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炮灰她满京城杀疯了!》 第1章 骗局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满城皆知,侯府嚣张跋扈,胸无点墨的二小姐今日出嫁。 嫁给当今太子。 众人忿忿不平,太子博学多才,只因已故镇远将军是这二小姐外祖,当朝赫赫有名的护国女将军又是她阿姐。 便只能委屈太子娶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红霞漫天,大红喜轿过长街入东宫。 江晚清少女怀春,满心羞涩,隔着金丝盖头,看到了她的夫君。 身姿挺拔,剑眉星目。 她终于嫁给爱了六年的焰尘哥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江晚清在喜婆的牵引下踏入婚房。 喜房内高燃的龙凤烛随风摇曳,却在她踏入的刹那间熄灭,随之而来的是锁链声。 喜房门被人上了锁! 大婚当日,还未共饮合卺酒,一身嫁衣的她便被人锁在屋里。 这于理不合的举动,令江晚清惊恐不已。 “小桃!” 江晚清急切的呼唤着贴身丫鬟,可却无人应答。 她强忍着不安提高声音又叫了一遍。 耳边仍然寂静一片。 静,太安静了。 本应锣鼓喧天的喜日,却安静的诡异。 江晚清再也无法维持镇定,一把掀开盖头,拍打上锁的门板。 “来人!快来人,是谁把房门锁上了?快开门。” “小桃去哪了?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将门锁上了!” “焰尘哥哥,你在哪?快开门……” 江晚清用力拍着门板,隔着门缝一遍又一遍的呼叫着。 大婚当日,诺大的太子府,自始至终却无一人过来。 江晚清惊惶失措,她终于意识到不对,愈加大力的拍着门板,头上的发冠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夜幕降临,清月高悬。 这样一个喜灯高挂的日子,她被锁在喜房叫了一夜。 她的嗓子都是哑了。 怎么会这样? 焰尘哥哥去哪了? 为何没有人发现她被锁在喜房里? 为何奴仆众多的东宫没有一人听到她的呼救? 江晚清满腹疑问,却无人解惑。 床铺上寓意早生贵子的花生红枣,此时讥讽的她遍体生寒。 她颓废茫然的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 精致的妆容模糊,头发凌乱,胸膛之下的心脏狂跳着,叫嚣着不安。 “砰”的一声! 终于在日上三竿,房门被人踹开。 江晚清欣喜的起身,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愣住。 “焰尘哥哥……柔儿妹妹?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江晚清喉咙发紧, 面前她的新婚夫君搂着她同父异母的庶妹。 她的庶妹面色红润,身上穿着独属于太子妃的华服。 “姐姐,你果真蠢笨如猪,竟到现在还没有看清局势。”沈柔儿看向江晚清的目光鄙夷不屑。 不知怎么回事,江晚清心底腾升起惊恐。 “什……什么意思?焰尘哥哥,柔儿妹妹这是怎么了?”江晚清脸色僵硬,她扭头看向消失一夜的夫君。 “哈哈,既然姐姐不明白,那妹妹就为姐姐解惑。”沈柔儿拿帕子捂嘴轻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焰哥哥从未爱过你,他委曲求全哄着你,不过是为得到你外祖家的支持罢了。” “姐姐,你竟没有一丝自知之明,你在京中声名狼藉,愚蠢跋扈,怎敢妄想做太子妃的。” “对了,昨日姐姐一声声的呼叫,听的妹妹心生不忍,但焰哥哥一直缠着,妹妹实在分不开身来看姐姐。” 沈柔儿的嘴一张一合,江晚清却如坠冰窟。 焰尘哥哥从来没有爱过她? 与她在一起都是为了外祖家的势力? 昨日,她的新婚之夜,她的夫君与庶妹在一起? 刹那间,江晚清耳朵战鸣,脊骨都泛着冷意。 她不相信! 她不愿相信! “焰尘哥哥,柔儿妹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竟都说些胡话。”她脸色惨白,笑的牵强,嗫喏着唇,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颤抖。 而楚焰尘自始至终都宠溺的看着沈柔儿,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她。 江晚清可怜狼狈的模样取悦到沈柔儿。 她嗤笑着,声音幽幽想起道: “好姐姐~,你可知疼爱你入骨的外祖父外祖母是如何死的?”沈柔儿声音一贯甜美温柔,但传入江晚清耳中,却犹如世间最毒的巨蟒。。 “什……什么意思?”她声音发哑,四肢不受控制的发抖。 外祖父外祖母不是去寺庙祈福,马儿发疯坠入山崖而亡吗? “我的好姐姐~,你可要听仔细,你那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死在焰哥哥手里。” “焰哥哥向他们要江家军的令牌,可他们不知好歹无论如何也不愿给,焰哥哥就只能杀了他们再伪装坠入山崖。” “你那外祖母临死之前还在喊你的名字呢。” “啧啧啧!那声声晚儿晚儿,听的妹妹我都落泪了。” “对了,差点忘了你那满腹诗书的弟弟了。” “原本焰哥哥没想杀他的,可惜他非要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与其养虎为患,倒不如赶尽杀绝。” “一开始还寻不到机会,哪想到他那么蠢,焰哥哥将你诓骗到郊外游玩,再哄骗他你被山匪掳走。 “噗嗤,姐姐你猜怎么着?他竟然相信了。” 沈柔儿像是讲到什么笑话一般,忍不住用帕子捂嘴轻笑。 “那个蠢货就那么单枪匹马,拿着银子入山匪窝, 听说被折磨了半个月才死。” “让我想想,那个时候姐姐你在做什么?哦,姐姐你正在桃花园赏花。” “好姐姐~桃花,好看吗?” 沈柔儿姣好的面容带着恶趣味,落在江晚清眼里却狰狞扭曲,宛如噬血恶鬼。 一字一句,句句如刀。 割的江晚清大脑空白,割的江晚清生不如死。 她目眦欲裂,浑身痉挛。 “不可能!不可能!焰尘哥哥,柔儿妹妹是在说笑对不对?” 江晚清瘫软在地,她双眼猩红的抓着楚焰尘的衣摆,宛如泅者见浮木。 “滚开,别脏了孤的衣袍。”楚焰尘一把甩开江晚清,眼中掩饰了六年的厌恶尽数迸发。 一块令牌随他的动作从衣袖甩出,落在地上。 第2章 天崩地裂 江晚清瞳孔震颤。 那是阿姐的令牌,能号令江家军的令牌。 为何……为何会在楚焰尘手里? 她如疯魔一般,将令牌攥在手心,令牌的棱角硌着手心的软肉,鲜血淋漓。 而沈柔儿看到江晚清的举动,嘴角的笑容更加恶劣。 “姐姐,妹妹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摆在江晚清面前,却让江晚清畏惧到眼前发黑。 她狼狈不堪的匍匐在地,脸色惨白一片,颤抖着手一点点靠近木盒。 “啊啊啊啊啊!” “阿姐——啊——” 木盒打开,惨叫声震聋欲耳。 那里面…… 是她阿姐的头颅! 她阿姐死不瞑目! “啊——阿姐!阿姐!”江晚清的惨叫声尖锐,崩溃,带着撕裂的绝望。 “楚焰尘,沈柔儿,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们!” 她崩溃癫狂,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砰!”的一声。 江晚清胸口重重挨了一脚,脸颊磨砺着地面,嘴角流出鲜血。 一向对她温柔爱护的焰尘哥哥,此时割裂成凶神恶煞的恶鬼。 “江晚清,六年,孤整整忍了你六年,为了得到江家军的令牌,孤不得不与你成婚,引你阿姐回京,再瓮中捉鳖取她首级拿到令牌。” 楚焰尘眼神阴厉,看向江晚清的眼神像是脏东西一般。 江晚清的世界顷刻间崩塌,五脏六腑都叫嚣着巨痛。 血液逆流,神魂哀鸣。 她的大婚,是阿姐的断命咒。 “楚焰尘,沈柔儿,我阿姐是东楚国的护国将军,你们杀了她,陛下不会放过你们的。” 喉间一片猩甜,她双眼猩红的盯着沈柔儿和楚焰尘,像是绝望囚笼里的困兽。 “哈哈哈,江晚清你当真是蠢,无召不得入京啊!” 沈柔儿高高在上,眼神轻蔑的俯视江晚清,欣赏着她的绝望。 “轰隆!” 江晚清眼前一片黑暗,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有双手,死死的掐着喉咙,撕扯着心脏。 无召不得入京! 无召不得入京! 怪不得…… 怪不得楚焰尘能取阿姐的首级。 怪不得楚焰尘将婚事办的如此浩大。 阿姐定然是独自一人偷偷赶回京送她出嫁。 一场骗局,以她的大婚,引诱阿姐,让阿姐断命。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仇恨将江晚清掩埋。 她声嘶力竭,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 “贱-人!”又是一脚,江晚清被狠狠碾压在地。 昨日还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她举全族之力扶持登东宫的男人,此时将她碾压在脚下,脸上是深深的厌恶。 “江晚清,告诉孤叶家万贯家财的藏身之处,孤便饶你一命,赐你做妾。” 叶家,是江晚清外祖母的母家。 叶家祖上是富商,富可敌国,叶家只有外祖母一个独女。 传言,叶家二老在死之前,寻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将富可敌国的黄金藏在其处。 楚焰尘翻遍整个江家也没有找到关于黄金的线索。 江晚清是江家最受宠的孙女,叶氏那老太婆一定是把东西给她了。 “楚焰尘我要杀了你!” 江晚清在楚焰尘脚下艰难挣扎着,红到滴血的眸子像是要将楚焰尘活吞。 “看来不吃些苦头,你是不会说了。” 楚焰尘微眯着眼,像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黑色的靴子碾压着江晚清骨节分明的手指。 “啊——楚焰尘,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刺骨的疼痛令江晚清整个人颤抖不止。 骨节错位,粉碎。 一根,两根,三根…… 她凄厉的尖叫着。 鲜血顺着地面蔓延到阿姐头颅下。 疼啊! 真的好疼!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说不说?” 十指粉碎,楚焰尘阴狠的捏着江晚清的下巴, 她发不出声,只能赤红着双眼看着楚焰尘。 那里面是翻涌的仇恨。 她要杀了楚焰尘给阿姐报仇,给江家报仇。 但此时的她自身难保,像一只蝼蚁,楚焰尘轻易就能捏死。 “哼,你看孤的眼神没有爱慕了,孤很不喜。” 楚焰尘甩开江晚清,嫌弃的用帕子擦拭着手。 下人会意,立即拿着匕首上前。 泛着寒光的刀刃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痕。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痛不欲生的哀嚎。 世界一片血红。 江晚清蜷缩在地上,捂着双眼,像是要撕裂声带和肺腔一般,一声接一声地嚎叫着。 “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孤黄金在何处?” 鲜血蔓延全脸,十指粉碎,双目割裂。 她癫狂的攀爬着,摸索着。 冰冷刺骨的头颅被她抱在怀里。 她无助崩溃的大哭 “阿姐,阿姐——”悲鸣声从她喉咙发出,嘶哑又骇人。 “来人,上刑,三日之内,孤要知道黄金的藏身之处。”楚焰尘脸色铁青。 江晚清被囚禁于喜房。 一夜之间,天崩地裂。 三天三夜,三十六个时辰,喜房里惨叫声不断。 沾盐的鞭子,烧红的铁烙,还有那一地从江晚清身上割下的血肉。 大腿的骨头裸露着,流脓,溃烂,发臭…… 晕倒、泼醒,非人的酷刑不曾间断过。 三日之后,楚焰尘脸色阴鸷的来了,他的耐心已耗尽。 “贱-人。”他用十足十的力气,挥舞着倒刺鞭, 疼,很疼。 但江晚清已经叫不出来了。 她垂着头,舌头躺在发臭的血水里。 终于,楚焰尘打累了,嘴角勾起狠戾的弧度。 “来人,去把老太婆的坟给孤扒开,孤就不相信找不到黄金。” 江晚清空洞的眼眶猛的抬起,她摇着头喉咙发出骇人的“嗬嗬”声。 不可以……不可以! 楚焰尘、她要杀了楚焰尘。 可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为何会变成这样? 为何她会爱上一个虚荣,害江家灭门的人。 第3章 重生了 蓦然,江晚清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要炸裂开一般,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颠倒,扭曲,撕裂,瓦解。 最后,归于黑暗,唯有…… 唯有天空中一串串金色闪烁的字符。 字符! 江晚清空洞的双目,不可置信的睁大,那些字符开始跳动。 【姐妹们,炮灰终于死了,男女主苦尽甘来,总算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追了八百集才看到男女主圆房,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楚焰尘登基以后,虽然后宫佳丽三千,但他的真爱自始至终只有女主沈柔儿一个!不但给她后位,两人还生下五个皇子两个公主,妈妈呀真的好甜,磕死我了。】 【楼上的,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女配一家太惨了吗?母亲早死,外祖母外祖父被抛下深崖,弟弟在山匪窝受到惨绝人寰的虐待,姐姐被活生生砍头,现在她也要下线了,手段太残忍了吧。】 【加一,我看着心里也难受,好歹男主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女配一家给的,而且女配一家也没干啥坏事,她姐姐和外祖父还是保家卫国的将军,就这样被男主害死了,呃呃呃……这男主很难评。】 【退退退!显眼包圣母心快滚,这是一部大男主文,女配一家就是炮灰,炮灰懂不懂?本来就是为了衬托男主的,男主现在都快登基了,他们不下线难道还等着过年啊。】 【9494,就算现在不死,也绝对活不到下一章,功高震主听过没有,哪本小说手握兵权的将军是活到大结局的,我对圣母心过敏,快给本小姐爬。】 【圣母姐,这是作者的书,作者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个九漏鱼别在这里找存在感。】 …… 金色的字符还在不断的闪烁跳动着着, 江晚清像是受到极大的刺激,她呼吸骤停,不可置信。 什么意思? 她生活多年的世界是一本书,而楚焰尘与沈柔儿是书中的主角? 楚焰尘是天选男主,要从落魄的皇子成为九五至尊的帝王。 而沈柔儿是天选女主,大义无私祭献嫡姐,为楚焰尘出谋划策。 炮灰下线,男女主被歌颂,鸾凤和鸣,伉俪情深,多子多福生下七个孩子。 而她是金色字符口中的“炮灰”,是被献祭的嫡姐,是主角气运加身的垫脚石。 主角成功之日,便是炮灰灭门之时。 “啊啊啊啊啊——” 江晚清喉咙发出嘶鸣声,她痛不欲生,怨念滔天。 撰书人,你的主角双手鲜血淋漓,后背冤魂堆积。 凭什么他是主角! “噗”的一声,江晚清气血攻心,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江晚清死了。 死的极惨。 她骇人的尸骨被扔入乱葬岗。 野狗撕咬,秃鹫啃啄,暴雨冲刷,生蛆,腐烂,最后剩下一堆白骨。 灵魂来到外祖母的墓前。 江晚清看到楚焰尘冷着脸,命令下人刨开外祖母的坟。 黄土扬起。 江晚清目眦欲裂,她扑在坟墓上,绝望的阻拦着: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打扰我外祖母。” 可她已经死了,漂浮着的是个魂魄。 铁锹从她身体穿过。 棺椁暴露。 “打开。” 楚焰尘穿着四爪蟒袍,目光贪婪的看着棺椁。 “啊!楚焰尘,你会遭报应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晚清咆哮着,也只是起了一阵冷风而已。 沉重的盖板掀开,白骨裸露。 腐烂的寿衣还是江晚清亲手穿上的。 “外祖母,晚晚对不起你……” 人的眼泪是透明的。 那鬼的是什么颜色? 我告诉你。 是红色。 江晚清眼眶里不断有血色的血泪流出。 令人毛骨悚然。 “殿下,发现一个玉佩,是红色的。”刨开坟墓的下人禀报。 闻言,楚焰尘的眼眸一亮,声音带着急切: “呈上来。” 东楚国的玉佩多为绿色或糯色,红色还当真闻所未闻。 他心里生起一丝希冀,直觉告诉他这枚玉佩不简单。 红色的玉佩出棺,鲜红,明亮,带着蛊惑人心的魅惑,让人本能的移不开目光。 江晚清看清那玉佩,眼眶红色的泪水越加汹涌。 这玉佩,是外祖母的传家宝。 母亲成亲时外祖母原本是要传给母亲的,但还未来得及,便一道圣旨去了边疆。 回来时,母亲已踏了奈何桥。 后来外祖母将玉佩传给了她,但在下葬外祖母时,她将玉佩放入了棺椁之中。 可现在……她江家的玉佩被灭门仇人刨坟取出。 下人恭敬的将玉佩双手奉上。 楚焰尘贪婪的拿过玉佩。 玉佩入手,异变横生。 天空骤变,乌云遮天蔽日,透不出一丝光,天地一片漆黑。 狂风卷着沙土,咆哮着,嘶吼着。 “啊啊啊——”楚焰尘嚎叫,拿着玉佩的手冒出阵阵黑烟。 传出“滋滋”声。 这个声音江晚清熟悉,那是炙烤血肉的声音。 楚焰尘痛到五官都扭曲着,丑陋又狰狞。 下人们害怕的连连后退,人对未知的事物一向是畏惧的。 “快帮孤将东西拿开,不然孤诛你们九族。”楚焰尘额头大滴大滴的汗水冒出,他咆哮威胁,全然没有皇家的威严。 下人们强忍着恐惧,用棍子将玉佩打翻。 楚焰尘整个手掌焦黑一片。 玉佩落地,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狂风穿过江晚清的魂魄。 昏暗的视线里,江晚清仿佛看到了祖母。 外祖母一如既往笑的慈祥,嘴巴微张,像是说着什么,江晚清努力的分辨,可依旧听不清楚。 …… “沈二丫,快醒醒,你姐在山上被野猪撞了。” “沈二丫,沈二丫。” 好吵! 江晚清满腔的恨意与不甘仍未消散。 五脏六腑还残留着巨痛。 是谁在吵? 她不姓沈,她姓江。 她的母亲叫江念锦,是镇远将军的独女,自幼便千娇百宠般长大,却在及笄之年遇到她的父亲沈子安。 少女春心萌动,毫无掩饰。 却不知这场心动要了她的命。 母亲还未来得及向沈子安表达情意,沈子安便带着聘礼上门提亲。 原本以为是两情相悦,却不察是万丈深渊,一场阴谋。 母亲欢天喜地的嫁了过去,身为镇远将军的独女十里红妆,铺满了整条街,光是喜钱便撒了三车。 入门以后沈子安对她十分冷淡,纯真的母亲以为是他性格内敛,不懂风花雪月。 她三年如一日的照顾着沈子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小姐,为他洗手作羹汤。 满腔的爱意燃烧着。 却在三年后,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 沈子安根本就不爱她,上门提亲,只是因为心爱的女子嫁给了他人,恰巧侯府暗地挪用一笔赈灾款。 窟窿太大,侯府填补不上,便盯上了母亲,用她的十里红妆解了燃眉之急,保住了项上人头。 沈子安城府极深,原本不谙世事的母亲是发现不了的。 可沈子安心爱的女子丧夫了,变成了一个被赶回家的寡妇。 他隐藏了三年的爱意再次迸发,且只增不减。 不顾怀着身子的母亲,将心爱的女子接入府,许她平妻之位。 母亲得知真相时弯着身躯,神色悲怆, 大抵就是,天地崩塌。 她亲眼目睹一向清冷的父亲,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那女子。 下朝归府时还不忘给那女子带一份杏酥糕,那份她刚入府时暗示了近半年的杏酥糕,就那么轻而易举送到那女子面前。 她认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场笑话。 母亲伤心欲绝,在两人蜜里调油的日子里,身子越来越差,终于在沈子安迎娶那女子过门之日早产了。 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了她与弟弟。 是的,母亲怀的是双生子。 她与弟弟一前一后出生,没有欢呼,没有喜悦。 只有无尽的死寂。 因为,母亲死了。 死在了沈子安与那女子洞房花烛夜。 沈子安得知母亲死亡时,也只是怔愣片刻,便将母亲匆匆下葬。 外祖父与外祖母远在边疆,他肆无忌惮,甚至都没有通知外祖父。 事后安排一个嬷嬷将尚在襁褓的她与两岁的阿姐送到乡下,弟弟是侯府嫡子,被留在了京城。 一开始还每个月给嬷嬷十两银子,可江晚清五岁那年,嬷嬷死了。 侯府的银子断了,她们身无分文,食不果腹。 七岁的阿姐学会了打猎,下河摸鱼。 她从五岁便会采野菜。 京城,她的亲生父亲位高权重,歌舞升平。 乡下,她与阿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直到八岁,回京城的外祖父与外祖母才知道独女死了,孙女流落乡野,瘦骨嶙峋。 自从八岁那年她与阿姐被外祖母接回江家,她就不姓沈了。 她姓江,她与阿姐随母姓。 “沈二丫,快醒醒!” 江晚清的身子感到一阵摇晃,她双眼犹如千斤重。 她应当是在地狱,她罪孽深重,害的江家冤魂高垒,只有地狱才能浆洗她身上的罪孽。 “沈二丫,你姐被猪撞断了一条腿,现在人在山脚下昏迷不醒,你快去看看。” 江晚清猛的张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溺水之人浮出水面。 她大汗淋漓,精神恍惚。 急促的呼吸在抬眸看到四周环境的刹那间戛然而止。 破败漏风的泥巴房,还有那摇摇欲坠的窗户。 这是她与阿姐八岁之前生活的地方。 江晚清瞳孔骤然紧缩。 震惊,错愕,又难以置信。 她…… 她重生了! 第4章 医馆 “哈哈哈哈……” 江晚清消瘦的脸庞上扬起一抹笑容,随即变成大笑,只是她的眼角却流着泪。 馔书人,天道给了我江晚清一线生机,我要看看没有我江家一道道冤魂的献祭,你的主角还如何一人之下。 “二……二丫?你咋了,咋那么吓人?” 一旁同江晚清一般大的女孩,被吓的汗毛直立。 “二丫,你姐被野猪撞断了腿,现在人在山脚下,大人们让我来叫你过去。” 姐? 阿姐。 江晚清想起来了。 她八岁这年,阿姐心疼她吃不饱,便独自上山打猎,却在山上遇到野猪,活生生撞断了一条腿。 她们姐妹二人在村里无依无靠,身无分文,没有钱给阿姐医治,阿姐只能听天命硬生生熬着。 最后阿姐捡回一条命,却变成了跛子。 被人嘲笑,被人欺辱。 战场上,阿姐要付出多别人十倍的努力,才拥有一席之地。 重来一回,她不愿悲剧重演,她要为阿姐逆天改命。 江晚清猛的起身,赤着脚冲了出去。 山脚下,一圈一圈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她的阿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脸色惨白如纸。 “阿姐,阿姐!” 江晚清嘶吼着扑过去,眼中情绪剧烈翻滚,内心的自咎到达顶峰。 她阿姐还活着,她阿姐没有身首异处,没有死不瞑目。 “哎哟,你说这好好的山脚下怎么突然冒出一只大野猪,大丫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二丫可怎么活。” “谁说不是呢,两姐妹本来就可怜,眼瞅着大丫要长大了,快苦尽甘来,又遇到这种事,唉!” 村民们看着昏迷的大丫面露不忍。 这两丫头在村里有多难,他们都看在眼里。 眼瞅着要熬出来了,大丫又受伤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老天爷真真是狠心啊! 江晚清听着村民们一字一句的讨论着,她眼眶赤红,指甲深深的镶嵌到血肉里。 “扑通”一声。 江晚清跪了下来。 “我想带阿姐去医馆,能不能求求你们借我点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江晚清小小的身子套在补丁垒摞的衣服里,显得整个人消瘦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磕着头,祈求着,眼泪顺着红肿的眼眶流出,滴在黄土地上。 “求求你们,我一定会还的,我阿姐的腿不能断,求求你们。”哭腔裹挟着绝望,那么小一个人,面黄肌瘦,脸颊都是深陷的,却用尽全力的冲着村民磕头。 她身无分文,别无他法。 前世,因为没有钱,阿姐才变成了跛子。 “哎哟二丫,你快起来。”人群里心软的婆子看到江晚清这样,立即红了眼眶。 “二丫,你和大丫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你放心,乡亲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大丫受伤的。” “我出十文钱。” “我出八文钱。” …… 一双双因长年下地而粗糙的手,拿着铜板出现在江晚清面前。 那些铜板不知道是他们积攒了多久才有的。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江晚清磕着头,泣不成声,她的脊骨都发着颤。 “娃子,快带你姐去医馆吧。”李婆子粗粝的指尖从眼睑下掠过。 看着江晚清的目光充满怜悯与同情。 起风了。 树叶狂飞着,发出鬼魅般的叫嚣。 八岁的江晚清背着十岁的沈冬竹一深一浅,摇摇晃晃的向着镇上的方向去。 狂风拍打着她单薄身躯,眼泪搅合着汗水流下。 殷红的血顺着沈冬竹的裤脚滴在地上。 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 江晚清明明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可还是咬着牙前进着。 像是这天地间都在与他作对一般。 “扑通”一声! 一块石头让江晚清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天旋地转,耳朵发鸣。 鲜血顺着她红肿的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晚……晚晚……”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钻入江晚清的耳廓。 “滴答,滴答。” 有水滴在脸上。 一滴,两滴。 下雨了吗? 江晚清强撑着睁开双眼。 霎时,泣不成声。 不是雨,是她阿姐灼热的泪水。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是晚晚害的你,是晚晚害的你死不瞑目,对不起对不起。 江晚清声音嘶哑悲怆。 “晚晚……不哭,晚晚很……很乖。”江冬竹鲜血遍布的手艰难的为妹妹擦着眼泪。 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阿姐,你坚持住,晚晚带你去医馆,带你找郎中。”江晚清抬起胳膊将模糊视线的眼泪擦掉。 她咬着牙将江冬竹重新背在身上。 从小到大,阿姐都是她的天,这一次,她想做阿姐的依靠。 江冬竹又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眼眶还流着泪。 镇上最大的医馆,回春堂。 “郎中,郎中,快救救我阿姐。” 江晚清背着江冬竹走了进去。 郎中被两人狼狈又鲜血淋漓的模样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连忙让药童把江冬竹抬下来。 郎中为江冬竹把脉,又查看了她腿上的伤口。 江晚清在一旁捏着衣角,紧张忐忑,等待着审判命运的刀斧落下。 她重来一回,能不能扭转馔书人写定的命运。 “没有什么大问题,老夫将她的腿固定住,开些药,拿回去敷,切记三十日不能下地。” 漂浮的心落到实处,江晚清喜极而泣。 “谢谢郎中,谢谢郎中。” 江晚清跟着药童去拿药,零碎的铜板散落在药柜上。 “一百六十八个铜板,就是一两零六十文钱,姑娘,你这些不够呀!十副药一共五两银子,还差三两三十二文钱。”药童看着一柜的铜板犯难。 江晚清窘迫的低头,鼻腔发热。 “能不能……能不能赊账,我过些日子就来还你。”江晚清的声音很小,还夹杂着细碎的呜咽。 她没有银子。 这里沉甸甸的一百六十八文都是村里人给她的。 她与阿姐连吃饱肚子都是奢望,又怎么能存下银子。 第5章 卖身 “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们回春堂是医馆,要是人人都赊账,早就关门了,你想想办法,唉!这样,我月钱也不多,三十二文我帮你垫上,你再想想办法弄三两银子。” 药童一脸为难。 他一个月也才五十文月钱,但这小姑娘太可怜了。 药童咬咬牙,从口袋掏出三十二文钱。 原本是想今日买身新衣服的,但现在…… 算了,身上的衣服补补还能穿。 “谢谢,谢谢,我会还你的。”江晚清眼眶含泪的道着谢。 她走出医馆,深深的无力与自责席卷全。 灼烈的阳光照耀在身上,江晚清却感到浑身冰寒,刺骨冷意从骨缝里一点点冒出,又很快被阳光吞噬殆尽。 江晚清小小的脊骨挺立着,眼里只有坚定。 她要救阿姐。 “我会端盘子,还会烧火,求求你留下我,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我只要三两银子,求求你。” “滚滚滚,哪来的小叫花子,还三两银子,就你那麻秆一样的身板,五个铜板我都不要。” 客栈,酒楼,茶楼,书馆门口,都是江晚清哀求的影子。 无一例外,她都被轰了出去。 她太小了,没有一个店铺愿意留下她。 更别提她要三两银子。 江晚清穷途末路,她被赶出来,又走进下一个店铺。 如此反复着。 眼里的光,一点点湮灭。 江晚清双手紧握,夹着淤泥的指甲镶嵌到血肉里。 她抬头,看向最后一家店铺。 富丽堂皇,又艳俗风尘。 烈日下,「怡红院」三个字刺的她眼睛生痛。 “小丫头,干啥的,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赶紧走远点,别耽误姐姐做生意。”扭着腰枝,浓妆艳抹,一身胭脂香的女人捏着帕子驱赶着江晚清。 江晚清喉咙发紧,她紧盯着女子,“你们还……还要不要人。” 捏着帕子的女子闻言一愣,她看着疑惑的开口:“小丫头,你知道我们这院里是干什么的吗?” 江晚清艰涩的咽了咽喉咙,她赤红一片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女子: “我知道。” 怡红院的女子审视的看着江晚清,很是意外:“啧,见过被亲爹亲娘卖进来的,看过被人牙子送进来的,今稀奇了,自己卖自己,小丫头,我们这可不是好地方,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如登天了。” 风尘女子调侃的语气,却裹挟着一缕哀色。 “三两银子,我签卖身契。”江晚清紧握双拳,眼神坚定不已。 “三两银子?”女子从头到脚像打量货物一样看江晚清,又抬起江晚清的下巴仔细查看着。 “又小又黑,脸皮子都还没有长开,买进来也就做做丫鬟,还的养几年才能接客,三两银子亏了,我最多给你二两银子。” 此时江晚清的模样确实不好看。 瘦瘦黑黑的,脸颊上都没什么肉,也就那双清澈水灵灵的眸子还看的过去。 “就三两银子,你亏不了的,很快就会有人来赎我,我还会擦地,洗盘子。”江晚清仰着头,小心翼翼的祈求着。 风尘女子一听来了兴趣,不是因为江晚清说有人来赎她而好奇,而是对着小丫头为什么执着要三两银子好奇。 要知道就算是三两银子买进来,想赎身最低也要三百两。 “小丫头,你为何非要三两银子?”进了怡红院,就算有银子又有什么用。 听到风尘女子的话,江晚清垂眸低头,掩盖住眼里涌出的泪水。 她嗓子哽咽发哑:“我阿姐受伤了,回春堂的药要五两银子,我还差三两银子,就三两,能不能……求求你,多给我一两银子。” 风尘女子闻言动作一僵,江晚清低着头,她看不到江晚清泛红的眼睛,但那地上一滴滴掉下来的泪水,却不知怎么地,让她心里堵的慌。 “你倒是个重情的丫头,罢了罢了,瞧着你也着实可怜,我就当做回善事给你三两银子吧。” 怡红院敞开的大门像是张着嘴巴的巨兽,随时都要将人吞进去。 江晚清知道,外祖父与外祖母一定会来赎她。 只要签了卖身契,她江晚清就将身负污名,哪怕隐藏的再好,哪怕她清白身子,也总有一天会被京城那群尔虞我诈的小人揭露。 捕风捉影,夸大其词。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江晚清这辈子都将活在指指点点的唾骂中。 但,她不惧,她不悔。 她要赎罪,要弥补。 宣纸上,卖身契三个字的墨迹还未干。 只需江晚清按下手印, 怡红院的污秽与糜烂将展露无疑。 江晚清拇指粘上红泥,渐渐落到宣纸上。 “喂,小丫头,这怡红院不适合你。” 稚嫩干净的声音响起。 江晚清回头。 目光猝不及防与一双含笑的眸子对上。 少年骑在骏马之上,黑发高束,皮肤白皙,一身单墨色显得不羁又肆意。 他随意的取下腰间的荷包抛给江晚清。 沉甸甸的荷包,令江晚清错愕不已。 “拿去救你阿姐,以后别来这了。” 少年看着比江晚清大不了多少,板着脸故作深沉。 话落,便一夹马腹离去。 江晚清看着他的背影,胸腔发热,急急的追了上去。 她想问少年叫什么? 她会还的。 她想和他说一声谢谢。 但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马蹄声越来越小。 江晚清只在马儿颠簸时,看到少年腰间悬挂着的玉佩,上面单一个渊字。 “你这小丫头倒是运气好,遇到了善人,行了,快去救你阿姐吧。”怡红院的姑娘将卖身契收回。 感叹着江晚清运气好,她眼中有一抹悲寂一闪而过。 如果当初…… 江晚清手里紧紧攥着荷包,向回春堂狂奔着。 荷包里一共十两银子。 江晚清拿出五两银子付了药钱。 那零碎的一百八十个铜板被她重新装回荷包里。 第6章 进山 医馆厢房里,江冬竹已然转醒,她喝了药,满身的伤口也都包扎过。 看到小妹进来,霎时,一向开朗明媚的江冬竹眼眶通红。 “晚晚,阿姐拖累你了。” 村里距离镇上走路都要半个时辰,更别说小小的妹妹还要背着她, 江冬竹无法想象,平日里背半筐野菜都吃力的小妹,是如何将她背到镇的。 她鼻腔酸涩,声音歉疚。 “阿姐没有拖累,是晚晚不好。”江晚清摇着头,眼睫上还挂着泪水。 她知道,阿姐是为了她才上山的。 野菜吃不饱,她夜里肚子总是叫。 阿姐心疼她,便独自上山打猎。 江冬竹看到妹妹哭的鼻子都红了,她忍着身上的疼痛,心疼的把妹妹抱在怀里。 “小妹不哭,不哭。”她一下又一下轻拍着江晚清的后背,温声安抚着。 只是她越安抚,江晚清的哭声越烈。 泪水浸湿了江冬竹胸前的衣料。 “是阿姐不好,吓到晚晚了,阿姐对不起晚晚。”江冬竹手忙脚乱的安抚着。 江晚清咬着唇,在她怀里摇着头。 不是的。 阿姐,是晚晚对不起你。 晚晚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 …… 夜色将近,阿姐不能走路,江晚清便五文钱包了一辆牛车回村。 天色渐黑前,赶回了村里。 江晚清咬着牙把阿姐背到了床上。 “阿姐,你饿了吧,这是在镇上买的肉包子,还热着,你快吃。”江晚清从油纸包里取出油滋滋的肉包子,递到江冬竹面前。 “你先吃。”江冬竹看到肉包子第一时间就是给小妹吃。 小妹都很久没有吃白面了。 肉都是有半年没有见过了。 山里的猎物警惕,自己太小,力气不够,很难才打到猎物。 江冬竹想将最好的都留给小妹。 “阿姐,我还不饿,你先吃,我过会再吃。”江晚清将包子往阿姐手里塞。 肉包子一文钱一个,江晚清就买了一个。 郎中说,想要阿姐痊愈,不留后患,最好多吃五副药,那便需要七两多银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江晚清还想给阿姐买点骨头补补。 江晚清自幼便是江冬竹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想法江冬竹一看便知。 江冬竹将肉包子一分为二,特意将肉馅多的给小妹。 “咱们一起吃。” 肉包子咬在嘴巴里,江晚清心里安稳又温暖。 真好。 她活了。 还有赎罪的机会。 阿姐,这一次晚晚一定帮你铲平所有障碍,与这天,与这既定的命,争一争。 你只管安心做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泥巴房漏风,夜里温度有些凉,江晚清她们只有一床单薄的被子。 姐妹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抵御着寒冷。 重生归来,第一晚,江晚清睡的很不好。 梦里浑浑噩噩,全是前世痛不欲生的画面。 江冬竹以为是白天发生的事,将小妹吓到了,内心自责不已,她轻拍着安抚,将大半被子都盖在小妹身上,直到下半夜才睡去。 天才灰蒙蒙亮,江晚清便蹑手蹑脚的爬了起来。 她先是生起炭,把阿姐的药小火熬着,然后背着快有她人高的背蒌进山。 她们没有吃的了。 江晚清想上山看看。 她不会打猎,只认识一些野菜。 江晚清小小的身影在山里穿梭着,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 野菜,野果,只要是能吃的她都不放过。 她与阿姐还要在这里生活三个月。 她们没有田,没有银子,想要活下去,必须依靠山。 江晚清蹲着身子一点点,一颗颗的挖着野菜,就连已经开花的老野菜她都不放过。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背着背篓下山。 阿姐还没有醒,江晚清生火将野菜下锅,缸里还剩下一点黑面,那是村里的婶子给的。 江晚清抓了一把放进锅里,熬野菜糊糊。 她今年八岁,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六岁,面黄肌瘦,堪堪只有灶台高。 她踩着板凳,纤细的胳膊搅拌着锅里,费力又艰难。 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嘶!” 一个不察,江晚清胳膊触碰到锅边,顿时灼烧感传来。 江晚清咬着牙,用缸里的水清洗着,降低疼痛。 等没有那么痛了,在重新回到锅边熬野菜糊糊。 江冬竹醒来便看到妹妹龇着小牙,笑眯眯的看着她。 “咦,晚晚你怎么起那么早?”江冬竹惊奇。 小妹起床一向都是她叫醒的,今天怎么小妹自己就醒了。 “嘿嘿,阿姐太阳都出来了。”江晚清指着窗外。 果然,明亮的太阳从摇摇欲坠的窗口照进来。 “阿姐,你先喝药再吃饭,今天有野菜糊糊。”江晚清把药和野菜糊糊端过来。 江冬竹瞬间睁大双眼:“晚晚,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嗯,阿姐都是我做的。”江晚清点头,小眼睛亮晶晶的。 江冬竹看着那两个带着缺口的碗,眼眶又红了,她胸膛堵的厉害。 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 “晚晚很厉害。” 好像一夜之间,小妹长大了。 都能给她做饭了。 “大丫?二丫?你们在屋里吗?”院子里传出响声。 江晚清扭头从破败的窗户看去,是村里的婶子。 她连忙跑出去。 “婶子,我在家。” “二丫呀,你姐咋样了?”王婶子关心的询问。 “我姐伤了腿,镇上的郎中开了药,养一养就好了。”她乖乖巧巧的回答。 村里的人对她们姐妹二人很好。 嬷嬷死后,有一段时间她们都是吃百家饭活着的。 “老天爷保佑,没事就好,婶子来就是给你们送点菜,婶子地里吃不完,拿给你们吃。”嫩绿的青菜一看便知道是刚从土里拔出来。 “谢谢婶子。”江晚清声音哽咽,她没有拒绝。 她与阿姐现在很艰难。 一把青菜都是她们填饱肚子的粮食, 她江晚清,会报答的。 刚送走了王婶子,又来人了。 “二丫,俺家的萝卜吃不完,俺娘让俺给你送过来。”是李婆子的闺女。 “二丫呀,婶子家土豆吃不完,你给婶子分担分担。” “鸡蛋……” “白菜……” 一早上,破败的泥巴屋,络绎不绝。 江晚清面前,堆了一地菜。 都是村里人给的,她眼眶发热,将给她送东西的村民一个个记在心里。 一把青菜,一个萝卜…… 沉重又暖心。 这恩情,她会牢牢的记住。 有了这些菜,她与阿姐接下来的日子要好过很多。 第7章 打猎 江晚清每日都穿梭在山上和泥巴屋。 村里人每日都能看到有一个小小瘦瘦的孩子,天不亮就上山,日头出来了,又背着比人高的背蒌一步步下山。 不用想他们也知道是谁。 除了命苦又懂事的二丫,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他们心疼的叹息,但太多的他们帮不了。 只是众人不约而同的不上山,将山里为数不多的野菜留给江晚清,盼着她们能多吃点。 还会让自己男人去山上砍柴,送到江晚清家里。 他们力所能及的照顾着江晚清两姐妹。 两个多月过去。 江冬竹的腿已经好了。 许久未下雨,野菜少的可怜。 江东竹想打猎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晚晚,阿姐有事出去一趟。”江冬竹心虚的眼神飘浮着。 “阿姐你要去哪?”江晚清一把拦住江冬竹,用糯糯的小奶音质问着。 “我……我就去村里转转。” 她声音发虚,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妹妹。 “阿姐,你是不是要进山。”江晚清无情戳破。 “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偷偷摸摸进山,我就是去……”江冬竹顶着妹妹一副我看着你骗人的眼神,编不下去了,她耷拉着肩膀,像是蔫巴了一样: “家里吃的不多了,最近一直没有下雨,山里的猎物定然会出来觅食,我想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打到兔子或者野鸡。” 江冬竹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阿姐,你腿才刚刚好,山里出来的不只有兔子野鸡,还有大野猪和老虎。” 不怪她如此谨慎,她实在是怕了,最后一个月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再坚持坚持。 食不果腹的日子就结束了。 阿姐,我们的外祖母就要来了。 “可……晚晚,阿姐心里难受,这些日子一直是你起早贪黑的照顾我,我是长姐,本应该我来照顾你,却反过来被你照顾,阿姐看着心疼。” 比江晚清高出半个头的江冬竹垂着头,声音弱弱的。 他们姐妹两个在村里不好过,她又没有什么大本事。 别说让妹妹吃肉了,就是填饱肚子都难。 小妹本来就瘦,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她,更瘦了。 脸颊上都没有什么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尤其大。 自责几乎要将她淹没。 江晚清听完阿姐的话瞬间怔愣。 是啊! 她忘记了。 阿姐从来都不是菟丝花,她可是东楚国战无不胜的女将军呀! “晚晚,你就让阿姐……” “好。” 江冬竹还没有说完,便听到妹妹的回答。 她眨巴眨巴双眼,不敢置信。 “晚晚,你刚刚、说啥?” “阿姐,我们一起去,但说好了,我们只能在山脚下碰碰运气,要是抓不到我们就回来。” 江晚清头上扎着小花苞,板着小脸,极其认真。 江冬竹皱眉。 她不想带妹妹去山上。 山脚下的猎物少的可怜,她更想一个人去深山碰碰运气。 但对上小妹坚定的眼神,她知道是躲不了了。 “唉,好吧。”江冬竹妥协,总比不上山好吧。 江冬竹拿着捕猎的工具,江晚清背着采野菜的背篓,两个人手拉手上山。 连着一段日子没有下雨,山脚下叶子都有些蔫巴。 江冬竹拿着棍子一路敲敲打打,幻想着能遇到个野鸡,没有野鸡那野鸡蛋也行啊。 可青天白日,野鸡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山脚下。 江晚清跟在阿姐后面,看到野菜就动作利落的挖出来。 两个人走走停停,在山里晃荡了一上午也没有看到一个活物。 别说野鸡了,就是蛤蟆都没有看到一只。 江晚清背篓里野菜已经够一顿。 “妹妹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蘑菇!”江冬竹欣喜若狂的指着一处。 江晚清顺着望过去。 果然大树旁边长着几朵蘑菇,棕红色的盖子,棕红色的杆,看着就好吃。 只是…… “阿姐,这蘑菇没见过,会不会有毒?” “没有毒,我见村里的婶子吃过,婶子还和我说,这蘑菇是山里最好吃的蘑菇。” 江冬竹三下五除二的把蘑菇薅了出来。 转头又看到大树上有个鸟窝。 “小妹,这树上还有个鸟窝,你等着,我掏鸟蛋给你吃。”说完便兴高采烈的一溜烟爬上了树。 比人还粗的树,她刷刷两下就爬了上去,动作豪放一点也不像女孩子。 树下的江晚清惊讶的张着嘴,她还是第一次看阿姐爬树。 阿姐也太……厉害了。 她眼睛发出亮光,那是崇拜。 在她心里,她阿姐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张扬,仗义,重情。 不是京城四四方方的天里,那些擦脂抹粉,勾心斗角的小姐可以拟比的。 “阿姐,你慢点。” “晚晚,真的有鸟蛋!”树叉上江冬竹拿着鸟蛋眉开眼笑。 “阿姐好厉害,我们回去炖鸟蛋蘑菇汤喝!” 天公作美,采到了蘑菇,又遇到鸟蛋,可以熬一大锅蘑菇鸡蛋汤喝。 想到热气腾腾鲜美的鸟蛋蘑菇汤,江晚清高兴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状。 江冬竹顺溜的从树上滑下来。 “好,就是可惜今日没有打到野鸡,山里的猎物都是晚上出来,我们白天来,还是在山脚下,很难才能遇到猎物。”江冬竹还是有些沮丧。 闻言,江晚清眼睛蓦然一亮。 “阿姐,我们可以挖陷阱,等明日早上再来,说不定有猎物掉我们陷阱里呢?” 江晚清兴致勃勃的说着。 “咦?这是个好办法。”江冬竹惊喜,随即她皱眉,眼神疑惑的看向妹妹: “晚晚,阿姐怎么觉得你忽然之间像变了一个人,就像……就像大人一般,成熟稳重了许多,以前你都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叫姐姐,现在不但不像以前那样撒娇了,反而脑袋瓜转的贼快。” 胸膛之下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江晚清鼻腔酸涩难忍。 阿姐,晚晚的成长是用整个江家,是用你的性命堆积的。 “我知道了,晚晚是随了母亲,嬷嬷与我说过,我们母亲是个极其温婉聪慧的女子,晚晚定然是随了母亲。” 还未等江晚清寻找借口,江冬竹便已然帮她找了答案。 第8章 蘑菇 前世这个时候,她们姐妹两个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嬷嬷没有与他们讲过。 但村里每个孩子都有娘,就江晚清与江冬竹没有。 她们也难过,也疑惑。 会缠着嬷嬷问为什么她们没有爹,没有娘。 嬷嬷总是含着泪,将她们抱在怀里。 那时江晚清不懂。 可后来她懂了,那是哀怜,是同情。 明明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府外孙,却流落乡野缺衣少食。 她们对母亲仅有的零星记忆,还是嬷嬷说的。 嬷嬷说,母亲饱读四书五经,温婉恬静,是个极其善良的女子。 可惜…… 可惜一个情字,便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至于父亲,每每她问起来,嬷嬷总是缄默。 江晚清与江冬竹在山里隐蔽的地方挖了两个陷阱,陷阱里面是削尖的竹子,上面用树枝和野菜做掩护。 江冬竹背着背蒌,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拿着打猎的工具下山。 到家以后,江晚清便钻进灶房开始做饭。 江冬竹负责烧火,她在做饭上没有什么天赋,能吃就行,可这段时间妹妹做饭,哪怕是野菜糊糊都比她费老大力做的好吃。 江晚清将清洗好的蘑菇切片。 突然…… “阿姐,这蘑菇真的没有毒吗?你看它切开以后变成了蓝色。”江晚清看着案板上的蘑菇怀疑的开口。 闻言,江冬竹从灶台下伸出头。 只见,案板上切开的蘑菇,变成了蓝色。 “应该……没有毒吧,我亲眼看过婶子吃,就是这个蘑菇,说不定这就是这蘑菇的特别之处。” 其实江冬竹也不确定有没有毒。 但她确确实实亲眼看到村里的婶子吃了。 婶子吃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和她说这种蘑菇是山里最好吃的蘑菇,就是可惜长得少。 也没有听说婶子中毒呀。 应当是没有毒的。 “好。” 江冬竹没有怀疑,她对阿姐有着十足的信任。 蘑菇下锅,鲜美的香味立即冒出。 闻到味道两人的肚子同时发出响声。 两姐妹捂着肚子相视一笑。 水沸腾,仅有的三个鸟蛋下锅。 在一大锅水里,鸟蛋显得极其少,只零星飘浮着一点点蛋花,但好在还有蘑菇。 两大碗鸟蛋蘑菇汤,一盘烫野菜。 这已经是她们在乡下,吃的比较丰盛的一顿饭了。 江晚清端起鸟蛋蘑菇汤喝了一口,瞬间眼睛就亮了。 “阿姐,这蘑菇汤真的好好喝!” “真的假的?我也尝尝。” 江冬竹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眼睛里发出和江晚清一样的光: “好喝好喝,村里的婶子没有框我,真的好喝。”说着又喝了一大口。 两姐妹端着缺口的瓷碗,一口一口满足的喝着。 把小肚子喝的高高的,一点也没有浪费。 可渐渐的江晚清开始脑袋轻飘飘的,像是飘浮在云端一样。 “小、小人!阿姐你快看,天上好多小人在偷太阳!”江晚清突然指着天空,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写满了不可思议。 “哪呢哪呢?” 江冬竹仰着头,左瞅右瞅,就是没有看到小妹说的小人。 “就你头顶,那群没有穿裤子的小人,有一个还从云上跳下来了!” 江冬竹眯着眼睛拼命的找小妹说的不穿裤子的小人。 可不管她怎么找,都没有看到。 “晚晚,你看花了吧?哪有什么不穿裤子偷太阳的小人呀!”说着江冬竹又喝了一大口蘑菇汤。 然后……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到了,真的好多小人都不穿裤子哎,咦?晚晚,咱家院子里怎么有一只大老虎?”江冬竹指着灶房门口的大缸,很是惊喜: “晚晚,你在这里别乱动,我去把老虎抓起来给你做幼宠。” 说着撸起袖子,朝着水缸走过去。 江晚清疑惑的看了看水缸,又疑惑的看了看阿姐。 哪里有老虎? 那明明就是个大黑熊! 江冬竹把老虎……呃,不对,是水缸结结实实的抱住。 “快去哪拿绳子,我把老虎捆起来。”江冬竹死死抱住……水缸?不让它挣扎。 江晚清摇摇晃晃的,她再次怀疑的看了看挣扎的黑熊,跑进屋里帮阿姐找麻绳。 两个人折腾了好一会,制服住他们眼里的猛兽,才大汗淋漓又摇摇晃晃的进屋躺在床上睡去。 哪怕晕倒眼睛都睁不开了,江冬竹还是强撑着帮江晚清盖好被子。 临昏睡前,她看着妹妹疑惑的开口: “奇怪,怎么晚晚长了一对翅膀。” 第二日,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江晚清揉着微微发胀的脑袋,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阿姐,我们是不是中毒了?” 江冬竹同样揉脑袋。 “怎么会……中毒?”话到一半,她看到妹妹空空如也的后背,坚定的语气有些发虚。 想到昨天费力抓到的老虎,她一骨碌起身,跑到院子里。 江晚清也想到了昨日的大黑熊,跟着跑出去。 然后…… 江晚清:!!! 江冬竹:!!! 麻绳把水缸捆的严严实实。 “晚晚,我们昨日可能真的中毒了。”这一回江冬竹不嘴硬了。 那蘑菇是真的有毒。 看到五花大绑的水缸,江冬竹羞红了脸,恨不得挖的地洞藏起来。 在一旁的江晚清同样羞涩。 “阿姐,我们在山上挖的陷阱还没有去看过呢?”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江晚清连忙转移话题。 “对,走,咱们赶紧进山。” 其实,山上那两个简陋的陷阱,江冬竹与江晚清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但现在两个人看到无辜的大水缸,只想逃离现场。 第一个陷阱,不出所料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又去第二个陷阱。 “昂昂昂——” 刚刚靠近陷阱,便听到一阵叫声。 是野猪的声音。 江冬竹警惕的攥着小妹的胳膊。 “是野猪,晚晚你躲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看看。”她神情严肃,将江晚清安顿在树后。 “阿姐,我和你一起去。”江晚清抓着阿姐的衣角不愿意放手。 未知的危险,他们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跑,而是庇佑对方。 江冬竹皱眉。 “听话,阿姐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她不容置疑的将衣角抽出来,语气坚定不移。 被野猪撞伤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她怎么可能把小妹置于危险之中。 第9章 野猪 江冬竹脸色凝重又忐忑的走到陷阱旁。 “昂昂——” 随着她的靠近,野猪的嚎叫声越来越大,几乎都要将人的耳膜贯穿。 她手心冒汗,脚步极轻的朝陷阱看去。 霎时,她亢奋又狂喜。 “晚晚,我们抓到野猪了!”她高兴的声音响彻森林,把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 哦吼!还是老熟猪,这野猪就是当初把她撞伤的那头。 江晚清原本就偷偷跟在阿姐后面,听到声音,立马就冒头跑了出来。 陷阱里,躺着一个大黑野猪,腹部被削尖的竹子贯穿着。 她瘦瘦黑黑的小脸上也扬起一抹笑容。 “阿姐,这野猪太大了,我们两个搬不动,你在这里守着,我下山去叫人。”江晚清毕竟不是真正的孩童,她想的要周到许多。 江冬竹不假思索的点头。 陷阱本身就在山脚下,很快就下了山,这会很多村民都在田里忙碌。 看到江晚清急匆匆的下山,连忙关心是不是又发生了啥事。 “二丫,你咋跑那么快,咋了?” “是啊,发生啥事了?” 他们提着一口气问,生怕苦难又发生在大丫和二丫身上。 一双双赤诚关心的眸子落在身上,江晚清心底生出一抹暖意。 “婶子,我阿姐在山里抓了一只大野猪,想麻烦村里人帮忙抬下山。” 一句话让人群炸开了锅, 众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什么? 大野猪? 大丫在山里抓到了一只大野猪? 我的亲娘哎,他们村都多久没有抓到野猪了。 王婶子一个激灵,转头对着远处田里河东狮吼: “大丫在山里抓到了一头大、野、猪!快上山抬大野猪,把村长也叫上。” 在田里忙碌的,河边玩耍的,都听到了王婶子的大嗓门。 顿时整个大石头村沸腾了。 一把扔掉手里的农具,往山上跑。 不管男女老少,能不能帮上忙都一窝蜂的都去了。 乖乖! 那可是大野猪呀! 虽然不是他们抓到的,也不是他们的。 但他们馋啊! 吃不到,还不抓紧看看,或者摸摸,万一看看也解馋呢。 没办法,大石头村太穷了。 穷的把全村翻破天,都找不到二两银子。 一年能吃一顿肉,都是奢求。 王婶子也急吼吼的跑上山,跑了一段路,一回头就看到小萝卜头江晚清费力的在后面追。 她急的团团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跑回去,一把将江晚清夹在胳膊肘里,风风火火的上山。 胳膊肘里风中凌乱的江晚清:…… 其实、她也不是非上山不可。 野猪陷阱旁,乌泱泱围满了村民。 听到野猪和亲眼见到野猪带来的震撼是不一样的。 “老天爷哎,这野猪怎么那么大?” “这野猪是吃了啥呀?怎么长那么肥?” “你看那肚子,看那腿,还有那大猪头,这得多少肉哦。” 众人指着陷阱里的野猪,边吞唾沫边感叹。 “大丫,你可真厉害。” 不少人对大丫竖大拇指。 “是运气好,这陷阱是晚晚和我一起挖的。”江冬竹谦虚不娇躁。 村里人知道她们两个的名字,但他们更加喜欢叫大丫二丫。 “那二丫也了不得。”众人又转头夸江晚清。 “行了行了,大家伙搭把手,把这野猪帮他们抬回去。”大石头村的村长出声。 他是个五十多的庄稼汉子,常年下地皮肤晒得黝黑,平日里公平公正谁家困难,他都力所能及的帮忙。 在大石头村很有威望,村民很敬重他,听到他说话立即都安静下来。 一个个迫不及待,目光灼灼的看着大野猪。 都想能结结实实摸一把大野猪。 如果能摸到大野猪,那够吹好久的牛了。 “村长,我来,我力气大。” “还有我,我一次能扛两麻袋稻谷,让我抬野猪。” “二麻子,你可滚一边吧,上次打赌扛两麻袋稻谷,你是扛起来了,可半路你连人带谷子摔沟里了,还是我费老大力把你救上来的。”一起竞争的汉子无情拆穿。 “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不就是野猪吗?”村长恨铁不成钢嫌弃的说完,率先摸上了大野猪。 围观的村民:…… 村长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明显啊。 “大力,二麻子,狗蛋……你们和我一起把野猪抬到大丫家里。”村长连着叫了十几个人。 被叫到的人比路上捡银子还高兴。 一旁的江冬竹朝妹妹看了过去。 江晚清怎么可能看不懂阿姐眼里的情绪。 她浅笑着点头。 得到妹妹的肯定与同意,江冬竹脸上立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她走上前对着村长开口: “村长伯伯,现在天热,野猪放不住,我和晚晚也吃不了多少,你抬到村里,大家伙分一分一起吃。” 空气静止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村民才缓慢的转头看江冬竹。 全是不可置信。 还有人掏了掏耳朵,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大丫啊,你……刚刚说啥?”村长问出了众人想问的话。 江冬竹提高了声音。 “村长伯伯,我说,这野猪咱们村的人一起吃。” !!! “不行,大丫,这可是野猪,是肉呀。”仿佛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村长当即拒绝。 “是啊,大丫,这可是三百多斤的猪肉,你和二丫好不容易走回运,我们大家伙可不要你的。 “你吃不完我们帮你拉到镇上卖掉,卖点钱你们两姐妹也能熬过今年冬天。” 村民们都纷纷拒绝,还帮着想办法。 尽管他们也馋,也羡慕。 但唯独没有嫉妒, 江晚清看着他们。 心里的柔软再次触动。 馔书人,你看到了吗? 你创造的不公世界里,那一笔而过的只言片语角落里,还有许许多多善良无辜的人。 他们比你千笔万画,精雕细琢的主角,好千倍万倍。 “村长伯伯,晚晚还欠村里好多婶子伯伯的钱,我们现在没有钱还,只有这个野猪,你就让我们报恩吧。” 江晚清仰头,干净清澈的眸子看着村长。 村民闻言又是一愣。 一颗心像是泡到温水池子里,又酸又胀。 第10章 来了 “大丫,二丫,那钱是大家伙给你们的,不用还。” 村长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里透着一丝悲悯。 这俩孩子自从奶奶死了以后,就变成了孤儿。 无依无靠,自力更生。 可偏偏不但没有长歪,还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点点恩惠都记很久,怎么能让人忍心去占她们的便宜哦。 心软的婶子,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村长伯伯,要还的,那是晚晚向婶子伯伯借的,晚晚都记得,要还的。” 又瘦又小的孩子,仰着头,语气认真坚定。 “晚晚说的对,钱要还的。” 江冬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走上前把妹妹抱在怀里。 后来她都知道了,村里的小孩和她说了。 她受伤以后,妹妹是如何顶着害怕向村里的婶子借钱的。 小妹当时头上都是磕出了一个大包。 是她对不起小妹。 江冬竹安安下定决心,她要好好保护小妹,哪怕是拼了一条命也要护着小妹。 “唉。”村长沉重又无奈的叹气。 怎么懂事的孩子偏偏就多难呢。 “大丫二丫,伯伯答应你们,这野猪大家伙分了吃,但是钱的事情就别提了,要是真算的清清楚楚,那这野猪可不止那些钱,我们还欠你们银子呢,行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村长一锤定音。 村民才总算接受了野猪,众人动身把野猪抬回村。 三百多斤的大野猪,被村民围的满满当当,猪头、猪四蹄、猪肚子上都是手,就连猪尾巴,也有专门的人抬。 浩浩荡荡的人群,和大野猪下山了。 受伤流血的野猪早已经咽气,众人才能这么轻松的抬起。 野猪抬到村长家,众人烧水,开始分割。 每家每户几乎都分了四、五斤肉。 村长让人砍了一条猪后腿,还有半扇猪排骨,估摸着能有小二十多斤。 “大丫二丫,今天咱们沾了你们姐妹的光,能吃到肉,这些你们就拿回去。”村长对着江冬竹和江晚清开口。 村民闻言也赶紧附和: “对呀对呀,多亏了你们,不然俺们连这么大的野猪都见不到,更别说吃肉了。” “婶子还要和你们说声谢谢。” 江冬竹看着村长专门分出来的肉,她觉得有点多。 “村长,这也太多了,我们就拿个猪后腿就行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老王家的,你力气大,把这肉给他们送回去。” 村长怕江冬竹再推脱,连忙使唤人,把肉送到江冬竹和江晚清家里。 “好勒。” 王婶子一手提溜着猪后腿,一手提溜着猪排,就往江晚清家里跑。 江冬竹与江晚清无奈,只能跟着回去。 她们知道,这是村长觉得她们吃亏了,想着多分一点给她们。 要不是现在天气炎热,肉实在是放不住,江晚清怀疑,村长能给她们砍半只猪送回来。 王婶子把肉放到了灶房。 “婶子喝点水吧。” 江晚清端了一碗水给满头大汗的王婶子。 “行。” 王婶子也不拘束。 端起碗咕嘟咕嘟大口喝下肚。 “咦?二丫呀,你家这水缸咋了,咋用麻绳捆的严严实实的,比刚刚捆野猪还严实。” 王婶子视线突然就看到灶房门口那造型奇特,引人注意的水缸。 江晚清:!!! 她看着水缸眨巴眨巴眼,不知道该如何与婶子描述那尴尬到难以启齿的事。 她无助的看下阿姐。 你猜怎么着。 江冬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哎呀,时间不早了,婶子还得去分肉,就先走了哈。” 好在王婶子也不追问,把碗塞到江晚清手里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阿姐。”江晚清嘟着小嘴,眼神哀怨的看着阿姐。 “嘿嘿嘿,晚晚啊,我去生火,咱们吃肉。”江冬竹遁走。 这一晚每家每户都吃上了肉。 整个村子都飘着肉香。 那真的是比过年还丰盛。 可明明白花花油滋滋让他们馋到流口水的肉就在眼前。 为什么他们鼻子有些酸涩。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今日的肉香是江晚清姐妹给的。 都说江冬竹与江晚清记恩。 可大石头村这些淳朴善良的村民何尝不是呢。 可他们目前不知道的是。 不只是这一顿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肉,在后来的后来,江晚清救了整的大石头村。 哀鸿满地,尸横遍野的东楚国,他们是唯二没有死一个人的村子。 ……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 许久未降雨的天空,突然乌云压境,狂风暴雨骤然降落。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身上,让人生痛。 江晚清的泥巴屋漏雨了。 屋内与屋外同时下着雨。 “阿姐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找稻草把屋顶修缮一下。” 泥巴屋里,江晚清与江冬竹蹲在一处漏雨不那么严重的地方,头上顶着油纸布。 江冬竹闻言起身。 “好,晚晚你在这里躲着,我去。” “阿姐,你腿才刚刚好,不能淋雨,还是我去。” 江晚清拦住了阿姐,跑了出去。 江冬竹放心不下,顶着油纸布追了上去。 这场雨真的很大。 大到像是老天爷把憋了三个月的雨都一股劲下下来了一样。 只一息,江晚清便全身湿透。 雨水砸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 她找来梯子,背着茅草就爬了上去。 小小的身子在雨里,冻的都在发抖。 江冬竹在下面提着一颗心,着急的看着。 与此同时,村口驶进了一辆马车。 江晚清忍着寒冷和砸在身上发疼的雨,将茅草一点点铺在房顶。 她冻的嘴唇都泛着白,仍然咬牙坚持着。 她得快点修好。 这雨太大了,估计要下一夜。 阿姐的腿不能受寒,阿姐要去打仗,要去救千千万万条命,她不能让阿姐的腿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阿姐的腿可以伤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但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雨幕里。 江晚清铺的极其认真。 “小阿竹小阿晚!”一道悲怆的声音在浩大的雨幕里响起。 霎时,江晚清愣住,她耳朵发鸣,仿佛这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缓慢机械的转头。 雨更加大了。 不! 不是雨,是她的眼泪。 江晚清喉咙里是难以抑制的呜咽。 是外祖父,是外祖母。 他们来了。 他们来接她与阿姐回家了。 可江晚清眼前都是前世外祖父与外祖母了无声息,七零八落的尸体,还有那日光暴晒下的白骨。 她泣不成声,摇摇欲坠。 一个晃神,江晚清从屋顶摔了下来。 “小妹!” “晚晚!” “乖孙!” 是阿姐的声音,是外祖父的声音,是外祖母的声音。 这些人都护着她,爱着她,将她视若珍宝的捧在心尖。 可她干了什么! 她害了江家,害了爱她的人。 害的这世上,江家不再存在。 江晚清从屋顶滚下来,头生银丝的镇远老将军连忙将江晚清稳稳接住。 可接到手里,他眼眶更加红了。 他的外孙女,他女儿的孩子,怎么那么瘦! 不是都八岁了吗? 可为什么抱在手里还没有他的砍刀重。 “小妹,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江冬竹被吓坏了,也顾不上这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连忙把小妹抱到怀里安抚。 “阿姐……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江晚清攥着阿姐的衣袖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可江冬竹不懂。 只以为小妹是吓到了,连忙轻拍着安抚。 一旁的江老将军和叶氏看到孙女这样,哪里还忍得住。 流血不流泪,哪怕面对十万敌军都不动声色的老将军浑浊的眼泪滑出了眼眶。 叶氏早已泪流满面。眼泪顺着风霜的折痕流到雨水里。 气氛压抑到透不过气。 第11章 侯府 “我的乖孙,受苦了……受苦了。”叶氏将两个可怜的孙女搂在怀里,泪流满面。 与情绪失控的江晚清不同,江冬竹不知所措,有着茫然。 她紧紧的抱着小妹,小心翼翼又警惕的从妇人的怀里挣扎出来。 “……婶子,你是谁?是不是找错人了。”她的眼神陌生又疏离。 叶氏闻言,再也忍不住,她转头哭了起来。 “老爷,妾身悔呀!当初妾身怎么就同意让念念嫁给沈子安那个畜生,妾身恨啊恨呀。”她捶打着胸口,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她与夫君在边疆打仗十几年,回到京城,唯一的女儿没了,两个孙女流落乡野。 住着破败漏雨的泥巴房,瘦成一把骨头。 这样的环境,比边疆还要艰苦几分。 还有一个外孙在侯府不知道过着怎么样的苦日子。 叶氏悲伤到近乎昏厥。 老将军沉默的握着双拳,痛苦的合上眼眸。 他何尝不悔不恨,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好像是刹那间,英勇杀敌的老将军沧桑了十几岁。 “孩子,我们是……是你们母亲的爹娘,是你们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外祖父与外祖母来接你们回家了。”一向五大三粗的老将军控制着声音,生怕吓到两个像猫一样的孙女。 江冬竹愣住了。 她睁大双眼不敢置信。 她与妹妹还有亲人? 她顿时显得有些局促,抱着还在抽噎的妹妹,好心提醒着: “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她看着老将军与叶氏身上明显不是乡下人能穿得起的衣料,还有叶氏手上的镯子。 她与晚晚怎么会有这么有钱的外祖。 一定是他们找错了。 江冬竹虽是这样提醒着,但她心里有着渴望与奢望的。 要是她与妹妹也有亲人就好了。 那样小妹就不用经常挨饿受冻了。 “不会错,小阿晚与她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你们一个叫冬竹,一个叫晚清,你们母亲怀着你们时,给我写过信,不会错的,你们就是我的乖孙。” 不等老将军说话,叶氏就噙着眼泪,抚摸着江冬竹与江晚清。 江冬竹瞳孔微缩。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觉得鼻腔酸涩。 像是万家烛火外游荡的野猫,渴望却故作坚强,突然有一日来了一个人,和她说,回家了。 多年以坚强竖立起的铠甲,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外祖……母。” 她抱着小妹像是受惊的幼崽,紧张又试探的呼叫着。 “孩子,受苦了。” 叶氏将两个人重新抱在怀里,三个人泣不成声。 “外祖母,外祖母……”晚晚对不起你。 江晚清哭的愈加汹涌,她扑到祖母的怀里放肆的流着泪,呼唤着。 “哎哎,外祖母在,“ 叶氏一声声应答着。 暴雨停歇,天边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许久三人的情绪才平静下来。 江晚清紧紧搂住外祖母不愿意放手。 “阿竹,阿晚,我们回家,外祖母带你们回我们的家。”叶氏哭过的眼眶还泛着红。 江晚清从她怀里抬起头,声音糯叽叽道:“外祖母,晚晚还有事情要做。” …… 大石头村村长家。 “砰”的一声! 院子里被扔了一个包袱。 “谁家兔崽子乱扔东西。”村长一边说一边打开包袱。 包袱里面是一个个荷包。 村长蹙眉。 怎么会有那么多荷包? 摸着料子和针脚不像是村里人的。 他抱着不解打开一看荷包。 顿时,他脸色大变。 荷包里是十两银子和八个铜板。 村长的手发抖。 他何时见过十两银子。 他惊慌失措的又打开一个荷包。 还是十两银子,只是铜板只有五个。 一个怀疑出现在他脑海。 他急切的将剩下的荷包都打开。 果然…… 那里面无一例外都有十两银子,只是铜板的数量不同。 五个铜板,七个铜板,八个铜板…… 这些铜板是那么的眼熟。 在包袱的下面有一张宣纸。 村长颤颤巍巍的拿出来,霎时,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眼睛就红了。 村长抱着包袱冲了出去。 “当家的,你去哪?”身后村长媳妇的声音响起。 泥巴屋空空荡荡,原本就没有什么东西,此时更加空旷。 是大丫和二丫,果然是她们。 她们的家人找到她们了。 村长真心实意的为她们高兴。 大丫二丫有家人,以后日子就能好过点,不用再那么苦。 只是怀里沉甸甸的包袱里,那一个个荷包,一锭锭银子,让他如何接受得了,让大石头村的村民如何接受得了。 村长叫来了当初施以援手的人家,将荷包一个个分了下去。 解释了荷包的来源。 一屋子的婶子和伯伯,拿着荷包红了眼眶。 这银子,太重了。 马车疾驰路上,一路驶向京城。 马车里,江晚清靠在外祖母的怀里沉沉睡去。 叶氏抱着江晚清,一手牵着江冬竹。 她的眼眶没有干过。 瘦瘦小小的江晚清与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稳重的江冬竹。 她都是无法想象,两个人从小到大吃了多少苦。 只一日便到了京城,宏伟的城墙,庄严的牌匾。 江晚清蜷缩在外祖母怀里,温暖的热度传到身上。 马车没有回将军府,而是一路疾驰到侯府门口。 满头银丝的老将军脸色阴沉,浑身的肃杀之气不加掩饰。 “阿竹,阿晚,今天外祖父和外祖母帮你们讨个公道,问问你们那畜生不如的爹是怎么狠心把你们抛弃在乡下的。” 老将军一脚踹在侯府厚重的红门上。 门板颤了颤。 又是一脚。 门板受不住了,毕竟那是能一脚将敌人头骨踢烂的将军啊。 “轰”一声,倒在地上,扬起浓重的灰。 江冬竹与江晚清一左一右的站在叶氏的身旁。 江晚清看着侯府,神色寒冷犹如千年冰窟。 上一世,祖父也带她与阿姐来了。 当时她对素未谋面的父亲也是生了几分不喜的。 但她与阿姐终究只是孩子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也不懂为什么母亲的死与父亲有关系。 她们只是生气为何父亲不要他们。 后来,京城人人都有爹爹,江晚清看着沈子安对沈柔儿与沈瀚文的宠爱与维护,她也想有父爱。 可大概是因为她与母亲长的太像了。 沈子安并不喜欢她,对她一直没有好脸。 第12章 沈子安 可后来突然有一天,侯府的夫人,沈柔儿的母亲,这个间接害死她母亲的凶手突然对她关怀备至。 连带着沈子安对她都好了几分。 甚至在外祖母与外祖父去世以后把她接到侯府,从侯府出嫁。 直到江晚清死的时候她才发现,这都是一个圈套。 都是为了让江家灭门,为了外祖父培养的那批战无不胜的江家军。 她的死,阿姐的死,江家的灭门,楚焰尘是主谋。 那这里面又有多少沈子安与他白月光周碧云的手笔。 “谁?哪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人敢来侯府闹事?” 侯府的乌泱泱冲出了一帮拿着棍子的小厮,为首的管家趾高气扬的看着老将军。 他是周碧云的表哥,这么多年在侯府耀武扬威,一向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老将军与叶氏,确认没有在京城见过,不是什么大身份的人立即毫无忌惮。 他鼻孔朝天,眼神鄙夷。 “你谁呀?知不知道这是侯府,今日你要是不拿出五百两银子,老子把你的腿打断,让你在京城活不下去。” 嚣张,狂妄,目无王法。 仿佛这京城都是他的天下。 老将军脸色沉的像滴墨。 他一脚踹在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身上。 “哎哟,哎哟,我的腰!” 侯府管家狗吃屎的趴在地上,捂着腰。 如杀猪般的叫声从他喉咙发出,引的路人纷纷停驻观看。 他多年在侯府做管家,耀武扬威何时被这样欺负过,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气急败坏的指着老将军。 “来人,把他给我打死,一个都别放过。” 恶毒到极致。 下人们闻言立即拿着棍子冲上来。 老将军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他抬眸,战场上长年累月的杀气不加收敛。 叶氏拉着孙女稳稳的站在后面,没有丝毫畏惧。 大宅里供养的下人,只会恃强凌弱,软蛋一群,何时见过这样带着肃杀之气的老将军。 顿时被吓的连连后退。 “废物,都在干嘛,还不赶紧上,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发卖了。”管家气急败坏的威胁着下人。 下人们无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拥而上。 “啧啧啧,这男人惨了,惹谁不好,偏偏惹侯府的管家,要知道,这侯府管家一向无法无天,不把咱们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可不是,前些日子一个乞丐来侯府门口讨饭,不知怎么的惹这侯府管家不快,居然活活打死在大街上。” “还有还有,村西头卖豆腐家的姑娘,就因为样貌有几分出色,被侯府管家看上了,不顾人家有未婚夫,强迫人家姑娘给他做妾,人家姑娘不愿意,他畜生不如,把人家姑娘玷污后提起裤腰带就走人,最后那姑娘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这男人惨了,瞧着还拖家带口的,看来今天都跑不掉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对着老将军面露同情。 但侯府的权势,他们也畏惧 天子脚下,强权太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就像蝼蚁一般,想捏死太容易了。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反转出现了。 只见十几个拿着木棍的下人被老将军哐哐打倒在地,纷纷在地上翻滚着哀嚎。 变故发生的太快,让众人反应不过来。 一时之间,侯府门口躺了一地的下人。 管家被吓得差点尿裤子。 他一骨碌爬起身往府邸里落荒而逃,边跑还不忘威胁: “你等着,我去找老爷来,你等着蹲大牢死无全身吧。” 老将军眼神狠戾,头上的青筋暴起。 好! 那他就等着,看那畜生如何让他死无全身。 府里沈子安正与周碧云用膳,他细心的将鱼刺剔掉,放到周碧云的碗里,一双儿女坐在对面,对于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恩爱两人早已习以为常。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听到管家声泪俱下的禀报有人闹事,丝毫不把侯府放在眼里,七岁的沈瀚文立即站了起来。 “谁狗胆子那么大,不知道这京城是谁的地盘吗?” 与管家如出一辙的嚣张跋扈。 “文儿。” 周碧玉假装生气的呵斥,但眼里都是宠溺。 “无妨,本侯也要去看看是谁在侯府闹事。” 沈子安一身书墨气,看着温尔儒雅,但隐藏在眼睫下的眸子,带着深不见底的贪婪与欲望。 侯府门口。 四人脸色阴沉的等待着。 路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终于,有人看出来了不对。 “咦?我怎么觉得这男人那么眼熟,他旁边的夫人我瞧着也眼熟的很。”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众人苦思冥想。 终于,有一个在城西开了十几年铺子的婶子眼睛一亮。 “我想起来了,他是我们东楚国的镇国将军,旁边的是他夫人。” 一句话让人群炸开了锅。 “嘶!镇远将军?那他夫人手里牵的孩子是?” “是镇远将军独女的遗孤,当年镇远将军的女儿刚嫁入侯府,镇远将军便领旨出征,谁知道老将军的女儿在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是双生子,难产死了,侯府老爷悲伤不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又娶了一个继室来打理府邸。” “那按理来说,这两个孩子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和二小姐,为什么会在老将军身边,还……还如此清瘦。”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有了后娘自然就有后爹。” 众人议论着,交换着一知半解道听途说的消息。 可江晚清却面若寒霜,十指紧握,指甲刺在手心的软肉上。 都是假的。 他们知道的消息都是沈子安,她的好父亲经营的好形象。 两人年少时就暧昧不清,大婚当日气死母亲,那周碧云只是一个赶回家的寡妇。 这些,还有许许多多细枝末节都被他隐瞒了。 沈子安大步流星的走出来。 “是谁胆大包天在侯府闹……”他的话在看到老将军犀利,冷冽的眼神时,便瞬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诧异与慌乱。 “岳父?你……你怎么回来了?” 他喉结滚动,慌乱不已。 第13章 天打雷劈 “畜生,当初你口口声声说会真心对待念念,事事以她为先,甚至在我面前指天发誓,今生只娶念念一人,可你干了什么?” 老将军暴怒不已,一脚踹在沈子安身上。 沈子安被猝不及防的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踉跄了几步。 他听到老将军的话有一瞬间的慌神与心虚。 那些话,他没有忘。 可当初他不那么说,老将军又怎么可能会把唯一的独女嫁给他。 老将军一向看不上咬文嚼字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相中舞刀弄枪的武夫。 他不得不让江念锦对她生出情意,再发誓非她不娶。 若是他不那么做,侯府便会落一个杀头流放的下场。 但他不悔。 “爹,是我对不起念念,但当年念念难产大出血去世,我深受打击一蹶不振,侯府乱成一团,我和念念的孩子无人照顾,我才不得不再迎娶一位妻子,要是打我能让你消气,你便打吧。” 沈子安直视着外祖父。 眼里的心虚与慌张早已不见踪影。 江晚清眸子带着冷冽的寒光,陌生,又如同匕首一般静静的看着。 上一世,她怎么没有发现,她的生父如此会伪装。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开脱。 言辞里都是对周碧云的维护,生怕外祖父迁怒到周碧云身上。 “畜生,别叫我爹,我不是你爹。” 盛怒不已的老将军又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沈子安有些受不住,跌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看着很是可怜无辜。 “爹,要是踹我能让你解气,那你就多踹几脚,女婿受得住。” 他仍然伪装的天衣无缝,不露破绽。 “沈子安,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如此虚伪,你说娶续弦是为了照顾念念留下的孩子,那我问你,你可认得出她们?”叶氏苍老的声音响起。 她牵着瘦骨嶙峋的江晚清与江冬竹上前。 沈子安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一瞬间的慌神。 他本能的转头看去。 看到江冬竹时,情绪还没有变化。 但,在看到江晚清的刹那间,他瞳孔震颤。 江念锦? 阿念? 一瞬间,他脸色的血气尽失,取而代之的是苍白 惊慌又不敢置信。 整个人像是陷入困境之中,久久反应不过来。 “念念,你没死!” 质问的话语里,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 江晚清不解。 是欢喜?是失而复得? 但很快被她一一否认。 沈子安怎么可能会对母亲有那样的情绪。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她们是念念的孩子,老身的孙女。” “你口口声声说娶续弦是为了念念的孩子,那我问你,为什么她们会流落在乡下,若是我晚点回京,她们都要饿死在乡下。” 叶氏的言辞犀利的质问,令沈子安节节败退。 他看向江晚清的眸子里,滑过一抹失落。 快到江晚清来不及捕捉。 “沈子安,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还要谎话连篇吗?” 沈子安看着江冬竹与江晚清,心思缜密的他,已经猜到两个人的身份。 他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江冬竹与江晚清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尤其看向江晚清的目光很是微妙。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一副悲伤的模样看着叶氏与老将军。 “岳父岳母,当初念念突然离世,我每每看到孩子便会想起念念,也是犯了糊涂,将念念的死迁怒到了孩子身上,才会让人将两个孩子养在城外,但我安排了嬷嬷照顾她们,每月还让人送了不少银子过去。” 什么是虚伪? 他沈子安便是,他的谎话连他自己都是能骗过去。 当初为何会将两岁的沈冬竹与未满月的沈晚清送到乡下? 那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八字冲撞了云儿。 他迎娶云儿锦那日,江念锦死了,他得到消息赶过去时,满床铺的红血触目惊心,云儿一向胆小,当即便被吓晕了过去。 太医把脉说是怀了身子。 他将江念锦下葬后,云儿频频生病夜夜梦魇,找了许多太医都无济于事。 再这样下去,他与云儿的第一个孩子便保不住了。 突然有一天一位大师上门,算出沈冬竹与沈晚清八字与云儿相克,想保住云儿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把沈冬竹与沈晚清送到别处养着。 他不喜欢江念锦。 自然对两人的孩子也没有几分喜爱。 孩子……他与云儿会有。 于是他便将两个孩子送了出去。 “畜生。” 老将军被气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又是踹了沈子安一脚。 叶氏没有阻拦,她看着沈子安,满眼失望。 “她们两个住在漏雨漏风的泥巴房,我赶去的时候八岁的阿晚顶着暴雨在修漏雨的屋顶,十岁的阿竹为了两个人不饿死小小年纪便上山打猎,结果遇到野猪被撞断了一条腿,是阿晚磕着头借的银子送她去看郎中。” “沈子安,这就是你说的养在城外,这就是你说的每月送银子过去,这就是你说的你对念念情根深重?” “沈子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叶氏双眼猩红,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沈子安。 “我……我……”沈子安连连后退。 对上叶氏仇恨的眼神他语塞,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会想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多年自己不曾过问过她们两姐妹,定然是府里下人见风使舵便将银子贪污了。 可沈子安的心还是偏了。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有人授意,府里的下人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全贪了呀。 “沈子安,我再问你,当初念念去世,为何你不派人到边疆通知我,为何要悄无声息的将念念匆忙下葬。” “她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你为何连她死了都不通知我一声,八年了,整整八年,如果我不回京,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念念她……她没了。” “为何?为何?” 叶氏凄厉的质问着,眼泪纵横在脸上。 她心如刀割。 那是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啊! 是她与相公唯一的血脉啊! 八年,她日夜思念,数不清的信通往京城。 可她相公好不容易把仗打胜了,她们回来了。 得到的却是女儿死了的消息。 叶氏她如何不难过。 那一刻,她恨不得杀了沈子安,在自己去陪她的女儿。 可她女儿还给她留了三个外孙。 她还不能死,她得护着念念的孩子。 “岳母,我……我……”沈子安嚅嗫着嘴说不出话。 他眼神闪躲,自知理亏。 当时他是想派人去边疆通知的。 但……但云儿拦住了他。 江念锦死在他与云儿的大婚当日,江老将军与老夫人知道了定然会追究。 云儿那时刚怀了身子,不能受刺激。 再者,侯府的根基还未缓过来。 他怕叶氏会一怒之下将江念锦的嫁妆要回去。 便将事情隐瞒了下来,想着等事情都解决了,再派人去边疆。 可后来,后来他把这件事……忘了。 “沈子安,我是真后悔当初把念念嫁给你。”叶氏的一字一句,犹如千斤重。 沈子安突然脸色大变。 他眼尾微微泛红,像是被人用利箭贯穿一般。 老将军裹挟着暴怒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的落在他身上。 拳拳到肉。 “相公!” “爹爹!” 久久见不到人的周碧云带着一双儿女来了。 看到沈子安被人骑在身上打,三人大惊失色,惊呼不断。 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老将军。 老将军浑身的肃杀之气让她们畏惧害怕。 第14章 我是阿姐 而江晚清却一瞬间双耳失聪,只能听见刺耳的鸣叫。 她双手紧握成拳,目眦欲裂。 眼睫之下是浓稠到化不开的仇恨。 她的牙齿紧紧咬着口中的软肉,用这股剧痛来克制喷发的失控。 沈柔儿。 是沈柔儿! 她狠厉的看着躲在周碧云身后的沈柔儿。 七岁的沈柔儿,皮肤白皙,身上穿着价值连城的衣裙,头上戴着她母亲的嫁妆玉簪。 娇养,尊贵。 只是那双稚嫩的双眸里,蕴含着还不成熟的伪装。 贪婪,野心,虚荣…… 这就是金色字符上赞美不已的女主角? 荒谬! 荒谬至极。 江晚清胸膛里的怒火剧烈翻涌着。 不急!不急! 江晚清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她有的是时间,她要慢慢筹谋,来日方长,她要让沈柔儿与楚焰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要将馔书人书写的男女主颠覆,将这不公颠覆。 沈柔儿觉得浑身寒冷,她没有忍住打了个寒颤。 鬼使神差的转头,与江晚清的视线对上。 才七岁的她对上江晚清蕴含滔天恨意的眸子顿时吓的一个踉跄。 那个贱人是谁? 怎么眼神那么恐怖? 她要让母亲找人把那贱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只是沈柔儿三秒便败下阵。 “相公!你们这些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救老爷,把这个疯子给我打死。” 周碧云毫无形象的吼叫着。 身上仍然还在隐隐作痛的下人们哪敢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推搡着,不敢上前。 沈子安被打的鼻青脸肿,但却忍着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只是那双被眼皮掩盖下的眸子,从一开始的愧疚,变成憎恨。 老将军终于打够了,他收手。 他染着杀气的眸子看向周碧云。 “你就是这畜生的续弦?哼,胆子不小,居然口出狂言要将我打死,看来本将离开京城八年,这京城的天都变了。” 老将军冷幽幽的话刚刚说完,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沈子安便大惊失色。 这话要是传到天子的耳中,那侯府便又将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他眼神晦暗,强撑着爬起身,拦在周碧云面前,将她与一对儿女护在身后。 “岳父,云儿她关心则乱,不知道你的身份,还请你谅解。” 看。 他沈子安不是不懂风花雪月,也不是不解风情。 而是爱与不爱。 他不爱母亲不是他的错。 可他错在明明不爱母亲,却利用母亲,却毁了一个花季少女的一生。 他沈子安,也罪该万死。 “岳……岳父?”周碧云惊惶失措。 这个疯子是江念锦那废物女人的爹,东楚国的镇远将军? 不知道周碧云是想到了什么。 她躲在沈子安的身后,恐惧到脊骨冒冷汗。 “畜生,你不配叫我岳父。” 看到沈子安对那女人的维护,老将军的怒火更盛。 气氛再次僵持住了。 这一连串的消息太多了。 让百姓反应不过来。 “啧啧啧,这侯府老爷还真的把亲骨肉扔到乡下啊!” “你没听到,刚刚将军老夫人可是说了,这两个孩子在乡下都吃不饱,住的还是泥巴屋。” “我的老天爷,这泥巴屋怎么能住人哦。” “可不是说,简直是丧尽天良哦,好好的嫡出小姐活的还不如我们这些老百姓家的女儿。” “还不止这些,你刚刚没有听到,老将军女儿去世,这侯府都没有通知老将军。” “简直是黑心烂肺哦,哎你说,这侯府不敢把将军女儿去世的事告诉老将军,会不会这将军女儿死的不简单呀?” 人群窃窃私语,只是越讨论越兴奋。 沈子安脸色难看。 “闭嘴,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管家快把人都给我赶出去。”周碧云反应颇大,她手指颤抖的指着交头接耳讨论唾骂的百姓。 “砰”一声。 侯府门后传来动静。 江晚清抬眸看去,瞬间眼眶湿润,喉咙发紧。 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是弟弟。 她与弟弟一个养在乡下,一个养在富丽堂皇的侯府。 但,弟弟比她还清瘦。 她与姐姐只是吃不饱,穿不暖。 可弟弟他在侯府是沈柔儿与沈瀚文的出气筒,是玩物。 他不但吃下人们剩下的食物,睡着柴房,还要日日被见风使舵的下人欺负。 上一世,弟弟身上都是新旧交错的伤痕。 “外祖母,那……那是谁?” 江晚清晃荡着外祖母的袖子。 她声音不小,立即引起注意。 众人朝江晚清指的方向看去。 顿时便猜到那小小孩童的身份。 他与江晚清长的太像了。 “呜呜……是阿池。 ”叶氏捏着帕子泣不成声。 “沈子安,你这个畜生,畜生!” 叶氏的怒过更上一层楼。 她的孙子怎么这么瘦,看着比阿晚还瘦几分。 沈子安脸色骤变。 他很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嫡子了,也是许久没有关注过。 怎么瘦成这样了? 侯府的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门后 的沈池受到惊吓,顿时想躲起来。 他只是刚刚听到有人打爹爹,他想来帮爹爹。 却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小孩,他没忍住多看了一会。 “弟弟!” 江晚清跑了过去,拉住了沈池的手。 冰凉,瘦小。 她的眼泪无法抑制,喉咙又酸又胀。 “你……你是谁?”沈池如同受惊的小鹿,警惕又迷茫的看着江晚清,这个与自己有几分像的小女孩。 “我是阿姐。”江晚清的声音带着哽咽。 她的弟弟很优秀。 读尽万卷书,满腹才华,一心想实现抱负,想让东楚国百姓安居乐业,为民造福,为朝廷效力。 可最后他的十年寒窗还未展现,便死在了楚焰尘的刀下。 她江晚清对不起太多人了。 她满身罪孽。 “阿……阿姐?”他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嗯,我是你的二姐,那是我们大姐,还有爱我们的外祖母与外祖父,我们以后不用害怕了,不会再饿的睡不着了,也不用再被人欺负,我们外祖父是最厉害的将军。” 江晚清小声的安抚着。 沈池听完她的话,像是受到了什么撞击,久久反应不过来。 “不用饿肚子吗?也不用挨打了?”他喃喃着,甚至还掐了自己一把:“嘶,疼,不是在做梦!” 第15章 告御状 是谁的呜咽。 是谁的泪水。 灼热的太阳刺的人眼眶酸胀。 老将军,叶氏,江冬竹,无一例外都红了眼眶。 江晚清牵着沈池的手,两个消瘦,营养不良的孩子,一步步朝着叶氏走去。 “乖孙,外祖母来晚了。”叶氏颤抖着手,抚摸着沈池双颊深陷的脸。 “岳父,岳母,沈……阿池是早产儿,自幼便身子羸弱,所以才看着消瘦的。” 沈子安看到老将军的阴沉到可怖脸色,还有围观百姓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的不耻,他嘴巴干涩的狡辩着。 江晚清眸子微动,她像是不小心一般,将弟弟的袖子撸了上去。 骤然。 谎言不攻自破。 瘦的宛如麻秆一样的胳膊上,没有一点好肉。 红肿,淤青,伤疤…… 难以想象,单薄破旧的衣袍下是怎样的伤痕累累。 沈子安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伤口,他瞳孔震颤,很是诧异。 始作俑者沈柔儿与沈瀚文却面不改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 沈池只是侯府的一条狗而已,她们打狗已经习以为常,根本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叶氏看到这些伤痕一瞬间感到呼吸困难。 她颤抖着手,将沈池的另一条胳膊也露了出来。 伤。 全部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 “沈子安,虎毒不食子,你简直是畜生不如,究竟是谁给了你底气,如此践踏伤害我江府血脉。” 叶氏浑身的气势迸发。 她看向沈子安的目光已经不是失望了。 而是深深的仇恨。 “老爷,走,我们带他们回家,我江府与侯府从此势不两立。” 叶氏已经不想再与沈子安多费口舌,她此时恨不得杀了沈子安。 但这是京城,不是边疆。 既然是京城,那便用京城的手段吧。 她女儿是难产而死,沈子安虽隐瞒了消息,虽薄情寡义,但罪不至死。 但,她三个外孙吃的苦,受的伤,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你要带他们走?”沈子安蹙眉,像是完全没有料想到叶氏要将他们带走。 叶氏眼神坚定的目视着他,不容置疑道: “从今以后,他们三个姓江,叫江冬竹、江晚清、江池,与你沈子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沈子安脸色骤变,心口突然发紧,像是有一双大手狠狠的攥着一样。 姓江? 他虽不喜这三个孩子,但毕竟是他的血脉,怎么能去江府,还姓江? 他想阻拦。 但看到三个孩子如出一辙冰冷没有温度的眼神,他迈不开步子。 那一瞬间,他恍惚失神,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自己而去,将来他会后悔莫及。 后悔? 怎么会! 他还有柔儿与文儿。 他的柔儿体贴聪慧,文儿在读书上很是用功,夫子连连夸赞。 沈子安努力稳住不可控制的心神。 叶氏与老将军带着三个孩子走了。 烈日照在身上,击退寒冷,四肢生出暖意,顺着经脉延至全身。 江晚清回头,看不到深潭的眸子里,隐藏在冰冷深处的,是杀意! 侯府。 我们来日方长。 什么父女之情,什么血浓于水。 这一次她都不会相信。 …… 将军府很大,高垒的墙院,庄严的金字牌匾。 这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战功赫赫为东楚国鞠躬尽的外祖父的。 江冬竹与江池站在浩大的将军府,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尤其在叶氏给他们安排了属于自己的院子后。 那种吃惊更甚。 “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外祖母会护着你们,什么都不用怕。” 叶氏安抚着。 看着三个可怜多难的外孙,她的心就像有千万根针扎一样。 她与丈夫在边疆杀敌护国,保住东楚国的城池,护百姓安居乐业。 可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 她的女儿没了。 三个外孙一个比一个凄惨。 老天爷,要是她与老爷真的犯了罪,那求求你,都惩罚在她身上,放过三个孩子吧。 江晚清走上前。 她短短小小的手牵着外祖母的手。 “外祖母,晚晚很喜欢。”她声音糯叽叽的,瞧着乖巧又懂事。 不只是她懂事。 江家这三个孩子都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懂事与乖巧。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没有依靠。 只能逼着自己懂事。 “外祖母,我也很喜欢。”江冬竹学着妹妹的样子,依偎在叶氏身前。 小江池也想上前,但他有些害怕,只粘着与自己长的像的江晚清。 “阿池来,祖母抱抱。” 叶氏噙着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江池。 江池还是有些惊慌。 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对他说话。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想去抱叶氏,但又担心自己身上脏会让叶氏嫌弃。 他很久没有洗澡了,也很久没有换衣服了。 他住在柴房,是不能用厨房的水洗澡的,让府里的人发现,他又要挨打。 他只能等到下雨,才能洗澡。 夏天还能坚持,但冬天每次洗完澡都会生病。 江晚清怎么会不知道弟弟想什么。 她轻轻的牵起弟弟的手,带着他来到了外祖母面前。 “不要怕,外祖母是最爱我们的人,不要怕。” 她一声声的安抚着,让江池放下警惕。 “我的乖孙。”叶氏再次泣不成声。 许久过后,江晚清抬头,眼睛带着不解: “外祖母,那个……是我们的爹爹吗?” 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考虑了很久才问出来的。 叶氏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 沈子安是她们父亲的事假不了,她只能微微点头。 得到答复的江晚清适时的低头,表现着恰到好处的伤心与失落。 “是因为我不乖,又黑黑的长的不好看所以爹爹才不要我对吗?他身后是他的新女儿吧?长的很漂亮,头上的首饰簪子也好看,所以爹爹才喜欢她是吗?” 江晚清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轻微的哽咽。 听到孙女的话叶氏心里一痛。 她连忙将小孙女搂在怀里。 “不,我们阿晚是最漂亮的孩子,不是他不要我们晚晚,是我们晚晚不要他,他就是一个畜生,不配你们叫他一声爹,从今以后,你们三个都姓江,随你们母亲的姓,以后晚晚想要什么样的簪子,外祖母都给晚晚买回来。” 想到沈柔儿头上的簪子,叶氏眼里闪过一抹暗芒。 她与老将军对视一眼。 夫妻之间几十年的默契,老将军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 那个簪子,他们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念念的嫁妆,是从出生起就开始准备的,一件件,一物物,都是他们精挑细选,花了十足的心思准备的。 可现在女儿没了。 外孙被欺负的那么惨,她女儿的嫁妆却带在一个继室女儿的头上。 这口气,叶氏不会忍。 老将军身上的气势低沉,他穿上铠甲,便出了门。 江晚清看着外祖父离开的背影。 她知道祖父要去哪。 外祖父是要进宫。 向皇上告御状,而她提醒了外祖父一件事。 那就是拿回母亲的十里红妆。 凭什么侯府,沈子安和沈柔儿要踩着母亲的枯骨纸醉金迷,奢靡享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倒要看看没有母亲的十里红妆,沈柔儿还如何攀附楚焰尘。 第16章 炸了! 京城炸了! 大街小巷都是议论侯府的声。 “侯府那件事,你听说了吗?” “怎么回事?我今日还没有出门,你快和我说说?” “啧啧啧,就那侯府沈老爷,简直就不是个人,平时人模狗样的,你猜怎么着,简直就是畜生不如。” “哎呀,我的婶呀,你就别卖官子了,快说吧。”那人急的抓耳挠腮。 “就今日,我们老将军回来了,老将军的女儿嫁给了侯府沈老爷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当初那从东街排到西街的嫁妆,我这一辈子就见过那么一次,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可不是听说大将军女儿生孩子难产去世了吗?这都死了好几年了吧?” “可不是!就是为了这事,你猜猜怎么着,老将军女儿死的事情,老将军压根都不知道,侯府沈老爷根本就没有通知就把人埋了,老将军还是仗打完回到京城才知道。” “嘶,这侯府沈老爷也太不是东西了吧!我要是没有记错,这老将军可就这一个女儿。” “谁说不是呢,可更畜生不如的事情还在后面,你快猜猜?”这人再次卖关子,看着身边的人发急。 “老六,你个狗日的再不把话一次性说完,我就去王婆铺子里买砒霜请你吃面!”正听到高潮就断了,可把人气的吹胡子瞪眼。 “嘿嘿,你别气呀,我和你说,这老将军女儿不是生了三个孩子吗,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你猜……呃,沈老爷八年前把两个女儿还有一个才出生,他给扔到乡下了,不管不顾,住的还是倒塌的泥巴房,两个女娃差点饿死。” “嘶!丧尽天良哟,这不是欺负老将军不在京城吗?” “哎!可不是吗!” “还好男娃还在侯府,要不然老将军非得撕了他不可。” “更加畜生的就在这里,按理说那男娃可是侯府的嫡子呀,结果在侯府过的还不如一个下人,今日我就在侯府门口看戏,结果那孩子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没有一块好肉,可见在侯府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真的假的?在怎么说他也是沈老爷的嫡子,亲生骨肉,不可能被这样虐待吧?”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当时老将军和将军夫人都气疯了,和侯府断绝关系,把三个孩子也带走了,不姓沈了,以后姓江,和我们老将军一个姓。” “干的好,老将军威武,呸,那侯府沈老爷还是读书人呢,干的都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 一时之间侯府的名声尽毁。 沈子安一向在意的名声倒塌,人人唾骂,还有不少人趁着半夜匆匆忙忙去侯府门口扔臭鸡蛋。 侯府书房里,沈子安黑着脸满腹盛怒。 “欺人太甚!” 他一脚将茶几踹翻,满桌茶盏落地,瓷片飞溅。 小厮和丫鬟战战兢兢,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迁怒到自己身上。 “相公,莫气坏了身子。”周碧云一身翠绿色衣裙,发髻上带着价值连城的金镂步瑶,她捏着帕子来到沈子安面前给他顺着气。 沈子安看到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浑身的戾气收敛了几分,生怕吓到她。 但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皱在一起。 “云儿,你听到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我们侯府吗?还有那些该死的竟然往我们府邸门口扔臭鸡蛋,更有甚者扔污秽之物,简直有辱斯文,欺人太甚,让府里的侍卫给我日日夜夜盯着,一旦抓到人就把他的双手废掉。” 沈子安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 “老爷,云儿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现在京城谣言愈演愈烈,像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不好控制。”周碧云善良的面孔显得忧愁,可每句都在祸水东引。 “哼!不用查本侯也知道,定然是老将军的手笔,原本江锦念那女人身故,本侯心里对老将军还存着几分愧疚,也愿意补偿,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害的本侯在京城名声尽毁,沦为笑柄。” 想到现在满京城的议论,沈子安一口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 眼神带着恶毒。 周碧云听到沈子安如此说,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得逞。 “相公,可他毕竟是东楚国的镇远将军,又得皇上信任,咱们侯府恐怕他自始至终就没有放在眼里过。”周碧云人畜无害的说着,一副为沈子安排忧解难的贤内助模样。 “云儿,你小看我们侯府了,相公我在朝廷那么多年还是有些人脉的,他一个老武夫多年不在京城,还以为人人都畏惧他呢,他有句话说对了,这京城早就变天了。” 沈子安语气信誓旦旦,丝毫不把老将军放在眼里。 侯府不是十年前要靠江锦念嫁妆才能救活的侯府了。 而他也不是十年前那个青涩被动的沈子安。 那么多年他拉结人脉,攀附高官早已可以与老将军对抗。 而老将军他老了。 他手里的江家军也太惹眼了。 功高震住对于皇家来说,自古以来都是无法抗拒的威胁。 沈子安眼神微眯,算计与狠戾尽显。 他自大又狂妄,丝毫不把老将军放在眼里。 内心阴暗的人,看世界都是阴暗的。 周碧云闻言眼里的得意更甚。 她小鸟依人的给沈子安倒了杯茶:“云儿一直知道相公最是厉害,相公是云儿的天,是柔儿与文儿最大的依靠。” 周碧云这番话让沈子安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将周碧云倒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想到什么,他重重的放下茶盏,语气里带着纠结一般问周碧云: “云儿,老将军说的侯府这么多年没有给冬竹她们两个送过银子,而且……沈池身上被下人打的那般严重,这事你知道吗?”沈子安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周碧云。 那里面有一丝淡到看不见的探究。 第17章 和离 周碧云听到沈子安这般问她,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帕子。 但演技精湛于她,面上丝毫不显。 她像是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相公此言是何意?相公是不相信我?还是怀疑是我指使下人克扣她们姐妹两个的银子,是我指使下人去欺负池儿?” 她泫然欲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与打击。 “相公,我周碧云虽然不是什么十足十的好人,但底线还是有的,我是爱相公,也的确嫉恨江念锦霸占了你,害的我们分开不能在一起。” “但是我周碧云光明磊落绝对做不出来迁怒到孩子身上,相公要是不相信我尽管去查。” 她的眼泪要掉不掉,挂在眼睫上,看着楚楚动人。 这一番话,不但表达了对沈子安的真心与爱意,还洗脱了她的嫌疑。 沈子安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他温柔的将周碧云揽在怀里,掐着她的软腰: “对不起,是我糊涂了,不该如此与你说话。” 周碧云顺着他的力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带着哭腔询问道: “当初我抗拒不了家里的命令,只能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但是哪怕我嫁过去也一直为你守身如玉,未曾与他同房。” “但你与江锦念成婚以后,不但与她行夫妻之实,还生了三个孩子,相公,你……你是不是对江念锦动了心?” 周碧云哪怕嫁了两次人,也生了两个孩子,但是多年养尊处优,名贵补品供养,脸颊上没有一丝皱纹,看上去依旧风韵犹存。 相反因为生了两个孩子,反而显得更加有韵味。 她抬头,双眼含泪,一副尽管很委屈还在强撑着的模样,惹的沈子安心疼的不行。 他小心翼翼的为心爱的女人擦干泪水,又吻了吻她的眼睫。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会爱上江念锦那个女人,十二年前,我在宝华寺遇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是你照顾了我三天三夜,醒来以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发誓,此生绝不负你。” “我虽与江念锦成婚,但大婚当夜,我不是将她一个人丢在婚房快马加鞭去寻你了嘛,云儿我爱的人是你,要不是你我早死了。” 沈子安说的真情实意,他紧紧的将周碧云抱在怀里,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 但他如果此时低头,一定能看见周碧云眼里的慌张与心虚。 两个人相拥了许久,慢慢书房的温度上升,沈子安气息开始紊乱。 “云儿……云儿……” 他的手慢慢落在周碧云裙摆处,慢慢往上拉起。 “砰砰!” 书房门被人敲响。 “谁?”好事被打扰,沈子安带着怒火。 “老爷,宫里来人了。”小厮苦着脸在门外。 夫人就喜欢往老爷书房钻,要不是宫里来人,就是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打扰夫人与老爷下崽……呸,培养感情啊。 身体发热的沈子安听到下人的话,顿时吓的一激灵。 他连忙推开周碧云,拉开门急匆匆的走出去,边走边整理衣袍。 “老爷!老爷等一下!” 小厮追在沈子安的身后。 沈子安皱眉,脸色不善:“本侯没有功夫等你,你要是废物,那就不要在院里伺候了。” 小厮心里一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眼一闭,嗓子一吼: “老爷,你脸上有夫人的口脂。” …… !!! 院子里打扫路过的下人,几乎是本能的抬头,齐刷刷朝沈子安看过去。 是谁尴尬? 反正不是废物小厮。 沈子安一张脸涨的通红。 手起起落落,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没有眼力劲的东西,去院里跪着。” 他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小厮。 废物小厮当即摔在地上,额头上磕出鲜血。 大厅里,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太监坐在上位,手里把玩着茶盏。 一屋子的下人低着头看脚尖,大气不敢出。 沈子安急匆匆的赶来,看到来的是李公公,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谁人不知道,这位李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就是宫里的嫔妃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本侯见过李公公。”沈子安连忙行礼。 李公公慵懒的掀了掀眼皮: “侯爷还真是日机万理,让咱家好等啊,水都续了三盏了。” 话音落下,手里的茶盏重重落下,发出响亮的瓷器击木声。 沈子安弓着身子,额头密密麻麻冒出了冷汗。 “下人们不够机灵,还请公公见谅。” 说着沈子安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饶是见多识广的李公公看到面额都没忍住挑眉。 “五千两!侯爷大手笔呀!” 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老将军和皇上告御状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伺候。 据说,老将军的外孙女在乡野可是连饭都吃不饱,住的地方都没有,连生病都是求人借银子,孙子在侯府穿的都是下人不要的衣服,上面还有补丁。 结果他沈子安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五千两。 哼哼! 这样的人,李公公看不上。 “这是孝敬公公的茶水钱,还请公公收下。” 沈子安没有看到李公公眼里的鄙夷与不屑,他谄媚的将银票塞到李公公手里。 李公公看到手里的银票,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他没有拒绝,只是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恶趣味。 “那侯爷就接旨吧。” 他抬手,立即就有小太监恭恭敬敬将明黄色的圣旨呈上来,放到他手里。 沈子安看到黄色的锦布上那绣着的金色飞龙,瞳孔骤热紧缩。 “臣沈子安接旨。”他慌张的跪下,匍匐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侯爵沈子安虐待亡妻儿女,枉为人父,隐瞒亡妻已死一事,寒为国鞠躬尽瘁镇远大将军之心,朕今日特下旨,已故江念锦与沈子安和离,沈子安归还江念锦嫁妆以及田铺,三个遗孤从今以后跟随镇远大将军,钦此!” “嗡!” 沈子安大脑一片空白。 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他猛的抬起头,双眼充血,像只困住的野兽。 和离? 江念锦要与他和离? 不? 江念锦怎么能与他和离! 江念锦生是他的妻子,死是他的人。 他不会与江念锦和离? “不和离!” 他急急的出声,全然没有刚刚的镇定。 第18章 抗旨 “怎么?侯爷对皇上的旨意有意见?”李公公双眼微眯,带着威压。 随身侍卫立即走上前,锋利的刀剑架在沈子安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与他灼热的血液撞击。 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他像理智丧失了一般,偏执的抬头,嗓音沙哑: “公公,江氏一死,为何圣上执意下旨命江氏与我和离。” 李公公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一眼沈子安,但他没有解释。 只是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皇上的圣意,咱家怎可揣摩,侯爷还是赶紧领旨吧,皇上还让咱家带来了和离书,侯爷也一并落个名字,好让咱家回去交差。” 李公公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张上好的宣纸。 那赫然是一封和离书。 只是那上面的字迹,沈子安认识。 不是圣上的,是老将军的。 是他向皇上请旨,要江念锦与自己和离? 沈子安想不明白为何? 难道就因为当初自己没有给他送信江念锦去世的事情吗? 他承认这件事情他做的的确不够妥当。 但就算他送信,也改变不了江念锦已经死了的事实啊。 沈子安跪在地上,看着和离书,目眦欲裂,他像是陷入梦魇里面,久久未动。 他的颈部还架着锋利的刀剑。 李公公的耐心耗尽,尖细的嗓子带了几分冷意。 “侯爷,你不会是要抗旨吧!” 一句话令满室的人精神紧绷,一旁胆子小的丫鬟直接吓晕了过去。 抗旨,乃诛九族! 可沈子安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他看着和离书,额角暴起青筋,眼中布满血丝。 李公公阴翳的看着他。 大厅内的气氛再度到达冰点。 “相公——” “爹爹——” 周碧云带着一对儿女,惊慌失措的赶来,只是她的眼底带着一抹淡到看不见的憎恨。 是守在门外的侯府管家见情况不对,更害怕自己人头落地,便屁滚尿流的把周碧云找了过来。 周碧云与一双儿女的声音唤回了沈子安的神志。 明白刚刚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刺骨的寒意遍布他全身。 他恐惧的喉结上下滚动,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上。 “臣,接旨。” 豆大的汗珠,滴在地上。 李公公挥手,侍卫听令将剑收回。 “那侯爷,和离书也签了,咱家就回去和皇上复命了。” 李公公再次一挥手,跟在后面的小徒弟太监便机灵的掏出笔墨。 和离书摆在眼前。 沈子安握着墨笔的骨节微微泛白。 他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和离书。 白纸黑字。 将军府江念锦与侯府沈子安和离。 从此清清白白,两人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 “相公!” 周碧云上前,跪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 沈柔儿也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眼里都是泪花。 沈瀚文在他娘目光的注视下,也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爹。 沈子安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还有一双亲生骨肉。 他猛然回神。 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他又不爱江念锦,再说她都死了,和离不和离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侍卫腰间的佩剑,沈子安后知后觉。 差一点他就害了侯府。 沈子安提笔,在和离书上一笔一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自此他与已故江念锦和离。 李公公漫不经心的收起和离书。 “侯爷,还请别忘记将江小姐的嫁妆归还给镇远大老将军,咱家可提醒你一句,十多年前,江小姐的嫁妆单子镇远大将军可是亲手呈给皇上看过。” 李公公不紧不慢的说完,眼神讥讽又鄙夷的看了眼周碧云头上的簪子。 当初嫁妆单子他可是跟着皇上看了一眼的。 镇远大将军忠心耿耿,为了东楚国几乎将一辈子都贡献给边疆。 皇上很信任看重镇远老将军,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出嫁,当初皇上可是也添了不少嫁妆。 其中,就有这继室头上的簪子。 呵呵! 一身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周碧云在李公公嘲讽的眼神下,整张脸火辣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 但相比讥讽的眼神,周碧云更觉得五雷轰顶的是,皇上要收回江念锦那贱人的嫁妆! 凭什么? 进了侯府就是她的东西,江念锦都死了,皇上凭什么要收回? 她不甘的抬头,对上李公公危险的目光以及侍卫手里泛着寒光的利刃,她嘴巴一张一合,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与胆量叫嚣。 她颓废的瘫坐在地上,形象全无。 完了! 完了! 那些都是她要留给柔儿做嫁妆的,都是她留给文儿做聘礼的,这下全没有了! 李公公走了。 跨出侯府大门,小太监凑到李公公身边,百思不解的开口请教道: “师傅,小的刚刚瞧着侯爷听到皇上要让他与江小姐和离时,他想是极难接受深受打击的样子,可不是说侯爷并不喜欢江小姐吗?” 皇家贵族谁没见过当初沈子安对江念锦冷漠的样子。 自然也见过他维护宠爱周碧云的态度。 由此可见,他根本就不喜欢江念锦。 “呵呵,这侯爷以后有后悔的时候。” 李公公没有为小太监解答,他只是冷笑一声,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小太监挠挠头,没听明白,但他没有再敢问,跟着李公公身后回宫了。 “相公,皇上把江念锦的嫁妆都要回去,那云儿与文儿以后该怎么办?我们侯府以后该怎么办?” 周碧云六神无主的追问着沈子安。 而这时沈子安也想到那些嫁妆的事。 他紧蹙眉头,脸色难看。 “相公,你快想想办法,嫁妆万万不能还回去啊,倘若真的还回去,那府里的日常开支都所剩无几,况且……况且江念锦的嫁妆多半都已经没有了呀!” 周碧云喋喋不休的开口,没有注意到沈子安脸越来越黑。 侯府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官。 可惜侯爵是世袭官位。 沈子安祖父满腹文章,实乃旷世奇才,当初一举被先先皇看中,一路扶摇直上封侯爵之位。 可惜,天妒英才,老老侯爷不过四十便因病去世,爵位便传给沈子安父亲。 可沈子安父亲并没有继承到老老侯爷的才智,到沈子安这一代,侯府越加没落。 第19章 见见母亲 可沈子安父亲并没有继承到老老侯爷的才智,到沈子安这一代,侯府越加没落。 在朝廷没有实质性的话语权。 沈子安父亲接受不了落差,便沉迷于酒色,贪下赈灾银子,奢靡淫乱,暗地里养了一宅子美人,夜夜笙歌。 他去世以后,沈子安才知道此事,如此大的窟窿,可是砍头大罪。 他不得不娶江念锦,得到十里红妆。 沈子安虽然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荒唐,但也没有继承到他祖父的才智。 不上不下,平平无奇。 只能靠钻营才能在朝廷露脸。 侯府,今时不同往日,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要是失去了江念锦的嫁妆,那将一落千丈。 而且…… 江念锦的那些嫁妆多半都被沈子安变卖,填了窟窿,平日里巴结一些贵人,他也都是用江念锦的嫁妆。 现在让他复原,他做不到。 但抗旨,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相公,你快想想办法?现在该怎么办呀!” 周碧云焦急慌张。 “够了!吵什么?”沈子安原本就心烦,耳边还一直吵吵嚷嚷,他一个没忍住就吼了出来。 听到沈子安吼她,周碧云一愣。 随即她像是深受打击一般,捏着帕子委屈又隐忍的红了眼眶。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无声的流着眼泪,看的沈子安一下子就心软了。 “云儿,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吼你,我也是一时心急失控,别哭了,对不起……” 他将周碧云抱在怀里温声安抚着。 周碧云趴在他的胸前哭了一小会,在沈子安逐渐开始不耐烦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她哭的眼睛与鼻尖红彤彤的,眼睫上还挂着滢滢泪水,娇弱又楚楚动人。 “相公,你是云儿的天,你从来都没有凶过云儿,如果相公不喜欢云儿了,那云儿觉得天都塌了。” 她软眸看着沈子安,里面是满满的爱意,惹的沈子安又是将她抱在怀里好一顿安抚。 “皇上下旨把江念锦的嫁妆要回去,相公,真的要还吗?” 沈子安抿唇,脸色晦暗不明。 “云儿莫慌,容我想想法子,我是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周碧云闻言,心里的不甘与焦急退去,但面上却温怒道: “相公,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你认为云儿是爱慕虚荣的女子?我周碧云爱的是你的人,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哪怕吃糠咽菜我都甘之如饴,” “只是,柔儿与文儿还小,他们两个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我舍不得他们跟着我吃苦。” 沈子安更加怜惜周碧云了。 “放心,侯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江念锦那么爱慕我,她的嫁妆能供养我的骨肉,九泉之下,她也是欢喜的。”沈子安信誓旦旦。 听到江念锦的名字,周碧云一抹妒恨。 “相公,你刚刚为什么不愿意签和离书?”她语气里带着试探。 沈子安慌张到眼神四处闪躲着。 为何? 是啊!为何? 他也困惑刚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签和离书。 就好像他内心不愿意与江念锦划清界线。 哪怕…… 哪怕江念锦那女人已经死了。 不会! 怎么可能! 沈子安猛的摇头反驳自己的想法。 自己与江念锦根本没有感情,当初也是被迫娶她。 要不是畏惧老将军的势力和那十里红妆,他早就想和江念锦那女人和离了。 沈子安内心是这样想的。 “本侯刚刚是接受不了三个骨肉姓江,江锦念都已经是白骨一具,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不与她和离儿抗旨。” 他解释的样子慌张又牵强,颇有一副虚张声势的模样。 但周碧云却看不出来。 她松了口气,小鸟依人的靠在沈子安的胸膛。 “夫君,他们三个攀附老将军的权势与富贵,弃你与侯府而去,那你便权当没有生下他们三个,当初江念锦也是用手段才怀上他们,相公,你还有文儿与柔儿呢,柔儿将来嫁入大家族也能扶持你几分,文儿子读书上颇有几分祖父的风采,将来定能让侯府恢复荣光。” 她周碧云当真是有一张极巧的嘴。 三言两语便将江晚清姐妹三个编造成贪图荣华富贵的形象。 还将江念锦抹黑,描绘成一个心机深沉,用手段争风吃醋得到沈子安爱的女子。 更是暗示了自己一双儿女的不凡与聪慧。 这么一张巧嘴,都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云儿,还是你好,此生能娶你为妻,是我之幸。”沈子安动情又欣慰的将下巴放在周碧云的头顶。 气氛温馨。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厮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跑进来。 沈子安脸色铁青。 不好了!不好了! 今日他最听不得这句话。 “要是不会禀报,就把嘴巴缝上。”他发怒的呵斥小厮。 小厮被吓的噗通一声跪下。 “老……老爷,先夫人的……” “哐当”一声! 周碧云摔在地上。 沈子安神色大乱,他猛的将周碧云推开,仓皇的跑出府。 身后额头磕出血丝的周碧云眼神阴狠。 “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本夫人扶起来,快去请太医!” 她气急败坏的嘶吼,全然没有在沈子安面前的温柔小意。 …… 将军府。 江晚清三哥已经洗漱干净,身上也穿了崭新的衣裳。 江晚清一身浅杏色的衣裙,头上梳着乖巧简单的发髻。 “像,太像了,阿晚,你与你母亲太像了。” 叶氏眼眶里闪着泪花,贪恋的一遍遍看着江晚清,像是透过她看自己的女儿。 江晚清没有见过母亲。 她出生那日,母亲便死了。 她连母亲的画像都不曾见到过。 “外祖母,以后晚晚会一直陪着你。”她扑到外祖母怀里,奶啾啾的嗓音安抚着。 “好好好。” 叶氏连说三个好,只是她的眼眶依旧噙着泪。 老将军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江晚清他也微微一愣。 那一瞬间,老将军以为他女儿回来了。 “阿竹,阿晚,阿池,收拾一下,外祖父带你们去见见你们母亲。” 第20章 母亲,我们回家! 三人均是一愣。 母亲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是陌生的,是渴望的,是遥远的。 江晚清舌间发苦。 前世,多少次深夜苏醒时,她也想依偎在母亲怀里。 她多想,多想有一个温馨的家。 就因如此,哪怕前世她对沈子安是怨恨的,但仍然妄求那一份父爱。 江晚清三姐弟又换了一身白衣,坐着马车,渐渐出了城。 马车里的氛围压抑沉静。 又下雨了。 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一炷香后,马车停了。 枝叶茂盛,了无人烟。 入眼是一个个坟土包和墓碑。 太阳被乌云遮住,乌鸦怪叫,阴森的声音裹挟着冷风让人毛骨悚然。 叶氏下马车时,身子轻晃,险些站不稳。 十岁的江冬竹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她没有惊慌。 她是长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她稳稳的牵着江晚清与江池下马车。 小小的江池害怕的身子都是紧绷的。 而江晚清却一直神情淡淡,好像自从上了马车,她脸上就没有什么情绪。 “阿竹,阿晚,阿池,来,见见你们母亲。” 面前是一块墓碑,墓碑上粗糙的刻着六个字。 「亡妻江氏之墓」。 没有母亲的名字,只有一个姓氏。 墓碑后面,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土堆。 那上面长满了杂草。 一直没有什么情绪的江晚清,看到墓碑时,眼眶猝不及防流出了一滴泪。 “噗通”一身。 江晚清跪了下来。 她对着墓碑磕头。 那土堆里面,埋着的是她的母亲。 是她江晚清的母亲。 嬷嬷说,母亲临死之前,还紧紧的抱着她与弟弟。 母亲应当是极疼爱她的。 “娘,我是晚晚,娘,晚晚来看你了。”她的声音悲戚。 对着墓碑一声声的喊着娘。 周围的风更加大了。 将江晚清的头发吹了起来,擦着脸颊。 像是她的母亲在回应她,在抚摸她的脸庞。 江冬竹牵着江池也在墓前跪了下来。 “娘,我是冬竹,娘放心,我是长姐,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弟弟妹妹,定不会让娘失望。”江冬竹泪流满面,对着墓碑磕头。 叶氏走上前,苍老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墓碑。 “念念,你不孝啊,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八年了,你也不来给我托个梦。” 浑浊的眼泪迸发,一滴滴落在江念锦的墓碑上。 她不过是在边疆八年,就与女儿阴阳两隔。 叶氏泣不成声悲怆的哭了许久。 “念念,你在那边还好吗?娘不是怪你,娘……娘就是想你了。” “边疆路远,也没有人给你烧银子,你一个姑娘也没有办法去给我托梦,娘不怪你。” 她嗓音是浓重的哭腔。 手里的帕子尽被泪水打湿。 “娘多给你烧些银子,念念,能不能有空了来梦里看看娘。” 她小心翼翼,贪恋的一遍遍抚摸着墓碑。 冰冷冷的墓碑冻的她指尖冰凉。 这里面躺着的是她唯一的女儿。 “念念,他们三个是你的孩子,娘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们,娘都把他们接回来了,还向皇上请了旨,以后他们三个姓江,与沈子安那个畜生没有一点关系,你放心,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 “念念,娘与你说,阿晚与你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娘看到她的时候,差点以为……差点以为是你回来了。” 眼泪蔓延到她饱经风霜的脸上。 悲伤,痛苦迫使她佝偻着身躯。 在一旁的老将军,挺立的脊骨也一寸寸下榻。 这一刻,他不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也不是不畏生死的勇士。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父亲。 老将军有一刹那的迷茫。 他半生都付出在边疆,到底为了什么?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救了东楚国千千万万的人,护住了千千万万条命。 为什么他唯一的女儿却死了。 气氛死寂的厉害。 叶氏终于是把眼泪都流干了,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道: “念念,娘带你回家,娘来接你回家。” 老将军挥手。 身后十几个穿着白衣,拿着铁锹的小厮走上前,对着江念锦磕了三个头。 铁锹小心谨慎的落在长着杂草的坟堆上。 江晚清紧紧攥着衣袖。 外祖父与外祖母接母亲回家了。 外祖父用军功和圣上换来了母亲与沈子安和离。 如此好的母亲,沈子安不配,百年以后,外祖父与外祖母也不愿意让母亲与沈子安合葬。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身上。 黄土里面的棺椁一点点显现。 江晚清双拳紧握,眼眶通红。 外祖母看到棺椁哭到身子都站不住。 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是泪水糊了眼眶。 棺椁起墓,数十个让人抬着离开了这沈家的墓地。 淅淅沥沥的小雨搅拌着飞扬的纸钱一路顺着风飘扬着。 身后的乌鸦叫声不断,像是告别,像是欢送。 江晚清跟在棺椁后方,微微湿泞的土地上是一个个脚印,一滴滴泪水。 娘,我们回家了! “你们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 “你们怎么敢动江念锦的墓?” “都给我停下!停下!” 沈子安突然出现,他双眼猩红,癫狂失控的拦在棺椁前面,挡住了众人前行的路。 “都停下!把念念还回去!” 他嘶吼着威胁,像一只疯掉的野狼。 抬棺的小厮纹丝不动,没有惊慌,肩膀处依旧稳稳的抬着木棺,未起颠簸。 “畜生,你来干什么?” 老将军阴沉着脸,他手上的青筋愤怒的暴跳着,一拳打在沈子安的脸上。 沈子安脸上重重挨了一拳,这蕴含老将军满腔怒火的一击,沈子安身子向后踉跄几步才艰难稳住身子。 “岳父?是你,是你动了念念的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要动我沈家的墓。” 沈子安嚎叫着质问。 “沈子安,念念与你已经和离,与你与沈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来接她回家,我不想你死了以后,还要污了念念的眼。” 第21章 京城又双炸了! 老将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隔着耳膜狠狠的敲在沈子安心上。 沈子安目眦欲裂,像是深受打击。 “岳父,你不能带走念念,她、她生是我沈家的妻,死了也是我沈家的人,你不能带走她。” 他这番强盗般的话,宛如在老将军熊熊燃烧的烈火上浇油。 老将军一脚踹在沈子安的腹部,沈子安飞了出去。 叶氏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子安道: “沈子安,念念死了,坟头上杂草都足足有一丈高,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们,念念以后不再是谁的妻,她与你和离,便与你沈家再无关系。” “沈子安,但凡你还有一丝良知,就赶紧让开,别拦着念念回家的路!” 劈叉! 天边响起一声巨响。 一道闪电出现在天边,像是要将这天空一分为二般。 狂风席卷着枯叶,席卷着一路散落的明黄纸钱,飘飘荡荡落到沈子安身上。 他瞳孔骤然放大,五脏六腑透着寒意。 不行! 江念锦是他的人,谁也不能带走。 他的眼神突然狠戾。 “老将军,我还敬重你是我的岳父,愿意礼让你三分,如果你一定要把江念锦的尸骨带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拦在木棺面前,眼里尽是阴暗。 江晚清不解的皱眉。 沈子安为什么要阻拦母亲回家。 他在怕什么? 难道…… 难道他爱上母亲了吗?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江晚清脑子里闪过一刹那。 沈子安爱上母亲? 她是不相信的。 沈子安的所作所为,都与爱是背道而驰的。 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取敌人首级时连眼睛都不眨,又怎么可能被外强中干的沈子安恐吓到。 今日他是一定要带女儿回去。 老将军伸手,身后的小厮将佩剑双手奉上。 沾染无数鲜血的长剑出鞘,迎着风发出锵锵鸣叫。 沈子安看到长剑脸色一僵。 但很快他稳了下来。 他不相信老将军敢对他下手,再如何他也是朝廷命官,也是侯爵之位。 “唰”一声! 利剑划破凝结的空气。 惨叫声从沈子安的喉咙撕心裂肺的吼出。 他大汗淋漓,捂着肩膀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着。 “沈子安,你是个什么东西,连本将也敢威胁。” “你应该庆幸这里是京城,倘若是边疆,我定让你粉身碎骨。” “这一剑是你欠念念的,我讨要回来,你欠三个孩子的,将来他们三个会亲自找你索回。” 老将军的双目如潭,凌厉又泛着幽深的杀气。 “走。” 队伍再次启程,沈子安狼狈的坐在路边,看着木棺一点点从他眼前走过。 江晚清与他擦肩而过时,眼里的冷意恰巧被沈子安捕捉到,那是毛骨悚然,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见过。 他与江念锦说要娶云儿入府时,那时江念锦就是这样的眼神。 江念锦的棺椁重新入土,那是江家祖坟的地方。 墓碑上刻着「江念锦之墓」。 有她的名字,有她的姓氏。 不再是谁的妻,也不再冠谁的姓。 …… 京城又炸了! 侯府沈老爷与死了八年的大将军女儿和离了! !!! 这简直史无先例,闻所未闻。 死人还能与活人和离! 众人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大快人心。 哼!那侯府老爷压根就配不上大将军的女儿。 要不说还是咱们圣上英明,不但下旨让两人和离,嘿,你猜怎么着。 那震撼人心的十里红妆也得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百姓们对此只想说一句。 爽! 将军府。 叶氏病了。 自从那日回来以后就病了。 病的又急又危。 老将军进宫请了太医,太医一趟趟的来,药方一张张的开,可她依旧不见起色。 江晚清日夜不停的守着外祖母。 看着外祖母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她心急如焚。 怎么会这样? 上一世外祖母并没有生病啊! 江晚清亲力亲为照顾着外祖母,擦身子,喂药…… 终于在三日后,叶氏苏醒了。 看到憔悴消瘦的江晚清,她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 “你母亲还没有出嫁时,每回我生病都是她守着,晚晚,你与你母亲太像了。” 感叹的语气里透着悲凉。 “外祖母,以后晚晚就代替母亲孝敬你。” 江晚清双手搂着外祖母的脖子。 叶氏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后背,双眼紧闭。 就像女儿还在时一样。 “来人,把梳妆台上红匣子拿过来。”叶氏吩咐着下人。 丫鬟很快就把暗红色的巴掌大的小匣子拿了过来。 叶氏接过木匣子,眼神怀念。 “晚晚,外祖母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叶氏打开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块玉佩。 殷红,神秘,带着蛊惑人心的玉佩,躺在小匣子里。 江晚清眼中情绪剧烈翻滚。 她的心登时一阵绞痛,悲痛的记忆如深水没顶,窒息般难过,令她喉咙缩紧,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这枚玉佩。 前世,楚焰尘为了传言中子虚乌有的宝物,杀了她后,刨开了外祖母的坟。 外祖母的白骨被随意的翻找着。 灵魂得不到安息。 外祖母,晚晚犯了好多好多错,晚晚不该不听你的话,执意扶持楚焰尘。 “这枚玉佩是外祖母的传家宝,也是嫁妆,原本是要给你母亲的,但当初你母亲大婚第二日我便去了边疆,这枚玉佩也就没来得及送出去,你与你母亲最像,这枚玉佩,外祖母便送给你。” 温热的玉佩放到江晚清手心。 暖意顺着掌心与经脉蔓延到全身。 “外祖母,晚晚不能要。”江晚清声音哽咽,眼眶里闪着泪花。 叶氏摸了摸孙女的头。 “这玉佩与你有缘,你就收下吧,你阿姐与弟弟那,外祖母也准备了东西。” 叶氏从来都不偏心。 她一视同仁,对江冬竹与江池准备的东西不比这玉佩差。 只是这玉佩的含义不同,江晚清与她母亲长的太像了。 叶氏便将这玉佩给了她。 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但唯独这个孙女,在里面懂事的过分,让人忍不住心疼。 “晚晚谢谢外祖母,晚晚一定会好好收着玉佩。” 血红色的玉佩在江晚清手心发出一抹奇异的亮光,转瞬即逝,无人捕捉。 第22章 窒息 圣上赏赐的将军府很大。 江晚清姐妹三人,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院子。 叶氏病的这三日,江晚清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如今外祖母身体无恙,江晚清猛然放松下来,疲惫瞬间席卷全身。 她囫囵洗了个澡,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红色的玉佩在她的枕下。 清月高悬,漆黑的上空,点缀着颗颗繁星。 夜晚寂静,神秘。 “砰”一声! 失重感与窒息感贯穿全身。 肺部像是被一张大手扼住,吸不上气。 水! 到处都是水! 江晚清挣扎着,扑通着。 她不是在将军府休息吗? 怎么会掉水里。 鼻腔与肺部都是火辣辣的灼伤感。 一望无际的水,深不见底的水…… 她无力的挣扎着。 四肢开始瘫软,视线逐渐模糊。 她要死了。 身体下沉。 她快死了。 双眼合上。 窒息,无助,绝望…… 不! 濒临死际的江晚清猛然张开双眼。 她不能死! 她怎么能死! 她还没有赎罪,还没有报仇,还没有将馔书人创造的不公颠覆,她怎么能死! 外祖父,外祖母,阿姐,阿弟,大石头村何其无辜的村民。 这些人她都还没护住,她怎么能死! 身体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江晚清拼了命的向上游。 游不到尽头,看不到水面。 像是这个世界都是水一样。 可江晚清没有放弃,她没有资格放弃。 “呼——” 江晚清猛然坐起。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大汗淋漓,瞳孔里还残留着恐惧。 是做梦了吗? 可梦怎么会如此真实? 真实到差一点,她就要死了。 江晚清茫然的抬头,却瞬间睁愣。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空间,白茫茫的四周,白茫茫的地与天。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地上一个碗口大的小水坑,里面是清澈见底的水,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江晚清生硬的咽了下口水。 她身子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 诡异! 这里到处都透露着诡异。 诡异的天,诡异的地。 像是这个世界都是白的。 她等了许久,仍然寂静无声。 江晚清手指微微弯曲,她抬脚,在白茫茫的地上试探的跨出脚。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突然狂跑。 想跑出这个诡异的地方。 她拼了命的跑,不敢停歇。 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恐惧感越来越深,眼里的荒谬越来越大。 看着身后纹丝不动的一捧水,江晚清胸膛之下的心都骤停了一瞬。 她竟一直在原地。 这里太诡异了。 诡异到不像是世界。 蓦然,江晚清头刺痛,脑袋里凭空多了一些词汇。 空间,灵泉,储物,救人…… 这些零碎的词汇又在江晚清脑海里连成串。 瞳孔不敢置信的放大着,震颤着。 这诡异的地方是个空间,一个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地方,旁人看不到,摸不到。 一个完完全全独属于她的东西。 空间可以存储物品,所有东西只要她想,便都可以放入空间中,无人能找到,并且随她想法收放自如。 旁边那碗口大的水是灵泉。 与其说是灵泉不如说是神丹妙药。 它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还残喘着一口气,喝下灵泉就能救活。 活死人,生白骨,灵丹妙药,不过如此。 江晚清双腿发软,她肋骨处的心大力的敲击着,砰砰声回荡在她耳边。 她极难消化与接受这颠覆伦理的事情。 最让她觉得震惊的是,这个空间的触发点是外祖母给她的那个红色玉佩。 是叶家血脉,玉佩认可才得多到空间与灵泉。 江晚清想,大概是叶家老祖宗察觉出她的不甘与仇恨所以给了她这个空间吧。 那场差点窒息的落水是玉佩给她的考验。 而她没有放弃,因此通过了考验,才能进入空间。 逐渐镇定下来的江晚清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仰天大笑,笑的癫狂,都笑出了眼泪。 真好! 老天有眼,有了空间与灵泉,她才能复仇,才有与馔书人抗衡的力量。 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真好,真好。 阿姐的凌云壮志,外祖父的千军万马,弟弟的宏图大志。 她都能帮他们完成。 江晚清一个念想,她便出了空间,回到小院的雕花鹅帐床上。 身上是柔软的薄毯,月光透过棂窗的缝隙落在地上。 平静又安稳。 只有江晚清知道此时她的心跳有多快,精神有多亢奋。 她掀开枕头,幼小的手抚摸上玉佩,殷红的玉佩艳丽的颜色更加妖艳。 江晚清赤脚翻身下床,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到瓷白色的茶盏。 「进去!」 意念一动,桌子上的茶盏便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江晚清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出来!」 那消失不见的茶盏再次原封不动的出现在桌子上。 江晚清浑身的血液都是沸腾的。 太神奇了。 她接连试了好几件东西,都能随她的想法进进出出。 江晚清把玉佩也收到了空间里。 这玉佩带着秘密,只有空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空间的灵泉,江晚清再次将目光放到茶盏上。 她试探性的将手指放到杯子上。 聚精会神,一个念想只见指尖有汩汩清水流出。 片刻便将茶盏注满。 江晚清端起茶盏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甘甜,润口。 清凉的灵泉顺着喉咙入腹。 刹那间,一股暖意从五脏六腑涌出,连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江晚清的视线都清晰了几分。 这灵泉真的有奇效。 江晚清瞳孔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这一夜江晚清亢奋到没有合眼,但天亮后她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全然不像是一夜未合眼的样子。 天刚刚亮,她就提着用灵泉水稀释过的茶水跑去找外祖母与外祖父。 空间里的灵泉是有限的。 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小坑里的灵泉水,也堪堪只有一碗而已。 先前为了实验,江晚清自己喝了一杯,便用掉了一小半。 其余的江晚清都取了出来,稀释到茶水里。 第一次给外祖父与外祖母喝,江晚清也担心灵泉的力量太大,让外祖母会察觉。 循序渐进,更合江晚清心意。 只是目前她还没有弄明白灵泉水几日才会出现。 空间与灵泉水闻所未闻,诡异而神奇。 如果不是江晚清经历过死亡而后又重生,她一定会被吓到失常。 第23章 需要银子 江晚清到外祖母院子里时,叶氏早早便起床用膳。 边疆一待便是数年,要时刻警惕敌军的袭击,叶氏与老将军并没有贪睡的习惯。 “外祖父外祖母早。” 江晚清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衣裙,头上是她随意拢的小发簪,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瞧着很是俏皮。 她一身的肉还未养起来,看着仍然消瘦,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叶氏今日看着小外孙女觉得白了几分。 虽看着还是黑乎乎的,但就是比前几日白了一些。 “小阿晚,怎地没有多睡一会?起的如此早?” 叶氏说着伸手,将江晚清搂在怀里。 老将军挥手示意下人多准备一副碗筷。 “外祖母,晚晚新学的泡茶,你快尝尝。”江晚清从外祖母的怀里滑下来,杏眼弯弯的把提来的茶水为叶氏与老将军倒了一杯。 “我们晚晚都会泡茶了!” 叶氏摸着江晚清的头,笑着打趣。 “那我这个老头子就好好品品孙女泡的茶,回头可得在老赵他们几个面前好好炫耀炫耀。” 老将军豪迈的举起茶盏,满脸的欣慰与开心。 他说的老赵是在边疆与他出生入死的几个副将。 武将家是不存在什么喝茶之道的,老将军抬手便一饮而尽。 “咦?” 老将军咂吧咂吧嘴,粗旷的飞眉微拧。 “咋了?你个大老粗还懂品茶?”叶氏笑着打趣,但眼里有警告的意味。 她乖孙女第一次泡茶,别说不好喝,就是用冷水泡的老头子都得一滴不剩的喝下。 而江晚清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外祖父。 “老婆子,这茶喝下,怎么突然感觉膝盖没有那么痛了。” 边疆苦寒,冬季大雪足足能有半人高,因此老将军与叶氏都落下了膝盖痛的毛病。 每逢雨季便疼痛难忍,虽不致病,但那种针扎般的疼痛很是磨人。 偏偏寻遍了郎中都无法根治。 现下喝了这茶水,膝盖处竟没有那般疼了。 “当真?”叶氏不信。 “老婆子我还能骗你,你快尝尝。” 老将军忙不迭催促叶氏喝。 叶氏不慌不忙的试探性的喝了一杯。 瞬间浑浊的眼睛亮了几分。 “哎,这茶喝完身子确实没有那般难受了,原本昨晚没睡好有些头疼,现下头也没有那般疼了。” 叶氏也连连称奇,二人觉得神奇不已。 将视线落在一旁当鹌鹑的江晚清身上。 “小阿晚,这茶你是怎么泡的?” 江晚清:!!! 她瞬间抬头,大眼睛眨巴眨巴。 “我不知道,我不懂,我什么都没有做。”那小模样是又心虚又可爱。 她不是都稀释过了吗? 怎么效果还那么好? 江晚清生怕外祖父与外祖母发现什么,她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老将军仰头,满脸傲娇道: “我孙女泡的茶肯定是与众不同的,别说是茶,就是一杯清水我喝了头也不疼,腰也不酸,能一口气砍一万个敌军的脑袋。” 老将军说着又喝了一大杯,嘴角高兴的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在老将军心里,他这三个外孙都是顶顶好的。 叶氏没好气的轻拍了下他。 但心里与他是相差无几的想法。 江晚清在一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湿了眼眶。 …… 灵泉水的神奇江晚清亲身体验过,单单只是稀释过的效果都那般好。 这让江晚清心中慢慢浮现一个计划。 或许这灵泉能给她带来富可敌国的财富。 是的。 江晚清想用灵泉来换取银子。 外祖父的边疆需要银子,阿姐的兵马需要银子,弟弟的鸿鹄之志亦需要银子。 还有大石头村,以及满京城流离失所的百姓与乞儿。 这些人她想护着,都需要银子。 而灵泉是她唯一能想到用来赚钱最快的东西。 只是还需要时间,还需要人。 目前的她还太小了,做什么都还很困难。 但是不急,她还有时间。 江晚清每日都盯着空间。 终于在三日后发现那小坑里再次出现了灵泉水,她连忙在屋里找出一个小玉瓶,小心翼翼的将灵泉水一滴不剩的放入玉瓶中。 她要想办法,将灵泉给阿姐和弟弟喝下去。 他们三个自小受的苦太多,身子骨都不是很好。 她要先把家里人身体都调养好。 江晚清又泡了两壶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没有敢放那么多的灵泉,一壶里只堪堪放了半杯。 她提着茶壶先去找阿姐,到了阿姐的院子里并没有看到人。 江晚清只是微微思考了一瞬便转身走了出去,换了一个方向。 她知道阿姐去哪了。 江晚清脚步轻快的跑去了将军府的练武场。 果不其然,在那里她找到了阿姐。 将军府的练武场摆列着各种武器,为首的是一把锋利的红樱长枪。 那是先皇赏赐给外祖父的,外祖父一直带着它,在边疆刀光剑影的黄土地上,取了无数个敌人的首级。 阳光下红樱长枪熠熠生辉,带着威严。 江冬竹双眼发光的看着那把红樱长枪,十岁的她堪堪也只有长枪一般高。 她粗粝的指尖抚摸着红樱长枪,眼里是浓到要溢出来的喜爱。 江晚清之所以能猜到阿姐在这里,是因为上一世也是这般。 整个将军府,阿姐最喜欢的就是练武场,有时一待便是一天。 第24章 沉重的爱 “阿姐。” 江晚清喊了一声。 江冬竹沉浸在长枪的世界里,没有听到。 “阿姐。” 江晚清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小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冬竹转头看到小妹,惊喜的跑过来。 “小妹,你看这长枪好生锋利,要是拿着它定然能一枪将野猪扎个对穿。” 江晚清:…… “阿姐,京城没有野猪。” 边疆也没有,这长枪是杀敌的。 “嘿嘿嘿,小妹,我看到这长枪就想到大石头村山上的野猪了。” 江冬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看向江晚清道: “小妹,来找我有何事?” “阿姐,天热,我泡了茶给你喝。”江晚清将手里的茶放到练武场休息的小桌子上。 “好。” 正好江冬竹有些口渴。 她也不用杯子,拿着茶壶便仰头朝嘴巴里倒,片刻便将茶壶里的水喝了一半。 她抬手擦了擦嘴,要将茶壶放下。 江晚清看到茶壶里还剩下的一半水,她连忙出声。 “阿姐,这茶是我亲手泡的。”一双眼睛软软的看着江冬竹。 江冬竹看了看茶壶。 再次仰头。 咕嘟咕嘟! 又喝了一半。 “泡茶的水是我自己去井里打的。” 江冬竹再次仰头。 咕嘟咕嘟! 她的肚子肉眼可见的升高。 终于茶壶里的水在小妹期待的目光下被她喝完了。 “隔!” 她被水撑的打了一个嗝。 “小、小妹、我喝嗝~喝完了。”江冬竹捂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就喷了出来。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此时她肚子撑的厉害,但四肢百骸却好像涌出一股力量,一股使不完的力量。 全身的力气都在叫嚣着迸发。 此时她很想将那把带着肃杀之气的红缨长枪握在手里,好好挥舞一番。 江晚清看到阿姐拧成一团的五官,有那么一丝丝愧疚。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大概她是兑太多水了。 看到阿姐高高的腹部,江晚清逃跑似的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叫道: “阿姐,我去看看小池。” 身后江冬竹看着小妹手里提着的茶盏,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里面应该也是满满当当的茶水。 想到小弟小小的身子,以及小小的胃。 江冬竹选择沉默。 她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在心底为小弟祈祷。 小妹的爱,太满了,小弟也应当体验一番。 江冬竹捂着肚子又跑去观摩红缨长枪。 江池正在房里捧着一本书看。 他认识的字不多,在侯府他没有入过学堂,学堂只有沈瀚文与沈柔儿才能去。 他认的这些字,是沈子安教导沈瀚文时他偷偷在窗外学的。 他的记性很好,只一次便能记住,还有那些沈子安教沈瀚文念的诗,也听一次便能过耳不忘。 起初偷听的那些日子,江池简单每一天都很开心。 可后来,他太饿了,肚子发出了叫声,尽管他极力捂住,可屋里的沈子安还是听到了。 他被训斥了一番,还挨了一顿打。 被警告再也不准靠近沈瀚文学习的书房。 但现在好了。 他有了姐姐,还有了外祖父与外祖母。 现在不但不用饿肚子,还有了书看。 一本属于他自己的书。 就是上面的字,大多数他都还不认识,但这不妨碍他对文字的痴迷。 “小池。” 江晚清从窗边探出半个头。 温和的暖阳照在窗内单薄的小身影上,一本比他脸还大的书,被小小的人儿捧在手心。 屋内专心致志看书的沈池被惊到,他转头看到是二姐,黑瘦脸庞上立即绽放出大大饿笑容。 “二姐。” 沈池放下书,朝着江晚清跑了出去,他对江晚清有着很强烈的依赖与信任,这大概就是双生子与生俱来的本能。 “小池,你看二姐给你带了什么?这是二姐亲自给你泡的茶。” 江晚清笑的像个小狐狸。 小狐狸又开始推销她那满满当当,能将人肚子撑爆的一壶茶。 “二姐,你真好。” 傻呼呼的沈池还没有意识到那一整壶茶的威力,此时,他感动的不行。 第25章 悔恨 第一杯茶下肚。 小阿池还是乐呵呵的。 第二杯,脸上依旧是傻憨憨的笑容。 第三杯,他微微皱眉。 第四杯,他打饱嗝儿。 第五杯,他苦大仇深的闭眼喝下。 第六杯,他看着二姐,眼神哀怨又可怜兮兮,还是喝了下去。 第七杯,他憋不住了,跑去了茅房。 可等他回来,二姐已经倒了第八杯茶等着他。 沈池是一边喝一边跑茅房。 江晚清看着弟弟跑茅房的身影是越来越心虚,但灵泉水这样好的东西,她又不忍心浪费,只能狠心看着小弟跑茅房。 看来,下次要换个法子了。 沈池喝完了满满一壶茶,虽肚子撑的难受,但他心里却十分温暖。 这是二姐亲手给他泡的。 在侯府别说能有人给他泡茶了,就是他平时喝的水都要自己去井里打。 沈池的身子是有些弱的,平时里一旦动作大些,便会觉得喘不上气。 但现在他来来回回跑了许多次茅房,不但没那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反而觉得精神好了一些。 他没有多想,但江晚清却注意到了这些。 上一世,弟弟就是身子不好,一些力气活都干不了,就连平日里出门,都离不开马车,整日里都在书房待着。 但是这一次,她有了灵泉。 一定会给弟弟一个健康的身体。 …… 叶氏房中。 黄花梨木桌子上展开着一幅画,叶氏泪眼涟漪的抚摸着画像,动作轻柔,神色眷恋。 画纸上,少女唇红齿白,笑语嫣然。 眉眼间,与江晚清有七分相像。 是江晚清的娘亲,江念锦,这是她笄及之年,叶氏花重金请东楚国最好的画师所画。 气氛悲重。 李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下首,粗犷的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老将军没有成亲时,李大勇便跟在他身后,念念大小姐也是他看着长大了。 幼时,他还曾抱过。 将军与夫人对念念大小姐有多宠爱,他看在眼里。 李大勇无法想象将军与夫人听到念念大小姐去世,该是何等的绝望悲痛。 “老李,念念是不是怨我一直没有回京,所以……所以一直不来梦里看看我这个老婆子。”叶氏字字悲怆。 “夫人,您与将军在边疆是为了守国,大小姐怎么会怨您,念念大小姐从小就懂事贴心,最心疼的便是您与将军,她怎么可能会舍得怨您。” 李管家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 “那她为什么不来梦里看看我,哪怕与我说两句话也成。” 叶氏日日早睡。 她不敢晚睡,她怕她的念念入梦,自己与她错过。 她太想太想女儿了。 如果这世上能一命换一命,哪怕让她粉身碎骨,不入轮回,她也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女儿的命。 她的念念,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懂事,温婉,有鲜明果断的性子,怎么老天爷就把她收走了? 老天无眼,天道不公。 李管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他红着眼眶,安静陪着老夫人。 “其实,念念去世的那段时间,我一直不舒服,心慌的厉害。” “如果那时,我能回京城一趟,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见念念一面,晚晚三兄妹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沧桑的面容尽是悔恨。 第26章 万重山 “夫人,那段时日,匈奴进攻,连连打了半月有余,您被作细下毒,昏迷数日,军中医师束手无策,开口让将军做好准备,怎能回京?” “还好有一日您苏醒了过来,不然将军定然承受不住打击,小主人们现在仍旧水深火热,食不果腹。” “夫人,你要振作起来,要是大小姐还在定然见不得您如此难过,夫人,念念大小姐拼死生下的三个小主子还需要你照顾。” 夫人自从知道念念大小姐去世,便悲伤难忍,日日消瘦,瞧着人的精神气都消失了一大半。 李管家害怕夫人想不开,只能绞尽脑汁的安慰着,甚至将三个小主子拉出来。 叶氏听到李管家的话,浑浊的眼睛里才有了一丝光。 是啊! 她得替念念照顾好三个孩子。 “老李,你觉得阿晚与念念像吗?” 叶氏看着女儿的画像,问着李管家。 “像!” “二小姐与念念大小姐儿时有七分像,就是吃的苦太多,人太瘦了,要是能养出一些肉,定然与念念大小姐一模一样,三个小主子里,二小姐最像。” 李管家想到江晚清那张脸,还有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毫不犹豫的说着。 叶氏用帕子擦干眼泪,她抬头看向李管家。 “老李,你以后,要多护着阿晚些,那孩子看着小,但心里压的事比阿竹与小池还多。” “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那双稚嫩的眼睛里像是有着万重山,我怕她会把自己压坏。” 三个外孙都早熟懂事。 阿竹性格开朗,虽大大咧咧,但粗中有细,遇事不入穷巷。 小池沉稳善良,有着几分孩子气。 唯独阿晚,瞧着鬼机灵一个,但她心里压的事情最多,想的事也最多。 有时叶氏看她的眼睛,会有一刹那的恍惚,仿佛面前不是一个八岁的孩童,而是一个大人,还是一个经历过痛不欲生绝望的大人。 “是,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护着二小姐。” …… 今日江晚清起的格外早。 天微微亮,她便穿好衣裙,将外祖母与外祖母给自己的银票全带在了身上。 她让人备了马车。 “二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赶马车的小厮弓着身子,尊敬的问道。 小厮心里很是疑惑。 二小姐刚回京城不久,在京城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这一大早是要去哪? 总不会是要去侯府吧? “去牡丹园。” 江晚清说着跳上马车,头上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显得多了几分俏皮。 “牡……牡丹园!”小厮吓的连话都说不好。 牡丹园名字好听吧? 可那是青楼呀! 还是京城最下等的青楼。 “对。”江晚清稳稳坐好,一身的坐姿像个大人般。 她稚嫩的童音,带着无法忽视的坚定与不容置疑。 “小……小姐,小的就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带你去啊,那牡丹园是个、是个青楼啊!” “小的要是今天带你去了,回来管家非的把小的大卸八块。” 小厮弯腰,一张脸苦哈哈的。 看着小厮为难的样子,江晚清轻声开口道: “放心,不进牡丹园里,马车就停在牡丹园门口便好。” 小厮听到二小姐这样说,才松了口气。 第27章 牡丹园 只要不让二小姐不受到危险,那他只需要照办无误就行。 小厮扬手,朝马儿挥舞鞭子,马儿吃疼,一路向城西的牡丹园奔去。 马车行驶,穿过一个又几个街道,窗外的景色快速后退着。 一炷香后马车停了下来。 “吁!”小厮勒紧马缰绳,待马车稳稳停下,小厮跳下马车。 “二小姐,牡丹园到了。”小厮将小木梯放在马车下。 江晚清挑开马车的帘子。 入眼,是装潢风尘的楼阁。 妆容厚重,头戴大红花的妓子,倚靠着二楼窗边。 看着挥舞着帕子招揽客人的妓子,江晚清不由自主想起,骑着骏马给自己十两银子的少年郎。 那是她的恩人,此时她想还银子,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江晚清穿着上好的云锦,头上是价值不菲的首饰。 人靠衣装,她看着虽消瘦,但在衣服首饰的衬托下也是十分的贵气,在风尘之地的牡丹园,显得格格不入,尤为扎眼。 “你去问问今日有没有一个六岁的女孩被卖进来,叫盼娣。” 江晚清对着小厮吩咐。 “好的,二小姐。” 小厮一溜烟儿跑进了牡丹园,不一会脖子连着整张脸通红的跑了出来。 他一个黄花大小伙,还是第一次去这种地方。 见到衣着清凉的青楼小姐,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二小姐,小的仔细打听了,里面的妈妈说,牡丹园有好几个叫盼娣的,还有叫来娣的,但都不是今天收的。” 小厮屡见不鲜的禀报着。 别说牡丹园了,就京城随便一条街,你喊一嗓子盼娣,能回头好几个。 什么盼娣,望娣,来娣数不胜数。 小厮可以说,他就没听过哪个地方有女娃名字里不带娣的。 不对! 前些日子听看门的二狗子说,有一个村就没有一个叫娣的,整个村一条心,老团结了。 那叫什么村来着? 好像是大桑葚村。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江晚清微微皱眉思索。 “大约四五岁,还生着病。” 听到小姐的话,小厮在此视死如归的跑进牡丹园。 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小厮很快屁滚尿流的跑了出来,仔细看,衣服有些凌乱,像是被人扯开了般。 没办法,牡丹园是最底下的青楼,平日来的客人都是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年纪都可以做她们爹了。 好不容易一个见到一个小伙子,还十分腼腆,一调戏就脸红,小厮对于牡丹园的姑娘们来说,可不就像狼群里误入一只小羊。 “没有二小姐要找的人,但老妈妈说,但是前些日子有一对夫人来打听价钱,两个人谈好了五两银子收一个小丫头。” “记得那对夫妻说她们女儿就是六岁叫盼娣,好像是生病了。老妈妈说,今天人会来。” 小厮打听的清清楚楚。 他生怕二小姐还让自己去。 此时小厮心里纳闷,这二小姐让自己打听的盼娣,到底与二小姐是什么关系? “嗯。”江晚清微微点头。 “将马车停到边上,我们等一等。” 江晚清坐在马车上,目光一直朝路两侧看,期盼着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人头渐渐升高,街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第28章 苦难 江晚清依旧稳稳坐在马车上。 “丧良心哦,那么粗一个棍子,我刚刚看着都害怕。” “可不是,那孩子瞧着是真可怜,我听着好像是那对夫妻要把她卖了。” 两个婆子从江晚清马车旁边路过。 聊天声落入江晚清耳中。 她猛的跳下马车,拉着两个说话的婆子。 “你们说的在哪?打孩子的在哪?” 她声音急切。 眼里都是着急。 两个婆子被突然出现的江晚清吓了一跳, 几乎本能的抬手道: “就在那边。” 得到答案,江晚清连马车都来不及坐,用尽全力的往婆子指的方向跑去。 “小姐,小姐,你慢点~” 小厮赶着马车在后面追着,生怕他的小姐被人撞倒。 “小贱蹄子,敢拦老娘,我看你是活腻了,老娘今天非得打死你个贱蹄子。” 尖锐刺耳的辱骂声,响彻街道,伴随着沉闷的木棍击肉声。 王二妮满脸横肉,黝黑臃肿的面容此时狰狞又扭曲。 她粗大的手抓着一个七岁孩童泛黄的头发,朝地上残忍大力的撞击着。 另一只手里拿着胳膊粗的木棍。 “你算什么东西,要死不活的赔钱货,生出了狗胆子,敢阻止老娘发财。” “要不是看你还能干活,老娘今天把你一起卖了,让你们姐妹两个一起被别人干烂。” 你不敢相信,她骂的对象是亲生女儿。 若浮萍般的女孩头部一下又一下砸在地面上,碎石子划破了她的脸。 她头晕目眩,鲜血淋漓。 “别卖妹妹,妹妹只是生病了,她很快就会好的,我问过村里郎中,妹妹只是风寒,吃了药就好了,求求娘,别把妹妹卖到那种地方。” 招娣被王二妮抓着头发,她挣扎不开,也没有胆子挣扎。 她哭着,祈求着。 为她的妹妹求一线生机。 “娘,以后我和妹妹不会在惹弟弟生气了,我给弟弟骑大马,你别卖妹妹。” 她泪流满面,痛哭流涕,面对娘她恐惧到浑身发抖。 她的妹妹此时还在昏迷着,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被如同破布一般被扔在路边。 娘要嫌弃妹妹生病,要把妹妹卖了。 还是卖到那种地方。 招娣虽然年纪小,但她也知道那种地方是洪水猛兽。 之前她的伙伴小春就被卖进这种地方给哥哥换彩礼,没两天被抬了回来。 没有一丝气息的抬回来。 她远远的看过一眼,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身体奇怪的扭曲着,裙子下还插着什么可怖的东西。 明明是为了给哥哥换彩礼才死的,但她娘嫌弃她晦气,一张草席扔进后山。 后山很多野狗与秃鹫。 那之后招娣连做了半年的噩梦。 可现在娘要把妹妹也卖到牡丹园,她不能让妹妹死,她要救救妹妹。 “贱-人,买药的钱都够给旺财买一斤肉吃了,她一个赔钱货配吃药吗?” 王二妮不屑一顾,刻薄到仿佛说的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娘,妹妹真的不能去,求求你,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努力多干活。” “也不花娘的钱,我去采药救妹妹,妹妹好了能帮娘干很多活的,求求娘,妹妹到那里会死的。” 她跪在地上,不断地朝王二妮磕头。 她妹妹今年才五岁,很乖的,她不想让妹妹死掉。 家里的活都是她做,砍柴,洗衣服,挑水,做饭,翻田…… 她实在是太累了,妹妹心疼她,便偷偷去河边洗衣服,想帮她减轻一些活。 可妹妹太小了,吃不饱穿不暖,身子本来就不好,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还因为没有把衣服洗干净,回来后被娘狠狠打了一顿。 后半夜妹妹就病了,迷迷糊糊,染了风寒,整个人烫的吓人。 娘嫌弃妹妹晦气,就要把妹妹卖掉。 换钱……换钱给弟弟买肉吃…… 招娣不想妹妹死,她要救妹妹。 第29章 大逼斗子 “贱_人,给老娘滚开,她是老娘生的,老娘给了她一条命,死了也是活该,能伺候贵人换五两银子,是天大的恩惠,你还敢拦着老娘。” “别耽误老娘发财的机会,你要是再敢拦着,老娘就把你打死,一起卖进牡丹园。” 接二连三被阻止。 王二妮耐心耗尽,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招娣肚子上,将碍事的贱-货踹了出去。 “快打死赔钱货,把她卖了,我要吃肉,还要吃鱼,卖了她就有钱了。” 四岁的男孩,猪头大耳,矮小的身子发胖的像个球。 他坐在木板车上,他指着招娣,火上浇油。 “旺财乖,咱先不卖她,卖了她就没有人干活了。” “娘把小的卖了,卖的钱也够你吃鱼和肉,到时娘再给你买个大鸡腿。”面对儿子,王二妮的态度截然不同。 讨好,溺爱。 语气温柔,眼神都带着慈爱。 转头看向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儿,她眼睛又像是喷火一样。 “赔,贱-货。” 王二妮嫌弃的吐口唾沫,就要朝路边昏迷不醒的盼娣走去。 “娘,不要,不要卖妹妹。” 招娣声音微弱,她浑身鲜血淋漓,脸颊与额头高高肿起。 