鬼祟祟地朝医院走去。 如果夏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侏儒。他又来找护士偷情了?可是今天不该护士值班啊? 难不成,这次他是冲着她来的? “莉娜,求求你了,放我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夏煖哭着恳求道。 莉娜犹豫片刻后,给了朱迪一个深情的吻,“我会等你的!” 朱迪点了点头,背起夏煖迅速离开了这里。 朱迪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不到一个小时,他们便走出了多畸镇。接下来就是崎岖的山路了。 鸟兽的怪叫声在茂密的树林里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发毛。 黑暗在极大程度上增加了两人逃亡的难度,但他们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迪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脚步也变慢了许多,他似乎已经撑到极限了,但却仍旧没有要把夏煖从背上放下来的意思。 终于,她忍不住先开了口,“让我自己走吧!” “不行!山路很滑,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朱迪果断拒绝了她。 “那我们歇一歇吧!”朱迪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夏煖有些于心不忍。 “没……关系,我再坚持一下!”说着,朱迪又向前迈了一步。 可这一脚却踩到了青苔上,要不是他的第三只手迅速扔掉拐杖,抓住了一旁的树枝,此时,他们两个人恐怕已经滚到了山下。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拐杖,朱迪一脸歉意。 夏煖叹了一口气,“唉,没关系!至少你救了我们一命!先坐下来歇一歇吧!” 朱迪不再逞强,他老老实实将夏煖放在了地上,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山脚下是寂静的多畸镇,站在半山腰便可以看到整个镇子的全景,它的轮廓像一把镰刀。 望着那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朱迪突然开口说道:“老实说,我还有一点舍不得多畸镇呢。” “为什么?”夏煖不解地问道。 “因为只有在这里我才会有归属感。这里的每个人都和我一样,谁也不会歧视谁。而且他们大多都很善良。”朱迪的语气有些失落。 “善良?”夏煖冷笑道:“猪肉摊的老板差点砍掉你的手!” “他除外!其实很多时候我偷东西,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我怎么能活到现在?”朱迪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可是,郑医生的父亲为了防止盲女逃出去,不惜挖掉了她的眼睛!”夏煖红着眼说道。 “他是另一个坏人,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哦,对了,还有一个人!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迪话还没说完,夏煖便打断了他。“那么,盲女的六个丈夫是怎么回事?你可别给我说,那是她自愿的!” “盲女之所以会有六个丈夫,是因为她的前四任丈夫都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起初,人们并没有怀疑到她的头上,因为畸形人的寿命本来就很短。 直到她的第五任丈夫也差点儿在睡觉的时候被她用枕头给闷死。人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干的。 除此之外,她还残忍地杀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可即便是这样,多畸镇的居民也依旧没有处死她。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害怕她出去以后会泄露多畸镇的秘密。 我们不想外人进来打扰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我们不想变成马戏团老板的奴隶或是供人参观的展品。 所以郑医生的父亲才出此下策,用如此极端的办法将她留在了这里。她恨我们也是人之常情。 为了惩罚她,人们把她赶到了黑泉山的一处山洞里,想让她自生自灭。 后来,象腿看她实在是太可怜了,才冒着被她杀死的风险将她接到了自己家中。” 朱迪的话彻底颠覆了夏煖对畸形人们的印象。但她依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毕竟自己在多畸镇失去了一条小腿,这是不争的事实。 “好了,我们该走了!”夏煖突然说道。 朱迪闭上了自己的嘴巴,背起夏煖接着赶路。 两人走走停停,天快亮的时候她们终于翻过了黑泉山,在半山腰上看到了另一座城镇。夏煖激动地落下了眼泪。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后方袭击了朱迪,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煖煖,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里。 夏煖惊讶地抬起头,竟发现陈思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艾力,你……”朱迪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思杰从地上揪了起来,重重地挨了一拳。 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你千万不要相信他,就是他把你骗到多畸镇来的! 你遭遇的那场车祸其实并不严重,你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他提前给你下了迷药。 他的真名叫艾力,他也是个畸形人!” 朱迪用两只手控制住了陈思杰,另一只手狠狠地捶打着他的脸。 “不,不是的!煖煖,你不要相信他!当时,你的腿被卡在了汽车里,怎么都弄不出来。 我第一时间就去帮你找救援了,只不过我后来迷路了……他说我是畸形人,你看我哪里畸形了?”陈思杰声嘶力竭地冲夏煖嘶吼道。 情急之下,夏煖举起了一块大石头,但她却不知道该砸谁。 “你的脚趾头是连在一起的!你的父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的母亲是龙虾手!”朱迪斩钉截铁地说道。 夏煖猛地想起,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陈思杰光脚的样子。即便是做爱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脱掉自己的袜子。夏煖还以为他有什么怪癖。 “煖煖,别听他瞎说!畸形人都是心理变态,他们的话不能信!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小偷! 我可是你的男朋友啊,我怎么会害你呢?”陈思杰狡辩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小偷?”夏煖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紧接着,她举起了手里的大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陈思杰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你……你居然……”朱迪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瘫倒在地。 满脸是血的夏煖突然转过头来,面不改色地看着朱迪,质问道:“也就是说,我明明不用变成残疾人咯?” 在夏煖的逼问下,朱迪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 夏煖的小腿是在她昏迷的时候被艾力用斧头砍掉的!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想把夏煖永远困在多畸镇,跟他结婚生子。 其实,夏煖并不是第一个被艾力骗到这里来的女人。 只不过上一个并没有遭遇车祸。她接受不了男友的欺骗和自己已经变成残疾人的事实,选择了上吊。 多畸镇的居民们得知了这件事以后将艾力赶到了山洞里,可没过多久,他就自己逃了出去。 没想到,不到两年的时间他竟然又故技重施了。 但不知为何,艾力最终将血流不止且处于昏迷状态的夏煖丢回了车子附近。 是郑医生上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她,并将她救了回去。” 郑医生推测,或许是因为艾力以为夏煖死了。 听完了这一切后,夏煖沉默了很久。 直到天亮以后,她才平静而绝望地对朱迪说道:“我们得把他的尸体扔到山下去!” 朱迪犹豫了片刻,然后,按照夏煖的要求将艾力的尸体背到了一处悬崖边。 夏煖则找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作为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朱迪的后面。 可就在朱迪准备将艾力扔到悬崖下的一瞬间,一只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啊!” 只听见一声惨叫,朱迪重心不稳,和艾力一起跌下了悬崖。 “谢谢你,三只手,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了!”夏煖面无表情地对着空气说道。 “你放心,多畸镇的秘密我永远不会说出去,因为现在我也有秘密了!” 说着,夏煖将盲女给她的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抛向了空中。 第188章 幽灵乐园(一)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何欢在电话里问道。 “妈妈在加班,可能会晚一点。桌上有钱,你自己点外卖吃吧!”何欢母亲的声音逐渐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妈,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何欢的语气有一些失落。 “宝贝儿,生日快乐!妈妈明天给你补过一个!四条,碰碰碰……八万……不要不要……” 听到这儿,何欢识趣地挂断了电话。他犹豫了片刻,又拨通了自己父亲的电话。 “爸,你怎么还不回来?” “爸爸在外面谈生意。”电话里传来了中年男人们把酒言欢的声音。 “可是,今天……” 何欢话还没说完,父亲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先不说了!” 毕竟对于大人来说,一个小孩子的事儿能有多重要? “嘟嘟嘟嘟嘟……” 屋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哪怕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也好啊!”何欢喃喃自语道。 然后,他独自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何欢唱着唱着就哭了起来。 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要离家出走,看你们着不着急!” 犹豫了片刻后,他撕碎了摆在茶几上的满分试卷,打开门朝楼下跑去。 何欢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大多都成群结队。 一起下晚自习的同学、接孩子放学的大娘、正在批评女儿的父母……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就像一个透明的人一样穿梭在人群之中。 就连偶尔被人撞到,也不会听到“对不起或是你长没长眼睛啊”之类的字样,人们连看都懒得他一眼,便匆匆离去。 他彻底被忽略掉了。 不知走了多久,何欢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游乐园门前。 铁门锈迹斑斑,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售票大厅的玻璃被茂盛的爬山虎覆盖的严严实实。 墙壁上画着的小丑和欢乐的孩子们也早已褪去了昔日艳丽的色彩。 它曾经有多辉煌如今就有多寂落。 何欢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他只知道这个游乐园已经废弃很久了。自打他记事起,这里便再也没有对外开放过。 巨大而破旧的游乐设施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尤其诡异。何欢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正准备离开这里,可园区里却传来了一个女孩婉转、空灵的歌声。 “好朋友,手牵手,我们一起找小丑,小丑手里有气球。红橙黄绿青蓝紫,拿到气球不会死……” 那歌声就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深深吸引住了何欢。 他朝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正蹲在离入口不远的沙坑里堆着什么东西。 “喂!你一个人在那里不害怕吗?”何欢站在铁栏杆外冲着小女孩大喊道。 小女孩抬起头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天真无邪。“谁说我是一个人了!” 这时,黑暗中又传来了几声嬉笑。 何欢这才发现,原来距离小女孩不远的草坪里还有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喂,你要不要进来和我们一起玩啊?”小女孩突然对何欢说道。 何欢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这个人性格十分内向,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不论是在校内还是校外都没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 “真的可以吗?”何欢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啦!刚才我们本来想玩天地游戏的,可是还差一个人,你来的正好!”小女孩一脸期待地看着何欢。 所谓天地游戏,就是把所有人分成人数相等的两组。一组当天,一组当地。 当天的那组负责在一个范围内用单脚跳着抓人。当地的那组可以两脚着地,但是要避免被天组抓到,不然就会被判出局。 当地组里的所有人都被天组抓到后,两组再互换角色,反过来玩。 上体育课时,学校里的同学们也会这样玩。可何欢却一次也没有参与过这种互动游戏,因为他的体力实在是太差了,根本没人愿意跟他一组。 “可是我该怎么进去呢?”望着被铁链锁住的大门,何欢犯了难。 “翻墙进来呀!”小女孩放下手里的沙子,一路小跑来到何欢跟前。 何欢这才看清小女孩的脸。 她的皮肤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点儿血色,头发和瞳仁漆黑如墨,但却比他们班上任何一个女生都漂亮。 只不过她身上的裙子脏兮兮的,布满了污渍。 何欢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墙太高了,我翻不过去!”何欢唯唯诺诺地说道。 小女孩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真笨!那你钻狗洞吧,售票大厅后面有一个洞。” 说着,小女孩往右手边的方向指了指,不远处果然有一个洞,刚好能钻过去一个小孩。但何欢刚才却没有发现它。 这时,其余的四个小孩也闻声赶了过来,他们分别是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 “小米,你在跟谁说话呀?”一个小平头儿不解地问道。 小米指了指何欢,“他要进来和我们一起玩!” “好呀,好呀!”其他孩子蹦蹦跳跳地拍起了手来。 何欢害羞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嗨!我叫何欢。” “何欢,你快进来吧!”其他孩子催促道。 何欢点了点头,连忙从洞口钻了进去。 近距离接触到他们之后,何欢发现,这些孩子的衣服都脏兮兮的,但身上却没有任何臭味儿。 其中一个小男孩光着脚,没有穿鞋子,还有一个小女孩脚上只有一只鞋子。看起来非常怪异。 不过大家似乎都很友好,所以何欢也就没有多想,和他们一起玩起了天地游戏。 才两局而已,何欢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可其他的孩子就好像不知疲倦一样,连大气儿都没有喘一声。 而且他一个人也没有抓到。 “一定是因为自己把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没有好好锻炼身体才会这么弱吧!”何欢自我安慰道。 他并不想让其他人感到扫兴,所以一直默默坚持着。 何欢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真的很开心,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他终于感受到了有朋友的快乐! 可即便是这样,小米还是看出了何欢的窘境,她突然提议:“不如我们去玩点别的吧!” “玩什么?”何欢一脸疑惑。 小米指了指沉睡在黑暗之中的巨大摩天轮,“就玩那个吧!” 第189章 幽灵乐园(二) “那个摩天轮不是已经废弃很久了吗?”何欢一脸惊讶。 “谁说废弃的就不能用了?”小米神神秘秘地说道。 然后,她独自来到废弃的控制室按下了仪器上的某个开关。 游乐园里的灯瞬间亮了起来,破旧的摩天轮也开始缓缓转动了起来。 就这样,一群小孩在小米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地上了摩天轮的轿厢。 当摩天轮转到最高点时,何欢欣喜地望着窗外的夜景,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欢,你为什么哭啊?”其他小朋友纷纷问道。 何欢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游乐园。 我的爸爸妈妈太忙了,总是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就连今天是我的生日也忘记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小朋友们自发地跟何欢唱起了生日歌。 何欢破涕为笑:“谢谢你们!这是我过过的最开心的生日!” 之后,何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去玩了旋转木马、小火车、超级秋千…… 然后,他们在沙坑里用沙子给何欢堆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还从绿化带里摘来了鲜花和树叶放在蛋糕上作为点缀。 又找来十一根干枯的树枝插在蛋糕上作为生日蜡烛。 小朋友们假装“蜡烛”是燃着的,煞有其事地让何欢闭上眼睛许愿,再吹灭“蜡烛”。 何欢满心欢喜地闭上了眼睛,默默许下心愿:“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可当他睁开眼睛,准备吹灭“蜡烛”时。却惊讶的发现小朋友们通通都不见了。 天空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游乐园里的灯光熄灭了,沙坑里只剩下用沙子堆的巨大蛋糕和不知所措的何欢。 “小米、小米,你们人呢?你们人呢……” 何欢的呼喊声回荡在空荡荡的游乐园里。可过了很久他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慌慌张张地在园区内寻找着小伙伴们的身影。 一阵阴风吹来,地上的枯树叶沙沙作响。背后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欢笑声。 何欢紧张地回过头去,却只看见摇摇欲坠的游乐设施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不知是不是光线比之前亮了许多的缘故。 何欢这才发现,之前他和小朋友们一起乘坐过的游乐设施早已锈迹斑斑,有的甚至已经发生了断裂,如同一堆破铜烂铁。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可是比起鬼怪他更害怕孤独。他壮着胆子继续朝园区深处走去。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一面巨大的哈哈镜前。 望着镜中扭曲的自己,何欢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原来其他小朋友们正站在自己身后。 “小米!”何欢猛地回过头去,身后什么都没有,可当他再看向哈哈镜时,却发现小朋友们扭曲的身影仍在镜子里。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了那面镜子…… “欢欢,欢欢……”母亲的呼喊声回荡在何欢耳边。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父亲也守在自己的身边。 “欢欢,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妈妈以后再也不出去打麻将了!” 何欢的母亲一脸歉疚,父亲则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再也不打麻将了!”这句话何欢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何欢有气无力地问道。 “昨天我们回家以后到处都找不到你,便选择了报警。 警察帮我们调取了监控录像。发现你独自跑到了那个废弃的游乐园里。 可等我们赶到那里时,你已经浑身是血地躺在摩天轮下面了。 他们推测,是你想爬到摩天轮上去玩,然后不小心从上面摔了下来。” 何欢的父亲唉声叹气地说道,说着说着,他就责怪起了正在一旁抹眼泪的妻子。 “都是你,天天打麻将,还骗孩子说在加班。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负责的母亲?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非跟你拼命不可!” 听到这儿,何欢的母亲不乐意了,“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吗?天天在外应酬,连儿子的生日都忘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何欢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夫妻俩立刻停止了争吵。 “不过,欢欢,你为什么会去爬摩天轮啊?你可不是那么皮的孩子啊!”母亲关切地问道。 何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将自己昨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 夫妻俩听完以后,面面相觑,连忙找来了精神科的专家,让他帮忙看看何欢是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 最后,专家得出结论,是因为何欢长期缺乏父母的关爱,再加上性格内向没有朋友,内心太孤独了。 所以,才患上了癔症,幻想出了那群朋友。 之后,他又给何欢开了一些药物,嘱咐他一定要按时服用,这样病情才能得到好转。 由于何欢伤得并不严重,所以他在医院里没待几天便出院了。 可何欢的父母却发现,虽然孩子身体上的伤愈合了,但精神状况却越来越令人堪忧了。 因为他放了学以后总是不回家,而是背着书包直奔那个废弃的游乐园。 何欢的母亲多次在游乐园门口将他拦下,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 可何欢就好像着了魔一般,执意要进去。还说,自己的好朋友们在里面等他。 有一次,何欢的母亲偷偷跟在他的身后,想看看他到底在游乐园里做些什么。 只见何欢娴熟地从售票大厅旁的洞口钻了进去,径直来到摩天轮下,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仿佛真的在和朋友们交流。 何欢的母亲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但为了孩子,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欢欢,别闹了,跟我回家!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母亲好言相劝。 但何欢就好像根本听不见似的,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母亲忍不住拉着他的手往外拽,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他。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了何欢,想要阻止他的母亲带他离开。 就在这时,原本静止的摩天轮突然缓缓转动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恐怖声响,吓得何欢的母亲脸色惨白。 何欢突然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缓缓开口说道:“妈妈,你怎么就看不见我的朋友们呢?他们明明就在这里啊!” 第190章 幽灵乐园(三) “欢欢,他们在哪啊?”何欢的母亲一脸错愕。 “他们就在你后面啊!”何欢幽幽地说道。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孩童们的阵阵欢笑,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游乐园里,显得格外阴森。 母亲惊恐地回过头,可身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清冷的月光撒在残破不堪的旋转木马上,木马的眼睛反射出了幽暗的光。伴随着孩子们的笑声,它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妈妈,让我过去跟他们玩一会儿吧!”何欢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何欢的母亲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连忙抱起自己的孩子拼命往大门外跑去。 一边儿跑,嘴里还一边儿念叨着:“求求你们放过我儿子吧!求求你们不要再缠着他了……” 当晚,何欢的母亲便花重金请了当地一位有名的神婆来到家里给何欢驱邪。 神婆只是看了何欢一眼,便面色凝重地说道:“缠住你儿子的这几个小鬼怨念很深啊! 虽然他们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但长期下去会影响你儿子的磁场。 说通俗点儿,就是会倒霉,搞不好还会有血光之灾!” 回想起自己儿子之前的遭遇,何欢的母亲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她连忙问道:“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缠着我儿子呢?” “因为你的儿子是其中一个孩子的转世。”神婆神神秘秘地回答道。 “难道说,缠住我儿子的就是多年前因为过山车脱轨,被甩出来摔死的那几个小孩?”何欢的母亲一脸震惊。 神婆点了点头。 其实,那场事故发生的时候何欢的母亲就在现场。 那天正好是六月一号,怀有身孕的她陪着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和她们的孩子一起来到游乐园给小朋友过儿童节。 当时排队坐过山车的人有很多,但由于一个小丑正站在摩天轮下给孩子们发氢气球,很多孩子怕领不到气球,便主动放弃了乘坐过山车的机会。 最后,车上只剩下了六个小孩和两个大人,然后便发生了过山车脱轨的惨剧。 被甩出列车的五个孩子当场死亡,其余的一个小男孩也在医院抢救数月后不治身亡,只有两个大人活了下来。 除此之外,神婆还告诉何欢的母亲,最后一个死去的小男孩入住的医院和何欢母亲生产时入住的医院是同一家。 而那个小男孩的死期就是何欢的生日。 因为他是在父母的陪伴下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的,所以怨气并没有其他几个当场死亡的孩子那么重,很快便投胎转世去了。 而其他几个人的灵魂则被永远困在了那个他们出事的游乐园里。 听到这儿,何欢的母亲脸色大变,“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何欢的母亲哀求道,就差没给神婆跪下了。 神婆面露难色:“救倒是有办法救,就是有些麻烦……” 何欢的母亲立刻明白了神婆的意思,“你就说,需要多少钱?” 神婆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说道:“八万八!” 何欢的母亲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见生意谈成了,神婆便从包里掏出了各种法器。她将法器一一摆放在地上,然后点了一炷香。 紧接着,又拿起一把桃木剑和一串铃铛,在空中挥舞比划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何欢的母亲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神婆大喊一声,将一张黄符贴在何欢的额头。 下一秒,她又往自己嘴里包了一口香灰水,一下子将水喷在了何欢脑门上的符纸上。 何欢顿时被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何欢的父亲推门而入。他一身酒气,脸上的红晕也还未散去。显然是刚刚应酬完回来。 看着乌烟瘴气的屋子,何欢的父亲喝斥道:“你们在搞什么?想把屋子点了不成?” 何欢的母亲连忙跑过去安抚他的情绪:“你小声点!欢欢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神婆正在给他驱邪呢!” 何欢的父亲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大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迷信!” 神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位先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孩子的确是被邪祟缠身,如不加以制止后患无穷。” 何欢的父亲冷哼一声,拉起神婆的胳膊就把她往外赶:“别在这胡说八道了,我儿子就是得了癔症,医院都已经确诊了! ” 何欢的母亲死死拦住他,哭着说道:“癔症?那他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还不见好啊?” 何欢的父亲愣住了,他看了看目光呆滞的儿子,又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妻子,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卧室。 何欢的父亲离开后,神婆又开始接着做法了,屋里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满头大汗的神婆才长舒一口气,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好了,我已经暂时将那些东西给赶走了。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还得多加小心。 你们最好随时看着他,千万别再让他去那个鬼地方了!” 神婆一脸严肃地说道。 何欢的母亲心怀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母亲对何欢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为了让何欢远离那个废弃的游乐园,她还特意给自己和何欢请了几天假,带他出去旅游散心。 而从那以后,何欢果然也没再出现任何怪异的举动了,一家人其乐融融。 “难道那些缠着自己儿子的鬼东西真的被神婆给赶走了?”何欢的母亲心想,“这钱可真没白花!” 这天,刚刚下班的母亲便收到了牌搭子们发来的一条消息:“三缺一,速来!” 何欢的母亲本想拒绝他们的邀请,可转念一想,“反正何欢都已经好了,自己总不能一辈子都随时看着他吧! 而且自己好久都没有去打麻将了,心里实在是有些痒痒。” 于是她便换了身衣服,来到了麻将馆。将答应要去接何欢放学的事抛在了脑后。 何欢站在学校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母亲的身影。直到天空下起了小雨,其余的同学们都走光了,他才一个人淋着雨失落地往家里走去。 何欢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拿起放在沙发旁边的电话,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可过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他再次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可回响铃刚刚响起,他便主动挂断了电话。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父亲会怎样敷衍他。 何欢放下书包,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些本该被他吃掉的治疗癔症的药物。将它们通通倒进了马桶里。 这时,一个小女孩空灵的声音出现在了何欢脑海里。“何欢,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他低头向床底下望去,发现小米正躲在那里。 “何欢,你先当鬼,来找我们吧!”其他小朋友站在七楼的窗外对他说道。 “好啊!”何欢扬起了嘴角,闭上眼睛开始大声倒数:“30、29、28……3、2、1,我来找你们了……” 对于何欢来说,治愈他的最好办法,不是治疗癔症的药物,更不是神婆手里的法器,而是父母的陪伴。 第191章 收尸人(一) 偏僻的小山村里搬来了一位年近七十岁的老头儿。 老头儿姓苟,无儿无女。据他自己所说,早年他的妻子去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婚,守了将近四十年的寡,至今单身。 苟老头儿不是本地人。他说,自己之所以会变卖了城里的房产搬来这里住,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他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给自己养老。 初来乍到,不知是因为想和村民们搞好关系,还是因为苟老头儿本就是个大善人。 他放出话来,要是谁家死了人,不论死因是什么,只要死者的年龄在35岁以下,都可以无偿来他这儿领取一笔慰问金。 虽然,这话听着多少有些让人不舒服,不过村民们还是十分感激苟老头的这番心意。 平时谁要是无意间在村里碰见了苟老头儿,基本也都会笑脸相迎。 几个月后,村里年仅26的沈敬飞在外出务工时遭遇了车祸,不幸离世。 沈敬飞的家人悲痛欲绝,抱着沈敬飞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 因为沈敬飞的父亲是个残疾人,没有任何劳动能力,母亲又体弱多病。所以,沈敬飞便成为了这个家里唯一一根顶梁柱。 懂事的沈敬飞十七岁便从高中辍学,进城打工去了。而且他一个人要打好几份工,白天在工厂里干活儿,下了班还得去送外卖。 因为他不仅要给父母寄生活费,还得负担年幼的弟妹们的学费。可以说是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由于沈敬飞是急着送外卖时,闯了红灯才被汽车给撞死的。 所以汽车司机基本没什么责任。只是出于人道主义象征性地赔给了他们家几千块钱的丧葬费。 然而这点钱对于他们一大家子人今后的生活开销来说,可谓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沈敬飞的母亲突然想起了苟老头说过的话,于是便将信将疑地找上了他。 了解到了沈敬飞一家人的情况之后,苟老头当即同意拿出一千八百元钱作为慰问金。 而且他还承诺可以免费为沈敬飞做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魂。 只不过,沈敬飞的遗体得在他家里停三天。三天之后,他便会把沈敬飞的遗体原封不动地给还回去。 沈敬飞的家人觉得,反正人都死了,尸体也没什么用了。再说了,苟老头不是还答应他们会把人给还回去吗? 于是便欣然同意,将沈敬飞的尸体拉到了苟老头家中。 而苟老头在沈家人的眼皮子底下装模作样地给沈敬飞做了一场法事之后,果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他立马拿出了十八张百元大钞交到了沈敬飞母亲的手中。 第三天,苟老头儿如约将沈敬飞的遗体归还给了他的家人。 待苟老头儿走后,家人仔仔细细检查起了沈敬飞的身体。 他们发现,沈敬飞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而内脏器官什么的也都完好无损。只是皮肤上隐约多了一些细小的伤痕。 但也不能排除这些伤痕都是车祸造成的,只不过他们之前没注意到而已。 如此一来,沈家人便打消了之前心中的疑虑,将沈敬飞安葬在了后山上。 还在村里大肆宣扬苟老头儿的善举。 苟老头儿的行为在村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说苟老头这是在积德行善,日后会有福报。 也有人偷偷在背后议论,说苟老头别有用心,是在利用死人搞封建迷信达到某种目的。 但无论别人怎么说,苟老头依旧我行我素。 只要符合条件的死者家属找到他,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送上一千八百元的慰问金。 而条件只有一个,那便是尸体必须得在他家里停放三天。 或许这一千八百元对于一个城里人来说,连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 但是在偏远的山区,这些钱已经足够一家人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所以,村里但凡有人去世,不管什么原因;不管男女;不管多少岁。 在下葬之前,死者的家属都一定会先跑到苟老头儿家里去问一问他,“这尸体你要,还是不要啊?” 后来,这事儿慢慢传到了隔壁村子里。 没过多久,便有一个叫铁牛的男人经过多方打听后找到了苟老头儿。 但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直接将一具“尸体”拉到了苟老头儿家门前。 这具“尸体”臭烘烘的,却不是腐臭,而是类似猪圈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 好在苟老头儿的鼻子里有息肉,基本闻不到味道,不然早就被熏跑了。 铁牛一脸哀愁地站在苟老头面前,语气十分卑微:“苟大爷,我有个亲戚前两天刚走,家里确实是有些困难。 我的婆娘是个疯子,生出来的三个娃儿都是傻子。你看你能不能行行好,把我亲戚的尸体给收了嘛!” 除此之外,铁牛还特别强调了一点,这尸体今后还不还给他都无所谓,只要能给他钱,苟老头儿想对这具尸体干嘛都行! 苟老头嘴里叼着个烟斗,抬眼看了铁牛一眼。“你亲戚多少岁啊?男的女的?怎么死的?” 铁牛两只眼睛提溜一转,跟苟老头儿撒了个谎,往小说了三十岁,“男的,今年35了,病死的!” 苟老头儿听完后点了点头,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一看,差点没被嘴里这一口烟给呛死。 “这是35?”苟老头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正一脸安详地躺在拉板车上,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头儿。 铁牛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就是35!” 苟老头儿一脸诧异,“这哪里像35的?我看我这把年纪都得叫他一声哥!” 没等铁牛开口,苟老头儿又接着问道:“这个亲戚该不会是你亲爹吧?。” 铁牛见被苟老头儿给识破了,只好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不行,不行,年纪太大了!我只要35岁以下的! 但凡只差个一两岁,我都还可以考虑考虑,这实在是太老了!” 苟老头儿婉言相拒。 但铁牛却死皮赖脸地要求苟老头儿收了他爹。他还说,要是苟老头儿不给他钱,他就直接把他爹扔在苟老头儿家门口,不拉走了。 可苟老头儿也不是吃素的,他根本就不吃铁牛这一套。 “随便你!”他不再理会铁牛,转身准备进屋。 可这时,白布下的老头儿却发出了阵阵微弱的咳嗽声,“咳咳咳……” 苟老头儿停下了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门口那个看起来一脸憨厚的男人,问道:“原来你爹还没死啊!” 铁牛面不改色地说道:“就快死了!再饿两天就行了!” 苟老头儿差点儿没被这话给气死,“你当我买鱼呢?现买现杀啊?你这个不孝的狗东西!” 铁牛依旧不死心,他拽住苟老头儿的胳膊,朝四周环顾了一圈后,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便悄悄问道:“那十几岁的行不行?” 苟老头儿一听,来了兴趣。“行啊!怎么不行?男孩女孩?” “女孩!”铁牛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对方会拒绝他。 “好啊,女孩好!”苟老头儿扬起了嘴角,村里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年轻人去世了。 “那我要是把人给你拉过来了,你准备给我多少钱?”铁牛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时候死的?”吞云吐雾间,苟老头儿已经在自家门口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铁牛犹豫了片刻,“过两天!” 第192章 收尸人(二) “过两天?”苟老头儿一听便感觉这话不对劲儿,难不成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打算现卖现杀? 可这一次,他并没有拒绝对方,而是一脸认真地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千!” 铁牛的眼睛都亮了,“你要是真给我这个数,尸体随便你怎么处置!要不,我直接把人给你送过来,你自己杀吧!” “唉唉唉!使不得,使不得,我只要尸体!”苟老头儿摆了摆手。 “好嘞!你等着,过两天我就给你送过来!” 就这样,铁牛满心欢喜地拉着他爹回家去了。 临走前,苟老头儿还给铁牛塞了两百块钱,让他对自己爹好一点儿。 铁牛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一回到家中,他便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儿再次扔进了猪圈里,打算让其自生自灭。 要不是他那个神志不清的疯老婆,看老头儿可怜。总是趁铁牛不在的时候,悄悄给他爹喂喂猪的潲水,恐怕他爹早就已经咽气儿了。 吃过晚饭以后,铁牛不怀好意的目光就没从自己的大女儿素素身上移开过。他在想,“究竟该怎么弄死她才好呢?” 素素是铁牛唯一的一个女儿。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铁柱,一个叫铁蛋,是一对双胞胎。 三个孩子都患有不同程度的智力障碍,而素素是其中最严重的一个。 铁牛早就想把她扔到山上去让她自生自灭了。要不是他那个疯老婆一不见女儿就开始发疯,攻击铁牛。素素也活不到现在。 村里人都说,铁牛的老婆虽然看着疯疯癫癫的,其实心跟明镜似的。只是她没有舌头,说不出来。 夜里,铁牛趁着疯老婆熟睡的时候悄悄从她身边抱走了素素。他要将素素带到院子里亲手掐死她。 铁牛轻手轻脚的,但还是不小心弄醒了睡梦中的素素,她一脸天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嘘!”铁牛给素素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素素果然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铁牛将双手放在了素素的脖子上,素素还以为父亲想和自己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那一刻,铁牛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在他的印象中,素素虽然傻,但却从未给自己惹过什么麻烦。 每当她大小便失禁的时候,她都会一脸歉意地看着他们,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一般。 而且铁蛋和铁柱兄弟俩也和素素非常亲近,因为素素总是把好吃的让给他们,宁愿自己啃馊掉的冷馒头,也不愿亏待两个弟弟。 如果素素可以选择,她又何尝不希望自己是一个正常人呢?如果素素的母亲有的选,她又怎么会愿意嫁给铁牛这个畜牲呢? 铁牛的眼眶湿润了,可他并没有松开掐住自己女儿脖子的双手。如果没有钱,他们一家人都得饿死。 “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牺牲一个,让其他人多活些日子。”铁牛这样想着,不由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铁牛越来越用力,素素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可素素却依旧没有挣扎。 没人知道素素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或许她在期盼父亲松手,或许她也希望父亲能尽早帮她结束这短暂而痛苦的一生。 总之,在她的认知里,无论父亲做什么都是对的,那可是生她养她的父亲啊! 如果在这个世上,她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够相信,那么她还能够信任谁呢? 就在素素即将因为窒息而失去意识时,猪圈里传来了一阵哭喊声。 那是铁牛父亲的声音,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儿子企图掐死自己孙女的全过程。 凄厉的哭喊声将疯女人惊醒,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冲到院子里开始撕咬铁牛的手臂。 铁牛惨叫一声松开了素素,素素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表情极其痛苦。 屋外的动静儿惊动了屋内的铁蛋和铁牛,虽然年幼的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不约而同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为了不节外生枝,铁牛暂且放过了可怜的素素,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进屋睡觉去了。 素素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她的脖子上却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掐痕。 这些日子,疯女人一直守在自己女儿身边,就连睡觉的时候也紧紧抱着素素,铁牛实在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但他并没有放弃那个邪恶的念头。 这天一大早,铁牛便来到镇上买了一大包毒药。除此之外,他还破天荒地买了一大盒纯牛奶。 他将毒药全部倒进了纯牛奶里,趁着自己老婆在地里挖红薯的时候,强行将牛奶灌进了素素的嘴里。 素素当场便口吐白沫倒地身亡。 紧接着,铁牛找来了那辆曾经用来拉自己爹的拉板车,拉着素素走了十几里山路,才好不容易在天黑以后将尸体送到了苟老头儿面前。 苟老头儿掀开白布,借着月光打量着面前这一具新鲜的少女尸体,不由得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他甚至都没问这女孩是怎么死的,便急忙掏出了三千块钱,打发走了铁牛。 不过,少女脖子上的掐痕让苟老头儿误以为她是被掐死的。 铁牛走后,苟老头儿连忙将尸体拉进了自己家中。 饥渴难耐的苟老头儿将尸体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和往常一样,这次他依旧没有开灯,因为他害怕路过的村民会发现自己的变态行为。 解决完了自己的变态需求之后,苟老头儿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这把年纪已经土没脖子了,羊肉、牛肉、狗肉、鸡肉、猪肉、鱼肉、蛇肉、鹿肉……他都吃过。 但有一种肉,他从来没有尝过,而且市面上也没有卖的。那种肉会是什么味道呢?是酸的还是咸的呢? 于是他走到厨房,挑选了一把锋利的菜刀,从最柔软的部位切下了一片生肉放进了自己嘴里,开始咀嚼起来。 “原来是这个味道!”苟老头儿将生肉咽下去之后,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像一头饥饿的野兽一般,大快朵颐了起来。 可他吃着吃着,便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恶心。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倒在了血淋淋的地板上开始不停地抽搐,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硫酸腐蚀了一样难受。 大量的白沫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他两眼一翻便驾鹤西去了。 而距离苟老头儿几公里不到的地方,喝的烂醉如泥的铁牛正独自走在漆黑的山路上。 他终于有钱了,可他的心里却感到无比地惆怅。就在这时,他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黑影正在朝他挥手。 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便走上前去想一探究竟。可他走近以后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将近两米高的熊瞎子。 铁牛尖叫一声,转身就跑,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熊瞎子一爪便抓烂了铁牛的半个脑袋。 铁牛倒地后,草丛里又窜出来了一只小熊,母熊和小熊趴在铁牛身上大快朵颐了起来。 第193章 多出来的同学(一) 孤岛上的一座庄园里,34个十六年未见的老同学正在把酒言欢。 他们之中有事业有成的大老板、气质极佳的模特、拥有百万粉丝的博主以及普通的公司职员…… 就连曾经的班花也早已嫁为人妇,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 岁月褪去了她脸上的稚嫩,在眼角留下了几道细微的皱纹。那黯淡的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柴米油盐。 “张箐,真的是你呀!听说你都已经生二胎了。” 郝佳静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曾经的班花,即便她的身材已经有些走样,脸上的胶原蛋白也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失。 “嗯!”张箐尴尬地点了点头,从果盘上插起一块哈密瓜放进了自己嘴里,不太想搭理对方。 可她的余光却一直打量着这个古铜色皮肤、身材高挑,打扮地异常时髦的女人。 曾经的小跟班如今已经变成了时尚杂志封面上的模特,而自己却沦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她想,她们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如今,她特地举办了一场如此盛大的同学会,不就是想跟别人炫耀吗?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家庭住址的?还特地给我买了一张船票,邀请我来参加同学会。”郝佳静盯着张箐的眼睛问道。 “什么?”张箐一脸错愕,“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 “怎么可能呢!自从我手机丢了以后,我连你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了,怎么联系你啊?”郝佳静斩钉截铁地说道,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可是……我收到的邀请函上明明留着你的名字啊!我还以为这场同学会是你举办的呢!”张箐一脸诧异地说道。 郝佳静刚想开口,一个美艳的女人冷不丁地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好久不见啊,两位老同学!”女人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你是?”张箐和郝佳静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们居然不记得我了!”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夸张。 张箐和郝佳静面面相觑,仿佛在用眼神询问对方:“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啊?” 女人则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们,似乎在等待两人的回复。 张箐疯狂地在大脑里搜索着关于这个女人的信息,但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而且,出于女人之间的攀比心理,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张箐是不可能不记得的。 除非,她现在这张漂亮的脸蛋是通过现代医学手段制造出来的。 “对不起啊,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张箐微微皱起了眉头。 郝佳静笑了笑,附和道:“我也想不起来了!” “给你们点提示,我姓伍!”女人扬起嘴角,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伍?我们班有姓伍的人吗?”郝佳静一脸疑惑。 张箐的脸色有些难看,“有倒是有,不过他是个男的呀!” 女人再度扬起嘴角,“我叫伍嘉绮,你们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伍嘉绮?你是我们班的吗?还是隔壁班的呀?”郝佳静一脸疑惑。 “我当然是你们班的了,我们两个还当过同桌呢!” 女人抿了一小口红酒,在郝佳静耳边轻声说道:“我还知道,你高二暑假的时候,在朱昊文的陪同下去过妇幼保健院!” 郝佳静的脸色骤变,她瞪着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张箐。因为,这件事除了张箐之外,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而一旁的张箐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呢?几位大美女!”西装革履的眼镜男单手插兜地走到了三个女人面前。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只装着香槟的酒杯。 “你是……班长?”张箐有些迟疑。 男人笑了笑,“看来我变化不大呀,一眼就被你们给认出来了。” “哪里不大?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要不是你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磁性,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张箐一脸谄媚,其实她是认出了对方的那一口乡音。 胡志波,这个曾经满脸青春痘的书呆子暗恋了自己整整三年。要不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写作业,张箐恐怕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 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来自小县城的穷小子竟然混成了大老板。就连相貌和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张箐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自己当初选择了他,而不是现在这个只会说花言巧语,成天给自己画大饼的老公。那么,她现在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呢? 张箐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正一脸怨恨地盯着她的郝佳静。 “不过,这位大美女是谁啊?”胡志波的话把张箐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将目光转移到了风姿绰约的伍嘉绮身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班长,就连你也不记得我了?”伍嘉绮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诱惑。 “不好意思,时间过去太久了!”胡志波无意间扫视到了伍嘉绮镂空蕾丝衣领下若隐若现的锁骨。那刻起,他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移开过。 “你好好想想,我姓伍!”伍嘉绮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风情万种。 她话音刚落,张箐便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和班长之间的对话。 “伍嘉绮!班长,你记得她吗?我们班有这个人吗?”张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 胡志波皱起了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可能……有吧!但是我真不记得了!” “班长,你再好好想想。有一次你踢足球不小心踢到了我的脸上,我的鼻血喷得满地都是!为了补偿我,你还给我买了两瓶可乐呢。” 伍嘉绮用余光偷偷观察着另外两个女人的表情,她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有这回事儿吗?哎呀,我这记性!不过我上学的时候的确喜欢踢足球。”胡志波尴尬地笑了笑。 “蒲星翰!”伍嘉绮突然对着不远处,一个正背对着他们和别人聊天的花衬衫男人大喊道。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张箐心头一紧,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第194章 多出来的同学(二) 蒲星翰是张箐的前男友,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他不仅人长得帅,据说,家里还很有钱。所以,不少女生明知道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依然要跟他在一起。 张箐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他们俩在谈恋爱的事儿从来没有公开过,而且一毕业就分道扬镳了。但只要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 见有人招呼自己,蒲星翰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了?” “还能怎么啊?大网红,当然是跟你叙旧啦!你还记得我们这些老同学吗?你不会连自己的前女友都认不出来了吧!”说着,伍嘉绮瞟了张箐一眼。 张箐低着头,目光飘忽不定,她似乎很想尽快离开这里。但蒲星翰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痞笑了一下,对伍嘉绮说道:“这几位我倒是没忘,不过……对你印象不深啊。你也是我们班的吗?” “当然了!你以前还抄过我的数学作业呢。我上学那会儿,成绩可好了!”伍嘉绮始终保持着一副自信的笑容。 “哦?以前我们班有这样一位成绩优异的大美女,我居然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你好好帮我回忆回忆。”蒲星翰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暧昧,他丝毫没有顾及张箐的感受。 伍嘉绮则笑而不语。 张箐在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个男人还是和当年一样风流。这些年,他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亏自己当年还在他的怂恿下,和他一起做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儿,差点儿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就在这时,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丰波高中,2008 届 3 班的部分同学们,你们好!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转眼,距离我们毕业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再回首往事如梦。今天,我们怀着激动不已的心情,再次相聚在这里……” 伴随着悠扬的背景音乐,大厅中央的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张张满载着回忆的照片。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大屏幕上。 郝佳静突然开口问道:“不过,这场同学会是谁举办的呀?居然这么隆重,看来得花不少钱吧!” “班长,是你吗?”张箐一脸期待地看着胡志波。 胡志波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是陈良邀请我来的,应该是他举办的吧。” 说着,他开始四处张望起来,“诶,陈良人呢?” “等等!张箐,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你还特意给我买了一张上岛的船票。”蒲星翰狐疑地看着张箐。 张箐一脸诧异地看着蒲星翰,“我邀请你?你该不会以为这场同学会是我举办的吧?” “难道不是吗?我也是被你邀请来的!” 郝佳静目光凌厉地看着张箐,心想,“看她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像个有钱人啊。难不成是想开个同学会,炫耀自己生了个二胎? 可是,这有什么好炫耀的?还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人都约到小岛上来,又不是生了个大熊猫。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现在小有名气了,她想拿自己以前那点儿破事儿来要挟自己,换点儿钱花吧? 或者说,她知道自己刚刚傍上了个大款,还是个有妇之夫的事儿了? 对,肯定是这样。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一定是她的同伙!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曾经为初恋男友打过一个孩子? 张箐居然还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演得可真像啊!什么伍嘉绮,我们班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与此同时,蒲星翰也和郝佳静产生了类似的想法。 他怀疑这场同学会就是张箐举办的。而她举办这场同学会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敲诈他。 他的父亲是银行的行长,母亲是一个话剧演员。而他自己现在又靠着颜值成为了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 在坐的各位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同学,如果她把自己当年那些破事儿通通给抖了出来,那自己非身败名裂不可! 其实,自己的名誉都是小事儿,他害怕的是连累自己的父母。 至于,那个面容姣好的伍嘉绮,难道是她故意找来勾引自己的? 蒲星翰和郝佳静同时向张箐投来了警惕的目光,可张箐却被他们说得一头雾水。 “真的不是我!”她现在真是有口难辩了。 那么这场同学会究竟是谁举办的呢?张箐心里其实也有一个人选,那便是胡志波。 张箐心想,“胡志波当年那么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轻易释怀? 作为班长,他曾经利用职务之便,在帮老师收集同学们的证件照时,对自己谎称她的那张照片丢了,私底下找她多要了一张证件照。 最后,竟然被胡志波的同桌陈良发现,那张“已经丢失了”的证件照,一直被胡志波夹在他的语文书里。 虽然,胡志波死不承认这是他故意而为之的,但到最后,他也没有把那张照片还给自己。 现在,他功成名就了,难道就不想在曾经的白月光面前炫耀炫耀他的财力吗? 他该不会是,想假借同学会的名义再次联系上自己,诱惑自己出轨,和他搞婚外情吧?” 不过,张箐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事情真如她猜测的那样的话,那么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同学伍嘉绮,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敢肯定,她们班上没有这个人! 难道说,伍嘉绮其实是胡志波的现女友。而他开这场同学会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自己,而是想羞辱自己? 他说不定还挖了自己以前的很多黑料,要在老同学们的面前公开。所谓,得不到就毁掉嘛!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张箐皱起眉头死死地盯着胡志波。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胡志波也在心里琢磨,这场同学会究竟是谁举办的? 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一点,陈良明明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他想要自己来参加同学会,为什么不直接给自己打电话或是发消息呢? 寄邮件是效率最低的一种方式,而且邮件里居然还附带了一张船票。 有谁开同学会,会想得那么周到,就连船票也给大家买好。就好像这个同学会他们非来不可一样! 还有那个伍嘉绮,她究竟是谁? 作为曾经的班长,他记得非常清楚,他们班上绝对没有这个人! 可她似乎又对这里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看来,这场同学会的真实目的不简单啊! 第195章 多出来的同学(三) 胡志波掏出手机想给陈良打个电话,把他叫过来当面问问,究竟是不是他邀请自己来参加同学会的。 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居然一点儿信号都没有。 胡志波心头一紧,连忙向大门望去,门似乎已经被人给锁上了,而且窗户也都关得严严实实。 “孤岛、庄园、没有信号、没有出口,这该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吧?” 就在胡志波不知所措的时候,现场突然响起了一阵唏嘘声。 因为,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胡志波在夜店门口与衣着暴露的陪酒女勾肩搭背的照片。 除此之外,还有他司财务造假的相关证据。 胡志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 他的目光从老同学们的脸上快速扫过,周围人眼中透露出的尽是鄙夷和嘲讽。 他就像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一般,无地自容。 “不,这些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胡志波歇斯底里地狡辩着,试图为自己盖上最后一块遮羞布。 然而,赤裸裸的证据就摆在众人眼前,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就连原本想要巴结他的人们也纷纷在心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究竟是谁搞的鬼?难道是自己公司的竞争对手?” 不过,下一秒胡志波便否定了这个猜想。 因为紧接着,大屏幕上竟然出现了郝佳静与多名富商在酒店里寻欢作乐的私密照片。 而照片的右下角还标注了具体的拍摄时间,就在半个月以前。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到了郝佳静的身上。甚至有不怀好意的同学,掏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气急败坏的郝佳静二话不说便给了张箐一巴掌,“你这个贱人!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只是想拿我的黑料来勒索我。原来,你就是见不得人过得比你好!” 张箐捂着又红又肿的脸,错愕地看着几近癫狂的郝佳静,崩溃地嘶吼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已经颜面尽失的郝佳静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 她一边疯狂地拽着张箐的头发,一边撕扯着她身上的长裙。 嘴里还念叨着:“既然这样,那大家就都别好过!我今天非把你给扒光了不可……” 为了阻止郝佳静脱掉自己的衣服,张箐随即和她扭打在了一起。 作为张箐的前男友,蒲星翰不但没有上前帮忙,阻止这场闹剧,反而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郝佳静的照片播放完之后,蒲星翰的各种黑料也相继被公布了出来。 原来,这个整天打着正能量旗号的网络红人,在出名之前,整天吃喝嫖赌、不务正业,还有猥亵妇女的前科。 只不过后来,他们家赔了受害者一大笔精神损失费,让对方签署了谅解书,此事才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蒲星翰这个富二代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癖好——偷窃! 大部分人走上偷窃这条不归路都是因为缺钱,但蒲星翰不一样。 他偷过的东西,大到摩托车小到一根铅笔、一块橡皮。 被人发现以后,就赔钱了事。有时,他赔的钱是被盗物品价格的几十倍,但他却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纯粹就是喜欢不劳而获给他带来的那种快感。 并且他非常享受偷窃时那种刺激的感觉,就像在和有夫之妇偷情一样。 这其实是一种病,但却无药可医。 而他出名之后,害怕被人给认出来,所以收敛了许多。 舆论的焦点再次转移到了蒲星翰身上。 成为众矢之的的他大脑一片空白,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之后,立马抄起了身旁的椅子,想要砸掉大屏幕。 可就在这时,张箐的大脸出现在了屏幕之上。 蒲星翰愣住了,他举着椅子的双手僵在了半空中。因为他一直认为,张箐就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 可如果真是她的话,她又怎么会连她自己都不放过呢? 与此同时,无意间看到了大屏幕的郝佳静也愣住了。 她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抓着张箐头发的手。一把把枯黄的卷发散落在了地上。 但打红了眼的张箐却并没有打算放过郝佳静,她的巴掌和拳头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落在了郝佳静身上,可对方却无动于衷。 张箐随着郝佳静的视线望去,赫然发现自己的私密照竟然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彻底画上了句号。 那些照片其实是张箐自己在浴室里拍的。 寂寞难耐的家庭主妇,偶尔会背着自己的老公和在聊天软件上刚刚认识的陌生男人聊骚。 抵挡不住对方的甜言蜜语,最终,张箐在那人的怂恿下,拍下了那些大尺度的照片。 可是,在发给对方之前,她不是将自己的脸打上了马赛克,就是只截了对方想看的部位。 而如今,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照片正好相反。 那些关键点被打上了马赛克,脸却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如果不是有人通过技术手段复原了那些照片,那么那些照片就只能是从她自己的手机里泄露出来的了。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的内容更让人大跌眼镜。 虽然,仅仅是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但却能让张箐夫妇彻底名声扫地。 她竟然在自己老公的怂恿下,给她老公五十多岁的秃顶上司当了好几年的情妇。 仅仅是为了能让她的老公晋升的更快一些。 “究竟是谁干的?”张箐红着眼向众人质问道,但换来的却是嘲笑。 “我要报警,私自公布他人隐私是犯法的!”说着,郝佳静从挎包里拿出了手机。 “别白费力气了,根本没有信号!”胡志波的语气有些绝望。 “是谁?是谁?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有种出来跟我单挑,玩阴的算什么?”蒲星翰对着空气叫嚣道。 就在这时,悠扬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遗照。 “伍俊明!” 张箐、蒲星翰、郝佳静、胡志波等人的脸上几乎同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紧接着,广播里响起了定时炸弹倒计时的声音,“滴、滴、滴、滴……” 第196章 多出来的同学(四) 惊慌失措的来宾们开始四处逃窜,可门窗通通都被人堵上了。 有人试图撬开门锁;有人试图用凳子砸碎被封死的窗户;还有人在焦急地寻找其他出口。 只有一个身穿连帽衫的男人正独自站在角落里,不停地用没有任何信号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求助电话。 “啪!” 一声枪响之后,身穿连帽衫的男人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便是胡志波口中的陈良。 刹那间,所有人都如同被点了穴位一般呆立在原地,连尖叫的勇气都没有。 下一秒,伍嘉绮面容冷峻地举着手枪,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大厅中央的阶梯,居高临下地看着现场的33位来宾。 “谁再动一下,我就打死谁!”这位多出来的同学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你……你是谁呀?”一个双手抱头蹲在门口的壮汉鼓起勇气问道。 “你们班上唯一一位缺席了毕业典礼的同学伍俊明,是我的哥哥!” 伍嘉绮咬牙切齿地看着张箐、蒲星翰、郝佳静、胡志波等人。 直到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场盛大的同学会究竟是谁一手策划的。 接着,伍嘉绮面不改色地说道:“可能你们已经忘了,今天,是我哥哥的忌日。 我不想要你们的命,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所有人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班上的尖子生伍俊明在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候,从男生宿舍楼的天台上一跃而下。 后来,在送医救治的途中不幸去世。 而他临死前,只留下了一句话:“钱,不是我偷的!” 但即便是他已经用死亡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班上依然没有几个人愿意相信他。 因为有人亲眼看到,他偷偷将那笔被盗的钱还了回去。而那个目击者便是郝佳静。 事情还得从高考前的两个月说起。 当时,班主任决定帮助快要高考的同学们统一购买一批复习资料。 作为班长的胡志波便替班主任向每位同学都收取了一百元的资料费。 当天下午第二节课体育课之前,全班54名同学,总共交了五千三百元。 只有一位同学的钱不够,正在想办法找人借。 所以,胡志波便将还未收齐的钱放进了自己书包的夹层里,放心大胆地和其他同学一起上体育课去了。 体育课结束之后,胡志波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会有人来偷这笔钱,中途他也就没有打开书包检查。 直到下午快放学了,那位还没交资料费的同学才好不容易把这一百块钱给凑齐了,交到了班长手里。 拿到最后一笔钱后,胡志波打算再清点一遍总数,确认无误后,便会立刻将它们交到班主任那里。 可他打开书包的夹层一看却发现,之前收的那五千三百元钱不翼而飞了。 当时,全班同学帮着他一起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们这才意识到,钱被人给偷了。 最后大家一合计,应该是有人在体育课的时候悄悄返回了教室,拿走了胡志波书包里的钱。 因为其他的时候,班里多少都有几个同学,小偷是不会傻到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东西的。 只有上体育课的时候,教室空无一人! 而且,这个小偷肯定就是他们班上的某一个人。 因为,班里其他人都没丢东西。这说明小偷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针对班长一个人的。 而且,这笔资料费并不是全校统一收的,而是班主任在征求了大家意见后临时决定要收的。 所以,除了本班学生以外,其他人大概率也不知道这件事。 再说了,当时全校就他们一个班在上体育课。其他班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待在教室里。 所以“自己人”作案的概率就更大了。 虽然,之前同学们也偶尔会在班上丢一些小东西或是零钱,但总的来说,都不贵重。 大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安全意识自然也没有提高。 再加上教室里没有监控,一直找不到小偷,老师就算想管也管不了,这才让窃贼的胆子越来越大。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因为丢失的金额已经达到可以立案的标准了。 只要老师同意报警;只要学校同意调取走廊里的监控录像,那么警察肯定能揪出这个小偷。 可当胡志波带着愤怒的同学们,将这件事告诉班主任以后,善良、温柔的女老师沉默了。 她一想到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窃贼又极有可能就是本班学生,而不是什么校外的闲杂人等,便犹豫了起来。 如果警察真的把偷钱的人给找了出来,那么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呢?回家以后,又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呢? 万一他偷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万一学校知道了这件事以后直接开除他的学籍,不让他参加高考该怎么办?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学校心慈手软放他一马,这件事也一定会影响他的情绪。 如果最终导致他高考失利,那么他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为了区区几千块钱,真的有必要直接断送自己学生的前程吗? 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最终,班主任决定用爱感化那位不知什么原因选择了偷钱的同学。 她当着全班同学们的面承诺:这件事,她不会告诉学校、也不会选择报警。 不会再让同学重新交一次钱,更不会让负责收钱的班长来承担相应的责任。 而是由她这个班主任来承担所有损失。 她要自己出钱,给同学们买复习资料。 但同时,她也希望这位同学能够迷途知返,最好能悄悄把钱还到班长那里。 那么自己便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对他既往不咎。 班主任愿意来当这个冤大头,可同学们却不乐意了。 班主任的行为非但没有让同学们原谅那个小偷,反而让大家更加痛恨他,更加想把他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了。 因为大家都不想让善良的班主任吃亏。 那段时间,班上甚至掀起了一股猜谁是小偷的浪潮,几乎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可大家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也只能过过嘴瘾罢了。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胡志波的同桌陈良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第197章 多出来的同学(五) 这天下午放学之前,陈良突然走上讲台当着全班同学们的面一本正经地说道:“今天距离班长丢钱已经第三天了,但小偷还是没有主动把钱还回来。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偷钱的人是谁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揭穿他,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全校那么多同学就没有一个目击者吗? 如果明天之内,你还没有把钱还回来,那我们只好通知学校,联系你的家长来帮你还了!”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 同学们猜测小偷是谁的情绪更加高涨了,甚至还有人要求陈良直接将小偷的名字给公布出来。想必,给小偷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而陈良只是淡然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那位提建议的同学说道:“如果他明天还没有还钱,我就公布出来!” 陈良的办法果然奏效了,第二天一早,钱就回到了班长放在抽屉里的眼镜盒里。 并且,郝佳静还亲眼目击到了究竟是谁在早自习之前,独自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把钱塞进班长的眼镜盒里的。 那个人便是伍俊明! 伍俊明虽然成绩很好,但性格十分内向,不爱与人交流。 即便是下课,大多数时候,他也是一个人趴在课桌上写数学题。 而且他家离学校很近,从高一开始他便一直走读。没有住校,也就意味着没有室友。 如此一来,他和同班同学们之间的交流就更少了。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对他产生偏见,总以为他是因为家境贫寒而感到自卑,才不爱社交的。 其实,伍俊明的家境很好,他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收入颇丰。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叫伍嘉绮。 只不过,他们的父母在他和妹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妹妹判给了母亲,没过多久就跟着母亲一起出国去了,而他则选择跟着父亲留在了出生地。 虽然,两兄妹分开了,但每年的寒暑假,他们都会一起度过。不是妹妹回来父亲家,就是他独自坐飞机去国外的母亲家。 所以,兄妹俩的感情非常好,几乎无话不说。只不过,就连班主任也不知道伍俊明还有个妹妹。 如果伍俊明的人生没有发生那个小插曲,或许如今他早就已经成家立业了吧。 而他的妹妹伍俊绮也不用一直活在痛失亲人的阴霾之中,整天想着如何还她哥哥一个清白…… 不知为何,伍俊明就是小偷的事很快就在班里传开了。 虽然,没有一个人跟他挑明这件事,但不论他走到哪里都会被同学们指指点点。 后来,这件事传到了同年级其他班的学生耳朵里。 甚至还有喜欢看热闹的女同学成群结队地跑到3班的教室门口,问3班同学,哪个人是小偷? 这时,便会悄悄有人指着伍俊明说,“是他!”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伍俊明几近崩溃,成绩也一落千丈。 虽然他很想跟同学们解释,钱不是他偷的! 可是又从来都没有人当面指责他就是小偷,他若是主动解释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下晚自习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丢下书包,红着眼睛冲到了张箐面前,当着班里几个女同学的面,大声质问道:“钱究竟是谁偷的?” 可张箐却装作一脸无辜样子,对他说道:“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呀?” 伍俊明愣住了,他冲张箐嘶吼道:“不是你让我帮你把钱还回去的吗?不是你让我帮你把钱还回去的吗? 现在倒好,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小偷了!” 周围的女生一脸震惊地看着张箐,张箐犹豫了几秒,矢口否认了这件事。 “你神经病啊?我们两个很熟吗?平时在班上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我怎么会找你帮忙呢? 而且你是傻子吗?为什么要帮别人还赃款啊?你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我看钱就是你偷的,你休想抵赖!” 这时,一旁的郝佳静也忍不住替自己的好朋友张箐作证。 “对啊!我亲眼看见你把钱塞进班长的眼镜盒里的。 当时,你看见有人进来了一脸惊慌。钱分明就是你偷的,不然你害怕什么?” “我……”伍俊明被郝佳静说得哑口无言。 因为当时他的确非常惊慌。可归还赃款这种事,不论换了谁来做都不大可能从容不迫吧! 就在这时,伍俊明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了!陈良不是说,小偷偷钱的时候被人目击到了吗? 那他一定知道真正的小偷是谁!张箐,你敢不敢跟我去找陈良当面对质!”伍俊明死死地盯着张箐的眼睛。 听到这儿,张箐冷汗都冒出来了,但她依旧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大声回应道:“好啊,去就去!” “好!”说完,伍俊明找来了陈良。 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陈良竟然表示,“他也不知道小偷是谁! 因为根本就没有目击者。那些话术,不过是他编出来骗小偷尽快还钱的!” 这下,伍俊明彻底傻眼了。 张箐一口咬定,那笔钱不是她让伍俊明帮她还的,那他现在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大家对伍俊明的印象就更差了。 他们认为伍俊明不但偷钱,还想把这件事栽赃给张箐,实在是太可恶了。 慢慢地,大家开始刻意孤立伍俊明了。女同学们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男同学则时常拿他开玩笑,还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窃格瓦拉”。 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无奈之下,伍俊明主动找到了班主任,说明了情况,要求调取监控,查明真相。 但班主任却抱着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态度。安慰伍俊明说,自己愿意相信他,让他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安心回去学习。 还说什么,马上就要高考了,考出好成绩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事儿,等高考结束以后再说。 虽然,班主任表面上说相信他,但伍俊明总感觉,从那之后,班主任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期间,伍俊明还想过要报警。可丢的钱都已经回来了,并且老师和学校也没有追究这件事,根本无法立案。 最后,走投无路的他走上了男生宿舍楼的天台。 第198章 多出来的同学(六) “滴、滴、滴、滴、滴……”定时炸弹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伍嘉绮突然将枪对准了人群中的张箐。 “十五分钟过后定时炸弹会自动爆炸。 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告诉所有人真相!不然,我让这里的人通通给你陪葬。 还有,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立刻嘣了你!” 伍嘉绮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她的声音有些许沙哑,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跟对方开玩笑的样子。 闻听此言后,众人变得躁动不安。大家纷纷开始埋怨,这件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也牵扯进来。 “闭嘴!” 伍嘉绮对着十几米高的天花板开了一枪,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们真的是无辜的吗?你们真的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吗? 那些鄙夷的眼神,那些嘲讽的言语,都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不明真相的人推波助澜,我哥至于走到那一步吗?” 伍嘉绮冲众人嘶吼道,眼泪像珍珠一样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大理瓷砖上。 “我说!我说!”张箐两腿一软,跪在了众人面前。 “钱,是我让伍俊明悄悄还给班长的,可是真的不是我偷的,偷钱的人是蒲星翰!” 张箐一脸怨恨地盯着蒲星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网红身上。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的三十多双眼睛,矢口否认道:“张箐,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家这么有钱,我犯得着偷那几千块钱吗?” 张箐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吗?你的面子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需要为此去杀人?” 听到这儿,蒲星翰惊出了一身冷汗。 “闭嘴!闭嘴!”他疯了似地冲到张箐面前,想要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但此时,伍嘉绮手里的枪已经抵到了他的太阳穴上。 “你再动一下试试!” 伍嘉绮在蒲星翰身旁轻声说道,接着,她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将目光转向了张箐。 “只剩下十分钟了!” “是是是……是蒲星翰把伍俊明从天台上推下去的!”张箐有些语无伦次。 接着,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了尘封多年的真相。 在距离毕业只有三个月的时候,张箐意外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孩子无疑是蒲星翰的。 惊慌失措的她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男友,要求他立刻带自己去医院把孩子打掉。因为她的小腹正逐渐隆起,很快就会被人给看出来。 可得知此事后,蒲星翰这个负心汉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其实,当时他并不是拿不出来那几千块钱的手术费。而是他害怕自己轻易认账之后,张箐会拿这件事儿来要挟他,从而长期对他进行勒索。 但张箐当时并未考虑那么多,她只想尽快把孩子拿掉,以免影响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可不论她怎么哀求蒲星翰,他就是不愿意出这笔钱,还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 最后,张箐被逼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便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来到了蒲星翰的家门口,想直接找他的父母要钱。 害怕被家人知晓此事的蒲星翰这才同意出钱让张箐去堕胎,但是他依旧明确表示自己是不会陪她去医院的。 虽然,蒲星翰的态度让张箐万念俱灰,但好歹手术费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可是到了该拿钱的时候,蒲星翰又突然变卦了。他告诉张箐,自己没能从父母那里要到足够的钱。 不过,他现在倒是有另外一个办法能解决钱的问题,那就是偷! 因为,班长刚刚收了一笔五千多元的资料费,这笔钱完全够张箐做手术了。 而且教室里根本没有监控,下午第二节又刚好是体育课,所有人都会出去,简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不过,这个钱,张箐必须跟他一起去偷! 这样一来他们俩就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不论谁把这件事儿说出去,对对方都没有好处。 最后,在蒲星翰的不断怂恿下,张箐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两人便趁着体育课上自由活动的时间悄悄返回了教室。 蒲星翰进去偷钱,张箐就在门口给他望风,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钱就到手了。 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而善良的班主任也因为考虑到了自己学生的前途,决定不再追究此事。 两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成想,陈良竟然想出了一招,欺骗了班上的所有人。逼得他们只好将偷来的钱给还回去。 可到了要还钱的时候,蒲星翰这个主谋又当起了缩头乌龟。他竟然要张箐独自去还这个钱。 还说,反正都被人发现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这个钱就不还了。 最后,要是牵扯出了张箐怀孕的事情,他就死不认账,看她到时候怎么收场。 那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进退两难的张箐拿着蒲星翰偷来的钱,独自坐在学校花园里的小山坡上嚎啕大哭。 碰巧被每晚都会去那里打着手电筒大声朗读英语的伍俊明给发现了。 其实,伍俊明暗恋张箐很久了,只不过因为他过于内向,就连和张箐说话的勇气也没有,只能在上课的时候默默注视着她。 如今暗恋对象就在自己眼前哭得梨花带雨,他这才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张箐并未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伍俊明,只是一个劲儿地让他赶紧走,别管她。 直到伍俊明坚定地告诉她,不论她遇见了任何困难他都愿意帮助她。 张箐才回想起了,伍俊明的同桌郝佳静曾告诉过她,伍俊明似乎总是在上课的时候默默地注视着她。 而且她也发现了,伍俊明看她的眼神,和看别的女同学时有些不太一样。 再加上伍俊明这个人总是独来独往,给她的印象比较内敛,不像是“大嘴巴”。 于是,她便试探性地告诉伍俊明,班长丢失的钱在她手里,还问对方可不可以帮她把那笔钱给还回去。 不过,她并没有跟伍俊明说实话。而是告诉他小偷另有其人。是因为自己有把柄在那人手里,那人才威胁她,要她帮他还钱的。 至于究竟是什么把柄,就不方便告诉伍俊明了,好在他也没有多问。 而且,当时大家都以为陈良说的是真的,就连伍俊明也不例外。 他想着,反正凶手是谁已经有人知道了,自己不过是帮忙还个钱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张箐。 当时,张箐还激动地亲了他一口。如此一来,伍俊明便更加坚定地要帮张箐这个忙了。 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伍俊明被大家误会成小偷之后,他也无心学习了,一直在努力地想办法替自己洗清冤屈。 在尝试了多种途径无果之后,他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张箐身上,毕竟整件事因她而起。 伍俊明甚至一度认为钱就是张箐偷的。 而那天,她坐在山坡上哭,不过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偷钱的事已经败露了。可他又没有任何证据。 无奈之下,他只好偷偷跟踪张箐,在私底下调查她。 结果,还真让他发现了张箐的秘密。 第199章 多出来的同学(七) 张箐居然怀孕了,孩子就是同班同学蒲星翰的!两人就是为了凑手术费,才会去偷班长收来的钱。 而且,这件事就连张箐的跟屁虫郝佳静都不知道。 要不是那天下了晚自习之后,张箐和蒲星翰在黑漆漆的小树林里谈话时被伍俊明给听见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表面上乖巧文静的班花和家境优渥的富二代竟然在私底下干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 那一刻,他对张箐的滤镜碎了一地。 但性格内向的伍俊明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当着全班同学们的面拆穿他们。 经过了一整晚艰难的思想斗争,伍俊明决定找蒲星翰当面谈一谈。 要是对方能主动承认他才是小偷,还自己一个清白,那么张箐怀孕了这件事自己就不对外声张了。 为了保险起见,伍俊明在找蒲星翰谈话之前,就已经将他和张箐才是真正的小偷这件事告诉了班长胡志波。 但胡志波当时并未相信伍俊明的话。除了他暗恋张箐,认为她不是那种人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蒲星翰是个富二代。 有谁会相信一个富二代会为了五千块钱去当小偷呢? 第二天傍晚,当大部分同学们都在食堂里吃晚饭的时候,蒲星翰便早早地在男生宿舍的天台上等着伍俊明了。 虽然,伍俊明找蒲星翰谈话这件事张箐并不知晓,但一看见他进男生宿舍,张箐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伍俊明根本没有住校。 据她所知,伍俊明这个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不大可能是进去找人。那么他莫名其妙地去男生宿舍干嘛。 可她又进不去男生宿舍,只好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大姨妈突然来了,要去女生宿舍里换卫生巾,让郝佳静独自去食堂吃饭。 自己则悄悄来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想趁宿管阿姨不在的时候找机会溜进去。 可她还没等到这个机会,便亲眼目睹了伍俊明从六楼楼顶,自由落体掉了下来。 之后,她又看见了慌慌张张地从男生宿舍楼里跑出来的蒲星翰,便立刻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伍俊明是“小偷”这件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而他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是:“钱,不是我偷的!是……”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伍俊明是因为偷钱的事儿败露之后,受不了同学们鄙夷的目光而自杀的。 再加上,天台门平时都是锁着的,只有那天有工人要上去检修设备,宿管阿姨才提前打开了门。 上天台的那一段路是监控盲区。而且正值晚饭时间,基本所有人都在食堂,又没有目击者。 所以,根本没人知道,当时除了伍俊明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天台上。 也就自然没有人怀疑到看似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蒲星翰头上。 后来,办案人员和老师还私下询问过一些同学,想知道伍俊明跳楼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当然,其中也包括班长胡志波。 可他竟然为了保护自己暗恋对象的名誉,对办案人员和老师隐瞒了伍俊明之前告诉他的那件事儿。 最终,导致警方以伍俊明自杀结案。 这件事,也是多年以后的同学会上,胡志波才偶然想起来告诉张箐的。 只不过,当时胡志波还没有成为如今的大老板,所以张箐依旧对他不屑一顾。 伍俊明出事儿以后,蒲星翰没过多久便立刻带着张箐去做了流产手术。 除此之外,她还在毕业以后以毕业旅行的名义,向他的父母先后要了几十万元,打给了张箐作为封口费。 但这依旧满足不了张箐的胃口,直到蒲星翰悄悄录下了张箐敲诈他的证据,以此来要挟她,大不了鱼死网破。 张箐才彻底消失在了蒲星翰的世界里。 听完张箐的讲述之后,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反倒是逝者的妹妹伍嘉绮异常平静。她似乎早就已经知道整件事的真相了。 可众人悬着的心依然没有放下,耳旁定时炸弹的声音时刻提醒着他们,大家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我……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冤有头债有主,可以……可以放过我们了吧!”张箐哆哆嗦嗦地对伍嘉绮说道。 “不可以!”伍嘉绮突然嘶吼道。 随即,再次将枪口死死地抵在了蒲星翰的太阳穴上,目露凶光地对他说道:“我要你跪在我哥哥的遗像前忏悔! 不然,我就打烂你的头!” 而此时,距离定时炸弹自动爆炸的时间仅剩下了一分零八秒。 所有人都焦急地盯着蒲星翰,可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有女同学急得哭了起来。 “快去啊!愣着干嘛!难道你想让我们这么多人陪你一起死吗?” “对啊!都怪你!杀人犯!” “被你给害死了,你快去啊!” “快跪下!求你了,我还不想死啊!” “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如直接杀了他好了!” “打死他!打死他!” …… 众人的声讨声像一把把利剑一样插在了蒲星翰的心上,那一刻,他才彻底明白当年被冤枉的伍俊明究竟有多煎熬。 终于,蒲星翰弯下了他骄傲的膝盖,一股热流浸湿了他昂贵的牛仔裤。 他居然被吓得尿裤子了! “对不起!伍俊明,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低着头声泪俱下地忏悔道。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了一起,流进了他的嘴里。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了。 “他已经道歉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在场的人们纷纷躁动了起来,但伍嘉绮却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他们开始尖叫、发狂、四处逃窜,试图寻找一个掩体,现场乱成了一团。 而伍嘉绮依旧如同一块石头一般,愣在原地,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滴、滴、滴、滴、滴————” 十五分钟到了。 可炸弹却并没有爆炸。 紧接着,陈良的“尸体”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扮演尸体还真是辛苦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被骗了,这一次竟然又是陈良的计谋。 原来,当时伍嘉绮并没有打死陈良,而是对着无人的地方开了一枪。 地上的红色液体,不过是陈良倒地时悄悄捏爆的血浆。 其实,伍俊明死后陈良一直非常自责。他认为,要是自己当初不耍小聪明骗小偷还钱,或许伍俊明就不会死了。 所以,每年伍俊明的忌日,陈良都会独自去墓地祭拜他。即便他并不知道伍俊明是被冤枉的。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同样每年都会前来祭拜自己哥哥的伍嘉绮。 直到那时,陈良才知道伍俊明原来还有一个妹妹。 而且,这些年她一直在调查伍俊明死亡的真正原因。 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偷钱,同时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在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的情况下跳楼。 在伍嘉绮的影响之下,陈良也开始怀疑起了伍俊明的死因。于是他们便一起调查起了这件事。 一来二去,两人便坠入了爱河,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通过这些年来的调查,两人早就已经猜到害死伍俊明的凶手究竟是谁了。 他们举办这场同学会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蒲星翰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罢了。 得知了真相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蒲星翰跟疯了似的跪在地上一边儿笑,一边儿自言自语地说道:“呵呵呵……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同学会是假的、打死人是假的、炸弹也是假的、那你的枪肯定也是假的吧!”。 说着,他突然起身冲向了伍嘉绮,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枪。可这时,伍嘉绮脸上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你不是想打烂我的头吗?来啊!打我啊!用这把假枪打死我啊!”蒲星翰用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几近癫狂地说道。 “呵呵呵呵……真可笑,我居然被一把玩具枪给骗了!” 说着,他扣动了扳机。 “啪!” 第200章 九命猫 小桔子死了,是从17楼的窗户掉下去摔死的。 从幼儿园放学回家后的小凯得知了这一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而他七岁的姐姐招娣倒是显得异常平静。 小桔子是一只橘黄色的公猫,还未成年、体型偏小、花色均匀。 除了从来没有人听到过它叫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特点。属于混进橘猫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了的那种。 那是小凯四岁生日时,父亲给他带回来的生日礼物。小凯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毛茸茸的小桔子睡觉。 但他的姐姐招娣却非常讨厌这只猫。 除了小桔子经常会跳上餐桌偷喝杯里的牛奶,以及偶尔会跑到她的床底下拉屎、撒尿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她讨厌自己的弟弟小凯。 小桔子霸占了弟弟全部的爱;而弟弟霸占了父母全部的爱。这一点,光从招娣的名字便可以看得出来。 因为这个名字,她总是被同学们嘲笑,她不过是父母抽奖失败后不得不要的礼品罢了。 小桔子的死对小凯的打击很大,这些日子他总是闷闷不乐的,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连邻居家的小孩来找他玩他也不出去。 招娣看见这一幕,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因为这样一来,就没人跟她抢电视机看了。她还趁着小凯食欲不振的这段时间,一口气吃光了父母给小凯买的所有零食。 可是,令招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周后,小桔子竟然复活了。 复活的小桔子同样是被父亲带回来的。 他说,他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一只小橘猫在小区附近转悠。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只和小桔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野猫。可他一叫它的名字,它便立刻朝自己飞奔了过来。 他这才确定,它就是小桔子,于是就把它给带了回来。 他还跟姐弟俩说,或许小桔子坠楼后并没有摔死,没准儿是楼下的绿化带救了它一命。它不过是一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凯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但招娣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因为,她当时亲眼看到了小桔子的尸体,而楼下的水泥地上直到现在还依然残留着小桔子摔死时留下的血迹。 招娣心想,“这只猫肯定不是小桔子,这一定是父亲为了安慰小凯,千辛万苦从别的地方找来的替代品。 这些天,父亲每天都回来的很晚,原来他不是在加班,而是在为了他亲爱的儿子四处寻找长得像小桔子的猫。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想到这儿,招娣对小凯和那只小橘猫的厌恶就又多了一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招娣竟然也开始相信,那只小橘猫就是小桔子了。 首先,它和小橘子一样,不会喵喵叫。 其次,它非常喜欢小凯,每天晚上都会主动跳到小凯的床上。 虽然,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跑到招娣床下拉过屎,但是它经常会趁人不注意,跳到餐桌上偷喝杯子里的牛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它非常害怕招娣,只要招娣一靠近它,它就会立刻找地方躲起来。 虽然,这一点和小桔子一点儿也不像,而招娣也从来没有虐待过它,甚至没有骂过它一句。 不过,小桔子就是因为被招娣关在窗户外面才掉下楼去的!如果它真是小桔子,那么这一点也就说的通了。 “难不成,猫真的有九条命?” 为了实验这件事,招娣又一次杀死了那只小橘猫。 她趁小橘猫钻到小凯被窝里睡觉的时候捂死了它,并将它的尸体装进垃圾袋,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可等到傍晚,父母带着小凯从游乐园里回来时,那只猫竟然也跟着回来了。 就在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它一下子窜进了小凯的卧室。 “它没有死?还是说它真的有九条命?” 招娣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耳边传来了父亲的责备声。 “你一个人在家怎么不关好门?要是小桔子跑出去不回来了,弟弟又该伤心了!” “弟弟又该伤心了!”这句话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了招娣心里。 “那就让他伤心好了!”那一刻,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杀死那只猫,不论它有几条命! 某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招娣趁着物业在小区毒饵站投放毒鼠强的时候,偷偷用纸包了一些粉末带回了家中。 然后,她趁没人的时候把粉末混在了小橘猫的罐头里。 当天晚上,她眼睁睁地看着它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它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这一次,它终于死了! 小桔子死后,父母和小凯一起将它的尸体埋在了一棵榕树下面。两个大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调查它的死因,只有小凯哭闹个不停。 虽然,没有一个人跟招娣挑明这件事,但是招娣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从那以后,父母对她的态度更加冷淡了。 就这样,夏去秋来,秋去冬来。幼儿园和小学相继放了寒假,春节来临了。 大年三十晚上,招娣和小凯的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纷纷来到他们家一起过年。 吃完团年饭后,就到了孩子们最期待的发红包环节。招娣和小凯分别从他们的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那里得到了两个红包。 他们兴高采烈地回到各自的房间,将红包压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可这时,招娣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爷爷奶奶给小凯的红包似乎比给自己的要厚一些。 于是,她便趁着大家都在看春晚的时候摸黑潜入了弟弟的房间,偷出了他枕头下面的红包。 招娣打开两份红包一看,弟弟小凯的里面装了一千块钱,而自己的只有两百块钱。 “这也太偏心了吧!” 招娣一气之下,就把自己的红包和小凯的掉了包。她心想,“反正小凯也还没来得及打开。” 可就在她拿着红包准备回自己屋里时,窗外突然窜进来了一只毛茸茸的东西,迅速叼走了招娣手里的红包。 那东西一下子就蹦到了窗台上,借着窗外的灯光,招娣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只大橘猫。 “难道是小桔子,它长大了?”招娣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此时她依旧惦记着那个红包。 “把红包还给我!”招娣小声对橘猫说道。 可那猫却故意将红包放在了距离她最远的窗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眼发着幽幽的绿光。 仿佛在对她说:“有本事,你就来拿!” 起风了,窗台边的红包摇摇欲坠。而楼下,一群小孩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点烟花。 如果红包掉下去了,很可能就拿不回来了。 犹豫片刻后,招娣还是爬出了窗外。 就在她离红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砰”地一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开来。 招娣脚下一滑便掉了下去,好在情急之下她抓住了一旁的晾衣杆。 “救命!救命!救救我!爸爸、妈妈……” 招娣拼命呼喊着,可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中。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那只猫开口,但它说的却是人话。 它说:“我有九条命,你有几条命?” 与此同时,奶奶正在客厅里和妈妈聊着天。 奶奶说:“小凯还小,他的红包你们替他收着。招娣那么大了,红包就留给她自己花吧!” 妈妈笑着点了点头,“诶,对了,招娣呢?” 第201章 深山里的迎亲队(一) 方晓芹是一名资深驴友,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山里徒步。 因为只有远离喧嚣的城市,亲近大自然,才能让她疲惫的身心得到放松,暂时让她忘记繁琐的工作。 这天,方晓芹根据驴友们在网上分享的攻略独自来到了一个叫哀鸣山的地方。 据说,这里因为位置偏僻、地势险峻从未被开发过,几乎没有任何游客。 天一黑,林子里到处都是萤火虫,美得如同童话里的场景。 来到哀鸣山时,已经是下午了。 方晓芹刚踏入这片土地,便感觉到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周围遍布着造型怪异的参天大树。密集的枝叶交错在一起,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即便是在阳光正好的时候,也只有几缕稀薄的光线能穿过空隙。 这里阴森诡异的气息和驴友们在网上分享的唯美照片大相径庭。 不过,方晓芹向来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既然来都来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没准儿里面别有洞天呢。 这里几乎没有路,但又到处都是路,为了避免自己迷路,方晓芹便选择沿着一条蜿蜒的小溪前行。 原始森林里的空气格外清新,潺潺的流水洗涤着她的心里,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发出婉转动听的声音。各种颜色鲜艳的蘑菇点缀着这片葱郁。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禁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大自然啊!” 想要看萤火虫,就必须得等到天黑,方晓芹决定再往里走一段路,就找个合适的地方扎帐篷。 可她越往里走就越觉得不安。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任何声音都会被放大很多倍。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声音正紧紧地跟随着她。 突然,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咔咔”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踩断了地上干枯的树枝。 可当方晓芹猛然回过头去,身后又空无一物。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了背包里的匕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几分钟下来,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方晓芹紧绷的神经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可她也不打算继续往里走了,她要回去,她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没走几步,方晓芹便发现地上有一些奇怪的脚印。