看到她娘朝妹妹走去,她挣扎着抓住娘的裤脚。 王二妮一脚踹在她的胸部,同是女人,她太知道如何打人最疼了。 今天这小贱蹄子竟然敢三番五次阻止她发财,要是不好好教训她,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啊——”凄厉的惨叫发自招娣的喉咙。 她大汗淋漓,如野狗般躺在地上,胸口处是一只她无法撼动的脚。 “娘——娘好痛好痛。” 招娣疼的几近窒息,她抓着王二妮的裤脚,哭的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本能的呼喊着母亲。 可她的伤痛与苦难都是娘给她的。 听到女儿的惨叫,王二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说,错了没有?” 厉生的质问,不带一丝感情。 招娣哭嚎着。 她错了吗? 她错在哪里? 她只是想救妹妹,她只是不想妹妹死 难道做错了吗? 招娣摇着头,不愿认错。 一旦她认错,那妹妹就要被卖到牡丹园,会变成第二个小春。 招娣的沉默惹怒了王二妮,也惹怒了买酒回来的赵大贵。 “废物,连个丫头片子都管教不好。” 他满口黄牙,朝王二妮脸上吐了口发脓的唾沫。 王二妮非但没有生气,还满脸谄媚的讨好。 赵大贵粗鲁的抓着招娣的头发,在地上拖拽。 “爹,别打我,我会听话,我会干很多很多活。” 招娣双腿不断扑通着。 对比王二妮,招娣对赵大贵的恐惧更甚。 她的求饶声赵大贵充耳不闻。 他将招娣的头撞向木板车上,一下又一下。 手段残忍。 “赔钱货,敢耽误老子发财。” 一旁的王二妮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微一变,心疼的眉头紧锁。 老天爷哦! 这木板车可用了没几年,被这小贱-人弄脏了,回去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 招娣头像是裂开一样,巨大的疼痛让她丧失了语言。 那一刻,招娣觉得她会死。 此时大街上站满了来来往往的百姓,原本只以为是哪家父母教育不听话的孩子。 但看到手段如此残忍,她们再也忍不住。 “这是亲生爹娘吗?虎毒还不食子,她们怎么那么狠心?” “我和他们是一个村的,那小丫头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招娣在我们村是最懂事,最听话的孩子。” “她们家的活都是她一个丫头干,就连他们家的地,都是那娃子在耕,天黑活没干完都不敢回家,好几次累晕在地里。” “你是不知道,这两口子好吃懒做,简直就是俺们村的毒瘤。” “两个丫头那么乖,他们不知道珍惜,驴屎蛋子糊了眼,满脑子都是他们那个肥头大耳,偷鸡摸狗的儿子。” “就那个木板车上踢小丫头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小畜生,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小畜生,蛋都没有长出来的玩意,就敢偷看俺们村寡妇上茅房,被浇了一头粪。” “我的娘呀!那你们村里岂不是有两个搅屎棍了!” “可不是,我出去都不愿意说和他们一个村。” 村民们对着赵大贵与王二妮咒骂。 …… 赵大贵看招娣不说话,眼神横了横,又把招娣拖到路边的泔水桶边。 狠厉的将招娣的头按在泔水桶里,看着腥臭的泔水进入她的口鼻,看着她挣扎,窒息,瘫软…… 在招娣快窒息时再将她拉出来。 如此反复着…… “赔钱货,错了没有?” 赵大贵的声音像是粗粝的砂纸,更像是死亡的丧钟。 一下子唤醒了招娣。 或许是求生的欲望,招娣恢复了语言。 “爹……别打了,妹妹有用的,她快长大了,能干很多活的。” 她脸色惨白,四肢无力。 鼻涕与眼泪呛的她满脸都是,冰冷的水顺着她的头发滴在地上。 但她仍然不敢松口。 这个家里只有她能救妹妹。 如果她也放弃了,那妹妹就活不下来了。 “哼,贱蹄子,你他娘的就是欠打。”赵大贵看到赔钱货还没有屈服,暴怒的甩手,像垃圾一样把招娣扔在地上。 “大贵,用这个打,这个打的疼。” 王二妮有眼力见的上前,把手里拿着的棍子塞到赵大贵手里。 赵大贵像大山般的身子拿着索命的木棍一步步朝招娣走来。 面色凶狠又可怖。 招娣瘫在地上,瞳孔因为害怕剧烈的放大着。 她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她浑身无力,只能用手肘撑着地,一点点向后攀爬着。 “砰!” 是木棍击肉的声音。 “啊——别打了,我……我错了!” 好痛好痛! 眼泪伴随着殷红的血汹涌的流出。 “砰!” 又是一棍。 赵大贵面目狰狞,红了眼,这种像是皇帝一般,掌握生死大权的施暴快-感,满足着他,侵蚀着他。 粗壮沾血的棍子被他再次扬起。 “住手!” 飞奔而来,就看到这一幕的江晚清目眦欲裂,她一个箭步扑了过去,护在招娣身前。 赵大贵打红了眼,棍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砰!”一声。 棍子落在了江晚清背上。 第30章 再生父母 “二小姐!” 晚了一步的小厮看到这一幕,吓到魂飞魄散。 他与二小姐出来,小姐被人打了,回去管家一定会嘎了他的。 想到家里上有六十的老母亲,下有刚下崽的大黄狗,还有那一窝八个狗崽子等着他养。 小厮愤怒到眼睛都红了。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小厮当即“”嗷”的一嗓子就冲了上去。 一拳头打在赵大贵脸上。 赵大贵腮帮子受到袭击,在空中华丽的旋转一圈,口水混合着他发黄的大牙飞出。 “我的脸!我的牙!好痛——” 赵大贵像疯狗一样趴在地上捂着脸,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大贵!你是谁?敢打我男人,看我不和你拼了!” 王二妮亮出指甲朝小厮脸上抓去。 小厮愤怒的看着她。 好呀! 原来是断我财路仇人的婆娘。 二小姐受伤,他都要被管家嘎了。 还怕什么? 小厮可没有读过书,什么君子不打女人与他可没有一点关系。 “啪!” 小厮给了王二妮一个大逼斗子。 “啊啊啊!” 王二妮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除了赵大贵还没有人打过她。 当即又冲了上去。 “我和你拼了!” “啪!” 又是一个大逼斗子。 王二妮脸颊高高肿起,像是泡涨的黑面窝窝头。。 她倒三角眼充满恨意,恨不得把小厮生吞活剥了。 但在大逼斗加持下,她害怕了,终于老实了。 这时赵大贵清醒了过来,又想给小厮送人头。 “敢打老子,老子今天不把你鸡打爆,老子就不叫赵大贵。” 赵大贵对着小厮咒骂。 熏臭的口水,混合着血流到他的下巴,脖子,干瘪的胸口。 “呕!” 小厮吐了。 他快步找了一个二小姐看不到的地方吐。 消化到一半的猪头肉吐了一地。 奶奶的! 这还是早上李管家奖励给他的猪头肉啊。 小厮看着呕吐物心疼坏了,满腔的心疼化成了怒火。 对着冲过来的赵大贵就是一脚。 将军府的下人,在差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酒囊饭袋的空壳子赵大贵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赵大贵被踹飞,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小厮还是觉得不解恨,三两步走上前,对着赵大贵又是一脚。 “什么玩意,我打死你,打死你,就是这条胳膊拿棍子打的二小姐?看本小爷不把它踩断。” 小厮朝着赵大贵的右手踹。 他可是很记仇的。 管家出门之前可是叮嘱了他好几遍,让他好好保护二小姐。 他们将军府的二小姐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回来,这狗杂碎是怎么敢欺负二小姐。 要不是二小姐回来,将军府也不会缺下人。 二小姐简直就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小厮不允许有人欺负他的二小姐。 小厮哐哐对着赵大贵又是两脚。 赵大贵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引得围观的百姓一阵拍手叫好。 正是赶集的时辰,逛街的人越来越多,不少都是人与赵大贵是同村的人。 看到赵大贵夫妻被按在地上打,不但没有出头维护同村人。 反而露出大快人心,幸灾乐祸的表情。 老鼠屎你知道是啥不? 搅屎棍你知道是啥不? 二流子你知道是啥意思不? 没错! 这赵大贵就是老鼠屎,搅屎棍,二流子。 整天偷鸡摸狗,掀小媳妇的裙子,开偷看老婆婆上茅房。 和赵大贵一个村,他们都嫌弃丢人。 这样的人要是被打死了,那简直就是为他们七里村除害。 “打,使劲打,赶紧把这老畜生打死。” “对,小兄弟,你使劲打,俺们村大家伙都感谢你,俺等一下买酒给你喝。” 围观的百姓给小厮加油助威,没有一个人可怜赵大贵。 江晚清在一边冷眼看着赵大贵挨打,并没有出声制止。 那一棍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背上,此时她的背上是火辣辣痛感。 江晚清无法想象身下的人,是如何承受的。 招娣满脸污血,她浑身剧痛到动弹不得。 她看着爹被一个男人骑在身上打的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片刻前还把自己踩在脚下,高高在上的母亲,颤颤巍巍的躲在一边,连话也不敢说。 她漆黑的瞳孔是无尽的震惊。 贫瘠的世界受到前所未有的颠覆。 原来,掌握她生死的父母,竟也如此不堪一击。 眼泪顺着红肿的眼睛流到血肉外翻的伤口上。 盐水蜇肉的锐疼升起,招娣置若罔闻。 “不哭,我来了,别怕,我带你回家。” 江晚清拿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着眼泪与血。 她看着奄奄一息,遍体鳞伤的招娣,红了眼眶。 小桃别怕,我来了。 招娣就是小桃。 今日她是来接小桃回家的。 上一世,小桃的妹妹死了,因为得了风寒,便被赵大贵夫妇嫌晦气,将人卖到牡丹园换银子。 不过短短几日,小桃的妹妹便死在了牡丹园。 妹妹死后,小桃像是少了一缕魂魄,犹如行尸走肉,在王二妮与赵大贵长期施暴下,她起了轻生的念头。 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她跑到妹妹落水的河边,一跃而下。 她命大,没有死,而是顺着河流漂了下去,几经周折,卖进了将军府,成为江晚清的贴身丫鬟。 江晚清为她取名小桃。 这些都是后来小桃与她说的。 江晚清当时骄纵,并没有多问,因此并不知道小桃家住哪里,只依稀觉得小桃与她说。 她的妹妹就是这一日被卖到牡丹园的。 那时小桃还说,要是这一天遇到小姐就好了。 江晚清只记得今天,所有才会早早赶到牡丹园等小桃。 上一世,她大婚当日,小桃失踪了,无论她呼唤,始终不见小桃。 小桃没有叛变,也不是沈柔儿与楚焰尘的奸细。 后来,她找到了小桃。 在那个冤魂遍地的乱葬岗。 她的小桃,衣不蔽体,浑身青紫,被人践踏至死。 小桃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蓝色的衣料。 江晚清认识,那是东宫下人们的衣裳。 小桃,是被楚焰尘的手下凌辱至死。 她江晚清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欠的太多。 第31章 神明 小桃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她看着突然出现的江晚清为她挡了一棍,她的神情很是震颤。 从来,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别怕。 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家这个字。 她与小妹住在鸡棚,娘与爹说,她们是废物,是灾星,是吃白饭的累赘。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告诉说。 要带她回家。 小桃震惊不敢置信。 她一个赔钱货配有家吗? 眼泪模糊了小桃的视线,她伤痕累累却固执的看着江晚清。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担忧又心疼的眼神看过她。 她想。 这大概是一场梦。 可哪怕是梦,小桃也想将江晚清的样子记在心里。 小厮终于打够了。 他对着苟延残喘的赵大贵狠狠的呸了一口。 哼,把亲生女儿卖到那种地方,吐他一脸唾沫都是便宜他了。 要不是顾及人多,二小姐还在这里,他非得解开裤子尿畜生一脸。 可那么多人,他一个黄花大小伙子,实在害羞。 赵大贵被吐了满脸唾沫,他愤怒的瞪着小厮。 “老子……” 辱骂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触及到小厮凶狠的眼神,赵大贵熄火了。 全然没有刚刚气焰嚣张的模样。 “你……你们到底是谁?要干什么?”他捂着胳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恨不得砍了小厮,但软蛋的他不敢。 无用的男人,一向都是欺软怕硬,用暴力掩盖自己的无能与废物。 “哼,干什么?你打了我们小姐一棍,我杀了你都是轻的。”小厮想到小姐挨的那一棍,又抬脚朝赵大贵踢去。 赵大贵都被打出了应激反应,当即屁滚尿流的跑出老远。 他看到江晚清身上价值不菲的衣服,又听到小厮称呼她小姐,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是城里哪家地主的千金小姐吧! “大贵,你咋样了?”左边脸肿的像猪头的王二妮走到赵大贵旁边,谄媚的搀扶着赵大贵。 赵大贵满腔无能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 他当即对着王二妮另外一张没有受伤的脸打了下去。 “臭婆娘,老子挨打的时候,你去哪了?你就眼睁睁看着老子被打。” 啪的一声! 这下王二妮的脸匀称了。 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大猪头。 她捂着脸屁都不敢放。 江晚清没有耐心看狗咬狗,小桃全身都是伤,得赶紧带她回府找郎中才行。 江晚清掏出一张纸,扔在王二妮脸上。 “按手印!” 她声音不大,但是冰冷的刺骨,让人无法忽略。 江晚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犹如千年寒冰,对上江晚清目光的王二妮身下一热,发黄腥臭的尿在地上蔓延开。 王二妮惊恐的拿着宣纸,看着上面一个个黑色的字,她一个都认识。 可她也不敢问。 这时一直当缩头乌龟的赵大贵突然走上前,一把将宣纸抢了过来。 “卖身契!你要卖这两个赔钱货?”他惊呼出声,一双眼睛睁的硕大。 他读过几年书,识得一些字,此时看到卖身契五官因震惊变得扭曲。 像是不能理解会有人傻到要带两个赔钱货走。 “啥?她还真把扫把星带走?” 刚才这不知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和自己家赔钱货说的话,她在一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说什么要带着赔钱货回家。 呵呵。 王二妮是不相信的。 就招娣那样的赔钱货,怎么可能会有人带她回家。 但此时王二妮听到自己男人这样说,立马探出头去看卖身契。 上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她生起晦暗的心思,刻薄的倒三角眼滴溜溜旋转,算计从她恶毒的眸子里划过。 她壮起胆子,朝着江晚清走了两步,目光像是饿狼盯上猎物般道: “你真要带两个赔钱货走?” 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试探,像是确认江晚清是不是真的要把两个没有用的赔钱货废物带走一样。 江晚清穿着不凡,一身的首饰更是流光溢彩,坐着马车,还随身带有小厮。 她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一看便知是大户家的千金。 倘若招娣与盼娣跟着她,不但吃喝不愁,那简直就是麻雀飞上了枝头。 王二妮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晚清。 地上气若游丝的小桃也看着她 围成圈的村民亦看着她。 都在等她的回答。 是银子,是稻草,是善人。 “是, 今日我要带她们走。” 江晚清冷若冰霜,一双瞳孔沉着又坚定,她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完全不像是不满十岁的孩童。 话音落地,一片寂静。 小桃瞳孔震颤。 如果要小桃描述这一刻的江晚清。 那就是带着光的神明,照亮了她黑暗又深渊的生命。 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幕。 江晚清。 是她的神明。 围观的人群炸开了! “这小姐身上穿的衣服面料不菲,身上的首饰也都是极品,瞧着应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知道江晚清身份不凡,百姓替可怜的两姐妹开心。 “那招娣要是跟了她,苦难就结束了,不用天天被畜生不如爹娘当老黄牛使唤了。” “可不是,那样盼娣也不会被卖到牡丹园,还能留一条命下来。” “小姐,你心善,好人有好报呀!” 百姓大多还是淳朴的,是善良的。 有几个与招娣同村,看着招娣长大的婆婆对着江晚清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晚清听到这句话时,没有什么反应。 只是眸子微微颤了一下。 好人有好报? 她信。 但她江晚清不是什么好人,她罪孽深重,内里腐烂不堪,背负着血海深仇。 总有一天,她的双手会染上沈柔儿的血,楚焰尘的血。 她不要好报,她愿意粉身碎骨,只求老天开眼,让她扭转撰书人的笔锋。 让她在意的人,平安喜乐,所求皆如愿。 百姓们对江晚清赞不绝口,却没有发现王二妮与赵大贵的眼睛越来越亮。 贪婪的目光在江晚清身上流转。 “我们没有见到银子,这两个赔钱货你别想带走。”王二妮的贪恋都要溢出来了。 “对,没有银子,休想把赔钱货带走。”赵大贵也紧跟其后冲着江晚清吼。 小厮一听,就知道这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打的什么主意。 正义感爆棚的小厮,立马就炸了。 “奶奶的,今天小爷就要替天行道。”小厮气的鼻孔喷气,撸起袖子怒气冲冲的赵大贵走去。 “你……你你要干什么?”赵大贵看到小厮全身上下就隐隐作痛,他脸色大变,害怕的往后退。 将王二妮推到前面,做自己的活靶子。 王二妮被推到小厮面前,胆小如鼠的立即吓的双腿发软。 但贪婪助长着她的胆量。 要是能用两个赔钱货换银子,那能给旺财买好几斤肉吃呢。 她壮胆似的咽了咽口水,挺起臃肿的身体,朝着江晚清与小厮内强中干的喊道: “干……干什么?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两个赔钱货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想带走就得给银子,不然……不然我就去报官!” 想到报官,王二妮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声音立即抬高了几分,像是抓到了江晚清的命脉。 “对,你们不给银子,我就去报官,告你们欺负手无权势的老实人,还抢走我的两个女儿,让青天大老爷把你们抓起来,砍头!” 无知,贪鄙。 她没有读过书,没有见过官帽,在她的眼里,衙门是最大的地方,比皇宫还大,人人都应该怕衙门才对。 小厮听到她这番话都要被气笑了。 他今天要是不把这臭婆娘嗓子眼打出来,他都对不起李管家今天早上给他的猪头肉。 小厮握紧拳头,就要给王二妮一个超级无敌旋风拳。 第32章 贪婪 “你要银子?” 江晚清拦住了小厮。 她的声音凌厉,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贪婪的王二妮。 王二妮看到小厮砂锅般大的拳头,魂都要吓没了,但听到江晚清的话,眼睛里立马蹦出得逞的光芒。 “对,想把这两个赔钱货带走,就得给我们银子,不然就去报官。” 幽幽寒光从江晚清眼睛里流出。 衙门,呵! 在权贵面前,衙门算什么。 但江晚清并不想将这件事闹的太大。 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 外祖父刚打完胜仗回京,天子的赏赐一车车拉进将军府,将军府的库房都堆满了。 那长长圣旨,尽是对外祖父的嘉奖。 惹红了太多人的眼。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边疆死亡血流成河,黄土掩没的累累白骨,外祖父满身的伤痕。 他们都看不到,阴暗小人只能看到外祖父拿命换回来的荣光。 对于王二妮这样的畜生,她有的是法子让他们痛不欲生,死对于他们来说太仁慈了。 江晚清目光冰冷的注视着王二妮。 “要多少银子?” 王二妮听到这话,倒三角眼里是前所未有的亮光。 她舔了舔干燥开裂的嘴唇。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赵大贵也不害怕了。 一脚把碍事的王二妮踹开,趾高气扬的看着江晚清。 “想把两个赔钱货带走,拿出五十两银子,不然我就弄死她们。”赵大贵看出江晚清对两个赔钱货的在意,用他两个女儿的命做威胁, 就好像江晚清合该欠他们钱一般。 赵大贵沉浸在畅享美好的世界里。 等五十两银子到手,他第一件事就是去京城买房子,然后娶两个漂亮的小妾,多生几个带把的儿子。 王二妮可不知道自己男人的想法。 “五……五十两!”王二妮都傻了。 五十两呀! 她是真的发财了! 有了五十两,她一辈子都吃喝不愁,可以顿顿吃肉,还能买两个丫鬟天天伺候自己。 光是想想,王二妮都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 “咳咳……不要买我,招娣就是一个赔钱货,不值五十两。”满身是伤的小桃,用尽力气抓住江晚清的裙摆。 她泪流满面,对着江晚清摇头。 要是江晚清,不要买她。 十文钱娘都不肯给她,她五十两一定很多很多。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好,她不想让眼前这个如仙子一样的姑娘被娘欺骗。 对,就是欺骗。 她一个赔钱货,怎么可能值五十两。 小桃满身的血,瘦到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子,却固执的对江晚清摇着头。 “贱蹄子,扫把星,今天老娘要是拿不到五十两银子,老娘就把你卖牡丹园,千人操,万人骑,到死都的给老娘把五十两银挣回来。” 王二妮听到赔钱货要坏自己的好事,立马就炸了。 她对着小桃,说着世界最恶毒的话。 哪怕是一个陌生人,也无法对奄奄一息的女孩说出这样的话。 王二妮的声音贯穿的耳朵。 但此时小桃却奇迹般地没有害怕。 “赔钱货不值钱……”她双眼无力到只剩下一条缝隙,口中却仍然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鲜血淋漓的手,在江晚清裙摆上留下鲜红的手印。 江晚清心口闷的厉害。 一把接住晕过去的小桃,千疮百孔身体落在她怀里。 她转头,看向赵大贵与王二妮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样冰冷。 “拿五十两给她。” “二小姐!” 小厮急急出声。 五十两啊!给了这两个畜生,比杀了他还难受。 “给她!” 江晚清的声音提高冷几分,带着毋庸置疑。 小厮怕二小姐生气,只能不甘心的掏出荷包。 荷包里有不少银子,都是早上出门李管家给他的,让他陪二小姐好好逛,二小姐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买。 可现在却要给这两个禽兽。 小厮故意没有拿银票,而是拿出两五个银锭子,一个银锭子是十两,沉甸甸的。 “哎呦!” “好疼,好疼。” 像石头的银子砸在王二妮和赵大贵身上。 疼的他们哀叫连连,偏偏又不敢躲。 那可是银子呀! 两个人扑到银子上,贪恋的嘴脸丑陋至极。 王二妮摸到白花花的银子,呼吸都要停止,她迫不及待的往银子上咬一口。 “发了发了,发财了。” “臭娘们,把银子拿过来。” 只是王二妮还没有高兴多久,就被赵大贵踹趴在地,一把将她手里的银子抢了过去。 “签字!” 江晚清眼神阴鸷,声音千年冰窟。 王二妮与赵的贵还沉浸在发财的狂喜里,根本就听不到江晚清的的声音。 江晚清给了小厮一个眼神。 小厮立即点头走上前,像拎小鸡一般掐着赵大贵的脖子,把人提起来。 “你要干什么?银子是我的,你休想抢走。”赵大贵紧紧护着银子,生怕到手的富贵又被小厮抢走。 第33章 不见了! “耳朵聋了?听不到我们小姐让你签字!”暴怒的声音令赵大贵浑身一激灵。 但听到只是签字,顿时松了口气。 “我签,我签。”赵大贵迫不及待的拿起笔,一手将银锭子护在胸膛,一手毫不犹豫写下自己的名字。 笔墨形成,买卖敲定。 他的两个女儿从此入奴籍,胸膛处视若珍宝的五个银锭子,是他卖赔钱货女儿得来的。 可将来的某一天,他嘴里的赔钱货是无数人巴结的对象,而他衣衫褴褛,悔不当初…… 见钱到手,王二妮生怕夜长梦多,当即把招娣与盼娣扔给江晚清,动作粗鲁到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人。 “终于把赔钱货解决掉了,能多出点粮食养条大黄狗看门。” 王二妮说着,表情嫌弃的把盼弟扔了出去。 “老子发财了,老子以后就是有钱人了!” “大贵,咱们把旺财送到学堂,前些日子有个道士还夸咱旺财聪明,说将来能考个秀才,到时候你可就是秀才爹,我就是秀才娘。” “爹娘,我是秀才,我要吃肉,吃肉。” 赵大贵与王二妮沉迷在银子里,就连五岁的旺财都盯着银锭子。 没有一个人在意招娣与盼弟的死活, 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江晚清的眼神是多么的寒栗,但凡他们回头看一眼都会被吓尿。 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眼神。 …… 此时将军府翻天了。 众人焦急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叶氏满脸担忧,小孙女一大早出门,原以为是在京中闲逛,可眼下太阳西斜还不见人。 “老头子,这天都要黑了,晚晚怎么还没有回来,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叶氏神色不安,一颗心砰砰乱跳。 “夫人莫急,我这就叫人出府找。”老将军沉着脸,紧蹙的飞眉彰显着他此时的担忧。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差落入门外江冬竹的耳中,她神色大变冲了进去。 “祖母,你说什么?晚晚不见了!”江冬竹不敢置信的惊呼。 小妹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妹的性子她最是清楚,绝对不是顽皮的人,京城于她们而言陌生又不熟,小妹能去哪? 肯定是出了事! 江冬竹心急如焚,不等叶氏回答就慌不择路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她要去找小妹。 而江冬竹的惊呼声,让墙外路过的江池也听到了。 二姐姐不见了! 他脸色苍白一片,单薄瘦弱的身子没有一丝犹豫,同样冲出府。 去找江晚清。 叶氏与老将军看到江冬竹的背影,也急急的跟着出去。 “吁!”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府门口停下。 “二小姐到了。”小厮勒紧马缰绳,朝车厢里的江晚清恭敬的禀报。 闻言,江晚清掀开马车的帘子,焦急的吩咐: “快,速速请郎中入府。”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道苍老却充满担忧的声音响起:“郎中!” 江晚清转头看去。 视线猝不及防与一双双关切的眸子对上。 还未等江晚清反应过来,就一把被人抱在怀里。 “快去找郎中,快去呀!” 一向温和的叶氏,不顾仪态的吼叫着。 晚晚身上的血,刺的她眼前发黑,险些要晕过去。 “到底是谁伤了我外孙!”老将军声音洪亮,蕴含暴怒,头上粗壮的青筋暴跳着,让人生畏。 一双虎眸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像是要一刀将伤害江晚清之人劈成两半。 “小妹,你怎么会流这么多血?”江冬竹呼吸急促,小妹身上的血,让她呼吸艰难。 “二姐姐,你……你疼不疼?”江池亦红了一双眼睛,在侯府被尽凌-辱的他,此时却悄悄握紧了瘦小的拳头。 江晚清有些呆愣。 同时,有一股浓烈的暖意涌入身体,温暖了她的五脏六腑。 疼她、爱她、牵挂她的人,都在等她归家。 江晚清从外祖母怀里探出头。 “没有人欺负我,这血不是我的……” 说着江晚清拉开马车的帘子,昏迷的招娣与盼娣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遍体鳞伤的样子让在边疆见惯生死血腥的叶氏都不禁皱眉。 江晚清把今日所发生的事,简单与众人说了一下。 第34章 郎中 用只言片语带过了自己为何会牡丹园,也隐瞒了自己背部挨了一棍的事,她不想家人为她担心。 江家多难。 撰书人用一杆笔将他们泡入苦海,用他们的鲜血供养主角,以虐他们来讨好金色字符的主人。 但偏偏又给江家人塑造了一颗纯善之心,让他们见不得苦难。 叶氏听到小孙女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皱纹交错的手轻轻抚摸着小孙女的头发,声音哽咽: “晚晚做的很好。” 和她的念念一样好。 叶氏嘴角明明是上扬着的,却泄露着一丝苦涩,眼眶闪烁着点点泪花。 无人知晓她此时心口是何等的剜心之痛。 面前的小孙女真的像极了她的女儿,不只是面容,还有一副软心肠。 念念以前也是这般,路上遇到乞儿会想法子送些吃食,冬日京城积雪过膝,在刺骨的冬夜丧命的孩童如过江之鲫,京城富商多,权贵多,可心软的能有几个? 十岁不足的念念,却每到冬天都会将私房拿出来,买棉衣,买食物,让下人送到满身冻疮的孩童手里,让他们能熬过寒冷的冬天。 可她那么善良的念念,却早早的与她阴阳、生死两隔…… 莫大的悲寂将叶氏淹没,她几乎都是要窒息,仿佛又回到了她得知爱女去世的那一日。 突然,一只瘦小却有力的手,稳稳的抓住了叶氏饱经风霜的五指。 江晚清一双充满担忧的眸子落在叶氏眼中,她蓦然回神。 老天,你要是有眼,就睁开看看,她的小孙女也是如此善良,你怎么忍心将不公落在她身上。 倘若江家真的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那就都报应在她这老婆子身上,放过她三个外孙。 …… 京城最好的郎中被请入将军府,此时郎中在偏房内面色凝重的为招娣与盼娣看伤。 屋内李大勇,江晚清,还有小厮屏气敛息,丝毫不敢惊扰郎中。 过了许久。 “郎中,如何?”李大勇实在忍不住出声询问。 郎中收回诊脉的手,面露不忍。 “腿骨错位,满身血口,想治好得需上好的药材。” 上好的药材轻则十两,重则百两。 而眼前这遍体鳞伤的小丫头骨瘦如柴,头发干枯,身上的衣裳更是破烂不堪,堪堪只能用来蔽体。 这恐怕连将军府的下人都不是,十有八九是个乞儿。 将军府能愿意出钱去救一个乞儿吗? 郎中话说的委婉,但李大勇听明白了。 还不等李大勇开口,一道稚嫩的嗓音急急响起。 “需要什么药材郎中尽管开口,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小姑娘的声音实在是清澈稚嫩,带着焦急没有丝毫犹豫。 郎中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他微微错愕,看到江晚清的头饰与穿着明白了这位小姐的身份。 侯府与将军府之间的事,闹得满京城沸沸扬扬,连圣上都惊动了,更别说这已故将军府小姐迁坟一事了。 想来眼前这位就是已故大小姐留下的幼女了。 郎中看着江晚清,不免得露出怜悯与同情。 可怜身份尊贵却流落乡野,难得还能有一副好心肠。 得到答案,郎中点头,在自己随身带来的药箱中拿出木板将招娣的腿固定,又去查看盼睇的伤。 盼娣身上没有什么伤,看着远不如满身是血的招娣那般骇人。 但郎中为她诊脉后,却紧紧的蹙起了眉。 “风寒入体,高热不退,昏迷数日,再晚一天,就没救了。”郎中掏出纸笔,写了两张药方。 “这副是治疗外伤的,打磨成粉涂抹到伤口处,一月便能愈合,只是会留下疤痕。另一副是治疗风寒的,一副三碗水,小火煎成半碗服下,防寒拖的太久,能不能退热全看造化了。” 郎中将药方呈到江晚清面前。 江晚清看到两张药方,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她赶上了。 她不怕盼娣不退热,也不怕小桃会留下疤痕。 江晚清小小的手在袖子握成拳。 她有灵泉。 第35章 小六子 她还有灵泉。 一滴灵泉,胜千年灵芝。 灵泉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江晚清并不敢冒然给家人喝太多,只能隔几天悄悄想法子让家人喝一点。 寥寥可数的灵泉,虽然没有让外祖父外祖母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但他们的精神状态与数月前刚入京时天差地别。 也因此空间里,灵泉已经积攒了好几个个小玉瓶。 江晚清想着改日上街寻着更大的玉瓶来装灵泉。 管家李大勇送走了郎中。 江晚清吩咐下人为小桃伤口清理了一番,涂抹药粉,又为盼娣服下了药,才让下人们都退下,还不忘吩咐将房门带上。 偏房里,招娣与盼娣换了干净崭新的衣服,衣服料子是江晚清特意让下人选的最柔软的面料,明明是按照他们年纪寻的衣服,可 套在他们身上还是显得尤为大,空空荡荡的。 两人昏迷着,躺在宽大的木床上,身上盖着暄软的被子。 一时之间,偏房内就江晚清一人。 江晚清喂招娣与小桃喝下了灵泉,半杯灵泉入口,脸色惨白如纸的两人,面色缓慢变得红润了起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有力。 不再像是命悬一线的模样。 江晚清松了口气。 还好,她保住了小桃和小桃的妹妹。 折腾了一天,身体尚且只有八岁的江晚清也顿感疲惫。 想了想,江晚清也喝下一杯灵泉水,浑身的疲惫与不适,顿时一扫而空,就连火_辣辣的后背也不痛了。 江晚清伸手触摸后背,一片光滑,没有痂口,也没有疤痕。 如此直观,神效又诡异的奇效,再次颠覆了她的认知,令江晚清无比震惊。 要知道,赵大贵那一棍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不只是她的后背受伤,那一下她的内脏好像都发生了震颤。 现在饮下一杯灵泉水,不但受到的创击恢复如初,反而更胜原先。 还好她方才出于谨慎没有喂小桃服下太多,不然明日被人发现,必然引起轰动,小桃会被人当成怪物,一把火烧死。 后知后觉的江晚清惊出一身冷汗。 以后,还是要更加小心些。 她也要想想办法,怎样让灵泉,有一个适合的身份面世。 江晚清凝眉沉思着,吩咐下人看照好尚在昏迷的小桃与盼娣,她便回了房。 “二小姐好,” 江晚清刚坐下,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抬眸,是今日跟着她一同去牡丹园的小厮。 小厮对着江晚清躬身,姿态恭恭敬敬,没有半分依着江晚清年纪小而有轻视之意,也没有因江晚清是乡下长大而看不起。 江晚清点头,算是应声。 身形较小的她,如此一本正经的点头,稳重与她的可爱相悖,让她瞧着很是可爱。 “二小姐,奴才刚才去医馆给招娣姑娘抓药时,多抓了一副药。”小厮将药包双手呈上。 江晚清有些诧异。 “给我的?” “嗯,给二小姐的。”小厮憨厚的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小姐心善,为招娣姑娘挡了一棍,是奴才没有护好你。” “奴才原本想找管家领罚的,但小姐没有和老爷夫人说此事,奴才想着小姐是怕老爷夫人担心才没说,也就不敢和管家禀报。” “但小姐放心,奴才不是为了躲罚,奴才打算这两个月不领月钱,当没有保护好小姐受罚。” “就是……就是小姐受伤没有和老爷说,也没有让郎中看,奴才有些担心,就自作主张,多买了一副药给小姐用。” 小厮垂着头,目光诚恳且纯净。 江晚清看着小小的药包,心口有一丝暖流,她没有想到小厮如此心细, “你叫什么名字?”江晚清突然询问。 “回小姐,奴才叫小六子。” 江晚清点头又问道:“来府里多久了?” “回小姐,奴才来府里一个月了,在厨房负责砍柴和打杂。”小六子自始至终都恭顺的弯着腰,小姐问一句,他答一句。 进将军府做差使,可是香饽饽,老将军和夫人是出了名的善人,不会苛待下人,给的月银也比别的地方多给一两,足足一个月有五两银子呢。 原本他这样的资历是进不了将军府的,可大小姐和小姐,还有小少爷回来,将军府一下子缺了好多下人。 小六子家都要马上揭不开锅了,突然祖坟冒青烟,就入了将军府做小厮。 虽是后院打杂,但他一直勤勤恳恳不偷懒,管家看他老实本分,今日才将保护小姐的重任交给他。 是他没有用,辜负了管家的信任,让小姐受了伤。 一想到他将军府的小姐挨了那么一棍,小厮便自责不已。 后悔没有多踢赵大贵那小瘪三几脚。 “你可愿来我身边伺候。” 小六子还在后悔没有将赵大贵的牙多打掉几颗,突然就听到小姐脆生生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茫然无措。 啥? 小姐刚刚说啥? 小姐刚刚,是不是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她身边伺候? 不可能! 他肯定是听错了。 第36章 死了 他一个打杂的下人,怎么配到小姐身边伺候,府里能到主子身边伺候的,都是签过死契的奴仆。 他身无长处,连签死契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字也不识几个,今日又犯了大错,不被赶出将军府都已是恩赐,还怎么敢妄想到小姐身边伺候。 小六子有自知之明,只是难免心里失落。 如果真能跟着小姐,那每个月能多出好几两银子,能好好孝敬娘,多给娘做几件新衣裳。 他娘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缝缝补补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 是他没有用。 想到家里的老娘,小六子一向乐观的脸上,浮现出自责与愧疚。 “怎么?你不愿意?” 在小六子胡思乱想时,江晚清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着一丝丝打趣的意味。 江晚清心智成熟,小六子又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精明性子,他的想法几乎都展现在脸上。 从惊喜,不敢置信,到质疑,失落…… 江晚决定收下小六子并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因小六子那一包药带来的感动。 她要复仇,要颠覆命运的不公,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时候她不适合出面,就需要自己的心腹,左膀右臂。 在街上小六子保护她时,江晚清便看出小六子是个忠心的。 她前世被太多人背叛了。 外祖父外祖母还活着时,她是将军府的小姐,大姐疼,小弟护,身边自然不缺阿谀奉承,谄媚巴结的人。 却唯独没有真心之人。 这一世,她会擦亮眼睛,寻对她忠心的人。 “小姐……你,你是说让我在你身边伺候吗?”小六子呆愣愣的发问,一副傻憨憨的模样。 江晚清微微点头。 小六子看到小姐点头,当即扑腾一下便跪了下来。 “愿意,奴才愿意,奴才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小六子对着小姐磕头,一个大男人眼眶通红。 他能到小姐身边伺候,是小姐给他的恩赐,以后他一定好好护着小姐。 “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院里的人,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江晚清稚嫩面容浮现出与之相悖的阴鸷。 “小姐请说,奴才一定给办的漂漂亮亮的。” “你去赌场找两个人,让他们找到赵大贵……” …… 偏房里,小桃与盼睇被下人精细伺候着。 有了灵泉水的加持,第二日两人便清醒了过来。 盼娣是先醒的。 年幼懵懂的她,醒来看到宽敞明亮的屋子,桌子上以及柜子上还摆放着生机勃勃的花朵,她傻傻的睁大了双眼。 一双长期营养不良而深陷的眼窝,瞬间被眼泪侵入。 她死了。 娘说的没有错,她就是没有用的赔钱货,洗个衣服都能生病,她果然没有用。 盼娣抽抽嗒嗒无助的哭着。 随即又有些庆幸。 她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拖累姐姐了,没有她连累,姐姐就不用老挨打。 可她好想姐姐呀…… 盼娣落寞的低头。 可低头的瞬间,眼泪更加汹涌。 “呜呜呜,姐姐,姐姐呜呜呜……”她张着嘴巴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她看到了姐姐。 为什么姐姐也死了。 呜呜呜…… 一定是她害了姐姐,她生病后姐姐一直想找郎中给她看病,可娘不同意,娘打了姐姐好几次了。 呜呜呜呜,是她害死了姐姐。 盼娣从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地方,也从没有睡过如此大的床,摸过像云朵一样柔软的被子,更加别说身上干净崭新的衣服了。 盼娣以为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她扑到姐姐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张瘦到变形的脸都是哭成了小花猫。 “嘶。” 小桃身上的伤口被触及到,疼的她倒吸冷气。 睁开眼便看到妹妹在哭。 “盼娣,姐姐在,姐姐在。” 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桃就连忙坐起来,将妹妹搂在怀里安慰。 “呜呜呜,姐姐对不起,盼娣死了,把你也带下来了,呜呜呜,这里好漂亮,咱们肯定是死了。” 盼娣自责不已,小小的她对死亡还是很恐惧的,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嚎哭不已。 小桃微微一愣。 才转头看向四周。 陌生的环境,犹如仙境,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比梦里还要漂亮。 像是世界的另一面。 很漂亮,很温暖。 她真的死了吗? “你们醒了?我去叫小姐。”丫鬟听到动静进来,看到两姐妹清醒过来,连忙跑出去通知二小姐。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小桃与盼娣齐齐吓了一跳。 瞧着比小桃与盼娣年长不了几岁的丫鬟。 身上穿着碧绿的衣裳,一头乌黑顺滑的发丝编成漂亮的发辫,面容光滑干净。 极端的对比,经年累月的搓磨与折磨辱骂之下,两个人胆怯又自卑。 盼娣缩在姐姐怀里惶恐不安。 小桃也是慌张不已。 像是一身脏兮兮小孩,突兀的闯入富丽堂皇的大殿,格格不入,只能窘迫自卑的蜷缩着脚尖。 第37章 根深蒂固 小桃住在江晚清院内的偏房里,相隔不远,因此很快江晚清就得知两人苏醒的事。 她一路嘴角上扬,不顾形象的快步朝偏房跑去。 小六子胆战心惊的跟在后面,生怕自己的好小姐一不小心摔个屁股蹲。 呸! 乌鸦嘴,就是自己摔个狗屎屁股蹲,他的小姐也是万万不能摔的。 跨过门槛。 江晚清的视线与一双极度不安的眸子对上。 是她的小桃。 真好! 一切都不一样了。 而小桃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撞击,她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刹那间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神明。 是她的神明。 不是梦,不是幻觉。 她没有死,妹妹也没有死,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 她的神明救了她,真的救了她这个赔钱货,还救下了她妹妹。 为什么? 她不值得的。 小桃不受控制的泪流满面。 眼泪在她红肿的伤痕上如同断了线一般决堤,划过伤口,很痛。 但是小桃心里却没有一丝疼痛,反而发软发烫。 她怎么值五十两啊! “别怕,没有人再敢打你了,别怕,别怕。”江晚清看到小桃泪流满面,她的眼眶也不受控制的湿润。 稚嫩的声音带着安抚。 却让小桃的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她泣不成声的一遍遍道着歉。 赔钱货,扫把星,灾星…… 恶毒的名讳被小六子妮,她的亲娘从她出生那天起就按在她身上。 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早已根深蒂固。 这样的她,怎么配让神明带回家。 小桃的哭声很低,在恶魔窟里连哭都是罪大恶极,哪怕此刻她情绪失控,眼泪汹涌也仍然是低低的抽泣声。 盼娣缩在姐姐怀里,搞不清发生了什么,看到一直依赖的姐姐哭,她也跟着哭。 一时之间,满屋只能听见两人的哭声。 江晚清没有出声,她安静的在一旁轻拍着小桃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极有耐心的安抚着。 许久,小桃终于不哭了。 肿成核桃的眼睛惴惴不安的仰视着江晚清。 “这真的不是梦吗?”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与害怕。 害怕是大梦一场,醒来还在脏乱发臭的鸡棚与妹妹担惊受怕。 “不是梦,都过去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跟着我,做我的丫鬟可好?”江晚清轻声询问。 小桃双眼再次蓄满泪水。 她拉着妹朝江晚清跪下。 “招娣一定拼尽全力的伺候小姐。”她对着江晚清磕头。 “盼娣也会跟着姐姐伺候小姐。”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还不清楚具体发生的盼娣,此时也明白是眼前这个小姐救了自己与姐姐。 漂亮的衣服,柔软的被子,都是她给的。 姐姐说过,要对她们好,她们要报恩。 就像村里婶子给她们窝窝头吃,姐姐会去婶子地里,把草除干净一样。 “以后你不叫招娣,我给你起一个新名子,叫小桃。” 小桃猛的抬头。 小桃! 她以后叫小桃。 不叫招娣了? 招娣,招弟。 她的名字从出生起就是为了弟弟。 现在她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了? 此时的江晚清在她眼里是发着光的,是于深渊的救赎。 她小桃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小姐,哪怕是用她这条不值钱的命,也一定会保护好小姐。 盼娣看看姐姐,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江晚清。 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望与期盼。 小丫头的心思太明显。 可爱又乖巧,让沉重已久的氛围难得有一丝轻松。 江晚清嘴角微勾。 “你也有名字,小翠,喜欢吗?” “小翠?喜欢喜欢,姐姐,我也有名字了,叫小翠,以后就不是盼娣了。”小翠开心的手舞足蹈,激动的对着姐姐说着。 江晚清吩咐下人端来饭菜。 熬到浓稠的小米粥,带着热气的鱼,还有那红彤彤的肉,就连最常见的青菜上都泛着油光。 这是小桃与小翠从来没有吃过的。 看着饭菜,她们踌躇又紧张。 在家里,这些都是弟弟的,哪怕是盘子里的汤汁都是没有资格吃的。 白水煮菜对于两人来说都是难得的奢侈。 可现在,小姐却说,这些都是给她们准备的,以后每日都会有。 口水在分泌,肚子在鸣叫,在江晚清一句句耐心的开导下,两人才小心翼翼的吃下一口肥瘦相间的猪肉。 小桃视线迷糊,眼泪聚集。 她想。 她欠小姐的恩情,恐怕一辈子都还不完。 小姐真的很好。 下辈子,下下辈子,她小桃都愿意跟在小姐身边,继续报答小姐。 …… 七月,鬼门开。 万魂来往人间,人间游荡的魂魄入鬼门。 大厅内,叶氏与老将军坐在上位。 面色稍显忧伤。 江晚清,江冬竹,江池一字排开的坐在下位。 “今日把你们三个叫来,是有一件事要安排你们去做。”叶氏眼底染着悲伤,但气色却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散发着生机。 要是仔细看,脸上那些岁月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老将军满头白发里,有几根已隐隐发黑。 这些都是灵泉的功劳。 “明天便是鬼节,你们三个去宝华寺为你们母亲供奉一盏往生灯吧。”叶氏眼角沁着泪花。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抵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事了。 老将军沉默着,粗糙的的手包裹着叶氏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发妻。 江晚清,江冬竹,江池三人沉默了下来。 叶氏用帕子按掉眼角的泪花,继续道: “外祖母打算将你们送到天府书院读书,此次鬼节,天府书院的学子同夫子亦会前往宝华寺,诵经为国祈福。” “届时你们供奉完往生灯,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夫子,若是有合眼缘的,回来与外祖母说,外祖母领你们去拜师。” 叶氏细细叮嘱着,和她们解释着其中的缘由。 京城最好最大的书院便是天府书院,又为皇家书院。 里面云集各地知识渊博的夫子,自然也集齐京城的官家子嗣,皇家公主与皇子也在。 学子多,夫子也多。 因此官家子弟可以自己挑选夫子。 叶氏便打算让几个外孙借着鬼元节去宝华寺好好挑选一番。 她几个外孙,一个比一个沉寂。 一个整日在练武场盯着兵器看,一个把自己关到屋里见不到人,只让下人买些药材在屋里捣鼓。 小池倒是会找书看,可一本里认不到几个字,想问又生怕会给别人增添麻烦,整日皱着小眉,反反复复看同一本书。 叶氏思来想去,便觉得可以送她们入学堂了。 不求考取功名,不求七步成诗,只求明事理,认字墨。 也能找点事情做。 “你们三个意下如何?”叶氏温和的道。 江冬竹没有上过学堂,大石头村太穷了,穷到连填饱肚子都很困难。 又如何生出精力去开设昂贵的学堂,去寻那虚无缥缈封侯拜相的高梦。 此时听到叶氏说要让她去学堂,也只是微微好奇。 江池却瞬间眼睛发亮,里面尽是渴望与欢喜。 第38章 吃人的京城 书院,读书。 这些是江池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太想去学堂,太想认识书里的一笔一画,太想知道它们是何意了。 在侯府时,爹爹总是夸奖沈翰文,是他太笨,若是他多识一些字。 说不定……说不定爹爹也会喜欢他…… 思及于此,江池落寞的垂下了头。 他年纪尚小,不同于江晚清多一世的记忆,对父爱还是有着渴望与孺慕的。 “一切都听外祖母的安排。”江晚清点头。 王权富贵,魑魅魍魉。 江晚清上辈子在只顾着玩乐,书没有读过几本,字也认不全呼。 这辈子,她怎么还能贪玩,她要加快学习。 上辈子沈柔儿这个天定的女主,不是才名远播吗? 那这一次,这名声她抢了。 …… 第二日,三人皆是一身素衣,身上未带首饰,李大勇驾着马车踩着路上前往宝华寺。 宝华寺是上京城最大,香火最旺盛的寺院。 内有佛缘深厚的渡明大师坐阵,传言渡明大师通佛缘,可悟预言,可观前世今生。 可观国运。 人人都想受渡明大师的一句指点,可渡明大师闭门诵经长年不见人。 他说,他只见有缘人! 天边泛白,朝露蒸发。 马车踏着落叶入山,惊起白鹭,来到宝华寺前。 清烟叠叠,香火燎燎。 错落的参天古树都仿佛透露着庄严。 江晚清三人在小和尚的带领下入了寺内。 厚厚的香火钱入箱,一身袈裟手拿拂珠的僧人来到江晚清几人面前。 “贫道法号空无,不知施主前来有何求?” 空无五官白净,袈裟给他增添了几分清冷与高深。 看着四十不到的年岁,手里捻着圆润的夫珠。 可没由来的,江晚清觉得他那双眼睛有些……烩市 江晚清安耐住心里的不舒服,对着空无一拜。 “弟子想为母亲供奉一盏往生灯,还请大师准备。” 供奉往生灯可不是免费的,年年烧的都是银子,寺庙是不会拒绝的。 空无大师双手一拜,便让小弥沙去准备东西。 很快东西准备好。 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矗立,慈眉善目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一排排红蜡烛点燃着,往生灯亮着。 一灯能破千年暗,一智能灭万年愚。 往生路上无黑暗,往生来世无灾难。 江晚清江冬竹跪拜着母亲的往生灯,为母亲念佛祈福。 空无大师只短暂的待了一会,收了香火钱便离开了。 等江晚清几人祭拜结束,才从殿里出来。 打听清天府书院学子所在的祈福殿,男女不同殿,江晚清江冬竹与江池便分开了。 天府书院不单单是求学的地方,更是世家子弟结交攀附的一种方式。 有钱无权的富商,更是拼了命的将家中子嗣送入天府书院。 求学是其次,能入贵人的眼,寻一个有权势的靠山才是目的。 宝华寺浩大,供学子们用来祈福佛堂很是宽敞,就连院内里用来观景的树,都是宁折不屈的松树。 处处透露着浓重的庄严之气。 对于京城的高门贵族而言,与其说祈福,倒不如说是来玩的。 这会正三三两两在一起说笑,聊着京城的趣事。 江晚清与江冬竹两人刚踏入祈福殿,就像是滚烫的油锅里掉入了一滴水。 “她们是谁?”佛殿里小姐们窃窃私语的议论。 江晚清与江冬竹两人在众多目光的打量下,寻了两个空位坐了下去。 她们是来挑夫子的,旁人的目光与她们不在意。 京城每年都有趁祈福来宝华寺挑选夫子的官家子弟,这已经是宝华寺与天府书院的习俗了。 因此,佛殿里的小姐们对有人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两人如此明晃晃的坐下,引的众她们有些好奇。 “你不知道?她们就是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侯府前主母嫡出的两个嫡女。”有人回答。 侯府与将军府之间发生的事,这么多年都难得一见,满京城无人不知,就连三岁孩童都听的耳朵起茧。 “是她们?听说这两个嫡女是乡下长大的?她们今天来宝华寺,那以后岂不是要与我们一起上学堂!” “我乳娘当时就在侯府门口看戏,回来与我说,这两个嫡出的小姐,住的是漏风的泥巴房,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上山杀戮,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此话一出,鄙夷嫌弃的目光瞬间落在两人身上。 “泥巴能盖房子?能住人?” 众人惊讶,语气里带着不相信。 她们一出生便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加身,连出恭都有下人伺候,何时见过泥巴盖的房子。 她们见过最差的,便是家里的马厩。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们吗?要是不相信,你们自己去问?”听到被质疑,说话的小姐瞬间就不乐意了。 当即就有人走江晚清面前。 “喂,你们两个在乡下真住的是泥巴盖的屋子?” 问话之人满头发簪,个个皆是极品,微抬着下巴,有些高高在上。 江晚清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眼前的人她认识。 当朝丞相幼女陈思婷,在家中很是受宠。 丞相连着辅助两位帝王,是东楚国当之无愧的元老。 陈思婷是丞相的老来得女,从出生就备受宠爱,哪怕亲生母亲只是一个姨娘,满京城也没有人敢得罪她。 不过七八岁的女孩,还未到及笄之年,却满目都是世家大族里腐臭的恃强凌弱。 她的目光里不只有高高在上和这个年纪应有的好奇,更有不加掩饰的厌恶。 江晚清了然的往她身后看去。 果然看到了一双熟悉,恶毒的眼眸。 是沈柔儿。 上一世她就处处受陈思婷刁难打压,她一直以为是自己惹陈思婷不喜。 可现在她想明白了。 陈思婷与沈柔儿是闺中好友,大抵是撰书人的天命,陈思婷处处帮沈柔儿。 沈柔儿只是在她面前哭诉几句,说不喜欢自己,她便急吼吼的帮着沈柔儿出气,想方设法让京城贵女们孤立欺凌她。。 可这位配角,最后的结局可不太好…… “是。”收回思绪,江晚清掷地有声的回答,全然没有上一世的自卑与难堪。 “呀!还真是住的泥巴房?怪不得一身臭味。” 第39章 恃强凌弱 陈思婷得到答案,当即后退用帕子捂着鼻子,像是生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满殿内她的身份最高,世家子弟也好,富商之子也罢,要么袖手旁观不愿得罪她,要么拼了命的巴结她。 听到她的话,不管有没有闻到都装模作样的后退,嫌弃的看着江晚清。 趋炎附势,仿佛是她们从出生起便会的技能。 “从她们进来我便闻到一股子臭味,熏死人了,她们在乡下长大,该不会连澡都不洗吧?” “你们不知道,这乡下人不只是不洗澡,她们连头发也不洗,身上更是长有跳蚤和虫子。” “天呐,跳蚤可是会传染的!” “我可不愿意同她一个学堂,等下我就同夫子说,可千万别收她!” 一群狗腿子看着陈思婷的脸色讨好巴结,不断贬低着江冬竹和江晚清。 趋炎附势,仿佛是这群后院里争风吃醋长大的小姐从出生起便会的技能。 江冬竹恼怒到脸色涨红,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打在说话饿几个人脸上。 “你们看,她还想打人,果然是乡下长大的粗鄙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 “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你们那狗窝一般的乡下,一身酸臭味,识相的赶紧滚出,别让本小姐再看见你们。” “今日你们若是熏吐了本小姐,有你们好果子吃。” 陈思婷对着江冬竹趾高气扬的嘲讽。 她娇纵跋扈惯了,在京城就没有怕的,哪怕此时在宝华寺,她也毫不收敛。 她看不惯江冬竹与江晚清,那就没有人再敢与两人交好。 “酸臭味我倒是没有闻到,但是一股子嘴臭,倒是熏的让人想吐,你们一口一个乡下人,怎么?你们竟比乡下人还穷,连口都不漱?。” 江晚清轻轻握住阿姐的手,不让她冲动。 冷眼看着一众世家贵女。 她只想安安静静挑完夫子早些回去,并不想搭理这些人的。 可树欲止,而风不止。 “贱人,你……你说谁嘴臭!你可知道我是谁,得罪了我,信不信本小姐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陈思婷尖长的指尖指着江晚清,一双眼睛像是要喷火一般。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羞辱自己。 这个贱人,竟然敢骂她嘴臭。 陈思婷简直都要气疯了。 柔儿妹妹说的果然对。 乡下长大的泥腿子,就是上不了台面,还一股子心机。 “姐姐,你有没有听到狗在乱吠,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屎,怎的如此臭。” 对比陈思婷的恼怒,江晚清就显得极其云淡风轻,她一边问着江冬竹,还用手扇着面前的空气。 “啊!贱人,贱人!” 陈思婷被气的暴怒。 威严与面子被如此折辱,陈思婷愤怒到丧失理智。 “我要打死你这个贱人,扒光你的衣服,扔到桥洞里被人搓磨死。” 陈思婷指着江晚清,没有丝毫身为世家贵女的礼仪教养。 她的生母原先是秀红楼弹琴卖艺的妓子,被年过花甲的丞相一眼看中,便收回府。 有几分运气,入府不久便怀了身孕,因此才被抬为姨娘。 一个青楼妓子,有何教养,一身的市井之气和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手段。 陈思婷自幼养在这样的女子身边,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没有学到分毫,反而腌臜手段学了个十足十。 她扬起手就要打江晚清。 江冬竹怎么可能看着妹妹被欺负。 她年纪本就比陈思婷大,又因为常年在乡下干活,练就一身子的力气,轻轻松松就捏住陈思婷扬在半空中的手。 “你、你放开我,我要打死你们这两个贱人。” 手腕被控制,陈思婷痛的额头冒出冷汗,她愤怒到双眼猩红,恨不得当场打杀了江晚清 “你们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教训这两个贱人,让她们明白这书院是谁的地盘,今日我要是被欺负,你们谁也躲不了。” 恼羞成怒的陈思婷对着她的狗腿子咆哮。 而身后一众贵女都看傻了。 完全不敢相信两个乡下长大的村姑竟然敢胆大包天的得罪丞相家的千金。 她们印象里,乡下人不应该是胆小怕事,怯懦自卑的吗? 受了委屈,被欺负也不敢告状。 可这两个人怎么敢得罪陈思婷的呀? 听到陈思婷的话。 平日里巴结讨好陈思婷的几个贵女很是犹豫。 江晚清两姐妹的身份她们是知道的。 虽是乡下长大的,但也是货真价实的一品镇远将军外孙女,只比丞相低一阶。 万万不是她们这些商户可以得罪的。 可陈思婷她们也得罪不起。 “死人吗?傻站着干什么!你们家的铺子是不是都不想开了!。”陈思婷咆哮着威胁,手被江冬竹控制着,可她的脚没有。 当即愤怒的一脚踢在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身上。 被踢的女孩痛的瑟缩了下。 是啊! 她们家的生意是倚仗着丞相的庇佑才得以蒸蒸日上。 要是她们惹的陈思婷不快,毁了家里的生意,回去爹爹一定要打死她们不可。 至于江晚清…… 陈思婷可是丞相之女,一定有法子让她不告状的。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不是吗? 打定主意,几人便对着江冬竹、江晚清蜂拥而上。 身后的沈柔儿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殿内之上还有许多官位与丞相平齐的世家贵女,她们平日里不会得罪陈思婷,但也不会上赶着巴结。 此时看到陈思婷欺负人,她们早已习以为常。 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前不久,京城新起的商户之女,因与陈思婷穿了同一件衣服,触了陈思婷的霉头,便当场掌掴了十几个巴掌,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这还不算完。 那商户之女,当夜便死在流民巷内,被发现时,衣不蔽体,满身青紫。 那等羞耻的地方还被人用刀刻下“荡妇”二字。 大理寺原本立案侦查的,但被商户拦下。 商户对外声称,是孽女不知廉耻,纵欲而亡。 可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没几天,那商户的嫡子便入了丞相的眼,得了个六品芝麻官。 一个庶女,换来一个光宗耀祖入官的机会。 赚了。 躲在暗处的沈柔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妹妹别怕。” 江冬竹将妹妹护在身后。 左来一个,她踢一脚。 右来一个,她给一拳。 想偷袭。 哼哼! 拿起书桌上的佛经,就朝头上打去。 江冬竹天生力气就比别人大,在大石头村时,小小年纪便上山砍柴,打猎,挑水…… 眼前这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打架只会扒衣服,扯头发的蛀虫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不需要江晚清出手,几人便被江冬竹打趴在地。 “啊!我们脸好痛,我要毁容了,快找郎中。” “我的肚子,好痛好痛。” “我的屁……好痛呀!” 几个贵女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叫苦连天。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一旁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贵女瞪大了眼。 看了看毫发无伤的江冬竹。 又看了看挣扎翻滚的几个商户之女。 她们目瞪口呆的傻了眼。 第40章 沈柔儿 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这人是乡下长大的吗? 怎的拳脚如此厉害,眼前狼狈不堪的商户之女少说也有四五个。 就这样被她轻轻松松的制服了? 一众小姐们,看向江冬竹的目光被畏惧所替代,不敢轻视。 生怕一不小心,那石头般的拳头就落在自己身上。 一旁还等着江冬竹与江晚清磕头求饶的陈思婷,此时被吓的花容失色。 “贱人,我是丞相最受宠的女儿,今日敢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扒光你的衣服,让你变成娼妇。” 陈思婷恼羞成怒的用尽污言秽语来辱骂江冬竹。 江晚清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如嗜血利刃,蕴藏无尽杀气。 一瞬间娇小的身子,稚嫩的面容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与威压。 她的阿姐,是东楚国战功赫赫的女将军,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野种辱骂。 江晚清一步步向走陈思婷。 “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 嚣张跋扈的陈思婷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目光。 她被吓的连连后退。 “既然你嘴巴不干净,那我就帮你好好洗洗。” 江晚清一手捏着陈思婷的脸颊,一手拿起蘸满墨汁用来抄写佛经的毛笔,往陈思婷的嘴里塞。 陈思婷目光惊恐,摇着头不断的挣扎着。 场面寂静一片。 众人都被江晚清的举动吓傻了,恐惧到瞳孔都在颤抖。 她到底是真的不怕丞相的怒火,还是在乡下不知道京城的手段。 她怎么敢这样对丞相之女。 看着沾满墨汁的毛笔即将要塞到陈思婷嘴里,众人提着一口气。 而一旁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沈柔儿再也没有办法做隐形人。 原本她是想让陈思婷好好教训这两个贱人的,最好让这两个贱人从世上消失。 哪想到陈思婷这么没有用,反过来被按在地上羞辱。 等待……羞辱! 沈柔儿眼眸一亮,里面划过一抹阴毒。 陈思婷可是丞相最受宠的女儿,今日在寺庙被人如此欺辱,丞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定到时候不只是这两个贱人,连两个老不死的都逃不过丞相的报复。 想明白后,沈柔儿心里一喜。 此时她若是挺身而出帮陈思婷,那以后陈思婷对她只会更加信任。 权衡利弊后沈柔儿咬咬牙,一个箭步挡在了陈思婷身前。 “晚清姐姐,柔儿知道你之前过的苦,但这里是京城,你不能再像之前那般野蛮粗鲁了。” “既然爹爹说你是柔儿姐姐,那柔儿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仗势欺人。” 沈柔儿微抬着头。 弱不禁风的身子坚定的将陈思婷护在身后。 一双眸子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像一朵雪山上迎风而开的雪莲。 明明娇弱,偏偏又表现出几分坚韧。 她短短的一句话,将江晚清塑造成一个无理野蛮的形象。 又用仗势欺人,来拉将军府下水。 全然不提是陈思婷挑衅在先。 更是给自己立了个善良人设。 不愧是撰写人精雕玉琢的主角,心思果然深沉。 而江晚清在听到姐姐两个字时,刹那间双眼猩红。 眼前尚且年幼的沈柔儿与前世婚房里的沈柔儿成叠。 那时,她也是这般轻轻柔柔叫自己姐姐。 可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刮在江晚清身上,凌迟着她。 那是她噩梦开始的时候。 江晚清全身冰冷僵硬,无数只虫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从她的脚趾,爬满全身。 恶心至极。 她恨不得一刀捅了沈柔儿,将她与楚焰尘千刀万剐,撕咬入腹。 江晚清的眼神太恐怖。 让沈柔儿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这小贱人,怎么眼神如此骇人。 沈柔儿恶狠狠的咬牙。 “姐姐,柔儿是不会让你欺负人的。”沈柔儿大义凛然的护在陈思婷身前。 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脆响。 将这场战争推向高潮。 四周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你竟然敢打我!”沈柔儿捂着脸颊,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不敢置信,一双眼睛像是要喷火一般。 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会得到的沈柔儿,人生第一次被人打巴掌。 还是一个乡下长大的贱人。 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啊啊啊啊! 沈柔儿一贯虚伪额面具差点崩裂。 怪不的娘如此讨厌这个贱人,耳提立命许多遍,让自己想办法除掉她。 当初就应该让她们和那个下贱的婆子一起死在乡下。 沈柔儿死死的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力气,才勉强没有失态。 察觉到四周打量的眼神,她努力收敛住喷涌而出的怒火。 脸上又恢复成一贯的娇柔善良,只是切换的不是很顺利,看着有几分僵硬。 沈柔儿上前拉住江晚清的衣袖,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眼睫上,让人心生怜悯。 她对着江晚清声音哽咽道: “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婷婷,那就将怒火全发到妹妹身上,我……我不怕疼的。” 她咬着嘴唇,坚强又楚楚可怜。 “但……但婷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是不会再让你欺负她的。” 沈柔儿的话,毫无悬念的让陈思婷感动的一塌糊涂。 同时对江晚清的恨意更上一层楼。 若不是畏惧江冬竹的功夫,她陈思婷非要将这两个贱人打到当场失禁。 可恨宝华寺有规矩,不让带下人进来,才让她此时如此狼狈。 但不急,总会出了宝华寺的。 “贱人,你等着,出了这寺庙,我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隔着沈柔儿,陈思婷指着江晚清厉声威胁。 目光触及到江晚清手中沾满墨汁的毛笔,陈思婷目光如毒蛇一般怨毒。 这根毛笔刚刚差一点就被塞到自己嘴里。 她要让爹爹将这贱人绑到自己面前,让她沦为大黄的玩物。 大黄是陈思婷养的一条狗,体型硕大,平日以活畜饲养。 据说,这条狗曾吃过人肉。 她恶毒的言语,落在江晚清眼中如同跳梁小丑。 她本不想多生事端。 但事与愿违,现在看来她与陈思婷之间,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而她江晚清是绝对不可能死的。 那么沈柔儿的这个左膀便只能消失了…… 第41章 结仇 江晚清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的射向沈柔儿。 “我外祖父是皇上亲封的一品镇远将军,外祖母是家财万贯的叶家千金。” “而我母亲昔日乃是冠绝京城的才女,你是什么东西,叫我姐姐。” “更别说我母亲已与沈子安和离,即使没有和离,你一个继室的玩意也配叫我姐姐。” 江晚清目光冰冷的扫过出言讥讽她的一众小姐,继续开口道: “你们口口声声瞧不起乡下人,可你们吃的喝的无一例外都出自乡下人之手。” “我东楚国边疆数以万计的战士,有多少是来自你们口中肮脏的乡下。” “你们在天子的庇佑之下,享受着盛世太平,有何资格嘲讽乡下。” 江晚清走到陈思婷面前,目光毫不退缩的直视着陈思婷。 “陈思婷,想杀我,那你就来,我乃武将后代,满身忠烈之骨会怕你一个爬床妓子生的产物。” 满殿瞬间安静了,落针可闻 江晚清震耳欲聋的话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参与嘲笑江晚清与江冬竹贵女们,腾地脸色惨白,后背隐隐冒出冷汗。 刹那间,汗流浃背。 江晚清的话,让这件女儿家的闹剧上升杀头的高度。 那不是她们这些后院女子可触碰的。 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天子耳中,那后果她们不敢想象。 沈柔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瞧着极其扭曲。 她愤怒到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苦心多年经营的形象,都被这个贱人给毁了。 她不敢想象,今后她还如何与在场的世家贵女来往。 要知道,这些人最看不起的就是继室,对她们而言,继室与妾,也就是说着好听些。 沈柔儿几乎将一口牙都咬碎了,才压制住怒火。 可陈思婷就没有她那么深沉的定力。 陈思婷母亲是妓子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她的禁区。 因着父亲的宠爱,全京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半个字。 可这个贱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撕裂她身上最华丽的外衣,露出里面让人鄙夷的身份。 陈思婷再也没有了睥睨的状态。 她暴跳如雷,怒火冲天。 “我要撕烂你的嘴! ” 陈思婷状若疯癫一般,失控的朝着江晚清扑过去。 可她哪里能近的了江晚清的身,刚刚靠近,便被江冬竹一把制服。 双手被江冬竹牢牢禁锢,瞬间便处于下风,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宝华寺乃佛门之地,今日你们是来为国祈福的,不是让你们女儿家来玩闹,都赶紧坐回去。” 佛像前,渡众生的佛子眼底下,空无一脸严肃。 手里拿着的佛经,给他这个人增添了几分高僧的即视感。 “空无大师。” 满殿的小姐们,慌张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放手!”陈思婷看到空无大师,仿佛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全然没有方才的慌张,跋扈的头颅再次高高扬起。 她自信满满的挣脱着江冬竹的禁锢。 “各位施主来宝华寺为国祈福,都站着坐甚?还请各位施主两耳清空,心无旁骛随本僧诵经。” 几人的动静引起了空无的注意。 空无拧着眉,手指飞快的盘着佛珠。 只是他看向江晚清与江冬竹。 隐隐带着……不耐,好像在责怪她们两人扰乱了佛门清净似的。 此时的目光与之前在往生殿,江晚清贡献香油钱时,那烩市里多了一抹憎厌。 “空无大师,她们两个一入祈福殿便闹事,在佛主前动手打人,惊扰佛祖清净。” “你瞧,柔儿的脸都被她打肿了,还请空无为我们主持公道,好好惩戒她们。” 陈思婷伸长脖子对空无大师告状,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爹爹每年孝敬空无大师的银子都快堆成山了。 她一定要让空无大师好好教训这两个贱-人。 果然,空无大师不悦的凝眸。 “柔儿,她们两人可真打你了?”空无大师询问沈柔儿,说话间眉眼间的严厉淡了几分,多了些柔和。 柔儿两字,亲疏立见。 “大……大师,我,我没事的。” 沈柔儿微微低垂着头,眼眶噙着泪花。 虽是这般说着,却不经意间将红肿的脸展现出来。 一副受了委屈,却还是强忍着不愿揭露的可怜模样,让人心生怜悯。 果然,空无大师见到她红肿受伤的脸,看向江晚清与江冬竹的目光越加不喜。 “两位施主年纪尚小,便在佛门重地动手打人,有失大家闺秀的教养。” “佛祖眼前生惹事端,惊扰佛祖,破宝华寺规矩,但我佛慈悲,今日本僧便替佛祖法你们抄写经文,以此赎罪。” 空无大师阴沉着脸,将一指厚的佛经甩到江晚清面前。 端着佛珠,行着恶行。 陈思婷幸灾乐祸的看着江晚清,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大师,她们两个抄不了佛经,因为她们不认识字。” 李继婷大声的嘲讽着,让满殿小姐们看向江晚清的目光更加嘲弄,已经有不少人低低的笑出声。 “大师,我妹妹没有闹事,是她们先出言挑衅,还要打我妹妹的,我们只不过……只不过是反击。” 江冬竹挡在江晚清面前,为她遮挡住不怀好意的目光。 “阿弥陀佛,动手打人便是错,施主今天来本寺为亡母供奉往生灯,理应更加刻言守己,以身作则,如此不尊佛门,一身罪孽,往生灯是断然不会亮的。”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阻止,空无脸色很是难看。 直接拿江晚清与江冬竹母亲的往生灯威胁。 一个罪孽砸在两个尚未及笄的女郎身上,从此以后,江晚清与江冬竹在京城再无好名声。 江冬竹瞬间便慌了。 “大师……我……我抄,我妹妹还小,我抄两遍佛经向佛祖赔罪。” 江冬竹结结巴巴的说完,就拿桌上的毛笔要抄写佛经。 可这个是她第一次握笔,哆哆嗦嗦不说,墨水还蘸多了,一笔便将占了大半张萱纸,还将佛经染上了黑墨。 江冬竹红着脸,手忙脚乱的用衣袖擦着佛经。 她的出糗,让殿内的世家小姐们哄堂大笑。 “你们看她好笨啊!连个笔都抓不住。” “你们瞧,她就写一个字还歪歪妞妞,缺胳膊少腿,好丑陋,还不如我家下人。” “哈哈哈,真是丢死人了。” 江冬竹被众人嘲笑,却仍然将就委屈护在身后。 江晚清看着众人嘲笑奚落的目光,还有佛像前空无大师眼里一闪而过的讥笑。 她恍然大悟。 这是一场单方面针对她与阿姐的打压。 江晚清怒了。 她从阿姐羽翼下走了出来,将阿姐护在身后,夺过佛经摔在地上。 她挺直脊梁,一双清澈的眸子牢牢锁定空无。 仿佛能将世间污秽阴暗心思都看透。 “敢问大师,我何错之有,又有何罪孽,佛主眼前,你如此徇私舞弊,不怕佛主怪罪吗?” 第42章 受害者有罪论 她不卑不亢,没有半分慌张。 被一个小丫头当众质疑,空无当场脸色发青。 他虽然年岁不大,但在宝华寺当住持七年。 渡明大师闭门,他在宝华寺内,他便是天! “动手打人,便是大错,你不但不知悔改,还顶撞污蔑本僧,更是罪加一等,罪过罪过,你身上的罪孽太重,宝华寺洗不尽你身上的罪孽。” 一个罪孽,一而再,再而三的强按在江晚清身上。 江晚清再也没有一丝尊敬。 她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 这样漏洞百出拙劣的手段,她一眼便能看透。 空无,是要毁了她与阿姐。 而她怎么可能让虚伪的空无得逞。 江晚清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 “空无,你贵为宝华寺的高僧,却不论前因后果,不问起因缘由,在佛主面前将罪名定在我一人身上。” “这样的罪名,我不受。” 只空无半人高的江晚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就连陈思婷都诧异。 空无看向江晚清的目光更加厌恶。 “好一个牙尖嘴利,这是宝华寺,你既不服管教,那便离开,本僧渡不了你,你亡母的往生灯也带回去,宝华寺不帮罪孽深重的人渡亡魂。” “大师,不是这样的,是她们先欺负我与妹妹的。” 江冬竹看妹妹被大师责骂,焦急的为妹妹解释。 而空无却以为是恐吓住两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开口。 “即便是她们玩笑开的过了些,也不该动手伤人。” 空无眯着眼看江晚清。 “况且,你们二人难道不应该自省,为何她们欺负别人,唯独就欺负你们?” 几乎是空无说话的一瞬间。 江晚清满腔的怒火到达顶峰。 荒唐! 这世上怎会有僧人能说出此话! 袈裟加身的佛门弟子,理应是德高望重的,是慈悲为怀的。 可身为高僧,竟能说出“为何就欺负你,不欺负别人。” 江晚清看着道貌岸然的空无大师。 不断的摇着头。 这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高僧能说出来的。 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用这样肮脏的手段毁了自己。 就算是撰书人操控,但笔锋有起有收,也该有个原因。 繁杂的视线乱飞着。 江晚清一时之间理不出头绪。 看着披着袈裟,却内里如同精怪的空无,江晚清一把将空无手里的佛珠夺过。 当着众人的面,扯断佛珠。 “啪!” 绳子断裂,佛珠在殿内四处崩开,滚到佛珠前,滚到阴暗处。 满殿小姐们被江晚清的动作,吓的厉声尖叫,睁大了双眼,震惊到无以复加。 “天呐,她是疯了吗?怎么敢把空无大师的佛珠扯断的。” “这下她是真的完了,得罪了陈思婷,又把空无大师得罪了,以后在京城可就难混了。” “我们可得离她远一点,以免被她牵连。” “果然,乡……野丫头,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人下意识想嘲讽江晚清是乡下人的,但想到江晚清那番话,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满堂都是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空无看到滚落脚边的佛珠,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跳,双手紧握成拳。 “无法无天,宝华寺容不下你们,你们现在立刻滚出寺院。”空无对着江晚清愤怒咆哮。 一丝不苟的袈裟凌乱,高深的面容,此时爆红着,看着狰狞又骇人。 像一头要吃人的野狼,恨不得将江晚清撕咬成块。 哪还有高僧的气度。 江晚清没有半分惧色,她仍然挺直了脊骨,无所畏惧的与空无对视着。 “不!不是宝华寺容不下我,而是你!道貌岸然打着佛主名号,行恶事的空无容不下我。” “香火鼎盛,慈悲为怀的宝华寺,有你这样助纣为虐的僧人,迟早要陨落。” “佛主在上,睁眼看看这腐烂的寺庙,这样的恶人,不下阿鼻地狱世间的好人还如何生存。” 第43章 老将军叶氏护崽子 铿锵有力,字字清晰。 说完江晚清便拉着阿姐挺直腰杆离开了宝华寺。 而供奉的往生灯,也被她带了回来。 未曾参与这场纷争,三观较正的世家贵女们,看着江晚清离开的背影。 脑海里浮现出“英姿飒爽”四个字。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空无浑身气傲发抖。 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外突着。 他何时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此时双目狰红的空无恨不得……恨不得将江晚清这个小贱人大卸八块。 但此时他还在殿内,不能失态。 空无几乎将腮帮子咬出血,才没有发狂。 但看到两个贱人的背影,空无又隐隐有些后怕。 这个贱人的外祖父毕竟是镇远将军,要是她回去告状,镇远将军定然会来找他麻烦。 如此想着,空无的怒火瞬间便熄灭大半。 又忍不住憎恨这两个贱人不乖乖受着,任由他拿捏。 按照他的计划,今日在寺内好好打压两人,让她们被其他贵女孤立,排斥,欺负。 却不断质疑自身,不敢告状。 可现在完全偏离了自己的设想。 “都是柔儿的错,是柔儿给大师惹麻烦了。” “要是方才柔儿能把脸上的伤遮挡严实,不让大师看到,大师也不会为了给柔儿讨公道,而被江姐姐抹上这样的骂名。” 沈柔儿看到江晚清被赶出学堂,她很是暗。 余光看到空无忧愁的神情,早慧的她便猜到空无心里想的是什么。 所以沈柔儿才流着眼泪站了出来,一副自责愧疚的姿态。 她眼泪不要钱的流着,视线却不经意看向陈思婷。 如她所料,陈思婷站了出来。 “柔儿你没有错,你是为了我才生生挨了一巴掌。” “是那贱-人先动手打人,大师你也是为了帮我,谁要是敢说大师半句坏话,我丞相府绝对不会放过她。” 陈思婷扬着下巴,对着满堂贵女大声威胁。 一些狗腿子和家世并不显赫的小姐们立即如同鹌鹑一般低下了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原本有些慌张的空无听到陈思婷的话,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他怎么忘了还有个陈思婷。 陈思婷背后可是丞相,镇远将军就算在宠这个贱人,难道连丞相都敢得罪吗。 更何况,还有…… “好,思儿能体谅本僧的用心,让本僧深感欣慰,你与柔儿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学子。” 空无夸奖着陈思婷,看向沈柔儿的目光更加柔和与骄傲。 空无的一颗心又稳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堂堂镇远将军的外孙竟被如此欺凌。” 将军府大厅内老将军一掌拍在桌子上。 桌子瞬间便生出裂缝。 叶氏同样愤怒不已。 “外祖父,外祖母莫气,我没有受伤,也没有吃亏,你们莫要因小人气坏了身子。” 她连忙上前安抚。 生怕外祖父外祖母被气出了好歹。 晚上,要找机会,多给外祖父外祖母喝点灵泉水。 “是啊,外祖父外祖母,你们放心,我与妹妹没有吃亏,反而走的时候,妹妹还将那僧人气的的差点冒烟。”江冬竹给老将军与叶氏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听到她这样说,老将军才稍微好点。 但仍然气的不轻。 “外祖父不会让你们就这样白白被人欺辱的。”老将军怒目横斜。 一张脸阴沉着,浑身肃杀之气尽显。 他起身便要出府。 “老头子,等等我。” 叶氏叫住了他,转身回了房,出来时,身着霞披,头戴玉翠凤鸾冠。 “夫人。”老将军身子狠狠一震。 “走吧,我与你一同去,告诉那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我江家的人,不是他们能随意践踏欺负的。” 叶氏气势磅礴。 第44章 富可敌国的叶家 “有些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叶氏气势磅礴,风霜洗礼的双眸中划过戾气。 “好,夫人,我们一起去。”年过半百的两人,齐肩出了府。 叶氏身上穿的华服,袖口处绣着属于皇家的标记。 这是御赐之物。 是先皇赏赐给叶氏母亲的,天下独一份。 几十年前,叶氏还未出生时,东楚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香火旺盛的宝华寺,佛缘深厚的渡明大师亲口预言。 