这些脚印既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又像是没有穿鞋的人类留下的。 因为,从脚印的形状可以判断出来,那家伙长着尖尖的指甲,而且它的脚比人类的小。 虽然,每只脚都有五根脚趾头,但却分得很开,中间的几根脚趾头最长,脚掌比人类的更短一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方晓芹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可那串长长的脚印并没有因此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它和芳晓芹之前留下的脚印重叠在了一起,她甚至可以沿着那些脚印走回去。 芳晓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明明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地上没有这些印记。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个东西一直都在跟着自己!并且,它现在极有可能还在附近。 方晓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握紧了手里唯一的武器,大步向前奔跑了起来。 她一边儿跑一边儿回头,不停地四处张望着,生怕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 恐惧在极大程度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小溪已经看不见了,前方的路越来越陌生,树也比之前矮了一截,那里似乎是个斜坡。 终于,方晓芹脚下一空,从陡峭的山坡上跌落了下去。 待她逐渐恢复意识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依稀可见几个飞舞的光点。 是萤火虫!她终于看见萤火虫了!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萤火虫,可她已经兴致全无。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尽快回去,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迷路了。 方晓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起身来的一瞬间,左腿传来了钻心般的疼痛。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自己的小腿骨折了。 她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机,试图拨打紧急求助电话,但令人感到绝望的是,这里一丁点儿信号都没有! 几次尝试无果后,芳晓芹一气之下将手机扔了出去。可气消之后,她又艰难地自己将手机捡了回来。 就在这时,她惊讶地发现草丛里居然有一枚戒指,而且是一枚钻戒,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样子。 “一定是之前的背包客掉落在这里的,他肯定不会回来找了!”方晓芹这样想着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将戒指套在了自己左手的手指上。 可芳晓芹的食指太细,戴上有些松;中指太粗,又带不进去。大拇指和小拇指就更不用说了,只有无名指刚好合适。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量的萤火虫煽动着翅膀在林间翩翩起舞,美得如同梦境一般。 方晓芹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可她现在却想哭。如果再不想办法自救,她今天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于是,她根据自己学过的户外急救知识,找来了几根树枝作为夹板,绑在了自己受伤的小腿上,对骨折的位置进行固定。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找来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作为拐杖,尽可能地避免受伤的腿用力,从而加重伤情。 就这样,方晓芹拄着拐杖拿着手电筒,艰难地踏上了求生之路。 夜晚的哀鸣山比白天更加恐怖,虽然到处都是萤火虫的场景非常梦幻,但鸟兽怪异的叫声时刻提醒着方晓芹这里很危险! 没有了水流指引方向,芳晓芹只能依靠直觉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手电筒的光芒越来越微弱,电量就快被耗尽了。方晓芹真后悔自己出发之前没有给它换一副新的电池。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欢快的唢呐声。除此之外,还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 似乎有一支队伍,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终于有救了!”方晓芹喜极而泣。 她挥舞着手里的手电筒,一瘸一拐地朝声源方向走去。 “救救我,救命啊,救救我……”她用尽全力大声呼喊着。 第202章 深山里的迎亲队(二) 那声音越来越近,方晓芹这才听清,他们演奏的是一首非常哀伤的曲子,只不过变了调,才显得异常欢快。 一阵阴风吹过,方晓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这究竟是办丧事的队伍还是办喜事的队伍啊?” 不一会儿,远处的大雾之中便出现了两个举着喜牌的人影,身后还跟着两只上窜下跳的醒狮。 原来是一支迎亲队! 清冷的月光洒在夜幕下的迎亲队伍上,映出一片诡异的光影。 不过方晓芹并没有多虑。因为,当地的确有三更半夜迎亲,要在天亮之前把新娘接回家,不能见太阳的习俗。 既然是迎亲的队伍,那么自己冒然跑过去喊救命,实在是有些触霉头。 这时,手电筒的光突然熄灭了,于是方晓芹便安安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下来。打算等着那支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再伺机找一个人求助。 期间,方晓芹感觉自己的喉咙干得都快冒烟了,可背包里的矿泉水又被她给喝完了。 她就忍不住喝了一些残留在大叶植物上的露水。虽然,味道有些奇怪,但她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随着距离的缩短,方晓芹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发现,这支喜庆的队伍里,不论是最前方举着喜牌的小伙子,还是后方提着红灯笼的女人都面无表情、动作僵硬。 烛光忽明忽暗,映出了他们脸上如同纸人一般的妆容。 而且他们的个子都不高,目测只有一米四到一米五之间的样子。一开始,方晓芹还以为那是一群小孩子。 新郎骑着一匹白马,和其他人比起来略显高大。他戴着展脚幞头,身上的喜服红得刺眼,整体却透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真切,只能够隐约瞧见那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大红花轿被八个精瘦的轿夫抬着,摇晃得厉害,仿佛新娘并非心甘情愿地出嫁,正在里面不停地挣扎一般。 喜轿的布帘上用金丝绣着飞舞的龙凤,在月光之下像是马上就要活过来了一样。 乐手们机械地演奏着手里的乐器。那欢快、怪异的曲调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是一场来自山精野怪的狂欢。 方晓芹还未开口,迎亲的队伍便主动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只有那吵闹的音乐声依旧回荡在山林之间。 她一脸错愕地盯着他们,半晌,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可以帮帮我吗?我的腿受伤了!” 方晓芹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婆便迈着小碎步来到了她的面前。她撩开花轿的布帘,似乎是在示意她上去。 方晓芹这才发现,花轿里居然是空的! “这……这是接新娘子的花轿,我上去不好吧!”方晓芹扭扭捏捏地说道。 老婆婆面带微笑,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示意她上去。 这时,所有人的脑袋都转了过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方晓芹的身上。 方晓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这些人有些奇怪,但她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直到云开雾散,借着月光,她才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眼睛。 这些人居然都没有眼白! 他们的眼眶里像镶嵌了两颗又黑又圆的玻璃珠子,在月光之下散发着幽幽的光。 方晓芹心头一惊,她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发出声音惊动他们。 就在她转身想要逃离这里的一瞬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低头一看,那居然是一个长着尖指甲的爪子。 “啊!” 方晓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了,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下一秒,所有人都聚拢了过来,数不清的爪子放在了她的身体上,有的在背后推她;有的在拉她的胳膊。 紧接着,他们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嘴巴,露出了满嘴尖牙,发出了刺耳的尖笑。 “新娘子,时辰已到,请上轿!” 话音刚落,一张轻飘飘的红盖头便落在了方晓芹的脑袋上。 “啊!” 方晓芹眼前一黑、两腿一软,被他们强行塞进了轿子里。 落地的轿子再次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进。 湿润的泥土上留下了一行行有规律的脚印,既像是某种动物的,又像是没有穿鞋子的人类的。 方晓芹被困在昏暗、逼仄的轿厢内,惊恐万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被带去哪里。 她试图挣扎,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弹。这种感觉就像是梦魇,身体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意识还是清醒的。 更可怕的是,那张丝滑的红盖头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脑袋上一样,无论轿子怎么晃也掉不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轿子晃的太厉害了,方晓芹的脑袋愈发昏沉。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梦里,她被带到了一个悬崖之上的山洞,被一群山精野怪伺候着穿上了红嫁衣。 然后,又在他们的见证下,和一只成了精的黄皮子拜了堂成了亲。 直到被送入洞房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 此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方晓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纸窗照进了古色古香的屋子,完全没有了昨夜那般阴森、鬼魅的气息。 这似乎是某个村民的家里。 彻底清醒之后,她连忙低下头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还好,她穿得并不是红嫁衣。而身上原本的衣服也整整齐齐,仅仅是有些脏了而已。 只是梦中,司仪那尖锐的声音始终阴魂不散地回荡在她的脑海里,好似她真实经历过一样。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进入洞房……” 方晓芹使劲摇了摇头,试图将那段恐怖的记忆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正当她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时,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太太推门而入。 方晓芹猛地缩回了床上,她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生怕看见老太太那双黑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和那双毛茸茸的爪子。 说不定,她还有一个像黄鼠狼一样的大尾巴。 “姑娘,你醒啦!” 老太太温柔的声音钻进了方晓芹的耳朵里。她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壮着胆子偷偷瞄了老太太一眼。 第203章 深山里的迎亲队(三) 老太太个子不高,有些驼背,满头的银丝整齐地梳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小小的发髻。 虽然,她的眼皮耷拉着,但眼白的部分依旧清晰可见。再加上那干瘪的嘴唇总是微微上扬着,看起来十分和善。 她的脸上还有一颗又黑又大的媒婆痣。 方晓芹又特意看了一眼她的那双端着热汤的手。 蜡黄的皮肤粗糙地如同被揉皱了的羊皮纸一般,隆起的青筋像蚯蚓一样蜿蜒在手背上。 长长的姜黄色指甲里还藏着泥垢,看起来有一些脏,但好歹是双人手。 方晓芹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趁热喝吧!对你的伤有好处!”见方晓芹愣在原地,老太太便将冒着热气儿的汤递到了她的面前。 方晓芹礼貌地接过碗,但并没有立刻把汤喝下去。 此刻,她心中充满了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前的老太太是谁?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老太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说道:“昨晚你在林子里迷了路,刚好碰到了我们的迎亲队。 我们见你一个姑娘家,小腿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便打算把你给带回来。 可你不知看见了什么,一个劲儿地挣扎,还不停地尖叫。 我们猜,你一定因为口渴,喝了魔鬼海芋的汁液,产生了幻觉。那东西是有毒的!” 方晓芹将信将疑地看着老太太,不过她还是礼貌地跟对方道了谢。 “婆婆,谢谢你们!昨日多有打扰,现在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连忙摆了摆手,“姑娘莫慌,你恐怕还得再休息几日才行。那毒没那么容易解。 一会儿,你要是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千万别害怕,那都是幻觉!” 老太太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了一阵“咦咦咦咦……”的叫声,尖锐而短促。 透过纸窗,方晓芹看见数十个毛茸茸的黑影正趴在窗外不停地朝屋里张望,它们还竖着蓬松的长尾巴。 方晓芹倒吸了一口凉气,可她再定睛一看,那些影子又通通消失不见了! 就在她低头的一刹那,她赫然发现,老太太没有穿鞋。 而隐藏在她那宽大的裤腿之下的,竟然是一双毛茸茸的爪子! 那对爪子分别有五根指头,每根指头上都长着尖尖的指甲。中间的脚趾头最长,每一根都分得很开。脚掌的形状像人脚,但却比人的短一些。 “啊!” 一声尖叫后,汤碗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里面的液体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那那那……那也是幻觉吗?”方晓芹指着老太太的脚,哆哆嗦嗦地问道。 老太太面不改色地将脚缩了回去,待她再次将脚伸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双穿着布鞋的人脚。 “当然是幻觉了!”老太太咧开嘴笑了起来。 可下一秒,方晓芹又看见了那满嘴的尖牙。 “啊!” 方晓芹猛地推开老太太。那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被她推倒在地的老太太发出了像动物一样的叫声,紧接着,一股臭味儿在四周弥漫开来。 她来不及恐惧,立刻连滚带爬地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朝屋外跑去。 方晓芹忍着痛,一边儿跑,一边儿回头,生怕那东西会朝她追来。一不留神,就迎面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你要去哪啊?”男人一脸温柔地看着方晓芹。 她惊恐地抬起头来,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俊朗的脸。 “有……有妖怪!”方晓芹老脸一红,心有余悸地指着身后的方向说道。 这时,老太太也匆匆赶了过来,见到男人,她立马招呼道:“哟,新郎官,您来了!” “这……这是新郎?”方晓芹一把推开男人,生怕会被别人误会。 “可不是嘛!昨天就是他的婚礼!”老太太笑嘻嘻地说道。那一口尖牙又变成了正常老人的模样。 而方晓芹也渐渐开始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罢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方晓芹低头,一脸害羞的模样。 她话音刚落,男人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搂着她的两条腿,径直朝屋内走去。 “别这样!要是新娘子看见了该怎么办?”方晓芹惶恐不安,但同时又有些享受这种暧昧的感觉。 男人扬起嘴角,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撩人心弦。他低声在方晓芹耳边说道:“你不就是我的新娘吗?” “什么?”方晓芹一脸错愕地看着男人。 男人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了床铺上,拉起她的左手,指着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说道:“戴上我的婚戒,就是我的女人!” 然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他的无名指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这是我捡的!” 方晓芹一边解释,一边摘着手上的戒指。可戒指就像是长在了她的皮肤上一样,怎么也取不下来。 “我们已经完婚了,你休想反悔!你先好好躺着,我一会儿来给你换药!”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转身向门口走去。 方晓芹撩起裤腿这才发现,自己受伤的腿不知何时被人上了草药,还用竹板和绷带包扎了起来。 门“嘎吱”一声关上了,可没过一会儿,门又“啪”地一声被人推开了。方晓芹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折返回来的男人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 对了,我叫黄晟,你叫什么?” “方方……方……”方晓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你叫芳芳?好土的名字!”没等方晓芹把话说完,男人便再次关上门离开了这里。 “诶!我叫方晓芹!”她冲着门口大喊道,也不知道对方听见了没有。 “知道了,芳芳!”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黄晟爽朗的笑声。 方晓芹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莫名感到一阵惆怅。 “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跟人结了婚呢?昨夜的恐怖经历真的都是梦吗?还有黄晟,他究竟是人还是妖? 如果他真是成了精的黄鼠狼,那该怎么办?” 第204章 深山里的迎亲队(四)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办法回去。就算黄晟长得再帅,她也不能放弃原本的生活,跟他在这深山老林里过一辈子啊! 再说了,就算她想留在这,又能干些什么嘛呢?她既不会割猪草又不会打谷子,养植物也是春播一片花,秋收一堆盆。 虽然,她的爱好之一是射击,总不能让她每天背着弓箭上山打猎吧。就她这小身板,谁是猎物还说不定呢。 她得回去!但他们人多,不能跟他们来硬的,而且她腿受伤了,跑不快,只能智取! 趁着屋里没人的间隙,方晓芹连忙把枕头藏进了被子里,又艰难地来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最后,她拼命挤进了床底。 要是他们回来以后,发现人不见了。第一反应,一定是以为她从窗户逃走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找她了,她再往反方向跑,这样胜算就大多了。 不一会儿,方晓芹便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脚步声越近,她的心跳得就越快。 终于,门被人打开了,她紧张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芳芳,我来给你换药了。”黄晟悦耳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方晓芹屏住呼吸,默默在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看床底,千万不要看床底!” “芳芳?” 黄晟在床边停了下来,如果方晓芹没有猜错的话,此时他应该正在掀被子。 果不其然,被子的一角滑到了地上。 发现床上没人以后,黄晟又急急忙忙地走到了窗边。可他只是在窗前稍作停留,又折返回来,在屋子里转悠了起来。 方晓芹想象中的事并没有发生。 黄晟既没有立刻翻窗追出去,也没有急急忙忙地冲出房间,对着其他人大喊:“不好了,那个女人跑了!快来人啊,跟我去把她抓回来!” 而是像在跟她玩捉迷藏似的,在各个可以藏人的地方仔细翻找了起来。 “芳芳,如果我找到你了,该怎么惩罚你好呢?”黄晟的声音回荡在屋内,虽然他的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依然令方晓芹感到头皮发麻。 方晓芹眉头紧锁,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还在屋里?” “哈哈,我找到你了!”黄晟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方晓芹心头一惊,可她依旧一动不动地地趴在床底,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她还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或许他并没有真的发现自己,他不过是想把自己诈出来罢了。 但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屋子就这么大,他找到自己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终于,黄晟的脚回到了床前,方晓芹眼看着他趴了下来。 可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黄鼠狼的脸! “啊!”一声尖叫响彻了云霄。 受到惊吓的黄鼠狼一下子钻进了床底。在方晓芹身边窜来窜去。一股刺鼻的臭味儿,瞬间在床底弥漫开来。 但她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被吓得都快要晕过去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人类的身体还趴在床前! 紧接着,一只人手伸到了床底。方晓芹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在自己面前摸来摸去。 她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地瓜,快出来!” 话音刚落,黄晟的脸便出现在了方晓芹的视线里。 他伸长了胳膊,在床底摸索了半天,才终于抓住了黄鼠狼的尾巴,把它给拽了出去。 “嘿嘿,吓到你了吧!这是我养的小宠物!”黄晨一边儿抚摸着黄鼠狼,一边儿嬉皮笑脸地看着一脸惊恐的方晓芹。 芳晓芹这才恍然大悟,被黄鼠狼寄生的无头男人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 “臭死啦!哪个正常人会把黄鼠狼当宠物养啊!”方晓芹气呼呼地说道。 “不知道哪个正常人有床不睡,睡床底!”黄晟调侃道。 方晓芹被他怼地无话可说,她总不能跟对方说,自己钻进床底是为了逃跑吧。 “快出来吧,游戏结束了!床底脏死了,全是灰!” 或许是看出了对方的窘境,黄晟一脸温柔地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芳晓芹这才磨磨唧唧地向外挪动起了自己的身体。 但令人尴尬的是,上半身钻出去容易,下半身钻出去难。 她的屁股居然被床架给卡住了。黄晟拽了她半天,也没把她给拽出来。 “你屁股真大!”黄晟一脸贱笑得看着她。 方晓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但她依旧不依不饶地回怼道:“屁股大,好生娃!知不知道?” “那你要不要跟我生一个?”黄晟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方晓芹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你的脸怎么红得跟个猴子屁股似的?” 黄晟说完,方晓芹的脸更红了。现在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到底答不答应啊?不答应,你就在床底下待着吧!我每天按时来给你喂饭!”黄晟贱兮兮的说道。 “我答应了,你还能立马把我屁股变小了不成?”方晓芹一脸傲娇。 “你答应了,我就有办法把你弄出来,就一秒钟的事儿,你信不信?”黄晟胸有成竹地说道。 “不信!有本事你就立马把我给弄出去!”方晓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你答应我先!”黄晟坏笑道。 方晓芹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但是超过一秒就不作数哦!” “不许反悔啊!”说完,黄晟站起身来,他双手扣住床沿,用力往上一抬,方晓芹便轻而易举地从床底钻了出去。 但她出来以后却不认账了,“你早就想到这个方法了对不对?你就是故意不救我出来的,你这个卑鄙小人!” “明明是你太笨了!”黄晟一脸不屑。 方晓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黄晟一把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你想干什么?”方晓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警惕地看着已经爬到了床上的黄晟。 黄晟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我警告你,违背妇女意愿可是违法的!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收起你大胆的想法。我刚刚就是随口说说,你千万别当真啊……”方晓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 黄晟还是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撩起了她的裤腿。 “给人换药也犯法吗?姐姐!”说着,他拆掉了方晓芹腿上的绷带。 第205章 深山里的迎亲队(五)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跑出去?”方晓芹突然问道。 “因为窗外没有脚印!”黄晟一边儿替她敷着草药,一边儿笑着说道:“就你这智商还想逃,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养伤吧!” “可是我早晚得回去啊!不然我父母该担心了!” 说到这儿,方晓芹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应该先给他们打个电话的,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说着,她便起身准备去拿手机,可黄晟却拦住了她。 “别白费力气了!山里既没有电,也没有信号!而且……”黄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且什么?”方晓芹追问道。 黄晟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转移了话题。“而且我们该吃饭了,不管怎样先吃饱了再说!” 黄晟话音刚落,方晓芹的肚子便十分配合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默默接受了对方的提议 换完药后,黄晟背着方晓芹来到了厅堂。 此时,饭桌上已经围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过他们的个子都不高,在他们的衬托下,黄晟简直就是彪形大汉。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佳肴,但几乎没有素菜,只有少量的谷物,大多都是荤菜。其中还有油炸昆虫和“三吱儿”。 所谓“三吱儿”,就是用刚出生的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鲜活小老鼠蘸调料吃。 这种老鼠细嫩无毛、通体粉红,呈半透明,可以看见五脏六腑。 用烧红了头的铁筷子夹住乳鼠的头时,它会发出第一声“吱”。 将乳鼠放入调料盘中,它会发出第二声“吱”。 最后,放入口中咬断,直到它断气前,乳鼠会发出第三声“吱”。 所以叫三吱儿! 虽然,方晓芹对这两道菜毫无胃口,但其他人可不一样。 他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被炸干了的昆虫和在盆中爬来爬去的小老鼠。 甚至有人为了争夺盆中最后几只乳鼠,把筷子扔到了一边,直接用手抓着老鼠放进了自己嘴里,连调料都懒得沾了! 这一幕,看得方晓芹差点没吐出来。 “别介意,村里人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吃相不太好看!”说着,黄晟用筷子狠狠打了一旁正准备将手伸进盘子里的男人一下。 被黄晟瞪了一眼后,男人立马识趣地将油唧唧的手收了回来,重新拿起了一旁的筷子。 “呵呵,没事儿!看来大家都饿了!” 方晓芹虽嘴上说着不介意,但心里想得却是等自己腿好了以后如何尽快逃离这里。 这个地方和这些村民,实在是有些诡异! 就这样,方晓芹暂且在这个地方住了下来。虽然,她每天晚上都和黄晟住一个屋,但黄晟却没有趁人之危欺负她。 他把床让给了方晓芹,自己则打了一个地铺睡在了地上。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只是满嘴跑火车,为人还是挺可靠的。 渐渐地,她对黄晟的好感与日俱增。 而且,这些日子方晓芹也没再产生什么奇怪的幻觉了,和村民们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有时,她甚至觉得就这样远离世俗,和黄晟一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也挺好! 但她依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人。自己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他们都该急疯了吧! 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给家人打个电话,告诉她们自己还活着! 于是,在方晓芹的强烈要求下,黄晟几乎每天都会背着她漫山遍野地找信号。 即便两人都知道希望非常渺茫,即便方晓芹充电宝里的电量也即将耗尽。 但好在深山里的风景格外好,除了遍地的野花和葱郁的树林之外,还有翡翠般的湖泊和飞流直下的瀑布…… 这也多少使得方晓芹的内心感到了一丝宽慰。 这些日子,他们在幽静的山谷中看到过横跨天际的彩虹。也在静谧的夜晚,一同仰望过璀璨的星空。一伸手仿佛就能触碰到银河。 午后,方晓芹和黄晟时常并肩坐在湖边,静静地望着平静的湖面倒映出青山绿树。 微风撩皱一片片春水,飞鸟惊起一圈圈涟漪。 有一次,他们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住的洞穴。黄晟拨开藤蔓,搀扶着方晓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闪闪发光的水晶。 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石壁和地面上,在火焰的照射下折射出了奇异的光芒。 还有一次,他们在山林深处发现了一处深潭。丝带般的细流坠入水中,如烟如雾。黄晟兴奋地跳进深潭里游起了泳。 清凉的水珠溅得方晓芹浑身都湿透了,但她的脸上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黄晟看着她,心中满是怜爱。 虽然,迟迟没有找到信号。但在这深山的奇妙经历,已让方晓芹的内心逐渐变得平和。她开始享受起了这段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时光。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就此停驻。 这天傍晚,大家正围在餐桌前共进晚餐。突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灭了屋里所有的煤油灯。 整个房间立马陷入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方晓芹心头一紧,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而其他人也纷纷变得警惕了起来。 黑暗之中,方晓芹隐约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他们靠近。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如鼓。 又是一阵狂风吹过,已经彻底熄灭的煤油灯竟然自己亮了起来。 但方晓芹却发现,原本围坐在大圆桌旁的村民少了几个。而剩下的村民脸上则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方晓芹的声音有些颤抖。 黄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对方晓芹说道:“你待在屋里别乱跑,我出去看看,他们会保护你的!” 说着,黄晟便独自离开了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外隐约传来几声怪叫,但黄晟却迟迟没有回来。 方晓芹终于按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门口。 第206章 深山里的迎亲队(六) “不要啊!”有人想阻止方小芹出去,可她此时已经跨出了院门。 或许是出于恐惧,其余的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待在屋里。 方晓芹提着灯笼独自穿梭在漆黑的林子里,她一边呼唤着黄晟,一边警觉地四处张望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胆战。 突然,她的身后刮起一阵妖风,吹灭了她手里的灯笼,仿佛刚刚有一个黑影从她身边快速掠过。 “谁?”她猛地回过头去,可身后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一个身材清癯的长发男人赫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男人尖嘴猴腮的,长着一双桃花眼,看起来有几分妩媚。 说起话来也有些阴阳怪气,“哟,你就是黄皮子掳回来的新娘子吧!有几分姿色!” “你是谁,黄皮子又是谁?”方晓芹一脸错愕。 “我是谁?哈哈哈哈……”那男人发出了鬼魅的笑声,“我是胡大仙儿!” 说着,他飘到了方晓芹的面前,挥了挥衣袖,灯笼里的蜡烛立马就燃了起来。 方晓芹这才看清,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啊!”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可那个自称是狐大仙儿的男人却站在原地一把将她抓了回来。 他的手指又白又细,像包着一层皮儿的白骨一样。指甲有半根手指那么长,扎得方晓芹的胳膊有些生疼。 “你……你,你嘴角的血!那些消失的村民该不会被你给吃了吧?”方晓芹哆哆嗦嗦地问道。 “村民,哈哈哈哈……”男人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你说的该不会是它们吧!” 方晓芹朝着男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堆着好几只黄鼠狼的尸体。它们伤口处的血液还未凝固,似乎刚死不久。 “什么?”方晓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说那些村民都是黄鼠狼?” 虽然,经历了那些怪异的事情之后,她的心里已经早有准备,可当真相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然不敢相信。 “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哈哈哈……你相公也是一只……” 男人话还没说完,黄晟便突然从草丛里窜了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他手里抢走了方晓芹。 “黄晟!”方晓芹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但她的目光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你怎么伤得那么重啊?”望着浑身是血的黄晟,方晓芹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不是叫你不要出来的吗?”黄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我……” 方晓芹刚要开口,却被男人给打断了。 “哟哟哟,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啊!” 说着,他突然朝黄晟冲了过来,一掌将黄晟和方晓芹拍翻在地。 “黄皮子,你结婚怎么不请我喝喜酒啊?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啊!”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 “请你?”黄晟冷笑一声。 “你老爹办丧事的时候,也没请我吃席啊!他的死还有我的功劳呢!”说着,黄晟将男人扑倒在地,朝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立马现出了原形,原来,他真是一只狐狸!方晓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受到重创的狐狸并未就此罢休,他很快便摆脱了黄晟的束缚,向黄晟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 “我爹就是被你这样咬死的对不对?”狐狸一边用爪牙撕咬着黄晟的身体,一边歇斯底里地问道。 “是你们先杀害我的同胞的!”黄晟也不甘示弱,没过多久,他便再次将狐狸扑倒在了自己身下。 “捕食黄鼠狼是狐狸的天性!”狐狸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就在它发出一声怒吼的同时,利爪刺穿了黄晟的身体。 “不要!”方晓芹嘶吼着朝黄晟扑了过去,试图用身体帮他阻挡狐狸的进攻。 可已经太迟了,鲜血不断从黄晟的身体里涌出,他倒在地上虚弱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狐狸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黄晟发动了最后的绝招——阴阳怪气。 “死到临头了还不愿意现出原形,你是不是怕这个女人嫌弃你是个只会放臭屁的黄皮子啊?哈哈哈……” “该死的狐狸!”方晓芹突然从靴子里拔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进了狐狸的身体。 狐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最后居然会死在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人手里。 方晓芹丢下匕首抱起了奄奄一息的黄晟。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和一捆干草一样轻了。但他依然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现出原形。 “都怪我,都怪我……黄晟,我带你回家!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说着,方晓芹背起瘫软无力的黄晟,泪流满面地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黄晟趴在方晓芹的背上,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没有家,没有村庄,那些……那些都是幻术!” 方晓芹没有理会黄晟,只是一个劲儿地沿着她记忆中的路线奔跑。可到达目的地以后,她彻底傻眼了。 哪里有什么宅子,分明只有一处山洞。哪里有什么村民,分明只有几只黄鼠狼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方晓芹跪在地上,无力地哭喊着。 黄晟却温柔地对她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自从在山里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爱上了你!是我设法让你迷路的,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摔伤腿! 还有,魔鬼海芋的汁液不会让人产生幻觉,相反,它能让人不被幻术所迷惑。 你喝的不够多,所以才会看到那些亦真亦假的东西……” 方晓芹紧紧抱住黄晟,“没关系,没关系! 我不管你是黄皮子也好,是山野村夫也罢,都没有关系! 我只希望你能够活下来,求求你,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就当是为了我!” “那你可以吻我一下吗?”黄晟突然说道。 方晓芹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可吻着吻着,她便感觉到有一股气体顺着她的喉咙钻进了她的体内。 下一秒,方晓芹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当初她摔断腿的斜坡。 太阳依旧挂在天上。方晓芹疑惑地掏出手机,竟发现手机的电量还剩下百分之五十七。 而此时,距离她迷路仅仅过去了几个小时而已。 方晓芹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两条腿均未感到任何不适。她猛地撩起自己的裤腿,惊讶地发现骨折的地方已经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难不成之前的经历都是自己昏迷时做的一个梦? 方晓芹连忙检查起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可它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时,一枚戒指从她的无名指上掉落了下来。但那并不是什么钻戒,而是一枚草编戒指。 眼泪浸湿了草戒,方晓芹将它捡了起来,重新戴回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动物的叫声。 方晓芹朝着声源望去。只见一只黄鼠狼正蹦蹦跳跳地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它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回过头来不停地张望。 仿佛在等待方晓芹跟上它的步伐。 “你是要带我出去吗?”芳晓芹跟在黄鼠狼的身后问道。 黄鼠狼发出了“咦咦咦”的叫声。方晓芹这才发现,它的手指上也有一枚小小的草编戒指。 “你是黄晟?”方晓芹惊喜地问道。 黄鼠狼再次发出了“咦咦咦”的叫声。 “山里太危险了,你愿意跟我去城市里生活吗?” “咦咦咦!” 第207章 电梯(一)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情。有人害怕走夜路;有人害怕去公厕;有人害怕值夜班。 而徐惠害怕的是坐电梯。 每次站在电梯门口,徐惠都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仿佛那扇紧闭的铝合金大门后面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惧。 她会不自觉地脑补出各种可怕的场景,比如:被关在幽闭的空间里无法逃脱,或者电梯突然失控急速下落。 更恐怖的是,电梯门打开以后外面什么都没有,可她却本能地往前跨了一步…… 徐惠的担忧并非毫无缘由。在她很小的时候发生过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从那以后,对电梯的恐惧便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那年,徐惠刚上小学五年级。她的数学、语文成绩都还不错,只有英语成绩稍微弱了一点儿。 为了让她考一个好一点的初中,父母就先斩后奏给她报了一个英语补习班。 补习班开在一栋非常老旧的商业大厦里。其中有几层都已经荒废了,想必是因为租金便宜,商家才会把地址选在这里。 徐惠每次一进大厦便感觉到一阵寒意将她包围。即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这里也依然用不着开空调。 但好在刚来的时候,都有父母接送。而且来这儿补习的学生比较多,上下课期间都闹哄哄的,所以徐惠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 可后来时间一长,父母忙起来了,也就懒得接送她了。 每次徐惠出门补习之前,父母都会给她拿五元钱,让她自己坐公交。 其实,比起父母接送,徐惠更喜欢自己去上补习班。 因为,就算来回都坐公交车也只需要四块钱,剩下的那一块还可以买零食。 要是徐惠再对自己苛刻一点儿,走路上下学,那么她就可以省下五块钱了,能买好多好多小玩意儿。 这天下午,徐惠和往常一样独自去英语补习班上课。临走前,她还不忘找正准备出门办事的母亲要了五元钱坐公交车。 但实际上,徐惠并没有拿着钱去坐公交车。因为她想攒钱买一本漫画书,所以就顶着大太阳走着去补习班了。 补习班距离她家有两三公里的路,徐惠没有算好时间。等她来到大厦楼下时,已经迟到十几分钟了。 满头大汗的徐惠急急忙忙地走了进去。进门的一瞬间,她能明显感觉到温度骤降,就跟开了冷气似的。 但她的额头依旧不停地冒着汗,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害怕。 幽暗的楼道里除了徐惠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 四周静地可怕,就连走路时皮肤摩擦衣物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徐惠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她好不容易来到了电梯前,可还没来得及按按钮,电梯门就自己打开了,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好在电梯里有灯,而且是暖黄色的,所以相比之下楼道反而更加恐怖。 徐惠便壮着胆子走了进去,随手按下了9楼。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徐惠开始设想,一会儿进教室时,该如何跟老师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迟到。 可就在这时,电梯突然开始急速下降。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徐惠大脑一片空白,她被吓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等待着命运对她的判决。 几秒钟后,电梯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好消息是,电梯的门依然能打开。但坏消息是,门打开之后外面是一个铁栅栏。 铁栅栏和电梯之间的距离很窄,刚好能站下一个成年人。 年幼的徐惠毫不犹豫地从电梯里跨了出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电梯再次下坠,自己站在里面会被摔死。 而楼层是不会下坠的。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决定,让她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境地。 徐惠走出电梯之后,门缓缓关上了。 透过铁栅栏之间的缝隙,徐惠这才发现,这一层是还没有装修的毛坯房。 偌大的平层里什么都没有,连墙都没有刷。墙壁上黑糊糊的,就跟被火烧过一样。 看样子,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来这里。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铁栅栏被焊得死死的,怎么也打不开。而且栅栏之间的缝隙很窄,别说钻出去了,就是把手臂伸出去都有些困难。 若是想要从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出去,恐怕就只能乘坐电梯了。可是电梯的控制面板又在栅栏之外,她根本就够不着。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徐惠开始大声呼喊起来。 可她嗓子都快喊哑了,也没人听见。没有带任何通讯设备的她,只能站在原地哇哇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眼睛都快哭肿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这才意识到,如果不想办法自救,那么她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于是,她开始尝试用各种东西去够电梯外的控制按钮。 鞋子、发箍、英语书、文具盒,这些东西她试了个遍。唯一有可能够到呼叫电梯按钮的东西,是文具盒里一根稍微长一点的铅笔。 但一旁的铁栅栏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根本看不到控制面板上的按键。 她折腾了老半天才找对了地方。 不知她究竟按到了什么,电梯井里终于传来了电梯运行的声音。 不一会儿,电梯升了上来,楼层的金属门也打开了,但轿厢的门却没有开。 而这一次,摇摇欲坠的电梯停在了两层楼之间。 徐惠发现,电梯轿厢的下面有一个二十厘米左右的空隙,刚好够一个小孩子钻出去。 但那是一个完全未知的空间,而且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异常沙哑的声音。 “小妹妹,你是不是被困在这个夹层里了?” 徐惠惊讶地低下头来,竟发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有一个人在下面那一层的空间里跟她说话。 徐惠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听见她的哭声以后来救她了。于是,她一边抽噎一边冲那人点了点头。 “小妹妹,把你的手给我,我拉你下来!”那个男人接着说道。 第208章 电梯(二) “我拉你下来!我拉你下来!我拉你下来……” 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但在徐惠听来却如同魔鬼的呼唤。 或许是因为那人的声音实在是太沙哑了,就像喉咙被锉刀磨破了一样。 又或许是因为她完全看不清那人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模样。对这个男人的恐怖幻想,唤醒了她对未知的恐惧。 就在徐惠犹豫不决的同时,电梯外的金属大门开始缓缓向内闭合。 “快把手给我,门马上就要关了!”男人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 徐惠猛地回过神来,连忙用脚挡住了即将闭合的门。 突然,空隙里伸出了一只冰凉的手,一把抓住了徐惠的脚踝,使劲拉了她一下。 她用尽全力挣脱了那只手,猛地将脚缩了回来。 要不是这个空间实在是太狭窄了,恐怕重心不稳的她已经跌倒在地。 “快下来!快下来……” 电梯下的男人努力伸长了胳膊,试图再次够到徐惠的脚踝。 徐惠靠在身后的铁栅栏上喘着粗气儿,一脸惊恐的看着那只从空隙里伸出来正在胡乱摸索的手。 那是一只枯枝般的手,干瘪地像包了一层青灰色皮的白骨。可指关节处又异常突出,像一个个小小的树瘤。 最诡异的是,他的手背上居然没有指甲! 金属门因为识别到了障碍物,不停地一开一合、一开一合…… 那只手的动作愈发疯狂,不断拍打着地面向前靠近,眼看就要触碰到徐惠的凉鞋了。 徐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这时,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徐惠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的一举一动,可它就像是突然死掉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她稍微放松警惕的一瞬间,那只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腿,用力往前一扯。 她整个人便跪坐在了地上,另一条小腿则被拖入了黑暗的空隙之中。 “啊!啊!啊……”徐惠绝望地尖叫着。 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身后的铁栅栏。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自己的那条小腿从黑暗中给拯救回来。 但一同被拉回来的,还有那只手。它就像钳子一般紧紧抓着她的脚踝,死都不肯松开。 慌乱之中,徐惠开始用另一只脚猛踹那只手,可那只手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金属大门被徐惠的身体碰撞地“砰砰”直响。 突然,电梯再次运行了起来。 就在电梯向下运行的一瞬间,那只手一下子缩了回去。速度快到肉眼根本看不清。 惊魂未定的徐惠抱着双膝蜷缩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金属大门慢慢闭合。而电梯井里再也没有传来那个沙哑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再次打开了。 这时,电梯已经恢复了正常,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站在轿厢里,一脸诧异地看着徐惠,说道:“我在电梯里听见这层楼有动静,原来这里真的有人啊!” 他的声音十分浑厚,一点儿也不沙哑,显然,他不是刚刚那个躲在电梯下面的男人。 见徐惠哆哆嗦嗦地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男人接着说道:“你别怕,电梯我已经修好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说着,他向徐惠伸出了手,但徐惠却将自己抱得更紧了。无论男人怎么劝说徐惠,她就是不肯进电梯。 就好像电梯入口是一个怪物的血盆大口,一走进去她就会被立刻吞噬掉一样。 无奈之下,男人只好打电话联系上了大楼的管理员,几经波折之后,弄来了铁栅栏的钥匙。这才把徐惠给救了出来。 在管理员的搀扶下,徐惠跟着他来到了楼梯间。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现在身处六楼。 那么,那个男人当时是站在什么位置跟她说话的呢? 如果那时她真的被那只手给拖了下去,那么她现在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回到家后,天已经完全黑了。父母一脸不悦地看着徐惠,责备她今天为什么没有去上补习班?为什么回来的那么晚! 徐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扑进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待徐惠的心情彻底平复下来后,她将自己今天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 两人面色凝重地听完后,立刻拨通了报警电话。 后来,经过调查发现,无论是电梯维修工人还是大厦的管理员之中,均没有徐惠所描述的那个声音特别沙哑的男人。 而且,大厦的电梯轿厢下面没有任何平台,根本无法站人。电梯井里也没有楼梯,是绝对不可能有人能趴在那个奇怪的位置跟徐惠对话。 他们认为徐惠所说的那些经历,不过是因为她长时间被困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过于恐惧,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但他们并没有告诉徐惠一家人。 六年前的同一天,一个患有骨关节炎的中年男人,乘坐电梯想要上到7楼的中医馆看病。却不小心按错了楼层,无意间进入到了6楼。 因为,六楼曾发生过一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火灾,已经荒废多年。为了防止外人进入,门外被加了一扇铁栅栏。 但电梯的控制面板却在栅栏之外,而且栅栏之间的缝隙很小,成年人的手臂根本伸不出去。 所以,当时的调查人员猜测,男人进入到六楼以后,电梯门自动关上了,他被困在了铁栅栏和电梯门之间的夹层里。 可当人们乘坐电梯赶到六楼时,却发现男人并不在那个夹层里面。 当时,调查人员几乎找遍了大厦里的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男人的踪影。 但他们唯独没有检查电梯井。 数日后,男人已经发黑的遗体在电梯井里被人发现。可他却并不是摔死的,种种迹象表明,男人是自己进入到那个空间里的。 至于他究竟是怎么进去的,至今都是个迷。 或许,当时他在那个幽暗的空间里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发现他。 第209章 桃花蛊(一) 郭珍珍爱上了武术协会的一个学长,当她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室友时,大家都非常惊讶。 因为那个学长相貌平平、沉默寡言,除了长得高以外,没有任何加分项了,属于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一类。 但郭珍珍却是自打开学第一天起,身边就不乏追求者的那种女生。 她课桌的抽屉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别人送的零食和情书。但情书都被她扔掉了,而零食则会分给室友们一起吃。 不知是因为她眼光太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大一都快结束了,郭珍珍依旧是单身。 大家怎么也想不通郭珍珍究竟是怎么看上那位学长的。 这个问题,就连郭珍珍自己也没想明白。 或许是因为他训练的时候非常专注;或许是因为他虽然习武但看起来却十分温柔;或许是因为他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又或许是跟他走在一起可能会很有安全感。因为,最近郭珍珍老是感觉有变态在跟踪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在身边,她就不用害怕了。 总之,郭珍珍就是爱上他了,而且爱得无法自拔。 那个学长名叫薛天钰,是信息工程系的,今年大三了,比郭珍珍高了两届。 这些都是方雨婷帮郭珍珍从武术协会的会长那里打听到的。 方雨婷是郭珍珍的室友,高高胖胖的,留着一头小短发,喜欢穿宽大的体恤,喜欢打篮球。不论是性格还是外表都像一个男孩子。 郭珍珍和她的关系非常好要,不光是因为方雨婷性格豪爽。若是碰上了对她死缠烂打的男生,她还可以挽着方雨婷的胳膊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 郭珍珍第一次遇见薛天钰是在学校多功能大厅的二楼。那里是武术协会、跆拳道协会共用的训练场地。而方雨婷就是跆拳道协会的。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刘芸和张茜为了减肥去操场跑步了。郭珍珍一个人在寝室实在是太无聊了,便陪着方雨婷来到跆拳道协会参加训练。 想顺便看看她们社团里有没有帅哥。没想到武术协会也刚好在那天训练。 方雨婷开始训练后,郭珍珍一直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玩手机。可她玩着玩着便突然感觉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猛地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了薛天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可那个皮肤黝黑、一米八几的汉子却害羞地像个姑娘一样,连忙低下了头。 当时,郭珍珍心里便有这样一种感觉,“他一定对自己有好感!” 不过,对她有好感的人多得去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郭珍珍总是在学校里的各个地方碰见独来独往的薛天钰。 在食堂里排队打饭的时候、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的时候、从寝室去教学楼上学的路上…… 每当郭珍珍注意到他的那一刻,两人都会四目相对,而每一次都是薛天钰先紧张地移开自己的目光。 渐渐地,郭珍珍对这个害羞的大男生产生了好感,而且好感度与日俱增,最后竟然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 从那以后,方雨婷每次去参加社团活动的时候,郭珍珍必定会陪在她的身旁,而且每次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为的就是能够给薛天钰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郭珍珍的出现不仅仅分散了薛天钰的注意力,同时还吸引了其他男生的目光。 总是有跆拳道协会的男生过来向方玉婷打听,“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女生是谁啊?有没有男朋友?” 这时,方雨婷便会不耐烦地回答道:“她是我女朋友!” 郭珍珍本想着先矜持一下,看看薛天钰会不会主动给自己表白,可奈何那个棒槌不解风情。 最后,她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只好让方雨婷帮她要来了对方的qq。不过在那之前她关闭了自己的空间,隐藏起了自己的身份。 可当薛天钰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以后,郭珍珍傻眼了。 因为从他的qq签名来看,他似乎已经有女朋友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在空间里公开自己女友的照片。 3月12日:开学了,又能见到你了,真好! 4月1日:我不爱你了! 4月2日:昨天是骗你的,你不会生气了吧! 4月18日:最近太忙了,好几天不见,想你了! 5月4日:我私自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至死不渝! …… 正当郭珍珍目不转睛地翻阅着薛天钰的动态时,对方突然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好,请问你是? 郭珍珍犹豫了一会儿,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这天,薛天钰没有等来这位陌生好友的回复,一个字也没有。 自从看到了薛天钰的动态后,郭珍珍就跟失恋了似的,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就连早自习都懒得去上了。 可她依旧会陪着方雨婷去跆拳道协会训练。毕竟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但忘记一个人可能要一辈子。 郭珍珍整天闷闷不乐的,室友们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给她出起了馊主意。 刘芸说:“不如你直接挖墙脚吧!反正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一个人,大概率是异地恋,很好挖!” 张茜白了刘芸一眼,“那他那条签名是什么意思?‘开学了,又能见到你了!’” 刘芸想了想,“难道是隔壁学校的?哎呀,那还是没有我们珍珍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而且,他不是也对珍珍有好感吗?说不定跟女朋友的感情早就淡了。” 张茜又白了刘芸一眼,“那他那条‘至死不渝’又是什么意思?” 刘芸敷衍道:“哎呀,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立个深情人设嘛!” 张茜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种男人挖过来干什么啊?” “那你说怎么办?”刘芸终于不耐烦了。 方雨婷一边儿打着游戏,一边儿对郭珍珍说道:“要不你换一个吧,追你的男生那么多,比他帅的也有,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点儿。” 郭珍珍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换一个吗?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我也不知道我看上他哪点儿了,难不成我被他给下了降头?” “诶,对了!不如你给他下个桃花蛊吧!” 刘芸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认识一个人,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第210章 桃花蛊(二) 刘芸所说的那个人是她的网友,自称是来自苗寨的蛊女,不论是头像还是签名看起来都神叨叨的。 还整天在自己朋友圈里发一些截图,大多都是来找她下桃花蛊的聊天记录以及成功后的反馈。 而且她的收费标准对于家境优渥的郭珍珍来说也不算贵,下一次桃花蛊只要1998元。还承诺:“35天之内,不灵可退全款。” 就是这句话,让病急乱投医的郭珍珍看了以后颇为心动。 她当即就添加了对方的好友,并通过网络在她那里下了一单,还给对方转去了2000元钱。 这个蛊女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一口价1998元,多一分钱都不要,很快她又给郭珍珍转了两块钱回来。 就是这个举动让单纯的郭珍珍对蛊女颇有好感,她对蛊女身份的真实性更加深信不疑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蛊女之所以只收1998元,是因为诈骗金额达到2000元就可以立案了。 之后,郭珍珍按照蛊女的要求提供了自己心上人的姓名以及从薛天钰社交软件上看到的生日信息。 然后,蛊女便让郭珍珍安心在学校等快递,她会寄一瓶被她下了桃花蛊的“神仙水”给郭珍珍。 而收到神仙水后,郭珍珍只要往里面吐一口自己的口水,再想办法让她的心上人喝下去,对方便能在短时间内爱上她! 虽然,就连郭珍珍自己都觉得这个方法有些可笑,但是钱都已经花了,不试的话,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几天后,郭珍珍果然收到了蛊女寄来的一个快递,但里面装的却是一瓶花六块钱就能在市面上买的的功能饮料。 这时,郭珍珍的室友们已经隐约感觉郭珍珍被骗了,但郭珍珍却依然为对方找借口说:“饮料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瓶被蛊女下了桃花蛊!” 张茜忍不住吐槽道:“蛊女该不会也只是往里面吐了一口自己的口水吧?” 张茜话音刚落,其他两个室友便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郭珍珍没有理会她们,而是独自走到阳台拧开了瓶盖,小心翼翼往里面吐了一口唾沫,又把盖子给盖了回去,将其摇晃均匀后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好歹得试一试吧,万一有用呢?”郭珍珍心想。 第二天上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郭珍珍鼓起勇气来到了篮球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瓶饮料递给了正在独自练习投篮的薛天钰。 见腼腆的薛天钰迟迟没有接过饮料,一旁看热闹的男生们便开始一个劲儿地起哄。 “哟,他不要给我吧!我篮球打得比他好,还有腹肌!” “给我也行,我游戏打得好,可以带你上分。” “给我吧!我正好口渴了!哥哥晚上请你吃饭!” …… “谢谢!”薛天钰见状连忙接过饮料,并对郭珍珍表示了感谢,生怕被别的男生抢了过去。 不仅如此,他还当着郭珍珍的面喝了下去。 郭珍珍的心狂跳不止,眼看着瓶中的饮料慢慢变少,她连忙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塞给了薛天钰,转身就跑。 一个小时后,郭珍珍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室里,心想:“我这1998元不会白花了吧?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给我发消息?” 就像是在回应她的心声一样,郭珍珍的手机突然亮了,她拿起来一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 内容是:“郭珍珍同学你好!我是薛天钰。为了感谢你送的饮料,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再顺便看场电影。 听说最近新出了一部电影,叫《冷酸冰凉》,是讲一个女生因为太瘦被人瞧不起而努力增肥的故事,很励志!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买票了!” 郭珍珍几乎没有迟疑,立马回了一句:“好!” 下课后,郭珍珍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寝室。她先是洗了一个澡。然后,又把自己所有化妆品都给翻了出来,准备在出门之前给自己化一个精致的妆。 张茜和刘芸见她这个反应,连忙问她是不是成了? 郭珍珍难掩脸上幸福的笑容,抱着刘芸狠狠地亲了一口:“他主动约我看电影了!那个桃花蛊真是太灵了!” “真的?” 张茜和刘芸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嘴上还是说着祝福她的话。 唯独和郭珍珍最要好的方雨婷一脸不悦。 “哪有那么神?我看那个薛天钰就是见色起意,小心他是个渣男!明明有女朋友了,还约你出去!” 但方雨婷的话郭珍珍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一边儿画着妆,一边儿笑嘻嘻地回应道。 “这个问题我会问清楚的! 对了,如果我晚上回来晚了,记得帮我跟宿管阿姨找个借口,回来给你们带奶茶!” “好,我要柠檬果茶!”刘芸说道。 “那我要茉莉奶茶!”张茜回应道。 只有方雨婷沉默不语。 化完妆后郭珍珍急急忙忙地出了门,本以为自己会迟到,没想到竟提前几分钟到达了约定地点。 此时,薛天钰还没有来,郭珍珍便掏出了手机想给蛊女回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成功了。 可她刚给对方发送过去了两个字:“在吗?” 对话后面便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同时下面还有一行白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郭珍珍知道,这是自己已经被对方拉黑了的信号,正当她一头雾水的时候,薛天钰出现了。 他跑得满头大汗,手里还拿着一束粉红色包装的红玫瑰。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薛天钰一脸腼腆地将花递到了郭珍珍手里。 郭珍珍接过鲜花,将蛊女的事抛之脑后。 “这花真土!”郭珍珍笑着说道。 “啊?那你跟我一起去找卖花的换一束吧!”薛天钰一本正经地说道。 见对方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郭珍珍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算了!既然是你送的我就勉强接受了,我们赶紧吃完饭去看电影吧!” “好!”薛天钰尴尬地笑了笑。 两人肩并肩走在去往商业街的小路上,薛天钰面红耳赤地埋着脑袋,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话题才好。 郭珍珍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对了,你和你的女朋友分手了吗?” 第211章 桃花蛊(三) “啊?女朋友,我哪里来的女朋友?”薛天钰一脸疑惑。 郭珍珍刚想开口问他那些qq签名是什么意思,却又害怕对方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 “哦!我之前看见有一个女生和你走在一起,还以为那是你女朋友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什么时候?在哪啊?我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啊,怎么会有女生和我在一起呢?”薛天钰一副打算刨根问底的样子。 “哎呀,那就是我认错人了!对了,你qq是多少,我加你吧!”郭珍珍连忙转移了话题。 薛天钰老老实实报了一串数字,郭珍珍装模作样地掏出手机,打算用小号再加他一遍,然后再理直气壮地问他,那些签名是什么意思。 可当她完整地输入完了那串数字后,显示的网名和头像都和之前她添加的那一个不一样。 待对方通过好友申请后,郭珍珍连忙翻了翻他的签名,都是一些流行歌曲的歌词和一些并不是很好笑的搞笑段子。 空间里的内容也和她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这根本就是两个qq号。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方雨婷搞错了,要成了别人的qq号?”郭珍珍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再次转移了话题。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从餐厅聊进了电影院。刚坐下没多久,荧幕便亮了起来。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叫甄依的女人因为身材瘦弱,在胖子家族里饱受欺凌。 尤其是她接近三百斤的妹妹,一言不合就会用肚子把甄依给顶飞。 甄依不堪其辱,离家出走后努力增肥。虽然,最终她也没能在《墩王争霸赛》中获得冠军,但是她的精神却感动了无数人。 郭珍珍本以为这是一部喜剧,没想到却是励志片,瞬间没了兴趣。但一旁的薛天钰却看得津津有味,她也只好将目光又转移到了屏幕上。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只手在摸她的屁股。她连忙将头转了过去,一脸诧异地盯着薛天钰。 却发现,他的一只手正拿着可乐,另一只手正在不停地往嘴里塞着爆米花。而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电影上,完全没有发觉一旁的郭珍珍正在看他。 “难道不是他,那会是谁呢?”郭珍珍狐疑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后排的观众。 她的正后方坐着一位年轻的母亲,一左一右是两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此时,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或许是小孩子不小心踢到自己了吧。”郭珍珍这样想着。 但她此时也没有心情再看电影了,于是便对一旁的薛天钰说,自己要去上厕所,随即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电影还没结束,女厕所里一个人都没有。郭珍珍先是走到镜子前拿出了粉底和口红给自己补了一个妆,然后才进入了隔间。 她本来只想放点水,没想到蹲着蹲着肚子就疼了起来。她干脆拿出手机,一边儿蹲坑,一边儿刷起了短视频。 这时,她隐约听见有人进入到了她隔壁的坑位。 一开始,郭珍珍并未放在心上。但过了许久,隔壁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她既没听见有人放水,也没听见有人开大。 那么隔壁的女人究竟在干嘛呢? 出于好奇,郭珍珍便低下头朝旁边的坑位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把郭珍珍吓得掉进坑里。 透过隔断与地面之间的空隙,她竟然看到了一双没有穿鞋子的脚。而且那双脚很大,脚趾头上还长着长长的汗毛,绝对不是女人的脚! “有变态!他该不会在偷窥自己上厕所吧?”这是郭珍珍的第一反应,但她并没有叫出来。 因为现在她还没有拉完,一个世纪难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究竟是夹断逃生,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拉完以后,把屁股擦干净了再说呢? 郭珍珍犹豫了片刻后,选择了后者。与此同时,她立刻用手机给薛天钰发了一条消息。 “女厕所里有变态,你先别吃爆米花了,速来救我!” 可她刚发完那条短信,便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啪嗒啪嗒”的,就像是有人光着脚在瓷砖上跑一样。 “遭了,被他察觉到了!一定是因为自己给薛天钰发消息的时候,短视频里的背景音乐就停止了。” 郭珍珍以最快的速度擦完了屁股,提起了裤子。可等她追出去时,那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就在这时,薛天钰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见郭珍珍神色慌张,他便连忙问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郭珍珍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上厕所上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隔壁进来了一个男的。 我用手机给你发消息的时候被他给发现了,等我追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跑了。” 薛天钰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穿着?” 郭珍珍摇了摇头,“没有,我就只看到了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薛天钰环顾了一下四周,昏暗的走廊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你确定是男人吗?” “绝对是男人,他脚趾头上的汗毛比你的头发还长!而且有谁上厕所不穿鞋啊?”郭珍珍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郭珍珍的坚持下薛天钰带着她找到了电影院的管理员,并向他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可管理员却表示,考虑到顾客的隐私问题,厕所以及厕所门口都不会安装监控摄像头。 而走廊里的摄像头只能拍到谁进了厕所,就连进的是男厕所还是女厕所都拍不到。 再加上郭珍珍没有看到那个人的相貌,就只看到了一双没有穿鞋的脚。就算真的找到了那个人,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当时进的是女厕所。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报警的时候,郭珍珍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不要试图把事情闹大,否则后果自负!” 郭珍珍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那个人还在附近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的? 第212章 桃花蛊(四) 薛天钰拿过郭珍珍的手机,立刻给对方回拨了过去,可过了许久都无人接听。 此时,电影已经散场了,观众们纷纷从放映厅里走了出来。 郭珍珍和薛天钰紧张地注视着人群,那个变态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他们之中。 但所有人都穿着鞋子,想要通过脚毛这个特征找出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且,郭珍珍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真的被人偷窥了,就算报案也不见得会有人管。 最后,思来想去,两人还是决定先回学校再说。 毕竟,郭珍珍还肩负着给室友们带奶茶的重任,要是去晚了,奶茶店可就关门了。 买完奶茶回学校的路上,郭珍珍突然跟薛天钰说起了之前在学校里有人跟踪她的事儿。 她怀疑女厕所里的那个变态和那个跟踪狂很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并且,就是和他们俩同一个大学的学生。 “那么,你有怀疑的对象吗?”薛天钰问道。 郭珍珍摇了摇头,“那个人每次跟踪我的时候都是在晚上,而且他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帽子,根本看不清长相。 我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真的很害怕!” “别怕,以后我来保护你,我看还有哪个变态敢跟踪你!”薛天钰一脸严肃地对郭珍珍说道。 郭珍珍红着脸问道:“那你以什么身份保护我呀?” “保镖?”薛天钰一本正经地说道。 郭珍珍狠狠捶了他一拳,故作生气地问道:“那我岂不是还要给你开工资?” “不用开工资,我免费给你当保镖!”薛天钰还是没有明白郭珍珍的意思。 “哎呀,真是个呆子!你就不能当我男朋友吗?”说完,郭珍珍红着脸一路小跑冲向了学校大门。 薛天钰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连忙追上去,冲她大喊道:“哎呀,你别跑啊!我当你男朋友!我当你男朋友!” 路过此地的行人纷纷将头转了过来,嬉皮笑脸地看着这两个在大马路上你追我赶的人。还以为是女生在逼男生跟她谈恋爱。 好在现在天色已晚,校门都快要关了,学生几乎都已经回宿舍了。不然,郭珍珍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略微有些生气,于是便转过头来对薛天钰大喊道:“你叫这么大声干嘛?” 然后,一口气跑回了女生寝室。 薛天钰见状连忙拨通了郭珍珍的电话,可郭珍珍却耍起了小性子,故意将他的电话给挂了,就连qq消息也故意不回。 回到寝室后,大家纷纷问起了郭珍珍和薛天钰进展的怎么样。郭珍珍虽然嘴上说着就那样,但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还给室友们讲起了自己在厕所里遇见了变态的事儿。大家一边儿喝着奶茶,一边儿津津有味地听着。 就在这时,郭珍珍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有人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 她第一反应便是薛天钰想通过短信给她道歉。刚好这时她气已经消了,就准备给对方回信,可点开消息以后,她却傻眼了。 因为,短信是今天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而内容竟然是:我就在你楼下! “啊!”郭珍珍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另外三个室友纷纷围了过来。 郭珍珍将手机递给了她们,一脸惊恐地说道:“那个变态又给我发消息了!” 方雨婷看了一眼短信的内容,连忙走到阳台往楼下看去,那里竟然站着一个一身黑衣服的男人。他似乎也正在昂着脑袋往楼上看。 “但这里可是女生寝室啊!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方雨婷喃喃自语道。 “楼下……有人吗?”郭珍珍小声问道。 方雨婷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只听见“啪”地一声,寝室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 原来是熄灯时间到了,宿管阿姨拉了电闸。 “啊?现在怎么办?”虽然,那个变态并不是冲着刘芸来的,但显然她也被吓到了。 “赶紧给宿管阿姨说啊!” 说着,张茜连忙拿出手机给宿管阿姨发了一条消息,说有一个男人翻进了女生宿舍,就在18栋楼下。 很快,张茜便收到了宿管阿姨的回信,“我刚才拉电闸的时候没看见18栋附近有人啊!一会儿我再去检查一遍。” 看完消息以后,张茜壮着胆子来到阳台,又往楼下看了一眼,那里果然空无一人。 张茜松了一口气,回到寝室对大家说道:“楼下真的没人了!” 这时,屋外隐约传来了一阵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们的宿舍是三室一厅的结构。一层楼有两个大寝,每个大寝里有三个小寝和一个浴室。只有大寝的门是铁门,小寝和浴室的门都是木门。 而且,为了避免把别的小寝室里的人关在外面,大铁门通常都是不会上锁的。 也就是说,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他……不会已经上楼了吧?”郭珍珍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芸抱住郭珍珍哆哆嗦嗦地说道:“或许他本来不知道珍珍住在哪一层,但刚才雨婷去阳台上看的时候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然后,他就上来了。所以宿管阿姨拉电闸的时候才没有看到他……” “啊!不要再说了,快去把我们的门锁好!”郭珍珍忍不住大喊道。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一个女生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晚上的乱叫什么啊,吓死人了!” 原来是隔壁寝室出去串寝的女生回来了,大家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 隔壁的女生回去之后,方雨婷壮着胆子打开小寝的门走了出去,将大门锁了起来。 可发生这种事儿以后,郭珍珍也不敢打着台灯去洗漱了,她便打算先将就一晚,等天亮再说。 等方雨婷回到寝室,关好门窗之后,大家就纷纷上床睡觉去了。 这时,郭珍珍才猛然想起被自己晾在一旁的薛天钰。她连忙拨通了对方的电话,想向他诉说自己的遭遇,可过了很久都无人接听。 “或许他早就已经回寝室睡觉去了吧!”郭珍珍这样安慰着自己。但这一晚,她却迟迟无法入睡。 半夜,一阵尿意袭来,郭珍珍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出去上个厕所。反正大门都已经被方雨婷给锁上了,变态应该进不来才对。 可就在郭珍珍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捣鼓门锁的声音。 “咔咔咔……” 第213章 桃花蛊(五) 郭珍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连忙叫醒了熟睡中的室友。 或许是屋内的动静儿被门外的人给听到了,捣鼓门锁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大厅里传来了清脆的“咔啪”声,那是有人在开锁。 紧接着,铁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楼道里传来了“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 郭珍珍背脊一凉,心想,“他刚刚不会一直躲在厕所里吧?本以为锁了大门以后就安全了,却没想到把变态和自己锁在了一起。” 待她回过神来之后,连忙打开了玻璃门,站在阳台上往楼下张望,可那人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郭珍珍想出门看看大门是不是已经被人打开了,但她又不敢一个人出去,便想叫室友们陪她一起。 可张茜睡得跟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胆小的刘芸又缩在被窝里不敢下来。只有睡眼惺忪的方雨婷揉着眼睛下了床。 方雨婷拿着台灯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寝室门,郭珍珍则拿着扫把躲在她的身后。可等两人到了门口却发现,大门从里面锁得好好的。 这时,方雨婷有些不耐烦了,她埋怨了郭珍珍几句便转身回到了寝室继续睡觉。留下郭珍珍独自一人站在黑漆漆的大厅之中犹豫到底要不要去上厕所。 “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了幻听!”郭珍珍努力地安慰着自己。随后,打开了手机里的照明功能,壮着胆子推开了厕所的门。 上完厕所后,郭珍珍如释重负。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她忽然发现一旁的窗户敞开着。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窗户一直都是关着的。因为窗外有条下水管,如果打开窗户就会有老鼠顺着管道爬进来。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有人拉屎太臭了,想打开窗户通通风,最后忘记关了也说不定。 郭珍珍这样想着,便走到了窗前顺手关掉了窗户,转身回了寝室。 还好她没有往窗外看一眼的习惯,不然她非得被吓死不可。 因为,此时的下水管道上正挂着一个黑衣男人…… 清晨的阳光驱散了郭珍珍心中的阴霾,一夜未眠的她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后便挂着黑眼圈跟室友们一起去上早自习了。 还没走出女生园区,郭珍珍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丢下室友们朝那人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啊?”郭珍珍一脸惊讶地看着薛天钰。 “昨天你好像生气了,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所以我一早就来给你道歉了。”说着,薛天钰将一袋早餐递给了郭珍珍。 不管自己错没错,女朋友生气了先道个歉再说。这不就是郭珍珍心中最合格的男友吗? 郭珍珍暗自在心里给薛天钰打了一个满分。然后,接过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主动挽起他的胳膊,跟他诉说起了昨晚的遭遇。 薛天钰听说这件事以后非常生气,他当即表示,自己以后每天都会来接送她上下课,看还有哪个变态敢骚扰她! 而薛天钰也真的说到做到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不论郭珍珍走到哪他都会陪在她的左右,就像个贴身侍卫一样。 一开始,郭珍珍还挺感动的,但时间一长,她就有些受不了了。因为,就连她去上个厕所,薛天钰也会守在女厕所门口。 不仅如此,薛天钰还会检查郭珍珍的手机,只要他觉得哪个异性可疑,便会自作主张地将对方拉黑。 郭珍珍感觉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便和薛天钰摊了牌,希望他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多给自己一些自由。 原本以为两人会因此大吵一架,但出乎意料的是,薛天钰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向郭珍珍保证,今后一定会给她更多的空间。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薛天钰的确没有再时时刻刻跟着郭珍珍了。郭珍珍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可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恢复正常的时候,那个变态再次出现了。 这天,郭珍珍独自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因为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 等她好不容易复习完了今天的功课,准备收拾东西回寝室时,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竟然发现昏暗的角落里,一双眼睛正藏在书架后面死死地盯着她。 此时,图书馆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一部分灯也已经被关掉了。而且,大家都相隔很远,一直在各自埋头苦学,有的甚至还戴着耳机。 如果那人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捂住她的嘴,想要强行将她拖到书架后面,其他人还真不一定看得见。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郭珍珍连忙将桌上的书本和文具一股脑地装进了书包里,打算尽快离开这里。 但与此同时,书架后面的那个人居然也慢慢挪动起了自己的步子。 郭珍珍紧张地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她抓紧了书包的背带,时刻注意着书架后面的动静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起来。 但那人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终于,他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啊!救命啊!”郭珍珍大喊一声,转身向人多的地方跑去,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 除了那个戴耳机的同学之外,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纷纷抬起头来,齐刷刷地盯着一边儿跑,一边儿叫的女同学。还以为她见到鬼了。 郭珍珍刚刚跑出图书馆的大门,便迎面撞上了自己的男朋友薛天钰。 “珍珍,你怎么了?”薛天钰一把搂住惊魂未定的郭珍珍,关切地问道。 “那个变态跟我跟到图书馆里来了!”郭珍珍带着哭腔说道。 “变态?”薛天钰一脸疑惑。 这时,一个身穿深蓝色速干衣和白色球鞋的男人从图书馆的后门走了出来。他一看见薛天钰便撒腿就跑。 薛天钰见状连忙追了过去,但由于距离实在太远,最终还是没能追上。 “那个人好眼熟!”薛天钰喃喃自语道。 不过他并没有细想,而是赶紧回到了自己女朋友身边,安慰起了她。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郭珍珍红着眼睛问道。 第214章 桃花蛊(六) “当然是担心你了,笨蛋!”薛天钰一脸宠溺地说道。 “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在图书馆啊!”郭珍珍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薛天钰犹豫了几秒钟后,回答道:“哦,我出门拿快递的时候刚好看见你进了图书馆。” 郭珍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不会一直在图书馆外面蹲守吧?” “我……”薛天钰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没等他把话说完,郭珍珍便紧紧地抱住了他,“你对我也太好了吧!要不是有你在,还不知道那个变态会对我做什么呢!” 听到这儿,薛天钰长舒了一口气。 “对了,我们报警吧!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变态了!”郭珍珍突然一脸严肃地对薛天钰说道,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这时,薛天钰却犹豫了起来,“他只是跟着你,又没有对你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这种小事儿需要报警吗?” “小事儿?难道非要他对我做出一些过激行为才算大事儿吗?”郭珍珍的语气有些激动。 “不是,我是说就算报警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个人被抓到了以后顶多被批评教育一顿。还不如让我一直保护你呢!”薛天钰一脸认真地看着郭珍珍。 郭珍珍思索了片刻后,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并且,薛天钰一直陪着她的那段时间里,变态真的就销声匿迹了。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一定要把那个变态给揪出来。 于是,在郭珍珍的强烈要求下,两人一起来到了学校的监控室,在向领导说明了情况之后,调取了当时图书馆里的监控录像。 监控显示,晚上八点十分左右,一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男生跟着郭珍珍进入了图书馆,他的那双鞋子很白,在昏暗的光线下非常显眼。 郭珍珍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学习后,他就一直在不远处的书架后面晃来晃去,一副正在找书看的样子。 他在那排书架后面待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郭珍珍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犹豫不决地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由于那个人既没有戴帽子也没有戴口罩,薛天钰一眼就认出了他来。他竟然是自己的室友——陈家俊! 但当学校领导找到陈家俊问话时,他却一口咬定,自己并没有跟踪郭珍珍,而是运动完之后,刚好想去图书馆里看书罢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郭珍珍看见他以后就跟见了鬼一样。 见对方死不承认,郭珍珍便抖出了他跟踪自己和薛天钰去电影院,还半夜翻进女生园区,站在宿舍楼下给自己发短信的事儿。陈家俊仍然是矢口否认。 并且,他的另外两名室友都可以为他作证,那天晚上陈家俊一直待在自己的寝室里打游戏。他的游戏账号上也能找出当天的在线记录。 薛天钰见状也连忙替自己的室友说起了好话。他说,陈家俊不像是那种会跟踪别人的人,图书馆里发生的事一定是误会。 但陈家俊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薛天钰一眼,欲言又止。 虽然,这件事最后就那么不了了之了,可在郭珍珍的心里,陈家俊就是那个跟踪自己的变态。 因为,她能从监控中看出来,陈家俊在装作看书的同时,时不时就会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仿佛是在确认郭珍珍是否还坐在座位上。 不过,既然现在变态的身份都已经明确了,还有薛天钰随时保护自己,想必他也不敢再对自己做什么了。 于是,郭珍珍便彻底将这件事儿抛在了脑后,专心地准备起了期末考试。 放暑假之前,方雨婷提议大家一起出去聚个餐,郭珍珍才难得没有和薛天钰一起吃晚饭。 聚完餐后,四个人走在回寝室的小路上。 方雨婷突然提起了郭珍珍的男朋友,“对了珍珍,你有没有感觉薛天钰把你看得太紧了?怎么你去哪他都跟着你呀?” “对呀,对呀,你都好久没有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刘芸也跟着附和道。 “你们也知道,他们寝室有个变态一直骚扰我,他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虽然,郭珍珍自己也觉得薛天钰把她看得太紧了,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帮对方开脱了起来。 “你真的觉得一直跟踪你的变态就是薛天钰的室友吗?”方雨婷突然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珍珍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之前说过,跟踪你的人喜欢戴帽子和黑口罩。而我之前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个人也是这身打扮。 怎么到了图书馆他就不伪装自己了呢。那里人那么多,而且还有监控,他就不怕被人给认出来吗?” 方雨婷的话让郭珍珍如梦初醒,可如果变态不是薛天钰的室友又会是谁呢? 正当她努力地回忆着之前的种种经历时,迎面走来一个男生狠狠撞了她一下。 郭珍珍刚想开口骂人,可对方却一个劲儿地跟她道歉,还悄悄地塞给了她一张纸条,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回去再打开。” 郭珍珍将纸条塞进了自己兜里,一脸茫然地望着那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她总感觉那个人她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回到寝室后,郭珍珍连忙打开了男生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的竟然是:“小心薛天钰,他是一个变态!” 郭珍珍盯着纸条上的字,后背瞬间涌起一股寒意,但她的震惊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与薛天钰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心中的完美男友与变态联系在一起。 可是如果那人说的是谎话,那么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诋毁薛天钰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时,郭珍珍猛然记起了那个给他纸条的男生是谁。 他竟是薛天钰的另一位室友,好像叫傅鑫。之前,他还帮陈家俊做过不在场证明。 来自薛天钰室友的警告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郭珍珍这才后知后觉,薛天钰的确在许多方面都表现出了强烈的控制欲。 除了喜欢粘着郭珍珍以外,他还很喜欢翻她的手机。只要发现有异性给她发消息,不管是闲聊还是说一些正事儿,那人都会被拉进黑名单里。 就连郭珍珍的表弟都未能幸免,只因为对方在郭珍珍发布的自拍照下面回复了一句:姐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后来,郭珍珍干脆取消了给别人的备注,也养成了随时删聊天记录的习惯。结果,薛天钰竟然把她刚刚换了头像的父亲给加入了黑名单。 理由是,她爸的头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猥琐,不能排除他就是跟踪郭珍珍的变态。 郭珍珍都被薛天钰这番骚操作给气笑了。不过,这些在她看来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且,她一直觉得薛天钰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她的身边潜伏着一个变态。如果那个变态消失了,或许他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但她现在仔细一想,这些行为的确有些过头了。 郭珍珍拿着纸条坐在那里心乱如麻。一时间,她竟不知道究竟应该相信谁! 她本想找薛天钰当面问清楚,但又担心万一纸条上的内容是真的,撕破脸后她的处境会变得非常危险。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从薛天钰的室友傅鑫开始入手。 第215章 桃花蛊(七) 这天,郭珍珍独自走在前往薛天钰寝室的路上。突然,迎面走来了一个女生塞给了她一张纸条。 她打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小心薛天钰,他是一个变态! 郭珍珍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将纸条揉成了团,揣进兜里继续前进。可还没走多远,便又碰上了另一个女生,那人又塞给了郭珍珍一张纸条。 郭珍珍一脸错愕的看着女生逐渐远去的身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哆哆嗦嗦地打开纸条,上面赫然写着:小心薛天钰,他是一个变态! 郭珍珍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她感觉有人正在监视自己,于是连忙丢掉纸条,跑了起来。 可她还没跑多久,就被另一个女生给拦住了去路,那人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条。 这一次,郭珍珍没有收下纸条,她一把推开了那人,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郭珍珍被一块凸起的砖头绊倒在地,一个恰好路过此地的男生将她扶了起来。 正当郭珍珍准备和对方道谢时,那个人居然又塞给了郭珍珍一张纸条。 郭珍珍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脸,试图挣脱对方的束缚。 可那人却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一句话也不说,仿佛郭珍珍不收下那张纸条,他就永远不会松手。 “放开我,放开我!”郭珍珍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她的叫喊声引来了许多路人的围观,但他们却并没有向郭珍珍伸出援手。 他们将郭珍珍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小心薛天钰,他是一个变态! “啊!” 郭珍珍的尖叫声惊醒了熟睡中的室友。 方雨婷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大早上的,喊什么喊啊?” 郭珍珍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正躺在寝室里的单人床上,而刚刚那些诡异的经历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距离早上那堂考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郭珍珍已睡意全无,她洗漱完后,给自己画了一个简单的妆,便独自出门去了。 路上郭珍珍给薛天钰发了一条消息,让他现在去女生园区门口等她,一起去食堂吃早饭。而她自己却绕道去了他宿舍的方向。 她要支开薛天钰,去找他的室友傅鑫问个清楚! 由于他们的寝室不在男生园区内,而是在操场旁边,郭珍珍便直接来到了他们宿舍楼下。 她鬼鬼祟祟地躲在灌木丛后面,几乎每一个从楼道里出来的男生都会不自觉地看她一眼,然后一脸诧异地离开。搞得她像一个偷窥男生宿舍的女色魔一样。 期间,薛天钰还一直问她好了没有,说自己已经到女生园区门口了。为了拖延时间,郭珍珍编了一个借口,说自己肚子疼,正在上厕所。 十几分钟后,薛天钰的三个室友终于从楼道里走了出来,他们有说有笑,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 虽然,郭珍珍仍然对陈家俊心存芥蒂,但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傅鑫,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要问你。”郭珍珍突然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三人一脸诧异地看着郭珍珍,傅鑫犹豫了片刻后回答道:“有,但是不多!我一会儿还要去考试呢。而且我叫福鑫,不叫负心!” “哦,不好意思!福鑫,我就问你几个问题,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郭珍珍一脸焦急。 “那你……倒是问啊!”福鑫说道。 “你上次塞给我的那张纸条里写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郭珍珍左顾右盼地,生怕薛天钰会突然出现。 “就是字面意思啊!”傅鑫一脸茫然。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说他是变态啊?”郭珍珍的语气略微有些激动。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福鑫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有变态翻进女生园区的那一天,薛天钰整晚都没有回寝室!” 郭珍珍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福鑫,却没想到一旁的陈家俊突然开了口。 “那天晚上,我跑完步以后看见你一个人进了图书馆,难得不见薛天钰跟在你的身边。我就想过去告诉你,离薛天钰远一点,他这个人不太正常! 可就在我走进图书馆的一瞬间,竟然发现薛天钰就在远处监视着你。 我进退两难,只好站在一旁装作看书的样子,打算伺机告诉你真相。却没想到竟然被你当成了变态。” 听到这儿,郭珍珍已经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可福鑫却对她发出了灵魂拷问:“你真的了解薛天钰这个人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啊?” “因为……”此时,郭珍珍的大脑一片空白。说实在的,她还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薛天钰。 她理想中的男朋友其实是那种长得白白净净、穿衣很好看、声音很好听,整体气质看起来很儒雅的帅哥。 而薛天钰却皮肤黝黑,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口音都带着一丝乡土气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完全和帅沾不上边儿,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没等郭珍珍把话说完,陈家俊又接着说道:“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认识你吗?” “因为我给他送水的那天被你们看见了?”郭珍珍一脸疑惑。 “不是,是因为……” “珍珍,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家俊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了薛天钰的声音,他似乎有些生气。 郭珍珍见状,连忙小声对三人说道:“一会儿考完试来图书馆天台找我,别被薛天钰知道了,求你们了!” 说完,她便一脸尴尬地转身向薛天钰走去。 “哦,我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你,还以为你等不及先走了呢。路上正好碰到你室友了,就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你去哪了。” 郭珍珍故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生怕薛天钰的室友们听不见。三个人见势不妙,匆匆离开了这里。 薛天钰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万一你进考场了呢?被老师发现你带手机不太好吧!”郭珍珍尴尬地笑了笑。 薛天钰依旧一脸怀疑,“我也碰到你的室友了,可她们却说你早就走了!” 郭珍珍愣了几秒钟,接着狡辩道:“我……不是拉肚子吗?我在厕所里蹲着呢,她们根本不知道。” “你拉肚子拉了半个多小时?肠子都快拉出来了吧!”薛天钰的语气越来越冷漠。 郭珍珍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哎呀,我昨天晚上吃太多了!不行吗?” 薛天钰没再说话,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郭珍珍挽住他的胳膊,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赶紧走吧,一会儿考试来不及了!” 第216章 桃花蛊(八) 薛天钰将郭珍珍送到了考场门口,目送着她走进了教室。 直到教室门关上的那一刻,郭珍珍才长舒了一口气。 由于这堂考的是选修,并不是特别重要。所以,郭珍珍便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打算早点儿去天台候着。 可等她走出考场后却发现,薛天钰竟然就站在她的教室门口。 “你……你怎么会在这啊?”郭珍珍一脸错愕地看着薛天钰。 “当然是等你啊!怎么?你好像并不想看到我。”薛天钰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不是的!”郭珍珍咽了一口唾沫,连忙转移了话题。“你在这儿等我多久了啊?你试卷做完了吗?” 说着,郭珍珍一如既往地挽起了薛天钰的胳膊,拉着他向厕所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去考试!”薛天钰依旧面不改色。 听到这儿,郭珍珍心里咯噔一下,挽住对方胳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不去考试?难道是为了监视我?” 郭珍珍心里这样想着,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去质问对方,而是强颜欢笑地对他说道:“我要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没等薛天钰回应,郭珍珍便径直走向了女厕所。 她头也不回地躲进了厕所尽头的隔间里,拿出手机在室友群聊对话框里编辑了一条消息: 你们一会儿考完试帮我去图书馆的天台一趟。有人在那里等我,我现在被薛天钰给缠住了,去不了…… 可她字还没有打完,头顶上便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冷漠的声音,“你在和谁发消息?” 郭珍珍一脸惊恐地抬起头,竟对视上了薛天钰那双瞪得像铜铃一般的眼睛。 此时,他正趴在厕所的木门上,露出半个脑袋死死地盯着蹲在厕所里的郭珍珍。 那一瞬间,郭珍珍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现在可是大白天,而且还是在学校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薛天钰都敢光明正大地进女厕所,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呢? 很快,郭珍珍心里便产生了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 “或许,自己上厕所的时候,薛天钰并不会老老实实地守在门口,而是在确定女厕所里没有别人以后,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偷窥自己。 自己在电影院厕所里遇到的变态说不定就是薛天钰!他之所以会脱掉鞋子,是为了防止被自己给认出来。 这样一来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变态会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了。 或许薛天钰的手机里有两张卡,又或者薛天钰有两部手机。他提前编辑好了短信,只要定时发送就可以了! 在学校里跟踪自己的是薛天钰;在电影院里摸自己屁股的是薛天钰;偷窥自己上厕所的是薛天钰;站在自己寝室楼下的还是薛天钰……” “你该不会是在给我的室友发消息吧?他们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薛天钰冰冷的声音将郭珍珍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郭珍珍被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可薛天钰的胆子却越来越大,他正试图将隔间的门给打开。 就在这时,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女生叼着一根烟走进了女厕所。 她一脸诧异地看着站在厕所里的大男人,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于是转身走进了对面的男厕所。 可当她看见男厕所里的小便池后,又折返了回来。 “这里是女厕所吧!”黄毛女生一边弹着烟灰,一边一脸不屑地冲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生吼了一句。 薛天钰面不改色地和她对视了几秒,直到提醒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走错了!” 然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越来越多的女生走进了女厕所。门外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让郭珍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隔间的门,鬼鬼祟祟地朝女厕所外望了一眼。不出所料,薛天钰仍守在女厕所门口。 郭珍珍心头一紧,但好在这里是一楼,想要出去不一定非得走门。于是,郭珍珍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窗户翻了出去。 她一路小跑,来到了图书馆的天台。陈家俊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你一个人来的?”郭珍珍气喘吁吁地问道。 “嗯,福鑫和蒋凡有事儿。”陈家俊一脸疑惑,“怎么,有人在追你吗?” “薛天钰那个死变态,把我堵在了女厕所里!”郭珍珍骂骂咧咧地说道。 她发现自己对薛天钰的滤镜已经彻底碎掉了。其实仔细一看,陈家俊长得还挺不错的。 “你终于发现他才是变态了!”陈家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沉冤得雪后的欣慰。 “别磨叽了,你之前不是还有话没说完吗?”郭珍珍喘着粗气儿说道。 “哦,对了!”