东楚国将有一场灾难降临。 这场灾难足以让东楚国受到重创。 一开始,众百姓胆战心惊惶恐不安,有的举家搬迁,有的备好吃食,都紧绷着神经等着高僧预言的灾难来临。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东楚国非但没有灾难,反而国泰名安。 日子越过越好。 河里的鱼虾肥美,果树香甜多汁,庄子里的稻田,硕果累累。 就连京城得花都要美艳上几分。 大抵是日子过的太舒服。 慢慢的,人们就忘记了,不但将高僧抛之脑后,反而还辱骂高僧制造恐慌,根本就不配得此高名。 可盛极而衰,物极必反的道理他们忘记了。 叶氏三岁那年,灾难还是来了。 是一场悄无声息,爆发式的瘟疫。 瘟疫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感染上了。 一夜便侵略一城。 短短半个月,京城便沦陷。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是一场什么瘟疫,只知道感染后,高热不退,全身溃烂,直至糜烂到内脏暴露,白骨突出。 一时之间,哀鸿满地,尸横遍野。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骨。 宝华寺外跪了一圈又一圈祈求的信徒,死了一摞又一摞的众生。 先帝焦头烂额,日夜无眠。 朝堂一上便是一天。 没有法子! 还是没有法子! 太监每隔一个时辰便报一次死亡人数。 一万两千人。 三万七千人。 五万九千人…… 不止,远远不止。 太监还在禀报,死亡人数仍在攀升。 雪球越滚越大。 那一日,先帝白发横生,在九龙大殿之上当众喷出一口鲜血。 没人能阻止这场灾难。 可就在这样的节点,敌国太子就那么毫无畏惧的踏入东楚国。 安然无恙的穿过东楚国万民的累累白骨。 毫发无伤。 先帝第一个发现不对,不等敌国太子进宫,他便亲自去见了敌国太子。 果不其然,敌国太子说,他有药,能治好东楚国的这场瘟疫。 代价是,要东楚国拿出五十万两黄金来交换。 且要连续3年。 五十万两黄金对于已经与瘟疫对抗数月的东楚国而言,是天文数字。 此时国库已空虚,拿不出五十万两黄金。 但先皇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的子民一个个死在他面前。 九五至尊的帝王,当着满堂的官员走下龙椅。 请求文武百官拿出钱财,助东楚国渡过难关。 深明大义的官员,掏空了家底。 贪夫徇财的,只区区拿出百两,便痛哭流涕连连叫穷。 先帝后宫嫔妃,将首饰全都拿了出来,先皇后连嫁妆都掏出。 距离五十万两黄金还是远远不够。 就在先帝觉得愧对列祖列宗时。 叶氏的母亲拿着五十万两黄金进宫了。 叶家富可敌国,但五十万两于叶家而言,也是大半家底。 从疫情开始,叶家就一直在各处布粥,施药。 可叶家还是拿出五十万两黄金,无偿交给了先皇。 并留下承诺。 明年,后年,还会有五十万两黄金。 那一日,一国之母,亲自向叶氏母亲下跪。 谢她大义,谢她救黎明于水火,谢她救东楚国出危难。 叶氏身上穿着的华服,便是先皇御赐,那上面的金丝云腾线,乃是先皇后亲手所绣。 叶氏母亲寿终正寝后,便将此衣交给了叶氏。 今日这是叶氏第一次穿上它。 她要让全京城看看,她的外孙,谁也不能动。 她是老了。 但不是死了。 “晚晚,外祖父外祖母这是要去哪?是要去宝华寺吗?” 江冬竹疑惑的出声。 而江晚清看着离去的马车,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沙哑的厉害,连着眼眶都在发胀。 她紧紧咬住下唇,才没有溢出哭声。 不是去宝华寺。 而是,入宫。 那件衣服她怎么会不认识。 上辈子,外祖母被楚焰尘害死,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是她把这件衣服亲手为外祖母穿上入棺的。 后来外祖母被楚焰尘抛坟,这件衣服已经随着外祖母的尸骨腐烂。 而现在外祖母还活着,得知自己受委屈,便穿着这件连摸都舍不得摸的衣服入宫了。 只是为给自己讨个公道。 她那么好的外祖母,撰书人是如何黑心,让她抛坟爆尸的。 长长的睫毛遮盖住江晚清眼底的嗜血。 “阿姐,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没有回答江冬竹的话,便回了房。 “小六子。”回房后,江晚清叫来了小六子。 小六子听到声音,立即便跑了进去。 “二小姐,小的在。” 江晚清从梳妆台拿出银票,交给小六子。 “你现在立刻出府,找几个说书先生,请他们说出好戏……” …… 老将军与叶氏在李公公恭敬的带领下踏入威严不可侵犯的金銮殿。 天子立于御座之上,掌天下的十指拿着奏折,敛眉沉思。 龙袍上的金龙,俯视着众人。 天家威严,不可直视。 他的肩上是万千黎明,他的眉间是天下苍生。 “皇上,镇国将军与他夫人叶氏来了。” 李公公弯腰对着九五之尊的天子小声禀报。 “微臣江北涛携发妻拜见圣上。”老将军下跪,对着天子行君臣之礼。 叶氏亦是跟着跪拜,额头抵着金銮殿的地面。 服从且忠心。 “爱卿快快请起。”皇上当即便从龙椅走了下来,亲手将老将军与叶氏扶了起来。 皇上视线看扫过叶氏身上的衣服,他眉头微不可察的跳动。 这一针一线,出自他母后之手。 叶家的风骨,令他敬佩。 “快快赐座。” 皇上下令。 太监们忙不迭将椅子抬到老将军与叶氏身后。 第45章 大耳刮子 “爱卿今日来……” 皇帝的话戛然而止,深邃的眼眸,猛然间睁的硕大。 哪还有平日里怒含威压,令文武官员汗流浃背的磅礴气势。 只见皇上瞳孔里倒映着…… “嗷——皇上呀,臣心里苦呀!臣在边境日日提心吊胆,唯恐国土少一寸一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可老臣现在回京以后,过的还不如那流浪的乞儿,都被人骑脖子上拉屎了啊皇上,皇上老臣打仗还有什么意思啊!” 身材魁梧,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将军拉着皇上的衣袍。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毫无形象的嚎叫着,还将鼻涕与眼泪抹到皇上龙袍上。 皇上:“!” 李公公:“!!!” 皇上被这样的老将军,吓到惊掉下巴,险些一蹦三尺高。 皇上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爱……爱卿啊!你还记得与朕第一次见面吗?”皇上嘴角笑的僵硬且牵强。 皇上怀疑,眼前他东楚国威风凛凛的将军,在边疆被精怪夺舍了。 要不然他的将军,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这副泼妇的模样。 皇上不动声色的用力想把自己的衣袍从老将军手里扯回来。 可奈何老将军力气大,他连着暗暗试了好几次,衣袍依旧纹丝不动的在老将军手里。 不愧是他东楚国一刀能将敌人首级砍下的将军,果然力大无穷。 皇上放弃了。 他紧紧盯着老将军,想看清楚,到底是谁夺舍了他的老将军。 “啊?皇上现在说这个干啥?臣第一次见到皇上不是在御花园吗?皇上那时候偷吃鼻噶巴还让微臣看见了,皇上还威胁微臣不能告诉第……呜呜呜……” “行了行了,别说了。” 老将军还没有说完,便被皇上一把捂住了嘴。 你要是问皇上现在是什么心情,他表示没有心情。 只想用脚趾头在金銮殿抠出个冷宫来,还得是三室一厅。 经历过社死,确定了对的人。 眼前这个哭的如同小媳妇似的男人,就是他那大杀四方,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 李公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皇家蜜事,他震惊到像个憨批。 看向皇上的目光很微妙。 原来你是这样的皇上。 可又忍不住汗流浃背。 皇上应该……大概……不会杀了他灭口吧? 对吧? 相比较李公公,叶氏就显得云淡风轻。 看略带嫌弃的看了看老将军。 有这样的相公,她有什么事不能接受的。 当初与自己成婚时,面对不同意婚事的岳父,老将军哭的可比今日还抑扬顿挫。 “呜呜呜……”老将军挣扎着。 “咳咳。” 皇上放开的老将军,清了清嗓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般,理了理袖子。 “爱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傲—— ” 皇上话音一落,老将军便又仰着头嚎叫了出来。 “皇上,老臣没有回京城以前,外孙女被沈子安那个畜生扔到乡下不管不顾,老臣那可怜的外孙女连吃都吃不饱。” “皇恩浩荡,天佑我国,让老臣打赢了,才能及时回京,两个可怜的外孙女才没有活活饿死。” “皇上,老臣愧对发妻,愧对独女,今日外孙去宝华寺为她们母亲点往生灯,遇到书院点学子去祈福。” “老臣那可怜又瘦小的外孙女心地善良,想尽一份心也跟着为国祈福。” “可却被嘲笑是乡下人,一个个把老臣可怜的外孙欺负到差点撞墙。” “那宝华寺虚伪的空无,还骂我外孙身上有罪孽,老臣想不明白两个外孙有什么罪孽?她们难道还不够可怜吗?” 老将军气的仰天长啸。 “皇上啊,老臣的外孙女,一出生没了娘,在乡下吃野菜吃树皮,明明是嫡女,却差点饿死啊!” “皇上你说,她们有什么罪孽?” “皇上啊,老臣外孙胆子小,又老实,快被那黑心的空无欺负死了,他们这是看老臣不顺眼,可怜外孙受我这个老东西牵连。” “皇上,老臣不想活了,你为老臣主持公道啊。” 老将军一声比一声高。 洪亮的嗓门,将金銮殿屋顶的鸟惊的四处乱飞。 皇上被吵的头晕目眩,转头给李公公使了个眼神。 李公公收到暗示,立即跑了出去,去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明显李公公出去时,步伐很是凌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眼神发直。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玄幻。 皇家的眼线无处不在,很快李公公又脚步艰难的又到了金銮殿,在皇帝耳边小声的禀报着。 事情与老将军说的出入不大,甚至李公公还将佛堂上,江晚清对于乡下人那一段一字不漏说给了皇上听。 皇上脸色发沉,一双锐利的眸子里蕴含着危险。 “爱卿,这件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叶氏看到皇帝的脸色,便猜到皇上已有决断。 但她还要再加把火。 叶氏抬起胳膊擦着脸上的眼泪,不经意间,将衣服上的绣花露了出来。 果然皇帝看到绣花,目光又沉了几分。 老将军与叶氏出宫门时,仍旧是李公公送的。 看着高大威猛,霸气外露的老将军。 李公公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我们的老将军可不管这些,他牵着发妻的手,大步流星走着,像是一只得逞又狡猾的老狐狸。 “夫人,咱们现在回府接晚晚和阿竹,该去算另外一笔账了。” 两人走后,一道道圣纸出了金銮殿。 马车回了将军府,又很快出了将军府。 …… 侯府。 “快快,快关门!”侯府管家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目光惊悚的连连大叫。 “快呀,快把门关上!”管家嘶吼着,急的屁股都要冒烟了。 终于看到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他才松了口气。 老将军下了马车,便看到侯府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他不屑的冷哼一声。 大步上前。 然后,一脚踹在门上。 一指厚的门板顿时抖了抖。 老将军又是一脚。 “彭!” 门板受不住,轰然倒塌。 发出巨大的声音,浓厚的灰拍在满脸惊恐的侯府管家身上。 “咳咳……” 侯府管家捂着鼻子剧烈咳嗽。 但却一个屁也不敢放,全然没有上次见面时,那副嚣张的疯狗模样。 “咋了咋了,啥声音,把俺吓一大跳。” 侯府门口路过的百姓也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 “咦,这侯府大门咋倒了?” “快看,是老将军,这门肯定是老将军踹的。” “老将军又来侯府了?这侯府老爷又干啥黑心肝坏事了?” “不知道啊,这才刚开始,这下又有侯府的瓜可以吃了。” “你在这帮我把位置看好,我回家拿点臭鸡蛋,拿点烂菜叶子来,等下我们趁乱砸在黑心侯府老爷身上。” “多拿点来,顺便带点瓜子。” 几乎一瞬间,侯府门口一窝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男女老少,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侯府,等待着老将军大杀四方。 “娘,什么是瓜呀,吃啥瓜呀!”懵懂的小孩问着兴致勃勃看戏的娘 “瓜就是大耳刮子,你要是吵到老娘,老娘就让你尝尝大耳刮子的滋味。 小孩瞬间闭嘴了。 生怕自己吃到大耳刮子。 第46章 侯府的笑话 老将军虎目圆睁,身上肌肉爆发式的跳动着。 “我的老娘啊,救命呀!” 侯府管家吓破了胆,屁滚尿流的朝着府里跑。 一路上摔了好几次大马趴,鼻血糊了一脸,他却恍若忘闻,逃跑的模样像身后有鬼追一样。 “老爷,夫人,来了来了,他又来了!” 管家边跑边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一路往沈子安书房跑去。 书房里,沈子安双目呆滞的看着手里的画像。 像入定了一般,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 那画像上,女子站在桃花树下,笑语嫣然,周身桃花瓣飘落。 娴静优雅,是极美的一幅景象。 “老爷,他来了,他来了!” 侯府管家砰的一声闯入了书房,让出神已久的沈子安猛然回神。 沈子安看着突然闯入的管家,脸色很是难看。 他动作极快的将手中的画像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到书架隐蔽的位置,仔细的动作像是等待稀世珍宝。 “冒冒失失像什么样子!”沈子安难得的对管家说了重话。 将画卷放好,沈着安才气定神闲的重新坐到书桌前。 哪怕沈子安语气又重了,管家也没有惧色。 他表妹可是侯府当家主母,给侯府生了一对儿女,更是老爷最喜欢的女人。 因着表妹整个侯府不但没有小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说到底老爷还是他表妹夫,绝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 只是管家看着沈子安的动作,心里有些疑惑。 刚刚,老爷看的画像,怎么瞅着像是江念锦那个女人? “找本侯有何事?” 沈子安不耐烦的问着傻愣愣的管家。 被沈子安一提醒,管家顿时浑身一激灵,想起还在府门口凶神恶煞的老将军。 “老爷,又来了!”管家说着,害怕的眼泪流了出来。 也就将画像的事抛在脑后。 “话说清楚点,到底谁来了。”沈子安烦躁的皱眉,不快的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 “他,就是前夫人的父亲,镇远将军又来了。”管家哭丧着脸。 听清楚是谁,沈子安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来做什么?不会是又要为三个人讨公道吧?快把府门关上,千万不能开门,他若是一直敲门,你就说本侯不在府里。” 沈子安大惊失色。 一双眼睛不安的四处转着。 想到老将军,沈子安只觉得身上被踹的那几脚现在还隐隐作痛。 “老爷,来不及了,镇远将军他把咱们侯府大门踹倒了,现在他人就在府门口站着,周围……周围还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管家这下子是真的哭了。 自从他表妹嫁入侯府以后,他就像鸡犬升天般,对普通老百姓为非作歹,看上的小姑娘就没有不得手的。 他何时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这镇远将军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什么?府门没有了?”沈子安大叫。 没有料想到老东西如此猖狂,将事情做的如此绝。 自己堂堂二品侯爵,所有脸面都被老东西踩在脚下了。 该死的还围了那么多看热闹的百姓。 侯府上一次黑料,他花了好些银子才平息下去。 现在老东西又上门闹事。 沈子安眼神憎恨,连拳头都握的死紧。 尽管心里对老将军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但此时你让沈子安与老将军面对面,他是没有勇气的。 “老爷,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呀?”管家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吵什么吵!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看不到本侯在想法子吗?” 沈子安一拳捶在桌子上,对着管家怒吼。 管家被吓到,半晌不敢出声。 “老爷,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就在这时,周碧云轻柔的声音传来。 她穿着一贯的绿色衣裙,头上是前些日子刚在玉翠阁买的新簪子。 这一支,花了五百两。 至于银子的来处,是她卖了库房里江念锦嫁妆里的玉器换来的。 沈子安此时正焦头烂额,自然无心欣赏周碧云的矫揉造作。 管家看到周碧云,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表妹,完了,镇远将军又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口,还把府门给踹塌了。” “他怎么会来?”听到管家的话,周碧云笑容一僵,拿着帕子的手,狠狠攥紧。 想到老将军与叶氏的眼神,周碧云就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 老将军怎么回来? 管家回答不出来,沈子安紧紧皱着眉头。 三个人都不知道。 但很快就有了答案。 “沈子安,你个乌龟王八犊子,快给本将滚出来。” “本将的女儿在侯府没了,外孙女被你扔到乡下,你娶的狐狸精,生了个庶女,小小年纪,就欺负本将军的外孙女。” “沈家祖坟是长蛆了,还是被人扒了,怎么到了你这,从头到尾都是黑心肝。” “狗畜生,别躲着,本将军知道你在里头,快出来!” 老将军洪亮的嗓门对着侯府唾沫横飞。 文官与武官可不一样。 文官的教养与脸面,让他们骂人也就是一句不可理喻。 可武官,也不讲究这些,骂人的花样可多了。 拳头硬就是道理。 围观的百姓吃惊的看着骂人连大气都喘的老将军。 “啧啧啧,咱们老将军骂的可真脏。” “可不是,就老将军这几句,都够我学好久,我可得都记住,回头吵架都知道怎么骂人了。” “不得不说,咱们老将军身体可真好,骂了那么久,脸也不红,气也不喘,瞧着比上一次骂侯府老爷还年轻了些。” 百姓们人手一把瓜子,边嗑边议论。 哦! 你问那么多瓜子哪来的? 你伸头,看后面那扛着瓜子担子的王婆子就明白了。 这会她手里拿着满满当当的铜板,笑的合不拢嘴。 只觉得老将军骂人都十分动听。 “砰!”书房里,愤怒的沈子安一脚把书桌踹翻,发泄着怒火。 他双眼猩红的瞪着周碧云。 “你是怎么教柔儿的,为什么她会欺负那几个。” 沈子安布满血丝的眼神将周碧云吓的连连后退。 这是沈子安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这让一直以来备受宠爱的周碧云难以接受,但事关柔儿,她不得不难耐住心里的不舒服,为自己的女儿开脱。 她怎么会不清楚为什么女儿会欺负那贱人的孩子。 这一切还是她授意的。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老东西会找上门。 周碧云稳了稳神,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 她杏色的眼眸大颗大颗落着泪水,一眨不眨的看着沈子安。 “相公,云儿自从嫁给你,便一直打理侯府上下,儿女们的教育,更是一天都不曾落下。” “柔儿是你的女儿,是相公你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难道你不清楚吗?” “柔儿平时看到野猫,都会伤心猫儿没有家,她性子善良又柔弱,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会去欺负那几个孩子。” 第47章 周碧云的把戏 周碧云声泪俱下,一声声都是控诉。 她倔强的抬头,眼泪从她姣好的面容滑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云儿,是我糊涂说错了话,云儿莫要伤心。” 沈子安见到心爱的白月光哭成了泪人,瞬间心便软的一塌糊涂。 连忙将周碧云搂在怀里,软声细语的安慰着,轻柔的替她擦着眼泪。 周碧云头埋在沈子安怀里,什么话都不说,只低低抽泣着。 眼泪渗着布料贴着沈子安胸膛上。 引得沈子安更加心疼不已。 “云儿别哭了,你一哭为夫心都要碎了,我也是听信老将军的话,一时恼怒没有控制住,才语气重了点。” “我虽看不惯老将军,但他的风骨我还是清楚的,老将军是不会说假话的。” 就算沈子安再恨老东西,这一点也是他不得不承认的。 这也是为何,沈子安一听到老将军的话,便对着周碧云发怒的原因。 埋在沈子安怀里的周碧云,闻言,双眸微微一沉。 在沈子安看不到的角度,划过一抹精光。 她抬起头,挂满泪珠的脸,非但不凌乱,反而看着更加楚楚动人。 “相公,云儿也相信老将军不会说假话,但柔儿是绝对不会欺负那几个孩子。” “说到底,那几个孩子还要叫我一声母亲,也是柔儿的姐姐。” “当年妾身怀着身子,差点便保不住,送她们去城外也是穷途末路,无奈之举。” “多年来,除了老爷吩咐的银子,云儿自己也拿出了私房钱,让人一并送给她们姐妹。” “万万没有想到下人手脚不干净,竟将银子都贪下,她们心里恨我这个母亲也是应该的。” “云儿自知对不起她们满,想要好好弥补,每日耳提令命般嘱咐柔儿,在学堂遇到她们要好好照顾。” “可我到底是后娘,人们都说后娘难当,柔儿又是我生的,想必那几个孩子看到柔儿便想起我。” “上次相公也是见过那两姐妹的,也看到她们的秉性是如何,柔儿性格软,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思,遇到她们姐妹定然……” 周碧云拿着手绢擦着眼泪。 她没有说完的话,沈子安在心里替她补上了。 定然是那两个不懂规矩,浑身粗鄙的丫头,妒恨同父异母的妹妹,在老将军面前故意污蔑抹黑柔儿。 才让一无所知的老将军大发雷霆的来算账。 如此想着,沈子安心里对江晚清与江冬竹更加失望与厌恶。 前些日子因他们与自己断绝关系心里的那点异样,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柔儿,四岁便启蒙,五岁便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举手投足间的礼仪,让他在京城很有面子。 与丞相大人最受宠的女儿还是闺中好友。 这些是在乡下长大的江晚清与江冬竹永远比不上的。 老将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还在继续。 这一次沈子安没有方才的慌张,反而多几分理直气壮。 他要拆穿江晚清与江冬竹的谎话。 让老将军对他有愧,挽回他在京城的颜面。 沈子安大步流星的走出书房。 周碧云看到他发沉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得逞了。 她自然要跟着看好戏。 至于管家…… 他不太愿意再见到老将军。 不知道怎么回事,管家本能的觉得,老爷干不过老将军那个莽夫。 “狗东西,终于肯冒头了,本将还以为你死了呢。” 老将军看到昂首挺胸而来的沈子安,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 围观的百姓看到沈子安露面,还带着他的夫人,吃瓜的心情抵达了巅峰。 瓜子嗑的越加响,瞬间侯府门口就被扔了一地瓜子皮。 沈子安被老将军指着鼻子骂,一双眼睛充满戾气,透着刺骨的危险气息。 他眼神不善的扫过围观的百姓,尤其看到不少人篮子里还装着臭鸡蛋与泔水菜,他恨不得当场把这些人打杀了。 余光对上马车上眼神冰冷的江晚清。 沈子安瞳孔再次不由自主的骤然一缩。 每次看到这张面容,都像是看到了江念锦那女人。 胸口莫名其妙的隐隐作痛。 “相公?” 周碧云看到沈子安出神,连忙上前攥住了他的衣袖。 沈子安回神,收回看向江晚清的目光。 “岳父,这件事……” “闭嘴,你不配叫我岳父。” 沈子安话没有说完,便被老将军毫不留情的打断。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忍住。 “老将军,这件事情有误会,柔儿是绝对不会欺负沈……江晚清和江冬竹的。” “柔儿很重视亲情,她一直把江晚清江冬竹当姐姐,想好好修补她们之间的姐妹情。” “只是柔儿在京城长大,而江晚清二人在乡下长大,乡下免不了有野蛮善妒之人,久而久之便将两个人带偏。” “回到京城看见柔儿一直在我身边长大,便心生嫉妒,抹黑柔儿的形象,还在你面前告状。” 沈子安喋喋不休的说着。 越说他便越觉得自己说的对。 甚至,沈子安怀疑,江晚清与江冬竹两姐妹陷害柔儿,是想让自己对柔儿失望,转过来对她们两姐妹好。 哪有小孩子不渴望父爱的。 况且这样的手段,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当年江念锦便是把这样的手段用到云儿身上。 明明是她把云儿推下水,还反过来污蔑是云儿自己跳下水的。 不就是想得到自己全部的宠爱吗? 说不定,这两个孩子,是遗传江念锦劣根的基因。 沈子安并没有注意到,老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黑,几乎要滴出墨一般。 “畜生!” 老将军怒骂,一拳打在沈子安下巴上。 沈子安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拳,身子往后仓惶倒退着。 “相公!”周碧云惊叫出声。 她看着受伤的相公,忿忿不平的看向老将军。 “老将军,云儿知道你宠爱两个外孙女,但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打人。” “你口口声声说我女儿欺负江晚清,却拿不出证据。” “柔儿是我一手带大,见过她的人,无一不夸她性子好,知礼数,便是路上遇到乞丐,她都会施些银子。” “她在侯府长大,不懂腌臜手段,知道江晚清姐妹的遭遇,还心生自责,说想与两个姐姐一声对不起。” “我的柔儿这般善良,怎会欺负江晚清与江冬竹。” “老将军,你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是百姓们的大英雄,你这样辱骂污蔑一个姑娘,让她以后还怎么找婆家?在京城还如何立足?” “我周碧云虽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但我不会让你毁了我的女儿。” 周碧云声音很大。 将一个脆弱母亲为孩子伸张正义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的眼泪不停的掉落着,哭的眼尾与鼻尖微微泛红。 光瞧着还便让人心生痛惜。 尤其是男人,很吃她这一套。 顿时,围观男性开始为周碧云说话。 “呃……我觉得周夫人,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怜天下父母心,瞧她明明害怕的身子在发抖,还是鼓起勇气为女儿争取清白。” “而且她没有说谎,沈小姐人娇娇弱弱的,也有一副好心肠,好几次我都看到她给乞丐银子,出手便是一个大银锭子。” “对对对,我也遇到了好几次,我都羡慕乞丐了,那大银锭子,比我一个月工钱都多。” “说不定还真是老将军误会沈小姐了。” 男人们议论纷纷,看向周碧云的眼神带着心疼。 又羡慕沈子安能娶到这样的娇妻。 议论的声音传到叶氏耳中。 她周身气势凌人,眼神犀利的带着江晚清姐妹走下马车。 好巧的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老头子不适合与一个妇人吵。 那她来。 第48章 反杀! 叶氏从容不迫走到周碧云面前,目光居高临下。 只瞬间周碧云便从气势上输了。 四四方方天里的笼中鸟,如何比得过上过战场,见过厮杀的叶氏。 叶氏一步步逼近。 周碧云不由自主的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啪!”响亮巴掌落在周碧云精心爱护的脸颊上。 瞬间便高高肿起。 她还未反应过来,叶氏带着蕴含威压的声音便响起: “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 “你的女儿不会欺负人,难道本夫人的外孙女就会吗?” “呵呵!不懂腌臜手段?施舍乞丐?觉得对不起本夫人的外孙?滑天下之大稽,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巧舌如簧的人了。” 叶氏讥讽的笑着,陡然目光一变,如同锋利的刀剑一般,直直朝周碧云说去。 “她当然对不起本夫人的外孙,不只是她,你也一样对不起,不但如此,你们还应该给我外孙女磕头。” “毕竟,施舍乞丐的银子,是我女儿的嫁妆,学习礼仪的银子,是我女儿的嫁妆,就连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女儿的嫁妆!” “我叶家当年富可敌国,我夫家连出三代武将,上保家卫国,下安定百姓。” “诬蔑你们?你们配吗?” 叶氏的话,像一双大手,撕开周碧云披在身上的华丽外表,露出侯府腐烂不堪的内里。 “哄”的一声! 醍醐灌顶! 百姓犹如大梦初醒,眼神怪异的看向周碧云。 是啊! 侯府还没有把已故江大小姐的嫁妆还回去呢? 当年,江大小姐的嫁妆可谓是十里红妆,金银珠宝数不胜数。 合着,侯府是拿着江家小姐的嫁妆做善事。 博了名声,还欺负人家的遗孤。 这不是忘恩负义,白眼狼吗? 况且,这周碧云真的像她表现的那么无辜吗? 她们可是亲眼见到两个遗孤瘦骨嶙峋的模样,还有身为嫡子的江小少爷,遍体鳞伤的疤痕。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小孩会打洞。 恐怕,这周夫人的女儿,也不是传言中的那般善良。 周碧云死死捂着脸,养尊处优的她,怎么能忍受这一巴掌。 而叶氏说的话,比打她脸上还疼。 她胸脯急促起伏着,极力稳住快要崩坏的表情,绞尽脑汁想着应对之法。 “扑腾”一声! 周碧云跪了下来。 “老夫人,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该嫁给相公,更不该生下一儿一女,抢了江晚清姐妹的位置。” “但感情的事难以控制,要怪你就怪我,骂我打我,我都认!” “但求求你,不要把污水泼到我儿女身上。” “她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想力所能及帮助可怜人。” “如果几个孩子不喜欢我这个母亲,那我……那我愿意自亲下堂,与相公和离。 “只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女儿。” 周碧云避重就轻。 她哭的可怜,却字字不敢提江念锦嫁妆的事。 她以退为进,拼命的将骂名往叶氏身上推。 原本她只是想让江晚清姐妹身败名裂,但叶氏这一巴掌,让她怀恨在心。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叶氏也算计上了。 是将军夫人又如何,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难道还能玩过她吗。 周碧云并没有把叶氏放在眼里。 强者往往都是同情弱者的,只要她足够无辜,便能引百姓怜悯。 这样的手段,她最擅长,从来没有输过。 “云儿,你我两情相悦,我怎么会与你和离。” “你是我的妻子,柔儿是我们的女儿,我沈子安堂堂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妻女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受欺负。” 沈子安搂着周碧云。 “老将军,老夫人,我侯府虽然官位不及将军府,但我沈子安也绝不会让人欺压妻女。” “如果你们铁了心要毁掉我的柔儿,为她们出气,那我便只能去圣上跟前击鼓鸣冤,求一个公道。” 好一对苦命鸳鸯。 好一副不屈强权。 江晚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音。 她前世怎么没有发现,她的父亲也如此会演。 是真的不知道周碧云和沈柔儿的面目,还是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 若是前者,那她到很想知道她的好父亲,发现周碧云真面目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但要是后者,那他沈子安也该死。 百姓困惑住了。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议论了。 连手里的瓜子都忘记嗑。 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辆带着皇家标识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 “圣旨到—— ” 洪亮的声音,在这一刻寂静里,显得尤为震聋欲耳。 百姓哗然。 齐齐转身。 只见一个太监,手中高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 “皇上万岁!” 老将军与叶氏带着外孙女率先跪下。 见圣旨如见天子。 他一提醒,百姓们才齐齐反应过来。 一时之间,一个个诚惶诚恐的下跪。 “皇上万岁,万万岁!”百姓说的磕磕绊绊,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圣纸。 “长平侯府沈子安接旨!” 太监声音细长。 沈子安:!!! 他猛得抬起头,极其意外这是他的圣旨。 他才华浅薄,侯府逐渐没落,已经许久没有在朝堂上说过话了。 他近来也没有犯错,怎么今日皇上突然给他下旨。 莫不是皇上打算重用他? 如此想着,沈子安激动不已,他原本就是跪着的,当即便弯腰磕头。 “臣沈子安接旨!” 他声音带着亢奋。 但凡沈子此时朝老将军看一眼,便能看到他脸上的讥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子安教女无方,其女蛮横无理,不敬嫡姐,罚一年奉禄,停职半年,以儆效尤,钦此!” 轰隆! 美梦破碎。 沈子安四肢体疲软的瘫在地上。 “停职?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的碎碎念。 “侯爷接旨吧!” 太监眼神鄙夷的看着沈子安。 你要问为什么这个小太监也不喜欢沈子安? 那是因为,小太监的师傅是李公公,这沈子安干的事,师傅都与他说过。 小太监可瞧不起沈子安。 小太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沈子安又道: “哦,对了,圣上还有一句话,让小的转告侯爷。” “圣上说,侯爷若是不想抗旨砍头,就抓紧时间把江大小姐的嫁妆还回去。” 第49章 大快人心 小太监语气裹挟着危险。 顿时沈子安便脸色惨白,冷汗从他的额头滴到地上,久久匍伏着,不敢动一下。 侯府完了! 而周碧云的戏也唱不下去了。 她的谎言一寸寸崩裂。 圣上都下旨了,难道她有胆指控皇上诬蔑她吗? 除非她九族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小太监说完便一个眼神也愿意再赏给沈子安, “将军,圣上让小的见到你,问你一声好,让你保重身体,咱们东楚国百姓还需要你。” 太监对着老将军笑的谄媚。 与方才对待沈子安天差地别。 “臣谢皇上。”老将军不卑不亢的朝天子所在的方向叩拜。 圣上是故意而为之。 圣上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众人,他偏袒重视老将军。 小太监走后, 百姓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到马车走远,直到转角消失不见,才敢大声喘气。 “俺的娘耶,俺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俺刚才竟然见到圣旨了。”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我也看到了,那可是圣旨啊!以后见了老祖宗都有的吹了。” “哎哟喂,你他娘干什么?你戳我皮燕子干啥!” “疼不疼?” “废话!老子戳你,你看疼不疼?” “疼就对了,疼就不是做梦。” 燕子被戳的那人…… “那你也不用戳那吧?” “哈哈,习惯了习惯了。” 两个男人骂骂咧咧,颇有种打情骂俏的样子。 让旁边的人觉得辣眼睛。 “行了,你俩赶紧闭嘴,恶心人的。” “话说,这侯老爷可真不是东西,连咱们皇上都看不惯他了。” “可不是,呸!霸占亡妻嫁妆是个人都干不出来。” “他那继室更不要脸,要不是咱们皇上圣明,我差点着了她的道,被骗成傻了。” 百姓对沈子安与周碧云唾骂不已。 他们现在总算是想起来刚刚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哪里了。 他们就是那大冤种,差点被人当枪使。 “蠢货!你不是说柔儿是无辜的,是她们欺负了柔儿吗?” “本侯现在停职了!都怪你个蠢货。” 双眼布满血丝,状若癫狂。 如同走火入魔般往周碧云身上踹了一脚。 “啊!相公,云儿不知道,不知道!” 周碧云捂着肚子,只能不断摇着头,显得无辜又无助。 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她就会失去相公对她的宠爱。 “你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是他们欺负柔儿。” “本侯现在被停职!以后还如何在京城混。” 男人的本性,自私自利。 什么白月光,什么爱而不得,都不及他的前程。 危及到他的前程,哪怕是昔日的白月光,他都照打不误。 看着疯了的沈子安,周碧云眼里露出惊恐。 骤然,周碧云瞳孔猛然一亮。 “丞相……相公别急,还有丞相,等柔儿回来让她与陈思婷说一声,丞相定然会帮相公的。” 周碧云急急的说着, 语气里是胜券在握。 她一直嘱咐柔儿用尽手段取得陈思婷的信任,成为陈思婷最好的朋友。 陈思婷受宠,只要柔儿说一声,丞相一定会想办法帮侯府解决这次的麻烦。 周碧云的话,让沈子安恢复了清明。 他也想起来了,还有丞相这个靠山。 但很快他的美梦再次破碎。 此时侯府门口围观的人又新来了一批,而且个个神采奕奕,像捡到钱了一样。 “老王啊,你在这干啥呢?我跟你说,你李哥我光宗耀祖了。”老李大步流星的走来,扬着下巴,一脸欠揍相。 “咋了,你发财了?那李哥你可得带带小弟我。” 正看狗咬狗看的津津有味的老王,分出心来谄媚的看着李哥。 他也想发财。 “哼,俗气,是比发财还光宗耀祖的事,你李哥我,刚刚亲眼见到圣旨,就距离我十米远,羡慕吧?” 老王…… “老王啊,你还年轻,还有机会,但就算你老冒烟,估计也看不到圣旨,因为啊,并不是人人都有你李哥这样的机遇,你知道圣旨是啥样的不?也就我对你好,愿意告诉你,那圣旨……” 老李喋喋不休的炫耀着,就是为了这一刻,他才一口气马不停蹄跑了两条街来找老王。 老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没有耐心。 一踹在老李屁股上。 “去你大爷的!需要你孙子和我说圣旨啥样?老子刚刚也见了圣旨。” “啥你也见过圣旨?”被踹的老李也不恼, “那可不是,老将军的外孙宝华寺被侯老爷女儿欺负,皇上罚他一年俸禄,还半年都不能上朝,” 老李一听,激动的猛一拍大腿。 “哎呦喂,我在丞相听的也是这个,丞相女儿欺负老将军外孙女,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 “天啊!我也见到了,刚刚礼部侍郎家的女儿也是欺负……” “还有那宝华寺的空无大师,不但被扒了袈裟,还打了三十大板……”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都说着自己今天遇到的事。 这些谈话,一字不差的传到沈子安与周碧云耳中。 沈子安脸色越来越灰败。 “怎么会这样?” 他失神的呢喃。 为何皇上如此看重老将军,只是几个孩子的事,竟将半个京城的官员都罚了。 沈子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牙齿咬的咯咯响,眼神怨恨的看着周碧云 无能的男人将一切都怪在她身上。 要不是听信了她的话,自己怎么会得罪老将军。 而此时周碧云却奇怪的没有关注沈子安。 她眼神四处慌乱的飘荡着,透露着不安,不知道在担心谁。 狗咬狗的戏码,大快人心,但叶氏与老将军嫌脏。 叶氏给了老将军一个眼神。 老将军心领神会,一招手,李大勇就带着十几个小厮出现。 “去把念念的东西都拿回来!”叶氏沉着声音道。 “是,夫人。” 李大勇点头,带着小厮往侯府冲。 “你们要干什么?” 沈子安顾不得与周碧云算账。 他脸色难看的挡在府门前。 叶氏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他。 “老夫人我们真的要走到如此地步吗?。”沈子安眼神表情阴鸷,带着危险。 他不敢抗旨。 但沈子安清楚,侯府拿不出江念锦价值连城的嫁妆。 他想拖延一下时间,到时寻些赝品,混在其中。 就算老夫人事后发现,也奈何不得了他。 “搜,把属于念念的东西,都一件不落的带走!” 回答他的是叶氏铿锵有力的声音。 话音落下。 李大勇带着小厮一拥而进。 “拦着他们!”沈子安愤怒的咆哮着。 但侯府那群怂蛋下人,一个也不敢冒头,更别说阻拦了。 甚至,之前被沈子安罚跪的废物小厮还偷偷的将人领到库房。 第50章 侯府完犊子喽 小六子也在其中。 他带着几个兄弟,乌泱泱一股风冲入侯府库房,将其一扫而空。 一箱箱金银珠宝被抬出来,库房瞬间便空荡荡。 “管家,库房里只有这些。”小六子对着李大勇禀报。 闻言,李大勇脸色阴沉的看着那些箱子。 他气到胸膛起伏,鼻子喷气。 这库房里,除了他家大小姐的东西,竟然一个属于侯府的都没有。 就这不足当初大小姐带进来的五分之一。 “继续找,把侯府翻个底朝天,一件大小姐的东西都不能落下。” “是!” 小六子继续带着兄弟们在侯府乱窜,连茅房都不放过。 万年的香松树。 挖! 并蒂牡丹。 挖! 重工屏风。 搬! 上好茶具。 搬! …… 这些都是大小姐的陪嫁,片刻,大半个侯府都被搬空。 找到最多的地方,是在周碧云与沈柔儿房内。 几乎都是大小姐的嫁妆。 “夫人,只找到了这些,大小姐的首饰还有衣服,是在继室房里找到的。” 李大勇说着停顿了下,表情气愤。 “甚至,当初你花重金求来蚕丝,为大小姐亲自缝的鸳鸯被,都在她床上。” 李大勇的声音没有收敛,周围的百姓听的一清二楚。 侯府的不要脸再次刷新了他们的底线。 “啧啧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吃的喝的用将军府大小姐的也就算了,可连干那档子事用的被子都是人家小姐的。” “太恶心了,简直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恶心的我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百姓对着侯府唾骂,再也忍不住,将带来的臭鸡蛋往侯府扔。 叶氏气到浑身发抖。 那鸳鸯被上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的,赋予着母亲对出嫁女儿的祝福与珍爱。 可却被这两个贱-人用了,这对畜生是怎么敢睡在她女儿的被子上的。 老将军亦是红了一双眼,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小六子,火!” 江晚清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让众人愣了愣。 小六子听话啊, 听到自己小姐的话,麻溜的递给小姐一个火把。 小小的江晚清,长着同江念锦八分相像。 只是一个温婉,一个清冷。 她一双杏目不带一丝温度,一步步朝着被子与衣服的地方走去。 “哄”一声! 烟雾缭绕,火蛇冲天。 被玷污的衣服与被子只剩下一把灰烬。 “小贱人,你干什么?那是我的衣服,我的衣服!” 周碧云嘶吼着要朝江晚清冲过去。 那些都是她的衣服,贱人怎么敢一把火烧了的。 这些衣服件件价值连城,许多都是独版,再也买不到。 可她怎么可能近得了江晚清的身,小六子龇牙咧嘴护在江晚清身前。 江晚清看着披头散发的周碧云。 你看! 虚伪的脸皮撕开后,贪婪就显得极其丑陋。 没有母亲价值连城的嫁妆供养,侯府的岁月静好,相爱两不疑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外祖母,母亲其他的嫁妆,恐怕已被侯府花了,既然如此,那就用其他值钱东西来抵债吧。” 江晚清突然提议道。 她想看看一个一穷二白的侯府。 撰书人还如何让沈柔儿当上一国之母。 “好。” 叶氏点头,眼里都在赞赏。 小六子机灵,听到小姐的话再次带着弟兄们冲进去。 家具,瓷器,首饰,字画…… 就连用来观赏的鱼,小六子都捉了起来。 “管家,这侯府也太穷了,除了咱们大小姐的东西以外,其他就没有几件是值钱的。” 小六子和管家李大勇吐槽。 同时对沈子安更加鄙夷。 李大勇看到一堆破铜烂铁,也很是不屑。 这一堆东西,还不如大小姐嫁妆里的一件。 “能搬走的都搬走,一件东西都别留下。” 李大勇心里有股气,他今天就让侯府天为被,地为席。 给小主子们报仇。 “是!” 小六子再次撸起袖子去抢劫……啊,不!是夺回属于将军府的一切。 青石板? 小六子眼睛滴溜溜转。 撬走,将军府的马厩也该好好修缮修缮。 瓦片? 嗯,茅房也能用。 厨房里的米面粮油,萝卜白菜? 通通拿走,回府路过乞丐庙的时候都赏出去。 咣当咣当,哗啦哗啦。 小六子忙的热火朝天,路过屋檐底下的老鼠窝,都给捣了。 “耗子,赶紧搬家吧,你小爷出手,让这侯府一粒米都不剩。” 一股风吹过,在空空荡荡的侯府打了个旋,又走了。 侯府空了。 小六子出手,当真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住手,都住手,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不能动!” “我要报官,你们这是强盗!” 周碧云头发凌乱,举止粗鲁,像个疯子。 她四处阻拦着小厮,从小厮手里抢夺东西。 小六子一看到到周碧云,瞬间眼睛亮了。 越看越亮。 “兄弟们,她身上衣服也是咱大小姐的。” “扒!” 小厮一窝蜂扑上去。 周碧云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惊恐的后退。 “你们敢!我是侯府夫人,你们这群狗奴才给我滚远点!” 周碧云虚张声势的吼叫着。 这可吓唬不住小六子。 周碧云外衣被扒,头上刚买的簪子也被拔下。 就连耳环都没给她留一个。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相公,相公救我!快教训这群狗奴才!” 周碧云声嘶力竭的呼叫终于让沈子安反应过来,他一脚就要踹在小六子身上。 老将军动作比他快。 先一步,踹在他抬起的那条腿上。 “啊!” 沈子安倒在地上,他腿痛,后背倒是不痛。 因为他倒在周碧云身上。 “孽障,我将军府的人,不是你能欺负的。”老将军护犊子。 差点被打的小六子立即昂首挺胸。 他可是老将军保护的人,光宗耀祖。 “老将军!”沈子安怒吼。 “老将军,再如何说,我与江锦念也夫妻一场。” “与几个孩子也有着血缘关系。” “你今日将侯府的脸面踩在地上,就不怕侯府与将军府势不两立?” “几个孩子长大,你就不怕他们恨你吗?” 沈子安咬着后槽牙阴恻恻地微笑,一双眼睛像是眼镜蛇一般,带着剧毒。 老将军眯着眼睛,久久没有回答。 沈子安看到老将军这副样子,认为老将军是怕了。 他站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 “老将军,我也不想两家闹到这种地步,你现在让人将侯府恢复原样,再将东西留下来作为赔偿,本侯便既往不咎。” “你毕竟年事已高,将来他们三个长大,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会好好爱护他们。” 沈子安漫不经心,一副大度的模样。 老将军越是在意几个孩子,那他就抓到了把柄。 没有孩子不渴望父爱。 以前江池小心翼翼看他的眼神,沈子安还是记得的。 想必江晚清姐妹也相差无几。 况且,老将军老了,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到时还不是要侯府收留几个孩子。 想明白后,沈子安越发胸有成竹。 就在这时,江晚清走了出来。 她眼神不含一丝温度的看着沈子安,甚至带着厌恶。 第51章 乞丐过年 “与你有血缘,是我之大耻辱。 “沈大人,如果我有的选,一定不会让你这人面兽心之人做我父亲。” 一字一句,犹如利剑。 刺在沈子安心上,刀刀见血。 他面色惨白,愣在原地,双目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在害怕! 害怕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 江念锦!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 江念锦在得知他执意要娶云儿为平妻时,就是这般看着他。 心脏处似有一双大手在拉扯,连着五脏六腑都疼。 可为什么会疼? 沈子安迷茫又无措。 “好,不愧是我江家人。” 叶氏看着江晚清很是骄傲。 这样的傲骨与胆量,才是将门后代。 将全侯府都翻了天,江念锦的嫁妆也只堪堪找到三分之一。 把侯府皮都扒了,算算价值,也还是差三分之一。 江念锦嫁妆的三分之一可不是小数目。 “沈子安,明日,我要见到剩下的东西,若是见不到,那本夫人就等着亲眼观看你人头落地的场面。” 叶氏说完,便牵着江晚清与江冬竹两人上了马车。 李大勇则带着小厮,将东西一箱箱搬到车上。 马车不够,人民群众立即自告奋勇,将自家马车拉来借给李大勇。 小六子临走之前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侯府。 这一看不要紧。 那双眼睛,再次变亮。 “管家,管家!” 小六子激动的叫住李大勇。 “你小子,又咋了?”李大勇对小六子很好。 这小子能入二小姐的眼,也是福气。 “嘿嘿,管家,小的瞧着那两个门挺值钱的。”小六子傻嘿嘿的笑着。 说着还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生怕管家骂他没出息。 李大勇眯着眼睛看了看侯府被老将军一脚踩倒在地的木板。 随即,一掌拍在小六子肩膀上。 “小子,有前途,叫两个人把门抬上,城南乞丐庙的门不是塌了吗?咱们今天做好事去。” 侯府的脏门,将军府可不要。 但乞丐需要呀! “好嘞,小的保证完成。” 小六子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侯府的门也没了,大风那是呼呼的灌呀。 今日谁最高兴,不是叶氏也不是小六子。 是京城的乞丐。 家人们! 有了新门,再也不怕半夜飘雨了。 被子,鞋子,衣服,还有菜和米…… 就连大水缸将军府都给他们送过来了。 “呜呜呜,大善人啊!咱们老将军真是大善人啊!” “菩萨,你可要保证老将军一家老小平安健康啊。” 穿着新衣服,盖了被子,吃着肉的乞丐感动的流泪。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好的日子了。 今天乞丐窝,就和过大年一样。 你要是好奇谁最伤心? 哦,这不重要! …… 将军府,叶氏眼泪婆娑的抚摸着从侯府搬回来的嫁妆。 这些都是她一件一件精心为女儿挑选。 可现如今,怎么东西在这,人就没了呢? 这件山翠簪子是念念最喜欢的,当初爱不释手的连着戴好几个月。 现在也冷冰冰躺在箱子里。 “外祖母,晚晚在,晚晚饿了~”江晚清见不得外祖母伤心。 急忙上前分解悲伤的氛围。 “我也饿了,感觉能一口气吃三碗饭。”江冬竹笑的大大咧咧。 但那双豁达的眼眸里罕见的划过一抹忧伤。 江冬竹是不记得母亲的。 她才两岁母亲就没了,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是和小妹在一起。 可今天,在侯府,她竟真切的感到了悲伤。 母亲她……在最后的日子里,应该过的很苦吧。 “好好,外祖母这就让人准备午膳,也不知道小池怎么样了?” 叶氏有些担忧。 “外祖母,晚晚回来时听说,小弟已经入了挑好了夫子,那夫子口碑极好人人称赞。”江晚清道。 江冬竹疑惑的皱眉。 她一直与小妹在一起,她怎么没有听到? 这些自然不是江晚清听说的。 而是前世就是如此。 小弟聪慧,一点就通,有过目不忘的天赋。 他的夫子,是个极惜才的人,看出了小弟的与众不同,收为徒弟,倾心教导。 “那你们可有看中的?” 叶氏含笑的将两个外孙女搂在怀里,心疼的不得了。 叶氏开始盘算,书院有哪些品行好的大儒。 江晚清突然正色道: “外祖母,天府女学李乌烟瘴气,学不到东西,我想学医。” 江晚清突然抛出一个意外的回答。 “学医?”叶氏诧异。 “嗯,我想学医,做东楚国最厉害的女郎中,让外祖父与外祖母长命百岁。” 江晚清说的极其认真。 学医。 是唯一让灵泉水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面世。 也是最快能换银子的办法。 “外祖母,我也不想去书院,我想学武术,将来与外祖父上战场杀敌。” “做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保护将军府,保护小弟与妹妹。” 江冬竹说到女将军时,眼里迸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这光刺的江晚清眼眶发热。 叶氏大笑。 “好,我将军府个个都是能人,阿竹做女将军,晚晚做女神医,小池我瞧着他是个咬文嚼字的,以后说不定能做个丞相。” “那我们将军府,在京城可就厉害喽。” 叶氏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多了。 今日她打趣的话,却没想到将来都实现了。 只是那时…… “不过,书院可以不去,但字还是要认的,我请夫子入府教你们,另外为阿竹请找个练武的师傅,晚晚寻个会医术的大夫,如何?” 不过片刻叶氏就已经想好该如何安排。 江晚清与江冬竹两人开心的依偎在叶氏腿边。 第52章 帽子又大又绿 可有人就笑不出来了。 丞相府。 “爹爹,明明是她们先招惹我的,凭什么皇上罚我禁足。” “女儿过几日还要去参加船游,女儿不要禁足。” 陈思婷对着老丞相撒娇。 她简直要被气疯了,凭什么她被禁足。 她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件事皇上已下旨,你就安安分分在府里待一段日子,等风头过去,我再去找皇上说说情。” 丞相宠溺的摸了摸陈思婷的头发。 这可是他的老来得女,丞相年轻时忙于事业,虽有三个嫡子,还有许多庶女。 但那时他太忙,家里都是正房夫人打理。 现在年纪大了,遇到了小娇娘,还老当益壮生了个女儿。 他把柔情与耐心都给了幼-女。 “呜呜呜,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婷儿了?” “今天婷儿差点被打了,要不是侯府的柔儿帮我挡了下来,我……我还要吃的满嘴墨水,婷儿不想活了呜呜呜……” 陈思婷抱着老丞相嘟着嘴巴哭了起来。 “老爷,婷儿一直被咱们娇养着,什么时候吃过这样大的亏,你要是不帮她出气,妾身可不依。” 陈思婷的生母,打扮的花枝招展,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她小女儿家的仪态,让老丞相心生涟漪。 “好,娇娘,你放心,我自然不会让我们女儿白白受委屈,那婷儿你说,你想怎么教训那两人。” 丞相温声问着陈思婷。 “哼,爹爹你把人绑来,我要自己亲手教训她们。” 她要把两个贱-人的脸割烂,灌上牡丹园最厉害的药,扔给大黄。 到时候一定把柔儿也叫来一起观赏。 “行,都依你,但也要有点方寸。”丞相交代着。 将军府也不是好惹的,这件事情有些棘手。 但老丞相宠爱幼-女,自然愿意多费周折。 “爹爹,你对婷儿最好了,婷儿谢谢爹爹。”陈思婷抱着脖子撒娇。 “你呀,就是被本丞相惯坏了!”老丞相没好气的刮了刮陈思婷的鼻子。 就在这时,丞相府的管家风风火火,满头大汗的跑进来。 “老爷老爷!”他着急的呼叫着老丞相。 “何事慌慌张张?”丞相放下陈思婷,询问管家。 管家眼神微妙的看了看陈思婷与陈思婷生母。 在老丞相耳边小声禀报着。 丞相的脸越来越黑,双目怒睁着,额角的青筋伴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 京城炸了! 瓜,到处都是瓜啊!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第一瓜。 侯府老爷,被老将军扒的只剩下一个裤衩子,侯府连个大门都没了。 小偷进去都得骂骂咧咧的出来。 就这还欠着人家江大小姐的嫁妆呢。 第二瓜。 老将军外孙女在宝华寺被欺负,皇上直接将大半个京城的贵女都罚了个遍。 当天不少家里都传出孩子凄厉的哭声,伴随着一声声。 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最后一个! 可是今年的重磅大瓜。 咱们丞相。 带!绿!帽!子!了! 那绿帽子绿的发光。 据茶楼说书先生所说,这丞相府的姨娘,在妓院勾搭上了丞相,进了丞相府。 锦衣玉食,吃喝不愁。 但她怕有一日又要回到青楼,就想怀个孩子傍身。 可丞相年纪大了,不行了。 这姨娘不甘寂寞,就与丞相府的马夫滚在了一起。 丞相的老来得女,也是那马夫的。 咱们丞相,女人被马夫睡着,还替马夫养女儿。 据说丞相知道真相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现在丞相府是他正室夫人掌管。 以前姨娘仗着宠爱丝毫不尊敬当家主母,现在可有得受了。 傍晚,侯府。 沈子安脸色发黑的坐在不断发出“嘎吱嘎吱”响声的板凳上。 这还是下人去隔壁借的。 他周身气势阴沉的骇人。 周碧云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侯府空空荡荡,连个照亮的蜡烛都没有。 “人呢?都死哪了?怎么还不上饭。”沈子安暴怒的一脚将板凳踢飞。 刹那间,摇摇欲坠的板凳陨落了,变成了几块木板。 “老爷,咱们侯府现在什么都没有?不但米缸里没有一粒米,就连……就连米缸都没了。”管家硬着头皮上前。 他盘算着是不是该悄悄摸摸离开侯府了,反正这么多年他在侯府也捞了不少油水。 到时离开京城,随便找个地方做小地主,也比在侯府喝西北风强。 “废物!废物!” 管家的话,无疑在打沈子安的脸。 他愤怒的脸变得扭曲,一贯温文尔雅的面庞,此时显得格外地可怖。 一向注重名声的他,今日当着百姓的面,里子外子丢的干干净净。 最让他气愤的,是那老东西还要让他明天把其余的嫁妆也还回去。 现在侯府一无所有,他要拿什么去还。 但不还,叶氏的话,又回荡在他耳边。 这一刻,沈子安的恨意到达了巅峰。 突然的,沈子安埋怨起江念锦来。 要是江念锦不死,是绝对不会与他和离,毕竟江念锦那女人深爱着他。 不和离,嫁妆就还是侯府的东西。 可现在……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都是两个老东西逼他的,从此以后,他与将军府便是仇人,早晚有一天,他会让整个将军府跪到他面前,对他磕头认错。 “老……老爷,府里现在一点吃的都没有,府里的下人,还都等着老爷拿钱去采买吃食。”管家可不愿意饿肚子。 他也是在试探。 试探侯府是不是真的完犊子了。 要是真的完了,那他可就跑了。 “吃吃吃,一群饭桶,都是猪吗?本侯让你们拦着的时候,一个个都跟死了一样,现在又想着吃。” 沈子安像是赌桌上输红眼的赌徒,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度可言。 他突然暴起,眼神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要砸东西来泄愤,发泄他的怒火。 可…… 侯府空空荡荡。 连个耗子都没有。 他只能满脸涨红的甩衣袖,顶着灰蒙蒙的天走了出去。 “相公,你要去哪?” 衣衫褴褛的周碧云在后面追着。 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等着沈子安怜惜。 锦衣玉食之下才有的怜惜与痛爱,在此时一穷二白的侯府消声灭迹。 沈子安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 几乎走到哪里,都是百姓耻骂侯府的声音。 就连三岁孩童都唱着歌谣。 “一个老爷不要脸,抢了嫁妆娶小妾,岳母绣的花鸳鸯,他和小妾睡大觉,这个老爷他姓沈,名字叫做沈王八。” 第53章 借钱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沈子安犹如恶鬼。 一双眼睛睁的硕大,死死盯着巷子里玩闹嬉戏的孩童,眼白逐渐被血丝蔓延。 他悄无声息,一步步靠近年幼的孩童,双手伸出,狰狞的青筋遍布在手背。 目标,是孩童脆弱的脖颈。 无知的孩童欢快的玩耍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死亡的逼近。 “狗蛋,别玩了,快回来吃饭。” 就在这时,院墙内传来妇人的呼喊。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沈子安吓的浑身一僵,随即落荒而逃。 跑出老远,沈子安才停下,弯腰急促的喘着粗气。 冷静下来,沈子安不禁开始后怕。 他怎如此冲动。 差一点,他就留下隐患。 若他阴暗心思被人发现,那想恢复上朝就更加艰难。 人命在沈子安眼里不值钱,无辜幼儿更是如如同草芥。 他在意的是他的仕途,是侯府的明媚。 现在要尽快解决侯府的困境。 天子圣旨一出,侯府声名一落千丈。 他要好好筹谋,该如何让侯府重新出现在皇上眼前。 最后,沈子安走进「万宝局」。 他扬着下颚,端着身份。 “客官有什么需要……哟,这不是咱们沈大人吗?” 掌柜说的恭维,眼里却闪过戏谑。 这京城谁不知道侯府那点子事。 今天,是来大生意喽。 沈子安不是傻子,掌柜眼里的讥讽他看的明明白白。 顿时难堪与气愤占据。 一群落井下石的狗东西,倘若如今的侯府不落没,又处于风口浪尖。 他非得让这群狗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但现在他也只能咬牙忍下屈辱。 “本侯,在你这拿些银子。”沈子安表情紧绷,语气带着施舍。 掌柜是个人精,对沈子安的态度他没有不满。 毕竟这是财神爷。 “嘿嘿,不知道大人要多少?” 沈子安态若自若的理了理衣袖道: “五十万两。” 他说的云淡风轻。 微微上挑的眉毛,不像是来借银子的,反而像是恩赐一般。 “五十万!” 饶是见多识广的掌柜也难免倒吸冷气。 但很快,精光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大人,您是知道我们万宝局规矩的,咱们这说白了就是借印子钱。” “大人开口,要是小数目,小的也就直接借给大人了,可这五十万两……不知道大人用什么抵押?” 万宝局产业多,但多是灰色产业。 他们做最多的生意便是赌场,而赌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掌柜的话顿时让沈子安脸上一阵燥热。 本以为以自己的身份来借银子轻轻松松,没想到这掌柜如此不知好歹。 一炷香后。 沈子安脸色铁青的拿着银票走出万宝局。 大拇指上沾着红泥 他把侯府抵押给万宝局了。 每月五分利。 就在还不够,他又借了羊羔息。 羊羔息是民间借货中利钱最高的一种,借了羊,羊生下的羊羔只为利息,不为本金, 因此叫羊羔息。 一百两银子,十月便要翻一番,变成二百两,再过十月,就是四百两。 拿着刚刚到手的银票,沈子安目光狠厉的朝着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是先皇赏赐,无论是位置还是建筑都远胜侯府。 小六子打开门,看到是沈子安顿时就没有好脸色。 “侯爷上门,莫不是来还我们江大小姐嫁妆?” 小六子鄙夷讥讽,憨厚的身材结结实实挡在府门口,不让沈子安踏入。 “让开!”沈子安蹙眉冷斥。 “侯爷不好意思,我们将军府有规矩,狗与侯爷不得入内,哦,不!狗还是能进的,侯爷你 ,不能。” 小六子翻了个白眼。 有眼无珠的傻逼,不疼爱我们小姐,把继室生的驴屎蛋子当宝贝。 哼! 要不是怕给小姐惹麻烦,他非得一口唾沫喷这傻逼一脸。 沈子安何时被低贱的下人踩在头上如此欺辱。 他死死握着拳头。 把将军府对他的屈辱都记在心上,总有一天他沈子安要让将军府百倍奉还。 “嫁妆找不到了,本侯换成了银子,让老将军来见本侯。”沈子安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慢。 他要铭记此时的难堪。 听到真是来还钱的,小六子也不找茬了,眼睛一亮。 当着沈子安的面,门“啪嗒”一关,厚重的门板拍到沈子安鼻子上。 小六子激动的去找李管家,就是不去找老将军或者夫人。 小六子觉得,沈子安这黑心畜生,根本就不配见玷污老将军夫人的眼。 门外沈子安看到紧闭的大门,恼怒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只是,鼻血先一步而来。 顺着鼻子,流到嘴巴里。 沈子安当即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去擦拭,最后领口,袖口全是鲜红的鼻血。 狼狈至极。 可偏偏鼻血越擦越多。 沈子安气得脖子涨红,再也无法压制怒火,一声怒吼,朝着紧闭的门板踹去。 “碰!” 霉运可能是他家亲戚。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了! 沈子安一个大劈叉,坐在了地上,红色的裤衩裸露在外。 “嗯……” 沈子安面露痛苦,发出一声闷哼,手紧握着裤裆,身体蜷缩成一团。 “嘶!看着就疼,沈大人,小的可没碰你,你可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讹人啊。” 小六子欠欠的上前。 眼睛有意无意看向沈子安两腿之间。 啧啧啧,这一个大劈叉,也不知道那东西还能不能用。 “你、你、你……”沈子安气得鼻孔冒烟,痛苦的涨红了脸。 恨不得把小六子扒皮抽筋。 骤然,小六子脸色一变,恭敬又欢快。 “小少爷你可回来了,夫人和小姐都在屋里头等你呢。” 小六子挎着书包缓步走来的江池打招呼。 “嗯,李伯,小六哥,今日夫子多留了我一会,故而回来晚了,我先去见外祖母。” 年幼的江池端着一张严肃的小脸,但态度温和谦谦有礼。 他在宝华寺意外认识陈夫子,陈夫子考完他便要收他为弟子,今日便多聊来会。 小孩一板一眼的模样让小六子忍不住想笑。 小少爷和小姐一样,都喜欢板着脸像个小大人一样。 “小少爷您先去,我把事处理了,就让厨房上晚膳。”李大勇顺手将江池身上的书包接过。 江池点点头,抬脚朝府里走去。 一旁的沈子安却像是被定住一般。 他怔愣的看着江池。 只不过月余不见,怎么变化如此大? 江池什么时候,长的这般好,而且……而且身上竟隐隐带着文墨气息。 一张白皙略带圆润的脸,竟与他有七分相像。 这让沈子安很是意外。 他以前从没有认真看过江池,今日不得不承认,江池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像他的。 比沈翰文还像。 沈子安看着江池挺直的后背,他嗓子微微发哑。 第54章 沈柔儿失踪 “江池。”他喊出声。 语气带着一贯的凌厉。 他等着沈池上前扶他。 江晚清与江冬竹他奈何不了,但江池他还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的。 毕竟没有人比他清楚,江池有多希望得到他的关注与注意。 以前,江池总是一身小家子气,躲在角落小心翼翼又带着渴望的看着他与文儿玩闹。 听到沈子安的声音。 江池的背影狠狠一僵。 “还不快来扶父亲起身,怎么来了将军府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见到我也不知道叫父亲。” 命令式的语气,带着冷漠。 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对江池的表现很不满。 江池缓缓转身。 看到沈子安,他仍然不可避免的心口一颤。 若是昨日,他一定会低着头叫父亲。 若是一个月前,他一定开心到睡不着觉。 但…… 江池想到今日陈夫子与他说的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配为人父母。 江池垂下眼眸,语气淡淡的道:“沈大人,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江池紧抿着唇,这是他孺慕渴望了八年的父亲呀! 他无法瞬间释怀,也做不到恶语相向。 但,江池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渴望祈求那遥不可及的父爱。 沈池僵硬着后背,脚步急促的离开。 那句“沈大人”,让沈子安瞳孔骤然紧缩。 他不可置信。 江池眼里的疏离与陌生刺的他呼吸困难。 像是肺部泡在窄小的罐子里,空气进不来,也出不去。 令他有刹那间的窒息。 有什么东西在他手里失控,沈子安没由来的开始恐慌。 就好像……就好像,把极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会让他将来追悔莫及。 “江池,我是父亲啊!”沈子安不顾仪态的冲着江池背影大声呼叫。 江池听到他的声音,脚步越加快。 “沈大人可别乱攀关系,我们小少爷可不需要什么无用的父亲。” 李大勇拦在沈子安面前,隔断了他的视线。 “沈大人既然是来还钱的,就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李大勇耐心耗尽,不愿再与沈子安多费口实。 最后沈子安不甘心的把还没有捂热乎的银票拿了出来。 “我与将军府两清,江念锦的嫁妆侯府也不欠了。” “你转告老将军,我沈子安不会白白受了这屈辱。” 颜面尽失的沈子安放下狠话。 李大勇点点了钱查看真伪。 确认无误会,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沈子安,完全把他当空气。 小六子多精啊! 看到管家把银子塞到怀里,立马朝沈子安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沈大人对不住,脚滑,脚滑。” 小六子点头哈腰的道歉,可关门的速度一点都不减。 “狗东西,狗东西!”屁-股上印着一个大脚印的沈子安,直接失控,阴沉着脸暴骂。 愤怒到极点,他一拳捶在厚重的门板上。 门板毫发无损,沈子安甩着手疼到五官扭曲。 响声引起路边百姓的侧目。 如过街老鼠的沈子安,生怕被认出,当即躲闪着离开。 现在的沈子安有多狼狈? 衣服脏乱,脸上脖子上都是鼻血,腚上顶着四十五码的大脚印。 走路的姿势怪异。 “相公!相公!柔儿不见了!”沈子安刚一瘸一拐的回到侯府周碧云就六神无主的扑到他怀里。 “怎么回事?”他皱眉。 周碧云是真的慌了。 她泪流满面,双眸里尽是担忧。 “相公,柔儿失踪了,京城的贵女们都从宝华寺回来了,就柔儿没有回来。” “四处我都问了一遍,都说没有见到柔儿。” “相公怎么办?宝华寺路上人烟稀少,柔儿是不是……是不是被人掳走了……” 周碧云脸上布满泪痕,她紧紧抓着沈子安的衣摆,像是抓住最后一条救命稻草。 沈子安脸色巨变。 哪怕柔儿今日给他惹下麻烦,但那也是他千娇百宠捧在手里长大的女儿。 顿时,沈子安顾不得其他。 “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都去找,要是柔儿今天出了什么危险,我把你们通通都发卖掉。” 沈子安焦急的冲着府里的下人嘶吼。 第55章 沈柔儿机遇 侯府再次为百姓茶余饭后谈资添砖加瓦。 侯府小姐失踪! 就是沈老爷那继室生的女儿。 当晚,京城被翻了个底朝天,侯府所有下人出动,连护城河都派人打捞一遍。 仍旧,没有找到人。 好好的姑娘,就这样消失在京城。 继室悲痛欲绝,在街上晕过去了好几次。 沈老爷不愿放弃,亲自带人在京城找了一夜。 “柔儿……娘的柔儿,你到底去哪了?”周碧云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 她紧紧抓着胸口,痛苦万分。 一个母亲的哭泣,最是让人心疼。 “母亲?”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 周碧云垂着眼眸怔愣。 她方才是听到柔儿的声音了? 罢了,定然是幻听。 这一夜周碧云都不知道听到多少次女儿的声音了。 “娘亲?你在这做什么?你怎么穿着下人的衣服?” 周碧云猛的抬起头。 就见沈柔儿毫发无伤坐在马车上,面容精致。 甚至身上穿的衣服,比昨日还要华丽。 “柔儿? 真的是柔儿,你吓死娘了。” 周碧云眼泪像开了闸一样,失而复得的情绪占据,她紧紧将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抱在怀里。 沈柔儿猝不及防被抱住。 鼻尖闻到一股发酵的酸臭味,顿时反感的皱眉。 有些抗拒的推开紧紧抱住她的母亲。 此时周碧云确实狼狈。 身上穿着丫鬟外衣,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头发也只堪堪用粗糙的木簪挽着。 “娘,你这个是怎么了?身上怎么还穿着下人的衣服。” 虽是有些嫌弃。 但毕竟是自己母亲。 沈柔儿还是有些忧心。 听到女儿的话,周碧云顿时双眼充满狠意。 她想咒骂江晚清,咒骂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可折腾了一夜,她也有些筋疲力尽。 想到沈子安对她的态度,委屈铺天盖地翻涌而来,她垂头,任由眼泪滑落。 “柔儿,娘今天被欺负惨了……” 周碧云将今日受到的欺凌,全盘告诉了沈柔儿。 沈柔儿听完,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美目。 自己仅仅只是一夜没有回府,怎么就发生了如此多的事? 侯府空了,娘还被父亲辱骂。 她不过是想在学堂好好教训一番两个贱-人。 两个贱-人虽被大师羞辱了一番,但她也挨了一巴掌。 怎么会惊动到皇上,更是下旨惩罚自己? 沈柔儿心跳加速,冷汗遍布后背,惊恐不已。。 “陈思婷呢?去找她,让丞相来帮我们,有她在这件事情就不怕。” “母亲你快与我去丞相府找陈思婷,她会让丞相帮我们的。” 沈柔儿抓着周碧云的衣裳,急急的开口。 周碧云身子没有动,她沉默着叹气。 “母亲? ” 周碧云的沉默让沈柔儿察觉到不对。 她有些慌乱的开口。 “唉!柔儿,娘这次看错人了,白白浪费那么多心思。” “陈思婷根本不是丞相的亲生女儿,是那贱妓子与马夫偷情生的野种。” ”丞相现在被气倒了,丞相府是正室把权,那妓子被砍断双腿,送到京城最下等的窑子里,那野种也一并被送了去了。” “柔儿,你从今以后可切莫与别人说与那野种关系好,那野种被拖到窑子时,还喊着你的名宇,让你去救她。” “咱们这次亏大了。” 周碧云愤怒到面容扭曲。 她没有想到会折在两个丫头片子手里。 第一次的对弈,她便输彻彻底底。 两个贱-人怎么没有继承江念锦的愚蠢。 沈柔儿面上的血色瞬间退的一干二净。 陈思婷竟然是个野种! 那她多年的讨好与筹谋全都功亏一篑。 出了如此的事,从今以后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嘲笑。 沈柔儿感觉到了危机。 她一直顺风顺水,现在不过短一月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一月前,她还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温柔善良,大家闺秀。 许多高门大户更是等着她及笄,好上门提亲。 可现在……全没有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柔儿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她脑海浮现出江晚清清冷却带着杀意的一张脸。 是她! 自从她回到京城,自己便诸事不顺,处处倒霉。 如今更是连陈思婷这最大的靠山都没了。 仿佛是天生的直觉,沈柔儿肯定,是江晚清害了她。 这一刻,沈柔儿记恨上了江晚清。 “柔儿,你还没有与母亲说,你这一夜都去哪了?” 周碧云的声音拉回了沈柔儿的思绪。 沈柔儿这才想起自己的机遇,她嘴角勾起。 “母亲,我昨日从宝华寺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位昏迷的小姐,她是张凌云张神医的女儿。” “昨夜我便是在张家住下,母亲,你看,马车上的东西都是她送我的谢礼,还给了女儿银子。” 沈柔儿兴奋的说着,将荷包里厚厚的银票掏了出来。 “张凌云!可是那个神医张家?”周碧云震惊。 “正是!”沈柔儿骄傲的抬起头。 “柔儿,你真是娘的福星啊,生你那日天边红霞满天,我便知道你命里不凡,娘这辈子就靠你了,我们快去找你父亲,他还在到处找你。”周碧云看到马车上的东西,还有厚厚的银票,她喜极而泣。 “好。” 两人走不远便遇到了沈子安。 周碧云兴奋的跑下马车。 “相公相公,柔儿是我们的福星啊!” 她激动又骄傲的与沈子安说这一夜女儿的机缘。 沈子安一夜未睡,眼底疲倦难掩 听到女儿救下张神医女儿,顿时激动到身子微微发抖。 他侯府要一雪前耻了! 要知道,张神医因有着一身高深的医术,为人很是孤傲。 生而为人,头疼脑热免不了。 而达官显贵最是贪生怕死之人。 张神医有一手让人敬佩的医术,世人都想请张神医一观脉搏。 可请张神医,不只是要有银子,还要有人脉。。 且张神医只给达官显贵看病。 张神医收有一个徒弟,名为白听轩,开的药方更是神乎其神,要价虽没有张神医那般天价,但也不是小数目。 可每日仍然有许多人上门求白听轩开药方。 如今柔儿救了张神医女儿,那他侯府就是恩人。 哈哈哈哈。 这如何不令沈子安兴奋。 有了张神医这条人脉,看朝廷上谁还敢笑话他。 第56章 困局 沈子安沉闷已久的五官绽放开,又恢复成气度不凡的侯爷。 他怜爱的摸了摸沈柔儿的头:“能有柔儿做女儿,是为父大幸。” 他骄傲又得意。 柔儿是他的福星,是他的骄傲。 怎是江晚清那两个粗鄙之人可拟比的。 文儿这两日被同窗邀请出门游玩,同窗个个出身不凡,亦或在学识上有天赋之人。 文儿聪慧,好好教导,将来定能三元及第,壮大侯府门楣。 绝对不是将军府那几个孩子可以比的。 绝对不是! 沈子安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抛弃的三个孩子会有大出息。 只有他与云儿生的孩子,才是人中龙凤,才能带侯府更上一层楼 …… 沈子安有意将侯府结识张神医的消息传了出去。 顿时在世家大族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不少人懊恼,之前笑话沈子安的声音有些大了。 现在想巴结关系,也不知道沈子安会不会记仇。 心思活络的人,立马派小厮上门送礼,吹捧沈子安。 沈子安扬眉吐气,自鸣得意 被皇上停职半年又如何,还不是照样有人上门巴结他。 颗粒无存的府邸,沈子安拿着沈柔儿带回来的银子开始在京城大肆采买。 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 侯府现在有一条强大的关系,侯府绝不会沦落到家徒四壁。 但采买回来的家具与日用,和江念锦的嫁妆对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在沈子安大力宣传和高调的行为下,侯府攀交上张神医的事,几乎无人不知。 将军府,江晚清听到小六子的禀报,她死死的握住了拳头。 指甲刺破她手心的软肉。 很痛。 但这种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你说,那些都是沈柔儿带回来的?她救下了张神医的女儿?” 江晚清极力让自己冷静。 可她看似平缓的声线里,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六子头低的极低。 “是,小的仔细打听了好几次,确实是沈柔儿带回来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姐明明平静的坐着,小六子却感觉到小姐汹涌的愤怒。 “啪!” 江晚清还是失控了。 她一把将桌上的花瓶拂倒在地。 瓷瓶落地,四分五裂。 方才还娇艳的花朵瞬间便染上灰尘,美丽尽失。 “小姐——”小六子焦急的呼喊。 “别动!”江晚清出声将小六子定在原地。 她双眼无神看着地上的残花,身子久久未动。 为什么侯府都这样了还能绝处逢生? 上一世根本就没有什么张家的踏入。 而且堂堂神医张家千金,出门定然随身携带下人,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路上。 又恰巧被沈柔儿相救。 江晚清百思不得其解,她摇着头思绪纷乱,理不出头绪。 手心的血顺着骨结滴落到破摔的瓷片上。 好痛呀! 江晚清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无数根银针在翻滚。 痛的她呼吸困难,疼的她头晕目眩。 陡然,江晚清视线扫过书桌上放着的书卷。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江晚清拼尽全力的回想。 她眼睛骤然放大。 她明白了! 是创造这场不公的作者,是馔书人。 自己设计让侯府一无所有,这无疑已经威胁到身为女主的沈柔儿。 倘若这样下去,沈柔儿必定坐不成后位。 自然也不可能帮扶楚焰尘。 馔书人察觉到了这一切。 所以,它帮沈柔儿创造了这个机缘,让她救下张神医的女儿,成为恩人。 并且给了银子,不让侯府穷困潦倒。 江晚清眼前有些发黑。 她感觉到了窒息,像是无形中有一张大手在操作,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而她的反击与挣扎,在掌控一切的恶魔造物主眼里,像是一场笑话。 不甘与愤怒让江晚清死死咬住牙关。 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是血的味道。 遍布红血丝的眼睛里,充斥着恨意。 与馔书人的第一次交锋,她体无完肤。 江晚清像是囚笼里的困兽,不安的到处撞击着,拼了命的寻找着生门。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撰书人的力量。 江晚清,冷静,冷静!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不能认输。 一个输,是将军府血流成河,是灭顶之灾。 “小姐?”小六子都要吓哭了。 小姐肯定是听到侯府那王八犊子偏爱继室女儿,伤心难过。 小姐太看重感情了。 王八犊子沈子安,简直就不是人。 江晚清无暇顾及小六子的想法。 此时她脑子很乱很乱,小六子赶了出去。 江晚清把自己锁在屋里。 门窗紧闭,将光线隔绝在外,直到日头西斜。 江家众人得到消息,担忧不已的来到了江晚清的小院里。 “晚晚,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与外祖母说说。”叶氏得到消息便赶了过来。 眉眼间尽是担忧。 “外祖父也在,乖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与外祖父说,外祖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老将军。 “小妹,我与外祖父一同去为你报仇,我刚跟李伯学了打枪,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江冬竹。 “二姐姐,你一天都没有吃饭,我带了饭,你快开门吃一点。”江池。 院子里众人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江晚清在屋里有个什么意外。 江晚清一直都是极乖的,这是第一次这般。 但无人觉得她是娇纵或任性。 也无人使用暴力去破开门。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破门而入。 这是江家每个人都拥有的隐私与尊敬。 房门依旧紧闭,屋里安静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叶氏轻轻的敲响房门。 “晚晚,外祖母知道你听得到,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一向不会让外祖母操心。” “可外祖母知道,你是怕外祖母担忧,就把事情都闷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可晚晚,你是外祖母的乖孙啊,我们是一家人,天塌下来,还有外祖母给你顶着。” “你这样,外祖母担心啊!”叶氏耐心又温柔声劝解着。 眼眶微微湿润。 她能感觉到小孙女心里藏着事。 第57章 破绽 “还有外祖父给你顶着。”老将军。 “小妹,阿姐比你高,阿姐也帮你顶着。”江冬竹紧跟其后,毫不犹豫说着。 她眼神坚定。 她不想小妹受到一丝伤害。 小妹在大石头村已经吃太多苦了。 江冬竹余生所求与愿望,便是小妹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她会更加努力学会江家枪,好好保护妹妹。 一旁的江池不留痕迹的查看着大姐姐的身高,自己好像比大姐姐矮了半个头。 他挺了挺小胸膛。 “姐姐,我是男子汉,我也顶着。” 姐姐,是大姐姐,也是二姐姐。 日后他一定多多吃饭,努力长高。 家人的声音穿过薄薄的门板传入江晚清耳廓。 梦魇的她,眼眸机械的转动着,仿佛木偶注入了灵魂。 有了生气。 “外……外祖母。”封闭依旧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每说一句都像是有把锋利的刀子在切割。 “唉,外祖母在,外祖母在。”听到小孙女的声音,叶氏激动到身音都在发抖。 她将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生怕自己错过小孙女的话。 “外祖母,铜墙铁壁那么坚固,被关在里面的人还能活下去吗?” 平日稚嫩鲜活的声音,此时沙哑又绝望。 她像是被馔书人关在铜墙铁壁里的宠物。 又像一只渺小又脆弱的蚂蚁。 而撰书人用沾湿水的手指画圈,将她圈在其中。 看着她头破血流,看着她挣扎无望。 以她为乐,喜不自胜。 “只要想,就能活,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外祖母在边疆见过许多盾牌,敌军都说那些盾片刀枪不入,可最后还不是输的片甲不留。” 叶氏话音刚落,老将军的声音便立即响起。 “对,有一次,外祖父中了敌人的计谋,被包围在一处山谷,四面埋伏,那真是犹如铜墙铁壁。” “人人都说外祖父活不下来了,敌军已经开始庆祝取我首级以后,要向他们的王要什么赏赐。” “被包围了三天三夜,外祖父也一度以为要命丧其地。” “可外祖父不愿放弃,你外祖母还在等我回去。” “终于被我找到破绽,冲出包围,活了下来。” 叶氏与老将军铿锵有力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江晚清睁大双眸。 眼里封发出星星之火,带着燎原之势。 破绽? 对! 总会露出破绽的。 哪怕撰书人是神,也终会露出破绽的。 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外祖父有外祖母。 还有天下最好的姐姐与弟弟。 她身后是一个个爱她支持她的家人。 她怎么能未战而溃! 傀儡已经觉醒成活生生的人,拥有思想与生命。 死过一次,她有足够的耐心,她要慢慢等待,等馔书人露出马脚。 那时,她一定,一定会飞扑上去,咬断它的颈脖。 江晚清站了起来。 封闭的房门打开。 铺天盖地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 “外祖母,晚晚饿了。” “你个小崽子,你吓死外祖母了,饿了是吧,外祖母这就让人上饭,都是你爱吃了。”叶氏把江晚清紧紧抱在怀里。 浑浊的泪流出眼眶。 却没有一句责骂。 江晚从外祖母怀里下来,她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家人,她诚恳的低头道歉: “外祖母,外祖父,阿姐,小池,对不起,是我任性害你们担心了” 微微凌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划到脸颊。 让整个人看着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小猫儿。 爱她的人怎么舍得责骂她。 江冬竹飞扑,一个大动作将江晚清结结实实抱在怀里。 “你下次要是再这样,阿姐就……就打你屁股,就像在大石头村,狗蛋他娘打他一样,拿着草鞋追二里地。” 江冬竹故意压低声音让话听起来有威慑力。 “阿……阿姐。” 江晚清颤颤巍巍的声音从江冬竹怀里传出。 “怎么?是不是怕了?既然怕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听到小妹明显低下去的声音,江冬竹认为是恐吓住调皮的小妹,说话也放柔了些。 “大姐!你勒住二姐了,她快被你勒的呼吸不上来了!” 江池尖叫出声。 小身板如同炮仗一样冲上前,努力把二姐从大姐怀里救出来。 一时之间: !!! 众人手忙脚乱的去解救江晚清。 始作俑者江冬竹一把松开。 一向宛若小大人般的江晚清,再次华丽的摔了个屁股蹲。 小模样看着可爱又滑稽。 “对不起对不起,晚晚,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江冬竹手忙脚乱的道歉,要去扶江晚清起来。 她懊恼。 自己竟然一时忘记天生力气大的事了。 而且最近她在学江家枪,一身蛮力比之前更胜一筹。 小妹娇娇弱弱定然受不住她的蛮力。 “阿姐,你别动!”江晚清一张脸被憋通红,像是苹果一般。 为了不再受害,她硬是自己站了起来。 闹了这么一通,她看起来更加鲜活。 …… 叶氏为她们寻了一位女夫子进府授课。 每日一个时辰。 另外老将军在军中找了一个武将,来教江冬竹基本功。 至于江晚清。 她想学医术,寻师傅就难上许多。 自古以来女大夫寥寥无几,可谓是屈指可数。 叶氏想让医术高深的郎中来教小孙女,可医术高深的不缺银子,也不愿将一手的医术外传。 医术一般的,又心高气傲,不愿教一个小丫头。 叶氏无法,怕小孙女伤心。 寻了些关系,才找了一位退隐在家的老郎中来教江晚清。 江晚清对医术并不通,前世也从未接触过。 一切都是从头,两辈子加一起,她还是第一次认药材,但江晚清很认真。 认药材,识筋脉,背医书,背穴位。 只要是医夫子教的,她都来者不拒,努力去吃透。 第58章 蝉蝶绸 医夫子起初入将军府只当是千金小姐的一时兴起,三分乐趣。 他受人之托,难以推拒,加之给的银子丰厚,便只当走走过场,陪千金小姐玩玩。 可他随手敷衍扔给江晚清的医书,江晚清三日便能磕磕绊绊背下,五日便已朗朗上口。 又扔给江晚清一本筋脉图,又是三日,她便已铭记于心。 医夫子不信邪,这次扔给江晚清一本针灸疗法。 要知道针灸错综复杂,针法轻重极为讲究。 医夫子就是要让千金小姐知难而退。 果然不出医夫子所料。他七日没有再见到江晚清。 就在医夫子认为千金小姐终于玩够过家家时,却看到江晚清偷偷拿兔子练习扎针。 一边扎,一边凝眉查看穴位图与针灸图。 位置与图上分毫不差。 医夫子大为惊异。 他终于意识到这位千金小姐是认真的。 从这一刻开始,医夫子收起偏见,开始认真教学,将自己浅薄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江晚清。 教了一段时间,医夫子甚至直言,江晚清比苦学十几年的他要有天赋得多。 江晚清听到医夫子话时。 没有骄傲自满,她谦虚的笑了笑。 不是天赋。 而是她足够刻苦,足够勤奋,足够废寝忘食。 几乎到了疯魔的程度。 旁人学医,是为钱财,为前程,为济世救人。 可她是为了活着。 江晚清比任何人都清楚。 灵泉与空间是她对抗撰书人唯一的筹码,学医是她目前唯一的路。 天未亮,江晚清便起床背医书。 江冬竹在练武场扎马步。 用膳时,江晚清脑子里默背着药材与功效。 江冬竹凝眉沉思挥枪的身法。 夜幕降临,江池下学,一回府便钻进书房,研读课本。 江晚清随机挑选小白兔练习扎针。 江冬竹在练武场围着那把红缨长枪披星戴月跑步。 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 为了活着,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 天道酬勤,这样的她们又怎么能不发光发亮呢? 老将军与叶氏看到三个外孙如此如此刻苦的学习,是既欣慰又心疼。 只能让厨房多做着吃食给三小只补身体。 而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老将军。 他发现,大外孙女是个练武奇才,不但气力大,不怕苦不怕累,而且一点就通。 他开始观察起江冬竹。 心里逐渐有个想法在发芽。 日夜交替,时光流逝。 转眼便一月过去,天气渐渐发凉。 江晚清已经开始学习熬制药材了。 一早她便出门去买药材,小桃的伤已经全好,贴身伺候,跟在身后为她披上披风。 小六子负责赶马车,一路朝京城最大的药材铺驶去。 而一大早出门的还有侯府的周碧云。 自从江念锦的嫁妆被叶氏要回去之后,她的首饰与衣服再也没有从前华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穿惯了各种珍贵面料做的衣服,现在让她穿些大满街随处可见的布料,周碧云的自尊与虚荣根本无法接受。 尤其每次世家夫人看她的眼神,从头到尾的打量,这让周碧云感到难堪与屈辱。 从前她穿着江念锦那些价值千两的衣服,每次一出场便是焦点,接收的目光也都是羡慕与吹捧。 巨大的反差令周碧云无法接受。 今日京城最大的衣料铺子「罗裳坊」从西安国运来一批上好布料,名为「蝉蝶绸」,极其稀有华丽。 并传出在阳光下能隐隐显现出蝴蝶花纹。 消息一传出,便让京城后院各位夫人虎视眈眈。 心里憋着一口气的周碧云,一大早便带着丫鬟赶到罗裳坊。 罗裳坊门前人满为患,各世族夫人的马车停在门前。 皆是为布料而来。 唯独周碧云与丫鬟站在罗裳坊门前,极其打眼。 侯府马车被将军府夺走后,新打的车厢还没到,她只能步行过来,顶着阳光与一群下人站在街上。 四处而来讥讽打量的眼神让周碧云脸色涨红。 「蝉蝶绸」只有五匹,「罗裳坊」大门才刚开出一条缝,小厮和丫鬟便不管不顾一窝蜂冲进进去。 “掌柜的,我家夫人要一匹。” “我家小姐也要一匹。” “哎哟喂,那个不长眼的踩我脚了,看不到有人吗?掌柜的,快快快,赶紧先给我拿一匹。” “去你奶奶的,掌柜先给我,我家夫人经常照顾你的生意,可是你们罗裳坊的大顾客,先给我来一匹。 “放屁,我家夫人才是大顾客,掌柜你可一定要给我家夫人留一匹。” 小厮丫鬟们为了一匹布吵的面红耳赤。 都想把布料拿到手,好回去讨赏。 罗裳坊大厅被挤的水泄不通,人想动一下都艰难。 罗裳坊掌柜看到来了那么多冤大……财神爷,笑的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不急不急,各位夫人都是我罗裳坊的大顾客,咱们老规矩先到先得。” 可不是大顾客,一匹蝉蝶绸就要五百多两。 哈哈哈,发财了! 也不枉费他等了半年才从西安国要来这五匹布料。 掌柜笑的像是个狐狸。 他也不看身份,让店里伙计将布料搬出来放到柜台上,谁抢到那便是谁的。 这样,谁也不得罪。 嘿嘿,他可真是天才! “让开让开,这是我的,谁也别抢。” “滚犊子,明明是我先摸到的。” “我的我的,谁也别拦我。” “我家夫人可说了,今日我只要把布料抢回去,就奖励我二十两银子,今日谁也别想阻拦小爷我发财,看小爷的泰山压顶!” 场面混乱一团。 目标都是那柜台上闪闪发光的布料。 一个个布料被抢走,眼看着就要没了。 而周碧云带来的丫鬟连人群都没有挤进去。 周碧云急的胸膛起伏连连跺脚。 她咬咬牙将丫鬟甩到一边。 “没用的东西,连个布料都买不到,回去再收拾你。” 骂完丫鬟,周碧云便一头扎进人群。 “哎呀,是谁! 是谁掐我后腰。” “我的脚,谁?谁踩的我?” 周碧云所到之处哀嚎不断。 凭借着不光彩的手段,周碧云终于挤到了柜台前,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布料。 她眼睛发亮的去抓布料。 蝉蝶绸入手果然名不虚传,柔软的像是云朵一般。 周碧云欣喜若狂的要将布料抱在怀里,扯了扯。 蝉蝶绸纹丝不动。 像是有人在同她拉扯。 她抬头看去。 布料的另一端横生出一只手,紧紧抓着。 第59章 周碧云吃瘪 “放手!”周碧云厉声呵斥,手上不断用着力气。 “我凭什么要放手,这是我先抢到的。”另一端抓着布料的丫鬟也不甘示弱的回吼。 “下-贱胚子,这布料我是非要不可。”周碧云恶狠狠瞪了丫鬟一眼,使出全身力气拉扯布料。 “呸,你才下-贱,疯女人你是哪家的丫鬟,报上你主子的名讳,我家主人可是大都护夫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敢和我家夫人抢布料,别回头得罪了人,被你家主人扒皮。” 丫鬟伶牙俐齿的与周碧云抢夺着布料,嘴上丝毫不留情。 丫鬟的话,让周碧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竟被低贱的奴仆当成了下人。 这让周碧云感到耻辱。 她喘着粗气,恨不得将丫鬟生吞活剥。 “贱婢,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可是侯府夫人。”周碧云愤怒的朝丫鬟大声呵斥。 恰巧,其余布匹被买下,只剩下周碧云手里最后一匹。 场面安静下来,周碧云的声音一字不漏传入在场人耳中。 一瞬间,满堂丫鬟小厮齐齐回头,看向周碧云。 眼里燃烧着吃瓜的火焰。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你们听到没,她说她是侯府那继室?” “真的假的?继室也是官家夫人,怎么亲自来抢布料,这不是下人们干的伙吗?” “瞅你就是瓜吃少了,镇远将军把去世大姑娘的嫁妆全要回去了,现在侯府穷的连个马车都没有,听说还发卖了不少下人。” “啧啧啧,你们看她穿的,也就比咱们穿的好上一些,头发杂乱的像个疯婆子。” “嘘,小声点,可别被她听到。” “怕什么,我家主子官位比侯府大,我可不怕她。” 嘲笑声,讨论声从四面八方涌入周碧云耳中。 她难堪到了极点。 手中的布料在她尖锐的指甲下生起划痕。 她目光锐利猛的回头,盯着辱骂她声音最大的丫鬟。 “你是哪府上的。”她声音极冷。 像是……像是不断吐着信子的毒蛇,光瞧着便让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被她质问的丫鬟顿时害怕的仓皇后退。 可她方才刚放才大话,此时退缩显得极其狼狈。 况且,她主子官位确实比侯府高。 思及于此,丫鬟鼓起勇气,挺起胸脯。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丞相夫人的一等丫鬟。” 丞相府的风波刚平。 但这场风波没有波及到丞相夫人,她是得益者。 丞相府不只是周碧云,就连侯府都得罪不起。 但周碧云眼里的杀意却没有少一丝。 “哎哟,这不是沈夫人吗?可真是有缘份,在这都能碰到。” 就在这时,人群外响起一道欢快的声音。 众人让出一条道。 满头珠钗,一身红衣满绣的妇人踏步走了进来。 她体态丰盈,在红衣的与珠宝的衬托下像是一座小肉山。 “夫人!” 与周碧云抢夺布料的丫鬟见到妇人,欣喜若狂的叫着。 周碧云此时模样很是狼狈,头发松散杂乱,一身常服上也满是褶皱。 与珠光宝气的妇人相比,她像是村妇。 这种屈辱比被贱婢嘲笑更加让她感到难堪。 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开口。 微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又不动声色的抬手,将头发捋顺,想挽回一些颜面。 红衣妇人看到她这副模样,更加愉悦。 心里堆积的怨气都散了。 她可是被周碧云一个继室压太久了。 她家相公的官位,比吃亡妻嫁妆的沈子安低上一级。 她生的女儿,心眼子也没有沈柔儿多。 她生产后身子受损,一直肥胖,被周碧云这继室暗地里嘲笑已久。 多年来,回回宴会,无论她多费心打扮,始终被周碧云压一头。 穿着殒命正室的衣服,在官夫人圈里炫耀。 哼!真不要脸! 镇远将军把嫁妆要回去,李夫人别提多高兴了。 现在看到穿着一身破烂的周碧云,李夫人恨不得仰天大笑。 “沈夫人这是走亲民风吗?怎么穿的……穿的如此朴素!从前那些华丽的衣服呢?怎么许久不见你穿了?” 李夫人故意往周碧云心窝里戳,看着她难堪,李夫人就高兴。 周碧云脸色青紫,像是一只猴子被围观,羞恼让她更加大力抓着手中的布料。 她恨不得扑上去把李夫人的嘴撕烂,可她虽是侯府夫人,李夫人也不是她能随意撕破脸的。 而她抓布料的动作被李夫人看到了。 李夫人拿帕子捂嘴轻笑,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精光。 “沈夫人也是为这蝉蝶绸而来?” 话音刚落,丫鬟便极有眼力见的开口道: “夫人,这蝉蝶绸明明是奴婢先抢到的,可沈夫人却死乞白赖的抓着不松手。”丫鬟无辜的客诉。 “该死的贱婢,本夫人容得你说半句!” 死乞白赖四个字狠狠刺痛了周碧云的神经。 她双目涨红,高高抬起胳膊,狠狠朝丫鬟脸上扇去。 “啊!”丫鬟挨了一巴掌。 当即脸便肿了起来。 李夫人看到丫鬟被打,脸色微变。 但好戏还在后头,丫鬟回去再安抚奖赏。 她今天要让周碧丢尽脸面,以后见到她绕道走。 “沈夫人怎么这般大的气性,既然这蝉蝶绸沈夫人喜欢,那我便忍痛割爱让给沈夫人,不与沈夫人抢了。” 李夫人大度愿意割爱的挥手。 “当真?”周碧云诧异,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不相信。 她与李夫人这肥婆在京中明争暗斗多年,肥婆在自己手里吃过许多次亏。 今日竟愿意将布料让给自己? 肥婆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自然是真的,春桃,快松手,把布料让给沈夫人,掌柜的,还不快帮沈夫人包起来。” 李夫人态度极其真诚。 还热心肠的叫来了掌柜。 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周碧云看不出来。 但听到布料将是自己的,周碧云眼里迸发出欣喜。 掌柜很快便将蝉蝶绸打包好,送到周碧云手里。 “沈夫人,布料收好,一共五百两银子!”掌柜脸上堆笑。 今天真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卖货啊! 既赚的盆满钵满。 又白白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嘿嘿! 真满足啊! “什……什么?五百……五百两?”周碧云惊呼出声。 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睁大着。 第60章 小乞丐 她今日身上只带了三百两,还是她从柔儿那得来的。 这布料怎地如此贵? “嘿嘿,是的,沈夫人,咱们这蝉蝶绸一匹五百两。” 掌柜语气不变,仍然挂着奉承的笑容。 可这笑容却让周碧云犹如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手里的布料也成了烫手山芋。 要是以往,五百两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 周碧云想赊账。 但面对一旁眼神戏谑,等着看笑话的李夫人,她甚至说不出口,只能强装镇定的开口: “这布料近看瞧着也一般,摸着不如半月纱裙舒适。”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碧云话音刚落。 李夫人便再也忍不住仰头放声大笑。 “半月纱裙!哈哈哈,笑死老娘了,半月纱裙自然好,可那也不是你的东西啊。” “半月纱裙可是大将军女儿的,你个继室偷穿人家的衣服,说难听点,就是个不要脸的贼,还真当是自己的东西了!” “还近看也一般,买不起就是买不起,还装什么高贵,哎哟,真是笑死老娘了。” 李夫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指着周碧云嘲讽。 丝毫不留颜面。 自尊被击溃的狼狈一瞬间爬满周碧云的脸。 她愤恨的将指甲硬生生折断在手心。 但此时她囊中羞涩,反驳只会让她更加难堪。 周碧云无地自容又狼狈的落荒而逃。 走出门时,阴狠恶毒占据周碧云的双眼。 她一定要让死肥婆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 身后李夫人的嘲笑声还在持续。 周碧云犹如火烧眉毛般,脚步飞快的逃离让她难堪的地方, “夫人!夫人!”周碧云的丫鬟在她身后急忙追喊着。 周碧云置若罔闻,沉着脸脚步越走越快。 “砰!” 着急行走的周碧云与人相撞。 只到周碧云腰间的男孩被撞倒在地。 他浑身脏污,身上的衣服犹如一块破布,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满脸黑泥,打结的头发隐隐还有虫子在爬。 “臭乞丐,脏死了,长没长眼睛!” 本就在怒气上的周碧云看到乞丐,立即对其破口大骂。 “对……对不起,贵人,救救我,救救我。”小乞丐艰难的支起上身。 脏污斑驳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白。 他小心翼翼抓着周碧云裙子的一角,虚弱的求救着,声音透着虚弱与无力。 “我的衣服!”周碧云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一脚将小乞丐踹飞。 看到裙摆果然留下小乞丐脏兮兮的手印,周碧云锋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射向小乞丐。 先前受到的羞辱与难堪,在此时全都找到了发泄点。 看着四周没什么人,她不顾形象的上前,对着小乞丐踢踹辱骂。 “臭乞丐,连你也敢惹我不快。” “什么狗东西,让你嘲笑我,让你们狗眼看人低。” “我要打死你个狗东西。” 千斤重的脚落在瘦骨嶙峋的小乞丐身上。 如同蝼蚁一般,被周碧云当做欺辱她之人发泄着怒火。 一脚又一脚,踩着五脏六腑。 一脚又一脚,踢在干瘪的腹部。 在京城,在权势。 乞丐不是人。 他们就像路边无主的野草,像是流浪的猫儿。 可打骂,可虐杀。 无人问津。 所以周碧云才会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发泄着她的怒火。 “别打,好疼,对不起对不起,别打了。”年幼的乞丐在地上翻滚躲避着。 他应该是生病了。 连求饶都显得有气无力。 “住手!” 小六子义愤填膺的挡在乞丐面前。 像只愤怒的小鸟,用喷火的双眼看着周碧云。 “你怎么如此恶毒,公然在大街上打人。” 小六子心善,见不到周碧云如此欺负弱小。 他很讨厌周碧云,不只是因周碧云欺负小乞丐,更是因周碧云伤害了小姐。 小六子认为,都是周碧云抢走了属于小姐的一切。 要不是她,小姐也不会那么可怜。 “是你?”周碧云看到是小六子,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她怎么会不认识小六子。 毕竟当初就是这该死的奴仆将在侯府门口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扒光的,害的她颜面扫地。 周碧云视线往四周扫去。 果不其然看到江晚清的马车。 新仇旧恨,让周碧云对江晚清的厌恶只增不减。 “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本夫人教训一个乞丐,将军府也要多管闲事,是不是吃的太饱,手未免伸的太长了。” 周碧云如同恶狼一样的目光直直盯着马车。 小桃被周碧云吓的一哆嗦。 这样的眼神,她仿佛看到了王二妮。 长年累月的欺压,小桃本能的畏惧。 “别怕。”江晚清察觉出小桃的不安,出声安慰。 她没有下马车。 坐在马车上转头回视着周碧云。 “将军府的下人,被沈夫人打成这样,沈夫人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江晚清神情淡然,但说出的话一听便是假话。 周碧云嗤笑。 “说你心思歹毒果然不假,怪不得相公不喜欢你,一个乞丐,你说是将军府下人就是了?本夫人看你是为了诬陷我无所不用其极。” 周碧云故意拿沈子安来刺激江晚清。 她最擅长拿人重视渴望的东西当做武器。 她紧盯着江晚清的双目。 想看到里面浮现的受伤与失落。 可她终究要失望了。 沈子安对觉醒后的江晚清而言,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我说他是,他就是,沈夫人要是不给个说法,便报官吧。” 江晚清不愿与她多费口舌,颇有些耍无赖的说着。 偏偏她又拿捏住了周碧云的命门。 “你……你……”周碧云指着江晚清气的哆嗦。 她就没有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报官? 她不敢报。 哪怕最后她赢了,名声也毁了。 虐打乞丐不算什么大事,可摆到明面上,就要被人骂了。 而自己一直以来的形象也要崩塌。 偏偏这死贱蹄子又抓着不放。 周碧云是看出来了,这贱蹄子就是故意克自己, 她咬牙切齿: “你到底要如何?” 江晚清指了指地上的小乞丐道: “我将军府的人,白白被沈夫人打成重伤,沈夫人不应该赔偿吗?” 闻言,周碧云不屑一顾的笑了。 要银子,一个乞丐看病能花多少银子。 她随手掏出十两银子,扔到江晚清马车地下。 “银子是吧?多余的就当本夫人赏他的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自己差点被她吓唬住了。 “三百两!” 江晚清冷冷的开口,看都没有看滚到马车底下的银锭子。 “什么?三百两?你疯了?” 周碧云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江晚清。 一个死乞丐,她竟然狮子大开口想讹自己三百两。 “沈夫人要是不给,那就报官吧,小六子,把人背到京兆府,咱们击鼓鸣冤,就说侯府夫人路上公报私仇,打杀将军府下人。” 周碧云的崩溃,江晚清很满意。 她就是故意要让周碧云不快, 今天她要刮周碧云一层皮。 “等一下……”周碧云双眼猩红拦住小六子。 她竟然小看了贱蹄子。 三百两,一个乞丐讹她三百两。 偏偏她倒霉,被贱蹄子抓到,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报官她不敢。 但让她心甘情愿拿出三百两来,比杀了周碧云还难受。 三百两都够买多少乞丐的命了。 如此想着周碧云将视线转到小乞丐身上。 左右三百两躲不了,那她就当买小乞丐的命了。 视线落在乞丐脆弱到仿佛一拧就断的脖子上。 腿上暗暗蓄力。 “不要!小六子——快拦住她!” 就在周碧云有所动作时,江晚清察觉出她的恶毒。 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小六子,人也跳下马车。 可小六子此时也被吓呆了,根本来不及阻止。 死亡逼近。 就在周碧云脚即将落到乞丐脖颈上,要断他命时。 小乞丐呜呜的哭了起来。 “娘,我好疼啊娘……娘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好疼好冷,娘——娘—— ” 乞丐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 周碧云像是鬼上身了一般,猛的瘫坐在地。 第61章 周碧云有秘密 她脸上的血丝消失殆尽,只余下惨白。 瞳孔震颤的看着小乞丐,连着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怀疑,困惑,慌张,恐惧……这些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充斥在她眼中。 小六子趁着间隙,将小乞丐抱在怀里。 “小姐,他身上冰的吓人,应当是病了。”小六子对着江晚清急急的开口。 江晚清看到乞丐没事松了口气,小眉毛拧在一起, “带回府。” 小糯音没有犹豫。 她转过头去看周碧云。 却只看到周碧云失魂落魄仓皇逃窜的背影,地下是周碧云扔的三百两银票。 这样的周碧云太反常。 江晚清有些疑惑的抿唇。 马车原路返回,小乞丐被带入将军府。 医夫子看到小学子带回来一个小乞丐很是诧异。 “你来,学了那么久,也该实践了。” 他替小乞丐把过脉,脉象并不严重,起身让江晚清上手。 “我?”江晚清有些意外, “嗯,让我看看你学到了多少。”医夫子捋着胡须在一旁老神在在的看着江晚清。 江晚清点头。 小乞丐满身的脏污她视若无睹,平静的将手落在乞丐的脉搏上。 又掀开乞丐的眼皮,看了看瞳孔。 一番操作下来,小乞丐身上的脏污已将她的衣裙染成了黑色。 但江晚清却没有一丝嫌弃。 她比这更脏过。 在暗无天日的厢房里,犹如地狱。 蛆虫钻翻血肉,与这算什么。 医夫子看到沉稳的江晚清,满意的点头。 “脉搏微细无力,舌质苍白,元气衰退,气血不足,内里虚浮,长期饥饿,又久病于风寒。” 江晚清不慌不忙,缓缓将自己看到的说与医夫子。 医夫子眼里的赞赏越加深。 “不错,正是,以你之见,这样的病症该如何开方?” 江晚清垂眉思索,在脑子里翻找自己看的医书。 “陈皮,黄芪,甘草柴胡,黄连……”江晚清一溜串说出十几味药材。 说完,她忐忑的看向医夫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开药。 不借助灵泉水,凭借自己所学。 医夫子含笑点头。 “于我所想!不差分毫。” 闻言,江晚清松了口气,嘴角微不可察扬起,心中泛起丝丝欣喜。 她开了药方,让小六子去抓药,喂小乞丐喝下。 原本昏昏沉沉的小乞丐喝下药后,立即睡的安稳了起来。 而另外一边,侯府。 周碧云回到侯府便将自己关在屋内。 她脸色苍白如纸,身子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她视线飘忽不定,嘴中喃喃着。 她拿起桌子上的茶盏想喝水压下不安。 可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连拿起一盏茶都艰难。 “来人。” 周碧云放下茶盏,冲门外呼叫。 “夫人!”下人冲周碧云行礼。 周碧云沉眉,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她压低声音对下人吩咐道: “你去江南一趟,帮本夫人调查江南李家……” “云儿!” 周碧云话还未说完,沈子安便推门而入。 周碧云大惊失色,手紧张的抓着下人的胳膊。 “相……相公,你怎么来了?”她眼神闪烁,笑容僵硬。 有些心虚。 “云儿,为夫是来与你道歉的,前些日子侯府着实不顺,我不该失智那般对你,还冷落你许久。” 沈子安手中拿着一个雕刻粗糙的木簪。 含情脉脉的看着白月光,眼中尽是疼惜。 这木簪是八年前与江念锦大婚前,他亲手雕刻。 又在与江念锦大婚当夜亲手送给周碧云。 周碧云这些日子受到冷落,唯恐失去宠爱,便拿出木簪让下人放到沈子安书桌上。 为的就是让沈子安回忆起她受的委屈,和曾经对她的承诺与海誓山盟。 周碧云被沈子安搂在怀里。 下人极有眼力见的退下,又贴心将房门带上。 “云儿,原谅为夫可好,往后我们好好的。” 沈子安将木簪插到周碧云秀发间。 动作轻柔的将她搂在怀里,犹如珍宝般。 “相公。” 周碧云如何能抵挡住沈子安这一番柔情。 身高八尺的男人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多日的委屈让周碧云再也无法控制。 她鼻尖与眼尾都泛着红,眼睫上尽是楚楚动人的泪珠。 一副委屈到极致,又偏偏用贝齿咬着粉唇,不发出哭声。 像是风雨中屹立不倒的一株白莲,娇弱却坚韧,让人心生疼惜。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沈子安当下便心软的一塌糊涂。 “云儿莫哭,都是为夫的错,你泪珠一落,为夫心都要碎了,娶你那日我便扬言不让你落泪,你这般,让我自责呀。” 沈子安小心翼翼的用宽大的手掌为周碧云擦着眼泪。 雪月般的情话一股脑出自他口。 可周碧云的眼泪却止不住。 沈子安无奈,最后轻吻那些泪珠。 渐渐落到周碧云粉唇之上。 “云儿,云儿……” 周碧云的抽泣声,逐渐变成了娇-喘。 艳阳高照,纱帐垂下,旖红一片。 周碧云娇媚的声音,惹的浪潮越加汹涌,让院内伺候的小丫鬟都红了脸。 经此一事,周碧云将白日的慌张,还有未吩咐完下人的话,尽数抛之脑后,忘的一干二净。 夜幕降临。 周碧云看了看身侧沉沉睡去的沈子安,漆黑的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幽深。 她动作轻柔的下床,小心谨慎的从梳妆台最底下取出一炷香点燃。 原本睡着的沈子安,一瞬间呼吸更加平稳。 “相公?相公?” 周碧云眯着眼睛,推了沈子安几下。 见沈子安没有动静,睡的极沉,她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动作加快,从床底取出黑色斗篷。 将整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 周碧云躲避着府中的下人,悄无声息从侯府后门溜走。 直到鸡鸣声响起的前一刻,她才发丝凌乱脚步急促的回来。 看到沈子安仍旧沉睡梦乡,她将身上的黑衣脱下,又将燃尽的香灰倒在景观松树盆里。 做完一切,她才躺在床上,闭眼假憩,像是没有出去过一样。 只是第二日。 京城发生了两起命案,并且死者死状极其惨烈。 第62章 命案 昨夜京城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丞相府夫人的一等丫鬟,另一个是大都护李夫人的贴身丫鬟。 两个丫鬟死在偏僻的巷子里。 那处极少有人踏入,尸体被发现还是残肢被野狗叼到街上,引起恐慌才顺着找到的。 杀人者手段令人毛骨悚然。 两个丫鬟死前遭受过惨绝人寰的虐待,身子还被人破了。 不是男人,而是木棍! 据目睹现场的人说,两个丫鬟下身有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 肢体诡异的扭曲着,身下是大片大片已经干枯的血。 此案件太恶劣。 丞相府与李府当即便报了案。 但京兆府查了一天,也没有发现丝毫线索。 一时之间,京城人心惶惶。 将军府。 小乞丐悠悠转醒。 看到头顶遮天蔽日的房梁,这让以天为被的他大脑刹那间宕机。 “你醒了?”江晚清看到小乞丐清醒,眼眸一亮,当即便上前要为小乞丐把脉。 “你……你是谁?”小乞丐记忆还停留在被周碧云虐打的时候。 看到有人靠近,犹如惊弓之鸟,连连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着墙壁退无可退。 胳膊做着防御姿态牢牢保护着头。 “别打我,别打我。”他声音里尽是恐慌。 “唉,你这小乞丐,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家小姐是天底下顶顶的好人,说是小菩萨都不为过,怎么会打你。” “要不是我家小姐,你早在大街上被恶毒的丑女人打死了。” “还是我家小姐路过救了你,把你带回府里,还亲自为你看病,把你从阎王殿拉回来,你才活了下来。” 小六子当即对着小乞丐一顿输出。 他家小姐,是最好的人。 这小乞丐不感谢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这样呢! 小六子叉腰忿忿不平。 小乞丐愣住了。 抬起的胳膊缓慢的放下,抬头看向江晚清。 “你救了我?”声音带着惶恐不安。 也是这时他才看清江晚清的面貌,不是那个踩他心口的女人。 “嗯,你不用怕,这里没有人打你,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把脉。” 或许是江晚清的声音太柔和。 又或许是她的眼神太清澈。 亦或者她真的像是小菩萨。 小乞丐呆呆的将自己胳膊伸了出去。 也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已经不是脏兮兮的了。 他的手干干净净,衣服也干干净净。 干净到……像是从前在家里一般。 江晚清替小乞丐把脉,脉搏的跳动与先前已截然不同。 她心中欣喜。 “小六子,你叫医夫子前来。” “好的,小姐。”小六子飞快跑出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警告的看了看小乞丐。 毕竟是陌生人,不但不感激小姐,还对他家小姐不尊敬。 小六子可不放心他。 “小六子哥,你去吧,小姐这有我看着。”小桃与小六子心有灵犀。 她护在小姐身边。 有小桃在,小六子才放心走了。 不一会医夫子就来了。 医夫子看到江晚清带着光亮的眼神,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动作慢悠悠的坐下,手落在小乞丐纤细的手腕上。 “嘶!” 突然,医夫子蹙眉,面色凝重。 “他怎么样?夫子可是我把错脉开错了药!”江晚清看到医夫子的反应,焦急不已。 小手因紧张牢牢抓着袖口。 她明明都是按照书上所学,还有夫子所教去医治的。 难道错了吗? 到底是哪错了,是她开错了方子,还是脉像把错了。 江晚清鼻尖隐隐冒出汗珠。 她开始自我怀疑,多日来的自信也逐渐产生裂痕。 “嘶,恢复的极好,小徒儿比夫子我还多两把刷子。” 医夫子看到江晚清惊慌失措笑出声。 这样的小徒弟看着才像一个稚子。 平日里总是板着小脸,比他这老头子看着更像是小老头。 “夫子!”江晚清无奈跺脚。 她夫子怎如老顽童一样, 但医夫子的话,让江晚清悬着的一颗心落地。 看着面容有了血色的小乞丐,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大概这就是自豪吧。 这是她第一次救人,日日夜夜刻苦学习换来的成果。 她江晚清不再是撰书人笔下,那个蠢笨如猪的炮灰傀儡。 “哈哈哈!” 江晚清恼羞到两颊微微泛红的小模样,让医夫子捋着斑驳的胡须,哈哈大笑。 笑够了以后才为江晚清分析案脉。 “他是气虚,加之营养不良,你开的药很对病症,但他能好的如此之快,还有一个原因。” 医夫子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小乞丐。 “如果老夫没有猜错,你应当服用过上百年的灵芝或人参。” 医夫子话音落下。 江晚清与小乞丐均是一愣。 “是,先……先生,外祖母说我是早产儿,先天不足,三岁时贪玩意外落水,险些活不下来。” “家里有一株两百年的人参,我将一整株人参吃下才熬了过来。” 小乞丐声音微弱,他垂着头应当是有些害怕的。 但仍旧极有礼貌的回答。 “夫子是如何看出来的。”江晚清急急的追问。 她求之若渴。 “整昨他脉象极虚,仅仅三副药服下,便已能清醒,并且脉搏虚中带一丝力,没有服用过珍贵药材,是不会好的这般快的。” 江晚清仔细聆听着,将医夫子的话一一记下。 医夫子说完便走了。 江晚清又重新调整了药方。 小乞丐自始至终都惶恐不安的缩在床角。 “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我重新为你开了药方,不会让你出银钱的,你不用怕。” “另外,你可还有家人,倘若还有,等药喝完,我便让人帮你寻家人,若是没有,便帮你在京城找份活计,方可保你一日三餐。” 江晚清怕吓到他,尽可能放低了声音。 她从周碧云手下救下小乞丐。 一来,是想给周碧云添堵,让她不快。 二来,也是为了实验一下自己的医术。 小六子说错了。 她不是菩萨心肠。 并不会路见不平,帮助弱小。 一朝被蛇咬。 江晚清是怕了的。 今生今世,她眼里唯有一个利字。 小乞丐听完江晚清的话,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焦急了起来。 “家人……家人……” 第63章 神渡世人,她不是神 “家……”他喃喃着。 泪水凝聚,从眼眶顺着消瘦的双颊流到下巴上。 “我……我爹死了,家里进了土匪,东西都被抢了,祖母带着我来京城找亲人投靠。” “可……可路上祖母为了帮我找吃的,掉下了悬崖……” 眼泪与鼻涕糊了小乞丐一脸。 他抽泣着,肩膀都发着颤。 很可怜。 小六子与小桃是可怜人。 可怜人最是能感同身受,两人心生不忍,想上前安慰。 而江晚清只是沉默,眸子毫无波澜。 等小乞丐哭的差不多,她才淡淡的开口道: “那我便让人在京城帮你找个活做,这几日你就安心住下。” 她不是良善之人。 做到此等程度已问心无愧。 世上苦命人千千万万,她渡不了。 也不愿渡。 小乞丐闻言,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 “小姐,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他跪在江晚清脚边,声音带着希冀。 小乞丐知道,眼前的小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江晚清蹙眉,往后退了几步。 “我身边不缺人。” 话到于此,已是拒绝。 她不会将来历不明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尽管眼前的小乞丐看着不是心思复杂的人。 可人心这种东西最是难测,又岂非是肉眼能看的清楚的。 恶毒之人,最会伪装。 周碧云是,沈柔儿是。 楚焰尘亦是。 肉眼看着,她们个个都是顶顶的好人。 可…… 可最后,她口无舌,身无肉,受千刀万剐…… “小姐,我想报恩,我什么都愿意去做,不会的我去学,我只想跟着小姐,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小乞丐对着江晚清磕头。 声音急切。 这是他有记忆以来,除了祖母,第一个对他好的人,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 “我不需要你报恩,小六子,你安排个人照顾他。”江晚清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小姐,小姐……”小乞丐急急的喊。 但他也知道小姐不会留下他了。 是他没有用,倘若他有用,小姐就一定会留下他。 “小姐,我叫李凌风,我……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小乞丐朝江晚清的背影虔诚的磕下一头。 李凌风! 江晚清跨门槛的脚步狠狠一顿。 她猛的回头。 目光灼灼的看向小乞丐。 “你说你叫什么?” 小乞丐没有想到江晚清会回头,他诚恳的回答: “李凌风。” “你可是江南人士?”江晚清又问。 小乞丐脸上划过一抹意外,脱口而出: “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江晚清沉默了下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乞丐,深邃的瞳孔泛着悠悠波光。 半晌后,她走到小乞丐面前,带着压迫: “我留下你,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小乞丐骤然抬头。 “愿意,我我什么都愿意。”他激动的语无伦次。 他一条贱命,若不是小姐相救,他已然死在昨日。 就算小姐要他的一条命,他也是愿意的, 毕竟他也就这么一条贱命还值钱。 “好,我要你去学武,学成之后回来保护我,受我差遣,听命于我,你可愿?” 江晚清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她声音仿佛有着贯穿人心的魔力。 直直的站在那里,压根无法让人将她当成一个孩童。 李凌风猛的睁大双眼。 似被江晚清的话震撼到了。 待他反应过来,冲着江晚清重重嗑下一头。 “李凌风愿意,从今以后,李凌风只听从小姐。”他匍匐在地,江晚清不开口,他便不起。 一个乞丐,能学武。 是天大的机缘。 小姐不但救了他,还送他去学武。 李凌风在心中发誓,他此生绝不会背叛小姐。 “好,小六子,待他病好后,让李伯将他送到军营操练。” “小姐放心,小六子一定安排好。” 小六子眼眶湿润。 他家小姐就是心软。 不但救下了人,还把人送到军营。 唉,他能跟在小姐身边真是他阎王殿祖宗修来的福气。 回头去给祖宗们烧点纸钱,让他那素未谋面的祖宗在加把劲。 好好保护小姐。 小六子又将视线转到李凌风身上。 他等下到好好敲打敲打着小东西。 让他好好记住小姐的的恩情,得好好学,早日回来保护小姐。 “小姐,你一开始不是不想收下他的吗?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江晚清房内。 小桃给江晚清倒了杯水,不解的开口询问。 她从小在王二妮手底下讨生活,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 小桃呢个感觉到一开始小姐是不打算收下小乞丐的。 江晚清喝下一口水。 “因为他是李凌风。”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小桃发懵。 但江晚清不再开口解释。 前世,因她的爱慕,楚焰尘在宫中水涨船高,无人在敢欺凌。 她与楚焰尘在京城游玩,荷包被一个身法敏捷的乞丐所偷。 楚焰尘将人抓住,就要处死。 她不忍心,就说了一句,乞丐身法不错,收做侍卫,也算将功补过。 后来,楚焰尘身边多了一位暗卫,身法诡异,手段高深。 专在暗处卫楚焰尘做一切见不得光的事。 她那时机缘巧合见过一次李凌风,一身黑色,被血浸透,手里的匕首滴着红色的血。 应该是为楚焰尘杀了人。 只是他眼神麻木没有一丝光,像是假人一般。 这一世,她先遇到李凌风,收为己用。 将撰书人为楚焰尘书写的机缘,一点点抢回来。 她不会再让李凌风成为一个杀人怪物。 但这些江晚清不会与小桃说。 京城死了两个人,京兆府查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凶手。 唯一能确认的是,凶手是个男性。 除此之外,找不到一丝线索。 两人只是签了死契的丫鬟,丞相府与李府也不会为此多费心神,又恰巧逢遇到三年一次的祭神,京城的官家家眷都要出席,去宫中与天子一同祭神,祈求上天福佑东楚国。 这种节点,两个丫鬟的惨死,也只能不了了之。 江晚清三姐弟也得到通知,三日后与老将军与叶氏一同入宫。 同样,入宫的还有侯府几人。 第64章 花孔雀开屏 祭神前一天。 叶氏为江晚清几人挑好衣服,并嘱咐他们宫里的规矩。 三小只乖乖聆听,将叶氏的话一一记住。 而此时侯府内的周碧云精神亢奋。 她准备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与首饰,她要趁这次祭祀好好扳回一局。 不只如此,她还交代沈柔儿也好好打扮。 要知道,这次祈福,可是能见到许多京城优秀的少年郎。 就连各位皇子也会出面。 而且仪式过后,还有一场宫宴,美其名曰是相聚,但其实就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相看。 让闺中的姑娘与公子们有个见面的机会。 柔儿虽还小,距离及笄也还早。 但好货留不久,周碧云贪心,她的柔儿长得好看,要是能将京城身份不凡的公子勾住,将来及笄后,谁最显贵,那便嫁给谁。 说不定还能入皇子的眼呢,那她也是皇亲国戚了。 祭神当日,各府的马车早早便驶向皇宫。 江晚清、江冬竹、江池一辆马车,老将军与叶氏一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入了皇宫。 红墙院内,四方天空,伟岸且庄严。 宫殿四角,皆是麒麟神兽。 宽阔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祭神场,帝王身居上位,他的身侧是凤凰之后。 下首是皇子与皇女。 而众臣依照官位前后跪地。 天子尚未开口,一望无际的臣子及家眷无一人出声,场面针落可闻,就连平日里宫墙上的鸟儿今日都格外安静。 万里无云,风止树静。 江晚清安安静静的跪在外祖母身侧。 而她身后隔着几个人头,便是侯府一家。 此时周碧云正用怨恨的眸子隔着人头去看江晚清的背影。 江晚清自然能感觉到视线里的怨念。 她无语凝噎。 不过就讹了三百两银子,周碧云便如此生气。 那以后……岂不是要气死。 哼! 想的美。 气死周碧云对她来说太痛快了,毕竟还有那么多好玩的死法。 江晚清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疯批笑容。 身后正咬牙切齿盯着她背影的周碧云,无端打了个寒战。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 奇怪! 今日也没有风呀,怎地如此冷。 时辰到,钦天监踏上祭台,念着繁琐的祭文,祈祷东楚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天子与天后面色肃穆。 如今天子正值壮力之年,东楚国还并未立太子。 皇子们按照年纪依次站着,皆是一脸严肃,努力给天子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繁杂的祭文念完,明黄色龙袍加身的天子,手持焚香登上祭祀台。 “伏望天神,诚心祈求,佑吾皇江山永固,天下太平,繁荣昌盛。” 天子伏腰,众臣跪拜。 江晚清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石砖上。 梵香插入祭神鼎,祭神完成,接下来就是宫宴了。 宫宴上推杯换盏,歌舞升平。 官家小姐,少年郎君,各显神通,将自己准备已久的节目展现的淋漓尽致。 舞曲,琵琶曲,诗词……轮番上阵。 江晚清瞧的眼花缭乱。 那些打扮花枝招展的小姐,还有明明天气不热还要拿着扇子装儒雅风流的公子哥们, 光瞧着她就眼疼。 像是……像是一群开屏的花孔雀。 “二姐姐,你可是不舒服?”江池听诗词听的正入迷,回头看到江晚清一副没精打采兴致不高的模样,当即便关切询问。 江晚清坐直了身子,指着远处扎堆的公子哥对江池道: “你觉得那群公子如何?” 江池大惊! “阿姐!你……你才八岁,还未及笄,外祖母与外祖父是不会同意的。” “你别想了,而且他们比你大好多,等你及笄后,他们都老了。” 江池睁大了双眼,如临大敌。 叶氏来之前就与他们说过这场宴会的重要目的。 二姐姐不会是看上哪家公子了吧? 江池朝公子堆看去。 左右他瞧着,没有一个是配得上他家二姐姐的。 他二姐姐就是天仙,凡夫俗子都配不上。 “你想什么呢!”江晚清没好气给了江池一个脑瓜崩。 “啊! 二姐姐。”江池吃痛捂头,也知道是自己弄错了意思,又道: “那二姐姐让我看他们做什么?” “你瞧他们,明明现在已经入秋,你我还多加了一件外衫,这大殿又有些阴冷,可那几位公子却还扇着折伞。” “瞧着是不是有些傻气且油腻,你以后可万万不能学他们。”江晚清为弟弟解释。 江池认真的听着。 视线看着拿折伞来回煽动的公子,尤其是有姑娘看过去时,扇子晃动的越加快速。 嘶! 光看着他都觉得冷。 好像……是挺傻气的, 江池认真的点头,觉得二姐姐说的极对。 “你们这两个小湖孙,人小鬼大。”一旁听着两个外孙窃窃私语的叶氏无奈的点了点江晚清与江池的额头。 宴会对于江晚清而言实在是无趣,她寻了个借口便带着小桃躲了出去。 御花园,耳边终于清静的江晚清呼出一口气。 “小姐,是个花好好看,许多都是咱们府里没有的。” 小桃也不太习惯人多,现在出了宴会,看着御花园里各式各样绽放娇艳的花朵,她像是这麻雀一般,高兴的对着江晚清叽叽喳喳。 “也不知道这花能不能吃。”瞧着大片的芍药,小桃低声喃喃。 她和妹妹从小到大没少吃花,饿了的时候,连树叶都吃过。 但是像开的这么漂亮的花,小桃没有见过,也不认识。 “什么都想着吃,府里克扣你吃食了?不应该呀,瞧着你腰都圆润了许多。”江晚清打趣。 她对小桃比对待旁人多了几分纵容。 “小姐!”小桃羞涩跺脚。 同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 好像是胖了不少。 平日里不但有府里一日三餐,小六哥还偶尔给她送些好吃的。 不过小桃看着自己腰间的肉,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吃饱了才能长肉,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小桃觉得很幸福。 江晚清看着脸颊长出肉的小桃,玩心大起,想掐一掐那双颊上软乎乎的肉。 可她的手刚刚抬到半空,陡然,心口不受控制的发疼。 一颤一颤的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横冲直撞。 江晚清痛苦的弯腰,手紧紧抓着胸口的布料。 第65章 小祖宗 “小姐,你怎么了?”小桃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去搀扶江晚清。 可江晚清却拂开了她的手,视线定在御花园的一角。 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在等她。 在召唤她。 有了这个认知,江晚清胸口的疼痛逐渐减轻。 她抬脚朝着视线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 “呸!什么东西,一个爬床丫鬟生的小孽障,还真当自己是皇子了。” “把爷爷鞋上的灰舔干净,留下一点,就有你苦头吃的。” 御花园偏僻的假山后面,两个太监包围着形销骨立的少年。 他一身墨绿色的衣衫洗到发白。 太监踩着他的肩膀逼迫他跪在地上,满脸屈辱之色。 他咬牙挣扎着,惹得小太监不悦,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顿时白皙的脸颊显现出五个手指印。 “你是皮痒了!”太监捏着嗓子撸起袖子,用细长的指甲掐着少年身上的肉。 “还真当自己是尊贵无比的主子啊!今天爷爷的话就撂在这,就算今天你死在这儿,也没有人会发现。” “也不想想祭祀这么重要的场合,都没人让你去,你连我这个太监都不如。” “就是就是,爷爷们陪你玩,是你天大的福气,快从爷爷裤裆里钻过去,晚上爷爷我多赏你一个鸡腿吃,免得你还要与狗抢食。” “哈哈哈,小孽障,快钻。” 太监肆意玩弄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岔开腿撩起衣袍,等着他钻过去。 少年陈旧泛白的衣服被踹满脚印,他的头被太监踩在地上。 “我不会钻的,你们杀了我吧!” 少年瞳仁漆黑,面色玉白、唇色极淡,此时丹凤眼猩红着,宁死不愿受胯下之辱。 较好的五官,因着消瘦显得线条更加清晰。 此时的欺凌与无助让他多了一层破碎感。 只一眼便想去拯救他,去呵护他。 江晚清脚步凌乱赶到时,便是这么一幕映入眼帘。 少年破碎又坚韧的湿眸直直落到她心里。 轰! 江晚清双耳失聪。 思绪陡然凝滞。 楚焰尘! 她仿佛天生失语,再听不见一点声音,一动也不动。 少年青涩的面容,与记忆里一刀割裂她双眸的恶魔重叠。 剜心剔骨,痛不欲生。 楚焰尘! 江晚清浑身发冷,恨到神魂欲裂。 仇恨如深水没顶,空气一瞬间冻结成冰,自四面八方扼住她的咽喉。 沈柔儿的嚣张,楚焰尘的恶毒,刺目的喜字。 阿姐死不瞑目的头颅。 外祖母的枯骨,江家一道道冤魂,一条条忠心为国的人命。 这些,全部!全部在江晚清脑海不断闪烁。 极大的痛苦,几乎要令江晚清裂开。 她神魂俱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痛苦。 她……要杀了楚焰尘。 要……杀! “帮帮我!”远处传来楚焰尘的乞求。 破碎的眸子,如同琉璃一般倒映着江晚清的身影。 刹那间,江晚清滔天的怨恨无形中被一双大手熄灭。 去吧! 走上前。 拯救落难的少年郎,他终将会清风霁月,成为世间绝无仅有的如意郎君。 快去! 爱他,护他,助他! 江晚清,这是你的使命。 这是你诞生于我笔下唯一的意义。 一道声音不知是出于地,还是天,带着贯穿灵魂的魔力。 侵入江晚清的心脉。 视线开始混浊,思想逐渐混沌。 她四肢僵硬的上前。 “帮他,帮他。”嘴巴零碎的低喃,一步步朝着楚焰尘靠近。 “小姐,你等等我!”小桃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桃看到小姐不对劲,担忧晃动着她的胳膊。 一丝清明挤进江晚清瞳孔。 她脚步茫然的停顿,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哎呀!女二你快上呀!男主还等着你拯救呢,】 【急死我了,我们男主小时候也太惨了,连小太监都难欺负他,美强惨男主,专属于你的炮灰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女二怎么回事?怎么还不上去狠狠教训几个太监,让这几个阉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把小可怜男主带回家,倾尽所有帮我们男主登上皇位呀!】 金色字符再现。 如前世临死前一般,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仇恨与神秘的力量撕扯。 要将她割裂。 这就是撰书人的力量! 江晚清双眼越来越浑浊,她将再次成为撰书人的傀儡, 蝼蚁一般的她,如何能与创造者抗衡。 可是,她不愿不甘啊! 喉咙血腥味蔓延,江晚清凭借着!属于她的最后一缕神智。 发狠的,拼命的,咬住她的胳膊。 刹那间,疼痛传来。 她带着不甘,带着仇恨,撕咬着自己的血肉,与天命抗衡。 如同万丈深渊中,寻找着生门之人。 可她是炮灰啊! 是作者所创,产于作者的笔杆。 她怎么能抗衡的了? 作者怎么会允许一个炮灰拥有思想,去忤逆它的笔杆。 作者不断挥动笔杆,清除覆盖她的觉醒与思想。 配角只能是配角。 女二永远不要妄想击败主角。 鲜血顺着江晚清的胳膊淅淅沥沥流到地上。 在楚焰尘错愕,小桃的惊呼中,她的牙关逐渐松动。 漆黑瞳孔里,不再有一丝属于江晚清的意志…… 可! 炮灰与天命相争的思想,是如此的滔天。 惊动了大桑葚村的小祖宗。 祂眼里都是惊奇。 “有意思,好玩。” 祂声音糯叽叽的,小胖手漫不经心甩出一缕金光。 “小祖宗,狗蛋子又在村头表演生吞癞蛤蟆,这一次的癞蛤蟆比上次的还大!您快去骂他。” 流着鼻涕的六岁男童闯入,成功让神秘莫测的小祖宗满头黑线。 小祖宗:6 有你们,是本祖宗的福气。 金光一瞬千里,一息间,便破空钻入江晚清眉心。 金光入眉心的刹那。 江晚清神识瞬间清明,心头为之一松,好像少了一层束缚。 她猛的深吸一口气。 空气进入肺部,江晚清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的。 顾及不了太多,此时的她只想逃离此处。 江晚清抓着小桃的胳膊,脚步仓惶的离开。 看到江晚清离开的背影,楚焰尘瞳孔猛地震颤,似乎很是意外。 “该死!”一声与他相悖的咒骂出自他口。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全然没有方才脆弱的模样。 第66章 杀! 江晚清掐着鲜血淋漓的胳膊,走出御花园。 她大汗淋漓,脸色惨白。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小姐你要是想咬就咬奴婢,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痛。” 小桃都吓哭了。 瞧着小姐胳膊上几乎要撕咬下来的肉,她手忙脚乱,满脸泪花。 这肯定很疼,小姐怎么能受得住。 小桃想为小姐包扎。 但那伤口太触目惊心,小桃连碰都不敢碰,生怕会让小姐更疼。 “不疼,你别哭了。”江晚清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安慰着受惊的小桃。 “小姐骗人,怎么可能会不疼,呜呜呜……瞧着肉都要掉下来了,小姐,我们快去找夫人,我们回府找医夫子包扎,小姐奴婢背你,呜呜呜……” 小桃哭着泣不成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我是胳膊受伤,又不是腿受伤,不用你背,你快别哭了,眼泪蛰的疼。” “呜呜……嗝……” 小桃的哭声戛然而止。 因为停止的太突然,还打了一把悲伤蛙的嗝。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奴婢。”反应过来的小桃,哭的更加汹涌。 她怎么会不知道是小姐在安慰她。 只是这一次小桃将控制不住的的眼泪提前用袖子擦掉。 “好了,你忘了,我现在也是个郎中。”江晚清从荷包里取出一小瓶药。 其实并不是从荷包里取出的,而是空间取的。 荷包这是一个掩护法。 玉佩空间里,被她随手放入了许多药。 小桃流着眼泪,将上好的金创药撒到血肉模糊的胳膊上。 金创药接触皮肤,发出刺痛。 江晚清咬牙坚持着,额头冒出冷汗。 伤口太深,疼的她喉咙发出一声细弱的闷哼声。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轻点。”小桃以为是自己手上力气没控制住,连忙惊慌失措的道歉。 还为江晚清吹着伤口。 好一会,江晚清胳膊上的伤口才包扎住。 她将宽大的衣袖放下,遮盖住伤口。 抬头交代着小桃。 “这件事谁都不要说,我受伤更是万万不能让外祖母与外祖父知晓,小桃你可听明白了。” 江晚清不愿让外祖母与外祖父担忧。 她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无缘无故咬了自己的事。 “可是……”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小桃的话被人打断。 是一道清朗如玉般的嗓音。 但这道声音传入耳朵的一瞬间,江晚清身体紧绷,如临大敌。 她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是楚焰尘。 江晚清咬住牙齿,准备在与撰书人抗衡。 可,这一次她等了半天,脑子也不再出现那诡诞的力量。 好像,从刚才开始,她就不再失控。 江晚清并未回答,但楚焰尘也并不介意。 他单薄的身影明明看着脆弱不堪,却还是坚韧的站在江晚清面前。 脸颊上印着一个红肿的手掌印,一整个小可怜的模样。 他对江晚清虚弱的笑了笑,整个人脆弱到像是透明一般。 “小姐,对不住,是在下吓到你了,这个给你。” 一抹霞红出自楚焰尘白皙病态的双颊上。 他一双眸子惴惴不安的看着江晚清。 骨节分明却过分消瘦的手,拿着一张绣着松柏的帕子递到江晚清面前。 可江晚清仍然没有动。 她面色一片静然。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大牙旁的软肉是怎样的血肉模糊,衣袖下的手心镶嵌着多用力的指甲。 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扑上去咬断楚焰尘的喉咙。 见到江晚清不为所动,楚焰尘睫毛微不可察的轻颤。 继而,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在下不是登徒子,只是方才看到江小姐胳膊受伤,这帕子是在下全身上下最干净的东西,小姐拿去包扎吧。” 楚焰尘是书主角,注定有着姣好的面容。 淡淡一笑便能让无数春心萌动的少女入迷。 江晚清口中满是血腥味,嘴角却淡淡一笑。 “多谢公子。”她伸手接下帕子。 楚焰尘看到她收下自己帕子,还对自己笑,眸中划过一抹快到无法捕捉的自信。 “那在下,就不打扰小姐了。”楚焰尘没有过多停留,好像就是为了给一面之缘都算不上的江晚清来送帕子一般。 他脊骨坚挺,这是脚步时而停顿,像是走路牵扯到伤口。 这副样子。 可真让人疼惜。 可江晚清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他刚刚叫自己,江小姐。 今日可是她第一次入宫啊! 所以,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 这场少年悲惨的生存,都是楚焰尘的处心积虑。 前世,不同的时间与地点,却相差无几的一幕。 那时江晚清只以为挺身相救是天定姻缘,可此时江晚清明白了。 用步步惊心鬼影幢幢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楚焰尘的背影在缩小。 江晚清的仇恨在爆发。 突然的,她觉得很倦怠。 面上的笑容明明绽放着,却没有一丝一缕温度。 她轻合眼眸。 在睁开时,已是冰霜。 她想—— 杀吧! 让一切都结束。 只要楚焰尘死,那么江家的悲惨将烟消云散,所有的威胁也将消失殆尽。 让一切都结束吧。 “小桃,你把小六子叫来。” “啊?好!”小桃不敢耽误,快步去将军府停放马车的地方找到小六哥。 小六子听到小姐叫他,当即便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小姐,你叫小的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六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我要你去杀个人,你可敢?”江晚清并没有逼迫。 若不是楚焰尘认识她,加上她不能离开宫宴太久,江晚清便自己动手了。 “杀人!”小六子惊呼。 下一瞬便捂住了嘴巴。 慌张的左右查看,看附近没有人才松了口气。 小六子从来没有杀过人,最多是帮他娘杀只鸡或者鸭子。 但此时,小六子咬咬牙。 “小姐让我杀,我就杀。” 小六子对江晚清是绝对的臣服。 “好。”江晚清借着荷包的掩护,从空间取出一瓶毒药,只一点,便当让人毙命。 “把脸遮住,拿银子收买几个太监或者宫女,把这药喂冷宫旁洛尘阁的楚焰尘喝下,我要你亲眼看着他喝下。” 江晚清将玉瓶交给小六子。 此时的楚焰尘在宫中并不受宠,说一句人尽可欺都不为过,连宫里一条狗都不如。 第67章 狐狸精的天敌 “小姐放心,小的一定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小六子没有好奇,也不多问半句。 当即便拿着药瓶离开了。 他把脸遮住,拿着银子轻而易举便找到几个太监。 银子实在是丰厚,太监们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 每年宫里死几个不受宠的妃子是常有的事,更别说只是一个爬龙床生下的皇子。 楚焰尘可是从出生开始,皇上就没有过问一句,更别说见了。 几个太监当即便找到闭眼午睡的楚焰尘,粗暴的捏着他的下巴要将毒药灌到他嘴里。 “呜呜……你们干什么?”楚焰尘摇头挣扎。 但他一个半大小子如何是几个太监的对手。 装有毒药的碗一点点逼近他的喉咙。 小六子躲在暗处,紧张到后背都是冷汗。 “砰!” 就在毒药距离楚焰尘嘴巴只有一指的距离时,装着毒药的碗,无缘无故凭空破裂。 碎片随着毒药散落一地。 突然的异样,不只是小太监,连小六子都被吓了一跳。 小六子率先反应过来。 他在暗处冲呆愣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小太监立即偷摸跑了过来。 小六子又交给他一份药。 太监看着毒药,脑子里都是小六子给他的银票。 那那么多银票,是他这种低等级的太监,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于是,毒药再次被装到碗里。 在楚焰尘愤怒的挣扎下,再次一点点逼近。 但谁也没有想到。 瓷碗,又一次在即将灌入楚焰尘喉咙时破裂。 接二连三的异样,让小太监们害怕了。 怎么如此的邪门。 每一次药灌进去的时候,碗就自己裂开了。 不但没有灌进去一滴,反而还撒了他们一身, 小六子咬咬牙,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全身伪装,身上穿着借来的太监服,脸上也做了掩护,根本无法让人看出他本来的面貌。 小六子上前,掰开楚焰尘的嘴巴,将毒药直接从玉瓶倒在楚焰尘嘴巴里。 “呜呜呜呜……” 楚焰尘猩红着双目挣扎。 泛着绿色的液体,这一次终算是灌入了楚焰尘的喉咙。 小六子亲眼看着他全部吞下,才松了口气。 第一次杀人,小六子手脚冰冷的褪去身上的伪装,回到宴会。 此时江晚清心神不宁的坐在宫宴。 她肋骨下的心脏,发出震耳欲聋的砰砰声。 一下又有一下。 敲诈着她的耳膜。 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尤为漫长。 她手里攥着楚焰尘给她的帕子,用力到像是要将帕子灰飞烟灭一般。 终于看到了小六子的身影。 小六子对着她点头。 呼! 江晚清的手猛的一松。 成了! 楚焰尘死了! 那药是她亲手调配,威力如何她最是清楚。 只要喝下,楚焰尘必死无疑。 可…… 真的如此简单吗? “侯府家的小姐,竟如此出水芙蓉!” “一身身姿轻盈动人,犹如花上飞蝶。” “好美!” 宫宴上响起一阵阵惊叹,打断了江晚清的思绪。 她抬头看去,便见人群对着沈柔儿赞扬。 不少世家公子恨不得眼珠子都要粘在沈柔儿身上。 而沈柔儿在人群中间翩翩起舞,不断踮起脚尖旋转跳跃。 白色的衣裙上,绣着清新淡雅的茉莉花。 未满十岁,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却心机的涂抹胭脂与口脂。 一曲舞毕,她微喘着气,面色带着怯生生的笑,双眸明亮又无辜。 “谢谢各位哥哥们夸赞。”沈柔儿一身小女儿家活泼可爱,对着几位身份不凡的公子露出甜甜一笑。 只一笑,便让还未长成的少年郎失了心智。 而自始至终,周碧云都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里都是自豪。 她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呸,小小年纪,才半人高就会四处抛媚,简直和村里李大娘说的狐狸精一模一样。”江冬竹对着沈柔儿翻了个白眼。 江晚清挑眉看过去,淡淡的开口: “阿姐,你知道狐狸精也是有天敌的吗?” “嗯?天敌?”江冬竹来了兴趣:“是什么?狐狸精有什么天敌?” 江晚清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水,视线看向被公子哥们包围的沈柔儿。 沈柔儿娇羞可爱, 少年郎满目桃心。 周碧云欣慰得意。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站成一排的花季少女们。 今日这场宴会是为了相看。 给谁相看? 自然是给那些及笄的少女们。 可这主角被一个打扮心机的小丫头勾走了,留下一排需要这场宫宴找到郎君的少女们两两相望。 她们怎么能心平气和。 精心描绘的柳叶细眉,此时都带着怒气。 随着宫宴逐渐接近尾声。 少女们再也无法忍耐。 李家的嫡出大小姐李可俞咬牙切齿,与身后一帮姐妹对视一眼,便走上了前。 “咦,妹妹,你是哪家的?长的好生水灵。”少女端庄大方的上前,挤进人群,笑容温和的看着沈柔儿。 沈柔儿看到一群少女出现,像只受惊的小鹿,当即无辜的杏眼便溢出水雾。 像是被吓到一般,躲在几个公子为首的赵公子身后,寻求庇佑,让赵公子更加怜惜。 这赵公子可是李可俞此时相看的对象,早几日赵家的嫡母便上门做客,发出了信号。 只等着今日借着相看的名义,让两个小辈见上一面,便定下亲事。 可这赵公子却扑在一个小娃子身上。 看到被公子哥们护在身后的沈柔儿,江晚清目光暗了暗。 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 她沈柔儿就是这般,时时刻刻都在利用着身边的一切,塑造自己娇弱惹人保护的形象。 “柔儿妹妹是侯府家的姑娘, 她胆子小,还望姑娘莫要吓到她了。” 果然,当即便有公子挡在沈柔儿身前,庇佑着她,提防着李可俞。 可…… 李可俞还什么都未做啊? 只是夸奖了沈柔儿一句而已,怎么就成了恶人。 李可俞嫌弃的看了一眼做保护姿态的赵公子。 这就是她此次相看的对象? 长的很好,身份也不错。 可惜,是个没有脑子的蠢东西,这样的人,她看不上。 但她看不上,也不想让小狐媚子得逞。 “侯府?她就是侯府继室生的女儿?” 第68章 宫宴惊现一头驴! 李可俞大声的惊呼。 戏台子在她这搭好,她身后的一帮姐妹顺其自然的把戏唱下去。 “天呐! 就是那虐待正室嫡出的继室?” “不只是虐待,还把两个嫡出的小姐送到了乡下,连个好生住的房屋都不安排,这不是活活想让两个嫡女死在乡下吗!” “更加令人不耻的是,这侯府继室的吃穿用度,还有那绫罗绸缎,用的全是正室的嫁妆,那些嫁妆,是咱们铁骨铮铮的将军用命换来的。” “你们瞧这继室的女儿,被娇养的水灵通透,头发都泛着光泽,这跳的舞也必然是出之名师,你们说这银子不会都是正室的嫁妆吧?” “那还用说,定然是,可怜正室的女儿却在乡下受苦。” 少女们三言两语便将沈柔儿华丽的外衫扒下。 沈柔儿在看到她们时,便意识到来者不善,尽管她脸色大变,也无法来得及阻止。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嬉笑嘲讽,将她最不堪的事情揭露。 果然公子哥们听到这些话,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其实侯府这点事早已传遍整个京城。 但这些公子们,平日里不是泡在书院,便是参加诗词聚会,都是些高尚文雅之地。 是不会有人专门来与他们讲后院的八卦。 因此,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侯府的丑闻。 少年初读万书卷,最是注重规矩。 欺负嫡出,挥霍正室嫁妆,打压嫡出。 每一件都是令世人唾骂不齿之事。 当即,少年郎们看向沈柔儿的目光便成了审视。 局势的转变,让沈柔儿恶狠狠的咬牙。 但她可是周碧云亲自教出来的女儿。 只是一瞬间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殷红的双目,盛满摇摇欲坠的泪珠。 “不……不是这样的,这其中有误会,赵哥哥你相信我,我娘没有虐待姐姐们。” 沈柔儿手足无措的抓着赵公子的衣角,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落。 像是受到极大的委屈,慌张的对着赵公子解释。 她的眼角与鼻尖微微泛红。 小手紧紧抓着赵公子的衣角,无助又可怜。 像是溺水之人,遇到浮木。 赵公子原本动摇的心,在看到她弱小和全心全意的依赖时,瞬间便烟消云散。 当即将她牢牢护在身后,面色不满的看着李可俞。 “这位小姐,看你一身着装也是京中贵女,应当知晓众口铄金,毁其筋骨是何意。” “你今日不知全貌,便道听途说将蜚语安在柔妹妹身上,简直有失京中贵女气度。” “你可知你的这番话,会给柔儿妹妹带来多大的伤害。” 赵公子冷着脸训斥李可俞。 他全然相信着沈柔儿,认定是李可俞看不惯沈柔儿,便伙同姐妹污蔑沈柔儿。 他这番话说的正义凛然,自以为是的维护着他以为的受害者。 为沈柔儿伸张正义。 可他丝毫不考虑,他口中“有失贵女气度”几个字,又会给李可俞带来怎样的伤害。 “噗嗤!” 李可俞对着他哈哈大笑。 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 她身后的姐妹也拿着帕子捂嘴轻笑。 一时之间,都是笑声。 赵公子懵了! 他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可俞。 完全没有料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应该自惭形秽。无颜见人的低头与柔儿妹妹赔礼道歉吗? “你笑什么?”赵公子皱着眉头,面带不悦的问李可俞。 “哈哈哈,赵公子对不住,我方才见到一头驴,那驴哞哞叫,说他是一头蠢驴,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可俞笑的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 不但不让人觉得她粗鲁,反而觉得她爽朗豁达。 “驴?驴会说话?不对!这宫里怎么会有驴?”赵公子困惑不已。 转头看向四周,宫宴上觥筹交错,金碧辉煌,别说是驴了,就连一个畜兽都没有。 “有呀!还好大一头呢?赵公子要不要看看?”李可俞斩钉截铁肯定道。 那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说谎。 赵公子蹙眉。 不等他有所回答,就见李可俞从荷包取出一面手掌大的琉璃镜,大剌剌放到他面前。 “赵公子看到没,这镜子里可是有好大一头蠢驴。” 李可俞语气讥讽,看向赵公子的目光带着不屑。 但她心里却有逃过一劫的庆幸。 老天爷哎! 差一点她就要嫁给这蠢男人了,想到要嫁给这蠢男人,李可俞觉得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痛快。 看着琉璃镜里自己的面容,赵公子再迟钝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当即恼羞成怒,涨的一张脸通红。 “你竟骂我是……是蠢驴。”他怒不可遏的指着李可俞。 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像是要把李可俞瞪死一样。 李可俞假装恐惧之色,连连回退,夸张的捂着胸脯,连连惊叫: “呀!蠢驴发怒了,蠢驴要吃人喽!” 这样的语气无疑是火上浇油。 “你你你……”他气的脸色发青,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良儿!” 一身紫衣的妇人急急的走来,声音带着嗔怪,眉眼与赵公子有五分相像。 “母亲,她竟然……竟然骂我蠢。” 赵公子对着妇人告状,驴字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看到赵公子像是没有断奶的娃娃一般,对着母亲告状。 李可俞惊呆了眼。 这……这怎么还是一个妈宝男! 顿时在心里哐哐给李家列祖列宗磕头。 感谢列祖列宗救她出水火,让她看到赵公子的真实面目。 要不然等她真的两眼一抹黑嫁进赵家,岂不是夜里还要三个人同睡一个被窝。 光想想那场面,李可俞就忍不住生起噩寒。 连带着对沈柔儿的讨厌,都少了那么亿点点…… 这哪是狐媚子,简直就是她列祖列宗派下来的卧底呀。 “良儿!”赵夫人对自己宝贝儿子恨铁不成钢。 她在赵家后院明争暗斗多年,沈柔儿三脚猫的伎俩她看的明明白白。 可惜她的傻儿子被人哄的团团转。 这下与李家的婚事恐怕也吹了。 赵夫人不忍心怪自己儿子,就把矛头与怒气发到沈柔儿身上。 第69章 嘿嘿!是妈宝男! “侯府小姐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深沉,引得男人为你出头,长大后岂还得了。” “本夫人儿子纯良,但本夫人可不会被你玩弄。” “子不教父之过,哼!这笔账本夫人记在沈大人身上。” 赵夫人对着沈柔儿就是噼里啪啦一顿骂,若不是此时在宫宴上,她恨不得扑上去给这小贱人几巴掌。 赵夫人的话让沈柔儿脸色苍白,轻咬着唇看着无助极了。 泪眼朦胧的看着赵公子。 赵公子不敢相信她娘竟然不找李可俞麻烦,反而欺负无辜的柔儿妹妹。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柔儿妹妹。”他不解的看着赵夫人。 语气里带着指责与不满,那样子仿佛是在说赵夫人无理取闹一般。 赵夫人被自己蠢儿子气到差点晕倒。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宝贝儿子,赵夫人不忍心责怪,只能无奈的为他解释道: “儿呀,你被人哄骗了,侯府的事传的人尽皆知,百姓们冤枉不了他们。” “什么!”赵公子惊叫,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他震惊的看着沈柔儿。 这这抓住自己衣角的小姑娘,看着娇弱,善良,不谙世事…… 但赵公子最是听他娘的话,他娘是绝对不会骗他的。 所以刚刚他不但被骗,还冤枉人家贵女。 顿时,赵公子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赵公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字。 ——驴! 他是一头蠢驴。 “赵哥哥……我…我不是。”沈柔儿依旧沁着泪珠,鼻尖通红的模样。 她摇着头,一张小脸梨花带雨,任谁看了都觉得楚楚可怜。 要是别的公子,可能会再一次被她迷惑。 可赵公子是妈宝男啊! 他此时看着这副模样的沈柔儿!顿时如临大敌,只觉得像是被恶狼盯上。 而且恶狼还要吃他这头……蠢驴? 赵公子猛的将衣角抽出来,像是遇到洪水猛兽般连连后退。 “娘,娘!”赵公子恐惧的连连叫娘。 沈柔儿被惯力甩了出去,一时失去重心跪在了地上。 “小贱人,以后别让本夫人再看到你。”赵夫人放下狠话,连忙去安抚受惊的宝贝儿子。 李可俞和姐妹们出了气,又见识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妈宝男,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这京城啊。 真是块风水宝地。 天天吃瓜,瓜瓜不一样。 众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唯独沈柔儿依旧狼狈的跪在地上。 她垂着头,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像是压抑着哭声。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多用力,才控制住怒吼。 那双原本泪花闪烁的眸子里,此时溢出的恨,比万蛇窟里生吞活人的蛇王还阴毒。 她今天的一切,都是江家所害。 要不是那两个老东西回到京城,还把贱人也带了回来,她怎么会一次次被人笑话。 沈柔儿心里也埋怨起周碧云。 当初……当初为什么不让两个贱人死在乡下。 要是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 这一次,不满十岁的沈柔儿起了杀心。 她发誓,一定要让整个江家消失,要让两个老东西粉身碎骨,要让江晚清那个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双目红到像是要滴血。 作者书中的女主角在立誓,一字一句都带着血。 倘若女配没有觉醒,那么这些都会实现。 毕竟,上一世就是如此。 可现在女配觉醒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 红日西斜,宫宴逐渐接近尾声。 江晚清三人年岁尚小,这场宴会与她们关系不深。 叶氏知会皇后一声,便退出了宫宴。 回廊上,江晚清跟在外祖母身后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是一种,猛兽盯猎物的眼神。 潜伏着,等待着一击毙命。 后背阴风阵阵,让她脊骨处都泛起寒意。 本能的,江晚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回头。 视线猝不及防与一双眸子摇摇对上。 那双眸子里的势在必得还未来得及退下。 看到江晚清发现他,只是有一刹那错愕,下一瞬便又恢复成温润如玉。 还对着江晚清微微一笑。 少年俊郎无双,眉目皆可传情。 可江晚清却手脚冰凉。 楚焰尘! 怎么回事? 他不应该是死了吗? 怎会出现在这里?那毒药出自她手,怎么会没有用? 江晚清看向小六子,小六子也看到了楚焰尘。 他同样震惊不已。 远处的楚焰尘对着江晚清微微一笑便离开了,像翩翩公子专程来告别一般。 江晚清看着他安然无恙的背影,立即冲小六子使了个眼色。 小六子领悟,悄悄放慢了步子,确认无人注意到他,转身离开。 江晚清一颗心乱到极致,她陷入困境,想不明白为何楚焰尘还活着。 江晚清房内。 “你是说,你一离开,他便不由自主狂吐不止?” 房内,江晚清声线都带着枷锁。 “是,小姐,小的找那几个太监挨个问了一遍。” “皆说,我一离开,楚焰尘便弯腰狂吐,不受控制的吐,一直吐到胃里再没有一点东西才停下。” 小六子自责。 当时不应该走的那么早的。 要是他还在,楚焰尘即便吐了,他也可以再灌上一份。 闻言,江晚清踉跄扶着桌沿坐下。 她皱着眉头,久久不说话。 思绪繁杂交错着,像是一团乱麻的绳索,理不清楚,找不到头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晚清摩挲着指尖抬头。 “再去杀一个人。” “这次是沈柔儿,你趁着天黑,潜入侯府,将迷-药吹进她屋内,再放把火,等火燃后你便回来,不要停留。” 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犹如切冰碎玉,与软糯的小脸有天差地别的冲击感。 小六子无条件服从。 夜色成了最好的掩护色,小六子悄无声息的翻进侯府。 自从侯府库房空了以后,便发卖大半的奴仆。 剩下的奴仆白天守班,晚上哪还有精力,早早便猫了个地偷懒去了。 夜黑,侯府的格局小六子不熟悉,竟然摸到沈子安与周碧云房里。 看到抱着一起熟睡的两个人。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 给小姐出气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第70章 气运 小六子将迷-药吹到两人脸上,见两人呼吸越来越沉,便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捏着鼻子,手里提着恭桶进来。 他森笑着。 用搅屎棍把黄色的粑粑倒在沈子安与周碧云屁-股底下。 粑粑臭气熏天,熏的小六子眼珠子都睁不开。 弄完一切,他将被子盖回去,让两个人躺在黄色污秽上睡觉,才大步跑了出去。 “呼呼呼,真臭,臭死小爷了,这侯府都吃的什么?连个粑粑都比将军府的臭。” 小六子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终于缓的差不多了,才去干正事。 沈柔儿就住在周碧云隔壁,此时已经三更天,沈柔儿屋里的蜡烛还亮着。 小六子猫着身子,用食指沾上口水,在窗户上戳了个洞。 “贱-人,贱-人,让你克我,我扎死你,扎死你。” 屋里沈柔儿披头散发,手里拿着布做的娃娃,表情扭曲恶毒的拿针反复在布娃娃肚子上。 一边扎一边咒骂。 “江晚清你个贱-人,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回来,克我,让你克我,扎死你,扎死你。” 她如同疯魔了一般,不停用针将布娃娃扎对穿。 小六子看到这一幕顿时怒火攻心。 她竟然诅咒二小姐! 还将这种阴毒的邪术用在二小姐身上。 小六子鼻孔如老牛般噗噗喷气,头上的青筋都在暴跳。 谁也不能这样对他的二小姐! 此时小六子恨不得冲进去给沈柔儿两个大鼻窦,然后杀了人解气……嗯? 他今天可不就是来杀沈柔儿的。 反应过来,小六子全身的愤怒才微微平息。 他将烟雾顺着纸洞吹了进去,不一会沈柔儿便哈欠连连,下床吹灭了蜡烛躺下睡觉。 屋内呼吸逐渐平缓。 小六子学了声猫叫,见屋里没有反应,便从怀里掏出火油,倒在窗户和门上,确保火燃烧起来。 做完这些,他才吹燃火折子。 跳跃的火焰将小六子憨厚的五官照亮。 欺负他家二小姐,该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处传来打更人的声音。 火折子抛出,在空中旋转,落地的一刹那。 “轰”的一声,火光冲天! 水火最是无情,只一瞬间火舌便将整个房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沈柔儿在迷-药的作用下还昏睡着。 小六子看到漫天的火势,确认绝对浇不了后才蹑手蹑脚的翻墙离开。 “走水了,走水了。” “快去叫老爷和夫人,小姐屋里走水了!” “水呢?快去抬水来救火!” “不行啊,这火太大,灭不了啊!” 双脚刚落地,便听到侯府一阵人仰马翻的嘈杂声。 小六子加快步伐离开。 将军府。 江晚清紧张的坐在桌前,脊骨紧绷着。 “咯吱!”小六子推开门。 “小姐,成了,现在侯府正兵荒马乱的救火,不过小姐放心,我泼了火油,就算侯府把井抽干,也绝对灭不了火。” 小六子拍胸脯信誓旦旦。 那样冲天的火,连靠近都灼的人生疼,更别说灭了。 明天一早,沈柔儿必定变成焦骨。 闻言,江晚清抬头朝窗外看去,将军府与侯府相隔不算太近。 那这样的距离,都隐隐能看到侯府上空冲天的火光。 这样大的火里,人是活不下来了。 对吧? 可她一颗心却浮沉着,所有的猜测都在抨击着现实。 连着手心都在不停地冒汗。 她皱着眉毛,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轰隆!” 一条粗厉的闪电从天而降,然若带着雷霆的力量,将整个夜空一分为二。 狂风四起,刮着房屋,卷着落叶,发出阵阵鬼魅的叫声。 顷刻之间,大雨如注, 天空如同撕了口子一般,往下倾斜着大雨。 这场大雨,真的大啊。 “小、小姐!怎么会下雨?刚刚天还好好的。” 小六子被骤变的天气吓一跳。 这几日天气都还不错,完全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怎么这大半夜…… !!! 小六子瞳孔猛的睁大。 他想起侯府那场大火。 “小姐,这雨如此大,岂不是要将侯府的火浇灭。”小六子焦急。 江晚清看着突如其来的大雨,反而很平静。 像是悬浮的心终于落下。 “奶奶的,这侯府运气怎地如此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时候下雨,还是难得一见的大雨。”小六子怨念。 此时他想仰头骂老天几句,这简直就是在和他作对。 江晚清却没有一丝波澜。 “你下去休息吧。”她平静的朝小六子挥手。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姐……”小六子有些担忧。 明明二小姐此时语气与表情与往日没有什么变化,但小六子就是能感觉到二小姐异样的情绪。 “真的没事,你下去吧。” “那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叫一声,我就在偏房。” “嗯。”江晚清微微点头,嘴角还轻轻笑了一下。 待小六子关上房门后,她双手脱力的垂下,双肩都在下榻。 一身的精神力仿佛都抽干,像一朵枯萎干瘪的花。 她猜对了。 楚焰尘与沈柔儿是书里的主角。 身上有着属于主角的才有的气运。 而气运会帮他们躲过灾难,保护主角安然无恙活到书本结尾。 书肆里,那些或香艳,或穷小子成为状元郎的话本里,主角总是一路危险重重。 但,每一次,每一次又都无一例外躲过。 关关难过,关关过。 用量身定制地难关与险境来衬托他们成功的不易。 这便是主角啊! 撰书人怎么会让他们死呢? 所以,毒药才会一次次灌不进楚焰尘的喉咙。 即使灌进去,也会无缘无故吐出来,主角毫发无伤。 