陈家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之所以会认识你,是因为我们偶然间在寝室里发现了薛天钰偷拍你的照片。 很多张!都是大晚上拍的,各个角度,各个地点。” “什么时候的事儿?”郭珍珍皱起了眉头。 在她的印象里薛天钰一点儿也不喜欢拍照,就是她主动要求拍一张两人的合照,薛天钰也是扭扭捏捏的。 陈家俊思索了片刻后,回答道:“刚开学的那段时间!” “什么?刚开学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郭珍珍大惊失色。 “所以我们才觉得他变态啊!而且,那些照片上还残留着干掉的污渍。我们猜,他一个人在寝室里的时候会对着你的照片……” 陈家俊话还没说完,便被郭珍珍给打断了。“够了,别说了!他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陈家俊想了想,接着说道:“薛天钰有两部手机和两个qq号。他喜欢用自己的大号和自己小号聊天。 一个号扮演男的,一个号扮演女的,就好像两个人在网恋一样。 有一次,他去武术协会训练时忘记了关电脑,qq也没有退出。我们便逗他玩,用他的小号装作女生跟他聊天。 他跟我们聊了一两个小时,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回来还对着电脑磕头,说什么大祭司显灵了。跟个神经病似的! 对了,他给自己的小号备注叫珍珍。” 听到这儿,郭珍珍只感觉头皮发麻,但她还是故作淡定地问道:“还有吗?” 第217章 桃花蛊(九) 陈家俊继续说道:“他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一个黑色的口罩折起来放进兜里。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见他戴过这两样东西。 我们还经常在私底下嘲笑他说,这两样东西是他的护身符,是用来辟邪的,戴不得。 后来我才明白,他带这两样东西是为了在跟踪你的时候伪装自己。而且,他好几件衣服都是两面穿的,里面那面是黑色,翻过来又是其他颜色。 对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苗人,喜欢在一个盅里养虫子,是好几种不同的虫子,据说都有毒! 那些虫子会互相残杀,一段时间过后就只剩下一只活虫了。那只活虫还会把其他死虫的尸体给吃掉,越长越大。 我听说那个东西叫桃花蛊!放在食物里面能迷惑人心。我亲眼看见,他把那条虫子融进了一块手工巧克力里。” “等等,那块巧克力是不是放在一个红色的盒子里?”郭珍珍的面色愈发难看。 “你怎么知道?”陈家俊有些惊讶。 “因为……那块巧克力被我和方雨婷给吃了!”说这话的同时,郭珍珍差点都要吐出来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课桌抽屉里的那些零食都是薛天钰放的,情书也都是薛天钰写的。 她之前经常在学校里碰见薛天钰也不是巧合,而是一个变态精心策划的阴谋。 她之所以会喜欢上薛天钰,是因为她在不经意间吃掉了被对方下了桃花蛊的巧克力。 可是,巧克力方雨婷也吃了啊,而且,她吃得比自己多好多,为什么她什么事儿都没有呢?郭珍珍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她现在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蛊女卖给自己的饮料什么作用都没有!怪不得自己会被她拉黑。 陈家俊戳了戳愣在原地的郭珍珍,试探性地问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还要继续跟薛天钰交往吗?” “当然是跟他分手啦!”郭珍珍斩钉截铁地说道。 现在,只要她一听见薛天钰这三个字,就会想起被桃花蛊支配的恐惧。 或许,因为当时她并没有把那一整块巧克力都吃掉,所以才没有到执迷不悟的地步。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什么?你要和我分手?” 陈家俊和郭珍珍同时回过头去,只见一脸愤怒的薛天钰正缓缓朝他们走来,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瓶透明的液体。 “薛天钰你不要乱来啊!有什么话好好说!”陈家俊一边安抚着薛天钰的情绪,一边儿一个劲儿地后退。 可薛天钰却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他一点一点向郭珍珍逼近,一字一顿地向郭珍珍问道:“你确定要和我分手吗?” 郭珍珍咽了一口唾沫,壮着胆子说道:“没错!我全都知道了,你就是那个跟踪我的变态!” 薛天钰一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始狡辩道:“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爱你啊!你扪心自问,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你的爱太让人窒息了,我承受不起!我死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郭珍珍的语气异常决绝。 听到这儿,一旁的陈家俊瞪大了眼睛,他转过头去小声对郭珍珍说道:“大姐,你疯啦?这个时候你还刺激他,先稳住他再说啊!谁知道他那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果不其然,听了郭珍珍的话之后,薛天钰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塑料瓶都快被他给捏变形了。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不是要和我分手?”薛天钰瞪着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珠,泪水渗出了眼眶。 一旁的陈家俊也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郭珍珍的回答。 郭珍珍犹豫了片刻后,冲薛天钰大喊道:“是!我就是要和你分手!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陈家俊心如死灰,薛天钰也心如死灰! “珍珍,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我要让你毁容!”说着,薛天钰拧开了瓶盖,将塑料瓶里的液体朝郭珍珍泼了过去。 “啊!”郭珍珍惨叫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可陈家俊竟然奋不顾身地朝郭珍珍扑了过去,替她挡住了那些液体。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啊!好痛!”一分钟后,陈家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膝盖和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你没事吧!”郭珍珍哭着检查起了陈家俊的身体,他后背上的衣服居然完好无损,只是湿了一块而已。 郭珍珍嗅了嗅残留在陈家俊衣服上的液体,一脸疑惑,“嗯?等等!这好像不是硫酸!” 薛天钰拽起陈家俊的衣领冲他怒吼道:“陈家俊,你……你你浪费了我刚刚在楼下超市买的卸妆水!” “什么?卸妆水!哇,薛天钰你好歹毒啊!”郭珍珍惊呼道。 得知瓶中装的并不是硫酸而是卸妆水后,陈家俊彻底没了顾虑。他一拳打在了薛天钰的脸上,把对方摁在地上狠狠地教训了起来。 “死变态,我忍你很久了!偷我牙膏和洗发水、睡觉老是磨牙打屁、上完厕所不冲马桶、还躺在我的床上打飞机……” 陈家俊每列举一条薛天钰的罪行,拳头就会往他脸上使劲儿地砸一下,打得薛天钰鼻青脸肿,一点儿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是武协的吗?起来啊!起来打我啊!”陈家俊冲薛天钰嘶吼道,但薛天钰却一句话也不说,刚才嚣张的气焰消失地无影无踪。 “算了,算了!别把事情闹大了!” 郭珍珍在一旁劝了半天,陈家俊这才放开薛天钰,带着他的前女友扬长而去。 “对了,陈家俊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你觉得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太笨了!” “我他妈……” 两人逐渐变小的声音,如同两根刺,狠狠地扎进了薛天钰的心里,左边一根,右边一根。 他躺在天台上,绝望地看着天空,一时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他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张圆圆的大饼脸突然出现在了薛天钰的面前。她掏出一张纸巾,用胖乎乎的手替薛天钰擦了擦眼泪,一脸心疼的模样。 “我终于等到你们分手了!”方雨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薛天钰白了对方一眼,“你男的女的?” 方雨婷怒了,她一巴掌拍在了薛天钰的脸上,“老娘那么大的胸,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姐姐,你到底想干嘛?”薛天钰哭着问道。 “别难过了,我当你女朋友!”方雨婷二话不说,背起薛天钰就朝楼下走去。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可薛天钰却哭得更厉害了。 第218章 买凶(一) 得富广场的施工现场挖出了一具男尸,是竖着埋在土里的。 验尸报告显示,死者颅骨骨折、面部呈铅灰色、皮肤点状出血、身上多处淤青、肺部含有泥沙,死于窒息。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死后才被人埋在土里的,而是被活埋了! 和尸体一同被挖出来的还有一只穿过的臭袜子。但这只袜子似乎并不属于死者本人,因为死者的鞋、袜都整整齐齐地穿在脚上。 很快,调查人员便通过这只袜子以及从一把铁锹上采集到的指纹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并将其抓捕归案。 可通过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和种种证据,办案人员发现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半个月前。 “王八蛋老板雷得富还钱!” “还钱!还钱!还钱……” 一帮工人举着横幅站在得富大厦楼下高声呐喊着,将大厦围了个水泄不通。 带头闹事儿的人名叫程海,雷得富并没有欠他一分钱,他不过是一个以帮人要债为生的混混罢了。 但今天这个单子他一分钱都不赚,因为这帮工人里有他的表叔。 程海拿着喇叭随机爬上了一辆停在大厦楼下的奔驰越野车顶。 他喊一声,“王八蛋老板雷得富还钱!” 大家就跟着喊“还钱!还钱!还钱……” 声音整齐而洪亮,就像提前操练过的一样。 烈日当头,二十分钟过去了,工人们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见雷得富的身影。不仅如此,就连一个拦着他们闹事儿的人都没有出现。 只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迎宾端端正正地站在大厦门口,如同两座石雕一般,对前来闹事的人视而不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炙热的水泥地上流逝,同时流逝的还有工人们的士气以及程海的耐心。 “按兵不动是吧?”程海冷笑一声,“没关系我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还钱!” “来,泼油漆!” 程海一声令下,工人们立刻打起了精神,他们从三轮车上搬下来了一桶桶红油漆,向大厦的旋转玻璃门冲了过去。 程海摆弄了一下喇叭,确认音量已经调到了最大。“往门上泼!使劲儿泼!别忘了写字啊! 门口的两个迎宾急了,他们连忙冲上前去阻止,但寡不敌众,很快,两人便快败下阵来。 这时,几个保安也闻声赶了过来,在劝说无果后,其中一名保安率先动起了手。两拨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场面混乱不堪。 面对此番场景,程海并未上前阻止,而是继续火上浇油。 “别打脑袋!往肚子上打,打不过就抱头往地上躺,到时候找他们赔医药费,我帮你们拍照取证。” 说着,程海从奔驰车顶上跳了下来。他拿出兜里的手机,刚打开照相机功能,便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莫莉的家属吗?她出车祸了,正在人民医院抢救呢!” 程海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手术室外。此时,手术仍在进行中,他焦急地守候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有想过,失去了妻子以后他该怎么办。遇见莫莉之前他没想过要结婚,遇见莫莉之后他没想过再娶别人…… 十几分钟后,一位护士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程海这才回过神来。 “我老婆她没事儿吧!” “命暂时保住了,但是情况不容乐观,后面还需要进行两次手术。” 没等程海开口,护士便将一叠单子递到了他的面前。“麻烦您把字签一下,把手术费结了。” 程海接过单子,连看都没看一眼便立刻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请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救活她 !多少钱都没关系 !请你们一定要救活她……”程海哽咽着对护士说道。 他两只眼睛红红的,却依然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护士叹了一口气, “唉!后续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多少钱?”程海小心翼翼地问道。 “至少五十万!” 为了给妻子筹钱治病,程海几乎找遍了通讯录里的所有人。 可有钱的不愿意帮忙,愿意帮忙的又一分钱都拿不出来。程海几乎被逼上了绝境,他甚至一度产生了抢劫的念头。 照理说,莫莉是被人给撞成这样的,医药费理应由肇事者来出。可奈何司机撞了人以后就逃之夭夭了,而刚好那个路段又没有监控,所以很难在短时间内抓到肇事者。 除此之外,程海还从办案人员那里得知了一个人神共愤的消息。肇事者不光逃逸,还想杀人灭口。 从现场的勘察情况来看,肇事车辆的轨迹大多呈s形,很少有直线。由此可以推断,司机要么是疲劳驾驶,要么就是醉酒驾驶。 并且,事发路段为江边的一段公路,弯道较多,这种情况下司机开不了太快。 所以,从理论上来讲,车祸所造成的后果不会太严重。 而莫莉之所以伤得那么重,是因为她被撞后还遭到了汽车的反复碾压。 还有一点令调查该事件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肇事车辆在碾压完受害者后,行驶了五十米不到的距离,便突然加速撞向了江边的灌木丛,之后,才掉头逃离了现场。 虽然,程海很想亲手抓住肇事者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莫莉自幼丧父,母亲体弱多病,程海根本就不敢将这件事儿告诉她,更别说让她来照顾莫莉了。 而他自己的父母又远在千里之外的农村。所以,程海只能白天照顾躺在重症监护室的莫莉,晚上再四处奔波想办法凑钱。 这天晚上,走投无路的程海敲开了魏舒平家的门。魏舒平是程海的大哥,也是带他入行的人。 平时程海没少帮他扛事儿,可一到借钱的时候魏舒平就翻脸不认人了。 一看见程海,魏舒平脸色都变了,“啧,我都说没钱了,你怎么还找上门来了。” 魏舒平刚想关门,面露凶相的程海便只手抓住了门沿,力气大到仿佛要把门给掰碎。 魏舒平愣住了,就在他以为程海想要动手时,对方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哥,平时的单子你没少抽水,我知道你有钱,你就帮帮我吧!” 程海一边儿赔着笑脸,一边儿从门缝儿钻进了屋内。 第219章 买凶(二) 魏舒平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一见程海态度变软了,说话的语气就立马硬了起来。 “干嘛!干嘛!赶紧给我出去,刚拖的地板别给我踩脏了。” “哥,帮帮我吧!求你了,我老婆快死了!”程海恳求道,就差没给魏舒平跪下了。 “你老婆关我什么事儿,救活了,你让我睡啊?再说了,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啥时候能还上?” 魏舒平口无遮拦地说道,完全没有注意程海脸上的表情正逐渐变得扭曲。 “魏舒平,这钱,你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说着,程海拽起魏舒平的领子,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程海二话不说,一把抓起魏舒平的右手将它按在了茶几上。接着,他娴熟地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朝魏舒平的右手扎了下去。 “啊!” 魏舒平闭上眼睛惨叫一声,同时将头别了过去。他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但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缓缓转过头来。 他鼓起勇气,睁开了一只眼睛。只见刀子正不偏不倚地扎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整个刀尖儿都插进了木茶几里,少说也得有两三厘米深。 倘若刀子再偏那么一点儿,他就会失去一根手指。 魏舒平被吓得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程海却先开了口。 “哥,我的性格你最清楚。我不怕坐牢,为了我老婆,我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见魏舒平还是一句话都不说,程海将匕首从茶几里拔了出来,往自己手心里划了一刀。 接着,他将新鲜的血液抹在了魏舒平脸上,一字一顿地说了两个字,“拿、钱!” “拿钱!” 一分钟后,程海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魏舒平终于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海哥,我我我没那多钱,不过我有个门路可以弄到五十万。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什么门路?” “帮我……杀个人!”魏舒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虽然,违法乱纪的事儿程海没少做,但原则上来讲,伤天害理的事儿他是不会做的。 回到病房以后,程海更加难眠了。 望着满身绷带、鼻孔里插着管子、昏迷不醒的妻子,他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擦着眼泪。 哭泣是对自己无能的狂怒,不仅显得懦弱,而且毫无用处。 可他被人打断三根肋骨时没有哭;被一群人追杀时没有哭;被人装在麻袋里扔进河里时没有哭。 偏偏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控制不住悲伤的洪流决堤而出。 程海擦干眼泪,起身准备去给自己倒一杯水,他的喉咙已经干到快要冒烟了。 这时,一个精瘦的男人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那是程海的表叔,他脸上还挂着彩,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显然,钱一分都没有要回来。 表叔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走到程海面前,将一个裹着一叠钱的塑料口袋递给了他。 “表叔,你这是干啥?”程海明知故问,心中五味杂陈。 “没得好多,都是工友些凑的,一共六千八百二十八块零四毛,你先拿到起,应急!”表叔说话慢吞吞的,还带着一口乡音。 程海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叔,这钱我不要,你退回去,我已经借到钱了!” “豁我!”说完,表叔把钱扔进了病房里,撒腿就跑。 等程海捡起钱想要追上去时,楼道里早已不见了表叔的踪影。 次日,程海将钱原封不动地还给表叔以后,在一处荒郊野外找到了魏舒平。他拉开汽车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上。 “杀谁?”程海面无表情,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西河村六组203号,丁家旺。记住,完事儿以后取他一根小拇指。”不知为何,魏舒平扬起了嘴角,仿佛他们刚刚谈成了一桩生意。 “先付我二十五万,事成之后我要立刻见到剩下的二十五万,不然,拿你命抵!”程海咬牙切齿地看着魏舒平。 “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说着,魏舒平将一叠现金和一张银行卡扔到了程海面前。 没等程海开口,他又接着说道:“现金五万,卡里有四十五万,事成之后立刻告诉你密码。” 程海看了一眼现金的厚度,拿着钱和卡便下了车,一句话都懒得和魏舒平多说。 “等你好消息!”望着程海离去的背影,魏舒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程海带着作案工具根据魏舒平提供的地址来到了丁家旺的住处。 这是一栋普通的农村自建房,面积不大,只有两层。外墙的石灰大面积脱落,部分砖块裸露在外,和周围的房子比起来略微有些寒酸。 房子正对面有个老茶馆,人多眼杂,坐在茶馆二楼监视对面再合适不过了。 程海点了一杯盖碗茶,又随手拿了一份报纸,找了二楼一个靠窗且没什么人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下午六点左右,一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出现在了程海的视线范围里。 程海眉头紧锁,心中默默祈祷着,“千万别是住在这里的,千万别是住在这里的!” 可下一秒,小男孩便径直向屋子里走去。更令程海感到窒息的是,小男孩一边走还一边呼唤着自己的奶奶。 程海心里咯噔一下,他心想,“完了,完了!这目标人物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要是死了,今后这一家人可怎么活呀?” 就在这时,一个两鬓斑白、身材矮小的老太太背着一背篼青菜走进了院子里。 她佝偻着身体,脚上沾满了泥,行动非常迟缓,仿佛背上背的不是青菜而是千斤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或许是听见了屋外的动静,小男孩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奶奶!”他大喊一声,连忙接过老太太背上装满青菜的背篼,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将它背进了厨房,手脚麻利、动作娴熟。 一见到自己的孙子,老太太“沟壑纵横”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呀,家旺,你已经回来啦!” “什么?家旺!我没听错吧?” 程海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一脸纯真的孩子。“难道他就是丁家旺?这怎么可能呢!” 第220章 买凶(三) 夜里,程海趁着祖孙二人熟睡时,悄悄潜入了这栋不起眼儿的二层小楼。 一般来说,越穷的人家越没什么防范意识,很多时候连大门都是敞开着的。所以,程海进入各个房间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借着惨白的月光,程海简单地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 墙壁斑驳不堪,家具也非常陈旧,一看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么晚了,也不见孩子的父母回来,如果程海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一名留守儿童。 小男孩的书包就摆放在一楼大厅的木桌上,校服也随意地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程海打开了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功能,照了照别在校服上的校卡。上面清清楚楚地印着几个大字——“新希望小学丁家旺”。 “丁家旺!他真是丁家旺?”程海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非他爸也叫丁家旺?或者说他还有别的什么亲戚跟他重名?比如他的爷爷。” 抱着这样的心态,程海又仔仔细细地在屋子里搜索了一遍。 最终,他在空无一人的主卧衣柜里发现了一个锁着的抽屉。 还好程海早有准备,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锉刀,插进了锁孔里,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抽屉。 程海暗自庆幸,对于一个将上门讨债视为工作的人来说,开锁这种技能,他怎么能不会呢! 抽屉里装着丁家的户口本,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这一户每个人的身份信息。 丁家旺今年十一岁,他的父亲叫丁辉,母亲叫何素萍,奶奶叫于凤仙。 户口本上没有他爷爷的名字,那么他的爷爷极有可能已经去世了。由此看来,程海的猜想并不成立。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穷苦的农村小男孩,究竟惹上了什么人能招来杀身之祸? 在这个黑暗而又陌生的房间里,理性战胜了一个一事无成的男人对自己老婆的深情以及愧疚。 他一定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绝不能滥杀无辜! 于是,他将所有东西放回了原处,抹除了自己来过这里的痕迹。 离开丁家旺的住处后,程海立刻联系上了魏舒平。 这一次接到程海的电话,魏舒平的态度和之前简直是天差地别。即便电话铃声惊扰了他的美梦,他也一点儿都不生气。 “喂,海哥啊。事儿办成了?”魏舒平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 “见面说!”程海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回答道,说完便挂了电话。 “好,好,好!”魏舒平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道:“早点儿验货,早点儿收钱!” 二十分钟后,程海出现在了魏舒平家门口,魏舒平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程海用一只手扼住了咽喉。 “你他妈,畜牲!居然让我去杀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儿!”程海恶狠狠地盯着魏舒平,青筋瞬间暴起,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呜、呜、我……”面红耳赤的魏舒平痛苦地掰着程海的手指,示意他先松开手。 程海冷静下来后,放开了魏舒平。魏舒平只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一边儿喘着气儿一边儿回答着程海,生怕他再有什么过激行为。 “什么?小孩儿?” “一个农村小孩有什么好杀的?他活着将来要继承王位还是咋滴?”程海怒斥道。 “这怎么可能呢?你的意思是丁家旺是个小孩儿?”魏舒平被程海说得一头雾水。 “别他妈装了,你让我去杀的人,你能不知道?”程海一脸不耐烦的模样, “说,为什么杀他!” “海哥,你别急,会不会是你搞错了?”魏舒平反复向程海确认道。 “搞错了?姓名、地址都对得上!我连他家户口本都查了一遍!”程海愤怒地拍着桌子,一副马上就要爆发的模样。 魏舒平被吓得腿都软了,他一想到程海连杀人都敢,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做的?一拍大腿便如实招了。 “哎呀,海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个中间商!我真不知道丁家旺是个小孩儿!”魏舒平一脸苦相,就差没给程海跪在地上了。 “什么?”程海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真的,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有半点儿假话,你立马劈了我!” 见魏舒平一脸真诚又如此胆怯,程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是谁让你杀他的?” 魏舒平被问住了,他眉头一皱,心里盘算着,“要是告诉他了,自己抽了水的事儿不就暴露了吗? 万一他越过中介,直接跟买家交易,那自己不是一分钱都捞不着了吗?” 可面对程海的淫威,他又不敢不说。他知道,程海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轴”!如果不问清楚,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稀里糊涂地去杀人。 也就是说现在他别无选择了。最后,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角逐,魏舒平极不情愿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徐大伟”。 据程海所知,徐大伟是魏舒平的表弟,十九岁时因为入室抢劫伤人入狱,被判了七年,刚从牢里放出来不久。 前不久,程海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可一个小孩儿跟他又会有什么过节呢? 而且像他这样心狠手辣、没有道德底线的人,想要杀人,自己动手不就完了。何必花高价买凶杀人呢? 更令程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他一个刚刚刑满释放人员,上哪儿弄这些钱呢? 在程海的胁迫下,魏舒平以“事儿已经办成了”为由帮他联系上了徐大伟。并连夜把他约到了离市区不远的一栋烂尾楼里。 魏舒平开车带着程海赶到了见面地点,徐大伟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见前来赴约的人不止魏舒平一个,徐大伟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有诈吧?” “徐大伟。”程海冲着不远处的黑影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可把徐大伟给吓得不轻,他生怕对方下一秒就会掏出枪来对他说:“你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赶快束手就擒吧!” 于是,撒腿就跑。 第221章 买凶(四) “徐大伟,你跑什么?”程海怒吼道,向徐大伟追了过去。 魏舒平一看程海追徐大伟去了,此时不跑等待何时?一溜烟儿也跑了。 程海发现魏舒平跑了,又转过身来追魏舒平,可魏舒平没跑几步就钻进了车子里。 两条腿哪跑得过四个轮子?等程海转过身想要继续追徐大伟时,对方早就没影儿了。 这下好了,魏舒平没追上,徐大伟也跑了。程海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老婆的病房。 这几天,魏舒平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程海把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不见他留下的蛛丝马迹。 因为,徐大伟这个人居无定所,就连侦探都不一定找得到他,更别说程海了。所以,想要找到徐大伟,必须先找到魏舒平。 一筹莫展的程海,来到了一家魏舒平经常光顾的重庆小面,打算先填饱肚子再想对策。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刚一进门,迎面便走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人。 男人若无其事地从程海身边经过,但却低着头,将帽沿压得很低,一副生怕被人认出来的样子。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引起了程海的注意。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问题!程海立马转过身,顺势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兄弟,借一步说话……” 可话还没说完,那人便一把将程海推倒在地,转身就跑。就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程海看清了他的脸,他就是徐大伟! “小哔崽子,给我站住!”程海脱掉自己的皮鞋,向徐大伟扔了过去,正好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徐大伟转身看了程海一眼,顾不上疼,继续拼命往前跑。见这招不管用,程海连忙脱下自己另一只鞋,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在一条小巷子的拐角处,程海一边儿揪着徐大伟的衣领,一边儿拿手里的皮鞋抽着他的脸。 “跟我比谁跑得快是吧?”程海气喘吁吁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哥我上学那会儿是练体育的,市里举办的马拉松,当年我可是第二名!” “别吹牛逼了,要不是我被地上的西瓜皮给绊了一跤,能被你给逮到?”鼻青脸肿的徐大伟一脸不屑地说道。 “呀,你还不服气呀?咱俩再来比一场?”程海挤眉弄眼地对徐大伟说道。 徐大伟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好啊!” “好,好,好你个大头鬼!你当我傻呀!快说,你为啥要杀丁家旺?”怕徐大伟不老实,程海又照着他脑袋拍了一下。 “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你一个地痞流氓还想学侦探查案不成?”徐大伟冲程海翻了个白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程海被徐大伟怼得哑口无言,半天他才挤出几个字来,“魏舒平没给你说?” “说啥?”徐大伟一头雾水。 “就是……他把那活儿外包给我了!”程海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便小声在徐大伟耳边说道。 “啧,你早说嘛!我还以为啥事儿呢,原来你也是这根绳上的蚂蚱呀!”徐大伟如释重负。 程海看了徐大伟一眼,没有说话。 徐大伟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来要剩下四十个的?” 没等程海开口,他又接着说道:“你放心,只要事儿办成了,钱少不了你的。” 听到这儿,程海起了疑心,“剩下四十个?你答应给魏舒平多少?” “八十个呀!我本来只打算给他六十个的,他非要八十个。他说这都已经低于市场价了,不然就找不到人了!”徐大伟表情有些不悦。 “妈的,真够黑的,怎么到我这就只有五十了!”程海喃喃自语着,声音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 “啥?”徐大伟问。 程海又拍了一下徐大伟的脑袋,装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别岔开话题,快说,你为啥要杀丁家旺?” “你只管办事儿,问那么多干嘛?”徐大伟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程海有些不耐烦了,他丢掉手里的皮鞋,随手捡了一块板砖,威胁道:“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在程海的逼迫下,徐大伟终于道出了实情。 几个月前,徐大伟刚从牢里出来。 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以后,他本想改过自新,老老实实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却没想到因为有过犯罪记录,找工作四处碰壁。 而且,他是因为抢劫入狱的,就连去工地搬砖都没人敢要。 就在徐大伟穷途末路,准备重操旧业时,一个叫顾强的男人找上了他,还说要给他一个一夜暴富的机会。 顾强是徐大伟的狱友,比徐大伟早出来一年。他曾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十一年有期徒刑。 刚进去时,他儿子还没出生,如今,儿子都已经十一岁了。 虽然,顾强的判决书上写的是故意伤害过失致人死亡,但其实狱友们都知道他就是想要对方的命。 因为,他是替一个有钱的大老板办的事儿,所以,老板花重金帮他请了国内最顶尖的律师团队。 又因为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屡次获得了减刑的机会,这才提前释放了出来。 但却没人知道顾强背后的老板是谁。 就是顾强出钱让徐大伟杀了丁家旺。并且顾强还承诺,要是日后东窗事发,徐大伟愿意一个人把这事儿给扛下来,他那手眼通天的老板也会给他请最厉害的律师,大不了就坐几年牢。 除此之外,徐大伟出狱以后他还会额外给他一大笔钱。 “他给了你多少?”程海一脸严肃地问道。 见徐大伟不肯说,他又狠狠地拷打了徐大伟一番。“快说,说实话!” “好了,好了!100个,别打了!不过他只付了我一半,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徐大伟没好气儿地回答道。 “那你知道顾强为什么要杀丁家旺吗?”程海一边儿琢磨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边儿问道。 徐大伟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听他那语气,这次有可能也是替他老板办事。”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 第222章 买凶(五) “我这不是刚出狱吗,动态监管期还没过呢。上个月因为喝多了在酒吧闹事儿又被盯上了。我自己动手必定被抓!” 说完,徐大伟又补充了一句:“不然这钱轮得到你赚吗?” “马上打电话,联系顾强!”程海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唉哟,哥你就饶了我吧! 顾强要是知道,我把这活儿外包给了魏舒平,魏舒平又外包给了你。为了节外生枝他能把我们几个都给杀了你信不信? 大不了我少拿点儿,再给你加十个。”徐大伟一脸苦笑,看起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见程海没有说话,徐大伟又接着说道:“顾强这个人嘴可紧了,你问他保证啥也问不出来。而且他是职业打手,一身肌肉,你就算打也打不过他啊!” 程海思考了一会儿后,逐渐松开了拽着徐大伟衣领的手。 “我可以走了?”徐大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对了,你鞋多少码?”程海突然问道。 “42,咋了?” “刚好!”说着,程海强行脱掉了徐大伟的鞋子。 程海一边儿穿着徐大伟的鞋子,一边儿喃喃自语道:“哎妈,这鞋味儿咋那么大呢?你不会有脚气吧?算了,算了……” 徐大伟光着脚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这是被抢了吗?” 放走徐大伟以后,程海并不打算回医院。现在是下午四点半,距离小学放学还有一个小时。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新希望小学门口。 经过半个小时的蹲守,他终于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学生中看见了目标人物。 程海发现,大多数孩子放学回家,要么就是成群结队的;要么就是有家长接送,很少有像丁家旺这样独来独往的。 不过,这对于程海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儿。 他悄悄跟在丁家旺身后,走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丁家旺便从车水马龙的大路拐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而且这条路越往里走越没人。 程海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加快脚步,拉近了他和丁家旺之间的距离。 但此时,丁家旺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越走越快,甚至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程海连忙追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丁家旺书包上的提手,使劲儿往上一提,瘦弱的小男孩便双脚离地,被他给拎了起来。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这小家伙竟然给他来了个金蝉脱壳。只见他两只胳膊往上一抬,就从书包上掉了下去。 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跟逃命似的,连书包都不要了。 丁家旺在前面跑,程海拿着他的书包在后面追,直到丁家旺跑进了自家院子,程海也没追上他。 而且丁家旺刚一进家门便大喊道:“奶奶救命!奶奶救我!”然后“砰”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程海一边儿扶着门,一边儿喘着气,“这小崽子咋那么能跑呢?还是说我年纪大了,真的不行了?” “喂!你书包不要啦?”见丁家旺从窗户那露了半个脑袋出来,程海便冲他大声喊道。 “你、你给我扔门口就行。”丁家旺怯怯地回答道。 “你……自己出来拿!”程海气喘吁吁地说。 “傻子才出去呢,我奶奶马上就回来了!”丁家旺撅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回来就回来呗,你奶奶打的过我呀?再说了我又不是坏人。”程海一脸不屑。 见丁家旺不说话了,程海接着问道:“你为啥一看见我就跑?” “你为啥要追我?” “你跑我才追的!” “明明是你追,我才跑的!” “好好好,再这么说下去没完没了了。”程海摆了摆手。 “书包我给你挂门上了。”说着,程海把书包挂在了门把手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见陌生男人走远了,丁家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家的房门,伸出一只手来打算把书包拿进屋内。 可他刚摸到书包的背带,一只大而有力的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原来程海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从屋后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一把将丁家旺从屋子里拽了出来,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救命!救命!有人贩子……”丁家旺拼了命地挣扎着,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个壮年男人。 程海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整个人和书包一起塞进了屋内。 程海反手关上门,故作温柔地对丁家旺说道:“嘘,你别怕!叔叔不是坏人,我找你就是问点事儿,问完我就走!好吗?” 丁家旺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 “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没、没有啊!”丁家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那我怎么发现有人在跟踪你呀。”程海一脸严肃。 “谁?是不是一个胖子?”丁家旺警惕地问道。 “胖子!你得罪了一个胖子?”程海似乎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没有,没有,你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丁家旺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接下来,不管程海怎么问他,他就是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万能的钞票在他面前都失去了诱惑力。 “啧,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呢?”程海有些不耐烦了,他本能地抬起一只手装作要揍丁家旺的样子。 丁家旺被吓得一哆嗦,但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足足有十分钟。“再这样耗下去,要是他奶奶回来可就麻烦了。”程海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吗?”程海问。 丁家旺摇了摇头,程海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便衣,是来保护你的,因为我得到了内部消息,有人想要杀你!” 听到这儿,丁家旺都被吓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程海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别怕,你别怕!只要你把你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就能保证你的安全,不然……” “你说你是便衣,那你的证呢?你把你的证给我看,不然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丁家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鼓起勇气说道。 程海一时犯了难,“看来这小子还不好糊弄啊。” 第223章 买凶(六) 他刚想找个借口说自己没带,把证忘家里了,转念一想,又觉着对方肯定不会就这样轻易相信自己。 于是,便从钱包里掏出了摩托车驾驶证,用手指挡住了上面的字,竖着翻开给丁家旺看了一眼里面自己的照片。 然后,快速地收回证件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程海故作镇定地说,没人注意到一滴汗水从他的太阳穴上滑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丁家旺刚刚究竟有没有看到黑色证件上面的字,他更不知道现在四五年级的小学生究竟认识多少字。 丁家旺皱起了眉头。程海心头一紧,“不好,被他发现了!” “原来你真是便衣啊!”丁家旺的眼睛突然放起了光。就连看程海的眼神都从恐惧变成了崇拜。 程海暗自松了一口气,“是啊!没骗你吧!” 就这样,在程海的忽悠下,丁家旺终于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大约十天前,丁家旺和往常一样走在上学的路上。 不同的是,那天他走得比平常要早一些。因为,头天他有一本练习册忘在了课桌里没有带回去,他得早点儿去学校补作业。 当时,天刚蒙蒙亮,路上也没什么人,他甚至都有点儿看不清路,只能依稀分辨出体积较大的东西。 走到江边的一段公路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刺耳的急刹。然后,他便看见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汽车斜停在路边,车头正前方的地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伤得似乎不是很严重。 因为,当时女人并没有失去意识,她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但不知为何,司机并没有下车查看女人的伤势,也没有立刻开车逃离现场,而是踩了一脚油门径直向女人身上碾了过去。 接着,一声惨叫响彻了云霄。 看到这儿,丁家旺都被吓傻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步也迈不开,如同被石化了一般,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但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之后司机又反复碾压了女人好几次,直到女人一动不动地瘫在血泊之中,他才罢休。 即便丁家旺全程一声都没吭,个子小小的他站在路边的灌木丛旁非常不起眼儿,但司机还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因为,那时天已经逐渐亮了起来。 再次听到汽车的发动声,丁家旺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人绝不会放过自己! 好在这时他已经逐渐回过了神来,腿也能动了,就像被封住的穴位已经解开了一样,他背着书包转身就跑。 不出所料,那辆汽车果然加速向他冲了过来。 就在丁家旺即将被汽车追上的一瞬间,他脚下一滑,顺着土坡滚到了江水里。 幸运的是,丁家旺会游泳,那一段江水也不急。很快,他便自己游到了岸边。 那时,车子已经开走了。浑身都湿透了的丁家旺也不敢去学校了,他沿着河边的湿地心惊胆战地逃回了家中。还因此害了一场大病,好几天都没有去学校上课。 这件事儿,丁家旺谁也没说。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务工,家中只有一个年迈且文化程度极低的奶奶。 他知道奶奶帮不了自己,更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就连奶奶问起他为什么湿漉漉地回来了时,他也只是说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掉到了江里。 从那以后,那条江边的路便成为了丁家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再也没有靠近过那个路段, 即便是在上学快要迟到了的情况下,他也依然会绕远路走。 程海悄悄将丁家旺的话录了下来。他强忍着悲愤听完了这一切,后槽牙都快被他给咬碎了,但却始终没有让眼眶里晶莹的泪水落下来。 “叔叔,你怎么要哭了?”耳边稚嫩的声音将程海的思绪一把拉回了现实。 “没有!叔叔……只是觉得你太可怜了!”程海抬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叔叔,你能把坏人抓住吗?”丁家旺一脸天真地拉着程海的衣角问道。 “放心吧!叔叔一定亲手抓住他!”程海瞪着红红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的空气。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牲碎尸万段,替妻子报仇! “对了,你记得住那个人的长相吗?”程海突然问道。 丁家旺摇了摇头,“他在车里我看不清,我依稀记得他是个胖子,脑袋圆得跟个球一样。” “车上一共几个人?” “我只看到一个人。” “那你记得他的车牌号吗?” 丁家旺思索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是本地的车,xa开头。奥,对了,那个车的车标是一个圈,里面一个人字!” “奔驰?”程海脑海中浮现出了奔驰的车标。“你还记得什么?” 丁家旺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那个车很大,轮胎也很大。两个车灯是圆的,车屁股后面还有个轮胎。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 “越野!”程海喃喃自语,他蹲下身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丁家旺问道: “你们家在这还有别的亲戚吗?” “我舅舅住在临镇,我还有个姑姑住在市里……”丁家旺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你知道你姑姑家的具体位置吗?” “知道!” “打在我的手机上。”说完,程海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丁家旺。 之后,他又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千元现金。塞到丁家旺手里时,他思索了片刻,于是又抽回了五百。 除此之外,他还要走了他的校卡和一小撮头发。 “听好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叔叔要去抓坏人,暂时保护不了你。 这几天你不要去学校了!也不要给老师请假。今天晚上找个借口带着你奶奶去你姑姑家住几天,什么东西都别拿,也别跟他们说实话! 你是重要的目击证人,过几天叔叔再来找你。” 丁家旺接过钱,点了点头 ,“我就说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想去市里的医院检查检查。” “好,真聪明!”程海摸了摸丁家旺的小脑袋,“我相信你能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224章 买凶(七) 回到医院后,程海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妻子。然后,开始复盘这一切。 顾强花一百万向徐大伟买丁家旺的命。因为,丁家旺目击到了一个开着奔驰越野的胖子企图谋杀自己妻子的全过程。 但是徐大伟说,顾强是个一身肌肉的职业打手。那么,显然这一次他又是在替自己的老板卖命。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顾强的老板,也就找到了买凶杀丁家旺和伤害自己妻子的罪魁祸首。 可是,怎么才能找到顾强的老板呢?程海看了一眼手里的校卡和头发,或许只能从徐大伟入手了。 第二天晚上,程海将徐大伟约到了江边。他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了徐大伟面前。 徐大伟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校卡和一撮头发。 头发被一种黏稠的液体粘在了一起。他凑近一闻,果然有一股血腥味儿。 “事儿,办成了?”徐大伟喜出望外。 程海一把抢过徐大伟手里的东西,冷冰冰地说道:“我不光杀了他,还顺手弄死了一个老太婆。不过那两具尸体已经被我绑上石头扔进了江里。” “漂亮啊!你把东西给我,我让顾强验货,尾款一到我立马转给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程海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你这……我就算想给你,我现在也没有啊!”徐大伟面露难色。 “那你就把顾强约到这里来,我亲眼看着你交给他!” 见徐大伟犹豫不决,程海接着说道:“你放心,我藏在灌木丛里不会露面的,可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不然,鱼死网破!” 徐大伟权衡利弊后答应了他的要求。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路虎开到了江边。躲在灌木丛里的程海默默记下了路虎的车牌和司机的长相。 徐大伟亲手将盒子交到了顾强手里,两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顾强便拿着盒子离开了。 待顾强走远后,徐大伟来到程海躲藏的灌木丛前,可此时程海早已不见了踪影。 程海戴着头盔骑着摩托车远远地跟在路虎后面。但跟了没多久便引起了顾强的注意。 因为,这条黑漆漆的江边公路上就只有两辆车。 路虎故意放慢车速,仿佛在试探摩托车是不是在跟踪自己。程海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加速超了过去。 好在这是一条大直路,程海还能通过摩托车的后视镜继续监视路虎的行踪。 可没开多久路虎便左转消失在了程海的视线里。也不知道是因为顾强发现了什么,还是他本来就要走那条路。 经过冷静的思考以后,程海决定搏一搏,继续加速向前行驶。 因为,从顾强走的那条路出去以后,是另一条与之平行且没有分岔的大马路,顾强要么向左行驶,要么向右行驶。 但是向左行驶的话就回到江边了。所以,他只能向右行驶。 程海将油门拧到了底,在第三个路口左转后将摩托车停在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点。随后,他摘下头盔走到大马路边蹲下点了一根烟。 如果他没有计算错误的话,抽完这支烟,路虎便会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支烟他刚抽了一口,一辆极速行驶的路虎便从他眼前呼啸而过。 他扔掉手里的香烟,准备骑上摩托车继续追,可这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走不走?”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中年男人问道。 “走!”程海没有犹豫,一个健步跨上了副驾驶。 “去哪?”司机按下“空车提示牌”问道。 “往前开,开快点!你要是能追上前面那辆路虎,我付你双倍车费!”程海几乎是吼出来的。 司机冷笑一声, “小伙子坐稳了,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黄色法拉利’弹射起步!” 司机话音刚落,程海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很快,他就看见了路虎的尾灯。 出租车尾随路虎十几分钟后,几乎已经和对方并驾齐驱了,可这时程海却有些担忧了。 “师傅,别跟太近了!” 司机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和他闲聊了起来。“小伙子,我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了?”程海心头一紧。 “你这是在捉奸呢!你女朋友是不是跟前面那个有钱的男人好上了?”司机露出一脸智慧的笑容,又自顾自地嘀咕起来:“不过这车看起来也不是很贵啊。”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是料事如神啊!”程海松了一口气。 “不然,你怎么怕被他发现啊?”司机悠闲地转着方向盘,逐渐松开了脚下的油门,收放自如地和路虎拉开了距离。 “诶!对对对!”程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路虎。 “小伙子,不瞒你说,像你这样的顾客我一年至少能拉三个!有时候能小赚一笔不说,还能顺便看一场戏,那才叫一个精彩啊。 上次有个女的逮住小三以后,在大街上就把对方衣服给扒了! 啧!不得不说那小三的身材真不错,前凸后翘的……”司机自顾自地和程海聊着天。 程海表面上和司机有说有笑,但其实注意力全放在了路虎上。没一会儿,路虎便上了一座高架桥。 可令程海感到诧异的是,司机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掉头走了另一条路。 “诶诶诶!师傅,跟丢了!”程海有些着急,但司机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你放心,跟不丢!这条路只能去一个地方,我带你抄个近道儿,保证比他先到!” 程海将信将疑,但也没再多言。 司机开着车进了一个电梯,走地下通道,不到十分钟便率先开到了高架桥出口。 随后,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打开车窗点了一根烟,顺便也给程海来了一根。 程海一边抽着烟,一边听师傅吹着牛,同时,还得注意从高架上下来的车辆。 差不多一支烟的功夫,路虎再次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司机连忙弹掉手里的烟头,一脚油门,差点没把程海给颠到挡风玻璃上去。 “你看,我说吧!你手机里的导航都没我专业!”司机一脸得意,程海只好十分配合地在一旁拍手叫绝。 