江晚清原本是不确定的,所以她才在沈柔儿身上试验。 果然,她猜对了。 江晚清瞳孔麻木的转动,看向窗外的瓢泼大雨。 沈柔儿身上的气运,创造了一场大雨,浇灭人力根本无法熄灭的大火。 太弱了! 她太弱了,好像自重生来,并没有改写太多剧情。 沈柔儿杀不了,楚焰尘伤不了。 还是太慢了…… 按照她现在的成长速度根本无法扭转天命。 该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绝望像藤蔓一般,死死缠绕住江晚清的身躯,她无声的呐喊,无声的嚎叫。 挣脱着深渊。 狂风吹灭蜡烛,屋外暴雨如注,屋内漆黑一片。 江晚清一夜未眠,独自坐到天亮。 第71章 又一个大瓜! 大雨过后,总是晴空万里。 阳光落在屋顶的那一刻,江晚清推开了门。 眼里尽是坚定。 …… 瓜! 又来瓜了! 还是咱们那熟悉的老朋友——侯府。 昨天夜里,侯府沈小姐居住的院子起了大火。 火势极大,眼瞅着侯府沈小姐要葬身火海,变成一具焦骨,老天突然下了一场大雨,将火浇灭了。 等火熄灭后,这沈小姐不但毫发无损,反而人还在睡着。 不过! 这不是瓜。 真正的瓜是,当时起火,下人们六神无主的去叫侯府沈老爷和夫人。 结果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侯府老爷与夫人,他们……他们竟然拉裤兜子了! 还拉在床上! 那臭气能熏二里地。 你能想象,一个大老爷们,一个娇美妇人,大半夜拉床上还不自知。 睡在一堆屎尿上。 下人当时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引了更多下人冲进去。 你要问下人们当时是什么想法。 他们微笑表示,只想把眼珠子抠出来三百六十度大清洗。 沈老爷醒了以后,还板着脸威慑,说不是他拉的。 哦哦哦。 不是你,那是夫人? 沈夫人也哭哭啼啼,说绝对不是她。 哦哦哦。 不是,都不是! 那这一床的臭粑粑是路过的屎壳郎拉的。 是半夜睡不着来遛弯的耗子拉的。 反正就不是你们拉的呗。 你瞅瞅他们像傻子不? 都亲眼看见了,还死鸭子嘴硬。 沈老爷气急败坏的下令,谁也不许把他拉床上的事情传出去。 要是被他发现谁将事情说出去,他就将人乱棍打死。 小厮们当即战战兢兢,生怕成为棍下魂,连连保证不会说出去。 那你要问,为什么这件事天一亮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是这样的。 路人:“侯府昨夜着火了?” 小厮:“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老爷和夫人昨天拉床上了?” 路上大惊“!!啥玩意?侯府老爷夫人拉床上了?” 小厮:“你别问,我不知道,我家老爷不让说!说了乱棍打死,我啥也不知道。” 菜场。 卖菜大娘:“地瓜,新鲜的地瓜!” 小厮:“这地瓜瞅着不错。” 卖菜大娘:“那可不,这可是我今天早上刚从地里挖出来了。” 小厮:“嗯,就是模样丑了点,像我家老爷夫人昨天夜里拉床上的粑粑。” 卖菜大娘:“不丑不丑,怎么会丑……!!!啥?你家老爷拉屎到床上了?” 小厮:“没……没没没有,我……我我家老爷才没有拉床上,你别问,我不知道,我怕乱棍打死,我不买了。” 于是乎,侯府老爷和他夫人拉床上的事,像一股风,自由自在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 侯府大门紧闭,沈子安与周碧云躲在屋里,再也没有脸出门见人。 周碧云屋里的瓷器茶盏摔了一地又一地。 但找不到是谁传出去的,也堵不住众人吃瓜的嘴。 将军府…… 江晚清来到了叶氏门前。 对着房门便跪下。 “二小姐!”伺候叶氏的嬷嬷被吓了一跳,连忙去叫老夫人。 叶氏从屋里跑出来时,便看到小孙女小小的身影跪在了院子里。 平时那双藏满心思的眸子,泪花浸着血丝。 叶氏没有开口,亦没有焦急的将小孙女抱起来。 她只是眼眶湿润的站在屋檐下,等待着。 “外祖母,晚晚决定前去华佗山拜师学医,此去归期不定,不能在你左右伺候,晚晚不孝。” 江晚清洁白的额头磕在青石板上。 华佗山上有一名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 只是他从不下山,收徒亦靠缘分。 侯府的医夫子所教有限,距离江晚清想到达的高度遥遥无期。 她等不了了。 有气运加身的男女主太强悍。 她只能加快步伐,去做她一定要做的事。 哪怕已有准备,叶氏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轻颤。 她万万想不到小孙女是要去华佗山。 华佗山距离京城偏远,路上便要一天一夜。 她瞧着跪着的小孙女。 脊骨猛然颓废, 像是一瞬间老了一般。 “那便去吧!” 叶氏将小孙女紧紧搂在怀里。 她阻止不了,也不打算阻止。 有一技之长,才不会被人欺负啊。 “外祖母,晚晚会想你的,会给你写信的。”江晚清闻着叶氏身上的焚香味。 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贪恋家的温暖,正因为贪恋珍重,才要倾尽全力去守护。 江晚清收拾仪容,去告别年迈的医夫子。 医夫子听完她的话,怅然若失的同时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老夫人予我千金,本就是银货两讫,你不必难过。” “你于医术上是有天赋之人,将来的造化定在我之上,是老夫才学浅薄,与你的缘分止步于此。” “老夫祝你,学成归来,所求如愿。” 医夫子双眉如雪,每一句话都是对江晚清真挚的祝福。 “学生江晚清,谢夫子,愿夫子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江晚清跪下,对着夫子深深嗑了一头。 这是她的第一个夫子,也是第一个真心教她的夫子。 一日为师,一生之恩。 她会记得医夫子的,将来,这恩情,她会还。 江家人得知江晚清要出门拜师,一个个都无法接受。 情绪波动最大的自然是江冬竹。 她一把推开江晚清的房门,满脸怒气。 “江晚清,外祖母说你要出城拜师,可是真的?”江冬竹逆着光站在门前,紧绷的脸颊带着怒气与不可置信。 这是江冬竹第一次连名带姓直呼江晚清大名。 她真的是气急了,可双眼却是通红的。 她不相信小妹会抛下她。 “阿姐。”江晚清放下收拾行囊的手,飞扑进江冬竹的怀抱。 将脸颊埋进江冬竹越发结实的肌肉上。 “阿姐,晚晚想变成厉害的人,晚晚想保护阿姐。”江晚清声音闷闷的。 “你是真的要去?” “那好,阿姐和你一同去,阿姐照顾你,你那么笨,力气也那么小,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我这就回去收拾衣裳,你等我。” 江冬竹自顾自说着就要回去收拾行李。 可她才刚刚转身便被江晚清扯住了衣角。 “阿姐,你若陪我去山上,那你刚学的江家枪怎么办?你不是说要做女将军吗?” 江晚清声音很大。 大到让江冬竹身形狠狠一震。 第72章 华佗山 身骑宝马,手持金枪,大杀四方的女将军啊! 这是她的梦想。 可这些与小妹相比,不值一提。 “那便不做女将军。” 江冬竹不需要权衡利弊,她的第一首选永远是妹妹。 她是阿姐,理应毫无保留,热烈的爱着妹妹。 江晚清再也无法抑制。 泪水夺眶而出,砸在江冬竹手背上,她带着哭腔摇头道: “不行,阿姐你不做女将军,将来晚晚开医馆被欺负了怎么办?沈子安的儿子是要袭爵的,他一定会与我们作对的。” “阿姐,你要做女将军,做最厉害的女将军,做我最大的靠山,将来我便只需要安安心心开医馆,什么都不怕。” 江晚清知道阿姐对她的爱有多浓郁。 可她怎么能成为阿姐的累赘,让阿姐为了她,放弃最热爱的长枪。 江晚清以自己为筹码留下阿姐。 “晚晚,可……可我们没有分开过,自你出生,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你真的不要阿姐了吗?”一向大大咧咧的江冬竹声音带着哽咽。 小妹是双生子。 她记忆里妹妹是瘦瘦巴巴的。 在大石头村,她们吃不好,穿不好,小妹总是生病,每一次生病都粘着她,哪怕她上个茅房的功夫,都哭着闹着要阿姐。 记忆里小小又粘人的妹妹。 现在要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江冬竹的心,宛若被长枪贯穿般难受。 “阿姐,晚晚很快便会回来,等回来时,阿姐耍江家枪给晚晚看可好?” 江晚清抬着头,那双看向江冬竹的瞳孔里,带着细碎的光。 时间静止,两人都含着泪,一个担忧放不下,一个不愿成为对方登高路上的累赘。 最后,江冬竹妥协了。 她想保护妹妹。 江冬竹来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京城权势的目无王法,侯府与将军府的水火不容,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在京城,在这个时代。 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唯有你强大,唯有你,是那权利之上更高的强权,才能守护住想守护的人。 她要更加勤奋练武,学会江家枪,做小妹做大的倚仗。 两姐妹久久抱在一起,沉浸在离别伤感中。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的江池。 少年脊骨挺立,如江晚清五分像的眸子,此时通红一片。 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他是男儿身,理应顶天立地,为家人遮风挡雨。 可……可他两个姐姐却顶在他的前面。 江池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掉眼泪,转身朝着他书房狂奔。 他猩红着眼睛,不定的翻着书。 他要读书,他要出人头地,他是将军府的顶梁柱,怎么能让两个姐姐冲在前面。 他会把沈翰文比下去,谁也不能伤害他的姐姐。 江池泣不成声的翻动着书页。 那些晦涩难懂的书,被他读了一遍又一遍。 眼泪掉在他读过的每一个字上。 …… 江晚清离开家的那日,江家所有人都来送行。 “乖孙,要是累了就回家,家就在这里,外祖母在家里等你。”叶氏一夜未眠,哭的眼眶都微微浮肿。 原是她与几个外孙说要学有一技之长,有了一技之长才不会被人看轻,才不会被人欺辱践踏。 可现在小孙女明明是按照她说的去做,去学厉害的本领。 可……可叶氏却后悔了。 学医多苦,又是一个小女孩,这一路多坎坷。 她不舍得。 为什么人命那么短,为什么自己老的这般快。 叶氏想长命百岁,想永远陪着几个外孙,护她们一生周全,她们只需要肆意生长便好。 但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过深壑的折皱。 那是无情岁月留下的痕迹。 天地之间,生死之事,最是不由人。 “呜呜呜……妹妹,你要照顾好自己,要记得吃饭,晚上睡觉不可再踢被子,要……要记得想阿姐。”江冬竹哭的稀里哗啦,紧紧抓着江晚清的手,不舍得放开。 江池的情绪是克制最好的。 他没有哭,反而嘴角微微扬着笑容,将小虎牙露出来。 他不能哭,二姐姐最喜欢看他笑。 “二姐姐,你快些回来,我很快便长大了。” 长大便能保护你了。 江晚清摸了摸江池的头。 “好,二姐姐很快便回来。” 将军府门前气氛低迷,江晚清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终于上了马车。 “驾!”小六子甩动缰绳,马儿飞奔。 马车里江晚清终是忍不住,咬唇泣不成声。 此路难行,她不得不行。 小桃为小姐擦着眼泪也跟着哭。 小姐去哪,她就去哪。 可小桃也有点舍不得妹妹,她与妹妹也不曾分开过一天。 江晚清出门之前,帮小翠安排好了去处——小六子家。 小六子家里只有一个寡母,江晚清便让两个人做伴,管家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照一老一小。 …… 马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在第三日早上到达华佗山下。 华佗山原是一座无名山,二十年前,穆神医在此安家落户。 穆神医入山,却从来不接收病人,只在每年的五月与十月,在山脚下设摊看诊三日 而且奇怪的是,穆神医只给平头百姓看病,从不接待达官贵人。 且每个病人他只收十文钱,多一份也不取。 每个病人的名字都会被刻在山脚下的石壁上。 现在那石壁上已经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因医术精湛,于百姓而言穆神医亦是大善人。 毕竟哪怕是普通的风寒,若他们去另一个张神医的医馆看病,恐怕倾家荡产,也买不了几副药。 因此,百姓们给此山取名,华佗山。 是的,东楚国有两位神医。 一位是张神医,张神医专给权贵看病,医馆与徒弟遍布京城。 而华佗山的神医姓穆,穆神医从不以真面貌示人,每年的看诊也都摆在山下。 两个神医,一位受百姓敬仰,一位受权贵追捧。 但如果要是你找两位神医都看过病,便会发现,两人用药的习惯,与针灸的手法极其相似。 唯一的区别,一个稳扎稳打,徐徐图之,一个激进大胆,险中取胜。 无人知晓两人是否有渊源。 江晚清看着一排又一排,一摞又一摞的人名,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这便是医术的力量。 第73章 穆神医 穆神医居住在山顶,想登顶没有捷径,只能一步一台阶的爬上去。 江晚清抬头遥望着看不到尽头的石梯,眼睫闪了闪。 “小姐,这华佗山高,让小的背你上去吧。”小六子说着就要蹲下身子去背江晚清。 “不用,你背小桃,我自己可以。”江晚清拒绝,抬脚便登上了第一个台阶。 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要自己爬上去。 小六子没有办法,只能去背小桃。 小桃看了看小姐,也摆手拒绝,赶忙快步跟着小姐身后,还不忘检查手帕和水有没有带齐。 小六子,小桃,江晚清都是过过苦日子的,并不是娇生惯养的人。 但终究还太小了,小六子是男性爬起山来还好些。 但小桃与江晚清一个七岁一个八岁,顶着缓缓上升的烈日,半个时辰后便有些受不住。 江晚清抬头,想看看还有多高,但这一眼连躲在云层上的房屋都看不到。 她只能擦擦汗,咬牙继续攀登。 一个小时后。 她逐渐气喘吁吁,耳朵发鸣。 眼前却浮现出沈柔儿告诉她真相时,那充满鄙夷与藐视的目光。 沈柔儿漫不经心带着捉弄的告诉她,外祖母是如何死的,弟弟又是如何在诓骗下丧了命。 又是用怎样嘲讽的语气,明明白白的说出,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小腿在发抖,身上已被汗水浸透。 但抬起的脚步,却无比的坚定。 两个小时…… 江晚清看到楚焰尘拿鞭子抽打她,藤鞭上的倒刺,刮下大片大片的血肉。 她从凄厉惨叫,到麻木失神,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双眼被废,再看不到一丝光,爱着她的人,这世上一个也没有了…… 三个小时后。 江晚清看到自己终于死了。 双眼也恢复了视力。 却听到楚焰尘命人刨开外祖母的坟墓。 无论她如何嘶喊,如何求饶都无济于事。 外祖母的枯骨被扒开,七零八落凌乱的扔在地上。 她求饶,她诅咒。 却仍然无法阻止一个又一个脚印踩在枯骨上。 四个小时后…… 江晚清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 鲜血从鞋子里渗出,留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她双手并用,咬着舌尖,攀登着。 小桃早就坚持不住,趴在了小六子身上在后面远远的追着。 江晚清仍然咬牙坚持着。 她看到了那些不断闪烁的金色字符。 从金色字符里,她知道了真相。 她只是炮灰,江家只能死。 字符为主角的成功欢呼雀跃,赞扬他的爱情与深情。 其中寥寥无几为炮灰申诉不公的言论很快被淹没,被抨击,消失在主角的欢呼中。 悲惨与万劫不复,成为江家的结局。 天上地下,无人再为她们伸张。 五个小时后,江晚清终于登上最后一个台阶,她嘴角干裂出血丝。 她想回头和小六子说,她登上来了。 可还没有等她转身看身后的台阶,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的身躯早已经透支,能到这里是她凭着执念与仇恨。 “小姐!”小六子一到山顶,便看到小姐在地上倒地不起。 他失措的大叫着,把小桃放下来,去扶江晚清。 “小姐,你怎么样?你别吓小桃,这山我们不来了,我们不来了。”小桃哭翻包袱,找出水喂给江晚清喝。 又将帕子沾湿,小心翼翼擦拭着江晚清的额头。 可江晚清仍然没有要醒的迹象。 “小六哥,这怎么办?都怪我没有用,要不是我,你就可以背小姐,小姐就不会昏迷。”小桃自责不已。 上山的路,有一半是小六哥背她上来的。 但小姐却实打实,爬了每一个台阶。 “你别哭,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此时在山上,入目都是杂草。 小六子脑子也如同一片浆糊,一时之间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你们几个,跟我来。” 这样的声音,对于小六子和小桃来说,犹如天籁之音。 两人猛的一回头。 只见不远处的三人粗的梧桐树旁边,站着一个戴着笠帽,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衣裳的人。 带着斗篷,让人看不清楚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但似乎对于江晚清几人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 江晚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她身上扎针,又要给她喂药。 这药好苦。 苦的她皱着眉头,紧咬牙关不松。 “哼,这会倒是怕苦了,不愿意喝药,你爬三千个台阶时,不是挺能耐的吗?” 调侃的声音传入江晚清耳朵。 是谁在说话? 江晚清想看看。 可她双眼犹如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原来,上山的台阶,有三千个那么多啊! 怪不得会如此累。 累到只想好好睡一觉。 可说话的人却不想让她休息,非得把药灌进她嘴里。 江晚清太累了。 累到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不是把药喝下就能让她睡觉了? 昏迷的江晚清不再抗拒,松开了嘴巴。 熬到发黑的药被一点点灌进她肚子里。 真的好苦。 终于,药被喝完。 江晚清想,是不是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骤然,嘴巴又被塞进来一个东西。 不苦,是甜的。 甜到将她嘴巴以及喉咙里所有的苦涩都祛除掉。 “真难伺候,还搭了我一块蜜饯。”声音又响起来了。 原来,是蜜饯,怪不得那么甜。 这是江晚清彻底昏睡前,最后的想法。 江晚清醒来时,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忍。 尤其是双脚与双腿,像是被马车反复碾压般的的疼。 微微用力,疼的她冷汗直流,倒吸凉气。 江晚清用手支撑着,去看自己的腿,此时双腿被涂满黑乎乎的草药汁,一双脚被包扎的如同发面馒头。 江晚清疑惑皱眉。 包扎的手法不像小桃与小六子,况且小桃与小六子也不会医术。 伤口上所用的药材都是对症下药,一看便是出自会医术之人。 可这华佗山上,会医术的只有传说中的穆神医。 江晚清脸色一喜。 连忙转头去查看此时所在的地方。 第74章 铺垫 树木建造的房屋,虽然简陋,但足够遮风挡雨。 房间里,除了江晚清此时睡着的床,便都是一排排木架子。 木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药材。 有柴胡,车前,马齿苋…… 都是些寻常可见的草药,但不同于京城药铺里炮制处理好的药材,这些只是简单的晾晒,好保持着草药原本的样子。 一定是穆神医。 江晚清内心一阵澎湃激动。 她想下床近距离看看那些药材。 脚上才刚刚用力,便引的一阵刺痛,疼的她深吸一口气,绷紧后背,等待着这股疼痛缓过去。 十指连心,脚趾连着脚背都是火辣辣的疼。 这种疼不致命,但却时时刻刻都钻心。 江晚清紧皱眉头,用宽大的衣袖做掩护,从空间取出一瓶灵泉水,她不敢多喝,只小小喝了两口。 她的伤口是穆神医包扎的,要是一下便恢复好,定然会引起怀疑。 灵泉水喝下,脚步传来丝丝麻意,双腿的疼痛也减轻了大半。 “小桃,小六子。”江晚清朝着门外呼唤。 房门被人推开,小六子跑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口干不干?我去帮你倒水。”小六子说着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你先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晚清想知道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遇到的穆神医。 “二小姐,小的爬上山后,就看到你倒地上,当时都把小的吓坏了,这荒山野岭,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和老夫人交代啊!” “就在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穆神医就神奇的出现了,把咱们带了回来,还帮你处理了伤口。” 小六子想起小姐躺在地上的样子,此时还缓不过来。 他一个大老爷们,天不怕地不怕,打得了泼妇,骂得了沈子安。 可就是怕他家小姐有危险,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哭的凄惨又婉转。 “好了,我这不是没有什么事吗?”江晚清无奈又有那么一丁点心虚的安慰着。 “小桃呢?” “呜呜呜……小桃去帮小姐熬药去了。”小六子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 “那穆神医现在在哪?你快带我去找他。”江晚清说着就要起身。 “小姐你别动!” 小六子一声惊叫,看到江晚清要下床,他声线都跑了调。 “小姐,你伤口刚包扎好,穆神医特意交代不让你下床,现在穆神医不在这里,他说,他去上山采药,有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闻言,江晚清猛得睁大眼睛。 出门? 怎地她一来穆神医就出门? “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江晚清焦急追问。 江晚清话一问,小六子当即就蔫吧了,憨厚的头垂的低低的。 “穆神医说……说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让……让小姐养好伤就下山。” 小六子话音落地,江晚清顿时焦急不已。 “那你可有与穆神医说,我此行是来拜师学医的?” 她紧紧看着小六子,一颗心提了上来。 “说了,可……可穆神医说,他不收徒,让小姐不要白白浪费时间,早点养好伤就下山。” 穆神医不愿意收徒,这完全不在江晚清意料之内。 此行上山,她想到了很多困难,唯独想不到她竟然连穆神医一面都见不到, 但细想,好像穆神医确实是如此。 如若不然也不会每年只给百姓看诊六日,平日一个人居住在荒凉的华佗山。 江晚清安耐住心里的失落。 她还没有见过穆神医,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就这样,江晚清带着小桃和小六子在山上住了下来。 三间小屋,除了穆神医住的屋子,其他两间都存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 江晚清带的银子不少,但干粮却不多,而银子在渺无人烟山上,犹如废纸一张。 江晚清仿佛又回到了大石头村,一切都开始自力更生。 她带着小桃漫山遍野采野菜摘野果。 小六子负责给小院挑水砍柴。 江晚清和小桃住在穆神医给它们安排的那间屋子,每日闻着药材入睡,内心产生少有的宁静。 而小六子则就地取材,砍了树木在旁边搭建了一个小屋,刚刚好够他一个人居住住。 这日,一早江晚清便起床,和小桃两人洗漱完便背着竹背篓一路踩着露珠上山。 背篓小小的,背在她们两个人背上刚刚合适。 这是小六子做的,不是很细致,但用来装东西足够了。 太阳刚刚冒头,山顶的参天大树显的尤为茁壮,时不时还有鸟鸣声响起。 要是京城那群娇生惯养的小姐来到这里,非的被吓破胆子不可。 可江晚清与小桃,可是连夜幕下的黑山都见过的。 “叶大且厚,一杆一生,是石伟!”江晚清突然惊叫的朝着一处跑去。 似乎怕自己弄错,江晚清又从背篓里拿出医书,将书翻到讲解石伟的那一页,反复对比,才小心翼翼将药材采下来。 “小姐这是药材吗?做什么的?”小桃不认识。 她瞧着怎么像是杂草。 以前她和妹妹上山的时候就遇到过,这草好像连猪都不吃。 “嗯,这是石伟,利水通淋,止咳的。” 江晚清为小桃解释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停。 “这么神奇!”小桃惊讶,也忙放下背篓,帮小姐一起把药材挖出来。 主仆二人,一路挖野菜,采药材,忙的不亦乐乎。 等下山时,两人的小背篓都装的满满当当。 回到小屋后,小六子已经把水打满,又砍了一捆柴回来。 “小姐,你先休息,我去做饭。”小桃拿着挖回来的野菜去灶房。 “我帮你烧火。”小六子放下砍柴的斧头,也进了灶房。 江晚清自然不可能休息,她蹲下身子,将采回来的药材分类整理,又将上面的枯枝黄叶祛除掉,整齐的码在院子里晒干。 一边处理药材,江晚清一边懊悔。 她的空间好像除了灵泉水,还有一些随手放进去的药材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要是她放些吃的,也不至于让小六子小桃跟着她吃糠咽菜的。 江晚清在将军府什么都不缺,没有粮食危机,自然想不到这一层。 就好比,你天天吃的食物,每天这个食物都会准时出现在你面前,你又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消失不见? (所以别骂我为什么不让她在空间多放粮食什么的,这不是未卜先知的末世文,不大批量囤货也是为了后面重要的剧情做铺垫。) 第75章 白月光没了 满星坠天,小桃和小六子睡下后,江晚清拿着医书认真研读。 这些医书都是穆神医的,是江晚清在药架上发现的,上面的笔迹很新鲜,像是穆神医亲手所写。 里面的内容是江晚清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对江晚清而言受益匪浅,她废寝忘食的反复咀嚼。 平淡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十多日,江晚清每日采回来的草药在药房堆成了一个小山。 小桃和小六子也没有闲着,每日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在院外种了一排花。 “小姐,小桃喜欢这里,虽然这里没有京城那么繁华,但小桃还是很喜欢这里。” 阳光下,小桃一边给花浇水,一边说着。 “为什么喜……” 江晚清困惑的话还没有说完,小桃又接着说道: “自从小姐来到这以后,眉头都皱的少了,笑的也开心多了,就是小翠没有来。” 小桃像是随口一说,手里还摆弄着那些她从山上移植回来的野花。 她是真心觉得小姐来到这里以后是开心的。 虽然小姐在京城也会笑,但小桃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小姐的笑里,像是多了一层什么似的。 就像是一个看着甜甜的糖,等你吃到嘴巴里以后才发现是苦的。 江晚清脸上的笑容一滞。 来到这里以后,每一天都很充实,她忙着采药材,忙着看医书,脑海里沈柔儿与楚焰尘的脸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要是我们能一直呆在这里就好了。” 小桃感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小院便闯进来一个背着背篓的人。 “咦?走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了。”那人进到院子,看到小桃和江晚清,还有满院的花,赶忙道歉又退了出去。 “奇怪,这山上什么时候多了个院子。”那人边走边喃喃道。 刚走出去,看到篱笆旁挂着的门匾,当即不敢置信的抬头惊呼: “这……这是我家呀!” 他又跑进院子,看了看院子里五颜六色的花,又看了看门匾,黝黑的脸上,那双眼睛充满懵逼。 最后视线停留在江晚清与小桃身上。 抬起下巴眯眼看了两人许久,像是在努力辨认两人的身份。 骤然,他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不可思议的指着江晚清。 “你是十几日前,徒步爬上华佗山的小土豆?像个憨批一样两只脚磨出大血泡的傻土豆子?” “你怎么还没有走?还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这小院怎么弄的像捅了花妖老窝一样?” 穆神医此时就像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他自个。 他被江晚清震惊到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他走之前,眼前这傻土豆还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招人喜欢的可爱土豆子。 他也不可避免没有抗住可爱土豆的迷惑,不但救了人,还亏了一颗珍藏多年的蜜饯。 怎么他出去一趟,这土豆子变黑了,头发也十分随意扎在脑后,身上的衣服更不用说了,糊的全是药汁。 还有他这小院,以前多高冷,多孤傲 ,一看就是世外高人居住的地方。 可现在……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花花世界的创始人小桃,“砰”的一下扔掉手里的水壶,安安静静站在江晚清身后,像是做错的孩子。 而江晚清在穆神医打量的目光下,有些窘迫的将沾满草药汁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这些日子她顶着烈日漫山遍野的跑,皮肤晒黑了许多。 至于衣服上的草药汁,倒不是江晚清不洗衣服,而是草药汁根本就洗不掉。 她们上山带的衣服不多,华佗山下的集市倒是不远,但这山太高了,一上一下,能要人半条命。 江晚清不是来郊游的,索性就这样将就穿着。 但被穆神医直白的说出来,还是有些尴尬。 但这种尴尬的情绪,也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秒,江晚清猛的抬头朝着比她还黑一个度的穆神医看去。 “你是穆神医?”她紧紧盯着穆神医。 像是生怕下一秒人就消失不见一般。 “是……是啊!我是穆神医,你问这个……”干什么? “师父,我是徒儿小晚晚啊!” 穆神医的话还没有说完,江晚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通”一声跪在穆神医脚边。 穆神医:!!? 我是谁?我在哪? 我什么时候有一个小土豆徒弟? 好像临走之前,是听土豆子的随从说她要拜自己为师。 难道自己当时收下她了? 穆神医拧眉回想。 不对! 他老穆子可是对着老祖宗发过誓,绝对不收徒弟。 想明白后,穆神医猛的一蹦三尺高: “土豆子,你可别讹人,我什么时候收你为徒了?我可没有,你别乱认。” 你以为江晚清会羞涩。 呵呵! 那你就错了。 只见江晚清不只是对着穆神医跪下,人家还升了个级——开始磕头了。 “穆神医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穆神医:…… 无语是我的母语。 穆神医着实被江晚清的厚脸皮吓到了,嗷的一声子扔下背篓,跑回了房间。 像是身后有狗追一样,把门关的死死的,这还不算完,他还上了几道锁加固。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老穆子,这辈子都不会收徒,你这样的厚皮土豆子,我更加不会收。” 穆神医惊恐的声音隔着门缝传出来。 江晚清落寂了一瞬。 但很快就便鼓起勇气。 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江晚清也自知自己这般做法,可能于穆神医而言是麻烦,但她此时已穷途末路,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十日,她就打扰十日。 如果十日后,穆神医还是不愿意收下她,那她就道歉离开。 打定主意,江晚清挺起腰杆,朝着穆神医喊道: “师父,你可要休整梳洗,徒儿帮你烧水。” 说完不等穆神医有所回答,就迈着小短腿跑去灶房。 留小桃像个木头桩子呆愣在原地。 她看着小姐离开的背影,抬起手,将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手动合上。 又敲了敲脑袋。 “一……一定是看错了!小姐最是淑女,最是沉稳,刚刚那……那不是她的小姐。” “她一定是在做梦,对!她做梦了,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小桃低声呢喃,同手同脚走回房间,又同手同脚爬上床躺下。 “小桃,来帮我烧火。” 小桃刚闭上眼睛,江晚清的声音就从灶房传来。 小桃一下子就哭了。 呜呜呜…… 她那清冷如神明般的白月光小姐啊,就这么没有了! 原来小姐你是这样的小姐啊! 小桃四十五度望天,悲伤的泪从眼角滑落。 那是她用来缅怀清冷如月般的白月光的。 “小桃?”江晚清又叫了一声,打断了小桃的缅怀。 “嘿嘿,小姐,小桃来了,这就来帮你烧火来了。” 小桃麻溜的下床,欢欢喜喜的跑去灶房。 榴莲的话:(总有一天,花会开,光明会击退黑暗,邪恶的人与物,将无所遁形,而我,你们的榴莲,会爆更的!总有一天!!!嘿嘿) 第76章 小土豆见过,那黑心土豆呢? 江晚清烧好水,来到穆神医门前: “师父,水烧好了,你快去洗吧。” 门内安静一片。 江晚清再接再厉。 “师父,徒弟刚刚闻到你身上有馊味,洗漱干净才能舒服的休息。” 江晚清话音刚落地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鼻子吸气的声音。 “呕……”还有穆神医的干呕声。 江晚清珉嘴忍不住轻笑。 一阵悉悉嗦嗦声,门被打开了。 穆神医淡定的将手里用来抵门的三个木桩子扔在地上,轻了轻嗓子,一本正经的对江晚清道: “咳咳……别以为你给本神医烧水,本神医就能收你为徒,哼!以后有点边界感,别乱叫师父。” 江晚清完全没有受挫。 她仰头,眯着眼睛,呲着一口小白牙对着穆神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好的,师父。”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穆神医气到如同老牛喷气。 “你你你……你这土豆皮怎么那么厚。”穆神医被气的的手哆嗦。 最后一甩手,屁股着火般跑去了灶房,吭哧吭哧把热水提进屋,又啪唧,把门死死的关住。 听到屋里传出的水声,江晚清松了口气。 还好。 最起码,穆神医不反感她,愿意用她烧的水。 江晚清撸起袖子,把穆神医带回来的药材分类整理好,又把上面的泥巴清理干净。 一大背篓的草药,江晚清只堪堪能认识一半。 其余的都是她在医书上没有见过的。 也因此,江晚清更加明白自己欠缺的还很多。 第二日一大早,穆神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做着美梦。 嘴角流出晶莹剔透的水渍。 梦里有一只烤鸡,烤鸡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香气从他鼻孔钻到肚子里。 让他口水直流,馋虫爆发。 “嘿嘿,烤鸡,我要吃了你。”梦中的穆神医抹了把口水,朝着野鸡而去。 突然! 野鸡越来越大! 让穆神医惊呆了! 不过,变大了好呀!一顿吃不完,下顿可以接着吃。 穆神医目光灼灼地看着变大的野鸡。 可……野鸡越变越大,变得比一只小猪还大。 然后……在他眼皮底下,明晃晃成了精,长出了鼻子,长出了眼睛,最后变成江晚清的模样,朝他龇牙一笑。 开始……开始念起了医书。 “土大黄,又名金不换,红筋大黄。茎高1尺上下,绿紫色,有多数纵沟,性味辛、苦……” “士茯苓,又名,山遗粮,光叶菝葜,性味甘、淡,平…… 穆神医:…… “啊啊啊! 鬼啊!有鬼啊!土豆子成精了!” 穆神医惊恐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屁滚尿流的夺门而出。 骤然,视线与睡梦中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四目相对。 “蓝叶龙胆,清热解毒,利气消食,舒肝健胃,治疗胃痛、黄疸……” “刺五加,补养气血,提高免疫力,增强体力,预防疲劳……” 眼睛的主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念着医书。 “师父?你怎么了?” 江晚清歪头,无辜发问。 穆神医看了看江晚清手里的医书,又看了看她屁股底下的小马扎。 哈哈哈!他老穆子上辈子究竟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亦或者掘了谁家的祖坟,老天爷要派这么个小玩意来折磨他。 穆神医疯了! 他顶着一头乱发,满院子疯跑,边跑还边哈哈笑。 看着十分癫狂。 江晚清怔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医书,就去药材堆里翻找。 “师父,这是远志根,对癔症有奇效,你快吃下。” 江晚清满脸真挚与担忧。 穆神医:…… 老天爷唉! 他要是真干了杀人放火的事,就把他收下去,他愿意一命赔一命! 快别让这黑心土豆子折磨他了。 穆神医疯不下去了。 黑着脸就跑回了房, 把门一关,绝望的躺在床上怀疑人生。 “槐角,清热解毒,祛痰止咳,润肺化痰,预防风寒……” “沉香,安神定志,舒缓压力……” 门外江晚清读医书的声音又响起了。 穆神医眼里的绝望又深了一分。 他的烤鸡啊!他梦里香喷喷的烤鸡…… 口水从穆神医眼睛流出来。 就这样,每日早晨,江晚清都准时到穆神医门前打卡。 穆神医从一开始的绝望麻木,到现在听着江晚清读书声入睡。 你还真别说。 这玩意还挺助眠,以前穆神医只能睡到食时(早上八点左右,)现在一觉能干到隅中(早上10点左右。) 这样日子持续第七天,这天一大早穆神医便醒了。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 助眠的读书声,还没有响起。 他疑惑的皱眉。 难道小土豆赖床了? 穆神医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待着助眠的读书声。 他左等右等,床都要被他翻出花来了,也没有听到外面有一点动静。 穆神医按捺不住了,他穿上鞋子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 “咳! 咳咳!” 穆神医故意制造出动静,还踮着脚伸长脖子朝江晚清屋里看。 也仍然安静一片,不见一个人。 连土豆的丫鬟与随从也不见了。 穆神医拧眉。 难道……是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穆神医想到这个可能,一阵心悸。 像是心上少了点什么? 可明明他被烦的厉害,盼着人赶紧离开,怎么突然离开了他又觉得空落落的。 怎么就走了呢? 不是说要拜师学医吗? 难道是自己太凶了? 穆神医寂寥的坐在屋檐下的马扎上,看着安静一片没有烟火气的院子,心中隐隐生起懊悔。 穆神医看着冷风吹打的院子。 他竟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这小院安静下来,是如此的可怕与荒凉。 穆神医抬着头,视线遥遥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大门。 “走,都走,走了好呀!走了就没有人打扰我睡觉了,也没有人抢我梦里的烤鸡了,都走吧,果然他没有猜错,这土豆子,就是个黑心的,走了都不和他打声招呼。” “嗯?”陡然,穆神医眯眼看着门外。 他怎么还出现幻觉了? 居然看到了黑心土豆子, 土豆子越来越大,身边还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尾巴。 手里还提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那是……那是兔子! 穆神医眼睛睁的像铜铃。 嘴角不受控制的咧到耳朵根。 没有走! 哼!他就说这土豆子明明是老天爷派来折磨他的,怎么就那么轻易就走了。 看着江晚清越来越近,穆神医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因为太开心,一下子还收不住,穆神医赶忙手忙脚乱的将嘴角扒拉下来。 又恢复成往日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第77章 难道就没有人为我发声? “师父,你怎么今日起的这般早?”江晚清提溜着兔子的耳朵。 被抓着命脉的兔子悲惨的倒腾着小短腿。 突然,江晚清眼眸一亮。 “师父,你坐在这,不会是在等我吧?” 被戳中心思的穆神医立即瞪眼。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咧咧。” “本神医是在想你怎么还赖着不走,你再不走,附近方圆十里的野菜都要绝种了。” 穆神医全身上下,就一张嘴最硬,堪比鸭子中的霸总。 江晚清闻言垂下了头,连亮晶晶的眼眸都黯淡了一瞬。 瞧着便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前提是,你要先忽略她手里拼命挣扎的小白兔。 兔子:就没有人为我发声吗?我不想变成麻辣干锅兔。 你知道你眼中可怜兮兮的小人类,抓我耳朵的力气有多大吗? 没有心的人类,你根本什么就不知道,因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一只兔子的死活。 穆神医看着江晚清落寞伤心的小模样,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 “咳,你……你手里的是什么?” 兔子:吆喝,还是一个瞎的。 江晚清扬起手里已经绝望的兔子道: “师父,这是兔子,昨个在山上设了陷阱,抓到了一只兔子。” 江晚清来上山有大半个月了,这大半个月她一直琢磨医术,在吃的上面没有上心。 一直以来,都是小六子和小桃在山上挖野菜野果子吃,穆神医回来以后,倒是扔出来一袋大米。 但仍然没有油腥。 前天晚上小桃说忙话,一遍遍叫着:“猪你别跑,让我啃一口,就一口。” 江晚清才惊觉,原来它们已经这么久没有吃到肉了。 江晚清略微思索,便趁着天黑,和小六子在山上挖了几个陷阱,华佗山物资充盈,野物较多,今日赶过去一看,果然抓到了一只兔子。 “兔子!”穆神医提高声线。 “兔子那么可爱,你……你怎么可以抓兔子……” 以经我命由小人类,就是不由我的兔子,原本已经认命了,闻言,立即又燃起一线生机,四肢蓄力,准备挣扎反抗。 可还没有扑通,就听到穆神医剩下的半截话。 “既然抓了,那就红烧吧,还有兔头,听山下镇上百姓说,麻辣最是美味,让人欲罢不能,记得留给本神医。” 兔子:……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我自己死! 兔子双腿一蹬,眼一翻,活活被穆神医气死,去了极乐世界。 穆神医一看,连连惊呼:“快快快!快去下锅,晚了就不新鲜了。” 江晚清被穆神医的话惊的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进了灶房。 小六子一个大男人不会做饭,小桃倒是会做,但她从来没有做过肉,以前家里的肉,她那黑心娘怕她偷吃,连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最后,只有江晚清来。 小六子将兔子扒皮清洗,小桃负责烧火,江晚清掌勺。 很快一盘红烧兔子就出了锅,穆神医指定的麻辣兔头,也做好了。 穆神医早就闻着香味,坐上了饭桌。 当江晚清把菜端上来,立即像逃荒的难民一样开始上手。 “嗯嗯……好吃,这兔子好吃!” 穆神医吃的满嘴流油,双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江晚清看着吃到高兴的穆神医仿佛找到了宝箱的钥匙,眼中滑过一抹狡黠。 “师父,你多吃点。” 她笑眯眯的给穆神医夹了一块兔肉。 穆神医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 有一种要糟的直觉。 但看着香气喷喷的兔子,他摇头晃脑将异样压下,吃了个满嘴流油。 这只兔子挺肥的,搭配着野菜一起煮,倒是让众人都吃的很满足。 第二日,穆神医还是没有听到江晚清背医书的声音。 一回生,二回熟。 穆神医能肯定,这土豆子是不会走的了,也就没有了昨日的慌张。 他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日上三竿,小院又飘起肉香。 今天,江晚清抓到了一只小傻狍子。 虽然不大,也足够他们四人吃上两天。 不知道是傻狍子太香,还是他太馋,穆神医连饭桌都不坐,一股风冲进灶房,看到狍子出锅,也顾不得烫,赶忙捞了一块进嘴。 被烫到嘶哈跳脚,也舍不得将肉吐出来。 一连三日,整个小院都弥漫着肉香,穆神医蜡黄的脸,都吃的多了一层气色。 连睡梦中,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小日子,真是越过越美呀! 嘿嘿,他在山上吃了多年的素,就算买肉他也不会做。 可现在,顿顿是肉啊! 临睡前,穆神医还在猜想这粉心土豆子明天会给他做什么好吃的。 好像狍子吃完了? 也不知道明天陷阱能抓到什么猎物。 要是能抓到只野鸡就好了。 他还挺想念烤鸡的,要是能搭配二两桃花酿就再好不过了。 此时的穆神医还不知道他中了江晚清的圈套。 第二日,也就是江晚清定下日期的第十日。 穆神医没有等来肉香,反而一大早门外就响起江晚清的声音。 “师父,我走了,这些日子打扰了,给你添麻烦了。” “我想了想,既然你不愿意收我为徒,那我便下山回家,另寻师父,以后咱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师父,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师父了,以后就要叫你穆神医了,你一个人在凄凉的华佗山可要保重身体啊。” “只是可惜,我做的樱桃肉,八宝鸭,醉鱼,羊蹄笋,绣吹鹅你吃不到了。” 江晚清絮絮叨叨背着菜谱,画着大饼,里面昏昏欲睡的穆神医瞬间清醒。 他鞋都来不及穿,一把打开门。 “你要走!” 他看着江晚清身后背着着的包袱,瞳孔猛然一缩,不敢置信的惊呼。 “师父,不对,是穆神医,你接着睡吧,我先下山了。”江晚清将包袱往肩膀上紧了紧,还转头催促小桃和小六子。 “小桃,小六子,你们收拾好了没?我们要出发下山回家了,你们再好好看这里最后一眼,咱们以后就不来了。” 穆神医听到江晚清的话,一阵焦急。 他嘴巴一张一合。 最后干脆一闭眼。 “走什么?难道你不要师父了?这东楚国难道还有比我厉害的师父!” 第78章 露馅了! 穆神医话音一落,江晚清眼眸立即迸发出得逞的光芒。 却还是狡猾的装傻,简直像极了小狐狸。 “穆神医,你答应收我为徒了?可……可穆神医你不是说,你对老祖宗发过誓,绝对不收徒弟的吗?” “你现在收下我,不会被老祖宗怪罪吧?” 江晚清的话,让穆神医脑子短路了一瞬,他绞尽脑汁想了想,好像自己的确对老祖宗发过誓。 但他是谁? 他可是成千上万只鸭子中嘴巴最硬的那只。 穆神医抬头,孤傲不逊的开口道: “怪我?哼!本神医从小到大对老祖宗发的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老祖宗噶都噶了,还能记全乎?” 这话听上去,简直与无赖别无二样。 江晚清:…… 原来,传说中妙手回春,高冷孤傲的神医,是这样的? 师父,你这样,你家老祖宗知道吗? 穆神医后知后觉也感觉自己有点丢脸。 他不好意思的有拳头抵着嘴巴咳了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晚清,语气带着试探道: “土豆子,你……你还走吗?” 江晚清被提醒过来,立马开口: “不走了,穆神医,我不走了。” 她仰头甜甜一笑。 听到回答,穆神医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又恢复往日高冷的模样,假装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江晚清,冷声道: “那你还叫穆神医。” 江晚清顿时领悟,麻利的下跪: “师父,请受徒弟一拜,从今往后徒弟一定跟着你好好学,绝对不会给你丢人,污了你的名号。” 江晚清诚诚恳恳。 头低的极低,一看便是诚心诚意。 可她低着头,没有看到穆神医骤然沉下去的脸。 此时穆神医双目喷火,胸膛剧烈起伏着,鼻孔如老牛一般,吭哧吭哧喷着粗气。 江晚清久久等不到回应,又听到粗壮的喘息声,满脸困惑的抬头,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变脸。 “师父?”她疑惑不解的开口。 “哎呀!小姐,你……你的包袱露馅了。”这时小桃赶了过来。 她满脸焦急的指着江晚清的包袱。 江晚清偏头一看。 嗷吼,大事不妙! 露馅了! 方才跪的太快,没有顾及到包袱,此时包袱散开,满地都是杂七杂八的草药,就是看不到一件衣物。 “江!晚!清!你个黑心土豆,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是吧!” 穆神医河东狮吼! 语气里的羞怒,将附近几里地鸟雀惊的连连啼叫,扑扇着翅膀在天空怒乱飞。 江晚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她做最后的狡辩: “师父,我要是说,这草药是我路上准备的盘缠,师父你是不是不相信?” 说着江晚清还悄摸抬头看了穆神医一眼。 闻言,穆神医脸更黑了。 “你! 说! 呢!” 这已经算得上咬牙切齿了。 江晚清生怕下一秒就要挨打,麻溜的将包袱一抱,脚底抹油的跑开,边跑还边喊道: “师父,你已经答应收我为徒,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个吐沫一个钉,你万万不能再舔回去。” 并不想舔唾沫的穆神医脸更难看了。 “师父,徒弟去给你准备早饭,今天吃野鸡。” 这野鸡,是昨天抓到的。 昨天狍子肉还没有吃完,江晚清就没有拿出来。 问:如何让高光亮节的穆神医快速消气。 答:一只野鸡。 穆神医脸色肉眼可见的雨转晴,嘴巴开始分泌口水。 他朝着灶房高声呼喊: “野鸡做成烤鸡。” 说完,穆神医转身回了屋,嘴角微微上扬的躺下。 他是神医,又一把年纪,能独居在这了无人烟的华佗山,也是经历过大事的。 又怎么会看不出江晚清的手段。 不过就是——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毕竟从江晚清踏上华佗山第一个台阶时,他就在暗处注视着。 …… 此时的江晚清,看着灶房内的柴米油盐,眼眶骤然泛红。 来华佗山近一个月,她终于拜师成功。 拜,穆神医为师父。 她会好好学,给江家争取一个生机。 也彻底,摆脱蠢货这个名号。 她要用医术,让灵泉水光明正大的出现,震撼世人,带来财富,让她所爱的人,所想护的人,一生顺遂。 为什么江晚清非要学医,又为什么她一定要钱,要无穷无尽的钱,要富可敌国的钱。 明明将军府不缺钱,更别说,还有她母亲那价值连城的嫁妆,以及外祖母叶家世代传下来的金钱。 那是因为,她弟弟的鸿鹄之志,远大的抱负,那些想让黎民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理想,都需要钱来实现。 她的阿姐,亦是要做女将军的。 世人对女性苛刻。 更别说,还是一个骑马打仗的女人。 上一世,除了外祖父留下的江家军,无人信服阿姐。 阿姐打仗,朝廷那些看不起一个女人,官位名号比自己还大的官员,用尽手段给阿姐使绊子。 朝廷发的棉衣,粮草,兵器,马匹,次次晚到,又经过层层贪污,到阿姐手里,到江家军手里,所剩无几。 贪官无所畏惧,他们看不起阿姐,总想着一个女人翻不起花浪,说不定明天就死了呢? 到时死无对证,谁还能发现他们运过去的粮草数量不对。 江晚清不敢想,没有粮草,阿姐在边疆,都是怎么过的。 可那时,她却在京城拿着外祖母留给她的银子。 为楚焰尘铺路,讨好孝敬沈子安,而周碧云与沈柔儿亦是拿着她的银子,在京城大把大把的挥霍。 她要赎罪。 将军府的银子,足够在京城锦衣玉食。 但不够阿姐的粮草,不够她的兵马,不够弟弟每一个造福百姓的良策。 她江晚清要让阿姐与弟弟后顾无忧的大展拳脚,做自己想做的每一件事。 她还要让外祖父与外祖母晚年康健,欢喜多乐。 能换取银子的办法,目前的江晚清只能想到空间里的灵泉水。 毕竟,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灵泉。 …… 江晚清正式跟着穆神医学医。 针灸,按穴,认药,制药,摸脉,采药…… 穆神医还拿出许多自己学医多年记录的心得。 但比起让江晚清看书,穆神医更多的是带着江晚清亲自上山采药,去了解药的生长习惯。 第79章 密道 江晚清每一天都学的极为认真,穆神医教她的技能里,她最喜欢的是制药。 制药听着简单,但事实相反,它对选药,剂量,草药的干度,以及火候都要有着较高的要求。 江晚清失败多次,仍然不厌其烦的一次次尝试。 自从江晚清学医以后,华佗山有一物深受其害,堪称生不如死。 那便是——每日从山上抓到的猎物。 无论是兔子,还是野鸡,还是鸟儿…… 都会在临死之前,遭受地狱般的酷刑。 今日,小六子在山上抓到一窝竹鼠。 一大,三小。 “小的放了,太小了身上没什么肉,等长大些再抓回来。” 江晚清面不改色的接过大竹鼠。 “好……好的。”小六子带着三只小竹鼠逃跑似的离开。 离开之前,还大声的打了两个喷嚏。 那是暗号。 只见,屋内穆神医与小桃听到喷嚏声,风一般以人类无法到达的速度,将门窗紧紧关住。 那模样,就像外面有穷凶极恶的匪徒一般。 小桃、穆神医: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就院里看上去小小,软软,奶团子的那个,比匪徒都恐怖。 只见,江晚清面无表情的捏着银针,在竹鼠身上施针。 一开始对江晚清的威力一无所知的竹鼠,看她只是一个小人类,对她龇牙咧嘴,还想咬她一口。 但第一针下去。 整个小院响起竹鼠惨绝人寰的叫声。 它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针又来了。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它气急败坏的想把这小人类的手咬掉。 可它不但命运的后脖颈被江晚清死死掐着,就连四肢也被牢牢的困住,一只小小的竹鼠,在江晚清面前呈现大字型。 此时竹鼠已经脸色大变。 它想起来了。 最近森林里,有一个传言,说山上来了一个魔鬼,落到她手里,必定生不如死。 切记,要是真的遇到,一定要学前几年,那只一头撞树上噶了的兔子。 竹鼠还有什么不明白。 眼前这小人类,就是森林里动物们口中的魔鬼啊! 第三针,第四针,第五六七八…… 竹鼠被扎成了刺猬,惨叫声让附近的动物们逃命似得远离小院。 正在学针灸之术的江晚清皱眉沉思,最近陷阱抓到的猎物越来越少。 有时一连几天都抓不到一只。 不应该啊? 按理说,这山上应该有很多猎物呀? 江晚清琢磨,要想办法把猎物引到陷阱里,不如改日就灵泉水试试? 这些日子,她空间的灵泉水已经积攒的越来越多。 于是,活·江晚清·爹一个念头,让山上的动物们彻底沦陷…… 被扎成刺猬的竹鼠,最后终于被江晚清放过,进入了铁锅。 竹鼠:我走的很安详(微笑)。 穆神医吃了几块肉,不满的开口: “这竹鼠不够塞牙缝的呀?你当初说的八宝鸭,樱桃肉,还有什么羊什么吹,什么时候给我做?” 穆神医光是念这些名字都流口水。 “你不会是想耍赖吧?哼!我可告诉你,本神医的记性很好,你要是赖账,别怪我大义灭亲。” 江晚清:…… 她没有要赖账啊! 江晚清无辜叹气 “师父,咱们是山上,去哪找鸭子?哪找羊啊?” 穆神医卡壳。 山上确实没有鸭子。 但吃货穆神医,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吗? 他把碗底最后一块肉塞到嘴里,筷子一拍。 “你们几个跟我来!”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小桃和小六子看着江晚清,等江晚清动身了,他们两个才跟了上去。 穆神医带着三个人往小院后面走去,过了几个隐秘的灌木丛,来到一处山洞。 山洞口被藤蔓紧紧包围,要不是穆神医带路,他们是绝对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山洞。 “这里是个密道,从这可以直达山下,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和一条裤子的损耗。” “若是上山,在这条密道出口左侧,有一条小路,只需要你们来时一半的时间,代价就是路不太好走,可能会遇到几条可爱的蛇,还有便是多摔几跤。” 穆神医老神在在的说道。 说来也怪。 穆神医已年近四十,不但没有长一根胡须,反而五官清秀,就是皮肤黝黑。 要知道,少年郎长成以后,都会自然的长出胡子。 有些身份的,尤其是太医与郎中,更是会特意将胡须留长,以此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可穆神医,有些黑的脸上却找不到一根胡须。 !!! 穆神医刚说完,一旁没有见识的一大两小都惊呆了。 半炷香? 这未免也太快了! “’师父,这真的有那么快?从没有听说华佗山有这样的一个密道呀?” 江晚清有些质疑。 不怪她如此问,毕竟这华佗山存在百年不止,从来没有听过有这样的一个密道。 穆神医听到极为不相信他,瞬间就炸了。 “你不相信?本神医我一个吐沫一个大钉,从来不说大话。” 穆神医激动的脸红脖子粗。 他视线在四周扫视着。 首先落到小桃身上。 算了!这妮子太小了,搞不好回不来。 收回视线,又落到江晚清身上。 也不行,这土豆子可是他的爱徒,要是没了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穆神医视线再次移开,最后落到小六子身上。 嘿嘿,这个合适。 小六子感觉到一阵阴气,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手臂上汗毛直立,感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没有等小六子查开鸡皮疙瘩,就见穆神医对着他一指。 “你,小六子,你试给你家主子看。”穆神医不由分说,拉开爬满山洞的藤蔓,就要把小六子往漆黑的密道里推。 “啊?啊!我不行啊,神医,我真的不行。” 小六子看着宛如黑洞般的山洞,害怕的像是鹌鹑。 此时他紧紧抓着山洞处的藤蔓,死活不愿意松手,那模样像是被山匪强抢的小媳妇。 可怜又无助。 “神医,你放过我,我上有一头白发的老母,下有鸡鸭黄狗,我真的不行!” 小六子整个人悬空着,他手抓着藤蔓,脚被穆神医拉扯着。 穆神医像是拔萝卜一样,用力的薅着他的双脚,累的鼻尖都冒汗了。 第80章 官方吐槽 “你一个大男人,怎能说不行?人家小桃还在一旁看着你呢?” “你怂的像个软蛋,哪个姑娘能看上?娶不到媳妇,你那满头白发的老娘,不得让你家鸡鸭黄狗追你二里地。” 穆神医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用力拔萝卜。 小六子听到他的话,猛的抬头朝小桃看去,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一时不察,手上的力气也就松了几寸。 这可被穆神医逮着机会。 “嘿咻!”用力一薅,成功将他从藤蔓上薅了下来。 “走你!” 穆神医双手一推,小六子从密道口滑了下去,瞬间便消失了。 “啊啊啊——”小六子惊恐失措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洞口。 “小六哥!”小桃在洞口担忧的呼喊。 江晚清也隐隐有些担心。 “师父,小六子不会出什么事吧?”她皱着眉头。 “放心吧,我每个月都从密道下山找吃的,你上山那日我还用了,里面就是黑了点,我平时都是带根蜡烛,小六子年轻力壮,不怕鬼不怕黑,不需要蜡烛。” “好了,咱们回去继续吃饭,两个小时左右,他就会上来了。” 穆神医说完率先往回走。 他记得小六子碗里,还有两块竹鼠肉没有吃。 小六子一时半会也上不来,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就勉为其难吃掉吧。 嘿嘿! 江晚清看着穆神医信誓旦旦的模样。 也放心了大半,犹豫着跟了上去。 小六子消失的两个小时里,小桃不知道往门口看了多少回。 肉眼可见的担忧。 “小桃,你干脆坐在门槛上,你这来来回回的走,你不累,我眼珠子都累了。” 穆神医仰面睡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小桃闻言,眼睛一亮,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啧啧啧,不值钱的样。”穆神医怒其不争的摇摇头,继续假寐。 两个小时后,小六子衣衫褴褛的回来了。 头上布满蜘蛛网,身上全是泥巴,活脱脱像是逃难来的。 最怪异的是,他一直用双手捂着屁-股。 “小六哥,你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小桃看到人,立马站起身要跑上前。 小六子看到小桃过来,脸色大变的挥手。 “小桃,你先别过来!” 小桃一个急刹,不明所以。 “只见小六子,像个螃蟹,面对着小桃,横着走,双手捂着屁股,死活不愿意将后背露给小桃。 一步一挪着。 小桃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顿时脸色大变。 “小六哥,你后背是不是受伤了?快给我看看!”小桃担心的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你……你别过来!”小六子看到小桃靠近,顿时连连后退。 “呜呜呜……小六哥, 你为什么不让我靠近?是不是伤的严重?” 小六子的反应太激烈。 小桃以为小六哥是怕吓到她,所以不愿意让她看。 “你别哭,我……我没有受伤!” 小六子看小桃哭,本能的想抬手帮她擦掉眼泪。 但手刚刚伸出来,又猛然想到什么,立马又收回手,紧紧捂着屁股。 “呜呜呜……你骗人,你肯定是受伤了,不然为什么不让我看。”小桃哭的双眼红彤彤的。 除了小姐,就小六哥对她好,照顾她,她和小姐离开京城,小妹还住在小六哥家里。 对小桃来说,他们就是一家人,她早已经把小六子当成亲哥哥了。 此时想到小六哥受伤,她顿时担忧不已。 “我我我……”小六子急的脸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为什么。 “费劲!” 穆神医看不去了。 他指着小六子的屁股,对哭的满脸泪花的小桃说: “山洞里的密道不光滑,把他屁-股上的布料磨没了,现在两大碇蛋子在外面漏出,他嫌丢人,不想让你看见。” “就这样简单,这么点事,你俩还想耽误这章的进度?” “磨磨唧唧,话都说不利索,要是茶馆请你俩去说书,倒找我钱,我都不去看。” 官方的吐槽最致命。 小桃的哭上瞬间卡壳,连着脑子都宕机了几秒。 待反应过来,她整个脸爆红。 想到刚刚自己哭着追问小六哥到底怎么了,小桃现在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她捂着脸往屋里跑:“小六哥,,我……我去找针线。” 小腿倒腾的比兔子还快。 小六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整个脸,连着脖子,耳朵都像是熟透了一样。 捂着屁股,跑回了他的房间。 看了一场戏的穆神医又悠哉悠哉的躺下,准备睡觉。 刚闭上眼睛,猛然又坐了起来。 “不对!不对!” 穆神医总算是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忘了点啥了。 他朝着小六子的房间放声大喊: “小六子,你再下去一趟,鸡鸭鱼肉,羊肉这些你刚刚没有买啊!还有别忘记帮我带壶桃花酿回来。” 他带这几个去密道,不就是为了吃肉吗? 结果刚刚忘记嘱咐小六子,现在啥也没有见着。 屋里双腿累到打颤颤的小六子流下了绝望无助的泪花。 但不敢见小桃的他,还是很愿意下山,消失一会。 这次小六子带了五条裤子下山。 …… 自从小六子下山以后,小院的生活逐渐变好。 小六子每十日下山一趟,会带些柴米油盐,衣服鞋袜。 反而肉买的不多。 说来也怪,天气转凉,此时已经深秋,明明该是山上动物们开始避寒的时候,但陷阱里的猎物反而多了起来。 既然连野猪都抓到过,有时能一夜抓到好几只猎物。 小院四个人吃不完,此地又没有冰窖不储存,小六子就带到山下村里,和村民换些棉花背到身上,小桃缝制成背上最,几个人好盖上。 至于,为什么明明天气转凉,却有源源不断的猎物掉陷阱里,这要归功于江晚清。 准确的来说,是她的灵泉水。 江晚清把陷阱里的诱饵,滴了些灵泉水上去。 灵泉水激发了诱饵的香气,让准备冬眠的猎物无法抗拒,自然就落入陷阱,成为江晚清练习针灸的对象。 日子一天天过着,江晚清不曾松懈过一日,临近年关,华佗山下了第一场雪。 雪花如同鹅毛,大片大片落在树上,房顶上,地面上。 遮盖了所有的色彩,入目只余晃眼的白。 第81章 下山 江晚清让小六子往镖局送了一封长长的信。 目的地是京城。 她将对家人的思念,一笔一墨写在信中。 说不完的想念,道不尽的牵挂。 最后,她说,今年不回去了,她原地留在华佗山过年。 还特意在信中交代,让管家将小六子母亲与小翠接到将军府一同过年。 江晚清留在山上过年,最高兴的莫过于穆神医。 他一个人在这山头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年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有了徒弟,以后就不是孤寡老人了。 哈哈哈! 连过年,都有人陪他了。 …… 年前最后一天,华佗山下镇上有个集市,届时会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出没,百姓会纷纷前往集会采办年货。 一老一大两小四人,一同下了山。 这是江晚清来华佗山这半年来,第一次下山。 小镇处处透露着淳朴宁静的气息。 集市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更是有许多挑着担子的小贩穿街叫卖。 “猪肉,刚杀的大猪,走一走,看一看喽~” “糖葫芦,又大又圆又甜的糖葫芦……” 来集上采买的百姓,个个皆背着大背篓,与小贩砍着价格。 “小姐,好多人啊,摊位也多,咱们好不容易下山,今日可得多买些东西回去过年。” 小桃看着热闹的集会,双眼亮晶晶的。 “你们几个小孩去逛吧,本神医有要紧的事去办,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你们忙完去醉……咳咳,就在此地等我便可。” 穆神医说完便脚步匆匆的离开,看上去颇有几分急不可耐。 “不愧是神医,我下山只想着吃,可神医就不一样,一身救世济人之心,瞧他脚步多快,一看就是赶着去救人。” 小六子遥望着穆神医消失在人群的身影,语气尽是敬佩。 小桃也附和道: “小六哥说的对,虽然平时神医瞧着又懒又馋,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靠谱的模样,但他绝对是个好郎中。” 又懒又馋! “噗!”江晚清没忍住笑了出来,觉得小桃形容的十分贴切。 三个人说说笑笑走进了集市,买了几身新年穿的新衣裳,又沿街买了糕点和糖葫芦。 小桃一路上嘴巴没有停过,此时撑的直打嗝,光腰带都悄悄摸摸松了好几回。 “小姐,不行了,奴婢实在是吃不动了。” “咱们先休息会儿,我往下顺顺,方才听说那边还有个脂渣摊,我……我也想尝尝。”小桃一手扶着墙,一手扶着肚子。 “都撑的走不动了,还想着吃脂渣,以后不叫你小桃了,干脆叫小猪算了。” 江晚清虽是打趣,但她其实也是有点撑的,临近年关街上小摊多了。 东吃一点,西吃一点,肚子就吃撑了。 她将背篓放下,和小桃并排坐在台阶上。 小六子担忧的从背篓里取出山楂,递给江晚清与小桃。 “小姐,小桃,山楂是消食的,你们快吃些。” 小桃眼睛瞬间亮了。 “我怎么没有想到,小六哥你太聪明了,等山楂帮我把肚子里的消化掉,我又可以多吃两盒糕点了。” 小桃兴奋的接过山楂,先往小姐嘴里塞一个,自己才吃下。 小桃嚼着山楂,低头看着圆滚滚的无奈叹气。 “怎么了?”江晚清嚼着嘴里山楂,听到小桃叹气有些意外。 是没有吃好? 还是没有吃开心? 开心果小桃居然会叹气。 “小姐,这是不是小少爷口中,那用什么少?” “街上好吃的如此多,可这肚子不争气,才堪堪吃了半条街就塞不下去了。”小桃拍着像小山一样的肚子,憨憨道。 江晚清被问的一时发懵。 用什么少? 用时方恨少? “噗嗤,哈哈哈,小桃,我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竟还是个人才,如此可爱。”江晚清笑着,还刮了刮小桃的鼻子。 小桃听到小姐夸她,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 可却急坏了一旁的小六子。 他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小六子没有读过书,不明白小姐和小桃为什么笑了? 用什么少? 到地什么东西用少了? 文盲小六子好奇的抓耳挠腮。 就在几人嘻嘻哈哈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位小姐,请问在下能否在这里摆摊?” 中年男人皮肤白皙,身上的衣裳应当穿的有些年头,浆洗的微微泛白,但却极为整洁干净。 就是身型过于消瘦,衣裳套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 此时他语气真诚不失礼貌的询问着江晚清。 江晚清一身衣服料子不错,还带了几件首饰。 中年男人是将她当成镇上哪家的小姐了,看她在此地坐着休息,生怕冒然摆摊惹的她不快,这才上前恭敬的询问, “我是路过的百姓在此休息片刻,你摆吧。” 江晚清阐述,又让小六子将占着地方的背篓往后挪了挪。 闻言中年男人一愣。 对江晚清道了一声谢,才将自己背上装着货物的背篓取下,弯腰将里的东西一一摆出。 是一张张手帕。 绣着乡下最常见的花,只是针脚粗糙杂乱,看的出绣帕子的人手艺并不高。 莫说手法粗陋,单是上面绣的花样子,都难以辨认,这样的帕子,在京城是断断不会有人购买。 可男人摆放绣帕的动作,却极为仔细,那小心的样子,仿佛拿的不是绣帕,而是他世界里,最最珍贵的宝物般。 江晚清注意到,中年男人拿着帕子时,眼眶泛着红。 除了帕子,男人还带了许多对联,对联用的纸是最普通的,但上面书写的字迹却是上乘。 不算大的摊位,手帕占据了绝大部份的位置。 “绣帕,绣帕,各位小姐夫人,来看一看绣帕。” 男人冲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吆喝叫卖。 却一声不提对联。 明明年关,对联的受众人群最广。 “咦?小姐,你看那绣帕上,竟然绣着狗尾巴草!” 摊位后面的台阶上,小桃惊奇的指着绣帕。 她从来没有见过帕子上绣狗尾巴草的,猛然一见,顿感亲切。 第82章 为何这世上坏人永远那么多? 小桃的声音不小,摊位前的男人自然也听到了。 他高兴的回头。 “姑娘好眼力,这帕子上绣的正是狗尾巴草,这是家中小女所绣,她刚学,手艺还不太精进,我出门前她还十分紧张,怕砸了我的生意。” 说起女儿,男人眉眼间尽是温和。 江晚清与小桃走到摊位前,仔细观看绣花各异的手帕。 “小姐,这是太阳花,还有油菜花!”小桃指着帕子,每认出一样花,都兴奋的与江晚清分享。 没办法,帕上的刺绣,实在粗糙杂乱,让人一眼看不懂绣的是何物。 “这是?这是……”小桃对着一个绣帕皱眉打量,半天也想不出上面绣的是什么? 江晚清将帕子拿在手中。 白色手绢上,玫红色的丝线,一根重叠一根,占据着帕子一角。 她仔细端详了会,肯定道: “喇叭花。” “哦,对对对!”小桃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我就说看着眼熟,原来是喇叭花。” 而情绪最激动的是一旁的男人。 “姑娘慧眼,这正是喇叭花。”男人仿佛见到了知己,愈发的高兴。 今日回去要告诉女儿,她绣的帕子,在街上被两个姑娘认出来了。 他要与女儿说。 她绣的很好。 女儿定然会十分开心。 男人想到家里的女儿,嘴角忍不住上扬,让原本看着有些清冷的面容,顿时多了几分亲切。 “姑娘既认出上面的绣花,就是与我女儿有缘,这绣帕就送两位姑娘一人一个。” 男人说着拿起两个帕子递到江晚清面前。 “这使不得。” 江晚清连忙摆手拒绝。 绣帕虽粗陋,但布料针线也是要钱的,男人的一身穿着清简,可见家庭一般,不留着换银子,却赠送给江晚清。 这让江晚清着实不好意思收下。 “使得,只是上面绣花粗糙还望两个姑娘不要嫌弃。” “等他日,家中小女绣艺炉火纯青之日,到时两位姑娘前来,我定再送两方帕子给二位。” 男人不由分说的帕子塞到两人手里,抱拳行了一礼。 言尽于此,江晚清在不好拒绝。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 针法杂乱,像是无人启蒙的初学者。 “你女儿几岁了?”江晚清问。 “小女年后便有九岁。”男人每次说起他女儿,声音都是柔柔的。 九岁? 不大不小,但九岁的女孩,应当早已接触女红,怎绣的还如此粗糙。 男人似乎看出江晚清的疑问。 他声音闷闷的开口: “家妻生产时血崩去世,我走南闯北寻活计做,便将唯一的女儿放到家中托母亲相照,年年所挣的银两,分文不留,全托人带了回来,就想着女儿能过的好点。” 男人说着,双眼愤怒的变红。 “可我三个月前回来,发现女儿被老母虐待,吃穿皆不如家中的黄狗,老母偏心,眼中只有大哥家的孩子,我女儿被几个侄子当马骑,身上皮包裹着骨头,没有一丝肉。” 男人说着,双眼噙出泪花。 他太气愤了。 满腔的恨意他无人诉说,更不敢同认识的人说他母亲的不是。 那是不孝。 可他忍不住啊。 他无法忘记,第一眼见到亡妻用命换来的女儿,被肥头大耳的侄子骑在身下,那双眼里的灰败与麻木。 那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反倒是像垂暮老人的目光。 没有一丝光。 “呜呜呜……太可怜了,那……那后来呢?你们还和坏婆子住在一起吗?”小桃同情心强,几乎一瞬间就想起自己没有遇到小姐前过的日子了。 她焦急的追问着男人,为与她经历相似的女孩担忧。 “后来,我大闹一场,与老母分家,带着女儿另立门户,只是多年积蓄未能拿回来,冬日又不好找活计,就写些对联上街换钱,家中女儿看我奔波便心疼我,夜里趁着我睡着偷偷摸摸一个人绣手帕。” “可她被老母搓磨多年,从来没有学过女红,我发现是,她一双手都是针眼,这些,就都是她绣的,就为了帮我减轻些负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眼泪不受控制滑落到绣帕上,男人猛然惊醒,赶忙手忙脚乱的去擦绣帕上的泪珠。 待擦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起面前的小桃与江晚清。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两位姑娘对不住,一时不察,竟然与你们说了这么多家中的不堪,污了你们的耳朵了。” 江晚清摇摇头。 “一切都会好的。” 她只能如此安慰着。 刚好摊位前来了客人,江晚清不想耽误男人生意,牵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桃退了回去。 “呜呜呜,小姐,他们太可怜了,呜呜呜……这世上怎的坏人那么多呀!” 小桃拉着江晚清的袖子哭的直打嗝。 江晚清安抚的轻拍着小桃的后背。 是啊! 她也同样困惑。 为什么这世上坏人永远那么多。 明明是母,是父,是亲人,却将世间最恶毒的算计与计谋用在血亲身上。 这个世界,太太肮脏了。 可究竟是仅仅馔书人创造的世界肮脏。 还是那些真实,自由的世界,也是一样的肮脏? 在江晚清思绪困惑时,男人的小摊来了第一笔生意。 “这对联不错,拿两幅包上吧。”一个妇人阔绰的开口。 “好嘞!”男人高兴的将对联包上,将对联交给妇人后,他带着乞求的开口: “要不要看看帕子?我这帕子今日优惠,一方只要两文钱。” 冯大牛紧张的看着妇人。 他走南闯北做过许许多多的活计,但没有任何一次胜此时紧张。 “两文?倒是便宜,可你这帕子也太丑了,还是算了。”妇人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捡到了便宜,平时买一个帕子也要五文。 这两文是极其实惠的了。 可待她看清上面的图案,顿时嫌弃的扔下帕子,带着对联离开了。 冯大牛赶忙捡起被妇人扔在地上的帕子,眼里有着心疼。 这些帕子都是她女儿一针一线扎破手绣出来的。 在他心里,是无价之宝。 两文贱卖出去他都舍不得,可若是卖不出去,女儿定然十分伤心。 思及于此,冯大牛又重新叫价。 “帕子,绣花手帕,一……一文钱一方。” 第83章 风波 冯大牛声音都是艰涩的。 贪便宜是人之天性,顿时吸引了不少妇人来到摊前。 但当她们看到手帕上的绣花时,顿时嫌弃的骂骂咧咧离开。 那绣帕上的花,还不如她们家鸡爬的,花一文钱,都是浪费。 冯大牛也是清楚绣帕的弊端,皱眉想了想,再次改变策略。 只见,他从背篓拿出纸笔,摆到摊位上,冲着人群吆喝。 “对联,现场写对联,十文钱一副。” “另送一方充满野性的刺绣,过年可猜帕子上绣的是何物?猜对者,便是赢家。” 没有拘束与害羞。 冯大牛冲着人群大声卖力的吆喝。 新奇的说法,再次引的路过妇人驻足。 还从来没有听过可以用来猜谜语的绣帕。 妇人们争先恐后的挤到不大的摊位前,都想看看这野性长手帕是什么样子。 不看不要紧。 这一看可了不得。 “乖乖!这上面绣的是啥,我咋一点都看不出来。” “你也没有看出来?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没有看出来呢?” “哼!你们几个娘们整天说我头发少,老娘这叫聪明绝顶,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张帕子上绣的是狗尾巴草。” 江晚清和小桃听到声音看了过去。 果然,穿着花棉袄的妇人头上,只零星有几撮头发依依不舍的扎根在头皮上。 “那聪明绝顶,我问你,这个绣帕上是什么?”先前开口的妇人将绣着喇叭花的帕子举到妇人面前。 “这……这……”聪明绝顶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认出绣帕上的图案。 最后窘迫的一跺脚跑了。 “呸,也不照照镜子,什么玩意儿和老娘斗,老娘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母老虎,秃子就是秃子,还聪明绝顶,笑掉大牙。” 妇人看着聪明绝顶狼狈的跑入人群,顿时像打了胜仗的公鸡,高高的扬起头颅。 又转头看向冯大牛。 “你这帕子上绣的是啥?也太难看了,我一点也认不出来。” 冯大牛听到妇人说难看,心里一阵心疼,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扬起笑容,热情的回答。 “婶子,这上面是喇叭花,你瞧这叶子,还有这花蕊,是不是很像喇叭花。” “这可不是丑,而是故意绣成这样的,为了绣出这样的效果,可花了不少心思,整条街就我这有,数量还不多。” “婶子你带回去让家中孩子猜花样子,她们肯定猜不对,等她们输了,就可以让她们帮你干活,孩子们玩也玩了,还能心甘情愿的帮婶子干活。” 冯大牛声情并茂,双手配合的说着。 那激动的语气,和构思场景,顿时让妇人心动了。 这过年家里处处都要大扫除,偏偏孩子一到过节就玩疯了头,根本叫不动。 有了这帕子做游戏,到时候她也能多睡会。 虽然这帕子确实丑了点,但给孩子用也没有关系,反正孩子手帕用不了几天就丢了,而且这还是人家故意绣成这样的。 没听到刚刚这男人说,全街就他这有。 至于男人是不是骗人的。 妇人们根本不怀疑,你瞧这男人面相多亲切,一看就是老实人。 说话时还一直看着她们眼睛,里面的真诚一点都假不了。 不少妇人心动了。 不过十文钱一副对联,是不是有点贵了? 要知道这镇上的对联,上好的也才八文钱,通常六文便能买到一副。 如此想着,妇人问出了口。 “小老弟,你这对联也忒贵了,咋要十文钱呢?” 冯大牛听到眸子动了动。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婶,不瞒你说,我这帕子单卖都要十五文钱一方,对联单卖都要六文,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听打听,我在这卖了好几天了,这不是过年了,想早点回家陪孩子吃饭,这才买对联送帕子。” 冯大牛摸了后脑勺,一脸憨厚。 “什么?帕子单独都要十文!那小兄弟,你快帮我包两个,不! 包三个,对联你看着写,我回去把猪圈也贴上,但你可别忘记告诉我帕子上绣的都是啥。”妇人顿时感觉自己占了大便宜。 “好嘞!” 男人手脚快速的将东西包好。 看到有人买,顿时其余的妇人也纷纷跟着买。 生怕自己抢不到帕子。 自始至终,从头看到尾的江晚清与小桃。 傻眼了! “小……小姐,他刚刚是不是与我们说,那帕子是他女儿刚学绣的,怎么……怎么就变成特意绣的了?小姐,我……我头好疼,好像卡住了,感觉有烟要冒出来了。” 小桃小小的脑花,承载不了如此烧脑的事情。 她痛苦的捶打着头。 江晚清无心顾忌小桃,此时她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冯大牛忙碌的后背。 这人,是不可多得的经商天才。 想到自己将来的计划,江晚清心跳一阵加速。 这一刻,冯大牛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摊位前妇人们拿着铜板,兴致勃勃挑选着手帕。 而冯大牛低头挥动着毛笔,写着对联。 他激动到呼吸都是急促的。 等收摊后,他要买串糖葫芦带回去给女儿。 将女儿高高抱起,告诉她,她绣的帕子都卖了出去,还每方卖了四文钱。 女儿一定会很开心。 如此想着冯大牛嘴角高兴的上扬。 可这个世界,是扭曲又邪恶的馔书人所创。 它仿佛见不得阳光落到善良之人身上。 当太阳每每要落下之时,它都会让暗处的魔鬼现身。 去破坏,去毁灭,那来之不易的光明。 顿时,祥和的摊位上生起异变。 恶魔,现身了…… 几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汉子冲进人群,一把将摊位掀翻。 手帕与对联落在地上。 刚化过雪的地面都是污水与泥土,帕子落地,顿时肮脏不堪。 骤然的惊变,把摊位前的妇人们均吓了一跳。 待看清几个男人的面容,妇人们顿时吓了四散而逃。 “快跑!这几人是美人坊的,美人坊身后可是有贵人撑腰,千万不能得罪。”第一个自喻是母老虎的妇人跑时,特意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她这是为了给冯大牛提醒。 告诉他,可千万别得罪这几个人。 要是平时,圆滑的冯大牛不但会忍下,还会弯腰赔笑。 可此时他看着躺在污水里的绣帕,一双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 第84章 小六子仗人势? 那是他女儿绣的帕子啊! 冯大牛像一头发怒的老虎,他死死盯着破坏他摊位的几个壮汉。 “吆,怎么?你蹬着两个鸡眼,是想干劳资?”暴怒的冯大牛逗笑了壮汉。 一个鸡蛋,还想与自己这石头相撞,可不就惹人好笑。 他不屑的走上前,一脚将冯大牛的背篓踹翻。 “什么玩意,爷爷我就站在这,你敢打吗?”几个壮汉扬眉挑衅。 他在街上横行霸道多年,根本就不将蝼蚁一般的冯大牛放在眼里。 恰巧有一块手帕被男人踩在脚下。 顿时,冯大牛所有的理智丧失。 他愤怒的冲上前,大声嘶吼着朝男人挥拳。 但几个壮汉身形魁梧,是美人坊专程请来的打手。 冯大牛怎么可能会是几人的对手。 他蕴含愤怒的拳头被壮汉轻而易举挡下,反脚踹在冯大牛的腹部。 冯大牛当即被踹翻在地。 “杂碎,今儿爷爷我心情好,留你一条狗命,但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卖手帕,要是再敢抢美人坊的生意,爷爷我保证,你不死也都残。” 壮汉肆无忌惮的说完,对着地上的冯大牛呸了一口,便扬长而去。 美人坊是镇上最大的衣料铺子,不只是大,还是唯一一个。 他们用着不太光鲜的手段,让镇上无人敢再卖衣料。 哪怕是一个手帕,美人坊都不允许。 几个壮汉快速的来,快速砸了冯大牛的摊子,又快速的走了。 留冯大牛躺在地上。 街上的百姓生怕惹到美人坊,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冯大牛。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更何况冯大牛只是一个小老百姓。 他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将落在污水中的手帕一个个捡起,视若珍宝般塞到怀里。 他一双眼睛充满悲凄。 为什么那么难啊! 他好不容易觉得日子要好起来了。 可命运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他没有了妻子,给老母当牛做马多年,连一个铜板,一个破碗都没有分到。 唯一的女儿,被老母搓磨辱骂殴打。 没有穿过一套新衣服,没有尝过糖的滋味。 可还是一心想着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担忧他会不会累,听人说帕子能赚钱,便不眠不休绣帕子为自己减轻负担。 可,他不配做父亲。 他不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连女儿的帕子都保护不了。 他是个废物! 多舛的命运将男人的脊骨一寸寸压塌。 眼前与头顶匀是一片灰暗。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江晚清来不及阻止。 她走上前。 将帕子递给冯大牛面前,帕子上绣着一朵喇叭花。 那是方才冯大牛送给她的。 冯大牛缓慢的抬头,嘴角牵强又无力的冲江晚清扯出弧度。 “姑娘,对不住了,答应再送你一个帕子,恐怕要失约了。” 冯大牛此时的情绪是崩溃的,但对江晚清这个半大的孩子,他仍然保持着风度。 “不!答应了,便不能失约,你既送我帕子,那我理应帮你报仇。” 明明是孩童的声音,也出自孩童之口。 但无端的,这一刻冯大牛觉得,与自己说话的是一个上位者。 他愣在原地。 下一瞬,待冯大牛反应过来,急切的劝阻江晚清。 “姑娘不可,他们都是有钱有势之人,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你一个孩子,要是去了,便是有去无回,你快些回去找你家大人吧。” 冯大牛将倒在地上的背篓拿起,带着一身脏污离开。 “三日,美人坊将关门,届时你在华佗山脚下等我,我有一笔生意要与你做,如果你信我,我保你衣食无忧,变成此镇最富有的人。” 江晚清一字一句,极其肯定。 