第225章 买凶(八) 下了高架桥没多久,路虎便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片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区。如果程海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顾强老板的住处。 司机按下打表器,一个字也没多说。“46!” 程海急急忙忙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匆匆下了车。“不用找了!” 见男人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司机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甚至还隔着玻璃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也不知对方看见了没有。 在夜色的掩护下,程海成功地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可高档小区安保措施做得非常好,想要进去是个难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强将车开进了小区内。 好在小区外围是一圈带电网的栏杆而不是围墙,所以顾强最后将车停到了那里,程海看得清清楚楚。 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记下了具体的位置。 程海估摸着,要是顾强只是进去给老板送个东西、汇报最新消息的话,应该很快就会从里面出来,所以一直蹲守在小区外。 可他没想到的是,顾强竟然在别墅里待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开着那辆路虎出了小区。 碍于没有交通工具,这里也很难打到车。程海只好先回医院再做打算。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妻子的病房时,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 程海一下子慌了神,正好一个护士端着药品从程海身边经过,他一把抓住护士的胳膊,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道:“3号床的病人呢?” “你是莫莉的家属?”护士没好气儿地问道。 程海点了点头,“是!” 听到这儿,护士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知不知道病人昨晚突然出现了紧急情况,身边却连一个鬼都没有。要不是值班的护士发现的早,人说不定就没了!” 程海没有做任何解释,而是连忙问道:“那她现在人在哪?” “抢救了一晚上,现在在重症监护室。” “谢谢你!”程海松开护士的胳膊,疯了似的向重症监护室跑去。 望着病床上刚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妻子,程海红着眼拨通了表叔的电话。“喂,表叔,我是程海,能不能求你个事儿……” 很快,表叔便带着程海的表婶赶到了医院。 程海刚想跟他们解释些什么,表叔却先开了口。“你么说了,我晓得你这个人,不是实在没得法了,不得求人!你搞快去忙你的嘛,我们帮你在这儿守到起。” 望着满脸憔悴的表叔和表婶,程海心中充满了愧疚。 他暗自发誓,等他亲手抓到了伤害自己妻子的凶手以后,就算是把这条命豁出去,也要帮表叔把应得的工资给要回来!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程海佯装成捡垃圾的、送外卖的、扫大街的徘徊在别墅区外,透过栏杆监视着出入那栋别墅的人。 经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蹲守,虽然没有见到丁家旺口中的胖子,但程海却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那栋房子里住着一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年轻女人,看上去顶多二十来岁,并且那个女人不用上班。 难道她是顾强老板的女儿?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她是顾强老板的情人!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总之,肯定跟顾强的老板脱不了干系。程海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而他躺在病床上的妻子也等不了了,他决定铤而走险。 这天,自打女人从小区出来以后,程海便一直骑着摩托车跟在她的身后。 这半天时间里,这个女人不是去逛商场买衣服,就是去高档餐厅里喝咖啡、吃点心。去的都是一些人特别多的地方。 直到下午两三点,程海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喝完下午茶以后,女人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巷子深处是一家花园式美甲店,如果程海没有猜错的话,女人正打算去那里做指甲。 程海简单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这条巷子拥挤且狭窄,根本过不了车。巷子里只有一家商铺,会从这里经过的几乎只有住户和前去做指甲的人。 现在,除了女人和他之外没有其他路人,而且周围也没有监控。此时不动手,等待何时? 程海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瑞士军刀,快步冲到女人身后。他用拿着刀的那条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下子就将她拖进了一旁的死胡同里。 冰凉的刀尖抵在了女人脖子上,耳边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我松开手,你不许叫,不然我就割破你的喉咙!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女人惊恐地点了点头。程海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在她背后低声问道:“你家很有钱对吧!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我我……我家是农村的,我没钱!”女人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那你这一身名牌哪来的?你刚刚买的那些东西也得花不少钱吧!”程海故作凶狠地问道。 女人迟疑了片刻,“都是……都是我干爹送我的。” “你干爹是谁?”程海不自觉地抬高了语调。 “我干爹是……”女人刚想回答他的问题,但因为过于害怕,思绪混乱不堪,突然开始恳求起他来。 “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很乖很听话的,你想跟我睡一觉都行,求求你千万不要伤害我……” 程海怒了,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有人来了可就麻烦了。“谁他妈想跟你睡觉?快说你干爹是谁!”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声给吓得一哆嗦,口齿更加不清了, “我干爹爹……是是是……得富……集团……的……老老……板。” “什么德芙集团的姥姥?你他妈玩我呢,不要命啦?直接说名字!”程海将刀贴在了女人下巴上,怒吼道。 “雷得富!”女人大喊一声,程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雷得富”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他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三个字。 得富集团的老板——雷得富! 这不就是那个欠自己表叔和工友们一百万工资的王八蛋吗?居然是他! 第226章 买凶(九) “把他电话给我!”程海恶狠狠地在女人耳边说道。 女人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从手提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拿到雷得富手机号码以后,程海放开了女人。可他刚走没几步,又觉得就这样走了意图太明显了。为了掩人耳目,他又拿着刀调头走了回来。 “把钱拿出来!把钱拿出来!” 女人犹犹豫豫地打开钱包,把里面仅剩的现金通通拿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程海看了一眼那几张零碎的钞票,里面只有两张粉红色的,“就这么点儿?” “现在谁还带现金啊?”女人轻声回答道,生怕激怒了对方。 程海一把夺过女人的钱包,掏出对方的身份证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韩慧丽。 “不许报警,否则……”程海想了想,说道:“否则我就把你给老男人当情人的事儿抖出去!” 女人怯懦地点了点头。程海拿着钱满意地离开了这里。 程海走后,女人果然没有报警,倒不是她害怕程海把自己当情妇的事儿给抖出去。而是因为她有一个不能报警的理由。 当天晚上,在家中刚刚和老婆、孩子一起吃完饭的雷得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你的秘密,江边、女人、车祸、小孩。不想吃牢饭的话,就拿钱消灾。 今晚十二点,带上五十万现金,来得富广场的施工现场,我在那里等你!” 雷得富两腿一软,“你是谁?” 打电话的人没有回答他,而是给他放了一段小孩子的语音。“我亲眼看见他压死了那个女人,还反复压了她好几次……” 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来到得富广场工地上班的工人发现了一丝异样。 广场中间的地上有一片土被人给挖松了,就像是有人在那里挖了个坑,又用土把坑给填平了一样。 他明明记得昨天下班的时候这里都不是这样的。 以前,他常听说工地里挖出古墓,里面装满了价值连城的古董,便琢磨着是不是这底下藏了什么宝贝,有人连夜来这里挖掘了一遍。 刚好这个工人又是一个挖掘机师傅,于是他便开着挖掘机“寻宝”来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铲子下去宝藏没挖出来,倒是把自己老板给挖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挖掘机师傅的魂儿都给吓没了,惊恐之余他连忙掏出手机报了警。 接到通知后,重案组的队长王勇明第一时间带着法医赶到了案发现场。 由于发现尸体的时候许多工人都已经来工地上班了,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跑到了现场围观,所以地上的足迹已经无从辨认。 不过王队长在掩埋尸体的泥土中发现了一只塞成一团的男士棉袜。 这就奇怪了,因为死者的两只袜子和一双鞋都整整齐齐地穿在脚上。而且,这么廉价的袜子显然也不符合死者大老板的身份。 那么这只袜子是谁的呢?难不成是凶手的? 可如果袜子是凶手的那就更奇怪了,有谁杀了人以后会故意在案发现场留下一只自己穿过的袜子呢? 虽然,王队长百思不得其解,但抱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态度,他还是把袜子送去了化验科,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到有用的线索。 检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袜子上提取到了两个人的dna,一个是被害人雷得富的,另一个是一名叫程海的男人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工地里的一把铁锹上采集到了程海的指纹。 并且,雷得富欠程海表叔几万块钱工资,程海曾带领工人前去讨债。 而雷得富出事的前一晚还接到过一通程海打来的电话,不久后,雷得富便神色慌张地出了门。 所以,程海有重大作案嫌疑! 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所在的位置后,王队长立刻带人来到了程海妻子所在的医院,准备将其缉拿归案。 医院的走廊里站满了围观群众,人群之中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拉着医生的胳膊大声嚷嚷着,任凭医生怎么挣扎也不肯放手。 “马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吧!钱我一定会想办法交上的!你相信我,我就是去卖血、卖肾也一定会凑够医药费的。求求你先给她做手术吧,不然,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是我不想救她,医院有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再说了,医院也不是我开的,你求我有什么用啊?你先放开我,我还有手术要做……”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一边语重心长地劝男人放手,一边试图甩开他往前走。男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在了医生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 医生刚想扶男人起来,男人却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 这一幕可把医生给吓坏了,他开始拼命挣扎,并试图向周围的人求救。可男人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固定在了他的胳膊上。 “我老婆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马医生,你今天要是不救她,就是一尸两命!”说着,男人将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皮肤,一滴猩红的鲜血落在了他微微有些泛黄的白色衣领上。 “不要……”马医生话还没说完,楼梯拐角处便传来了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 “程海你要干什么!” 王队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来,他一把推开人群,一脚就踢掉了程海手里的匕首。 就这样,程海在绝望与不甘之中被多名身穿制服的男人一起押送上了警车,毫无反抗余地。 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程海耷拉着脑袋坐在特制的铁椅上,手脚都被金属环给固定住了,无法动弹。 经过及时处理,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你是自己说,还是我问你?”身着深蓝色制服的王队长不苟言笑地说道。 但此时,程海脑子里只有他的妻子,他沉默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 “给我一支烟吧!” 第227章 买凶(十) 王队长二话不说,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支香烟,点燃以后替程海塞进了他的嘴里。 多年来的办案经验告诉他,只要犯罪嫌疑人一要烟,多少都得交代点什么出来。只是他没想到程海竟然这么快就打算招了。 “雷得富是怎么死的?”程海虚着眼睛问道,不断向上飘的白烟熏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依然可以看得出他的眼白处布满了血丝。 “我正想问你呢!”王队长回到了座位上,义正言辞地说道。 程海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冷笑一声, “算了,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你说了,才能知道我们到底信不信!”王队长敲着桌子回答道。 没等程海开口,他又接着说:“你老婆还在医院里躺着吧!你不想救她了?你在这里多跟我们浪费一秒钟时间,你老婆就多一分危险!” 王队长的话彻底击溃了程海心里最后一丝防线,还未燃尽的香烟从程海嘴里掉落到了地上,他红着眼眶问道:“我说了,你们能救我老婆吗?” 王队长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了一句。“抓人是我们的职责,救人是我们的义务!” 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掉落了下来,程海低着脑袋生怕被人看见。 “我说!” 就这样,程海将自己老婆被撞以及雷得富买凶杀害目击证人丁家旺的事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除此之外,他还详细讲述了案发当天的情况。 当晚,雷得富如约赶到了正在建设中的得富广场,程海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到自己的仇人,程海便怒火攻心。他从背后袭击了雷得富,将其打倒在地后又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虽然,雷得富的体积是程海的两倍,但长期缺乏运动的他不过是虚胖罢了,根本不是程海的对手。 很快,他就被程海打得满脸是血,开始跪地求饶。 “唉哟,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了!你把我打死了,谁给你五十万?” 听到这儿,程海停了下来,他面露凶相地吼道:“钱呢?钱呢?” 雷得富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 你敲诈就敲诈,干嘛打人呀,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我不光打你,我还想弄死你呢!”程海又忍不住狠狠踹了雷得富一脚。 “为什么呀?”鼻青脸肿的雷得富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程海气不打一处来,可他也没再动手打雷得富了,他真怕把对方给打死了,自己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你知道你撞的是谁吗? “谁呀?”雷得富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是我……”程海犹豫片刻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雷得富笑了,“哥们儿,没想到你还挺正义啊!” “闭嘴!” 程海怒斥道,他现在真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罪无可恕的死胖子。可他不能!他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钱呢?” 雷得富一脸贱样儿地说道:“我没带!” 雷得富的话彻底激怒了程海,他抄起地上的一块板砖狠狠地向雷得富的脑袋上拍去! “啪”地一声,雷得富应声倒地。 雷得富醒来时发现自己半截身子都被埋进了沙土里。程海早就料到了雷得富会来这一招,于是事先挖好了一个坑,准备用活埋来恐吓他拿钱。 见雷得富醒了,程海便拿起一旁的铁锹继续往雷得富脑袋上盖土,心中默默咒骂着。 “要不是我老婆等着钱救命;要不是我表叔等着钱糊口。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这条狗命!” 吃了一嘴土渣子的雷得富一边拼命挣扎着,一边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程海有些不耐烦了,他当即脱下自己脚上五天没换的袜子,揉成一团,塞进了雷得富嘴里。然后,头也不抬地继续填土。 雷得富依然没有消停,他一个劲地摇晃着脑袋,嘴里还发出了“呜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在示意程海拿掉自己口中的袜子。 “还叫不叫?”程海居高临下地问道。 雷得富连忙点了点头,程海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臭袜子。 “呸,你咋还用上生化武器了呢?” 雷得富吐了一口唾沫,使劲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但这下他是真的怕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着眼前这个手段毒辣的男人。 “大哥饶命啊,大哥!我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手底下还有几千号员工,我可不能死啊!大哥,你放了我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程海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手底下的员工还等着你回去给他们发工资呗?” “是啊,是啊!我可是优秀慈善企业家!”雷得富恬不知耻地说道。 “可我怎么听说之前富丽广场那个项目黄了,你还欠手底下的工人一百多万的工资啊?”程海一边埋着雷得富,一边儿说道。 “谁说的?瞎说!我是那种拖欠民工工资的黑心老板吗?”雷得富继续狡辩道。 “我表叔说的!他就是你手底下的工人!”程海提高了自己的语调,依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 雷得富无言以对,但此时土已经快埋到他胸部了,“你就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海将手里的铁锹扔到一旁,拍了拍手上的灰,他等的就是雷得富这句话。 “我再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之内,你把欠那帮工人的工资结清楚咯! 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带着五十万现金来找我!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程海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那里。 “喂!你倒是把我挖出来再走啊!大哥,大哥,你别走啊,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可令程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和表叔以及那帮工友们不但一分钱没有收到,反而收到了雷得富的死讯。 这下程海彻底慌了,因为他也不确定雷得富的死究竟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第228章 买凶(十一) 听完程海的供述以后,王队长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只是把他打了一顿,埋土里了,并没有亲手杀了他?” “对,胸部以上没有埋,埋上就没办法呼吸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这是我们要债惯用的手法,从来没出过事儿!”程海连忙回答道。 “可是他的尸体被发现时,是整个人竖着埋在土里的呀。”王队长眉头紧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啊?这怎么可能呢?”程海一脸震惊,仿佛刚刚得知这个消息。 “那你掌握了证据以后为什么不立刻报警,反而要去勒索雷得富呢?”王队长疑惑地问道。 “报警?呵!”?程海似乎觉得王队长的话有些可笑。 他反问道:“报警我就能立刻拿到我老婆的救命钱了吗?报警我表叔他们就能拿到应得的工资了吗?” 王队长和在场的同事们都沉默了,程海接着说道:“再说了,报警以后,有人雇我杀人的事儿不就暴露了吗?我被抓了,你们来替我照顾我老婆呀?” 听到这儿,一旁协助王队长做记录的同事小柳忍不住插了句嘴。 “你骗他们你杀了丁家旺,他们没给你结尾款吗?你怎么还是没钱给你老婆治病啊?” 程海叹了一口气,“魏舒平早就跑没影了,而且他给我的那张卡里根本就没有钱!他就是个骗子! 怪不得他连杀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就把这活儿给接下来了。我要是不主动找他,估计他就拿着定金跑路了,根本不会真的替他们办事。 至于徐大伟,雷得富死后我找过他。他说,顾强要的是丁家旺的一根手指,而我拿给他的只不过是校卡和一撮头发。 顾强在还没有确认丁家旺是真的死了之前是不会给他结账的。” “程海,这个案子虽然疑点重重,但是目前你有重大作案嫌疑,所以,你还得在这里面待一段时间。等我们查清楚了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至于你老婆那边……”王队长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歉意。 “好,我知道了!让我给我表叔打个电话吧!”程海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犯罪嫌疑人是抓到了,可案子还不能结,王队长和同事们依旧没日没夜地奔波在最前线,誓要找出背后隐藏的真相。 他们调查了雷得富出事当晚的通讯记录,发现他在出发去得富广场的工地之前,还给一个叫窦维的人打过一通电话。那是雷得富生前最后一通电话。 办案人员很快传唤了窦维。 窦维是一名21岁的大学生,就读于本市一所艺术高校。第一次被警察叫来问话,他显得异常紧张。 “认识雷得富吗?”小柳话不多说,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我我……我想想。”窦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问你点儿事,问完了,和你没关系就放你回去上课。”另一名女警察邓洁将一杯水递到了窦维面前。 “诶!”窦维接过水杯,好像突然想起了点什么,“雷得富是不是犀街卖摩托车的那个呀?我记得他是姓雷来着。” “什么跟什么呀?雷得富是得富集团的老板!”小柳一脸诧异。 窦维听完以后摇了摇头,笑着回答道:“那我哪能认识他呀!” “那18号晚上,10点25分的时候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还打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小柳义正言辞地问道。 “18号晚上?给我打电话?这几天除了我妈就没人给我打电话呀!”窦维被他们给说懵了,小刘和邓洁也面面相觑。 “那你看看189……这个电话号码是你的吗?”邓洁将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递到了窦维面前。 窦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是,我就只有一个号码,135开头的。” “可这个号码是用你身份证注册的呀!”邓洁说道。 窦维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半年前,我为了凑钱买摩托车在网上找了很多兼职。 其中有一个是,用我身份证注册电话号码,再把卡转卖给别人。一个号码一百块钱,我前前后后总共注册了三个。 我当时还想,有这种好事儿?不会是骗子吧,没想到他最后真把钱转给我了。” “是谁找你买的号码?”小柳问。 窦维摇了摇头,“网上找的,不认识,他好像是专门做这个生意的。” “你还联系得到那个人吗?” 窦维摇了摇头,“他早把我删了。” 王队长外出归来,小柳将一叠笔录扔在了他的办公桌上,沮丧地说道:“唉,白忙活一场!那个窦维就是一个和这件案子毫不相干的大学生。 那个电话号码是他半年前卖给一个电话号贩子的。号贩子后来又卖给了别人,现在找那个人不是如同大海捞针吗?” 王队长拿起笔录简单地翻了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沉默了半晌后,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哎呀,我们的方向错了!该去找谁,程海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了吗!” “谁啊?”小柳一头雾水。 王队长拿起笔录,轻轻敲了一下小柳的脑袋。“雷得富的打手——顾强!” “顾强?”小柳还是没能参透王队长的意思。 王队长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你想啊,当晚雷得富去见程海根本就没打算给钱,那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去赴约呢? 以他一贯的作风,肯定会找人做掉程海!所以,我断定那通电话就是打给顾强的!” “哦!”小柳恍然大悟,还不忘顺便拍拍上司的马屁。“王队长真不愧是我们市的神探啊!”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行动吧!搞不好他现在人都已经跑了!” “是!”小柳声音响亮地回答道。 果然不出王队长所料,等小柳带人赶到顾强家中时,他早已丢下妻儿逃之夭夭了。这下他的嫌疑就更大了。 王队长迅速将这一情况汇报给了上级。接到上级命令后,小柳等人立刻对顾强实施了抓捕。 最终,他们在登机口将犯罪嫌疑人顾强抓获。 如果再晚一秒,恐怕他就带着雷得富的情人韩慧丽一起踏上前往国外的飞机了。 第229章 买凶(十二) 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顾强坐在冰冷而又熟悉的铁椅上。 他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警示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冷笑一声。然后,一脸不屑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 此刻,他仍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只要他们没证据,就拿我没办法!” 与此同时,和他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审讯室里,韩慧丽同样也在接受高强度的审问。 “顾强,你是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小柳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王队长,这句话自打他跟了王队长已经听了不下一万遍了。 多数情况下它的确很管用。但对于顾强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油条,此类话术是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顾强没有理会他,而是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仇恨、一丝不屑以及一丝挑衅。 “好,那我们换个话题,你儿子今年十一岁了吧?”王队长换了一副表情,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就像是在和对方聊家常一样。 听到这儿,顾强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此刻,他大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弦已经被拉扯到了极限。 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们总不能拿他儿子威胁他吧。 于是,没好气儿地说道:“关你屁事!有证据就定我罪,没证据就放我走,流程我都清楚,别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 一旁的小柳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顾强的鼻子说道:“你怎么说话呢?你信不信我再给你加一条寻衅滋事的罪行!”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加啊!你还能毙了我不成?你敢动我一根指头吗?”顾强一脸贱笑,似乎是故意想要激怒对方。 小柳正想冲过去好好教育一下他,却被王队长一把按住了。 他给小柳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一旦真动了手,你就掉进他的圈套了。” 听了王队长的话以后,小柳忍气吞声地坐了下来。他没再理会顾强,而是专心做着笔录,王队长则继续像聊天似的跟顾强对话。 “顾家佑从出生到现在的十一年时间里,你就陪了他一年不到。还让他背负上了一个杀人犯儿子的罪名,所以,你对他充满了愧疚。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面对和你儿子一样大的丁家旺时,下不去手吧?说明你这个人还是有点儿良心的嘛!” 顾强冷笑一声,欲言又止。 王队长接着说道:“我告诉你,丁家旺没有死,并且分毫未伤。所以,这件事儿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到这儿,顾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知道他没死,丁家旺死不死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不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才没杀他的。 换句话说,其实我更希望雷得富这个狗东西滚进去吃牢饭!” “哦?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听到这儿王队长来了兴趣,而顾强也打开了话匣子。 “十一年前,我在帮雷得富抢生意的时候,帮他打死了他的竞争对手许文博。 许文博年纪和我父亲一样大。结果我才入狱不到一年,我原本身体硬朗的父亲就暴毙而亡。从那时起,我便开始相信因果报应了。 我入狱期间,雷得富以帮我照顾妻儿的名义接近我老婆,但其实就是贪图她的美色。 只是我没想到这个老色鬼这么畜牲,竟然在我老婆怀孕七个月的时候侵犯了她!导致她患上了重度抑郁症,一度想要跳楼。 要不是为了孩子,恐怕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这些都是我出狱以后才知道的。 说实在的,要不是跟着他有钱赚,我早就把他给宰了。 可前不久,雷得富这个狗东西又拿出两百万,让我去杀一个和我儿子一样大的小男孩。偏偏他的名字还和我儿子一样都有个‘家’字。 我实在是怕报应落到我儿子身上。 可偏偏那时我又在外面欠了几十万赌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 所以,我便拿出一百万,把这事儿外包给了别人。后面的事儿,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你和韩慧丽什么关系?你跑路为什么要带着她?” “就你们看到的那种关系咯!雷得富睡我老婆,我睡他情人,真是便宜他了!” 回答完这一句话以后,顾强便彻底给自己的嘴巴贴上了封条,不论对方怎么问他,也不再开口。 王队长这边的审讯一时陷入了僵局。可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审讯韩慧丽的邓洁等人却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 “姓名?” “韩慧丽。” “年龄?” “21。” “性别?” “我的性别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韩慧丽看着一头干练短发、面无表情的女警察,怯懦地问道。 邓洁面不改色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浓妆、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我们抓过一些男的,比你还漂亮。” 一旁配合做记录的同事小徐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韩慧丽老老实实回答道。 “你跟顾强什么关系?” “就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韩慧丽低下头,小声说了两个字,“情人”。 “他逃去国外为什么带上你?”邓洁一边儿套着犯罪嫌疑人的话,一边装做查阅资料的样子。 “我们就是去临国度假而已。”韩慧丽试图狡辩,可慌张的神情却赤裸裸地出卖了她。 邓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目光冷峻地看着韩慧丽:“你们俩的私情被雷得富发现了,所以合谋杀了他,准备逃去国外不回来了是吧!” “不是,不是!雷得富是他杀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韩慧丽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 “雷得富是顾强杀的?”正在做笔录的小徐突然抬起头来厉声问道。 邓洁瞪了他一眼,他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赶紧闭上嘴,低下头继续做笔录。 “不是,不是!我刚刚一紧张就开始胡言乱语了……”韩慧丽连忙狡辩道。 “到底是不是?”邓洁突然抬高了自己的音量,吓了韩慧丽一跳。 第230章 买凶(十三) 没等韩慧丽回答,她又接着说道:“韩慧丽,我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顾强就是杀害雷得富的凶手的证据。 你现在招,我算你主动坦白。你要是不招,就是包庇罪! 你知道包庇罪的量刑标准是什么吗?帮助重大案犯逃匿或为其作假证明,造成严重后果,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你还这么年轻,你不想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青春都在监狱里度过吧?为了一个利用你的男人,你值得吗……” 邓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彻底攻破了韩慧丽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大声冲邓洁和小徐喊道: “是!顾强就是杀害雷得富的凶手!我说,我什么都说!” 案发当晚,雷得富接到程海的电话以后,果然给顾强打了一通电话。 他让顾强提前埋伏在得富广场正在修建的商业楼里,找机会杀了那个威胁他的男人。 接到电话时,顾强正和韩慧丽在雷得富给她买的别墅里的大床上翻云覆雨。这一通电话很是扫兴。 再加上前不久两人的关系被雷得富给发现了,雷得富还扬言,今后他们两个别想再从他那里得到半点好处。顾强就更不想给他卖命了。 可权衡利弊后,顾强还是按时赶到了雷得富所说的地点,只不过这一次他要好好跟雷得富谈一谈条件。 其实,在雷得富赶到案发地点的半个多小时以前,顾强就已经带着作案工具埋伏在了正在修建的商业大楼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程海挖坑,眼睁睁地看着程海揍雷得富,又眼睁睁地看着程海把雷得富半截身子给埋进了土里,全程一声也没吭。 直到程海丢下铁锹扬长而去,他才出现在了雷得富面前坐收渔翁之利。 顾强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钱,而且是要很多钱。他可以把雷得富从坑里救出来,也可以帮雷得富杀了程海,只不过这一次他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千万。 雷得富当然没有同意他的要求。 不仅如此,他还威胁顾强,说他要拿回已经赠予韩慧丽的别墅,以及之前转移到她名下让她代为保管的三千多万元存款。 誓要让他们两个人变得一无所有。 可顾强是个狠角色,这句话不但没有让他回心转意,反而提醒了他,要是雷得富死了,钱和房子就是他和韩慧丽的了! 而且雷得富是程海约出来的,坑是程海挖的,人也是程海埋的,铁锹上还留有程海的指纹。自己用的电话号码又是假的。 换句话说,只要雷得富一死,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经在这里出现过。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顾强几乎没有犹豫,他戴上事先准备好的白色塑胶手套,用程海随意丢弃在一旁的臭袜子塞住了雷得富的嘴。 然后,拿起一旁沾有程海指纹的铁锹,一边欣赏着雷得富脸上惊恐的表情,一边回忆着对方欺压自己时,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 最终,雷得富这个大活人就这样被他一铲一铲地彻底埋进了土里…… 逃离现场后,顾强立刻回到了雷得富给韩慧丽买的别墅,并告诉了韩慧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在顾强的威逼利诱下,韩慧丽只好和他计划一起出逃。 韩慧丽先是来到银行,用自己的身份证修改了雷得富之前用她身份信息办理的账户密码,顺利地取出了部分钱款。 又当即买了两张立刻前往临国的机票,准备先和顾强一起出去避避风头。 只是两人没有想到,王队长料事如神,这么快就查到了顾强身上。 案子结了,顾强很快便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徐大伟、魏舒平等人也相继被抓捕归案。 而程海同样为自己冲动的行为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王队长来到监狱里探望程海。仅仅几天时间,程海看上去就比之前苍老了许多。三十出头的男人,头发竟白了一大半,他显然是在担心自己的妻子。 王队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程海,你放心吧!我们联系媒体曝光了这件事的内幕,并且发起了网络众筹。你老婆的医药费不到一天就凑齐了。 剩余的善款,我们会拿去帮你请专业的护工照顾你老婆。相信她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至于雷得富欠你表叔他们的钱,我们已经协助他们向法院提起诉讼,并开始清算雷得富的非法所得财产,要回来不是什么难事儿!” “王队长……”程海红着眼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他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谢谢您!” “你别感谢我,你得感谢你自己!这次我们能这么快破案,你功劳不小!如果不是你顺藤摸瓜把顾强给揪出来了,我们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凶手。 你小子有天赋啊!出来以后别要债了,不如去当个私家侦探!”王队长调侃道。 程海却低下头,努力隐藏着自己的眼泪。 王队长接着说道:“程海,本来我们已经断定你就是凶手了,因为我们在案发现场的铁锹上采集到了你的指纹。你知道是什么救了你吗?” “什么?” “是你曾经塞进雷得富嘴里的那只臭袜子!是不会有凶手故意把自己的物品遗留在案发现场的。所以,我才觉得这事儿蹊跷。” 程海抬起头,眼含泪水地笑了笑,笑得那样凄凉。 一年后,程海因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 出狱那天早晨,阳光略微有些刺眼,风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特有的芬芳。程海大口呼吸着监狱外的新鲜空气,那是自由的味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监狱大门,背上行囊,落寞地转身向街口走去。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竟发现,一身便装的王队长和几个同事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迎面向他走来。 轮椅上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莫莉。 “程海!” 莫莉激动地冲他大喊一声,艰难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并在旁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向他走了过来! 第231章 寄生虫(一) 浮云山庄外的草坪上,占顺飞和他的女友章盈盈混在一群年轻人之中,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一起有节奏地挥舞着手里的荧光棒。 这次的“南瓜音乐节”主办方邀请了章盈盈最喜欢的乐队——野人乐队。 为了给女友一个惊喜,占顺飞费了好一番功夫、花了不少钱,才从黄牛手里买到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 不出所料,收到门票后的章盈盈感动不已,两人的感情因此迅速升温。要不是占顺飞害怕结婚后会被催生,她简直恨不得和占顺飞立刻去民政局领证。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两张来之不易的门票并不是开启幸福之门的钥匙,而是地狱的入场券…… 几首热场的歌曲结束后,野人乐队出场了,现场的气氛瞬间到达了峰值。歌迷们不约而同地放飞了手里印着“野人乐队”字样的氢气球,来表达内心的激动。 就连对野人乐队无感的占顺飞也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尖叫了起来。章盈盈就更不用说了,她激动地都快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占顺飞突然注意到了人群之中的一个异类。 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他的穿着十分土气,衣裤上还有一些破损。看起来既不像参加音乐会的观众也不像现场的工作人员,更像是一个路过此地,想要凑凑热闹的农民。 他就静静地张着大嘴一动不动地站在人群之中,与周围那些摇头晃脑、大喊大叫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开始占顺飞还以为他在尖叫,或是在跟着一起唱歌。 可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个中年男人似乎一直保持着张嘴的姿势,从来没有合上过。 而且,他张嘴的幅度非常夸张,就像下巴脱臼了一样。还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 此时,占顺飞已经无心欣赏音乐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中年男人。脑海里不由地产生了一些可怕的想法,“他该不会是丧尸吧?” 突然,男人将头转向了占顺飞的方向,就好像他察觉到了有人正在注视他一样。 不知为何,占顺飞心头一紧。他连忙将头转向了一边,漫不经心地和人群一起蹦哒,装作一副正沉浸在动感的旋律之中的模样。 几分钟后,占顺飞偷偷用余光瞥了男人一眼。虽然,他的嘴已经合上了,但却仍然没有将头转回去。 不过占顺飞发现,他盯的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女友章盈盈,占顺飞顿时感觉到一阵厌恶。 暗自在心中骂道:“妈的,原来不是丧尸,而是一个老色鬼!” 为了提醒男人对方已经名花有主了,占顺飞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女友。可中年男人依旧保持着那种怪异的眼神,并没有要把目光移开的意思。 占顺飞不想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中年男人影响心情,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聚光灯下的舞台上,也懒得把这种小事儿告诉自己的女友。 晚上十一点左右,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音乐节终于进入了尾声。虽然,大家都意犹未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随着乐手们的退场,舞台的灯光一下子全都熄灭了,观众们也只好相继离去。 这里距离市区有好几十公里,连夜赶回去肯定是不现实的。可浮云山庄里的房间又太贵了,而且早就被订满了。 一些观众便选择了在山庄附近的草坪上扎帐篷,等到天亮再下山,顺便还可以看看日出。 占顺飞知道章盈盈是个爱干净的人,接受不了睡觉前不洗漱。而且她胆子非常小,就是在公园里露营,她也总是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根本无法入睡,更不用说在这山顶上了。 好在这山并不高,所以他就提前在山脚下订好了一家酒店。准备音乐节结束后和章盈盈共度春宵,度过一个完美的周末。 和他们一样选择连夜下山的人并不多,而且各自去的方向也不一样。走了一段路后,黑漆漆的山路上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占顺飞打开了手机里的照明功能走在前面,章盈盈抓着他的衣角紧随其后。可两人还没走几步,章盈盈便突然捂着肚子停了下来。 她对占顺飞说,她想要上厕所,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大概率是因为她之前在音乐节现场吃的小吃不太干净。 可酒店距离这里还有好几公里,原路返回就更麻烦了。占顺飞想让女友就地解决,但爱面子的章盈盈却坚持要去厕所,说她还能再忍一忍。 无奈之下,占顺飞只好打开手机地图,搜索距离他们最近的公共厕所。 地图显示,距离他们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公共厕所,走过去也就几分钟而已。 于是,占顺飞便在导航的带领下,背着女友来到了地图上所显示的位置。可到地方以后两人都傻眼了。 这里哪有什么公共厕所,分明只有几面残破的土墙和几棵造型怪异的大树。周围的野草都已经长到了小腿那么高,看样子已经荒废很久了。 占顺飞对着手机里的地图看了半天,确认自己没走错后,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缺德地图!” 此时,一旁的章盈盈已经快憋不住了。她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珠,表情也异常痛苦。 “要不你就在这儿将就一下吧,这个地方这么荒凉不会有人来的!”占顺飞说道。 即便如此,章盈盈依然不想破坏自己在男友面前的形象:“我还是再忍忍吧,先回酒店再说!” 占顺飞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你忍得住个屁啊!”说完,她将一包卫生纸塞进了章盈盈的手里。 “你去那个墙后面上,我转过身去不看你。”占顺飞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这一次,章盈盈终于妥协了。她接过卫生纸,借着月光独自来到了土墙后面,撩起自己的裙摆蹲了下来。 “你离我远点,千万别过来,我怕熏到你!”不远处传来了章盈盈的声音,还伴随着“噗嗤”一声。 占顺飞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什么?你放屁声音太大了,我没听见!” “哎呀!你滚远点儿!”章盈盈娇滴滴地骂道。 “好好好!”占顺飞象征性地往后退了一步,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叼进了自己嘴里。 占顺飞刚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耳边又传来了章盈盈的声音,“你别走太远啊,我害怕!”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唱首歌?”占顺飞吸了一口烟,问道。 “好啊!你唱吧!”章盈盈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占顺飞清了清嗓子,“大河向东流啊,我们一起解大手啊!风风火火解大手啊……” “闭嘴!”章盈盈大吼一声。 因为刚才笑得太夸张,占顺飞被烟给呛到了。他一边儿咳嗽,一边儿捂住肚子强忍着笑意。 可就在这时,他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 第232章 寄生虫(二) 占顺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这里如此偏僻,如果不是那个破导航说这附近有公共厕所,他们是不可能会走到这里来的。 那么那个男人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难不成也是上厕所? 但这种假设很快就被排除了,因为那个男人正一个劲儿地往山下走,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或许是来参加音乐会的观众下山时走错了路吧。可是来参加音乐会的都是成群结队的,很少有看到一个人来的,难道是和自己的同伴走散了?” 关于这一点,占顺飞并没有多想,只要那人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就行。 他悬着的心刚刚放下,可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另一个诡异的细节。 那人似乎没有走在阶梯上,而是在走阶梯旁杂草丛生的土路,而且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但他一时间又看不出到底哪里奇怪。 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后,占顺飞终于看清了那人的动作,此刻,他只感觉背脊发凉。 那人竟然是倒着走的,他的后脑勺朝着前方下山的路! 天这么黑,路这么陡!那人手里连个可以照明的工具都没有,就算是正着走也不见得能有多稳,那人倒着走居然能健步如飞! 普通人真的能做到吗? 不知为何,占顺飞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他在音乐节上遇到的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莫非他们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儿,占顺飞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枯枝被他踩得咔咔作响,他连忙蹲了下来,生怕响声会引起那人的注意。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的女友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可下一秒,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尖叫声惊动了那个诡异的男人,他的脑袋迅速转向了占顺飞所在的方向,那也是尖叫声传来的方向。 此时,占顺飞已经顾不上害怕了,他连忙转身向一旁的土墙冲了过去,想问女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墙后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男人突然后仰,以下腰的姿势四肢着地,然后像四条腿的螃蟹一样飞快地朝山下爬去。 他的脑袋依旧歪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占顺飞所在的方向。嘴唇一开一合,像是在对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儿声音。 好在占顺飞并没有看见这惊悚的一幕,待他转过身来时,那个诡异至极的男人已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时间,整座山仿佛只剩下了占顺飞一个人,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过,对女友的担忧盖过了他内心的恐惧。 他用尽全力对着苍穹呐喊道:“盈盈,盈盈你在哪啊?” 除了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深吸一口气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仔仔细细地在土墙周围寻找女友留下的痕迹。 借着手机里的照明工具散发出来的光,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处被压倒的杂草,而杂草的下面是一个陡峭的崖壁,那无疑是有人滚落时留下的痕迹。 占顺飞心头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可崖壁下面杂草丛生,还有可能暗藏着长满刺的藤蔓。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高,贸然跳下去不但救不了女友,反而会弄伤自己。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心急如焚的占顺飞还是决定沿着阶梯下山去寻找女友。 占顺飞一边儿呼唤着女友的名字,一边儿拨通了她的电话,但无论他拨打多少遍,始终都无人接听。 犹豫片刻后,他拨通了求助电话…… 在等待搜救队的过程中,占顺飞也没闲着,他像一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灌木丛中四处乱窜,试图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女友。 可几个小时下来,他一无所获。 此时,占顺飞手机的电量已经耗尽,微弱的月光下他举步维艰,好在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正在往自己耳朵里钻。与其说是钻,倒不如说是流,因为那个东西更像是液体。 他用小拇指将那东西从耳朵里掏了出来,黑黑的一团,仿佛已经被他给摁碎了。但残缺的部分依旧在他指尖动来动去,弄得他的皮肤痒痒的。 林中的光线实在是太暗了,占顺飞根本就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于是便将其归为蚂蝗一类的虫子,用力甩掉了它。 突然,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了一些动静儿,像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占顺飞欣喜若狂,连忙顺着声源找了过去。 或许是占顺飞的脚步声惊动了草丛里的东西。只见一个白色的活物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四肢着地地逃走了。 那东西的速度极快,占顺飞只能分辨出它的大小和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其余的就看不清了。 占顺飞眉头紧锁,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但他笃定那不是自己的女友而是一只动物。说不定是一只纯白色的狐狸。 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白狐又称雪狐或北极狐,主要分布在寒冷的地方,气候温暖的南方怎么会有这种动物呢? 而且白狐的体积较小,通常只有46—68厘米,那东西明显比白狐大多了。既然不是白狐,那又会是什么呢?难不成是一只萨摩耶? 占顺飞一头雾水,但他已经没有心情再细想下去了。 他找来了一根木棍,继续拨动着杂草,不知疲倦地寻找着女友的踪迹。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占顺飞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一部手机,而且就是他女朋友的手机。 手机的电量还很充足,一按开机键,屏幕上便弹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自己打来的。 占顺飞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的女友该不会已经被那只动物给吃掉了吧?” 可地上并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人类残骸,占顺飞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救援队终于赶来了。经过了一整夜的搜寻,章盈盈依旧下落不明。 但人们却在半山腰上发现了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 第233章 寄生虫(三) 中年男人的四肢异常扭曲,关节处像是被折断了一般。脖子被拧得像麻花一样,脑袋也歪成了一个常人不可能做到的程度。 眼耳口鼻和伤口处还一直不停地往外流黑水。 搜救队员敢肯定,那不是血液,因为它一点儿血腥味都没有,而且太阳一晒就迅速蒸发了。 最诡异的是,他的内脏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掏空了,但肚皮却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剖开的痕迹。 而且从尸体的腐败程度来看,这个男人至少死了三天以上。 但在如此炎热的夏天,却没有散发出任何腐臭味儿。这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至于男人的死因,搜救队员一时也无法给出答案,还得等专业人士鉴定才行。 不过,从他衣物的破损程度以及后脑勺的伤口来看,男人很有可能是摔死的。 由于男人的死状过于骇人,占顺飞也不敢仔细观看。他只是瞄了一眼,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但他却隐约感觉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似曾相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音乐节上那个怪异的男人穿的便是这身衣裳。 “他们是同一个人?不,这绝对不可能!”占顺飞非常抵触这个想法,可他却无法忽视,事情正朝着一个可怕的方向不断推进。 章盈盈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后,体力透支到了极限的占顺飞在搜救的过程中晕了过去。这段时间以来他什么都没有吃,就连水都只喝了一口。 陷入昏迷的占顺飞立刻被搜救队员送进医院,接受了简单的治疗。之后,他在医生的极力劝说下回到家中等待消息。 失魂落魄的他刚一打开门便惊讶地发现,女友竟然已经自己回来了。 此时,她正安然无恙地坐在冰箱前疯狂地往嘴里塞着食物。但她吃的却不是熟食,而是一块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生猪肉! 占顺飞愣了几秒钟,待他回过神来后使劲儿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一度以为是自己过于疲惫而出现了幻觉。 好消息是,女友并没有消失;坏消息是,她依旧在啃那块生肉。 “盈盈,你在干什么啊?”占顺飞的声音有些发颤,眉毛拧成了一团。 听到他的声音后,章盈盈机械地将头转了过来。 她的脸上沾满了生肉的血水,表情有些呆滞,眼神里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她只是看了占顺飞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啃食生肉,喉咙里还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进食声。 占顺飞一个健步冲到了女友面前,一把夺过了她手里已经被啃掉了一大半的猪肉。 “盈盈,你看清楚了,这是猪肉!不是牛肉!怎么能够生吃呢?这里面有寄生虫啊!”占顺飞的语气有些许愤怒。 章盈盈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歪着脑袋、张着大嘴,一个劲儿地抢夺着他手里的东西,还自顾自地念叨着:“饿、饿、饿……” 看着女友这副模样,占顺飞心中既恐惧又困惑。但他还是故作镇静地拉着章盈盈的手对她说道:“饿,我们就出去吃饭!” 然而,章盈盈就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样,眼睛里只有那块生肉。为了抢夺那块生肉,她的指甲在占顺飞的手臂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无奈之下,占顺飞只好将猪肉扔到了窗外。章盈盈见状,竟像一只野兽般径直朝着猪肉飞出去的方向扑了过去。 要不是占顺飞一把抱住她的腰,拼命将她拖了回来,恐怕她已经从十一楼跌落,摔成了肉饼。 占顺飞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狠狠地给了几近癫狂的章盈盈一巴掌,直接将她扇在了地上。 没想到大力出奇迹,这一巴掌竟然把章盈盈给打醒了。 章盈盈捂着火辣辣的脸,眼中的疯狂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与愤怒。 “你为什么打我?”她带着哭腔问道,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占顺飞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凌乱的头发。虽然,心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消失,但看到女友恢复了理智,还是感到无比欣慰。 “盈盈,对不起!我也不想打你!可你刚才就像着了魔一样,非要去吃那块生猪肉,还差点从窗户跳下去。” 章盈盈听后,脸色惨白,她努力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说,她只记得她一个人在黑夜里走了好久好久才回到这里。回家以后,她感觉饥饿无比,于是便打开冰箱寻找食物。 然后,她在冰箱里面发现了一个烤得外焦里嫩的手枪腿。之后的事她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手枪腿?我们家的冰箱里哪有什么手枪腿?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块生猪肉吧!” 占顺飞眉头紧锁,结合之前遇到的一系列诡异事情,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没等章盈盈开口,他又接着问道:“盈盈,你是自己走回来的?” 章盈盈思索了片刻,回答道:“没错,我就是走回来的。我的手机丢了,身上也没有钱,所以我就自己走回来了!” “浮云山距离这里将近一百公里啊!”占顺飞一脸诧异,他甚至怀疑章盈盈的脑子是不是被摔坏了。 可章盈盈身上穿的是一条连衣裙,裙子上也没有兜儿,她的手机又被占顺飞给捡到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确一分钱都没有。 很快,占顺飞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章盈盈身上不但没有钱,也没有家里的钥匙,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们出去的时候忘记锁门了?”占顺飞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章盈盈摇了摇头。然后,她指向了那扇开着的窗户,窗户的旁边是楼道。 她说:“我是从那里翻进来的!” 听到这儿,占顺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印象里,章盈盈一直是一个胆小、温柔的女孩子。就连站在高处往下看都会害怕得大声尖叫,怎么可能敢翻十一楼的窗户呢? 难以想象,在她失踪的这二十多个小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34章 寄生虫(四) 占顺飞本想带女友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身体。但章盈盈却认为,自己不过是因为太饿了而已,并无大碍。 占顺飞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再加上他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明天又是周一,两个人都还要上班。说实在的他也不太想出门。 于是占顺飞就点了一份外卖,两人吃饱喝足后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早早上床睡觉去了。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占顺飞突然感觉到身旁的女友猛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凉凉的液体流到了他被女友抓伤的手臂上,快速渗进了他的皮肤。 占顺飞瞬间惊醒,他连忙打开床头灯检查自己的手臂,却发现皮肤干干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结痂,没有任何异样。 而此时,仰卧在一旁的章盈盈正双眼紧闭,胸口一起一伏,鼻腔里还发出了有规律的呼吸声,仿佛睡得正香。 占顺飞不忍心打扰她,再次躺了下来。 “难道是自己做梦了?也对!怎么会有液体往上流呢?可那种感觉也太真实了吧!”占顺飞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晚占顺飞做了一个梦。 大量黑色“液体”不断从章盈盈的眼耳口鼻以及另外的两个出口流了出来。 它们脱离章盈盈的身体,将自己包围、淹没,并通过他的眼耳口鼻以及另外一个入口进入到了他的身体…… 早上八点整,闹钟准时响起。 占顺飞习惯性地在床上赖了十几分钟,这才不情不愿地关掉闹钟,推了推身旁的女友。 “盈盈,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来上班就要迟到了!” 占顺飞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可章盈盈非但不搭理他,还干脆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折腾了足足二十分钟,占顺飞终于放弃了叫章盈盈起床这个想法。 他想,“盈盈一定是累坏了,不如再让她休息一天算了。” 便自作主张地拿起章盈盈的手机,帮她向单位领导请了一天的病假。然后,迅速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占顺飞踩着点儿进了办公室。他和往常一样跟前台小玲打了个招呼,可小玲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并未给他任何回应。 这个细节占顺飞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工位。 正当占顺飞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时,突然感觉到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异常压抑。 往日里同事们的交谈声和键盘敲击声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在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可一旦和他对视上他们又会很快将头埋下去,装作一副正在忙的样子。 占顺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试图与邻座的同事贾俊搭话。 虽然,贾俊在积极地回应他,但占顺飞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即便对方吐字清晰、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是中文,每一个字占顺飞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就是理解不了对方的意思。 占顺飞问贾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为什么大家都盯着我看?” 贾俊回答:“阿你脱大张为怎的么嘴了?那什一巴直吗么?飞下臼么你了?” 占顺飞又问:“贾俊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贾俊皱了皱眉头:“阿啊不你话要医请我清?看不听院去说看要飞个假你?” 占顺飞有些生气了,他以为贾俊是在跟他开玩笑,于是便起身走到一位新来的女同事罗慧美面前,问道:“大家今天都怎么了,怎么都怪怪的?” 罗慧美一脸错愕地看着占顺飞,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你在么你你什你说?” 占顺飞愣住了,因为罗慧美性格十分内向,绝对不可能跟他开玩笑。 也就是说,要么是大家今天突然都变得异常了;要么就是他自己出了问题,听不懂大家说的话了。 正当占顺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时,平时和他没什么交集的刘国权慌慌张张地冲进了办公室。 今天他又迟到了,而且还迟到了足足二十分钟。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刘国权的身上,大家用异样的眼光盯了他好久才纷纷低下头,开始各忙各的。 刘国权一脸疑惑看了看大家,然后,一言不发地向自己的工位走去。 由于占顺飞站的位置挡住了刘国权的去路,他就拍了拍占顺飞的肩膀,对他说道:“麻烦让一让!” 刘国权话音刚落,占顺飞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他忍不住感叹道:“我居然能听懂你说的话!” 刘国权被占顺飞说得一头雾水,于是便问道:“难道我以前说话你都听不懂吗?” “不不不,不是的。是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说话我都听不懂了!”占顺飞连忙解释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国权微微皱起了眉头。 占顺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刘国权解释,便顺手抓住一旁的罗慧美对她说道:“你说句话给我们听听。” 此时,罗慧美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错愕变成了惊恐,她连忙甩开占顺飞的手,起身冲出了办公室。 突然,贾俊开口说话了:“阿权飞国,两看了究巴么怎你?么院嘴们张都怎那么女?你快坏去竟医别看吧!大把啊事吓给们同了!” 占顺飞和刘国权面面相觑,两人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贾俊说的到底是什么。 之后,占顺飞和刘国权又找了几个人问话,不出意外,他们听到的还是一串串像乱码一样的语言。 这下两人也没心情继续工作了,便结伴来到走廊里抽烟。 刘国权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跟占顺飞分析着其中的缘由,“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因为迟到早退被公司边缘化了呀?” “经常迟到的是你!我可没有迟到过,再说今天我是踩着点儿进来的。”占顺飞一脸愁容地回答道。 刘国权点点头,“也对!就算要孤立我们,也用不着用这么奇怪的方法。我看罗慧美那个样子也不像是演的啊!我们两个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占顺飞眉头紧锁,“真的是我们两个有问题吗?有没有可能不正常的是他们呢?” 第235章 寄生虫(五) 占顺飞的话使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烟燃完了,缭绕在他们周围的烟雾逐渐散去,但他们心中的迷雾却越来越浓了。 半晌,占顺飞突然开口说道:“要不咱俩去公司外面逛一圈,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和我们的同事一样。” 刘国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下可算是让他找着一个翘班的正当理由了。 两人走出公司大楼,来到了附近的街道上,想随机找几个路人搭话。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街上的行人不但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还做出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占顺飞看见两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朝他和刘国权走了过来。显然,她们正要去学校上课。 两人有说有笑地交流着,一副十分亲密的模样。但她们走路的姿势却是背靠着背、手拉着手,就连头发和裙摆都相互拴在了一起,打成了节。 当她们像一只四条腿的螃蟹一样横着从两人身边路过时,占顺飞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可其他的路人却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包括刘国权在内。 下一秒,占顺飞又看见了两个正在路边玩耍的小男孩。 他们玩的似乎是一种叫“你拍一我拍一”的传统游戏。嘴里还唱着占顺飞听不懂的童谣,但旋律和节奏却异常熟悉。 只不过,两个小男孩拍的并不是对方的手,而是对方的脸。他们竟然在一边唱童谣,一边互相扇巴掌,每一巴掌都很用力。 他们的小脸蛋又红又肿,但诡异的是他们丝毫没有生对方的气,脸上还洋溢着笑容。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占顺飞眉头紧蹙,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而此时,刘国权已经自顾自地走向了路边的一家奶茶店。 他准备点两杯奶茶润润嗓子,顺便再跟店员交流一番,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听懂对方说的话。 就在刘国权离奶茶店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一个骑着电动车、戴着黄色头盔的小伙子火急火燎地从他身边挤了过去,抢先一步来到了奶茶店门口。 刘国权顿时火冒三丈,对方差点儿就把他刮倒了,但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他当即走上前去,想要跟对方理论一番。却看见奶茶店里的女服务员拿出了一个包装袋和一大杯奶茶。 可她并没有将做好的奶茶装进包装袋里递给骑手,而是将那杯奶茶一股脑的倒在了骑手的脑袋上,然后将空袋子和空杯子塞进了骑手的手里。 更不符合常理的是,头发和衣服都被黏糊糊的奶茶打湿了的骑手并没有对女服务员发火。 他接过包装袋和空杯子,先是往杯里撒了一泡尿,随后又吐了一口痰。 然后,面不改色地将装满茶色液体的杯子装进了包装袋里,又娴熟地将纸袋放进了外卖箱。就跟没事人一样,启动电瓶车离开了这里。 刘国权渐渐石化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女服务员和外卖骑手为何会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 难不成一个是在帮自己出气,而另一个是在泄愤? 不过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先不说自己和女服务员非亲非故,她没必要这样做。就算她真的是在为自己出气,骑手怎么可能不对她发火,转而将气撒在顾客头上呢?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刘国权瞬间将要买奶茶的事抛之脑后,他左顾右盼地在人群中寻找占顺飞的身影,想问问他有没有看见刚刚那惊人的一幕。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正在不远处的早餐铺门前炸油条的中年男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因为,刘国权竟然亲眼看见他将自己的手放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等他将手从油锅里拿出来时,他的五根手指已经被炸成了金黄色。 可没过一会儿,他又将自己的手放进了油锅里。直到再次捞起时,他的手已经起了一层酥脆的皮。 而那个人的脸上全程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就如同以往每一个早晨,刘国权从他的店门口路过一样。 他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个炸油条的动作,一脸麻木。空洞的眼神里透露着对生活的无望。 正当刘国权不知所措的时候,街对面突然传来了“砰”地一声。 巨大的声响吓了刘国权一跳,他连忙将目光移向了街对面搭满脚手架、正在翻新的商铺。 只见一个身首分离的工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如果刘国权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因为没有系安全绳,不慎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但令刘国权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工友见状,竟然也纷纷从两三层楼高的脚手架上跳了下来,被摔得血肉模糊。 可一眨眼的功夫,第一个坠落的工人竟然又从水泥地上站了起来,开始四处寻找自己丢失的头颅。 很快,他便在一旁的绿化带里找到了自己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头。他捡起自己的头,按在了光秃秃的脖子上。 虽然,他的身体是背对着刘国权的,但他的脸却朝着刘国权所在的方向,因为他将自己的头给装反了。 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又用手将自己的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这才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刘国权惊恐万分,他想要尖叫,但他却发不出声来。这种感觉就像梦魇,可周围的一切又那样真实。并且他依旧能张得开嘴,也能迈得开腿。 现在,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恐怖的“异度空间”,回到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国权,国权,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占顺飞的出现把刘国权从崩溃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半晌,他才哆哆嗦嗦地问道:“你你你……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占顺飞一头雾水。 “那个工人,他他他……” 刘国权话还没说完,占顺飞便打断了他:“你是说那个工人刚才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吧!” “对对对……他他……”刘国权依旧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嗐,他没事儿!不就是二楼吗。你看,他都自己把掉在地上的安全帽给捡起来戴回去了!” 占顺飞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第236章 寄生虫(六) “你……你说什么?他捡的是安全帽!”刘国权将视线从占顺飞身上移开,又看了那个工人一眼。 只见那人已经爬回了脚手架上,继续完成着他的工作。只是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不,不对!他要是真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会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呢?难不成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刘国权又问占顺飞:“你看见那个早餐店门口的老板了吗?他在炸什么?” “当然是在炸油条啊!还能炸什么?”占顺飞一头雾水。 “你看不见吗?他正在炸自己的手啊!”刘国权惊呼道。 “你假酒喝多了?还是早上吃了毒蘑菇啊?人怎么可能会炸自己的手呢!”占顺飞忍不住拍了一下刘国权的脑袋。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没等刘国权开口,他便接着说道:“国权,早餐店里的那个小女孩好奇怪啊!她竟然在吃自己的头发!” 刘国权顺着占顺飞的视线望去,店里面的确有一个小女孩,可她吃的分明是粉丝。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两个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沉默半晌后,刘国权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占顺飞,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有问题的好像是我们!” 占顺飞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国权,虽然他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医院挺远的,我们开车去吧。我的车就停在公司楼下。”说着,刘国权便自顾自地朝着停车场走去。占顺飞也只好跟了过去。 去医院的路上,刘国权一边儿转着方向盘,一边儿跟他说起了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怪事。 “占顺飞,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害怕……” 原来刘国权上周末也去过浮云山庄。只不过他并不是去参加南瓜音乐节,而是去参加远房亲戚的婚礼。 婚礼是在星期六下午举行的,吃过晚饭后,刘国权又留下来闹了会儿洞房。等到他开车回家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那时路上基本没人了,再加上他想早点儿到家,就开得特别快。 就在刘国权困得不行了,眼皮子开始打架的时候,前方的道路上突然窜出来了一个活物,吓了刘国权一跳。 他瞬间清醒了过来,连忙将刹车踩到了底,却还是撞了上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色的东西飞出去了好几米。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撞到的是一只动物。 因为,那东西看起来不是很高,而且奔跑时速度特别快,还是四肢着地。所以,他就不是特别慌张。 可等他下了车走近一看后才发现,路中间躺着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披头散发的女人,一动不动。 当时,刘国权的脑子“嗡”地一下。他心想,“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自己不但酒驾,还撞死人了,这下要牢底坐穿了!” 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毁尸灭迹! 这条路很黑,而且周围都是山,既没有民宅,也没有监控。再走十几里路还有一条大河,只要他把尸体往河里一扔。这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刘国权一连抽了三根烟,又自言自语地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 “这事儿真不能怪我,是她自己冲过来的!要怪就怪她自己命短。谁让她不长眼睛,大晚上地四肢着地在公路上跑。 等等!四肢着地!人怎么会四肢着地呢?” 刘国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想,“自己撞到的东西真的是人吗?” 于是,他又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的的确确是个女人。 可这时他才发现,不论是女人的身上还是地上都没有任何血迹。而且,女人身上也没有伤口,只有一些像墨汁一样的黑色液体,正在流动。 一股寒意再次扑面而来,刘国权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害怕极了,可是他现在又不敢跑。 如果撞到的真是鬼也就罢了。大不了花点钱请个法师,给自己驱驱邪。但如果撞到的真是人,那可就得给自己请律师了呀! 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后,刘国权还是决定,不管是人是鬼先把现场清理干净再说。 于是,他壮着胆子将手伸向了那个女人。 就在他的指尖碰到女人胳膊的一瞬间,女人突然睁开眼睛猛地朝他扑了过来,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背一口。 然后,她像一条鳄鱼一样趴在地上,利用四肢快速地爬走了。等刘国权回过神来时,女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这下,刘国权的酒是彻底醒了。他吃痛地大叫一声,连忙打开手里的照明功能,检查起了自己的伤势。 看着手背上深深的牙印,他既惊又怒。可诡异的是,他的伤口冒得竟然是黑血。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回到车内,驾车逃离了那里。 又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手上的伤口钻进了他的皮肤里。他再一看,发现伤口已经在短时间内结痂了。 等他到家时,伤口就已经完全愈合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而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酒喝多了以后产生的幻觉一样。 之后,身心俱疲的刘国权倒头就睡,睡了整整一天。直到星期一早晨,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才醒过来。 所以,他才会迟到。 “你说,我要是真的撞到了人。那人是不是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疯子啊?难不成精神病这种东西也会传染?” 刘国权绘声绘色地讲着他的遭遇,完全没有注意到副驾驶的占顺飞脸色比吃了苍蝇还要难看。 “你说你撞到的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他的头发是不是又黑又长,还留着齐刘海?”占顺飞突然转过头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国权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碰到她了?” “快掉头!送我回家!你撞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我女朋友!”占顺飞的语气几近癫狂。 第237章 寄生虫(七) 刘国权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占顺飞,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对方的催促下掉了头。 就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他们分别收到了一条内容相同的短信。 由于刘国权还要开车,所以占顺飞便拿起手机大声朗读起了短信的内容。 紧急通知: 8月27日(周一)早晨,本市突然爆发大规模不明原因寄生虫感染。 该寄生虫为黑色流体状,名为黑液虫,可同时寄生于动物和人类体内。 主要通过伤口入侵真皮层。会逐渐遍布患者全身,控制患者行为。 且伤势越严重者被感染程度越高。轻度感染者会出现间歇性面瘫;高度感染者会做出四肢着地爬行、啃食生肉等诡异行为。 此外,该寄生虫会通过眼、耳、口、鼻、肛门、尿道等途径进入人体内。在8-24小时后逐渐入侵人类大脑,使患者产生幻觉。 包括但不限于,无法与未被感染者通过语言正常交流。对某种事物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最终具象化…… 请有以上症状及与被感染者有过密切接触的市民,立即拨打求助电话:1749,在家中等待专业人士上门救治,或就近寻找黑色医疗车。 切勿擅自前往公司、学校、医院等人口密集的公共场所。 专家表示:疼痛感可以有效缓解患者症状,使部分患者暂时恢复正常。 阅读完短信内容后,占顺飞猛然想起了什么,二话不说便狠狠给了刘国权一拳。 “你干嘛?”吃痛的刘国权惊呼道,随即猛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可当他转过头来想要质问占顺飞为什么要打他时,他惊讶的发现,原本在他眼中再正常不过的占顺飞突然变得异常了起来。而路上那些行为怪异的人们则恢复了正常。 此时,占顺飞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歪着脑袋、张着大嘴,咿咿呀呀地对刘国权胡乱比划着什么。 见刘国权愣在那里,迟迟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他便一头撞在了窗户玻璃上,脑门瞬间起了一个大包。 令刘国权没想到的是,这一撞竟然把占顺飞给撞好了。他的整个人立刻恢复了正常。 刘国权一边儿揉着自己红肿的脸颊,一边儿对占顺飞说道:“看来疼痛果然能使我们恢复正常,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占顺飞思索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样,先送我回家,我得见到我女朋友才行!” “可是,你女朋友还能治好吗?她……可是重度感染者啊!我们两个都是被她感染的!”刘国权直言不讳道。 占顺飞的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十分冷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你是不想送我回去咯!” “不是,我是说,咱们还是先打求助电话吧!”刘国权有些怯懦。 占顺飞一把拽起刘国权的衣领,警告他道:“不管怎么说,你喝了酒以后开车,撞到我女朋友是事实!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一听这话,刘国权也不乐意了,“兄弟,话不能这么说。是她自己突然窜到马路上来的。再说了,我撞到她之前,她就已经被感染了,这怎么能赖我呢!” “你立刻送我回去,其他的事儿我就先不跟你计较了!否则……”占顺飞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见占顺飞给了他个台阶下,刘国权也退了一步,不情不愿地发动了汽车。 或许是为了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或许是害怕占顺飞把自己酒驾撞人还逃逸的事儿给说出去。 正转着方向盘的刘国权主动对占顺飞说道:“兄弟,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女朋友!我也不是想逃避责任,后续的医药费都由我出好不好?” 而占顺飞只是“嗯”了一声。他现在根本没心情跟刘国权扯什么责任划分问题,只想赶紧回到家确认女友的现状。 接下来,除了占顺飞给刘国权指路以外,两人再没说一句话。他们在这种尴尬且怪异的氛围中各自保持着沉默。 就这样,过了十来分钟,刘国权突然注意到前方的路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医疗车。 一旁还站着几个戴着防护面具和手套的黑衣人,似乎正准备进一旁的民宅里收治病人。 刘国权不由地斜眼瞟了副驾驶的占顺飞一眼。 而占顺飞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连忙警告道:“先送我回家,之后你爱干嘛干嘛!” 刘国权没有回应他,默默地转动着方向盘。可当他经过黑色医疗车时,却猛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占顺飞大惊失色。 “等我们先被接走了,再让他们去你家接你女朋友也不迟啊!” 说着,刘国权摇下车窗,对街对面几个黑衣人大喊道:“救救我们!我们被寄生虫感染了!救救我们!” “不行,我得先回家!你自己去接受治疗,车子借我用用!” 占顺飞一边扯着刘国权身上的安全带,一边打开了驾驶位的车门,试图把刘国权给踹下车去。 “这是我的车子,我凭什么要借你啊?”刘国权拼命反抗着,两个人在车内撕打了起来。 与此同时,街对面那几个黑衣人闻声朝他们走了过来。 就在他们距离刘国权的车子不到三米的距离时,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挣扎着从黑色的医疗车的车窗里逃了出来。 下一秒,黑色医疗车的门被打开了。几个黑衣人手持武器从车上跳了下来,朝男人追了过去。 男人见状,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一脸惊恐,嘴里还大喊着。 “不要相信他们!不要相信他们!黑液虫感染无药可医,患者都会被关起来。严重感染者会被杀掉!快逃……” 男人话还没说完,便被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击中,瞬间倒地不起。不知是已经死了,还是晕过去了而已。 看到这一幕,刘国权和占顺飞都惊呆了。而另外几个黑衣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车前,正准备把他们从车子里拽出去。 刘国权见状,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一脚将那个拉住他胳膊的黑衣人给踹倒在地。 然后,迅速关上车门,猛踩了一脚油门,带着占顺飞一起逃离了这里。 第238章 寄生虫(八) 黑色的医疗车在后面穷追不舍,但因为车身过于庞大不够灵活,始终无法追上两人驾驶的小轿车。 此时,刘国权和占顺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只能在大街小巷中来回穿梭。 透过玻璃窗两人发现,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为怪异的人。 有的人正在四肢着地反向爬行;有的人像狗一样疯狂地刨着绿化带里的土;有的人则啃食着路灯、垃圾桶、长椅之类的东西…… 可令他们感到疑惑的是,那些黑衣人竟然对大街上的“感染者”视而不见,仿佛眼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刘国权紧紧握着方向盘,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些黑衣人为什么只追我们?这么多感染者他们都看不见吗?” 占顺飞则一脸凝重,他心想,“怎么才这么一会儿,街道就变得混乱不堪了?寄生虫传染得有这么快吗?”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独自在家的女友。不知道那些黑衣人会不会破门而入,强行将她带走。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治疗?还是像那个男人所说的一样,被关起来或是处理掉? “都怪刘国权,要不是他主动停车去招惹那帮黑衣人,说不定自己都已经到家了! 现在倒好,因为他慌不择路,开的方向完全和自己家相反……” 占顺飞越想越觉得不安,他死死地盯着刘国权手里的方向盘,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他一把抓住刘国权的胳膊,试图从他手中夺过方向盘。 “我要回家!”占顺飞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刘国权被占顺飞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一边努力稳住方向盘,一边大喊道:“你疯了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 但占顺飞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劝告,他甚至直接从副驾驶跨到了驾驶位。 车子在街道上左右摇晃,刘国权试图猛踩刹车让车子停下来,但占顺飞却百般阻挠。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失控的车子撞向了堆在路边的一大堆箱子。 一声巨响后,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车子也终于停了下来。 刘国权缓缓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身上有多处擦伤,但好在伤势并不严重。 他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占顺飞,只见浑身是血的占顺飞也慢慢从座位上爬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占顺飞虚弱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抢我方向盘,我们怎么会出车祸?”刘国权气不打一处来。 “我抢你方向盘?”占顺飞努力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恍然大悟。“一定是寄生虫控制了我的大脑,使我丧失了理智!” 刘国权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子,心中充满了绝望。要不是他买了车损险,他一定会狠狠地揍占顺飞一顿。 “现在怎么办?那些黑衣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刘国权问道。 占顺飞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打开了车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离开这里再说,我还得回去找我女朋友!” “你还真是个大情种!”刘国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两人相互搀扶着从车里爬了出来,一瘸一拐地朝着一条狭窄的巷子走去。 可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此时的街道已经恢复了秩序,那些行为怪异的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国权和占顺飞面面相觑。 “难道说,刚刚那一切都是幻觉?我们不知从何时开始又犯病了。 看来轻微的疼痛只能短暂地缓解我们的症状,出车祸后,我们才又恢复了正常。 这下我们被撞得头破血流,看来又可以管好一阵子了!”占顺飞苦笑道。 就在这时,身后的黑影人们追了上来。刘国权和占顺飞见状,撒腿就跑。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不断地回荡在狭窄的巷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黑衣人们的呼喊声,“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跑什么啊?你们不是被感染了吗……” 不知跑了多久,一道被铁链拴住的大铁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无路可退的两人就这样被黑衣人团团围住。 刘国权和占顺飞背靠着大铁门,紧张地看着逐渐逼近的黑衣人。心想,“这下完了!” 黑衣人们一步一步向两人靠近,但他们似乎并无恶意。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对他们说道:“你们别害怕,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你们的情况极其复杂,我们需要把你们带去安全的地方进行治疗和观察。” 刘国权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之前那个逃出来的人说,你们会把被寄生虫感染的人关起来甚至杀掉。” 领头的黑衣人叹了口气,“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放任感染者到处乱跑只会危害更多的人。 至于那些被杀掉的人,他们其实本来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儿,占顺飞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犹豫片刻后,解释道:“黑液虫会优先选择将死之人的身体寄生,因为那些极度虚弱的身体比健康的身体要好控制得多。 黑液虫会操控他们去帮自己寻找下一任宿主。直到他们的血液被完全吸干、内脏被彻底食空,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黑液虫才会全部爬出他们的体内。 在这个过程中,原宿主虽然已经死亡,但只要还有一条黑液虫残留在他们体内,他们就还能像没有意识的丧尸那样继续四处活动,感染其他人。 那些行为极其怪异会四肢着地爬行的重症患者,就是这种情况!” 闻听此言后,刘国权彻底松了一口气。但占顺飞却愣在原地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或许是为了彻底打消两人心中的顾虑,没等他们开口,领头的黑衣人又接着说道。 “不过你们放心,你们一看就是轻度感染者,只需要隔离观察就可以了。我们公司还会免费给你们提供相应的治疗!跟我们走吧!” “免费?”刘国权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的!”黑衣人们点了点头。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自然是愿意接受治疗了。”说着,刘国权主动走到了黑衣人们的身边。 不仅如此,他还劝说起了占顺飞:“兄弟,你也别犟了,咱们一起去接受免费治疗多好!” 占顺飞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迈出了第一步。 就这样,黑衣人带着占顺飞和刘国权走到了巷口。那辆黑色的移动医疗车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可就在占顺飞一只脚即将踏入车内时,他一下子撞开了身边的黑衣人,头也不回地朝着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跑去。 第239章 寄生虫(九) 占顺飞的举动搞得黑衣人们措手不及。惊愕片刻后,他们才纷纷朝着占顺飞逃跑的方向追去。 就这样,占顺飞利用人群的掩护成功地摆脱了黑衣人的追捕,踏上了回家的地铁。 可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他却始终没有勇气将手中的钥匙插入锁孔。 楼道里隐约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儿,那是肉变质的味道。 以往,占顺飞一定会认为,是楼道的某个角落里藏着一只死老鼠。但如今,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的却是女友惨死的模样。 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占顺飞心头一惊,用最快的速度打开房门躲进了屋内。 将房门反锁后,他的心始终悬着。女友的事儿暂时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忐忑不安地站在铁门前,通过猫眼观察着屋外的动静儿。 脚步声越来越近,占顺飞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随后出现在他视线里的只不过是一个系着红领巾、背着书包的小男孩。 原来是住在楼上的邻居家的小孩放学回家了。占顺飞长舒了一口气。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呢?”一个温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吓得占顺飞打了个激灵。 他猛地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正当占顺飞一脸疑惑之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亲爱的,我在你上面。” 占顺飞错愕地抬起头来,只见披头散发、脸颊凹陷的章盈盈正像一只壁虎一样趴在天花板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 最诡异的是,她的身体虽面向天花板,但脑袋却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已经彻底石化的占顺飞。 而且,她的下巴已经脱落,仅靠着一层皮连在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占顺飞惊恐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怪物”,就连想要后退一步都难以办到。 突然,章盈盈猛地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动作迅速而诡异。她紧紧地将占顺飞抱在怀里,那股浓烈的腐臭味儿让占顺飞忍不住干呕起来。 紧接着,她居然将自己正在溃烂的舌头伸进了占顺飞的嘴里。大量的黑液虫逃出章盈盈的体内,通过喉咙流进了占顺飞的身体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猛烈的拍门声以及刘国权的声音。 “占顺飞!占顺飞!你快出来!一旦你女朋友的身体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体内剩余的黑液虫就会全部出逃去寻找新的寄主,你现在很危险……” “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占顺飞绝望地看着厚重的大铁门,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将手伸向了门锁。 直到那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对女友的执念除了发自内心的爱以外,还有体内的黑液虫在作祟。 或许,自打在南瓜音乐节上遇见那个诡异的男人起,他们就已经被寄生在他体内的黑液虫给盯上了。 占顺飞忍不住冷笑了起来,“原来,一直自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不过是寄生虫的傀儡。 怪不得最新的研究表明,人类对于食物的偏好并非是完全由自己决定的,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肠道内的微生物影响。 而黑液虫只不过是将这种利于自己繁衍的控制行为发挥到了极致而已。 那么,这些突然出现在人类社会的恐怖寄生虫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只可惜,占顺飞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 手持火焰喷射器、灭火器的黑衣人们对着占顺飞和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友就是一顿扫射。 好在占顺飞家的客厅较为空旷,火焰并没有引燃其他家具。 刘国权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 之后,黑衣人们迅速处理完了现场,带着被感染的刘国权和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离开了这里。 刘国权在黑衣人的引导下,上了一辆黑色的医疗车。而占顺飞和章盈盈的尸体则被扔到了另一辆黄色大卡车的车厢里。两辆车分别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可就在黄色卡车行驶的途中,大量的黑色液体透过车厢与门之间的缝隙流了出来。 一些钻进了马路旁边的绿化带里;一些逃到了城市的下水道里;还有一些流进了清澈的河水里,瞬间变得透明。 但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的司机却对其视而不见。 几个月后,针对黑液虫的特效药被成功研发出来的消息登上了各大新闻的头条。一直在观察区接受治疗的刘国权也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即便特效药被黄牛炒到了十万一颗,包括刘国权在内的感染者们也是一药难求。因为被黑液虫感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又过了半个多月,刘国权几经波折终于托关系、花重金买到了特效药。 拿到药丸的第一时间,他就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而服用完药物后,那些恐怖的幻觉和诡异的行为果然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只是,他总是感觉自己的脑袋隐隐作痛。 一开始,刘国权还以为自己只是个例。可当他跟身边同样服用过这种药物的病友们沟通过后才知道,原来所有人的身体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疼痛。 这显然是药物的副作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甚至还有人因为忍受不了疼痛的折磨主动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更是有人发现,服用完特效药后体内的黑液虫并没有消失。是时刻折磨着大家的疼痛感抑制了黑液虫的活性。 只要患者的身体上一出现伤口,就会有一些黑液虫逃出患者体内去寻找新的寄主! 直到愤怒的患者们一起找到了制药公司,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冲进了实验室,看到了培养皿里的变异黑液虫,真相才终于大白于天下。 最后,在受害者们的逼问下,研究人员们终于承认了这个惊天骗局。 并如实告知众人,他们只知道疼痛能够使症状消失,但目前为止被黑液虫感染仍无药可医,不过他们正在努力研发中。 “无药可医!”听到这里儿,刘国权突然心生一计。 在他的号召下,患者们将培养皿里的变异黑液虫强行注射到了研究人员们的体内,并给他们一人喂了一颗所谓的特效药。 人们看着万分惊恐的研究员们,露出了一个个诡异的笑容,“这下你们应该能尽快研发出来了吧!” 第240章 催眠 “普通男人做梦不是金钱就是美腿,而我的梦里不是命案就是厉鬼……” 宽敞明亮的心理咨询室里,一个拿着黑色手提包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单人皮质沙发上,向年轻、漂亮的女心理咨询师娓娓道来自己的困扰。 “你是说,你总是梦见自己杀人?” 身穿职业装的卷发女人故作认真地敲击着键盘,快速地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记录下了患者的话。 “不是的,我是说我会在梦里杀人!”男人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那么,你为什么会认为,你真的在梦里杀了人,而不是单纯地在做梦呢?”女咨询师的面色有些凝重。 “因为,我在梦里与人搏斗时造成的伤痕,醒来后依旧留在我的身上!” “或许,你只是梦游时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而已!”女咨询师敷衍道。 “那这个该怎么解释?” 说着,男人拉下自己的领口,露出了肩膀。他的左肩上有一处已经愈合的枪伤。他说,“他在逃亡的过程中,被一名警察打中了肩膀……” 男人话还没说完,女咨询师脸上的笑容便已经消失了。 她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悄悄将手伸进了放着自己手机的上衣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关于枪伤的记忆非常模糊。有时候,我脑海里又会出现,我在银行做柜员时,被持枪的抢劫犯给击中的画面。” 男人话音刚落,女咨询师便长舒了一口气。“所以,你是银行柜员?” “或许,曾经是。”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听到这儿,女咨询师已经基本确定,该男子患有精神分裂症了。但她并没有直接揭穿对方。 毕竟,每小时男子都要向她支付一千元的咨询费用。主动结束话题,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那么,你希望我能给你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呢?”女咨询师努力地拖延着时间。 “最近,我做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我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我甚至不能确定现在这一刻究竟是不是梦。”男子平静地回答道。 “你放心,我肯定是真实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男人反问道。 “因为……”女咨询师思索了片刻,然后,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臂一下。“因为我能感觉到疼痛!” “我在梦里同样也能感觉到疼痛!我感觉我的梦境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当我们仰望星空时,宇宙中的另一个自己同样也在仰望着我们……”男人开始长篇大论了起来。 女咨询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我来给你催眠吧!挖掘你潜意识里的真实想法,说不定能找到你的病根!”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她兴奋并不是因为这个方法真的有用,而是因为如果患者同意用这个疗法的话,她不但可以不用听对方废话,还可以额外赚一笔钱。 男人犹豫了片刻,默许了女咨询师的提议。 “不过,催眠得另外收费哦。一小时两千元。”说着,女咨询师转身走到一旁的烧水壶前,冲了一杯生椰拿铁递给了男人。 “嗯。” 男人接过冒着热气儿的马克杯,看了一眼杯中隐约漂浮着白色粉末的液体,假装喝了一口,又不动声色地将液体吐了回去。 味道有些苦涩,但不止是咖啡的苦。 等到女咨询师转身去点香薰、拿道具的时候,他又悄悄将杯中的一大半液体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女咨询师拿着金属怀表回到了沙发前,她看了一眼茶杯里所剩无几的液体,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那我们开始咯!” 说完,她手中的怀表像钟摆一样在男人眼前晃动了起来。 几分钟后,男人逐渐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今天,你一定会做个美梦的!”她扬起嘴角,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丝讽刺的意味。“两千元一小时的安眠药不会让你白买的!” 女咨询师打开了音响,播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然后,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她已经想好了各种话术,现在她需要做的,不过是安静地等待患者醒来。 大约两个小时后,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女咨询师见状连忙放下手机,来到男人面前,一脸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好奇怪,我今天居然没有做任何梦!”男人的语气有一些欣喜。“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女咨询师面带微笑地对他说道:“你就是平时想得太多、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做那些奇怪的梦。回去以后给自己好好放个假,有需要再来找我!” 虽然,女咨询师的回答十分官方,但患者似乎对治疗的效果非常满意。他心甘情愿地支付了费用并对其表示了感谢,然后,起身离开了这里。 