说出的话,让男人离开的脚步狠狠一顿。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竟然有一刹那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个孩童。 “姑娘,这条街人多,你还是快快回家吧。”冯大牛说完便离开了。 江晚清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眼里露出势在必得的光芒。 她收回视线,借着荷包的掩护,从空间取出一枚代表将军府身份的令牌。 “小六子,你拿着令牌去衙门,告诉衙门,让他好好查查美人坊,如果他们不会查,那京城便会来人亲自查,只是到时查的可不就只是一个美人坊了。” 江晚清语气带着戾气。 美人坊能在镇上如此嚣张,江晚清不相信这其中没有衙门的庇护。 她拿出将军府的令牌,就看这个后台是保自己还是选择保美人坊了。 “是,小姐。”小六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衙门离的不远。 江晚清与小桃在原地等了一会,小六子便回来了。 “小姐,你是不知道,衙门的人,一开始还赶我走,让我滚远点,等我拿出令牌,他们差点吓尿了,最后县令老爷都出来了。” “县令都吓哭了,他和我保证,一定会严查,还非要请我进衙门里喝茶。” 小六子眉飞色舞的说着。 他可从来没有如此威风过,一想到整个衙门瑟瑟发抖的模样,小六子想到一句话。 狗仗人势! 嘿嘿!他就像仗着小姐的那条…… 嗯!感觉不太对? 算了算了,无所谓! 反正小六子就是高兴。 一行人又在街上买了点东西,差不多将背篓都装满后,来到了集市的入口。 等着与穆神医集合一同回华佗山。 几人等啊等。 迟迟不见穆神医的身影。 逐渐,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太阳也将要落山。 “小姐,神医怎么还没有来,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小六子有些担忧。 他们等的着实有些久,太晚上山的路就不好走了。 江晚清蹙眉。 她也是有些担忧的。 但这镇上她并不熟悉,也不知道师父是去给何人看病了,师父走时也并未告知去何…… 嗯? 江晚清猛然想起什么。 师父走时无意间说漏了一个醉字。 醉什么? 骤然,江晚清眼眸一亮。 醉仙居。 可醉仙居是酒楼。 师父应当不会去酒楼的吧? 但现在不能一直站在原地毫无方向的等,江晚清让小六子在原地守着东西,她带着小桃前往醉仙居。 刚靠近醉仙居,江晚清便听到里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第85章 癞蛤蟆和猴子打架 “客官,这不能爬!”苦逼小二拉着非爬一楼大厅承重梁的穆神医。 “哼!看不起谁呢?祖宗我没有长牙的时候,就能一口气爬上百米高的参天大树,你走开!今儿我非要爬给你看。” 双颊坨红,双眼迷离的穆神医一把推开店小二,撸起袖子吭哧吭哧就要往承重梁上爬。 小二哭唧唧: “客官,祖宗,我信,我都信,你就是说你会飞我都相信,可这柱子你真的不能爬。” “要是被掌柜知道了,非得罚我月银不可!”小二想到为数不多的月银,死死抱着穆神医的腿不让他爬。 “什么?你说我是猪?还说我绝对爬不上去!你才是猪,你快去照照镜子吧,没有镜子,河你总找得到吧。” “刚刚就想说了,你瞧瞧你,脸上长两鼻孔,还长了两眼,谁家好人两鼻孔两眼啊?简直丑死了。” “只有丑陋的癞蛤蟆才长这样,哼!你就是嫉妒我是貌美如花的蝴蝶仙子,羡慕我一个鼻子一个眼。” “你这丑陋的癞蛤蟆,要是再敢阻止我爬树,我就把你踩爆!”穆神医摇头晃脑的指着小厮唾沫翻飞。 中途还打了好几个酒嗝。 两个鼻孔两个眼睛的小厮: …… 哈哈哈!毁灭吧,癞蛤蟆他累了。 这工谁爱上谁上,月银爱罚就罚。 他是一点都不想干了。 没有了癞蛤蟆小二的阻拦,穆神医如愿爬上承重梁。 一边爬还一边发出诡异的叫声。 “吼吼……我是一只猴,一只身法敏捷的猴,吼吼,猴大王来喽!” 他倒腾着腿,往柱子上攀爬。 你以为他爬到了顶? 不! 穆神医双脚刚离开地面,就从光洁的柱子上直直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咦?怎么爬不上去?”穆神医再次抱上柱子。 这次爬的比方才高了些,足足有半人高,然后……再次掉摔了屁股墩。 他恼羞成怒的看向小二。 “是不是你这癞蛤蟆精在本猴身上施了妖术,不然本猴怎么可能连树都爬不上去。”穆神医愤怒的指着生无可恋的小二。 小二:…… 我招谁惹谁了! 今天啊!又是想杀人的一天。 门口呆若木鸡的小桃与江晚清。 “小……小姐,我今天逛累了,竟然觉得这人长的像神医。”小桃呆愣愣的转头对江晚清说着。 江晚清揉了揉眼睛。 看着耍酒疯的穆神医,她无情的打破小桃的幻想。 “不,你没有看错,那就是穆神医!” 劈叉! 是什么碎了? 哦。 原来是小桃对穆神医的滤镜。 此时两人站在醉仙居门口,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端端的,她们来找穆神医干什么? 江晚清给小桃使了一个眼色。 小桃心领神会。 两个人悄摸摸的缓慢转身,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也压根不认识这个非要爬醉仙居柱子的酒鬼。 一主一仆,猫着身子,往外走。 “嗯?土豆精?土豆精丫鬟?你们两个怎么来了?难道是听说本猴要与癞蛤蟆大战三百回合,特意来为本猴加油助威的?” 穆神医突然注意到距离大门仅仅只有半步之遥的江晚清与小桃。 江晚清:…… 恨! 她怎么刚刚动作没有再快点。 但凡再快一秒,她就走成功了。 江晚清僵硬着身子不愿回头。 她在内心疯狂祈祷,小二看不见她。 可小二见酒鬼叫江晚清,顿时灰暗的世界都亮了。 那亲切的眼神,比见到银子还热烈。 “两位与这酒……客人认识?”小二拦在江晚清面前。 江晚清瞄了一眼,正抱着桌脚啃的穆神医,边啃还边咂巴嘴:“这猪脖子可真硬。” 江晚清大惊!! 她几乎本能的摆手。 “不不不,我不认识,我和他不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她摇头,三连否认。 小二听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满脸写着,你看我信不? 江晚清:…… 有时候,沉默还有一个名字。 叫尴尬。 “土豆精,你还站在那干啥?快看我抓到一头猪,就是脖子太硬了,咱们把它抬回去,起锅烧油!”远处穆神医的声音响起。 让尴尬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 江晚清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她讪笑着,转头去扶穆神医。 “师父,咱们快回家!”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 小桃也羞红了脸,帮着小姐去扶穆神医。 “回家?本猴四海为家,今日这就是我的家。”穆神医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着不走。 江晚清:…… “听话,回去给你做红烧肉,还有最喜欢的烤鸡。”江晚清顶着满酒楼看戏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 “红烧肉?烤鸡?那本猴王就勉为其难和你走。”穆神医甩开两人的搀扶,昂首挺胸,耀武扬威的走了出去。 江晚清松了口气,以为这种宛如凌迟的尴尬终于结束了。 可她这口气松早了。 店小二拦住了她。 “小姐,酒钱还没有结。” 江晚清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她连忙掏出荷包。 “多少银子?” “三十两。” 三十两! 江晚清蹙眉。 倒不是她小气,只是在这小镇一壶酒要三十两,很不正常。 莫不是黑店? 小二像是看出江晚清的想法。 他幽幽开口解释。 “这位客人一共喝了两壶桃花酿,一壶是五两银子,理应收十两银子就够了。” “可他打碎了两套酒具,要十两,剩下的十两,刚刚小姐也看到了。” “这桌子被咬掉了一口,怕是不能用了,加一起刚刚好三十两银子。” “但我想找小姐多要五文,方才我被骂癞蛤蟆,想去药店开服药吃吃。” 小二一想到今天这生不如死的经历,他就想死。 他讨厌世界,也平等的讨厌所有人。 江晚清看着怀疑人生,生无可恋的小二,内心一阵谴责。 她急忙掏出银子。 “这三十两结账,另外五两给你,你……你多抓点好药。”江晚清说完,再也没有勇气待下去了。 逃命般跑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穆神医对着路边不知道谁家的狗骂骂咧咧。 “呸!黑心烂肺的狗东西,姑奶奶我打死你,让你诓骗我!” “姑奶奶我从小到大就抓鸟爬树,就是粗鲁,怎么?你得到了一切,就开始嫌弃姑奶奶了!” “姑奶奶我今天非打的你屎从嘴里喷出来。” “看招!吃我一脚——” 第86章 华佗山来人 穆神医说着就要朝狗扑去。 无辜的狗吓到瑟瑟发抖。 它想跑,但路都被酒鬼穆神医堵的严严实实。 可怜的小狗缩着脚落,看着对它骂骂咧咧的人类。 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小狗我呀! 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喽。 家里还在睡懒觉的小主人,你可一定不要把狗狗我忘记啊! 江晚清再次无语。 她顾不得太多,连忙从空间取出灵泉水,闪电般灌进穆神医嘴里。 灵泉入喉,穆神医咂巴咂巴嘴。 还怪好喝。 然后浑浊迷离的双眼逐渐清明。 酒醒了。 “咦?我怎么在这?小徒弟你怎么也在这?哎!小桃你拉着我衣服干啥?” 随即,又看到角落里生无可恋的小修狗。 “这狗咋了?咋全身发抖?莫不是病了?” “哎哟,我的牙,怎么感觉有点痛?” 江晚清:呵呵! 师父,你把人家上好的实木桌子,腿咬掉一块,那牙能不疼吗? “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们一个两个还站在这干啥?快些回去,天黑可看不清上山的路。” “唉!小孩真让人操心啊!”穆神医叹了口气。 老神在在的说了江晚清与小桃一顿,就背着手率先走在前头。 小孩江晚清:突然觉得拳头有点硬。 想离经叛道,大义灭师。 四人集合,加快脚步往华佗山走,想赶着天还没有黑,赶紧上山。 还未靠近华佗山。 远远便看到山脚下停了辆马车。 几人均是一愣。 人人皆知华佗山的规矩,平日无人会来华佗山空跑一趟。 但也会有家中生病的人,走投无路,来华佗山碰碰运气。 可华佗山规矩不可破。 “小徒弟,你去看看,若是棘手,就让人回去吧。”穆神医开口道。 华佗山是穆神医的规矩。 不是江晚清的规矩。 一方面穆神医想让江晚清练练手,另一方面,现在能来华佗山找他看病的人,几乎都是绝境处想逢生之人。 穆神医对江晚清交代完,便从隐秘的小路上山。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现在神清气爽,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能一口气爬上山顶。 莫不是醉仙居的酒加了什么药材?下次再去尝尝。 江晚清点头应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刚靠近,她便听到一道极其熟悉的声音。 这道声音像是从天而降的巨雷,将江晚清定在原地。 “刘婆子,你别拦着我!”山脚下,头上交织着银丝的老夫人要爬台阶。 被她呼作刘婆子的人挡在华佗山的台阶前,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老夫人,这山如此高,一眼都看不到顶,你怎么能上?你这把老骨头还要不要了?若出了什么事,二小姐定然会自责难过。” 刘婆子的话,让执意要爬山的老夫人沉默了。 可她还是不死心的道: “可我想乖孙了。” 刘婆子何尝不知道老夫人想二小姐,和迫不及待想见到二小姐的心情。 但这山太高了。 “老夫人,我叫下人去山上找二小姐,让二小姐来了见你,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就行了。” 这是最好,也最合理的办法。 可老夫人却急了。 “不行!这山那么高,一来一回晚晚怎么能受得了,万万不能让她下来。” “我们慢慢上去,我这把骨头看着老,但结实,我们走走停停,一天上不去就三天,三天不行就五天。” 嗡! 一刹那,江晚清鼻腔发酸。 眼泪决堤,争先恐后流出。 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这世间最爱她的人。 她张嘴,可喉咙像是被柔软的棉花堵住了一般。 发不出声音,喊不出话。 她一张一合,努力呼吸着,用力擦干眼泪。 终于,她重新掌握声带。 “外祖母!” “祖母……祖母!” 她放声大喊着。 脸颊上,都是泪珠。 那人…… 是她的外祖母啊! 她的外祖母从京城赶来看她了。 登上第一个台阶的叶氏身子一顿。 她怎么听到晚晚的声音了? 叶氏皱眉,缓慢的转身,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乖孙!”叶氏大喜。 忙朝着江晚清跑过来。 祖孙两个,一老一小,相互狂奔着。 “瘦了,黑了,但是也长高了。”叶氏抚摸着江晚清的脸。 仔仔细细,从上到下的打量。 “乖孙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叶氏看着江晚清手心的厚茧,满脸心疼。 江晚清摇着头。 “不苦,不苦的。”她将自己埋在祖母温暖的怀抱。 她声音带着沙哑道:“外祖母,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个小没良心的,过年也不回去,既然你不回去,那外祖母就来陪你。”叶氏尽量语气随意。 她不想让外孙自责。 可江晚清怎么可能不自责。 她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外祖母是怕她一个人在他乡过年不习惯,专程来陪她的啊! “外祖母,晚晚好想你,好想你。”她声音闷闷的。 叶氏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眶发热:“外祖母也想你。” “外祖母,家里都还好吗?阿姐最近如何?还有小池在学堂有没有被欺负,外祖父的身体还好吗?” “放心,家里一切都好。” “冬竹很努力,她力气大在练武上是奇才,你外祖父把她带到军营里亲自教导。” “小池在学堂也很好,没有人欺负他,他被书院的陈老收做弟子。现在每日都跑在书院和书房里。” “至于你外祖父,他身子壮的像头牛,比在边疆看着还硬实,头上的白头发都开始变黑了。” 叶氏逐一为江晚清解释着家里每个人的情况。 看到身后小桃与小六子热切的目光。 她再次开口。 “小翠也很好,平日里喜欢往灶房跑,我就让老李给她寻了个厨娘,教她厨艺。” “六婆子跟着一起住在府里,她是个闲不住的,每日非的找得活做。” 小桃和小六子立马感激的跪下。 “谢谢老夫人,谢谢老夫人。” 叶氏摆手。 “快起来吧,你只要好好伺候晚晚便可。”叶氏对下人宽宏。 对江晚清身边伺候的下人,更加温和。 “外祖母,你来啦,那晚晚就带你好好逛逛,我最近跟着神医学了不少东西,晚晚帮你好好把把脉。” “好好!” 第87章 倒霉喽 华佗山高,上了年纪的叶氏是爬不上去的。 因此一行人再次返回镇上。 江晚清让小六子在镇上找了一家最好的客栈住下。 夜里,江晚清为叶氏把脉,小脸认真又仔细。 脉象平稳,就是这两日的舟车劳顿,有些疲惫。 江晚清不动声色的为叶氏倒了杯水,看着外祖母喝下后,安稳的睡下。 江晚清看着外祖母鬓角的白发,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要找准机会,多给外祖母喝些灵泉水。 祖孙两个住一间房,睡梦中的叶氏紧紧攥着江晚清的手,江晚清依偎在外祖母怀里而眠。 窗外寒发凌凌,窗内银丝炭噼里啪啦燃烧着。 温度上升不只是手脚,连着五脏六腑 ,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江晚清一夜好梦。 小桃与小六子也同样睡的安稳。 可,他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华佗山,穆神医坐在门槛上,啃着发冷干硬的馒头。 冷风吹过,他牙齿打颤,抱紧胳膊取暖。 “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是跟着去家里治病了?” 穆神医低声呢喃。 骤然,他眉头狠狠一拧。 “会不会是遇到坏人了?或是拐子?年头拐子最是多,且极其恶毒,会打断拐来孩童手脚,逼迫她们街上乞讨,长的好看些的就做童养媳。” “不过土豆子黑,不算漂亮,应该做不成童养媳。” 想到小徒弟的皮色,穆神医又松了口气。 但立即,这松到一半的气,就被他夹断在喉咙。 “不是童养媳,那就是断手断脚的乞儿!” 穆神医一想到新鲜热乎的小徒弟被打断手脚,一天吃上一口饭,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拿着缺口的碗,在人来人往的街上说: “好心人求求你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 穆神医顿时就崩溃了。 他嗷一嗓子站了起来,将手里如同石头一样硬的馒头扔掉,撒丫子就朝山下跑去。 “土豆子你坚持住,师父这就来救你!” 这一夜,有人在温暖的被窝做着好梦。 有人在冷风中下山,摔了一个又一个跟头。 还有人吓破了胆,进了大牢。 …… 衙门。 县令老爷大汗淋漓,全身发软。 他这小镇什么时候从京城来了如此大的人物。 县令老爷一想到下午那小厮和自己说的话,顿时瘫在椅子上。 完了!他完了! “来人,立马去给本县令查查美人坊都干了什么好事!” 县令愤怒的下令。 他现在恨不得把这美人坊的东家带到菜市场门口砍头! “是,老爷!” 下人急忙去查,美人坊做事张狂,加之又是特意去查,很快便将美人坊在镇上干的事,翻了个底朝天。 下人将美人多年来在镇上的横行霸道,垄断市场的事一一禀报给县令。 包括请了几个打手,让镇上无人再敢做关于布料的任何生意。 “大胆!大胆!”县令大怒! 他气到浑身都在发抖。 他寒窗苦读几十载,在这镇上做官也有十几载,他一直以为他管理的小镇虽不富裕,但祥和安稳。 可……可今天他才知道,这小镇有如此只手遮天的人。 “背后的人是谁?”县令眼神狠厉。 这么多年,他竟然都丝毫不知,这美人坊的手是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了。 垄断市场,再无一人敢做布料生意,哪怕相关的也不敢做。 这得贪多少银子,吃多少血肉馒头。 一想到那些原本依靠布料买卖生存的人,被逼的再不敢摆摊。 县令的手都在颤抖。 他支支吾吾道: “背后的人……是……是夫人。” “你说什么!” 县令猛的抬头,眼睛直直射向下人。 凌厉的目光,让下人将头低低垂下。 下人跟这县令十几年,知晓他不是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的奸官。 他将查到的事仔仔细细说与县令听。 美人坊是夫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所开,夫人在开业当日还特意是露了面,告示百姓美人坊后面有衙门撑腰。 所以多年来百姓被美人坊欺压,也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下。 无一人敢来衙门控告美人坊的欺凌。 毕竟没有人傻到向歹人状告匪徒的恶行。 而美人坊每个月孝敬夫人四成的收入。 “美人坊的所作所为,她可知?” 县令听完沉默了许久,最后哑着嗓子问了最后一句。 “夫人她……她都知道。” 县令失望的闭上了眼睛,他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 第88章 伏地魔都唾弃扶弟魔 一方县令,双肩骤然塌陷。 他在屋里待了许久,等他天微微亮时,他才眼底青怠踏出房门。 沉着脸一路朝着正院走去。 他要亲自去问。 他不敢相信,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妻子,会变成贪婪的样子。 “夫人戴这头面可真好看。” “那当然了,这可是夫人弟弟托人从京城带回来的,要一千多两呢,就咱们这镇上,绝找不出第二个来。” 房里岳氏的两个贴身丫鬟吹捧。 岳氏对镜子抚摸着头面上泛着深绿色,一眼看上去便知价值不菲的翡翠。 丫鬟的吹捧让她内心优越感与虚荣得到了极大满足。 她心情大好的挥手。 “你们两个一贯的嘴甜,一人赏你们十两银子,多买些糖吃。” 丫鬟大喜,连忙跪下谢恩。 主仆三人没有一人注意到门外双眼猩红的县令。 他听着里面的谈话,眼里最后一丝信任也坍塌了。 十两银子! 他一个县令每月也只是拿着二十五两月俸。 而他夫人随手打赏下人,便是十两银子,还一并打赏了两个丫鬟。 真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县令痛苦的闭上双眼。 “老爷?您怎么不进去?”打扫的小厮一进院子就看到老爷站在门口,他好奇的发问。 屋里听到动静的岳氏,惊喜的跑出来。 看到县令,她双眼一亮,很是惊喜。 “相公你忙完了?来人,快去准备早饭,别忘记交代厨房,多备些老爷爱喝的汤来。” 岳氏交代完下人,就去拉县令的手。 “风寒露重,相公快些进来暖暖身子。” 县令侧身,躲过了她的手。 自始至终眼神都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变成如此贪婪虚荣的人。 岳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脸红的摸了摸发上的头发。 莫不是她这身打扮,相公也十分喜爱? 如此想着,她越发娇羞,脸色也越来越红。 县令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头面上。 这就是价值千两的头面啊。 靠欺压他镇上百姓得来的。 “相……相公?”岳氏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一颗不受控制的心砰砰跳。 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县令没有回答她,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神情灰败的离开。 脚步有些踉跄。 县令与岳氏青梅竹马,年少夫妻。 儿时两人是邻居,岳氏家中有四个姐姐,一个弟弟。 她是家中最不受宠的。 两人生起情愫后,他曾经上门提亲,只是那时还未考取功名。 被漫天要彩礼的岳父岳母赶出门。 后来他奋发图强,中了举人后,第一件事就是三书四礼,娶岳氏入门。 成亲这么多年,县令后院也只有岳氏一人,从没有小妾与通房。 他不懂,那个小时候,总是衣服单薄,在结冰的河面洗衣服的小青梅,怎么变成如今这般丑陋的模样。 那个受了委屈,也只敢找个草垛偷偷哭泣的小姑娘,怎生出胆子贪污如此多的银两。 时过境迁,记忆中的人,面目全非。 …… 大过年。 镇上一片喜气,百姓喜气洋洋,兴奋不已。 但更加让他们亢奋的是。 横行霸道的美人坊倒了! 县令一大早就亲自带着人,把美人坊抄家了。 美人坊东家,也就是县令的小舅子,当场进了大牢,年后流放到苦寒之地。 县令还在大街上,对着百姓鞠躬道歉。 百姓高兴的放了好几串鞭炮。 街上的毒瘤,总算是没了。 而县令终究还是偏袒了岳氏,按照东楚国的律法,岳氏贪污助纣为虐,虽不流放,但大牢与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多年夫妻,县令还是心软了。 岳氏房内。 她听到美人坊被抄家,她娘家弟弟被关入大牢流放的消息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他们是不是抓错人了?还是你们几个狗奴才打听错了消息。” “相公怎么可能会如此对待我弟弟?他难道不知道那是我岳家唯一传宗接代的根吗?” “他把家都抄了,我爹娘怎么办?” “大牢如此恶劣,我弟弟身子如何受得住?” “不行,我要去找相公,问他究竟还想不想过?怎么能如此对待我弟弟。” 岳氏说着就要往外跑。 只是才刚刚起身,县令身边伺候的下人就走了进来。 “这是老爷让小的交给你的,另位老爷交代,除了夫人你的嫁妆,其余一丝一毫都不能带走,全部充公。” 岳氏看清手里的东西。 双眼不受控制的发黑,一阵头晕目眩。 休书! 竟然是休书! 第89章 疯子 相公要休了她? 为什么? 他怎么敢休弃自己? 难道……难道真如娘家母亲所说,男人功成名就后,都更加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 相公他……变心了! 岳氏一想到这种可能,顿时怒火攻心。 她疯癫了一般,将休书撕个粉碎,泼妇一样朝外面冲出去。 “我嫁给他十几年,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能为了狐狸精休我?” “我要去问问他,他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 可惜,岳氏被下人拦住,连县令的面都没有见到。 “我往日待你们不薄,你们要是有良心就别拦我。” “打理后院,孝敬爹娘,我七出无一错,他堂堂县令凭什么休我!” “你们告诉我,那个哄得他休妻的狐媚子在何处,我要抓花她的脸,把她浸猪笼。” 岳氏头发散乱,拼这一身劲,要冲出去。 头上价值千两的头面东倒西歪,看着廉价至极。 跟随县令多年的下人,见不得自己老爷被如此诋毁,忿忿不平的拦在岳氏面前。 “夫人,老爷清清白白,你不能如此污蔑他。” 下人此言一出,岳氏更加激动。 “若他没有变心,为何要休我。”岳氏愤怒不已。 她是这镇上最尊贵的女人,人人巴结奉承。 一双儿女乖巧听话,努力上进。 相公身有官位,却从来不拈花惹草。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可今天这封休书,打破她所有的认知。 她想不明白,除了变心,还有什么能让相公如此狠心竟要休了自己。 并且只让自己带着嫁妆离开。 她的嫁妆只有一身破旧的衣服,和两床陈年发霉,带着补丁的棉花被子。 这不是在活活逼死她? “夫人!你做的那些事,老爷都知道了。” “你纵容娘家弟弟欺压百姓,垄断布料生意,还有美人坊每月孝敬你的银子,这些老爷全都知道了。” “不只如此,镇上有大官暗访,就是大官下令,命老爷好好严查,如若不然,老爷官帽就带到头了。” “原本夫人也是要下大牢的,是老爷担着风险保下来你,还不知道会不会惹那大官不喜。” 下人心里也会是有气的,因此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埋怨。 “什么!” “他……他都知道了!” 岳氏霎时脸色惨白,身子不受控制的连连后退。 她想到变心,想到是自己年老色衰被厌弃。 唯独没有想到是自己与娘家弟弟做的事情被发现了。 而且,还是被大官发现。 怪不得娘家弟弟会流放,怪不得他会一纸休书。 岳氏与县令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最是清楚他的刚正不阿。 此时岳氏神情灰败,悔之晚矣。 “相公,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你出来见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再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两个孩子还未成亲,他们不能没有母亲啊!” “相公……相公!” 岳氏声嘶力竭的哭泣着。 她哭到脱力,沮丧的瘫坐在地上。 一开始,她是没有胆子做这种事的。 可娘家弟弟一事无成,她让相公给弟弟安排个活计,可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 每月才二两多月银,如此下去,弟弟何时才能攒够娶妻买宅院的钱。 后来弟弟说要做生意,她就偷偷拿银子给弟弟做本钱。 弟弟有头脑,生意出奇的好,每月孝敬自己许多白花花的银子。 更加让她高兴的是,从小到大一直对她非打即骂的娘,第一次对她和颜悦色,还亲手给她做了一桌子菜。 说她是家中最有用的孩子,比几个姐姐有良心,有出息。 弟弟给她的银子,数额颇大,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弟弟的所作所为。 可……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母爱。 就这样,她怀着侥幸,享受着银子,贪恋着母亲对她的温暖,越来越沉沦。 可如今东窗事发。 岳氏泪流满面,脸上尽是悔恨之色。 一手华丽的筹码,被她打的稀碎。 最后岳氏还是没能见上县令一面。 弟弟下大狱,镇上的宅子被没收,钱财也被抄,岳氏爹娘只能灰溜溜的回到乡下的泥巴房里。 岳氏无处可去,被休的她只能回乡下娘家。 可她娘一见到她,便咒骂,辱骂,最后打骂赶出门。 说她是扫把星,说她克岳家男丁…… 同村曾经羡慕她的姐妹们,在一边津津有味的看戏。 她浑身狼狈,走投无路,只能住在县令在乡下的老宅。 房子空了多年,四面漏风,蛇鼠窝居。 岳氏躺在嫁妆被子上,眼泪流了一夜又一夜。 她后悔了。 她真的知道错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终其一生都被畸形的原生家庭困在牢笼,被虚假又明码标价的脐带,毁了一切。 等她幡然醒悟之时,为时已晚…… 新年新气象,一大早街上不只有美人坊倒了的好消息。 还多了一个疯子。 他浑身脏污,逢人就问。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肤色像烧火棍,背着背篓。” “没有没有!” 众人皆是摇头。 “哇哇哇,我的好徒儿,师父对不起你呀!” “土豆子,土豆子,你在哪?你在哪?” 穆神医一路哭,一路喊。 逢人就问,就是路边的孩童,路边的狗他都不放过。 遇到那断胳膊断腿的小乞丐,他一个飞扑就将人抱在怀里。 “小徒儿,你胳膊断了疼不疼?腿断了疼不疼?师父心疼啊!师父对不起你啊!” 等他哭到一半。 那断腿的小乞丐被他吓到,生生从宽大的衣裳里变出胳膊与腿,跑的飞快。 “奶奶的,那乞丐有腿,有胳膊,是个骗子,亏我每次遇到他都会给上一文钱。” “可不是,我连着给了一个月呢。” 百姓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小乞丐,气的破口大骂。 “什么?一个月,那他不是我徒儿,我徒儿昨日才被拐子拐走。” 穆神医擦擦眼泪爬起来,继续婉转悠扬喊道: “土豆子,师父是不会放弃的,你等着师父来救你。” 二楼客栈。 江晚清与小桃趴在窗边。 两人脸上多彩缤纷。 “小姐,楼下那疯子,不会是……是神医吧?土豆子是在叫小姐吗?” “神医为什么要救你?” 第90章 漏风小棉袄 江晚清只想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她如何知道师父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街上,还……还要救自己? 江晚清无奈扶额。 看着楼下围成圈的百姓,江晚清觉得,该让小六子体验体验社死的滋味了。 至于她与小桃? 昨日在醉仙居已经体验过了。 后劲很大,大到此时此刻还能单脚抠出一座华丽的宅院出来。 小六子一下去,穆神医便看了他。 穆神医激动到眼泪都要出来了,一把抓住小六子。 问他—— 土豆子断了几个胳膊?断了几条腿?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都断了? 小六子憨憨摸不着头脑。 傻呵呵的告诉穆神医,小姐没有事,说着还指了指二楼窗边探出半个脑袋的江晚清给穆神医看。 告诉他老夫人来看小姐了,这几日小姐都要留在镇上陪老夫人。 当时,得知真相的穆神医是什么反应? 他就像被他逼到墙角那只骂骂咧咧的小黑狗。 双眼担忧的泪水换成了羞愤。 哆哆嗦嗦的指着二楼那半个脑袋。 扬言要将江晚清逐出师门。 江晚清:??? 她一脸懵,咋自己就被逐出师门了? 江晚清本想下去追穆神医问问,可刚好叶氏来叫她,江晚清就将气成河豚的穆神医抛之脑后。 当她再想起时,已是傍晚。 算了,忘记便忘记吧。 反正她那师父两个烧鸡就能哄好。 而还等着江晚清来哄的穆神医,迟迟不见身后有人追上来。 难道是他走的太快,如此想着,穆神医放慢了脚步。 可身后仍然空空荡荡。 等的天都黑了,华佗山脚下也只有穆神医一人望眼欲穿。 就是乌龟也该追上来了。 穆神医期期艾艾,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就是件漏风的小棉袄,四面八方的漏风,上上下下的漏风。 …… 江晚清陪着叶氏将镇上逛了个遍。 从街头吃到街尾,杂耍,听曲…… 三日后。 华佗山脚下,冯大牛一大早便背着闺女赶来了。 他一颗心如铜锣一般,怦怦作响。 冯大牛在听到美人坊关门倒闭时,整个人震撼到半天反应不过来。 那日江晚清的话,还久久回荡在耳边。 三日,美人坊将关门…… 他当时只以为是孩童的大话。 可三日不到,美人坊真的关门了,不只如此,还抓进大牢流放。 冯大牛震惊的同时,江晚清剩下的话再次充斥在他脑海。 「如果你信我,我保你衣食无忧,变成此镇最富有的人。」 衣食无忧,这镇上最富有的人…… 这于此时的冯大牛来说是可望不可及,他连明天的饭,都不知道在哪? 冯大牛眼底青灰一片。 他已经连着两日没有睡好,那日他与江晚清分别后,从镇上赶回去。 他娘说给他找了一门好亲事,让他再次娶妻。 若是没有见过女儿被虐待,冯大牛便信了。 可他亲眼见过娘是如何辱骂女儿,如何辱骂他,冯大牛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娘会如此好心。 果然啊! 心里最后一丝淡到看不见的亲情也被他娘亲手斩断。 他娘找的姑娘,是个傻子,是个连吃饭,连上茅房都不会的傻子。 只因那姑娘家,答应事成以后,给半头牛做嫁妆,他娘就毫不犹豫答应了。 见他拒绝。 他娘,他的亲生母亲,从白天骂到黑夜,从村头骂到村尾。 见他还是不愿意松口。 就威胁要将他赶出家门。 还说……还说,生他不如生条狗,从今以后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他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走投无路时,冯大牛想到江晚清的话。 便带着女儿来到华佗山下。 冯大牛从早上等到下午,华佗山下空空荡荡。 “爹,我……我冷。”冯大牛怀里的小丫头冷到牙齿打颤。 应当是真的坚持不住了,才出声。 冯大牛连忙手忙脚乱的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给小丫头披上。 他看着鼻子和脸都冻的红彤彤的女儿,愧疚不已。 冯草一天没有吃饭,肚子饿的噜噜响,但想到奶奶赶她们出门时,什么都不许他们拿,还把爹身上搜了一遍。 冯草不想让爹爹为难,她咬唇坚持着,紧紧捂着肚子,让声音小点,这样爹爹就听不到了。 可华佗山下,太安静了。 安静到连雪松动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冯大牛怎么可能听不到女儿肚子叫的声音。 可他怎么都做不了。 他身上没有一文钱。 连一件多余的衣服,他娘都不让他拿。 冯大牛不懂,为什么他娘对他如此狠心。 明明他也是她儿子。 铁骨铮铮的男人,红了眼眶,泪水随着最后一丝亲情流出,落在地上消失殆尽。 从今以后,他冯大牛再也没有娘。 再也不要那蚂蝗一样的家。 “爹,你也冷吗?小草抱抱你就不冷了。” 冯草抱住冯大牛的胳膊,给他冰冷的手哈气。 天渐渐黑了。 冯大牛从一开始的希望,到逐渐的绝望。 他也真是糊涂了。 一个孩子的话,他怎么就当真了。 看着昏昏欲睡浑身发抖的女儿,冯大牛绝望又自责。 他抱起女儿,起身离开。 “等一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91章 我不吃我不喝,我要饿死自己! 随着声音的响起,属于冯大牛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 乡下。 用冯大牛九年挣来的银子,盖起的青砖瓦房里。 双眼细长精明的男人对着老妇人开口。 “娘,小弟不会真的走了吧?他也太不懂事了。” “咱们可收了傻子家五两银子,傻子家还说明天送牛过来,这小弟真的走了,咱们可不好与傻子家交代啊!” 男人说话时,眼里贪婪的精光不断闪烁。 他对面的老妇人丝毫不慌。 “大虎,你就放心吧,大牛那白眼狼是从我肚子蹦出来的,我还能不了解他。” “况且他走的时候我特意搜了身,一文钱都没有,这冰天雪地还带着个赔钱货能去哪?” “你等着,要不了两天就回来了,等傻子家把牛送过来,娘给大壮二壮做牛肉干吃。” 妇人信誓旦旦。 一双倒三角眼显得尤为刻薄。 她口里的大壮和二壮是大虎的儿子,她的两个宝贝孙子。 你看。 偏心与压榨不会消失,也不会幡然醒悟。 只会随每一次的偏心,越来越理所当然,越来越根深蒂固。 她也知道那是从她肚子爬出来的儿子。 也知道此时天寒地冻。 更加知道带着一个孩童的冯大牛,无处可去。 可她就是为了五两银子,和半头牛,想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上茅房都不会的傻子。 “娘,你真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壮二壮,看你们奶对你们多好,你们可都得给我记着。” “长大后要是敢不孝敬你们奶,我非打断你们腿不可。” 拿腔教训完两个吃糖葫芦的儿子,冯大虎又转头对老冯氏笑嘻嘻。 “娘,等你老了,儿子一定在你床前尽孝,你要是上不了茅房,儿子我就亲手伺候你。” 冯大虎上嘴皮一碰下嘴皮。 不花任何成本,便哄的老冯氏心花怒放,恨不得把小儿子再里里外外榨干一番,让大儿子能再轻松一点。 …… 年后,过了元宵,叶氏已出来半月有余。 她要动身回京城了,不能再继续耽误小孙女学习医术。 叶氏来的时候,头上还有银丝,回去的时,一头秀发的根部,长出的全是黑发。 精神面貌也前所未有的好,连皱纹都少了几条。 这都是江晚清灵泉水的功效,就这已经是她收敛着给外祖母喝的效果。 叶氏走时,比来时年轻了五岁不止。 马车离开小镇,江晚清一路相送。 依依不舍,血浓牵绊。 叶氏泪眼涟漪,看着小孙女的身影在马车的奔驰下,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江晚清带着小桃和小六子回到华佗山。 刚到小院门口,几人齐刷刷的傻眼了。 种的花,嘎了! 平坦的地面,被杂草侵占。 房屋就更加不用说了,哪还像是人住的地方,活脱脱就是蜘蛛老巢。 入眼蜘蛛网一个摞一个。 江晚清感觉大事不妙。 一个箭步冲到推开穆神医的房间。 床上穆神医脸色发黄,瘦的双颊的凹陷。 “我要饿死自己,让那黑心土豆后悔,这么多天……这么多天啊!那土豆子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我要她回来后,看到的只有我的尸体,我要她悔不当初。” 说着,穆神医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勒了勒裤腰带。 还气呼呼的拍了拍肚子。 “叫叫叫!叫什么叫!你叫就能把土豆子叫回来吗?这山上,没有一个人能做饭给你吃,你再叫有什么用!” 江晚清:!!!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向灶房,一道道肉从厨房端出。 穆神医从一开始的:“我不吃,我不饿,我就要土豆子后悔。” 到后来的:“还有没有?还有没有?肉肉肉!” 江晚清足足在灶房泡了三天,吃的满嘴流油的穆神医才勉为其难的原谅她。 言罢,还不忘嚼着嘴里的肉威胁江晚清。 “你下次要是再抛下我,我可就真把自己饿死了哦,到时候你就是没有人要的小可怜了,也没有人教你医术了。” 小六子捶了捶腿,暗暗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一天两趟下山买肉买菜了。 …… 江晚清恢复学医炼药的日子。 她一遍遍的将药材碾碎,一遍遍的熬化。 终于在不知道的多少个光阴后,她学会了制药。 学会后,江晚清开始偷偷尝试将灵泉水与药蜜融合。 一次次的尝试后,江晚清掌握了方法,也掌握了计量。 药材与灵泉水的结合,灵泉水激发了药效,只会让人惊叹钦佩她的医术高超,不会有一丝旁的怀疑。 天上地下,只要她想,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就连穆神医第一次吃她做的药蜜,都大受震惊。 对着老天,又笑又哭,又跪又磕头。 “感谢老天爷,感谢穆家祖宗十八代,送来这么一个天才。 穆家要再次扬名天下了,负心汉白眼狼就等着后悔吧!” 时光如梭,五年后…… 第92章 回京 京城一如既往。 繁花似锦,权贵侵蚀。 此时城门口,一辆马车疾驰而入。 将军府。 叶氏坐在庭阁内,与老将军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老东西,你盯着我看半天了?怎么?我脸上有花?” 叶氏没忍住踹了老将军一脚。 老将军被踹不但不恼,反而那张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脸上,多出一抹不好意思。 “夫人,你怎地越来越年轻了?每次你从小阿晚那回来,我都像是换了个媳妇似的。” “朝中同僚都在说我老牛吃嫩草,还暗搓搓打听你是用了什么秘方。” 年过半百的老将军最近每每见到叶氏,都会有些小紧张。 哪有什么打听秘方的同僚。 他口中的同僚,就是他自己。 老妻越来越年纪,让他不由自主想起叶氏还在闺阁时。 当时只一眼,他便深陷其中。 老将军瞧了瞧自己五大三粗的彪悍,生怕老妻会嫌弃自己。 因此才暗搓搓的问秘方。 叶氏每年春节都会去华佗山找江晚清。 头两年,江晚清偷偷摸摸给叶氏喝些灵泉水,后来江晚清研发出药蜜,便明目张胆喂叶氏吃下。 提纯过后的药蜜效果更甚,年近五十的叶氏,看上去宛若三十出头。 叶氏被他哄的眉开眼笑。 “一把年纪,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也是没好气的白了老将军一眼。 心上人翻白眼叫眉目传情。 老将军笑声爽朗,在空空荡荡的将军府回荡。 两人打趣完,叶氏皱眉叹了口气。 “老东西,咱们是有三个外孙吧?” 老将军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收敛了笑容,沉默的点了点头。 “三个外孙最大也才十五吧?” 老将军再次点头。 “那怎地我们两个老家伙,清闲到连府里有几窝蚂蚁都一清二楚,反观三个未成年的外孙一个比一个忙?” 老将军这次没有点头,而是同样双眼困惑。 天知道,朝中的同僚天天向他抱怨儿子不听话,一事无成,流连烟花之地。 孙子招猫逗狗,爬树掏鸟。 孙女话本子不离手,不是去烟花铺子买胭脂,就是去衣料铺子买华服。 而他三个外孙。 一个…… “外祖母,外祖母。” 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老将军抬头。 就见到五官精致,身形扦长的大孙女,头发束起,一身干练的劲装,手里拿着一把少说十斤重的大刀。 说话间还从左手抛到右手,毫不费力。 “好好好。” 老将军很满意,他后继有人。 大外孙女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力大无穷不说,武艺上更是天赋异禀,就像是天上就该拿兵器的武将。 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另一个…… “外祖父,外祖母,大姐。” 声音温润如玉,不急不缓,一听便知主人是谦谦公子。 老将军看去。 是他那三句话,他听不懂两句的书呆子外孙。 外孙皮肤白皙,一身青色长衫一尘不染,身子如松,手中捏着一本书卷。 “好好。” 老将军对老成稳重的外孙也很满意,京城说起才华,谁人不提一句江小儿郎。 就连平日眼高于顶的大儒都惊叹他的才学。 可惜……大老粗将军一句也听不懂。 最后一个…… “外祖母!外祖父!阿姐!弟弟!” 院内几人齐齐定身。 可却无一人回头朝声音来源看去。 看什么? 这样的声音,他们时常能听到。 可每次回头都空空如也,大概是太思念,所以幻听了吧? 只是这次声音也太真实了? “我来了!晚晚回来了!” 江晚清眼睫湿润,对着几人再次呼喊出声。 第93章 吃马蜂长大的?心眼子那么多! “晚晚,真的是晚晚!” 叶氏回头,泪水汹涌,她激动的将小孙女抱在怀里。 “不是梦,不是梦,外祖母的小阿晚真的回来了。” 叶氏语气里尽是欢喜。 “外祖母,晚晚回来了,以后晚晚就待在你身边,哪也不去了。”江晚清抱着叶氏道。 少女初长成,水灵灵的眸子里,浸满水雾。 此时众人才宛若大梦初醒,齐齐回头。 只刹那,江冬竹瞪大了双眼,僵硬着身子,半晌反应不过来。 江晚晴眼眶通红的看向江冬竹。 她哑着声音,对着最爱她的阿姐扯出一抹笑容。 “阿姐!你的小跟屁虫回来了!” “哐当!” 大刀从江冬竹手中坠落,掉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江冬竹失控,她瘪着嘴,流着眼泪冲上前,一把将日思夜想的人抱在怀里。 “你这小没良心的,五年都不回来一趟,阿姐还以为……还以为你不要阿姐了。” 江冬竹抱着小妹久久不愿意松手。 五年了。 她五年都没有见到小妹一面。 从前她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没有分开过一天,可这五年,她连小妹长什么模样都快忘记了。 她披星戴月练习江家枪,不曾松懈过一日。 就是想回妹回来能表演给小妹看,她等了一日又一日,盼了一年又一年。 日日落空,年年失望…… “阿姐,晚晚好想你,好想阿姐。” 闻着阿姐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暖到心里的温度,江晚清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下次你要是再这样一走便是五年,阿姐一定打断你的腿。”江冬竹故意沉着声音威胁。 身后,江池看着久久不愿意松开的大姐。 他凝眉抿了抿嘴。 稳重的上前。 “大姐,二姐较弱,你力气大,这样抱着小妹身子受不住。” 他声线清朗,整个人如同高山松柏。 “对对对!”江冬竹被提醒,瞬间想起自己之前莽撞将小妹勒到差点呼吸不过来的事,连忙松开了手臂。 可…… 她松开手臂后,顿时就傻眼了。 只见她那整日抱着书的小弟,一向稳重的小弟,泰山崩塌仍然面不改色的小弟。 如同炮仗一般,冲上前将自己挤到一边,把小妹抱在怀里。 那胳膊使劲的模样,看上去力气可一点也不小啊。 江冬竹还有什么不明白…… 瞬间想耍枪的心就沸腾了。 “江池,你那破书里不只是颜如玉和黄金屋,还有像马蜂窝一样多的心眼!” 一阵闹闹哄哄,众人才平复心情回了屋。 叶氏让厨房将小孙女爱吃的菜全上了个遍。 一顿饭,众人饭没有吃多少,光顾着争先恐后给江晚清夹菜。 夜幕降临。 江晚清洗漱完,散着一头秀发立于书桌前。 十四岁的少女,容貌逐渐长开。 她站在书桌前,眉眼清冷,一张小脸若如巴掌般大。 面若寒冰,眸若星河,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墨发上,让人瞧不真切,平添几分疏离。 纤细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纯净清澈的双眸,无瑕的皮肤透着几分白,整个人显得多了几分清冷。 眉眼与她母亲江念锦很像。 只是她不同于江念锦的温婉,多了几分凌厉与清冷。 小六子走进来。 将打探到的消息细细禀报给江晚清。 “小姐,侯府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热,就连各府大人都在巴结。” 陡然,江晚清抬头,如利剑出鞘般看向小六子。 第94章 荣妃 小六子承受着小姐周身迸发的冰冷气息,继续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禀报给江晚清。 “沈柔儿五年前救了张神医的女儿张莹莹,两个人因着救命之恩成为了蜜友,关系很是亲近。” “侯府攀扯这层关系与张神医关系匪浅,一开始京城各府还只是观望。” “直到五年前小姐走的第二天,南宁王妃坠马昏迷不醒,宫中太医束手无策,难宁王重金求医,甚至亲自去张家求医,被张家以张神医出门为由拒绝。” “最后是沈柔儿带着张莹莹出现在南宁王府,张莹莹出手救醒了南宁王妃。” “自此,侯府在世家大族里位置便上升了,南宁王更是在皇上面前为沈子安求情,罢免对他的责罚,恢复官职。” 漏沙淅淅沥沥不间断。 宣纸在江晚清手中生出褶皱。 “继续!” 她咬着牙齿声音冰冷。 小六子点头: “四皇子楚焰尘那边倒是一直很安静,这两年在荣妃面前讨巧,多了些露面的机会,日子好过了许多,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在皇上跟前表现。” “荣妃?我记得三皇子不是荣妃所出吗?为何她会与楚焰尘有关系?”江晚清皱眉。 “可不是,三皇子是荣妃所处,三皇子今年刚到及冠之年,口碑名声也极好,谦和又低调,以礼待人。” “早些年小姐没有离开京城时,甚至有人说三皇子极有可能会被封为太子,入住东宫。”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荣妃突然对他冷淡了,不为他筹谋也就算了,还在皇上跟前打压他。” 小六子也是气啊! 自己好好的儿子你不为他着想,反而抬举竞争对手。 这不是脑壳有包吗? 咋地?亲生儿子不依靠,还想去依靠情敌生的儿子? 小六子只想说。 没事多摇摇头,把里面的污水倒出来点。没事多吃吃猪脑,猪脑都比没脑好。 江晚清凝眉。 上一世可没有荣妃什么事,现在荣妃横插一脚参与到这场纷争中,一时之间她也看不清。 “你找人继续盯着侯府,记得找些身手好的,别被发现。” 楚焰尘在宫里,她无法监视,但侯府,她要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子底下。 楚焰尘与沈柔儿有气运加身,她动不了,杀不了,只能按兵不动,慢慢寻找破绽与机会。 “是。” 小六子退下后,屋里顿时只剩下江晚清一人。 她纤细单薄的身子站在窗前,垂着眉在宣纸上挥笔,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件件写记下。 第二天,江晚清出门,在京城晃荡一天,回家后便让小桃将她存放银票的小匣子都翻了出来,乌泱泱全倒在床铺上。 银票,银锭子,还有金瓜子散落一床。 江晚清则与小桃盘腿坐在床上数着。 “三百二十七两,小桃你那是多少?”江晚清盘算完手里的银票,抬头问小桃。 小桃刚好点完最后一张。 “奴婢这有一百七十二两。” “那一共便是四百九十九两,还差了点。”江晚清忧愁的将银子收在匣子里。 她手里的银子都是外祖母与外祖父给的,吃吃喝喝如今还剩下不到五百两。 其实对于尚未笄及的闺阁小姐来说,五百两不是小数目。 但江晚清却不够用。 “小姐,你不会真想把那铺子买下吧?若是真买的话,差的可不是一点。” “而是五百两呢?后面重新修缮还要花银子,小姐你这连一半都不够。” 小桃无情的将现实摆在江晚清面前。 小桃今天跟着江晚清把全京城逛了一圈,江晚清看中京城河岸边上一座三层的酒楼。 酒楼经营不善关门已久。 还带着一个宽敞的院子,江晚清考察完很是欢喜,但酒楼只卖不租,开价一千两。 在京城,又是一个不错的地段,一千两很公允,不算狮子大开口。 江晚清与房主定下两日后交钱过户。 可现在她囊中羞涩。 早知道就少买些烤鸡烤鸭了。 在华佗山三年,她只出不进,还要养饿死鬼投胎的师父, 这荷包天天咕咕叫,说它受不住了。 “就会打趣我,小嘴叭叭的,也不见刚刚与房主多砍几文下来。”江晚清对着小桃来了个脑瓜崩。 “疼疼疼!”小桃捂着逃下床,往门外走:“小姐你等奴婢。”说完就一股风跑了出去。 江晚清没应声,她看着一堆银票发愁。 要不去找外祖母要点? “小姐小姐,我来了!”小桃拿着包袱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一进来就踢掉鞋子,跳上床。 “小姐这是奴婢攒的银子,有的是月银,有的是你赏奴婢的,都在这里,小姐你拿去用。”小桃将包袱打开,里面零零碎碎的银子立即散落在床上。 第95章 闹鬼! 一共八十两。 “不要你的,你自己留着。”江晚清感动的同时拒绝了。 小桃一个月也不过三两月银,自己不舍得花,每月还要给她妹妹小翠一些,其余的全都自己攒着。 江晚清知道小桃努力攒钱是为了什么。 小桃签了卖身契,但小翠没有。 她是在给妹妹攒嫁妆呢,她们没有父母,小桃生怕妹妹以后被婆家看轻,所以就想多攒些银子给妹妹撑腰。 这样的钱,江晚清如何能要。 “这些是你为妹妹攒的嫁妆,我不能要。” “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在给小翠存嫁妆?”小桃惊讶,但随即一想,她家小姐天下第一聪明,知道也不奇怪。 “嘿嘿,小姐,你就收下吧,这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小翠现在还小,我以后慢慢再攒。”小姐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把银子往江晚清面前推了推。 江晚清看着银子,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小桃,你相信你家小姐我开的铺子会挣银子不?” 小桃听到江晚清这么问,立马挺起胸膛。 “相信!小桃绝对相信小姐,小姐医术好,制出的药,穆神医都说是极品宝贝,穆神医那老头连睡觉都抱着药蜜不撒手,生怕药蜜被偷。” “小桃是绝对相信小姐能在京城一鸣惊人!要是生意不好,那就是他们没有眼光……呸呸呸!才不会生意不好,小姐开的药铺,绝对生意好,好到连青蛙都呱呱叫。” 小桃连忙对着自己嘴打了三下。 “既然你如此相信,那这些银子我就收下,当你入股,挣了钱给你分成如何?” 江晚清买下酒楼,就是为了开药铺。 一个不卖药材,不看病的药铺。 江晚清有足够的自信,她的店铺会在京城引起轰动,会让无数人追捧。 让小桃入股,钱生钱将来分红小桃能多些家底,也能风风光光为妹妹出嫁。 “入股,分成?行,都听小姐的。”小桃呆呆的点头, 她听不太懂什么分成入股,反正小姐收下就对了。 此时的小桃还不知道,江晚清的这个举动,让她有多流油。 她有多流油,她那对黑心的爹娘就有多后悔…… 江晚清又去找了叶氏。 “你要开铺子?”叶氏惊讶! “嗯嗯,还差些银子,需要外祖母支援,等挣了钱,晚晚带你把东楚国游玩一遍,把所有美食吃一遍。”江晚清一边给叶氏捏着肩膀,一边画老大饼。 这是她的饼真材实料,饱含真诚。 “你个小滑头,才多大就要开铺子。”叶氏眯眼享受着,又道:“差多少,外祖母让人给你送过去。” 闻言,江晚清眼眸瞬间笑成了弯弯月牙。 “晚晚就知道外祖母最好了,不多,还差六百两。” 买下铺子要一千两,修缮酒楼少说要五十两,买药材七七八八也要五十多两。 这样算下来少说要一千一百两银子。 她手里有五百两,小桃拿了八十多两,找外祖母再要六百两差不多了。 “那我这老婆子可就等着你带我游遍大江南北,不过你还小,店铺多找些人照看着就行了,需不需要外祖母给你找个会做生意的掌柜?” 叶氏不放心的叮嘱,京城谁家夫人手里没有几个铺子,更别说从前被誉为第一富商的叶家,叶氏手里的店铺可不少。 “掌柜我已经找好了,外祖母就等着晚晚挣钱带你出去玩。” …… 江晚清从叶氏那出来,刚回到院子,江冬竹就跑了过来。 “晚晚,晚晚!” 洪亮的嗓音,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江冬竹大步走进屋,豪迈的将怀中的银子倒在桌子上。 “晚晚,听外祖母说你开铺子还差些银子,这些都是阿姐的,就是前段时间新打了把长枪花了不少,不多你看看够不够?” 江晚清还未出声,屋里就又进来了一个人。 不同于江冬竹的风风火火,他极其沉稳,步伐有条不紊。 一张张银票整齐重叠在一起。 “二姐,这是我的,也给你。”是江池。 江晚清心里发热。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她有需要,阿姐与弟弟,永远都是第一时间出现。 “够的,谢谢阿姐,谢谢小池,这些就算你们入股,等铺子赚了钱,晚晚就给你们分成。” 江晚清没有推辞,她将银子都收下。 阿姐与弟弟入股,将来就多了分银子给他们的理由。 “行,你收下就行。”江冬竹大手一挥,没有当回事。 江池亦是不_走心的点头。 反正只要江晚清收下银子就行,随她去玩,开心就好。 无论是叶氏,还是江冬竹,亦或者江池,都没有把江晚清的话放在心上,也就没有想到她会赚钱。 一个没有及笄的小奶娃子,江家不需要也不舍得她辛苦奔波挣钱养家。 前面永远都有他们顶住。 现在是叶氏与老将军,将来有江池与江冬竹。 他共同有一个着同一个目标,那就是江晚清平安喜乐便好。 …… 京城又有了新话题。 城内开了一个新店铺。 这店铺一开,京城百姓连连摇头。 得! 又一个冤大头。 京城大部分人对这还在修缮的铺子并不看好。 不管开啥,他们都不看好。 不是说他们瞧不起人,而是那三层铺子,它邪门的很! 就那铺子多少年了,开啥啥倒,谁买谁亏,不家破人亡就是一个疯的结局。 明明位置极好,在城中间,还依水而建风景优美,可多年来,那铺子不管是开书肆,酒楼,茶楼,还是胭脂铺全都……全都无一例外坚持不到半年就关门。 按理来说,这么好的店铺应当红火,就算生意一般,也不至于半年就关门。 那是因为……那铺子,它闹鬼! 时常有人半夜路过酒楼听到有说话的声音,明明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人都没有,还是诡异的有说话声传出。 月黑风高,风声入耳,树如鬼魅。 一个好端端的铺子,有人声却不见活人! 那是啥?那就是鬼!!! 第96章 有钱,我就是鬼祖宗! 有鬼的铺子它风景再好,做的饭菜再可口,酒再香,你敢去吃吗? 久而久之,便无人愿意买下这铺子。 这回卖出去,多半是遇到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二傻子。 此时,二傻子江晚清在店铺三楼埋头熬药。 三楼率先修缮,四间房留了一间用来休息,其余三间合成一间堆放药材。 除了药材外,就是一个巨大的炉子。 江晚清把所有药材配好,放入大炉子中熬出药汁,再将药渣过滤,重新熬制。 只是这一步她放入少量灵泉水,每种药依照效果,改变灵泉水的用量。 五年时间,江晚清空间积攒的灵泉水已经用缸存放了。 等灵泉水与药汁融合,再撒入药粉定型,将其熬制成半浓稠蜜状,最后装到玉瓶里储存。 “这铺子都装修半个月了,咋还不开?连门匾都没挂?” “你们知道这是要开什么铺子不?” “还真没听说,反正不管是啥,最后都是一个关门的下场。” “这话倒是不假,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半年还是三个月。” “依我看,最多两个月!” 店铺门口,围了一圈吃饱了的百姓,三三两两对着没有开门的店铺讨论。 甚至还有人开盘下注,赌这次的东家能坚持多久。 有下注五个月的,有三个月的,还有一个月的,唯独没有人下注一年,连八个月都无人下注。 他们都不相信这铺子能坚持超过半年以上。 “咦?开门了!” 有人出声,众人齐齐往店铺看去,就见一个面相温和,五官和善,一看就让人觉得亲切的男人走出店铺,将一张纸贴在店铺门口。 “贴的是啥?走咱们去看看!” 众人乌泱泱往店铺贴的大纸跟前挤。 “老李,上面写的是啥?”不认识字的百姓将街上专门写信谋生的老先生推到告示前。 老先生眯眼看念着大纸上首当其冲的两个大字。 “招工。” 刚念出两个字,顿时后面的百姓便意兴阑珊不屑的开口。 “原来是招工啊,我还以为是啥呢?” “这东家也别白费劲了,闹鬼的铺子谁愿意来做工。” “可不是,谁愿意天天与鬼为伴,反正我是不来。” “我也不来,就是去浆洗衣服,去刷盘子,我也不愿意在一个闹鬼的铺子做工。” 众人纷纷嫌弃的后退,离闹鬼的铺子远点,省的染上霉运。 可他们刚刚转身,老先生继续念着告示上面的内容。 “每日一两银子。” !!! “什么?一两!还是每天!” “老李你没有看错吧?真的是一两?” 离开的众人猛的回头,死死盯着告示。 被叫老李的老先生点头,表示他没有看错。 顿时,刚刚还不屑的百姓,争破了头往告示面前挤。 “谁也别想跟我抢,我要来这做工。” “麻婆子,你还要不要点b脸,刚刚是哪个说就是去浆洗衣服都不来的。” “我就是不要脸咋滴?你刚刚不也是说怕鬼缠身不来吗?怎么你现在不怕了?” “老娘我……我啥时候说过了,我最喜欢的就是鬼,鬼长的又带派又可爱,和一两银子似得,我瞧着就亲切。” “啧啧啧,你脸皮子可真厚,猪皮都没你厚!” 一窝蜂的百姓将铺子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抢破头想挣这一天一两的银子。 在银子面前鬼算什么?那就是个屁! 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有钱,他们就鬼祖宗,有钱鬼叫他们祖宗! “你们先别吵,人东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上面写着要求呢。”老先生大喝一声,人群安静了下来。 “咳咳!”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在万众瞩目下老神在在的念起上面的要求。 “招七人,每人每日一两银子,只招十天,每日只需站在店铺门口便可。” “要求如下。” “体重二百斤以上一名。” “身带可怖疤痕一名。” “肤色暗沉一名。” “满脸黑斑一名。” “满头白发一名。” “伤口溃烂一名。” “浑身恶臭一名。” ??? 众人傻眼了。 活了那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这样招人的。 什么每天站店门口?什么两百斤?还恶臭?还黑斑…… 这让他们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不要去了。 去吧,他们没有要求上令人难堪的恶疾, 有恶疾的吧,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嫌丢人。 顿时众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煞是难堪。 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钱难赚,屎难吃!” 众人看了看告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张了张嘴,嚅嗫着又咽了回去。 “嘿嘿,这……这钱我可挣不了,他上面的要求,我一个也没有。”妇人讪笑。 “张婆子你谦虚了,这银子就该是你的,你身上那股羊腥味都几十年了,这银子非你莫属。”妇人的死对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讥讽。 身上确实有味道的妇人难堪的满脸通红。 她怒火中烧的指着给她难堪的妇人。 “老娘撕烂你的臭嘴,呸!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满脸黑麻子,就是芝麻落你脸上都找不出来。” 两人当众打架,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脸,你骂我奶奶,我撅你祖宗十八代。 终于,闹闹哄哄的人群,走出一个妇人,她看着年纪不大,但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那是出嫁之人才梳的发髻。 看到她。 众人均是一愣。 无他,这妇人他们认识。 就是前些日子被休的聂氏。 说起这聂氏也是个可怜人,原本长的挺貌美的一个姑娘,成亲不过一年就被休了。 休妻的原因,是家中失火,她冲进火场救婆婆,被火烧伤半张脸。 一开始她那相公与婆婆还对她感激涕零,可日子长了,也才三月不足,两人就对她恶语相向,骂她丑陋能止婴孩啼哭。 第97章 是什么炸了?是京城!! 不许她上桌吃饭,将她囚禁在柴房。 她那狼心狗肺的相公又寻了个美人后,一纸休书将她赶出门。 还不允许她带一文一物。 这聂氏是远嫁而来,听说她为了回家的路费,什么脏活累活只要给工钱她都干。 此时众人看到她带着半张脸的疤痕,淡然的走进铺子。 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嘲笑。 万事开头难,这世界上有的是身不由己,腹中无粮之人。 连肚子都填不饱了,还在乎什么脸面。 有的是因生病变胖的姑娘,为了治病花光了家中的钱,现在能挣银子,她欢欢喜喜走进铺子。 有的是产后生出满脸麻子的妇人,因长麻子被相公嫌弃,日日不顾家,也不往家中拿银子,这十两够她与儿子省吃俭用一年了。 更有十年寒窗,只为光宗耀祖,却一朝生出满头白发的读书儿郎。 东楚国白发禁止科考,可多年来为供养他读书,家中花了数不尽的银两。 颓废的少年郎摒弃脸面,只想回报辛苦的父母,哪怕一文一两都行。 陆陆续续有人不断走进了铺子。 仔细数数刚好七人,对应着告示上的要求。 此时门外围观的百姓,眼睁睁看着十两银子与自己无缘,有些心疼。 但最心疼的还在后面,十日后那些明明有着告示上的病症,却碍于面子没有去的人,那才真真是后悔到肠子都青了。 是那种,半夜起来,都要骂自己一句蠢货。 …… 未开业的铺子,因着特立独行的招工,瞬间引起百姓的好奇。 奇怪的招工,高额的工钱,还有他原本闹鬼的事迹。 这是什么? 是话题,是人群占据榜一的话题。 百姓对这没有名字,不知道干啥的铺子更加好奇了,好奇到睡觉前还在想铺子到底是干啥的? 但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隔日有人路过那铺子,结果看到昨天招的那七个人果然齐齐站在铺子门口。 连吃饭喝水都不离开。 有人好奇上去问,可不管怎么问,几个人都不说话。 这更加让人好奇了。 第二天店铺门口来围观的人更多了。 第三天已是人山人海。 这没有名字的铺子,彻底在京城出名了! 连那些后院里的贵夫人,官家小姐都听说了他的事迹。 可这样的事一直到第四天,七人还是什么话都不说,老样子站在门口,百姓们也就乏了。 第五天来看戏的人就逐渐减少。 到了第六天,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照例来看一看。 可就是这么寻常的一天,令整个京城沸腾了! “你们看,那聂氏脸上的疤是不是淡了!” “轰隆!” 这句话如同滚烫的油锅倒入一滴水。 羊群闯入一恶狼。 众人纷纷看去。 这么一看众人傻眼了。 “快看!她脸上的斑消失了大半!” “他头上竟然长出了黑头发!” “这个黑蛋皮肤也没有那么黑了!” “他胳膊上的烂肉怎么少了那么多!” “她身上也不臭的熏人了,我靠近她都没吐!” “我的老天爷!她……她怎么瘦了这么多?衣服都小了一圈。” 惊雷一个个落下,炸的百姓根本反应不过来。 六天,整整在大庭广众之下站了六天,被人当猴子看的七人,每一个人都红了眼眶。 热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但他们无一例外挺起了胸膛,让自己的变化完完全全展现于众人面前。 是扬眉吐气,也是为了感激东家。 一上午,只短短一上午几人的变化像是一股风传遍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 铺子门口再次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只要是能站人的地方,目光所及全是人头。 连京城世家大族后院的夫人都听到这传言。 这等传言太离奇,她们只是让下人去打探虚实。 可听到下人禀报的与传言分毫不差,妇人顿时坐不住了,连忙让人准备马车。。 可……根本挤不进去! 第七日,几人的变化又大了,斑又淡了,黑发又多了,胖妞又瘦了。 第八日,黑皮已经与正常人无异,脸上的疤远看已经看不清了…… 第九日,恶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樱花香,烂肉开始掉痂…… 第十日,几乎半个京城的人都来了。 两百斤的胖子,瘦的看上去只有一百三四上下。 因烧伤留下的疤痕消失了。 肤色黑的与正常人无异。 满头白发根部一片黑。 七人……七个人,一开始难以启齿的恶疾全都消失了! 在全城百姓眼皮子底下,短短十日全都好了! 这简直犹如仙术。 “哐当!”一声。 十天未曾开门的铺子大门打开。 冯大牛亢奋的走到人前,他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是在燃烧。 冯大牛按捺住激动与振奋,带着亲和的灿烂的笑容,在万众瞩目之下抬手—— 将店铺门匾上遮盖的红布落下。 围观的百姓本能顺着他的动作齐刷刷朝上看去。 只见红色绸缎飘落,黑色的门匾露面。 第98章 贵吗? 【万草堂 】 “如各位百姓所见,我们万草堂是药铺。” “但万草堂又与普通药铺不同,不看诊,不卖药材。” “万草堂店铺只售卖东家祖传秘方药蜜。” 牌匾下方,冯大牛踩着凳子,扯着嗓子向百姓介绍。 话音一落,好奇了十日,又大受震惊的百姓顿时便按捺不住,纷纷亢奋的交谈: “药铺?怪不得这七人恶疾全好了!这效果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嘶!连张神医出手都治不好的病症,万草堂不把脉,仅仅用他说的什么药蜜就治好了?” “万草堂掌柜,这几人真是用了你说的药蜜痊愈的?真没用其他法子吗?” “对啊掌柜,你说的药蜜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我没有她那么胖,也能变瘦吗?” 乌泱泱的百姓,你一嘴我一嘴,追问着为首的冯大牛。 冯大牛含笑侧身,朝身后七人示意。 宛若重生的七人走上前,纷纷从袖中掏出一个精美的玉瓶,洁白的玉瓶只有核桃般大。 翻转瓶身,褐色半浓稠状的药蜜瞬间便展现众人眼前。 冯大牛笑盈盈介绍: “各位,这就是我们万草堂出售的药蜜,这七人病症不同,吃的也不同,每日一瓶,泡水服下,十日便能治好自身的病症。” 冯大牛说完,拿着药蜜的聂氏走到人群前。 她脸上骇人的疤痕不但消失,反而皮肤比之前更透亮了。 “各位应该都认识我,我遇人不淑,毁了容貌被休弃,十日前,我想过死,真是活不下去了。” “我所路过的地方,尽是窃窃私语的议论与讥讽,这张脸吓哭过孩童,被追着扔石头,臭鸡蛋,菜叶,还有……牛粪。” “因这丑陋的疤痕,轻松的活找不到,只能像男人一样扛沙袋,挑水,还要被克扣工钱。” “我想死,可临死之前,我想见我娘最后一面,想给她磕个头,因此见万草堂一天一两银子我就来了。” “可没想到万草堂掌柜与我说,能治好我脸上的疤痕,一开始我是不信的,别说我这疤痕那么骇人,就是咱们寻常不小心留下的疤都极其难消,我这脸……怎么可能会好。” “我只想拿着银子回家。” “可我按照掌柜的叮嘱,一天一瓶药蜜,第三日我便发现脸上的疤痕淡了!” “那晚我哭了整整一夜。” “今日是第十天,我脸上的疤全好了!我聂娘子不用死了!我不用午夜梦回时被自己吓醒。” “是万草堂救了我一命!” 聂娘子满脸泪花,但双眼却迸发出生机,与十日前的灰暗完全不同。 她对着冯大牛,对着万草堂郑重下跪,重重磕下一头。 其余六人,早在她说话时,感同身受的流出了眼泪。 他们每个人都想到自己的绝望,和多年因为身上恶疾带来的难堪与痛苦。 他们跟着聂娘子齐齐跪下。 这一幕给围观的百姓带来绝对的震撼与冲击。 是啊! 这几人每一个单独拎出来,他们都认识,不但认识,他们还不少在暗地里嘲笑惋惜过。 可现在真的好了!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了! 这还有什么不可信的!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冯大牛乘胜追击介绍着自己店铺的药汁。 “聂娘子用的名为:消疤蜜,无论是烧伤,烫伤,亦或者娘胎里带来的胎疤,都能淡化直至消失。” “白皙蜜,只要你想比现在白,都可服用。” “增香蜜,有臭祛臭,无臭增香。” “纤细蜜——瘦身。” “美颜蜜——祛斑。” “青丝蜜——生黑发。” “生肌蜜——不但能治好溃烂,针对伤口愈止血都是奇效。” “除此之外,万草堂还有一个镇店之宝,叫驻颜蜜——可返老还童,淡化妇人脸上的皱纹。” 冯大牛每说一句话,人们看向药汁的目光便灼热一寸。 怦怦怦! 是什么声音? 是他们肋骨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是灵丹妙药啊! 未出嫁的姑娘,可以治好身上的恶疾,再也不用怕嫁不出去给爹娘丢人,拖累家中弟妹。 肥胖之人,也可以穿下漂亮的衣裙,不会再被人起肥婆的外号。 身带恶疾的可以治好,可以光明正大出门,抬头挺胸走在阳光下。 没有恶疾的,他们可以变的更好,让自己更加美艳,笼络丈夫的心。 可……这样有奇效,宛若神丹妙药般的药蜜,肯定很贵吧? 他们能买得起吗? 众人踌躇着看着药蜜。 “贵……贵吗?” 第99章 快快快!动起来! 人群寂静,此起彼伏心跳声里。 突兀的响起一道凄弱的嘶哑声。 是一位年迈的老妇人。 她满头白发,脊背微微弯曲,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用不上神丹。 可……她女儿需要。 她的女儿明明孝顺善良又能干,但就因左眼生出一块胎记便自卑不已,被嘲笑,被嚼舌。 至今无人上门提亲,哪怕媒婆介绍,不是鳏夫,便是年纪比老头子都大的老男人。 此时看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药蜜,她想带给女儿,哪怕倾家荡产她都愿意。 可就怕……就怕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人群中如老妇人这样情况的人并不少。 一时之间,气氛多了些沉重与死气。 “贵!” 针落可闻的环境中,冯大牛声音明明不大,却格外震聋欲耳。 这一个字。 像是给家境清寒的人家,下达死亡的审判。 不少人颓败沮丧的弯下脊骨,双手力竭的垂下。 “驻颜蜜,五百两一瓶。” “其余药蜜一百两一瓶。” “只有生肌蜜是十两一瓶。” 随着冯大牛声音的响起,吸气声源源不断。 身患恶疾或者家中有恶疾的人家,绝望到眼眶赤红。 但这个世界一直以来都是参差不齐的。 京城有钱人多 ,哪怕家境一般的咬咬牙,除了那五百两的一枚的驻颜蜜有些困难,其他还是能不伤筋动骨的买下。 左右不过是少买些衣服首饰而已。 顿时人群便有不少人上前。 “那掌柜,你给我来十瓶白皙蜜。” “我要十瓶淡斑蜜。” “这生肌蜜倒是便宜,又能治烂肉,又能止血,才十两一瓶,掌柜给我来五十瓶……” 几乎出声要买药蜜的人,身上穿着都不差。 今日人太多,鱼龙混杂,因此城里那些有身份的权贵没有来,只是派府里的下人来盯着。 此时那些下人看到这种场面,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回府,向主人回禀消息。 冯大牛眺望人群,出声要买药蜜的人,少说有上百个。 冯大牛没有收银子。 他再次清了清嗓子,视线落在那些买不起药蜜,心灰意冷离开的百姓身上。 “但是!” 他突然大吼一声,将气氛再次调动起来。 “但是我们东家心善,她特意交代,开业前三天,除了驻颜蜜外,其身确确实实患有病症之人,亲自到店,前十瓶药蜜——只收……只收十两银子!” “不患病者,只收一半银子!” “另外我们万草堂的生肌蜜,每人每日只能买一瓶。”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弯着脊骨离开的百姓,这一刹齐齐回头。 睁大的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此时,三层高的万草堂,在她们眼中散发着金光,比香火缭绕的寺庙还耀眼。 “谢谢!谢谢掌柜,谢谢东家,他是大好人,大善人!” 穷途末路的人们,对着万草堂下跪。 一下又一下磕着头,发自肺腑的感恩。 名为希望的眼泪落在万草堂门前的青砖上。 滴滴虔诚,颗颗生花。 激动的不只是身患恶疾的人,那些身体健康的百姓,也都激动不已! 什么! 便宜一半! 这和不要钱有什么区别? 顿时,人群炸裂了,像是疯了一样往冯大牛怀里塞银票。 “掌柜,你还站着干啥?快帮我拿十瓶白皙蜜来!” “就是就是,你快行动起来啊,消疤蜜给我来十瓶,还有纤细蜜也要!” “增香……快快快!动起来!” 一时之间,冯大牛怀里塞满了银票。 “行行行!” 冯大牛咧着大牙,连忙开始收银子,铺子里冯草儿将一瓶瓶药蜜按照冯大牛的需要交到他手里。 小小一个人,笨拙又激动的忙碌着。 可人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更别说还要专门接待有恶疾的人,确认他们是不是真的患病,才能给药蜜。 聂氏见冯草儿一个小丫头忙不过来,二话没说,连忙进去帮忙。 其余六人,也跟着她一起去帮忙。 长出黑发的书生负责记账与药蜜出入的数量。 其他人帮着维持秩序。 冯大牛负责收钱。 整整一上午,店铺没有断过人,门槛都被人踩断了。 冯大牛收钱的手没有停过,存钱的钱箱都满了好几个。 一张银票入,一瓶药蜜出。 一个病人来,一条人命生。 “爹!消疤蜜没有了……” “白皙蜜没有了……” “纤细蜜没有了……” 冯草儿声音每响起一次,人群就紧迫一次。 拼了命的往前挤,生怕排到自己时候,啥也没了! “爹!没了,都没了!” 才刚刚正午,冯草儿大汗淋漓的发完货架上最后一瓶药,冲着冯大牛吆喝。 百姓瞬间就着急了。 “掌柜,你再拿些货出来,我这还没有买到呢?” “就是就是,快再多上些药蜜!” 排队等着买药蜜的百姓,不断催促着冯大牛。 “对不住各位,今日药蜜售空了,大伙明日再来,明日还有!” 冯大牛看着被抢劫一空的店铺,笑嘻嘻的推辞,说完便找将店铺大门关上。 没有买到药蜜的百姓,看着关闭的店铺,只能失落的离开。 每个人都打定主意,明日定要第一个来。 万草堂内。 冯大牛看了眼累趴了的聂氏七人,转身跑上楼梯。 不一会又气喘吁吁的跑了下来。 “这是与你们商议好,这十日来的工钱,另位东家说今天辛苦你们了,每人再多给十两,算是今天的辛苦费。” 冯大牛把银子递给聂氏七人。 每人二十两银子。 十两是原本就说好了的工钱。 这是冯大牛没有想到今日生意竟然如此红火。 人声鼎沸的场面,第一次做生意的江晚清与冯大牛都没有料想到。 冯大牛与江晚清想到生意会不错,但药蜜价格高昂,他们没有想到百姓会如此疯狂。 幸好这几个人留下帮忙,不然还真是分身乏术。 刚刚冯大牛跑上楼便是去向江晚清请示,他原本是想多分给这些人一两银子,哪曾想江晚清直接大手一挥,一人多给十两。 但冯大牛想到五年前江晚清也是这般拿出银子,给穷困潦倒的他。 瞬间便也不觉得意外了。 第100章 扬名京城 沉甸甸的银子落在手心里。 聂氏像是烫手般,连忙又推了出去。 “掌柜,这钱我不能要,是你们治好我的脸,救了我一命,我怎还能要银子。” 其余六人也是同样不肯收下银子。 “答应给你们的,你们就收下,我们东家知道你们家中困难,特意交代我一定要给你们,你们要是不收,回头东家该骂我了。” “你们若是真感激万草堂,平日就多为万草堂宣传宣传。” 冯大牛态度坚决。 同时拉高江晚清的形象,让几个人记住这恩惠是东家给他们的。 “对了,明日后人估计还会如今日这般忙,若是愿意留下帮忙的,还会再发二十两银子。” 冯大牛想到一个个人,一张张银票,就忍不住兴奋。 那可都是银子啊! 聂氏没有犹豫,站了出来。 “我愿意留下帮忙。”手里是沉甸甸的银子。 一天便有十两,这样的活,便是全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 可哪怕不给工钱,聂氏也愿意留下帮忙。 “我也愿意。”零零星星又有五个人出声。 最后只剩下书生歉疚的皱眉。 “掌柜,小生……小生就不留了,我想回去重新温书,来年参加科举。” 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回报父母,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现在长出黑发,他想回家将锁在屋里不见阳光的书本拿出来,等他黑发长长,白发绞断,他要重新踏入考场。 “行!” 冯大牛点头表示理解。 还拍了拍书生的肩膀,表示很看好他。 临走之前,书生朝着楼梯口下跪。 “砰!” 他重重的磕头。 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中跪恩人。 “谢东家之恩,将来若是小生能考取功名,定会回报东家。” 自古以来,书生大多柔弱,除了读书,他好像什么都不会。 若不是东家的药,他恐怕会如同行尸走肉般不甘心的活一辈子。 书生走后,冯大牛将几人安排在铺子的后院休息。 冯大牛将女儿安顿好,便抱着半人高的钱箱跑上三楼。 三楼,江晚清小脸灰扑扑的熬着药,小桃精神抖擞的装着药蜜。 “砰砰!” 冯大牛敲门。 “主子,都安顿好了!” 江晚清松了口气,带着小桃走了出去。 冯大牛在二楼等待着。 三楼上制药的地方,除了江晚清小桃还有小六子以外,其他人禁止踏入。 为了防止有心人踏入,修缮的时候,江晚清还特意在修缮的时候,请了能工巧匠,设计了许多机关。 “主子,这是今日卖药蜜挣的银票,你点点,另外明日能不能多准备点药蜜,除了驻颜丹没无人买以外,其他都卖完了。” 冯大牛激动不已。 他将半人高的钱箱子打开,呈现在江晚清面前。 一张张银票塞满箱子,迷花了眼。 这是冯大牛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银票。 在里面随便一张,都是五年前的他不敢想的。 恍惚之间,冯大牛想起江晚清那句: 【让你成为镇上最富有的人!】 五年前华佗山下,江晚清给了冯大牛银子,让他来京城学习生意之道,他日为她做事。 这五年,冯大牛没有辜负江晚清,他努力学习,江晚清回京以后便联系到他,将打算告知了他。 他成了万草堂的掌柜。 他的女儿也能吃饱穿暖,江晚清还为冯草儿寻了位秀娘教她女红。 冯大牛身上这件衣服,就是他女儿给他裁剪的,袖口还绣了一个牛字呢。 “好多……好多银子,小姐好多银子啊!” 满箱银票让小桃看直了眼,对着银票又亲又摸,就差一头扎进去遨游了。 江晚清看到满箱的银票松了口气。 对小桃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冯大牛。 “明日一早你到二楼搬药,另外明日优先接待身患病症之人。” “驻颜蜜明日销量应当比较好,你搬一箱下去备着,辛苦你了。” 听到江晚清的话,冯大牛有些不解。 “主子,驻颜蜜五百两,又不与其他药物一并便宜一半,怎么会销量好?今日货架上没有摆,也没有一个人问。” “明日你便知道了。”江晚清神秘兮兮的卖关子。 冯大牛下楼后,江晚清便和小桃坐在一堆银票前,一张张数着。 “五百二十两,五百三十两……不对不对!小姐我数不过来了,我连手里这一把都数不清!这银票太多了!” “小姐我们发财了!” 小桃看着铺满一地的银票简直傻了眼。 “数不过来便不数了!”同样坐在银票上的江晚清虽然说的随意,但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 “不行不行!我要数,我还能数!”小桃笑的露出八颗牙齿,财迷的继续数钱。 直到天黑,两个人才腰酸背痛的站起来,可眼里却是迸发出兴奋。 一共五万两千两! 五万两千两啊! 便是京城火热的铺子,也要月余才能有如此数目。 可万草堂,第一天便有如此收入。 而今日不是重头戏,明天才是万草堂真正的主场。 江晚清拿了二千两给冯大牛,让他去药商手里订购药材,还特意叮嘱冯大牛多定些用不到的药材,以此来迷惑有心之人。 夜幕降临,江晚清才与小桃从万草堂后门离开。 五万两银票跟着马车进了江晚清院子。 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江晚清收入空间。 …… 京城! 彻底炸了! 万草堂宛若仙丹一般的药蜜,就那么堂而皇之炸在全京城百姓心了。 炸了外焦里嫩,金黄酥……嗯? 不是! 是翻起巨浪,轰动全城。 这一夜,京城各府后院,不断有震惊的声音响起。 第101章 大莲花后面是啥?哦!小莲花 “什么!能使肤色白皙的药蜜?十日便能见效?” “快!明日本夫人要见到药蜜!” “什么!能消除脸上褶皱!去买!一定要比后院那狐媚子先买到!” 高门世族的府上,女人最多,小妾与姨娘更是数不胜数,她们靠着容貌争宠,有宠方能立足。 万草堂药蜜的效果,是她们梦寐以求的。 哪怕没有银子的小妾,典当首饰也想得到药蜜。 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这是能治难言之隐恶疾的药。 一大早各府各院,都有小厮或丫鬟跑着去万草堂。 可一到万草堂。 嘿嘿! 当即傻眼了! 还没有开门的万草堂门前,全是人! 挤不进去,根本挤不进去! 店铺内,摆好货的冯大牛兴致冲冲的开门! 门板刚打开。 !!! 他眼前全是脸! 一张又一张的脸,面面相觑,间隔仅有一个门板的距离! 冯大牛吓的一激灵,几乎是本能的反手将门板合上! 门外百姓百思不得其解,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懂这冯掌柜怎么又关上了。 “冯掌柜,快开门啊!” “你在怕什么?是我们啊!来买药蜜的我们啊!我们不吃人,你快把门打开!” 门板噼里啪啦的响着! 冯大牛:…… 更害怕了怎么办? 冯大牛开门,宣布今日的规定,排队进店购买,身上有病症的人优先。 尽管等了一大早,身上没有病症的人再不情愿,也不敢破坏万草堂的规矩,老老实实去后面排队。 身上有病症的人,对着冯大牛感激涕零。 聂氏与冯草儿负责发药。 冯大牛负责确认病症与收银子。 其他人负责维持秩序。 客进药出,每一个患病的人拿到药蜜后,都会对冯大牛磕头感谢。 可冯大牛又怎么受的起这一拜。 冯大牛扶起百姓,告诉百姓,他只是万草堂掌柜。 研制出药蜜,还有交代只取十两银子的,是他们的万草堂的掌柜。 一个善良如菩萨的人。 百姓听完却没有起身,而是朝万草堂大门外磕头。 “老天爷你一定要保佑万草堂掌柜,他是大善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要好好保佑他!” 第一个人开了头。 后面受万草堂恩惠的百姓,拿到药蜜后都会如此,为万草堂东家祈福。 他们不知道其人是谁?长什么样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但老天爷,请你佑他! 百姓不敢破坏万草堂规矩,只能排队,但高门大院里的小厮与丫鬟却没有那么畏惧。 他们看着长长的队伍,还有万草堂逐渐卖空的货架,心里发急,照这样下去,轮到他们时就没了! 不少人一跺脚转身跑回府,想找主子拿身份令牌用权势让万草堂先接待他们。 就在各府拿着令牌赶到万草堂门前时,已经率先有人领先一步。 “万草堂掌柜何在?快把药蜜各拿二十瓶给我。” 鼻孔朝天,贼眉鼠眼之相的中年男人大张旗鼓的走进万草堂,无视维持秩序的几人,一把将银子拍在柜台上。 “你这人怎么乱插队,没听到冯掌柜说吗?要排队,哪怕你身上有病症也得排队!” “就是就是!我天不亮就来了,现在还没买到药蜜,你插队可就不道德了!” 排了一早上的百姓,同时抨击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当即便脸上不悦。 让他和一群下等人排队? 哼! 这些人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可是侯府管家,我们侯府夫人和小姐还在外面马车上等着呢。” “掌柜若是认相,就赶紧把药拿过来,侯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掌柜能得罪的起的。” 侯府管家嚣张至极的扬着头。 从前他在京城,那可是横着走,自从……自从凶神恶煞的老将军回来,他就变成了乌龟王八。 