送走今天的最后一位患者后,女咨询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她是位独居女子,唯一的室友是墙角的那只蜘蛛。所以,一关上门她便毫不避讳地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热死了!”女咨询师喃喃自语道。 她先是走进卫生间上了一个厕所,然后打开了花洒,准备冲个凉。 不知道是不是电热水器出了问题,今天的水怎么也烧不热。好在现在是盛夏,不然她非感冒不可。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光着身子走出浴室去外面检查一番时,墙壁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啧啧啧,肚子上赘肉太多了,身材也就那样吧!” “谁?谁在说话?”女咨询师惊恐地四处张望着,可四周除了墙壁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咳咳……” 墙壁里又传来了一个男人咳嗽的声音,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从墙壁里传来的。 “难道有人躲在墙壁里不成?这怎么可能呢? 等等,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对了,是今天那个患者!没错,就是他! 难不成他真的是个杀人犯,难不成自己被他盯上了?他该不会跟着自己回家了吧?” 女咨询师不敢再想下去了,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决定壮着胆子出去看看。 她关掉花洒、裹上浴巾,拿起了一旁的拖把作为武器,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 与此同时,男人关掉了心理咨询室里安装了净水器的水龙头。 女咨询师闭着眼睛检查起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全然不知,一个男人正双手交叉地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面无表情地观看着这一出精彩的无实物表演。 而此时,距离催眠开始仅仅过去了二十三分钟。 “原来你才有梦游的习惯!你这个该死的骗子!”说着,男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绳子,以及一把斧子…… 男人正在处理女咨询师的尸体,可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闹铃,他这才猛然惊醒,“又是梦!” 话音刚落,他便从自家卧室的床上醒了过来,但他的身上却依然沾满了鲜血! 第241章 二手车(一) 赵辉一直想买一辆二手车,在上下班的时候代步用。但奈何手头紧、要求高,迟迟没有下手。 这天,他终于在一个中介的联系下找到了一辆令他欣怡的新能源轿车。 这车不但款式新、价格也非常合理,才跑了两万多公里,没有任何维修记录。 并且,中介还以人头担保,这辆车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交通事故。 经过检查和试驾后,赵辉仍非常满意,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在鸡蛋里挑骨头,好和中介讨价还价。 “这车性能还不错,就是这个颜色我不太喜欢。黑不溜秋的,要是是个白的就好了!”赵辉一边儿围着车子转悠,一边儿观察着中介脸上的表情。 “颜色不满意,买了以后可以自己喷漆嘛!想改什么颜色,就改什么颜色!” 说着,中介从兜儿里掏出一包烟,从中抽了一根递给了赵辉,还不忘拿出打火机来给他点上。 “喷漆不要钱吗?对了,这个车这么新,车主为什么要卖啊?”吞云吐雾间,赵辉已经打开了车门,准备再好好检查一番。 “哦!车主是做生意的,资金周转不过来,所以才急着卖!不然,哪里去找这么实惠的价格!这种车买到就是赚!”中介点头哈腰地跟在赵辉身后。 中介的态度令赵辉更加满意了。平时上班都是自己跟在领导后面点头哈腰,如今自己成了“大爷”,这种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虽然,他已经在心中暗自决定,“就是这辆车,就找这个中介买了!”但他嘴上说的却是:“能再打个折不?” “那么老板,您希望打几折呢?”中介的目光瞬间落在了赵辉脸上,语气依然非常谄媚。 赵辉眼珠子一转,试探性地问道:“八折?” 原本以为中介会委婉地拒绝自己。没想到,中介思索片刻后,给出的答案竟然是,他再去找车主商量商量。 即便是这样,赵辉也没抱什么希望。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现在这个价格已经是跳楼大甩卖了! 可中介一个电话打过去后,车主竟然奇迹般的同意了。 这下,赵辉再不买就不合适了。他也没磨叽,当即全款拿下了这辆二手车。当天晚上,就开着这辆新买的二手车回家去了。 赵辉的出租屋离提车地点较远,开回去差不多要两个小时。起初,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把车开进了一条下穿隧道。 这条隧道又直又长,周围也没什么车,只是光线有点昏暗。照理说,开着应该非常舒服才对,但不知为何,赵辉刚一进隧道就感觉心里毛毛的。 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而且不是在车外,而是在车内! 赵辉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他咽了口唾沫,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突然,车内的收音机自动打开了,诡异、刺耳的杂音之中隐约还能听见几声女人的哀嚎。 赵辉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关收音机,可无论他怎么按按钮,收音机就是关不掉! 与此同时,车内的空调似乎也出了问题,温度越来越低。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赵辉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冰窖之中。 他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好在经过一番调试后温度逐渐恢复了正常。 而这时,收音机里的杂音也自动消失了,里面传来了男主播带有磁性的嗓音。他再次将手伸向了收音机的开关,却依然无法成功关掉。 “应该是按键失灵了吧!”赵辉努力地安慰着自己,他甚至有些后悔买了这辆二手车。 可他转念一想,“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没事儿,一进入这个隧道就怪事连连。会不会邪门的不是这辆车,而是这个隧道呢?” 于是,赵辉猛踩了一脚油门,想加速驶出隧道。可车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样,速度怎么也提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赫然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上。 赵辉惊恐地转过头,却发现后座上空无一人。他擦了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当他再次看向后视镜时,那个身影又出现了。 赵辉的心脏剧烈跳动着,恐惧如同潮水将他淹没。他死死地盯着后视镜中的身影,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再次转过头去,后座依旧空无一人。但当他的目光回到后视镜时,那个身影又的的确确存在,而且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那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针织外套。赵辉看不清她的脸,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敢仔细看她的脸。只能分辨出她的头发又黑又长。 突然,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将赵辉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只见一辆大货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视镜过去的。 他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差点儿就开到对向车道上去了。 赵辉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调整方向盘,让车子回到正确的车道上。刚刚那惊险的一幕让他暂时忘记了后视镜中那个恐怖的身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不经意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火光。 竟然有人在隧道里烧纸! 这时,赵辉才猛然想起,明天就是中元节了。他真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自己早不买晚不买,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买车啊?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驶出了隧道。虽然,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但对于赵辉来说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前方的路灯越来越明亮,街道上的车子也逐渐多了起来。赵辉再次鼓起勇气看向后视镜,自己的后座空空如也,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这一路上也没再发生任何怪事,只是那个收音机确实有点小毛病。赵辉就更加确信,有问题的不是自己的宝贝车子,而是那条诡异的隧道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赵辉回家后还专门上网查了一下。发现,几个月前那条隧道里的确出过一场交通事故,造成了三死两伤。 还有许多网友留言说,事故发生后,每当自己开车经过那条隧道时,都会有怪事发生。 这下,赵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有问题的是隧道,那自己以后不去那条隧道不就好了。 说来也怪,自从那次以后,一切都仿佛恢复了正常。就连收音机都莫名其妙地自己好了。 至于那段恐怖经历,除了茶余饭后偶尔会和同事们聊起之外,也渐渐被他抛在了脑后。 就这样,赵辉每天都开着这辆二手车上下班,再也不用去挤地铁了。 可没过几天,怪事儿又发生了。 第242章 二手车(二) 这天,赵辉独自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他已经困得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于是便趴在方向盘上睡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赵辉忽然感觉,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钻进了他的衬衫里,正在不停地抚摸他的皮肤。 虽然,这让赵辉感到毛骨悚然,但他却并没有挣扎。一是因为他根本就动不了,二是因为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挺舒服。 渐渐地,赵辉再次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个通体雪白的女人钻进了赵辉的车内,坐到了他的腿上,主动给他宽衣解带。两人在车内缠绵了好一阵子,女人才渐渐消失。 虽然,赵辉始终看不清她的长相;虽然,女人的身体非常冰凉。但单身多年的赵辉却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他醒来后,不但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甚至还弄脏了自己的裤子。 这时,赵辉已经隐约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了。他不由地想到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后视镜里的女人。两者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该不会是一辆撞死过人的事故车吧?而那阴魂不散的女人就是受害者!”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流传在网络上的恐怖故事。 故事讲的是,一名男子花低价买了一辆二手车。某天晚上,男子突然听见楼下传来了车子报警的声音。 他跑到窗前往楼下看去,发现果然是自己的车子在响。而且,他还隐约看见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车子底下。 男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偷自己的车。于是,便火急火燎地跑下了楼。可等他到了楼下却发现“小偷”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打开手电筒,往车子底下照去,下面依然空无一人。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之时,他赫然发现黑暗中有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竟然是一颗人类的眼球! 后来男子才知道,原来自己买到的是一辆事故车。原车主碾死了一个人,场面惨不忍睹。 当时,处理现场的人员找了好久,才找齐了死者支离破碎的身体,唯独少了这一颗眼球。 想到这儿,赵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车这么新,就连一点儿剐蹭的痕迹都没有。而且,他已经反复检查过了好几遍,零部件都是原装的,绝对没有维修过。 如果真撞死过人,那么大的冲击力,不可能不留下一点儿痕迹。 突然,一阵异响声钻进了赵辉的耳朵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车底。 赵辉心头一紧,为了证实这并不是自己因为恐惧所产生的幻觉,他又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了一遍。 那响动声在这空旷、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显得尤为清晰。的确有东西钻进了他的车底! 赵辉被吓得冷汗直冒,但他总不能一直躲在车里直到天亮吧!犹豫了一会儿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车门。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立刻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可好奇心又硬生生地把他给勾了回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蹲下了身子朝车底望去。 下面空无一物,只是底盘的缝隙里残留着一些没有被冲干净的泥而已。这些日子他行驶过的地方都是公路,那些泥显然是原车主留下来的。 赵辉刚松了一口气,异响声又出现了。他再次将目光转移到了底盘上。只见未被光线照射到的黑暗角落,藏着一双发着光的眼睛。 “啊!”赵辉惊叫一声。 随后,一只黑猫从车底钻了出来,落荒而逃。 “他妈的,原来是只猫!差点儿把老子魂儿给吓没了!”赵辉喘着粗气,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由于平时工作繁忙,赵辉也就没时间去仔细研究之前所遇到的怪事。 只是每个寂寞难耐的夜晚,他都会忍不住回想起和那个陌生“女人”在车内缠绵的感觉。可惜,他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春梦”。 都说,“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赵辉也是精虫上脑,什么都不怕了。 为了再体验一次那种刺激的感觉。他竟然突发奇想,在三更半夜的时候,离开舒适的被窝,独自跑到车子里去睡觉。 出乎意料的是,进入梦乡之后,那个女人果然又钻进了他的车子里和他缠绵了起来。 那女人比赵辉还要饥渴,各种花样都和他玩了一遍。消失之前,她甚至还主动告诉赵辉,只要想她了,就可以在午夜十二点之后来车子里找她。 之后的日子里,赵辉几乎每隔几天就会跑到车子里去睡觉,而那个女人也每次都会“赴约”。 自从过上了“幸福”生活,赵辉再也不愁眉苦脸的了,就连上班的时候都满面春风。同事们也都看出了他的变化,还非常八卦地问他,“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而赵辉只是笑着摇摇头,打趣地说,自己被魅魔给缠上了! 可只要有同事追问下去,他又会敷衍地回答,是因为自己买了一辆二手车,再也不用挤地铁了,所以心情才会如此愉悦。 就这样,赵辉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和那“女人”过了好些没羞没臊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赵辉忍不住在梦里问那女人,“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的梦里?” 女人没有回答赵辉,而是问他,“你想不想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我啊?” 赵辉脱口而出,“想啊!我每天都想见到你,可我上哪里去找你呀?” “你上得富大厦附近的青纱帐来找我。”说完女人便消失在了他的梦里。 梦醒之后,赵辉还专门用手机搜索了那个女人口中的“得富大厦”。 只可惜现实中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叫“幸福大厦”的小区,在距离他七百公里之外的临市。 赵辉自然也就打消了去找梦中情人的念头。 可令赵辉没有想到的是,从那以后,每次女人和他翻云覆雨的时候都会用非常哀怨的语气问赵辉,为什么不去找她?还说她一个人在那里好孤独! 这话赵辉越听越感觉背脊发凉。便敷衍她说,自己去找过了,但是找不到她说的那个地方。 这次,女人似乎有些生气了。扔下一句,“我带你去!”连游戏都没做完便消失了。 第243章 二手车(三) 女人的话赵辉并没有放在心上,照样该干嘛干嘛。 周六晚上,赵辉开车去参加了一场聚会。哥几个撸串、喝酒、洗脚,一直玩到深夜才各自打道回府。 回家的路上,赵辉突然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就使用语音系统让车载导航带他去找最近的厕所。 车载导航提示他,最近的厕所距离他仅有一公里。不过,要驶离大马路,穿过一条路况不是很好的土路才能到达。 赵辉也没多想,当即就跟着导航上了那条小路。几分钟后,语音系统提示他目的地已到达。 可放眼望去,只有一栋被菜地包围的烂尾楼,哪有什么公共厕所? 而且,周围还散发着一股农家肥的味道,仿佛有人刚刚用大粪浇灌过地里的粮食。 但好在附近人烟稀少,大晚上的基本没什么人。赵辉实在是憋不住了,便打算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就地解决。 等他下车以后才发现,原来距离车子不远的一处空地上有一个被人丢弃的马桶。 赵辉恍然大悟,“那人工智障所说的厕所,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一想到这儿,赵辉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掏出兜儿里的卫生纸向那“厕所”走去。发现马桶还挺新,就是缺了一小块角、没有盖子,但完全不影响使用。 赵辉心想,“有总比没有好,至少不会因为蹲时间太长而腿麻。”于是,恶趣味的他便脱掉提裤子直接坐了上去。 第一次在视野如此开阔的地方地方拉屎,不管脸皮再厚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心慌。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赵辉都会紧张地四处张望。 突然,不远处的苞米地里传来了一些声响。望着不断抖动的玉米秆,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么晚了,该不会还有人在种地吧?如果是一个人那也就罢了,要是出来好几个,那自己丢脸可就丢大了。” 赵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盯着那片苞米地。心想,“究竟是应该立刻提起裤子跑路,还是不动声色地拉完?” 突然,几个黑影从苞米地里窜了出来,吓得赵辉差点儿从马桶上摔下来。 他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野狗!而且,那群野狗也不是冲着他来的,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其中几只大狗从玉米地里拖出来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七八只狗就开始分食了起来。 赵辉有些好奇,它们究竟在吃什么东西?便提起裤子走了过去,打算一探究竟。 为了不惊动那群正在进食的野狗,赵辉就没开手电筒。可这一看,差点儿没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隐约看见了一个高度腐烂的人脑袋。脑袋上还挂着长长的头发,显然是一个女人的脑袋!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闻到的臭味,并不是农家肥发酵的味道,而是从那具尸体中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赵辉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之后,他立刻逃到了车内,驱车驶离了这里。 尽管已经离那片菜地有好一段距离了,他的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个恐怖画面,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赵辉打开车窗,准备透透气。可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却发现,那个穿着褐色针织外套的女人又出现在了他的后视镜里。 而这一次,她的衣服和头发上沾满了泥土,脸上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可以看出被野狗啃食过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深深白骨。 “啊!”赵辉惊叫一声,一个急刹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赵辉本打算弃车逃跑,可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 更惊悚的是,那“女人”已经不满足于只出现在后视镜里了。此刻,她正静静地坐在车子的后座,用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辉。 要不是刚才上大号的时候,已经顺便放过水了,赵辉非得被吓得尿裤子不可。 “为什么不帮我报警?”一个哀怨的声音幽幽地飘进了赵辉的耳朵里。 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时,他才猛然想起了那个在梦中和自己翻云覆雨的女人,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你为什么不帮我报警?亏我还跟你……”女人的话再次证实了赵辉的猜想。 他不敢睁开眼,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可女人却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他,而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凄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我我我……我我今晚,喝喝了酒,报警……不不不是自投罗网吗?” 听到这儿,女人不由地冷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了你,你就去找谁啊!”女人的哭声削弱了赵辉内心的恐怖,他试图劝女人放过自己。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的亡魂被困在了这辆用来抛尸的车内。可那个杀千刀的又将车子卖给你!”女人呜咽着回答道。 “那你,究竟是怎么死的啊?”赵辉忍不住刨根问底了起来。 接着,女人娓娓道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女人名叫秋红,并非本地人。几年前,她和同村的老乡一起来到这里打工。由于没什么文化,只好在一间老式发廊里找了一份给人洗头的工作。 时间一长,秋红便和已婚的发廊老板曾亮搅在了一起。 后来,因为受到了同行的竞争,发廊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即将面临倒闭。 曾亮竟然想出了一个损招,让年轻漂亮的秋红在给客人洗头的同时提供特殊服务,以此来吸引男性顾客。 一开始秋红并未答应这个过分的要求,但耐不住曾亮软磨硬泡。曾亮甚至还答应秋红等发廊生意好了以后,要跟自己的老婆离婚,给她一个名分。 想在大城市里站稳脚跟的秋红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开设新业务后,发廊的生意果然好了起来。营业时间也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改为了下午三点到凌晨四点。 曾亮通过秋红的“手艺”赚的盆满钵满 ,还买了一辆黑色的新能源汽车。 但他非但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反而还会私吞秋红的工资。 理由竟是,等他们结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用分得那么清楚。而且,店里包吃包住,秋红根本不用花钱。 一开始,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的秋红并未起任何疑心。直到她亲眼目睹了曾亮和别的女人搅和在了一起。 于是,感觉自己遭到了欺骗的秋红便在店内跟曾亮摊了牌,还扬言不但要让他身败名裂,还要让他蹲大牢。 情急之下,曾亮失手掐死了秋红。 还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夜黑风高,用那辆他刚买不久的新能源汽车,将秋红的尸体拉到了那处名叫得富大厦的烂尾楼,埋在了附近的玉米地里。 之后,但凡有人问他秋红去哪了,他便会说秋红辞职回老家结婚去了。而其他人也都深信不疑。 起初,曾亮并不打算卖掉自己刚买的小轿车。可自从秋红死后,每当他开着那辆用来抛尸的小轿车时,都会有怪事发生。 除了能在后视镜里看到秋红坐在自己后座之外,导航还会莫名其妙地失灵,把他往一些非常危险的地方带。 好几次,他都差点儿出车祸。曾亮这这才紧急出手了自己的爱车。于是便有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讲述完自己的悲惨遭遇后,秋红再次逼问赵辉究竟愿不愿意帮她报警?但得到的却仍旧是否定的回答。 显然,赵辉并不愿意为了这个陌生女鬼而搭上自己的前途。 秋红再次冷笑了起来,“我本不想牵连你……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报警,那就帮我报仇!” 她话音刚落,车子便自己行驶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曾亮发廊所在的街区,径直冲向了发廊对面正的烧烤摊。 而正在烧烤摊上喝酒的曾亮被那辆曾属于自己的轿车反复碾压后当场身亡。其余三名来不及躲避的顾客和车内的赵辉仅为轻伤。 事后,调查人员认定是赵辉喝酒后产生了幻觉,所以才造成了这起交通事故。 但却无人能够解释,为什么会有目击者看见,事发时车内的驾驶位上空无一人! 第244章 庄园里的猫 阿莲娜今年七十多岁了,她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 不过,她有一个庄园,里面收养了上百只流浪猫。并且,流浪猫的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阿莲娜的事迹传遍了小镇,人人都夸赞她的善举。 就连她去集市上买东西时,商贩们都会主动给她打折。若是她要的份量不多,还会直接将东西送给她,分文不取。 阿莲娜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种被人夸赞和优待的感觉。但人们不知道的是,她并非对每一只猫都一视同仁。 阿莲娜最喜欢的是那些皮毛乌黑发亮的猫,其次是纯白色的猫。 毛色纯正的橘猫和狸花猫地位仅次于白猫。三花、奶牛以及玳瑁则是最不受待见的一类。 阿莲娜对黑猫们的偏爱,使得它们在这个小小的猫咪庄园里过着贵族一般的优越生活。 黑猫们拥有优先进食的权利,可以随意挑选舒适的地方休息。就连猫粮里的含肉量也比其他猫咪吃的高了百分之三十。 有时,阿莲娜还会给它们开小灶。她将别的猫咪通通关在笼子里,单独给黑猫喂食新鲜的鸡胸肉。引得其余花色的猫咪羡慕不已。 白猫们的地位稍逊黑猫一筹,但相比其他的品种则要好得多。它们可以优先享用黑猫吃剩下的鸡胸肉,也被允许使用黑猫们睡过的猫窝。 橘猫和狸花猫的地位虽然不如前两者,但也能过上相对安稳的生活。 而三花、奶牛以及玳瑁猫们则不得不努力在夹缝中寻找生存的空间。 阿莲娜给它们喂的是最廉价的猫粮。虽然,其中会夹杂着一些别的猫吃剩下的食物,但大多已经受潮、变质。 它们常常为了一点儿肉渣和骨头而相互争斗,还会时不时遭到黑猫们的欺辱。 而阿莲娜看到这番场景非但不会阻止,反而还会哈哈大笑。这样一来便更加助长了黑猫们嚣张的气焰。 可即便如此,猫咪们依旧将阿莲娜奉为上帝。因为,一旦被逐出庄园,它们就会在冰天雪地里被活活冻死。 阿三就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一只三花猫。由于丑陋的毛色,自打进入庄园的那天起,它就一直饱受黑猫们的欺凌。 阿三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但却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在看见流星划过天空之时默默许下心愿,“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变成一只纯黑色的猫!” 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愿望竟然在仅仅两天后就实现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阿三在追逐老鼠的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没有盖好的墨水。沾到墨水的皮毛竟然奇迹般地变成了黑色。 阿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后,它心中一阵狂喜。当即在那滩流出瓶子的墨水中打起了滚儿,直到自己的全身都被染成了黑色。 墨水干掉后,阿三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黑猫们的地盘,观察着它们的反应。 刺鼻的墨水掩盖掉了阿三身上原本的味道。再加上,每隔一段时间本来就会有新成员加入。所以,黑猫们并没有认出阿三来,只是觉得它身上的味道有些奇怪。 而阿莲娜年事已高,嗅觉早已失灵,眼睛也不太好,自然就没有认出阿三是一只染色猫。 就这样,阿三顺利地混入了黑猫的队伍,享受到了它从未体验过的优越生活。 它尽情地享用着美味的鸡胸肉,肆无忌惮地躺在柔软的垫子上晒太阳。就连老鼠拖家带口地从它面前走过也无动于衷。 它再也不用吃受潮的猫粮;再也不用睡冰冷的地板;再也不会遭到黑猫们的欺负。甚至还会和黑猫们一起去欺负别的猫,手段比真正的黑猫还要残忍。 渐渐地,它竟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黑猫。直到它在企图偷吃金鱼的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大肚玻璃缸。 离开水的金鱼在残留着黑水的地板上不停地挣扎着 ,破碎的玻璃映照出了阿三的脸。 望着玻璃里逐渐露出原本花色的自己,阿三惊恐万分。它手足无措地想要逃离这里,可玻璃破碎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其他的黑猫。 它们不怀好意地看着阿三,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 就在阿三以为自己即将被愤怒的黑猫给撕碎之时,阿莲娜提着满满一袋鸡胸肉回来了。 为了迎接“上帝”和她手里的食物,黑猫们暂且放过了阿三。它们围在阿莲娜的脚边,不停地发出谄媚的叫声,似乎是在向她示好。 阿莲娜在黑猫们的簇拥下径直走向了厨房。待鸡胸肉煮好后,她便将其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 黑猫们丝毫没有犹豫,争前恐后地挤了进去。 望着个个膘肥体胖,皮毛也愈发光滑油亮的黑猫们,阿莲娜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啪”地一声关上笼子,随即找来一辆板车,连同笼子和黑猫一起装进了自己的后备箱里,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黑猫们便再也没有回来。于是,白猫替代了它们的位置。 很快,一条传言便在猫咪们中流传开了。有猫说,最得宠的黑猫们被阿莲娜送去了猫咪王国。 那里四季如春,有吃不完的鸡肉和鱼肉。它们每天都可以在种满猫草的地上打滚儿。就连空气都是猫薄荷味儿的! 闻听此言后,所有的猫咪都羡慕不已,只有阿三心中充满了懊悔。 他心想,“要是当初自己没有打翻鱼缸,没有洗掉身上的墨水。 那么,自己也会过上那般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谎言被揭穿后,遭到庄园里所有猫的唾弃。” 从那以后,阿三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守在窗前,等待流星再次出现。 它要向流星许愿,希望自己变成一只纯白色的猫。然后,和其他白猫一起被阿莲娜送去传说中的猫咪王国。 不知是不是阿三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半个月后,阿莲娜提回了一桶白色的油漆,她似乎打算粉刷墙壁。 望着那一桶白色的液体,阿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它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钻进了油漆桶里,将自己的皮毛染成了白色。 当晚,阿三做了一个美梦。 它变成了一只白猫,在长满了猫草的地上奔跑。那里很温暖,阳光明媚,就连空气都是猫薄荷味儿的! 次日,迷迷糊糊的阿三闻到了一股鸡胸肉的香味儿。 它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别的白猫们都已经被阿莲娜关进了笼子里,而门外似乎有一辆车正在等候它们。 “难道它们又要出发去猫咪王国了吗?”阿三兴奋地冲到了阿莲娜脚边,“喵喵喵……”地冲她叫个不停。 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让自己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怎么还有一只白猫?哦,它的毛可真脏啊!都粘在一起了。管他的,先送到屠宰场剥了皮再说,大不了就扔掉!” 说着,阿莲娜提着阿三的后颈将它扔进了笼子里。 阿三这才注意到阿莲娜脖子上那条柔顺、油亮的皮草围脖。 它是纯黑色的! 第245章 狗头人(一) 高一的暑假,阿明和年仅五岁的弟弟阿斌跟随父母一起回到了父亲的老家,探望多年未见的奶奶。 奶奶住在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小山村里。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却一直流传着一个恐怖的传说——山里有专吃小孩的狗头人。 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早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村民家的孩子在独自上山砍柴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失踪。 孩子一旦丢了,大概率是找不回来的。就算被人找到了,也已是一堆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尸骨。 起初,人们还以为孩子是被山里的野狼或是狗熊之类的野兽给吃掉了。 可事发地却并未发现任何野兽的足迹,只有两行没有穿鞋的人类脚印以及两行手掌印。 有村民声称,在孩子失踪的当天,他们亲眼看见,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拖着血肉模糊的人类残肢跑进密林深处。 相传,那怪物浑身上下都是黑的,只有眼睛是红色的。它的嘴很长,里面长满了尖利的牙。 它习惯四肢着地行走,站起身来差不多有两米。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活动最为频繁,一般只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 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村民们索性就不让还未上初中的小孩儿上山砍柴了。 哪怕十几岁的孩子想要上山砍柴,也不允许单独行动。要么和成年男子一起;要么三四个人结伴而行。 可即便如此,丢小孩的事情依旧没有停止,每隔几年就会发生。有的小孩是在独自放学的路上丢的,有的小孩则是独自在家的时候丢的。 仿佛狗头人的活动范围已经逐渐从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扩大到了附近的村庄。 可即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村里却没有一个人报警。 因为有传言说,封建社会的某个大地主死前,在附近的深山里藏了三百箱金条。狗头人就是给他看守金条的神兽。 狗头人不会白吃小孩。它每抓走一个小孩就会留下一根金条作为报酬,以此来安抚痛失孩子的家属。 阿明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父母说过狗头人的故事,但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因为,他早在五岁那年就跟随父母一起搬到了城里生活,并在学校接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对于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自然嗤之以鼻。 可没过多久,便发生了一件令阿明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当天晚上九点左右,阿明和弟弟阿斌在奶奶家院子的洗澡棚里用葫芦瓢舀水冲凉。正当他们准备打肥皂泡的时候,不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阵野兽的低吼。 起初,阿明并未在意。 因为,当时他的父母和奶奶正在厅堂里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得非常大。他也不确定那声音是电视机里传来的,还是自己听错了。 或许是因为有哥哥在自己身边,年幼的阿斌也并没有过于担心。只是站在原地,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们就闻到了一股野兽身上特有的土腥味儿。那味道很重,一直萦绕在澡棚的周围,仿佛棚子外面有个东西正在围着他和弟弟转圈儿。 由于,这个洗澡棚非常简陋。三面墙和门都是木头搭的,顶部就是一整块铁皮,上面铺了些塑料。占地面积一平米左右,每次最多容纳两个人。 风稍微大点儿都会有种要散架了的感觉,站在里面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所以,阿明立刻警觉了起来。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开始四处观察。就在这时,他透过木头之间的缝隙看见了一只红色的眼睛正在和他对视。 阿明心头一惊,死死地盯着那只眼睛,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可那只眼睛却自己移动了起来。那东西似乎正在寻找可以进入澡棚的入口。 这时,阿斌已经被吓傻了,他呆立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澡棚剧烈晃动起来,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抱着澡棚摇。 阿明惊叫一声,抱住阿斌,拿起手里的葫芦瓢就胡乱地向木门砸了过去。 按理说,轻飘飘的葫芦瓢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当它砸在木门上面的那一刻,撞击居然停止了。 兄弟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四根黑色的手指头从缝隙里伸了进来,胡乱地摸索着什么。紧接着,澡棚再次摇晃了起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阿明依稀看见那是四根像人类一样的手指。但却比普通的成年男人要粗。 它的指甲是黑色的,又尖又长,和狗的指甲没什么两样。 慌乱之中,阿明开始四处寻找可以用来攻击它的东西,可周围除了一些洗漱用品,别无他物。 于是,他再次捡起地上的葫芦瓢,狠狠地向那四根手指砸了过去。一旁的阿斌则被吓得哇哇大哭,不停地呼喊着,“爸爸妈妈……” 就在这时,在屋内看电视的父母终于听见了阿斌的呼救。 父亲冲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就从屋子里赶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吼道:“敢碰我儿子,老子砍死你!” 或许是被成年男子的气势吓住了,澡棚外很快就没了动静儿。惊魂未定的兄弟俩这才打开木门,扑进了父亲怀里。 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兄弟俩便再也不敢在天黑以后独自出门了。哪怕是在院子里洗澡也会选在大白天。 可暑假才刚刚开始,父母想多陪陪老人家,并没有要立刻带他们回去的意思。兄弟俩也只好提心吊胆地数着日子过。 这些日子,基本上都是奶奶一个人在做饭。从小就在城里长大的阿明根本就吃不惯这些农家菜,他总是觉得菜里有股没晾干的抹布味儿。 可每当他在餐桌上说,奶奶做的菜不好吃,有股怪味儿的时候。父母都会骂他娇生惯养,还警告他不许浪费粮食。 于是阿明便想了个对策。他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磨磨唧唧的,故意拖到最后一个吃完。 等大人们没耐心等他,都去干别的事情了,他便会偷偷把窗户打开,将碗里的剩饭倒到窗外。 而且,每次等到大人洗碗的时候,他还会独自跑到院子里,想办法把地上那些剩饭、剩菜再扔得远一点儿。 可一到了晚上,阿明就不敢出门了。但他又担心事情败露,老是忍不住往窗外看。 这时,他便会惊讶地发现,自己刚刚倒在窗外的那些剩菜、剩饭已经不见了,而且一点儿没剩。 一开始,阿明还以为是奶奶养在院子里的那些鸡把饭给吃了。可邻居的话却让阿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246章 狗头人(二) 隔壁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他的个子很高,有一米九三。只可惜脑子有些问题,一直没有讨到老婆。 但他大部分时候意识还算清醒,生活能够自理。和人交流也基本没有问题,只是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 那天下午,阿明和弟弟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打游戏。单身汉便隔着围墙跟他们聊起了天。 一开始,阿明忙着打游戏,根本没功夫搭理他。再加上他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的,听着很费劲儿,阿明就更不想理他了。 直到他问阿明:“诶!你们……你们家里什么时候,养养了个……狗狗狗哦!好大一只哦,还是个……是个黑狗!” 阿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对方,还以为他是在胡言乱语。“什么狗?我们家没养狗啊!” 见阿明回应他了,单身汉咧开嘴笑了笑,接着说道:“那那……那我看你每天晚上,都都……都拿饭喂它! 你你你……你在窗户那里倒,它就……就蹲在墙根那那那里张个嘴……嘴嘴巴接!” 听到这儿,阿明冷汗都冒出来了。但他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确定是条大黑狗吗?” 单身汉回忆了一下,回答道:“脑脑脑壳肯定……嗯……是个狗脑壳,但是没有尾巴。手和脚都都都很长。 站起来比比比我还高,我我……我还看到过,它它开你们家的窗户……” “什么时候?”阿明忍不住打断了单身汉的话。 单身汉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变了个语调说道:“今天晚上。” 听到这样的回答,阿明哭笑不得。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 随即,拉着弟弟进了屋子。 虽然,阿明一个劲儿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单身汉脑子有问题,说的话不能信。但那些话还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当晚,阿明没敢再将剩饭倒到窗外,他破天荒地将碗里的饭全部吃掉了。 夜深了,阿斌早已进入了梦乡。可阿明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单身汉的话就像一根钉子一样,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一根脚趾头都不敢露在外面。仿佛那床薄薄的被子就是结界,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可即便如此,阿明依旧会时不时看一眼窗户,他总感觉会有东西突然出现在那里。 窗外安静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不知过了多久,阿明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指甲刮窗户。 阿明立马睡意全无。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窗户,心脏怦怦直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窗外的动静儿越来越大。接着,窗户缓缓被打开了。阿明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可窗外却什么也没有。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黑影高大无比,一双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明。阿明看不清那东西的脸,只能依稀看见它嘴里那两排尖利的牙齿,它的嘴咧得很开,它居然在笑。 阿明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赶紧用被子蒙住头。 突然,一只大手掀开了盖在阿明身上的被子。那张狰狞而诡异的狗脸近在咫尺,阿明眼睁睁地看着它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了过来。 “啊!”阿明惊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哥,你怎么了?”阿斌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 惊魂未定的阿明没有理会他,而是迅速坐起身来,并将自己视线移动到了窗前。见窗户依旧关得死死的,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梦啊!也对,自己睡觉前明明已经把门窗给锁好了,外面根本就打不开。” “哥,你怎么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阿斌打着哈欠又问了一遍。 “没事,没事!你快睡吧,我做噩梦了!”阿明拍了拍阿斌的小脑袋,如释重负地躺了下来。 窗外,虫鸣、蛙叫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见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阿明的内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他望着惨白的天花板沉沉地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有规律的呼噜声。 这时,一个狗头人身的黑影从阿明和阿斌的床底下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它蹑手蹑脚地来到窗边,轻轻打开了反锁着的窗户。 然后,又蹑手蹑脚地来到阿斌面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迅速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留下一个东西后,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到了窗外。 阿明的呼噜声依旧回荡在房间内。与此同时,黑影抱着阿斌在夜色中快速穿梭,很快便消失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里。 几个小时后,院里的鸡开始打鸣了。阿明翻了个身,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发现阿斌不在床上。 阿明的第一反应是,阿斌自己上厕所去了。可当他看到自己手里金灿灿的金条时,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急忙跳下床,四处寻找阿斌的身影,却只看到那扇敞开的窗户,和在风中摇曳的窗帘。 “爸、妈!阿斌不见了!阿斌不见了!”阿明惊慌失措地冲出了卧室。他的呼喊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被惊醒的父母急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脸焦急地询问阿明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年迈的奶奶也颤巍巍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阿明呜咽着说道:“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睁开眼就发现阿斌不见了,窗户也敞开着,可我睡觉前明明把门窗都锁死了!” “对了,床上还多了个这个。”说着,阿明将金条递到了父母面前。 奶奶见状,大惊失色,她一边拍着大腿,一边说道:“阿斌,阿斌肯定是被那该死的狗头人给抓走了!” 听到这儿,阿明的母亲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一边捶打着丈夫的胸口一边怒骂道:“我就说不该带他们回来吧!我就说不该带他们回来吧! 澡棚那次不引起重视,你非跟我说那就是只野狼!现在好了?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哭哭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啊?赶紧去找人啊!”阿明的父亲厉声说道。 第247章 狗头人(三) 一家人如梦初醒,这才分头行动了起来。 阿明的母亲先是打电话报了警,之后又和奶奶一起跑到了村长家里寻求帮助。阿明则独自留在家中等待警察的到来。 阿明的父亲本想召集村里的壮年男子,跟他一起进山寻找阿斌。可当大家得知阿斌是被狗头人给抓走了以后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面对众人的退缩,父亲气得直跺脚,大骂他们胆小懦弱。可听到这话村民们却不乐意了,甚至还有老人教育起了阿明的父亲。 “阿斌他爹,你出去闯荡这么多年了,你有所不知。那狗头人是山里的神兽,这些年来一直保佑我们村子风调雨顺。 你看,现在谁家不是盖起了二层小洋房。谁家又没丢过几个孩子?” 阿明的父亲刚想开口反驳,另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也掺和了进来。 “就是啊!而且狗头人抓住小孩很快就会把他吃掉。说个不好听的,阿斌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被消化完了。去找他不是白白浪费大家时间吗?” 阿明的父亲怒目圆睁,被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如果丢孩子的是你们,你们还说得出这样的风凉话来吗?” 然而,众人依旧面露难色,没有人愿意给他提供帮助。 与此同时,阿明的母亲和奶奶也遭到了村长的劝阻。 “阿斌他娘,我说,这事儿就算了吧!阿斌啊,找不回来了。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早点儿带他回城里安安心心过日子,以后别再回来了!” 听了村长的话,阿明的母亲悲愤交加,她质问道:“那我儿子岂不是白死了?” 奶奶则在一旁抹着眼泪,哀求道:“村长,求求你,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村长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们。但凡被那狗头人抓走的孩子就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而且,阿斌怎么是白死呢?难道狗头人就没给你们家留下点什么?”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阿明的母亲犹豫片刻后,抹了一把眼泪,装模作样地问道:“什么?留下什么?” 村长冷笑一声,“就是那个沉甸甸、金灿灿的东西啊!要是你们把那东西交出来,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们找找孩子的尸体! 做人嘛,不要太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说到这儿,村长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阿明的母亲。显然是在提醒对方,既然收了狗头人的好处就老老实实闭嘴,别再折腾了。 “好,既然你不帮我们找!那就让警察来帮我们找!到时候会牵扯出来什么,我可不敢保证!”阿明的母亲指着村长的鼻子说道。 听到报警两个字,村长勃然大怒,“你们,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狗头人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要是再继续闹下去,说不定会给整个村子带来灾难! 阿明的母亲瞪了长一眼,“警察很快就来了!”说完,她便拉着年迈的奶奶离开了村长家。 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时,从镇上来的警车便开到了阿明家中。 此时,碰了一鼻子灰的父母和奶奶也已经回到了家中。一家人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警察的身上。 阿明一家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调查人员。但对于金条的事却只字未提。期间,阿明差点儿将这件事儿给说漏嘴,但父亲却及时阻止了他。 在了解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调查人员仔细勘察了一遍现场。 虽然,他们在阿明和阿斌的床底和窗台边均发现了一些黑色的狗毛,以及一些没有穿鞋的人类脚印。但对于狗头人的传说却始终抱着怀疑的态度。 之后,调查人员得出了结论,是一个家中养了黑狗且身材高大的男人,在阿明和阿斌进入卧室锁好门窗之前,就躲到了他们的床底。 待两人熟睡后,他捂住阿斌的嘴巴,悄悄抱走了阿斌。最后,从室内打开窗户逃走了。 并且,这个人非常了解阿明一家的作息时间,也很熟悉当地地形。很有可能就是本村的村民。 确定好大方向后,办案人员很快便挨家挨户地对附近的村民进行了走访调查。 可令他们感到惊讶的是,整个村子竟然没有一户人家家里养了狗。更不用说纯黑色的狗了,简直是闻之色吧。 要知道在农村养狗是一件和吃饭一样平常的事情。狗不仅可以看家护院,还可以陪伴孤独的老人。像这样全村人都不养狗的现象实属罕见。 这一发现让办案人员心生疑惑,他们继续深入调查。旁敲侧击地询问村民不养狗的原因。 然而,村民们却都是含糊其辞,要么说就自己不喜欢狗;要么就避而不谈。甚至还有人说,养狗不吉利,会给整个家庭带来厄运。 敏锐的办案人员察觉到村民们的异常反应,他们猜测这个村子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中,主要负责侦办此案的贺志强决定从村子里的老人们入手,想看看是否能找其中的历史原因。 可绕了一大圈,最终又绕回了狗头人的传说上。原来,村民之所以不养狗,是因为狗头人早已被当地村民奉为了神明。 他们认为信奉狗头人会给自己带来财富。若在家中饲养和狗头人长相类似的动物,是对它的不敬,会遭到狗头人的报复。 特别是那种纯黑色的狼狗,村民们见了不跪下来磕三个响头都会被视为不够虔诚。 贺志强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并不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认为这背后一定有更合理的解释。 于是,他命人扩大搜索范围,对村子周边的山林进行了仔细的勘查。 办案人员们在山林中艰难前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他们拨开茂密的灌木丛,查看每一处可疑的洞穴,留意着地面上的蛛丝马迹。 随着搜索的进行,一些可疑的地方逐渐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他们竟然在密林深处发现了,疑似人类活动痕迹。 一些地方的树枝明显有被人为折断的痕迹。还有的地方因为反复遭到踩踏寸草不生,从而形成了一条条小径。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个简陋的营地。营地中间是几块石头由堆砌起来的炉灶,里面有燃烧过的灰烬。周围还有一些用过的罐头和食品包装袋。 这更加证实了有人在这片密林中活动的猜测。 调查人员在山林中持续奋战了数日,依旧没有找到阿斌的下落。但他们却找到了一些儿童的骸骨,似乎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贺志强见状,立刻下令继续扩大搜索范围,誓要找出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与此同时,紧张的气氛也在村子里蔓延开来。村民们无不担心调查人员的搜索会得罪狗头人,给村子带来灾祸。 可赵贺志强等人又一副不查个水落石出,不撤离村子的架势。 于是,村长便连夜召集了一帮人,开了一个紧急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