可现在侯府有了神医张家做靠山,他啊,又支棱起来了。 百姓一听侯府,瞬间便熄鼓了。 侯府他们可得罪不起。 众人纷纷让路,屈服权势。 “哼!”侯府管家得意的冷哼,等待着万草堂掌柜双手奉上药蜜。 可他等啊等,也不见这没眼力见的掌柜有动静。 他疑惑的朝冯大牛看过去。 只见冯大牛丝毫不惧的站在原地。 “这位客人,我们万草堂规矩不可破,你若是想买药蜜,就去排队。” 冯大牛来京城五年,江晚清没有对他隐瞒身份,他自然也知道侯府与主子之间的恩怨。 因此对侯府管家可没有好脸色。 “你你你!你敢得罪侯府,信不信我让你这铺子从京城消失!”当众被打脸,侯府管家气急败坏的威胁。 对比他的跳脚,冯大牛显得就云淡风轻了。 他淡淡地笑着,意思很明显。 不怕!万草堂不怕! 没有开业前,江晚清便猜测到会有权贵以身份来破坏规矩,江晚清交代,一切按规矩办事。 至于后路,她不需要出手,自然会有人帮万草堂摆平…… 管家被冯大牛气的在一旁破口大骂,而冯大牛妄若未闻,继续接待病患。 “怎地药蜜还没有买到吗?” 周碧云踏入万草堂,看到货架上的药蜜眼神一阵火热,声音都带着急切。 她在马车久等不见管家拿药蜜回去,等不及了便亲自来了。 她身上一如既往穿着碧绿色的衣裳,满头缀满华丽的珠钗,偏偏举手投足间,尽显娇弱之态。 可岁月不饶人,她脸上长出了细纹,瞧着老态,没有几年前那般貌美了。 大白莲花身后还跟着小莲花。 沈柔儿一袭白衣,腰间系着一根衣带,将纤细的腰身恰到好处的露出。 描眉画眼,不知道扑了多少层粉,让脸色透白,一副我见犹怜娇滴滴弱美人的模样。 见排队的百姓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柔儿掩盖住眼底一扫而光的鄙弃,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涩,恰到好处的对着众人低头。 周碧云看到自己女儿行云流水的表现,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满意。 就是这般,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毕竟将来可是要嫁入高门的,说不定还能入宫。 高门当家主母,好形象与好名声是必不可少的。 第102章 江晚清克她! 夫人,这万草堂不识抬举……”管家把冯大牛非要他排队的事情,告知自己表妹。 话里话外,都是冯大牛不吃敬酒,拂侯府面子。 周碧云闻言,立即有些不悦的皱眉。 她也是没有料想到一个新开的铺子,敢如此不给侯府脸面,这掌柜如此托大。 但此地人多,周碧云不好开口训斥。 她用了五年才挽回形象,万万不能因阿猫阿狗便毁于一旦。 思及于此,周碧云脸上重新恢复温和端庄的笑容。 “是府上下人莽撞了,还请掌柜不要记在心上。” 她先是谦虚的对冯大牛表示歉意。 再转身状是为难的看向望不到尽头的队伍。 “只是这排队的人着实太多,恰巧今日有事在身,还请掌柜行个方便。” “药蜜本夫人愿意付原价,日后万草堂若是遇到麻烦,掌柜也可到侯府找本夫人。” 周碧云一番话漂漂亮亮。 让原本对侯府插队不满的百姓,顿时便心里舒坦了。 先不说人家是权贵侯府。 就沈夫人愿意出原价,便是做的十分得体,让人无话可说。 而且这沈夫人还愿意庇护万草堂,这下冯掌柜该把药蜜奉上了吧? 可冯大牛眼神却止不住的发暗。 这是在威胁他,威胁万草堂啊! 药蜜给她,万草堂遇到麻烦去侯府寻她庇佑。 可若是不给呢? 那万草堂的麻烦会出自谁手已不言而喻。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冯大牛不喜周碧云,侯府与主子之间的仇恨他没有亲眼目睹,并不清楚里面有没有流言的成分。 一时之间冯大牛拿不定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周碧云。 于是冯大牛脸上又恢复成客气疏离的笑容。 “夫人稍等片刻,此事还需请示东家。” 冯大牛上了三楼。 大厅里周碧云眼神火热的看着货架上的药蜜,眼里是势在必得与十足的自信。 她相信这初出茅庐的万草堂不会愿意得罪她,得罪侯府。 周碧云都是能想象到,一会万草堂东家得到消息,定然是会亲自下楼接待她,并且会恭恭敬敬的把药蜜捧到她面前。 “娘,女儿听说,那驻颜蜜可以消除皱纹,一会东家来了,娘你多买一些。” “纤细蜜和白皙蜜也多要点,我拿去分些给张莹莹。” 沈柔儿小声与周碧云说着。 心里去盘算着计划。 当朝太傅夫人有一段日子没有露面,听风声是患了病。 等她拿着药蜜讨好张莹莹那傻子,便让张莹莹求她父亲去给太傅夫人看诊。 到时自己的名声在京城又能响亮一层。 她今年已经十三,距离及笄已不满两年年,要趁着剩下的时间多营造名声,让比侯府高的高门看到她。 “放心吧,娘都记得呢。” 周碧云听到驻颜蜜的功效,心头一阵激动。 手不自觉的抚摸上眼角的细纹。 她才四十不到,一直养尊处优的精心保养着脸。 可五年前自从江念锦生的那几个小畜生回京,她花团锦簇的日子便一而再再而三被打破。 无数糟心事接踵而至,相公还差点与她分心。 但还好,她有柔儿这个福星,帮她扭转乾坤。 说来也是奇怪,仔细想想,侯府倒霉,她倒霉。 这一切的不顺好似都是在江晚清回京城以后开始的。 而自从江晚清五年前离开京城不知去向后,侯府就转运了。 柔儿与张家关系越来越好。 她在京城又重新恢复地位,被人奉承。 南宁王妃还隐隐露出要认柔儿为义女。 越想周碧云便越确定江晚清与她八字不合,江晚清克她,克侯府! 哼! 小蹄子最好永远别回京城,不然……她一定会想法子让她去阴曹地府与她母亲团聚。 “吧嗒,吧嗒!” 冯大牛满脸笑容的下楼。 瞧着带了几分讨好。 见他如此表现,周碧云便确定万草堂东家不敢得罪她。 也是,她可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不过一个小小的店铺,怎么敢有胆量得罪她。 不得不说,这种掌握权力的快感让人着迷。 不枉费当年她…… 冯大牛来到周碧云面前,微微弯着身子,一副俯小做低姿态。 “沈夫人,我们东家听到是您来了,很激动,奈何她不方便,不然就亲自来见你了,我们东家问夫人需要什么药蜜?” 冯大牛态度诚恳,一副马屁精之态。 周碧云被冯大牛恭维的晕头转向,顿时生出优越感与虚荣心。 她得意的扫过一众百姓,视线落在远处那些京城贵夫人府里的下人身上时,更是挺直了腰板。 “东家不方便就罢了,左右我还有事,也腾不出时间见他,你帮我把驻颜蜜拿二十瓶,白皙蜜拿二十瓶,纤细蜜二十瓶。” “驻颜蜜啊……”随着冯大牛的呢喃,他的身子也慢慢挺直,脸上刻意展现出的恭维也消失殆尽。 “没有!” 转变突然,以至于周碧云与围观的百姓,还有准备进店的各府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驻颜蜜你……你说什么?”周碧云一怔。 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冯大牛挑眉,用洪亮的声音喊着: “我说没有!” 此时周碧云还在发愣。 “驻颜蜜没有了?那就先拿纤细蜜与白皙蜜。”她语气高高在上,还以为冯大牛畏惧自己。 “呵呵,不好意思沈夫人,都没有了,你要的药蜜,我们万草堂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你这货架上不是还有那么多药……”周碧云骤然停顿。 饶是她在迟钝,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她被万草堂掌柜羞辱捉弄了。 难堪与羞闹让姣好的面容一阵扭曲。 “大胆,你竟敢如此戏弄本夫人,你们东家在哪?本夫人要问他是如何教育人的?你这种狗奴才就该赶出京城!” 周碧云气急败坏,叫嚷着要见万草堂东家。 她不相信一个药铺东家会与侯府为敌,定是这狗奴才从中作梗。 冯大牛脸挂着讥讽的笑。 没有讨好,没有畏惧。 让众人更加确定方才他的卑躬屈膝全是演的。 他抬着头颅,看着气急败坏的周碧云,说出的话却再次让众人震惊。 不只是百姓,连世家大族的下人都被惊讶到奔跑回府。 第103章 又双叒叕炸了! 只见冯大牛开口: “我们东家说了,京城长平侯府沈家继室心思歹毒,残害嫡出,所行的事迹,令人唾弃。” “东家敬佩老将军的英勇,感念他护国安宁,惋惜他晚年失女。” “因此从今往后,万草堂不做长平侯府的生意,只要是侯府的人来,一律不卖药蜜,与侯府关系亲密的,万草堂也不接待。” 轰! 又双叒叕炸了! 这万草堂什么来头! 太猖狂了! 竟然真敢拂侯府的面子,不做侯府的生意。 这是公然与侯府为敌啊! 胆子也太大了! 究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还是身后有靠山! 众人连忙后退,生怕与冯掌柜扯上关系,被侯府记恨。 那可是二品官员侯府啊! 同时看向周碧云的目光也不再是艳羡与尊敬,取而代之的是鄙夷与不耻。 方才冯大牛的话,让他们想起老将军大女儿是如何早亡的了,还有这周碧云残害嫡出子女一事。 一句歹毒如蛇蝎不为过。 “大胆!如此羞辱本夫人,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来人!把他的嘴给我撕烂!把万草堂给我砸了!” 周碧云满脸通红,她愤怒到呼吸急促,娇媚的双眼此时怒睁着,恨不得将冯大牛茹毛饮血。 沈柔儿目光晦暗的看向冯大牛。 “当众编排官员夫人,按照京兆府律法,五十大板!” “并且我怀疑万草堂故弄玄虚,所卖药蜜根本没有其言之效。” “来人,将他带走好好查查!” 沈柔儿冷静条理清晰。 三句话便让不少百姓吓软了腿。 一句五十大板,一句故弄玄虚,一句带走。 便让一个掌柜性命堪忧,让万草堂未捷身先死。 即便以后有人再说起万草堂,也会混进去几乎:哦!那骗人的药铺啊! 真真是好缜密的计谋,好歹毒的心思。 看看她身侧气到失语的周碧云。 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饶是冯大牛对上十三岁的沈柔儿都生出一瞬间的惊慌。 冯大牛强按捺住心底的慌乱,抬头视线扫到二楼边角露出的一抹衣料。 耳边响起刚刚主子交代他的话,让他不用怕,尽管怼周碧云与沈柔儿,届时会有人来帮万草堂。 如此想着,冯大牛定了定身。 主子身后可是老将军。 他不能给主子丢人。 顿时冯大牛站直了身子,眼神戏谑的看向沈柔儿。 “哟,你就是继室所出的女儿?我刚来京城不久,听说沈夫人还用正室的嫁妆?你穿的这般好,难不成用嫡母嫁妆买的?” “容我直言,在我们那用正妻嫁妆,是一件让人极为不耻的事,要生生世世被人戳脊梁骨扔臭鸡蛋的。” 冯大牛当然听说过侯府把嫁妆还回去的事。 但这不妨碍骂侯府。 随着冯大牛的话音落地。 顿时无数道鄙夷的目光射在沈柔儿身上。 这种奇耻大辱。 这种难堪至极。 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又来了! 就像五年前每一次与江晚清对上一样! 那一刹那,沈柔儿确定,江晚清回来了? 一定是江晚清回来了? 不管这万草堂掌柜与她什么关系,但那个贱人一定是回来了。 沈柔儿愤怒到咬紧牙关。 她不能失态,最起码不能当众失态。 她不是五年前那个心思浅薄的孩童,她快及笄了,她一个侯府小姐,有的是手段折磨一个低贱的掌柜。 况且…… 沈柔儿黑着脸,不动声色的从袖口掏出一抹药粉。 借着扑到周碧云怀里做掩护,转身的同时,将药粉尽数洒在冯大牛身上。 “娘,我没有!嫁妆早就一分不少的还了回去,为什么还是有人误会我们侯府,我身上的衣服是爹爹俸禄买的,头上的簪子是张姐姐赠与我的。” “冯掌柜究竟是何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不留余地的抹黑我?” 三言两语,以退为进。 用小女儿家的委屈的哭诉,引导众人将军府的嫁妆早已归还。 爹爹是侯爷,有官位有俸禄。 而她身后有神医张家。 更是暗示冯大牛是受人指使故意抹黑她。 周碧云愤怒的站了出来。 一副为女儿撑腰的好母亲模样。 她指着冯大牛道: “冯掌柜,你其心歹毒,如此羞辱侯府嫡女,本夫人不会饶你,来人!把他绑回侯府,好好查查他身后究竟是什么人?。” 周碧云下令。 冯大牛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掌柜。 侯府乃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句羞辱侯府嫡女的罪名足以下大牢。 况且,进了侯府,什么时候出来,横着出还是竖着出,谁又知道呢? 左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 周碧云一声令下,侯府的马夫与随从上前,欲捆绑冯大牛。 一旁心软的百姓,对冯大牛露出了同情可怜的目光。 而受冯大牛恩惠买到药蜜的人,不忍心冯大牛一个大好人平白遭受无妄之灾。 他们抖着身子想上前跪下为冯大牛求情。 “哟!沈夫人气性还是那么大。” 随着声音,一位红衣体形丰盈的妇人踏入。 正是与周碧云不对付的李微。 李微与周碧云之间的恩怨可是越来越深。 之前还只是两人相互看不惯,周碧云看不上身材肥胖的李微,李微看不惯周碧云矫揉造作的模样。 可自从五年前,两个人在布料坊抢夺蝉蝶绸,李微大获全胜后。 矛盾就愈演愈烈,后来皇宫祭神宴上,沈柔儿又毁了她女儿的姻缘,虽那赵公子不是个什么好玩意,但在并不妨碍李微在记仇本上给周碧云又添了一笔。 李微记恨周碧云,可偏偏侯府走了狗屎运,攀上神医张家,在世族里面又开始抬起头。 也就罢了,最让李微气愤的,是这周碧云明里暗里嘲讽她肥胖。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机会,可得出出心里的恶气。 更何况,这万草堂掌柜可不能死,万草堂更不能倒。 她还指望万草堂的纤细蜜有效果呢。 如此想着,李微的战斗力瞬间爆棚,像大山一样的身躯,站在周碧云面前。 “天子脚下,沈夫人这是在仗势欺人?” 周碧云看到是李微,脸色微变。 第104章 狗穿衣服,人模狗样 随即她想到什么,脸色恢复如常。 “李夫人还有心思管闲事呢?” “你女儿成亲两年还没有身孕,听说她婆母正寻小妾准备抬进门。” 周碧云挑眉说着,眼神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李微壮硕的身材。 捂嘴嫣然一笑,凑到李微耳边,压低声音,却又保证这声音让店铺里的人都能听到。 “李夫人,我说话直,你别介意,平日里少吃点,前些日子花宴上夫人们聊天,都担心李大人会被你这肥婆的身子压断肋骨。” “李夫人,你该减减肥了!” 句句戳心。 李微脸色骤然难看至极。 她铁青着脸注视着周碧云。 讥刺她胖没有关系,她被嘲讽多年早就习惯了。 可李微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人,羞辱她女儿不行! 而且因她女儿难受孕,李微曾经亲自去张家求医,却在张家遇到沈柔儿,沈柔儿不但茶言茶语羞辱了她,还不让张家给她女儿看病。 这也就罢了! 更可恨的是,沈柔儿还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 害得女儿没脸见人,开朗的一个人整日闷在府里。 万幸女婿是个好的,日日开解。 李微与周碧云之间的恩怨,她女儿与沈柔儿之间的恩怨,可深着呢。 李微娘家哥哥是御前侍卫,相公虽官位比侯府低一些,但却是个惧内爱妻之人,从未嫌弃她胖。 李微有底气,有人为她撑腰,当即便毫无畏惧的反击。 “你说话直?老娘看你花花肠子比狗屎还能弯。” “你若是屁股长嘴上,别怪我不留情。” “狗穿衣服,人模狗样,还羞辱,还要把人绑回府,呵呵!” “全京城谁不知道你周碧云不要脸,五年前老将军外孙,当众在侯府门前放的那把火。” “烧的鸳鸯被与衣裳,不是从你床上扒下来的吗?那可都是人家正室的嫁妆。” “真是又当又立,当婊子还妄想立牌坊,恶心!” 京城弯弯绕绕,骂人都是拐弯抹角,李微此举简直如同另类。 这一连串的话,粗鲁又野蛮。 犹如当众扒掉周碧云的衣裳,让她羞愤不已。 “你、你……粗鄙……粗鄙!” 周碧云被气的脸色涨红,指着李微话都说不顺畅了。 “娘!”沈柔儿不动声色的拉拉拉周碧云的袖子。 让她冷静下来。 嘴上对李微这种没有教养的泼妇她们赢不了,不能再丢人了。 但沈柔儿有的是办法出气。 沈柔儿水盈盈的双眸,眼底却骤然迸发出恶狠狠的光芒。 周碧云低头看向女儿,视线交汇,心领神会顿时便不气了。 抬头不屑的看着李微。 李微惊讶错愕周碧云竟然就这样忍了下来。 还没有等她错愕太久,就见沈柔儿期期艾艾的走上前。 “李伯母,柔儿知道,因为张姐姐怀不上子嗣一事你心里不快。” “但我虽与张莹莹是好友,但她父亲确实不在京城,无法给李姐姐看病,因为这事李伯母记恨我,又如此羞辱我母亲。” “但没有关系,母亲一直教导我善良宽容。” “等张伯伯回京,我一定在他面前多提一句张姐姐不孕一事,求他去给张姐姐看看。” 沈柔儿说话间,距离李微极其近。 指甲盖里的药粉,洒在李微裙摆上。 李微被她的话气到胸膛一阵起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她最憎恨有人提她女儿不孕一事。 这小贱人句句都踩在她雷点。 李微理智几乎要丧失,抬起手就要给沈柔儿一巴掌,把这张嘴扇烂。 与此同时,冯草儿从二楼下来,靠近冯大牛,将江晚清的话传达给爹爹。 冯大牛听完,当即便拦下丧失理智要动手的李微。 “夫人莫要冲动!” 冯大牛走上前,对着李微浅浅鞠躬。 “冯某,谢夫人维护清白,不让冯某含冤入侯府,以至于性命不保。” “今日以后,夫人就是万草堂的贵客,夫人携家眷来万草堂不用排队,而且终身免两成银子。” “至于沈夫人,万草堂庙小,容不下大拂,惶恐说了真话却没了性命,沈夫人请离开万草堂吧。” 冯大牛说完,又转头装模作样对着铺子里帮工的聂氏几人开口。 “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惹一身腥不说还晦气。” 没有指名道姓,却指桑骂槐。 几乎是将周碧云的脸面踩到地下,还反复碾压。 李微原本愤怒的情绪,在冯大牛这番话说完,瞬间便喜笑颜开。 “噗!哈哈哈,冯掌柜对我眼缘,说的话也极其动听,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周碧云,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我要是你就赶紧回去,省的被人嘲笑,哈哈哈哈。” 李微笑声越来越大。 她的脸面被这万草堂抬起来了,不只是抬起来了,还随便碾压了周碧云这个继室。 她神清气爽,愉悦的不得了。 周碧云脸上红了白,白了红。 在众人奚落的目光里,和李微不断嘲笑的笑声里。 愤怒,羞怒,一股脑涌上心头。 踩着她捧高李微。 拒绝接待她周碧云,与她亲近的人也不接待。 可却将李微奉为贵客,给特权不说,还优惠两成。 这掌柜的该死! 周碧云眼底的杀意,犹如毒蛇窟里的蛇王,蕴含剧毒。 只是这时,她袖子被沈柔儿微微拽了下,想起自己女儿撒在两人身上的药粉。 顿时眼底的杀意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死人的眼神。 她同两个死人纠缠什么! 周碧云阴阳怪气的笑着, “那李夫人可记得多买些药蜜。”毕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周碧云牵着沈柔儿,脚步轻快的离开。 李微被她最后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 但又不知道这周碧云是发什么神经,竟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离开。 满头雾水的李微冲周碧云背影骂一句。 “颠婆!” 第105章 海棠 李夫人为了感谢冯掌柜解围,大手一挥,将店里的药蜜各买了二十瓶。 李夫人手里也有几个铺子。 做生意都会造势,夸大其词。 她没有亲眼目睹过聂氏几人的变化。 她信这药蜜有效果,但是十日便能见效她是不相信的,更不相信一个药蜜就能让她肥胖的身材瘦下来。 要知道为了她这身子,她花了不少银子,娘家哥哥给她找的名医一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折腾来折腾去,瘦十斤却又胖二十斤。 李夫人认命了。 可走的时候,冯大牛反复叮嘱,让她一天喝一瓶,言词诚恳。 李夫人鬼使神差的记在了心里。 侯府…… 周碧云一想到方才李夫人的羞辱,怒火中烧。 “肥猪!竟然敢笑话我!” 白瓷茶盏被她愤怒的摔在地上,锋利的碎片飞溅,割破一旁伺候的丫鬟的脸颊。 顿时,鲜血直流。 “啊!”小丫鬟捂着脸,惊叫不止。 盛怒的周碧云霎时脸上更加难堪。 她一巴掌扇在小丫鬟脸上。 “贱人!你叫嚷什么?是不是连你也看我笑话!” 一巴掌不解气,周碧云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滚烫的开水,尽数浇在小丫头头上。 “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开水烫肉的疼痛,比利刃割肉还要疼千百万倍。 头皮与脸上的血肉,仿佛烫熟了一般。 她痛苦的翻滚尖叫求饶。 “娘,一个丫鬟不配你如此生气,爹快回来了,千万别让他看见。”沈柔儿走进来,乖巧的劝着周碧云。 周碧云听到沈子安要回来,才停止手上的动作。 沈柔儿看到母亲平静下来,立即转身吩咐。 “把她拖下去,找个郎中看看,以后就负责洗恭桶。” 沈柔儿一声令下,安排了丫鬟的宿命。 半张脸融化的丫鬟被拖了下去,沈柔儿视线落在房里其余几个丫鬟身上。 “她是手脚不干净,偷主母的首饰被发现,羞愧难当自浇热水赎罪。” “但我母亲心善,不但给她请郎中,还留她在府里继续做丫鬟,你们可都记住了?” 一屋子丫鬟当即瑟缩的跪下。 “奴婢记住了。” 丫鬟没了半条命,被按上偷盗的罪名,还要感谢凶手的恩情。 这便是只手遮天的权力,在权力下,奴仆连蚂蚁都不如。 沈柔儿威慑完,才笑盈盈的去宽慰周碧云。 “娘,你气什么?左右那两个活不过五日。” 周碧云闻言,立即追问。 “你下的是什么药?” “不过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海棠粉罢了。” 沈柔儿语气云淡风轻。 “第一日毫无知觉,第二日只是会有微微的不适,第三日开始五脏六腑疼痛难忍,第四日内脏被海棠粉腐蚀殆尽,第五日就命丧黄泉。” 沈柔儿姣好的面容,露出无辜又娇俏的笑容,说出的话,却比厉鬼还恶毒。 满屋的丫鬟,再次不受控制的身子发抖。 周碧云却激动不已,拉着沈柔儿的手连连道: “柔儿真是娘的福星,娘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生下你。” 沈柔儿眸子微闪。 “娘这样说,弟弟听到可就要不乐意了。”一句打趣的话,里面隐藏着她自己才清楚的试探。 “臭小子敢不乐意!给他找了那么多大儒,他倒好,整日逃课,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江家那崽子上次写的诗被陈夫子当众夸赞,名声大噪。” “可恨那臭小子不争气。” “听下人禀报,你父亲暗地里看了好几遍江池作的诗,母亲怕他是后悔舍弃江池了。” “柔儿,你最是聪慧,你可要多帮帮你弟弟,将来文儿继承了侯府,也能帮你在夫家撑腰。” 周碧云虽是骂沈翰文纨绔不争气,但言语之间又尽是宠溺。 沈柔儿被周碧云握在手心里的手,微不可察的往回缩了缩。 脸上仍旧是乖巧体贴的笑容。 “母亲放心,柔儿叫人再多多寻些有学识的寒门书子,一定让他们写出比江池好的诗交给弟弟,叫父亲刮目相看。” 沈柔儿的话,让周碧云脸上的笑更加灿烂。 “柔儿真是娘的贴心棉袄。” 万草堂。 周碧云在万草堂闹出的风波,让万草堂本该抢劫一空的药蜜剩下大半。 周碧云代表侯府。 而众所周知侯府与神医张家有关系。 世家大族可以不把侯府放在眼里。可他们不愿意得罪侯府背后的张家。 人怕死,更怕病痛缠身英年早逝。 而家财万贯的权贵更怕。 一个是不知道药蜜是真是假的万草堂。 一个是自喻可治百病的神医张家。 权衡利弊,众人选择张家。 他们叫回吩咐去草堂卖药蜜的下人。 而寻常百姓侯府与张家谁也不敢得罪,只能惋惜的离开。 因此,万草堂后面接待的百姓,都是穷途末路的病人,他们连命都不想要了,还怕得罪侯府与张家? 第三日。 也是万朝堂最后一天优惠,只零零星星接待几位从远处而来的病人。 天黑关门后,才卖出三十多瓶药蜜。 还都是治疗烂肉的药蜜,完全不赚钱。 冯大牛忧心忡忡的向江晚清禀报。 江晚清垂眉思索片刻,想到十日后丞相夫人办的赏花宴,眼眸一亮有了主意。 抬头吩咐冯大牛贴告示。 万草堂休息十日。 “好的主子。”冯大牛点头。 深呼吸了两口气,手不受控制的按在腹部。 “身子不适?”江晚清注意到他的动作。 “许是这两日有点累,觉得有些疲惫胸闷,多休息两日便好了。”冯大牛没有往心里去。 店铺开业来,他连着好几日没有休息好。 他想着应该是精神紧绷导致的。 “我帮你诊脉看看。”江晚清道。 冯大牛连连拒绝。 主子连着半个月都在熬药,比他还辛苦,他只是没有睡好,怎好麻烦主子。 江晚清看他气色还行,也就没有强求。 与此同时,李府。 李夫人从早上起床以后,便觉得胸闷气短。 她起疑是服用纤细蜜不适,便让府医诊脉。 府医诊不出病症,只嘱咐李夫人不要再服用药蜜。 李夫人看着剩下的九瓶纤细蜜犹豫不决。 但回想昨日万草堂这个与她齐心戮力对付周碧云,还有告诫她一定要一日一瓶不可断。 李夫人便又喝下一瓶纤细蜜。 第106章 给我把万草堂砸了! 万草堂关门一事,再次在京城引起一阵风。 没办法。 万草堂的开端太高调,几乎是被百姓用神丹妙药这样的词汇,捧上神坛。 可仅仅三日,这神坛便塌了,成为一片废墟。 虽说告示上说只是关门十天,可百姓更愿意相信是东家跑路了。 得! 这闹鬼的铺子,以前好说歹说还能坚持三月半载的。 现在好了,这药铺就只是开了三天。 就是不知道是侯府出手,还是这万草堂的药有问题,东家心虚跑路了。 那些没有买到药蜜的人,不禁开始暗自庆幸,庆幸没有花大价钱买药蜜。 而已经买了药蜜的人,只能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含泪吃下。 议论纷纷,而将军府,日上三竿江晚清却还在睡着。 睡梦中,她紧紧皱着眉,不安的摇着头,满脸慌张。 “不要……外祖母、外祖母!”江晚清惊醒,猛的坐起身大汗淋漓。 骤然睁开的眸子里还残留着噩梦留下的恐惧。 “小姐,可是做噩梦了?”小桃听到动静走进屋,动作轻柔的帮江晚清擦干脸上的汗。 “好像……是做噩梦了。”江晚清呼吸有些急促。 她的话有些迟疑。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梦里的内容。 只是记得,这是一个极可怖,极可怖的梦。 “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小桃倒了杯温水。 江晚清刚抿了口水,想压下心里的异样,外面就响起小六子的惊呼。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六子满头大汗的冲进来。 “什么不好了,我们小姐好着呢!”小桃听不得别人说小姐不好。 她跟在江晚清身边也有好几年了,沙雕穆神医也磨练了她五年。 现在她胆子也大了很多,再不像以前唯唯诺诺的模样。 “不是小姐不好,是冯掌柜,冯掌柜不好了。”小六子火急火燎。 “我方才去店铺给冯掌柜送药材,可到了铺子,就见草儿在哭,草儿说冯掌柜一早起来就开始腹痛,现在人都要疼到昏厥了。” “找了郎中上门也看不出病症。” “奴才见到冯掌柜,他疼的在地上打滚,人都已经不清醒了。” 小六子刚说完,江晚清便大惊失色。 连忙让小六子备马去万草堂。 万草堂后院,冯掌柜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湿。 疼痛让他失控的咬着唇。 “爹,爹你怎么了?爹你不要吓我。” “爹你别咬自己,你咬我,咬我吧。”冯草儿急的哭声一声比一声高。 可冯大牛听不见她的声音。 仍然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殷红的血冒出。 江晚清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她瞳孔骤然收缩,没有料想到冯大牛会如此严重。 昨天离开时,冯大牛不会还好好的吗? 但下一瞬,江晚清便冷静下来。 “小六子,按住冯掌柜,我来诊脉。” “好的小姐。” 小六子上前按住冯大牛,不让他挣扎乱动。 江晚清把手搭在冯大牛的脉搏上。 下一瞬,江晚清双眸猛的一抬,变得冷厉暴戾。 “小姐,冯掌柜这是怎么了?”小六子担忧的询问,手脚并用的按住冯大牛不让他动。 江晚清声音如同千年冰霜般开口: “中毒。” “啊!”小六子呆住了,不敢置信的开口:“中……中毒?” 冯草儿听到江晚清的话,哭的越加厉害。 “爹得怎么会中毒,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爹爹。”她扑在冯大牛身上,看向江晚清的眸子尽是破碎。 江晚清没有回答。 她阴沉着脸,让小桃把她放在铺子里的金针拿过来。 泛着光的金针,被她一根根扎在冯大牛指尖。 片刻便冒出黑色的血。 随着黑色的血排出,冯大牛的疼痛也在逐渐的减轻,挣扎痛苦的神色也慢慢变淡。 江晚清又在他脊骨上,扎了几针。 直到指尖流出的血变红,江晚清才松了口气,收起金针。 写了一张药方让小桃去煎药,药材店铺有现成的。 冯大牛被小六子抬到床上,他脸上已经没有痛苦的神色,只是还有些苍白,把煎好的药喂冯大牛喝下,他才悠悠转醒。 “爹,你终于醒了,可还有哪不舒服?”冯草儿见爹苏醒,再次扑到冯大牛身上嚎啕大哭。 冯大牛看到江晚清,小桃小六子都在,一时有些发懵。 “主子?我这是怎么了?” 他只记得早上醒来刚穿好衣服,便觉得肚子一阵剧痛,之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你中毒了。”江晚清声音沉沉的。 冯大牛双眼瞬间睁大。 “中毒?”他满是茫然,惊讶自己怎么会中毒。 “是,你中的毒,叫海棠粉。” “海棠粉?就是海棠花的那个海棠吗?怎么毒药的名字还那么好听?”小桃满脸困惑,还没有意识到海棠粉的阴狠。 但很快,江晚清就打破了她的天真。 眼含冰霜般开口: “海棠粉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噬血毒。” “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中毒的第三日五脏六腑开始剧痛,之后便是侵蚀内脏,直到所有内脏融化成一摊血水。” “从中毒到死亡,只需要五天。” “而噬血毒最可怕地方,是死后身体表面看不出一点端倪,也联想不到是中毒而亡。” “这种毒京城的郎中,哪怕太医都诊断不出。” 她知道噬血毒还是师父教她的。 当时师父教她认毒解毒时,脸色与语气极其憎恨。 江晚清当初觉得奇怪。 师父说的毒,她一个都没有听说过。 可师父让她不要多问,只要把这些毒记住,解毒的方法学会便可。 当时师父的神色极其复杂。 江晚清万万没有想到,她才刚刚回京不到一月,便遇到了噬血毒。 随着江晚清的声音,在场几人汗毛不受控制的立起。 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冯草儿年纪小,一想到差点失去爹,顿时后怕不已,眼泪吧嗒吧嗒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 “可……冯掌柜怎么会中这么厉害的毒。”小桃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 视线齐齐落在解完毒,脸上仍然有些苍白的冯大牛身上。 “冯掌柜,你仔细想想,是接触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去了哪里?”江晚清道。 冯大牛凝眸沉思。 好一会他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我是昨日开始,便觉得有些不大舒服,我以为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便没有在意。” “昨日一整天也都在铺子里,哪也没有去过,吃的喝的也都是铺子里的。” 冯大牛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断的回想,也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中的毒。 江晚清听到他的话。 眉头一皱。 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一闪而过。 但是太快了,还没等她抓住,耳边便传来一阵巨响。 “给我砸!” 一道愤怒的女声,在万草堂前院铺子里响起。 第107章 板板我啊!见到太奶了 “给我砸!全都给我狠狠的砸烂!” “该死的万草堂,我母亲吃了那劳什子药蜜便腹痛昏厥。” “掌柜在哪?滚出来!我母亲那么相信你,还将你从周碧云手下救下,你为什么要害她?” 一声声暴怒蕴含着哭腔。 江晚清听到女人的话,便猜到她的身份。 李微的女儿——李可俞。 李微生有一对儿女,当年原本给女儿相看的相公是朝中赵家的公子,可却被沈柔儿搅和黄了。 李可俞是个不吃亏的性格,当时在宫宴上便让沈柔儿丢尽脸面,也看清那赵公子的人品,李可俞不愿嫁到这样的男人。 事后赵家也没有脸面上门再提联姻一事。 李可俞因祸得福。 在宫宴上干净利落怼沈柔儿,又羞辱赵公子的一幕,让正三品兵部尚书长子看见,一见倾心。 便上门提亲,喜结连理。 据说两人婚后感情极好,就是李可俞成亲至今没有身孕。 此时江晚清听到李可俞说,她母亲吃了药蜜腹痛,猛然抬头。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李微和冯大牛一样—— 都中了噬血毒。 她大概猜到是谁下的毒了。 前院打砸的声音此起彼伏,店铺门口已经隐隐约约听到百姓的议论声。 冯大牛焦急不已。 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强撑着要去前院阻止李可俞,奈何体力还没有恢复,又软着身子倒下。 小六子见此,打算替冯大牛去前院,却被江晚清一个眼神阻止。 将军府每个人的身份都不能泄露,万草堂她还有大用,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她的产业。 久久不见人。 李可俞火气越来越大。 一想到母亲疼痛到欲撞墙来解脱,她便双眼猩红。 “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 “我母亲生死未卜,今天即便我不要名声,也定豁出去要万草堂给我母亲赔命。” 李可俞大步往后院跑,速度之快,连丫鬟都跟不上。 “砰!” 她一脚踹开江晚清几人所在的屋子,看到里面有人,顿时愤怒的要呼唤下人。 “来……”嗓子刚冒出一个字,便戛然而止。 她微眯着眼,朝江晚清看去,像是在分辨她的身份。 李可俞与江晚清是见过几面的。 宫宴上见过一面。 江晚清刚回京的时候,第一次跟着老将军去侯府,她就在人群后面吃瓜。 印象最深的是有次江晚清一把火烧烧了周碧云的衣服,将周碧云的尊严烧成灰烬那次。 只是江晚清多年没有在京城露面,人高了,五官也长开了,让李可俞一时之间不太敢认。 在她愣神之际,江晚清给小桃使了个眼神,小桃利落的将房门关上。 “你……你是江家二小姐?”李可俞虽是问着,但语气却有着肯定。 江晚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 “你母亲不是吃药蜜导致的腹痛昏迷,而是中毒。” “铺子里的掌柜也如你母亲一样,中了同样的毒。” “他们得罪了同样的人。” 江晚清语速极快的解释着。 李可俞呼吸一窒。 母亲中毒了? 她双腿发软,恐惧的连连后退, “怎么会中毒?谁给我母亲中毒?” “得罪了同样的人?是谁……” 李可俞突然顿住。 她想到了。 世家大族从小各种教养嬷嬷手里长大的女子,没有几个是笨的。 江晚清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她。 “我能救你母亲,快带我去见李夫人,晚了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李可俞猛的回神。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姑娘,李可俞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但想到铁骨铮铮的老将军,还有生死未卜的母亲。 此时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府里的郎中来了一波又一波,都看不出是何缘由。 父亲急的满头大汗,和兄长去张家请人了。 可张家与侯府一丘之貉,怎么会答应给她母亲看病。 并且,想到江晚清方才的话。 她母亲倘若真的是中毒,那这背后与张家也脱不了干系。 李可俞红着眼咬牙。 “跟我走!” 江晚清带着面纱,与李可俞从万草堂后门离开,那里停着江晚清的马车。 李可俞看到江晚清的面纱,便知道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把江晚清塞到马车里,她拿着马鞭驾车。 一路朝李府急驰。 马车速度极快,江晚清在颠簸的马车里东倒西歪。 等下马车时,江晚清不可避免的看到一圈星星在自己头顶盘旋。 还没等她数清楚有几个星星,又被李可俞急吼吼拉到李微床前。 “母亲!” 李可俞哑着声音大叫昏迷不醒的李微。 床铺上,李微头上缠着纱布,素来丰满红润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 哪怕昏迷着,噬血毒的疼痛也没有减轻半分,她仍然皱着眉头,死死咬着牙。 “快给我母亲解毒,快啊!”李可俞悲痛的嘶吼着。 此时她恨不得帮她母亲承担痛苦。 江晚清捏着金针,将方才放血解毒的步骤重新做了一遍。 待黑血流尽,床上李微紧皱的眉头也逐渐松开。 准备写药方时,江晚清沉思了一瞬,借着荷包的掩护从空间取出一瓶药蜜。 这瓶与店铺里一众药蜜不同。 它里面几乎都是灵泉水,只有少许的药材。 里面的灵泉水,够做十瓶纤细蜜。 效果自然非同凡响,拿给李微用,是因为江晚清需要借李微在丞相府赏花宴上,让万草堂名声大噪。 药蜜服下,李微当即肉眼可见的气色红润,悠悠转醒。 李可俞看到母亲苏醒,劫后余生的流泪,伸手去扶李微。 “母亲你怎么样了?肚子可还疼?我扶你起……” 可下一瞬,李可俞的哭声消失了,眼泪也流不下来了。 就连伸在半空中的手,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只见,李微一个鲤鱼打挺,生龙活虎的站起身。 体积庞大的身子,让李府娇弱的地板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然后…… “啪!” 地板从李微脚下裂开,蔓延到江晚清与李可俞脚下。 李可俞:!!! 江晚清:……! 第108章 是谁兴奋了,我不说 “可儿?你怎么回来了?” “肚子?我肚子不痛,就是……就是……” 李微的话,让李可俞又紧张了起来。 “就是觉得浑身都是劲,你爹和你哥呢?” “去,把他们叫来我练练身体。”李微说着对着空气挥动着拳头。 而与此同时。 李大人以及长子李之言悲痛颓废的从马上下来。 浑身透露着掩盖不住的绝望。 他们,没有请到张神医。 哪怕李之言当众跪下,张家也不愿派人给他母亲看病。 两人只能快马加鞭赶回来,再多看看母亲,再多陪陪发妻。 眼泪凝聚在两个大男人眼眶,进府的脚步仓惶凌乱。 可…… 可两父子刚到房门口,便听到李微这一句中气十足的话。 瞬间让父子两人本能的像乌龟般往回缩脖子。 但下一瞬,父子俩双眼迸发惊喜。 也不怕砂锅般大的拳头了,大步冲进屋。 “微娘,你醒了!老天有眼,真好真好。” “你可知道看到你昏迷不醒,差点将我吓死。” “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想活了!” 李大人顾不得儿女在场,将发妻紧紧抱在怀里。 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李大人是文官,身型较为单薄,在壮硕的李微面前,像个小鹌鹑。 李微一个抵李大人三个。 看上去颇有四*的即视感。 一向大大咧咧的李微被李大人这么一搞,忍不住脸红,扭捏道: “搞那么煽情,我这拳头都挥不下了。” 此时的场景是: 两个中年夫妻拥抱着,一双儿女含笑注视着。 温馨又幸福。 如果江晚清脚下的地砖没有再次裂开,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她尴尬更上一层楼的话。 突兀的声响,让李府一家四口,四双眼睛齐刷刷朝江晚清看去。 “啊!” 李大人见到江晚清,受到惊吓,尖叫一声,跳到李微身上,双腿夹在李微腰上。 李之言将一对丢人的父母挡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江晚清。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家?” “咳咳,大哥,你别吓到她!” 李微尴尬的上前,站在江晚清身边,向众人解释。 “她是我请来给母亲看病的郎……”李可俞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江晚清的身份,只能忽略继续道: “大哥,母亲不是生病,而是被侯府周碧云下了毒,母亲的毒便是她解的。” “另外,她是江家的二小姐,江晚清。” 江晚清上前,规矩的对李大人与李微行了个晚辈礼。 轻声将冯大牛和李微中毒。 毒药的名字和阴狠,还有李可俞打砸万草堂,她都细细的道出。 李可俞被一提醒,想到她的丫鬟好像还在万草堂打砸, 心虚愧疚的摸了摸鼻子。 “什么?微娘你中毒了!”李大人震惊的大叫,不放心的上上下下检查着。 李微此时一肚子怒火,看他碍眼,一把将咋咋呼呼的李大人从怀里拎出去。 “我就说那天周碧云那女人怎么如此轻易就走了,原来是想要我的命!” “沈柔儿那小蹄子与张家女儿关系亲密,这毒药多半就是张家给的。” 李之言也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母亲,方才我与父亲到张家求医,儿子以万两黄金求张家给母亲治病。” “一开始他们同意了,可一听母亲的病症便又突然拒绝。” “如果真是侯府给母亲下的毒,想来他们是知道母亲中的毒出自自己家,才拒绝给母亲看病。” 闻言,李微更加盛。 一巴掌拍在桌上。 “如果什么如果,就是周碧云下的毒,不行,这口气老娘咽不下去。” “言儿,去你外祖家一趟,告诉你舅舅,他妹子快死了让他赶紧过来给我收尸。” 李微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呸呸呸,微娘不能如此咒自己,还有为夫呢,我现在就联合较好的文官,扒扒沈子安的错处,写奏折给他上眼药水。”李大人为李微顺着气,还对着木头打了三下。 李微一脚把他踹开,河东狮吼道: “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这就去。”李大人被踹也不气,听话的走出门。 路过江晚清时,想到自己一系列不符合威严形象的举动,身子一僵。 像是为了挽回颜面般,他挺直了背。 咳了咳,又理了理衣服。 “本官不是惧内,而是不与妇人计较。”他像是自言自语找补,又像是说给江晚清听。 江晚清:…… 屋内就剩下李微和李可俞。 李微拉过江晚清的手。 “江二姑娘,谢谢你救我一命,以后你就是我李府的恩人。” “我家臭小子说请张家要万两黄金,你治好了我,这银子就给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李微温柔的看着江晚清,言语里都会感激,抓着江晚清的手不放开。 李可俞也连忙开口: “方才我一时心急误会了万草堂,江二姑娘可千万不要同我计较。” “万草堂的损失,都算我头上,以后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李府找我。”李可俞不好意思的道歉。 得李家娘家的恩典,是多少人的求之不得。 “李夫人,李小姐客气了,银子晚辈就不收了。” “你个丫头,还叫什么夫人,你以后就叫我伯母,叫可儿姐姐,只是我们官位没有江老将军高,你别嫌弃。” 李可俞对江晚清比李大人可亲切多了。 她是越看江晚清越喜欢,自己的命可都是这小丫头救的。 李府官位是没有将军府大,可他是文官,文官最厉害的就是那张嘴,要是想搞谁,鸡蛋里挑点骨头,都能脱层皮。 江晚清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叫道 : “李伯母,李姐姐。” 李微脸上的笑容,越加明媚。 江晚清拒绝了李微给的银子,在李府这一会,她也对李家几人的人品有所了解。 那么,她的计划,就可以开始了。 江晚清认真的看向李微。 “晚辈真有一件事需要里伯母帮我……” 随着江晚清的声音响起,李微双眸越来越大,迸发燃烧着兴奋。 看向江晚清的眼神也越加灼热。 最后江晚清离开的时候,拜托李微帮她保密身份。 李微自然不假思索的答应。 李微与李可俞把江晚清送上马车,从李府后门离开。 李微看着逐渐驶远的马车,意味深长的点拨女儿。 “可儿,你往后多与江儿姑娘走动,能帮到她的就不要犹豫,这丫头不简单,年纪虽小但心思缜密,是个有大造化的。” “难能可贵的是,又和她母亲一样善良,你帮她她会记得的,说不定将来她能帮你大忙。” 李可俞点头应下。 李微没有出嫁的时候,与江念锦见过几次。 她有句话没有说的是,江晚清和她母亲一样善良,但是比她母亲拎的清,不像江念锦被男人哄骗,显的有些愚蠢。 而今日李微交代女儿的话,还有对待江晚清的真诚,在将来都一一灵验。 江晚清不但帮了大忙,还救了两人的性命。 那时的李微每每回想起来,都感激此时的自己。 第109章 花宴 万草堂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百姓议论纷纷。 李大人夫人吃了这万草堂的药蜜昏厥! 她女儿带着人把万草堂砸了! 自始至终万草堂连个屁都没敢放! 一时之间除了十两银子的顾客外,其余百姓人心惶惶。 看着手里的药蜜花真金白银买的药蜜,不敢吃,又不舍得扔。 百姓怒火难平,拿着药蜜到万草堂门口扔臭鸡蛋,叫嚷着退钱。 最后,万草堂掌柜女儿出面,答应退银子,但是要九日后才退。 百姓没有办法也只能答应,有些害怕掌柜半夜携款潜逃的人,干脆在万草堂门口住下,日夜盯着。 日夜交替,转眼便到了丞相府赏花宴的日子,京城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以及夫人都会到场。 叶氏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原本是要拒绝的,被江晚清拦下收下请帖。 江冬竹忙着练舞,江城忙着读书,趁着宴会搞事情的江晚清独自一人去了丞相府。 与此同时,周碧云还在挑选衣裳。 看着满床的裙子,周碧云始终不满意,她穿惯了江念锦那些价值不菲,件件孤品的衣裙,如今看这些是怎么都觉得入不了眼。 “怎地就找不到一件能艳压群芳的衣裙吗?”周碧云脸色难看的将手里的杯子摔出去。 杯子砸在拿着衣裳的丫鬟头上,顿时冒出血珠。 丫鬟战战兢兢的跪下,大气不敢出。 毕竟前几日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 “母亲莫要生气,等过几日我领着莹莹去罗裳坊给母亲置办几套衣裳。”沈柔儿走进来宽慰着周碧云。 周碧云闻言,脸色立即好看了许多。 罗裳坊的衣裳贵,带着张莹莹去不用自己掏银子。 “母亲今日就穿着件红色的裙子吧。”沈柔儿拿起床上红的的裙子,这件周碧云还从来没有穿过。 果然,周碧云一看是件红色的裙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红色?李微那肥婆一向都是穿红色,我再穿红色到时岂不是要被人议论。”况且她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柔柔弱的。 红色太具有攻击力,男人不喜欢太锐利的女人。 “母亲,你一直穿淡色,别说旁人了,女儿都看疲劳了。” “偶尔穿次红色,反而会生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至于李微,她都死了,你还担心什么?” 沈柔儿最是了解周碧云,三言两语便让周碧云细看起那件红色的衣裙。 但周碧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向沈柔儿确定道: “柔儿,李家那肥婆真的死了吗?你说五日便毒发身亡,怎么都十日了也不见李家发丧?” 这几日周碧云一直让下人关注着李府的动静。 她还等着肥婆葬礼的时候去看看笑话,可这一日日都迟迟不见李府挂白灯笼,周碧云忍不住怀疑起毒药也没有用了。 “母亲你想什么呢?” “那海棠粉可是张莹莹给我的,我畜生试过,错不了。” “那日李可俞大闹万草堂的事都传遍京城了,她们还以为是吃了万草堂的药中毒的。” “你放心吧,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出门过,肯定是死了。 “那日万草堂那么多顾客叫嚷着退款,掌柜都没有现身,反而是他女儿出面。” “可见,两个人都毒发身亡了。” “至于为什么李家不发丧,母亲,这李微娘家哥哥是御前侍卫,官位高,估计李家是怕惹怒她娘家,才选择秘不发丧。” 沈柔儿一条条分析着,让周碧云没有了顾虑。 “那便就穿这件红衣。” 丞相府。 众多官家女眷云集,丞相夫人满脸红润。 自从陈思婷生母和马夫勾结的事泄露,被她收拾以后,丞相夫人心里郁气疏通,精神气那是一日比一日好。 今日这场花宴丞相夫人集齐重视,她作为主家,宴会就是她的门面,也是她在京城的地位。 院子里收集了上百种花,百花齐放,引的蝴蝶满院翻飞。 江晚清在丞相府下人带领下踏入花亭,引得三三两两的夫人注视。 “这个这江家二小姐?” “嗯,模样倒是不错,一晃眼我当是看到江念锦了。” “可不是,当年江念锦的美貌可是京城第一,这丫头朱唇粉面,将来定然如她母亲一般,是个貌美的。” 江晚清对丞相夫人打过招呼,便带着小桃退下。 还未走远,便见周碧云和沈柔儿进来。 周碧云一身红衣,头上簪着一颗红宝石珠钗。 沈柔儿一身青色的裙子,裙摆处点缀着几个粉梅,两个色彩冲击,让人不由自主得看过去。 两个人打扮的很隆重,也很美。 但,丞相夫人的脸上却有些难看。 她是主人,却被抢了风头脸色自然不好看。 而且沈柔儿以前与野种陈思婷交好过,丞相夫人就已经看她不顺眼了。 今天花宴邀请她们,本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可这两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不婉拒也就罢了,还抢自己风头。 丞相夫人不愉的凝眉,但今天是她的场子,就算再不喜也不会表现出来。 “沈夫人来了,快上茶。” 丞相夫人含笑的吩咐下人,只是对待周碧云她的态度比其他夫人冷淡了不少。 “陈夫人这花宴上的花开的可真好,瞧着人心情都愉悦了。” 周碧云谄媚的巴结着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心里不屑,但面上含笑应下。 若不是周碧云身后有张家,她今日非的奚落讥讽周碧云几句。 江晚清在看到周碧云穿的是红裙,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了,她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这戏就更好看了。 第110章 心思再缜密,也不抵他的恶毒 江晚清刚回京不久,在京城没有好友,便带着小桃沿路看花。 她对花不感兴趣,百无聊赖的走走停停等着好戏上场,倒是小桃看着花两眼发光,一会东瞅瞅,一会西看看。 在走到一处小路时,跳出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几乎江晚清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四肢百骸不受控制的发颤。 刺骨的恐惧,瞬间包裹江晚清全身。 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深水没顶,窒息般难过,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姑娘是你?你可还记得我?”眼前的人满脸惊喜,仿佛见到江晚清是一件高兴至极的事。 只是,他那双如阴沟中老鼠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江晚清。 江晚清掐着手心,用疼痛压制仇恨。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公子认识我?”江晚清声线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她清楚的看着楚焰尘听到她的话,眉头微皱了下。 似乎没有料到江晚清竟将他忘记了。 毕竟五年前那场落魄皇子,任人欺凌可怜无依的戏码,他胜券在握。 宫宴过后楚焰尘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江晚清找他。 就在楚焰尘准备主动出击,让江晚对他情根深种时,京城却打听不到笼中之物的消息。 没办法,楚焰尘就只能另择他路。 但多年来,楚焰尘仍然没有打算放过江晚清。 毕竟,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江家最疼爱的外孙。 拿下她,江家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到那时,整个天下都是他楚焰尘的。 楚焰尘没有想到今日会在丞相府看到江晚清,他很意外,也很惊喜。 棋盘上,又多了一子。 对一个村姑,楚焰尘有足够的自信。 如此想着,楚焰尘清携的脸上,绽放出温润的笑容,一脸真挚道: “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五年前在祭神宴上我被宫人欺负,是姑娘如神女出现,让太监畏惧才放过我。 “要不是姑娘,我恐怕早已没命。”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姑娘,一直没有寻到机会出宫,今日在这遇到姑娘,是上天赐的缘分。” 楚焰尘说的情深意切,眼眶还噙着脆弱的泪花。 他一身墨色衣裳,身子欣长,对着江晚清露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视线与江晚清对上时,受惊般闪烁中,双颊露出红晕,俨然一副少年郎遇到意中人动情的模样。 倘若江晚清没有觉醒,那么一定会沦陷。 纵使心思在缜密的人,也看不破天选之子的虚伪。 江晚清觉得累极了。 不想再与他虚与委蛇,嘴角的笑容压下,露出冰冷。 “原来是你啊,四皇子。” 楚焰尘没有注意到江晚清骤然变冷语气。 他听到江晚清叫他四皇子,心里很是得意。 他没有和江晚清说过自己的身份,可江晚清却知道。 那么,定然是对他上心,打听过自己。 如此想着,楚焰尘脸上的笑越加深。 可他还没有高兴多久,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住了。 “洗脚婢生的四皇子。”江晚清鄙夷的看着他。 楚焰尘双目双目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江晚清。 那一刹那他连伪装都忘记了,愤怒,憎恨,恼怒……充斥在他脸上。 令俊美的五官扭曲狰狞。 第111章 自信的楚焰尘 他最耻辱不堪的身世。 从记事以来耳边就源源不断有人这样辱骂他,讽刺他。 他明明是皇子啊! 身上流淌着世上最高贵的血统,本应该受人敬仰。 可为什么他的生母偏偏是卑贱的洗脚婢! 而卑贱的洗脚婢丑陋低贱,废物至极。 都爬上龙榻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荡一些。 在天子心中留下点情意,那样他也能被父皇记得,不至于十几年父皇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楚焰尘怨恨上天的不公。 怨恨为何他的生母不是皇后那样尊贵的女人,有强大的母家,生的儿子天生就是嫡出,不用筹谋划策,就能有人把一切捧到他面前。 而他所拥有的一切,哪怕是身上的衣服,一顿饭,都要钻研讨好,费尽心机才能得到。 楚焰尘的双眸盛满怒火,里面浸透着暴戾。 江晚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失控,看着他将伪装撕裂,露出里面最真实,也最恶煞的面目。 洗脚婢这三个字,楚焰尘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他被记在荣妃名下,连着蠢笨的三皇子都得让他三分,可此时却在他猎物口中听到。 右手在发抖,那是他在压制,压制想一把掐住江晚清脖子的冲动。 心思百转千回间,楚焰尘想起江晚清的身份。 他吐出一口浊气。 他是成大事者,将来这天下都是他的。 此刻的忍,将来都会幻化成刀。 等他利用榨干江晚清的价值,荣登宝座后一定将她千刀万剐…… 想明白后,一息间,楚焰尘又恢复成清润的模样。 他先是弱不禁风晃了晃身子,脸上挂着受伤脆弱的表情。 “母亲……虽是洗脚婢,但我的命是她给的,她永远是我的母亲。”楚焰尘垂头,将眼眶里脆弱的泪水展现出来。 “我虽是低贱之人,但我的心不低贱,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从未忘记过。” “只是我身份低在宫中不受宠,连父皇都不记得我,不能报答姑娘恩情。”他声音哽咽,整个人破碎不已,一副伤心到连着整个身子都站不稳。 可他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晚清,眼里溢着不可言说深情的爱意。 “但我还有一条命,和一副低贱的身躯,如果他日姑娘需要,哪怕要我这条命,我都不会犹豫。” 沦陷吧,快爱上我。 只要你爱上我,那至高的宝座,他便有六成把握。 冥冥之中楚焰尘就是觉得皇座是他的。 他会穿着耀眼的五爪龙袍一人之下,受万人叩拜。 江晚清冷笑:“可惜了。” “什么?”楚焰尘一怔。 “可惜你演技高深,却无人给你喝彩,你不应该在这,应该去戏台上演戏,说不定我瞧着高兴,还能扔几个铜板。” 江晚清啧啧摇头。 看着楚焰尘面容一次次崩裂,她恶趣味的觉得快意。 杀不了他,那她也不能让他得意。 “知道自己低贱,还敢玷污我的眼睛,你是吃了豹胆吗?” “怎么?我没有被你迷惑,如你所想的对你怜悯生情,你很失望?” 江晚清脸色是大剌剌的鄙夷与不屑,看着楚焰尘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楚焰尘呼吸重了几分。 他有些困惑与茫然。 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在他的脑海里,江晚清应该对自己情根深种,百依百顺的。 可现在却不受控制了。 他暗暗咬牙:“姑娘,你误会我了,我……我没有演。” “……对不起,我一见到你这里……”楚焰尘指了指心口:“这里就不受控制的乱跳,我不知道是怎么了,但能真真切切感觉到欢喜。” “我自知身份卑贱,连着爱都低贱,以后……以后我不会在打扰姑娘,只求姑娘能记得我的名字,记得有个叫楚焰尘的卑贱之人见到你便欢喜。” “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姑娘。”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楚焰尘颤抖着身子,从胸口掏出一个木头雕刻的鱼。 木鱼表面粗糙,像是手法不精进之人亲手雕刻。 楚焰尘卑微弯腰将木鱼放在地上,脚步仓惶的离开,背影单薄。 “贱- 人!他日我一定要你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 走出江晚清视线内,楚焰尘卸下伪装,眼神里的煞气波涛汹涌。 江家他势在必得。 直觉告诉他,拿下江晚清江家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双眼微微眯起,一个个计谋在里面诞生 既然江晚清现在看不上他,那么他就再演出好戏。 有句话江晚清都是说对了,他的确演技高超,高到有时他自己都分辨不出。 既然他都分辨不出,一个村姑,他还哄骗不到手吗? 楚焰尘的自信又回来了。 第112章 诡计多端的男人 江晚清未曾低头。 只是轻蔑的垂眸,居高临下俯瞰视地上那廉价的木鱼。 楚焰尘一贯如此,用低廉的成本去换取他要的利益。 上一世楚焰尘也是送了她这木鱼,那时的她傀儡一具,将木鱼当作无价之宝,放置高阁,就连丫鬟打扫都要亲自盯着。 只因为这木鱼是楚焰尘送的,只因为这木鱼是楚焰尘亲手雕刻。 可她死后才知道。 在楚焰尘心里她只是一个村姑,楚焰尘自始至终就看不起她。 一个村姑怎配他多花心思? 这木鱼只是他两文钱买的,甚至明明有雕刻精致的木鱼,只是要二十文钱,他都不肯买。 在他心里,江晚清只配二文钱的东西。 “小姐,这……”小桃看着木鱼欲言又止。 “他为我雕刻木鱼,是不是很让人感动?” 小桃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戏文里清贫的书生总是用亲手做的物件送给心上人定情,或玉佩,或字画,或者木簪…… 可……可她家小姐是镇远将军的小姐。 “小姐,那人瞧着穿的也不差,腰间的玉佩品质也极佳,怎么……怎么……”小桃不知道如何形容。 “怎么送个扔在大街上都无人捡的木鱼。”江晚清接话。 “对对!”小桃连连点头。 “小姐是高门贵女,又深受老将军与夫人宠爱,吃穿用度一向都是极品,这个木头简直是污了小姐的眼。”小桃越说越气。 看着地上的木鱼也觉得不顺眼,干脆一脚将木鱼踢飞。 这一脚力气极大,木鱼在空中凌空,恰巧掉入池塘。 江晚清看着溅起的水花,心里发寒。 再一次对撰书人的无耻感到恶心。 看。 连一个丫鬟都明白的道理,她堂堂名门闺秀,锦绣堆里的千金,连一方秀帕就是顶顶好的绣娘所绣。 又怎么会看的上廉价的木鱼,还视若珍宝。 简直可笑! “传信给李凌风,告诉他,该他报恩了。”看着水面飘飘荡荡的木鱼,江晚清面容却冷到极致。 “是。” 时间差不多,江晚清移步到前厅。 前厅,周碧云紧紧挨着丞相夫人,脸上的笑容未曾停过。 三分攀谈,七分谄媚。 丞相夫人眉间隐隐不耐。 在周碧云又一次摆弄红色的衣摆时,丞相夫人挑眉道: “京城里开了个什么万草堂,你们可听说过?” 丞相夫人一开口,其他与丞相夫人交好的夫人立即有眼力劲的接下话茬。 “知道,怎么不知道,那万草堂可是出尽了风头,卖的那什么药蜜,传的神乎其神的,又能让皮肤白皙,又能消除皱纹,听的我都十分心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好?要是能让我眼角的细纹消失,别说五百两,就是一千两我也愿意。” 丞相夫人是不相信那万草堂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看向周碧云: “听说沈夫人去了万草堂,快和我们说说那药蜜效果如何?” “噗哧!” 还未等周碧云开口,丞相夫人的狗腿子便笑出了声。 “陈夫人,你问错人了,沈夫人可不知道药效如何。” “你是不知道,那万草堂的掌柜说敬佩镇远将军,不卖药蜜给沈夫人,连着与沈夫人交好的都不卖。” “不止如此,同说那日李夫人也去了,还与沈夫人起了争执,结果那掌柜直接把李夫人奉为贵宾?” “怎么李夫人还没有来,她是我们当中唯一买了药蜜的人,当下她来了,咱们问问她药蜜怎么样?” 周碧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了脸,笑容立即僵住。 她看向嘲笑她的人,是个小官员的夫人。 周碧云不傻,她知道这是丞相夫人故意给她难堪。 周碧云咬牙。 丞相品级确实比侯府高。 可她都如此伏低做小,丞相夫人还是不愿意给她脸面,那她也不想在热脸贴冷屁股了。 周碧云拿帕子整理了下脸上的妆容,漫不经心道: “李夫人恐怕来不了了。” “那万草堂的药蜜本就是哄骗人的,那日我看破了其中的真相,偏偏李夫人不相信,将药蜜买了回去。” “结果没两日李家女儿便去万草堂打砸,叫嚷着李夫人昏迷不醒。” “李大人和嫡子更是去张家求医,结果张家有其他病患分不出身。” “你们说着李大人也是,我家柔儿与张家千金是好友,但凡李大人来侯府知会一声,我就让柔儿去和张家千金说说。” “也不至于清不到人。” “人吃五谷杂粮,最是容易生病,更别说那药蜜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好几日没见李夫人了,天啊!该不是……” 周碧云故作惊讶的唔嘴,眼神意味深长的扫过在场夫人,最后落在丞相夫人的脸上。 气氛寂静。 不少人后背开始冒冷汗。 连着丞相夫人呼吸都慢了几拍。 周碧云话里的威胁太明显。 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得罪了她就是得罪张家,往后诸位患疾也求不来张家诊治。 她那第一句【李夫人恐怕是来不了了】,带着肯定。 万草堂得罪了她,李夫人也得罪了她。 那李夫人究竟是吃了万草堂的药蜜生病,还是…… 只一瞬间,不少人看向周碧云的目光带着畏惧。 无人再敢与她为敌,唯恐变成第二个李夫人。 丞相夫人更是在周碧云笑意盈盈的目光下,拧断了手里的帕子。 一时之间,周碧云占据上风,她得意到极致。 哼! 只要李微那肥婆的丧事一办,从今往后京城夫人圈里就无人再敢得罪她。 就在这时,入口处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周碧云,你还真是屎壳郎打哈欠——一张臭嘴、满口臭气。” 这声音太熟悉。 霎时周碧云便睁大了双眼。 李微! 她怎么还活着? 柔儿不是给她下毒了吗? 不应该必死无疑,躺在棺椁里? 周碧云缓缓转头,见到来人一身红衣,皮肤白皙。 身材虽有些富态,但可见腰身。 周碧云松了口气,不是李微那肥婆。 就李微肥胖的身子抵眼前女子三个了,怎么可能会是她。 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周碧云想起方才女子的辱骂她的话,脸色难看了起来。 她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瞧着样貌比自己小,在京城没有见过,应当京城谁家新纳的妾。 一个妾也敢骂她? 周碧云眼神狠戾: “谁家小妾这般没有规矩,张嘴让她长长记性。” 周碧云随身丫鬟立即撸起袖子往红衣女子脸上扇去。 “啊!” 是丫鬟的惨叫。 只见红衣女子一脚踹在丫鬟腹部,丫鬟尖叫往后退,跌倒在周碧云身上,两人齐刷刷狼狈落地。 瞬间周碧云头上的发髻乱了,簪子也掉了。 连着身上红色的衣裳也沾染上了污渍。 看着狼狈不堪,哪还有官家夫人得体的仪态。 “哈哈哈哈……”众人被她的样子逗的纷纷笑出声。 第113章 一个字:爽! 众人被她滑稽的模样逗的纷纷笑出了声。 “你你……”周碧云涨红了脸,羞愤难当。 一脚将压在她身上的丫鬟踹下去,指着红衣女子结巴半天说不出话。 四周嘲笑的目光明晃晃落在身上。 丞相夫人坐在上位好整以暇的看着周碧云吃瘪,丝毫没有要帮她解围的意思。 周碧云咬牙: “我乃侯府夫人,你一个贱妾竟敢伤我。” “本夫人命你下跪磕头赔罪,若不然我定通知你主母将你发卖。” 本朝妾同丫鬟,可随意发卖赠人。 磕头赔罪对周碧云来说远远不足以平息她的怒火。 若她知道眼前这贱妾是谁府上的,定然要将她碎尸万段。 “呵!” 只见红衣女子勾唇,精心描绘的美眸上上下下打量周碧云。 轻蔑之意尽显: “啧啧!周碧云,你那么喜欢学,干脆跪下,三拜九叩我收你为师。” 周碧云一怔。 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别看红衣女子此刻神情淡淡,其实她浑身上下兴奋不已。 视线来来回回在四周游走,扫过同样满脸疑惑看戏的众人。 李微很满意。 很好! 没有人一个人认出她。 此时的李微,是她半辈子里最美的一日,就是她娘站在她眼前都认不出她。 李微与亭外笑意盈盈的江晚清相视。 江晚清回以浅笑。 李微立即挺起胸膛,像是在说:“你瞧好吧,我一定惊掉她们的下巴,让她们合不上嘴。” 战斗力爆棚的李微像一只战斗鸡。 她激动兴奋的看向周碧云。 周碧云对上她的视线,心脏不受控制的“咯噔”一下。 李微清了清嗓子,嘴巴开始干活了。 “癞蛤蟆跳荷叶,真当自己是青蛙。周碧云,你可真能学,我看你也别叫周碧云了,干脆改名字叫学人精。” “满脸黑斑,褶子能夹死苍蝇,还学老娘穿红衣。” “红色妩媚张扬,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一把年纪的老太婆,还穿红色。” “真是自信他妈给老祖宗扫坟,自信到阎王殿了。” 李微的嘴巴像机关枪一样,一张一合连气都不带喘的。 骂完以后,看周碧云这老女人脸色青了灰,灰了黑,黑又变白。 李微:爽! 李微骂的极脏,几乎是把周碧云一张脸摩擦在地上,还用屁股碾了碾。 可此时周碧云顾不上生气。 她看着李微,满脸不可置信。 “你究竟是谁?” 她的声音在发抖。 尽管心里已经有猜测,但周碧云不愿相信。 她不相信眼前皮肤白皙,身材纤细的人是李微,是那个她嘲笑肥婆的女人。 你能接受李微逃过一劫没有中毒,但绝不能接受李微变的比自己年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证明万草堂的药蜜真有神效。 可她……她得罪了万草堂。 “我?哼!姑奶奶我就是李微,怎么?我没有死你很不甘?” 轰! 炸了! 在场所有夫人被她这一句话炸的目瞪口呆,炸的嘴巴能塞下鸡蛋。 “怎么可能?” “她是李微?” “李微怎么瘦了?” “不可能,李微从出生就胖,生产后更胖,是京城后院夫人里面最胖的一个,怎么会瘦?” “而且李微年纪比我大,她瞧着也不到三十绝对不可能是李微。” “对对对!李微脸上还有产后黑斑,眼角有皱纹,这绝对不是李微。” 受到惊吓得夫人们怎么都不敢相信她是李微。 毕竟这人的相貌,身材,肤色都与李微天差地别。 她如果是李微,简直太惊世骇俗了! 可脑子灵活的夫人想到了什么,她嚅嗫着嘴,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万草堂!会不会是万草堂的药蜜?李微是咱们里面唯一买了药蜜的人。” “那药蜜不是说能瘦身,能消皱纹吗?还能让肤色变得白皙,只需……只需要十日。” “她说话的语气和身上的衣服,是李微一贯的作风,而且……她身后的丫鬟,是李微的贴身丫鬟……” 空气顿时凝结。 而入口处踏入的人,在凝结的空气里扔了一把火。 “娘。”是李可俞。 先前那位脑子灵活的夫人睁大了眼睛,指着李可俞大叫: “她叫她娘!李微的女儿叫李微娘!” “破案了,我的老天爷,她就是李微!” 震惊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李微身上。 这一刻的李微,比当年和李大人拜堂成亲时还激动。 她抬了抬下巴,将自己纤细的脖子露出来。 哼唧唧! 她李微现在也是有脖子的人了。 “没错,我就是李微!” “我瘦了,吃了万草堂药蜜瘦了,脸上的皱纹,黑斑,还有暗疮,都是吃了药蜜好的。” “万草堂给了我李微第二条命,叫自信!” “以后谁说万草堂弄虚作假,我李微第一个不同意。” “陈夫人,今天参加你这花宴,没有带什么礼物,这十瓶驻颜蜜送给你。” 李微扭着腰,把驻颜蜜送到丞相夫人手里,这是对在她花宴上抢风头的赔罪。 “驻颜蜜?就是万草堂五百两一瓶的驻颜蜜!” “我听说,这驻颜蜜服用十日即可消除皱纹。” “嘶!” 众人看着驻颜蜜倒吸凉气。 可眼神却火热不已。 原本丞相夫人就没有生她的气,相反看到周碧云吃瘪丢尽脸面,她心情大好。 如今见到驻颜蜜,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五千两对丞相夫人而言不算什么。 但她是在场夫人里除了李微第一个拥有驻颜蜜的人。 李微这一举动,给足了她颜面。 丞相夫人站起身,亲自将药蜜接到手里: “李夫人有心了,快快请坐。” 丞相夫人牵着李微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又转头看向李可俞: “可俞也快坐下,可俞瞧着又貌美了,好镯配美人,这是伯母赠你的礼物,别嫌弃。” 丞相夫人从手腕上退下一个通身清透的玉镯,戴到李可俞手腕上。 众所周知这玉镯是丞相夫人的嫁妆,她心爱不已。 如今就这般套在李可俞手上,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丞相府赠李可俞一个人情。 但此时没有人去在意玉镯,连着难堪到回不过神的周碧云她们也顾不上。 众人坐立难安,心急不已。 第114章 世界崩塌的戴婆子 “陈夫人,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要紧事,就先回去了。”有夫人开口。 丞相夫人点头寒暄,让人送她离开。 看着那夫人脚步匆匆离开的背影,其他人也按耐不住了。 什么家中有要紧事,她们心知肚明,这要紧事,是去万草堂买药蜜。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向丞相夫人告别。 丞相夫人一一应声。 周碧云也待不下去。 今日她的脸面全丢尽了,狼狈至极。 她握紧拳头,随着众人向丞相夫人告别。 李微嗤笑:“周碧云你不会是也要去万草堂买药蜜吧,我记得你可是被万草堂禁止进入的人。” “让我想想,那掌柜是怎么说的。” “哦,想起来了,说:侯府沈家继室心思歹毒,残害嫡出,从今往后,万草堂不做长平侯府的生意,与侯府亲密之人,也不接待。” 听到李微的话,其他夫人立即离周碧云三步远,表示与周碧云不熟。 被如此嘲讽,李微呼吸急促。 一双眼睛迸发狠毒,赤红的瞪向李微。 “李微,你欺人太……” 话还没有说完,双眼一翻,脚一蹬。 晕了! 大获全胜的李微,看到周碧云被自己气到昏迷,通体舒畅。 丞相夫人被周碧云滑稽样子也逗的笑出了声。 但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还是要做做样子。 她连忙让人去叫沈柔儿。 沈柔儿听到母亲昏迷,连忙小跑过来,双颊上残留着红晕。 江晚清视线落在她的腰间。 那里挂着一枚平安符。 一刹那,江晚清眼神骤然下降。 这枚平安符她一刻钟前见过,在楚焰尘腰间。 原来这对男女主这么早就勾搭上了。 不对!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早。 看着沈柔儿眉目含春,江晚清突然觉得,撰书人是对的,男主与女主可不是要在一起。 那她江晚清便做回十恶不赦的好人,让男女主绑死。 与此同时,撰书人敲动键盘的手,不受控制的抽搐。 …… 一辆辆非富即贵的马车停在万草堂门口。 引的百姓停下围观。 莫不是这万草堂的蜜药又毒死了人? 毕竟李微吃了药蜜中毒死了的事,这两日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站在万草堂门口准备看戏。 可…… 第一辆马车里的夫人下车,亲自敲响万草堂大门。 见到此人,在万草堂门口睡了九天等着退货的戴婆子,顿时世界崩塌了。 “完了完了!我买药蜜的银子拿不回来了!” “为什么?是你不想要吗?”嗑着瓜子的妇人漫不经心扎心窝子。 世界崩塌的戴婆子:…… “她娘的谁不想要?睁大你那俩猪眼看看, 那是谁?” “谁啊?你亲戚?” 戴婆子:你*** 我** “那是二品左侍郎夫人,她都亲自来找万草堂麻烦了,你觉得万草堂掌柜还有命吗?命都没了,我的银子不就打水漂了!” “哦哦,对对对!那你这九天岂不是白睡了?” 戴婆子:…… “哎呀,你也别急上火,最起码你手里还有一堆毒药蜜,以后想自杀都不用去王婆那买耗子药了,直接吃药蜜就能死。你眼睛怎么瞪那么大?磕点瓜子?” 戴婆子:你*** 祖宗**娘***我* * 一串串加密的话随着戴婆子的唾沫横飞。 “万草堂掌柜可在?” 左侍郎夫人焦急的敲门,因为着急,门被她敲的啪啪响。 落在百姓眼里,就是怒火冲天。 不少人已经能看到万草堂掌柜白骨了。 万草堂大门打开,消失已久的冯大牛出现众人面前。 “他卖假药怎么还敢出来的,” “就是,瞧着老实人一个,没想到是个黑心的骗子。” “亏我那么相信他,买了这么多药蜜,结果现在一瓶都不敢吃。” 万草堂门口不一会便人满为患,百姓们暗暗对着万草堂吐口水。 要不是万草堂门口停了好几辆身份尊贵的马车,怕惊扰贵人不高兴,他们非的冲上去把万草堂砸了不可。 不过,得罪那么多大人,这万草堂掌柜也别想活了。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左侍郎夫人见到冯掌柜眼里的热切。 左侍郎夫人正打算开口求买药蜜。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百道声音齐响: “万草堂无罪!” 第115章 戴婆子地府里的三舅老爷 左侍郎夫人回头。 骤然,双眼睁大,瞳孔震颤。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自觉退到两侧,露出后面的人。 那是…… 是一排排老少妇孺,或衣衫褴褛,或面黄肌瘦,或身子佝偻…… 但无一例外都红着眼眶。 他们抵抗着血肉里对权利的畏惧,齐声呐喊着: “万草堂无罪!” “万草堂无罪!” 三遍,是他们最大的勇气。 “砰!” 膝盖击地声,震耳欲聋。 屋顶上麻雀被沉闷声惊起,扑通着翅膀四处飞翔。 凌乱轻飘飘的羽毛坠,却沉重的落到每个人心里。 眼前这一百多人,是京城最底端小心翼翼挣扎求生的人。 可此时他们却跪在权贵面前,摒弃生死与权贵为敌。 为了……为了一个万草堂! 惊讶,震撼,错愕,不可思议…… 左侍郎夫人,冯大牛,马车里未下车的夫人,还有围观的百姓,无一例外都愣在原地。 “她……她不是西边卖豆腐的丑女吗?怎么满脸麻子没有了?原来她这么好看?” “嘶!这这这……狗蛋!你脸上那么大一个胎记呢?狗看到都吓尿的胎记呢?” “我的天?李寡妇?你咋变美了?你那恶毒婆婆不是怕你按捺不住寂寞再嫁人泼了你一身热油吗?” 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的人,是京城的百姓,住在京城各个角落,总有人认识他们。 伴随着认出,一声声惊叹,一句句惊讶在百姓群里响起。 倒吸冷气声此起披伏。 “我的娘!他们……他们不会是吃了万草堂药蜜好的吧?” “他们好像……都买了药蜜!因为穷,万草堂东家还特殊关照,十两银子买的!”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瞬间,听不到喘气声,听不到议论声,连放屁声都没有。 众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震惊到了极致。 随即…… 炸开了! “老天爷!是药蜜!是药蜜的功效!万草堂的药蜜不是毒药,是神丹妙药!” “他们真的都好了!” “老祖宗保佑,还好我没有把药蜜扔掉。” “可……既然万草堂药蜜没有毒,为什么李夫人死了……” 不知道是谁在所有人沉浸在震惊中时,问出了这个疑惑。 这一句,再次让百姓们安静了。 他们困惑的怔愣。 是啊! 万草堂药蜜没有毒,可李夫人死了。 有毒,那这些跪地为以证万草堂清白的百姓,身上的病症又真真切切的好了。 李微是官员夫人,娘家与夫家在朝廷匀地位不低。 万不可能会诬陷一个万草堂。 那为什么李微死了呢? 难道说,这药蜜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毒? 有些含毒,有些不含。 看着手里的药蜜,百姓咽了咽口水。 那他们如何能确认手里的药蜜是不带毒的? 就在这时。 “冯掌柜!” 一声洪亮的声音伴随着马蹄踏地声响起。 众人回头。 马车停车,帘子掀开,李微从马车上下来。 百姓好奇的看着她。 不知道这是谁? 李微穿过人群,来到冯掌柜面前。 “冯掌柜可还认得我?”李微现在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看到别人知道她身份时那吃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下眼拙,实在想不到在哪见过夫人。”冯掌柜认真看了她一眼,礼貌的摇头。 “哈哈哈,冯掌柜,我是李微。”李微爽朗的大笑。 她虽然瘦了,但也并没变的淑女,仍然是大大咧咧豪爽的性格。 “什么?” “她是李微?” “她不是死了?” “诈死了?” “就算是诈尸,她也不可能是李夫人,李夫人身材多……” 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们再次想起药蜜。 百姓:……杀了我给万草堂祝贺吧,这一天看的反转简直是一环接一环,这脑子呀,眼看着是要报废了。 冯掌柜错愕。 “李夫人?冯某是真没有认出。” 李微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冯掌柜这都要感谢你万草堂的药蜜,要不是药蜜,我定然还穿着三人大的衣裳。” “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万草堂,那日身子不舒服,小女关心则乱,误以为是吃了药蜜所致,莽撞来你这闹了一通。” “京城最近又风言风语传我死了,坏了药蜜的名声。” “今日我是来感谢万草堂,也是来赔罪的。” 李微不紧不慢口齿清晰的将事情一一道出。 不小的嗓门足以让围观的百姓听到。 她这一番话,可不单单是说给冯大牛听的,可是给京城百姓听的。 李微挥手,两个下人抬着木箱上前,打开是满满当当的黄金。 “这是替小女赔给万草堂修缮的银子,还有帮我治好身子的谢礼,冯掌柜莫要与我推脱。” 李微不容拒绝的态度,把冯掌柜后路堵住。 这满箱子,一共是一万两黄金。 她儿子用万两银子求张家求不到,那江晚清救了她,这万两银子就该给江晚清。 也是告诉狗眼看人低,打着救人的旗号,实则蛇蝎心肠的张家看看。 京城不只有他们医术精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什么垃圾东西。 说不定那张老头治好的病,都是他下得毒,贼喊捉贼呢。 下人放下箱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卷着的锦旗。 打开: 【神丹妙药,东楚第一】 啧啧啧! 这是把张家脸面按在地上摩擦啊! “好!” 百姓回过神,对着锦旗鼓掌。 鼓的一半,又顿住了。 视线看了看跪着的百来号百姓,又看了看李微,最后视线落在左侍郎夫人身上。 既然这万草堂的药蜜没有毒,那左侍郎夫人和人群后面不断赶来的权贵马车是干嘛的? 瞧着方才左侍郎夫人敲门的架势,可不像是来感谢万草堂的。 而且,他们没有记错的话,万草堂总共就开业了三天,还不是全天。 这左侍郎夫人好像没有买药蜜吧? 他们有疑惑。 但是他们不开口。 怕打脸! “……咳咳。”左侍郎被众人看的脸色一阵尴尬,主动笑着回答: “我是来万草堂找掌柜买药蜜的,急了点,敲门……敲门的力气就大了些。”尴尴尬尬的解释完。 百姓们匀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还好,他们没有开口问。 停在半空中的手重新动了起来。 “神丹妙药,东楚第一。” “神丹妙药,东楚第一。” 百姓们边鼓掌,边呐喊。 冯大牛哪见过这种场面,但是他不能给小姐丢人。 冯大牛按捺住激动与紧张。 他对着李微抱拳:“谢李夫人夸赞与抬爱。” 冯掌柜收下锦旗,走到不顾自身性命来帮万草堂证明清白的百姓面前。 他弯腰将为首的人扶起来。 “冯某谢各位挺身而出,万草堂谢各位。” 冯大牛跪下,还了百姓一礼。 他眼眶湿润,没有想到会有人冒着得罪权贵的风险帮万草堂。 不只是他,江晚清也同样没有想到。 “冯掌柜使不得!” 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拉起冯大牛。 双方起身后,左侍郎和百姓等不及了。 “冯掌柜,你开门,我想买药蜜。” “对,就算不优惠,我也买。” “我要纤细蜜,你快帮我拿。”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伙都等不急了,求求你快开门营业吧。” 现在的冯大牛在他们眼里可是香饽饽。 “诸位,万草堂还尚未休整好,今日让诸位跑空了,明日万草堂重新营业。”冯大牛高兴的宣布着。 众人虽然心急,但也不能强人所难。 可视线却在万草堂门口游走,盘算着今夜睡哪合适。 什么?你说回家睡? 你睁眼看看这乌泱泱的人头,和每个人头上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就是睡在这都悬,回去还能摸到万草堂门边? 今晚是个不眠夜,明日注定有场恶战。 第116章 黑煤球蛋子 与戴婆子一同嗑瓜子的那位妇人,此时满脸谄媚,嬉笑着将挎包里的瓜子放在戴婆子手里。 手肘玩闹的撞了下戴婆子。 “我的好姐姐~你不是要退药蜜吗?也别退了,卖给妹妹我吧。” 神清气爽的戴婆子闻言,瞟了她一眼: “怎么?这会你不憨傻了?” “哎哟,好姐姐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心疼你吗?你在这睡了九日不就是为了退药蜜?我全买了,你也能早点回去休息,免了一条心事。” 戴婆子:“呵呵!不用你好心,药蜜我留着等那日想不开的时候自杀用。” 瓜子妇人:…… 戴婆子翻了个白眼,昂首挺胸的走了,走前还不忘呸一口: “什么玩意?算盘珠子声音大的把我死去的三舅姥爷都吵醒了。” …… 冯大牛送李微离开后,回到万草堂后院。 江晚清已在后院等着他。 看着李微送来的黄金。 她微微思索,便有了主意。 神医张府。 “你说什么!李微没有死?”宽阔辉煌的大厅里,中年男人坐在上位。 他一身白衣,身上散发着刻意熏染的草药味。 皮肤白净,留着白须,颇有仙风道骨医圣的即视感。 只是这张还算得上俊朗的面容上,却生出一双细长的眸子。 精明,算计…… 与他想展现出的世外高人有着巨大的割裂。 此时他细长的眸子微眯,压迫感尽显。 “师傅,是……李微没有死,徒弟亲眼看到她去了万草堂。”白听轩战战兢兢的跪下,头低低垂在地上。 额头不受控制冒出的冷汗。 微微颤抖的手,无一不彰显他对张凌云的畏惧。 张凌云眉头紧蹙,蛇蝎一般的眸子直直射向白听轩: “李微真中了噬血毒?” “千真万确,近来万草堂风头正盛,徒儿听您的吩咐一直潜伏在万草堂附近,那日亲眼看到柔儿姑娘将噬血毒撒到万草堂掌柜与李微身上。” “过后李微相公与长子还登门求徒儿救李微。” “当时徒儿假意答应,再不留痕迹打听病症,的确是噬血毒发时的病症。” “结合李微这段时间没有现身,徒儿便以为她早已毒发身亡,没成想她竟完好无损出现在万草堂门口。” “大张旗鼓奉上万两黄金给万草堂,而且……而且……” 白听轩支支吾吾,抬头小心翼翼查看张凌云的脸色。 “说!” 张凌云厉吼! 白听轩打了个寒战,背上的汗将衣服尽数浸湿。 “而且李微身子恢复了,连师傅您都治不好的肥胖之症也痊愈了,不只如此,她脸上的暗斑,痤疮,乃至老态的细纹都……都消失了。” “现在京城都在传万草堂才是神医,才是东楚国第一。” 白听轩说话的时候,身体不断的颤抖。 “混账!” 张凌云震怒,一把将手里的扳指甩出去。 扳指不偏不倚砸在白听轩眉心,顿时冒出鲜血。 可白听轩硬是一声不吭,咬牙忍着剧痛。 张凌云对白听轩脸上的鲜血视而不见,他喘着气,愤怒到那张仙风道骨的脸扭曲诡异。 半晌,他似乎想到什么,猛的抬眼。 “你且说句实话,万草堂的药蜜,当真有效果?” “是,徒儿亲眼目睹吃了药蜜之人,短短十日身上的病症便消失不见,说一句……说一句神丹妙药都不为过。” 鲜血顺着鼻梁自上而下,白听轩却置若罔闻紧绷着神经回答。 一抹精光与算计自张凌云眼底闪过。 “轩儿,你天赋极高,为师要你破解药蜜的方子,研制出属于我们张家的神丹妙药,本神医东楚第一的名号,你可要好好帮为师守住。” “是!”白听轩不假思索的答应。 张凌云对白听轩的表现很满意,他点了点头,随即道: “另外,你继续找人打听禾半夏的下落,有消息第一时间向我禀报。” 禾半夏三个字,张凌云念的极其缱绻,眉眼间露出丝丝缕缕的怀念。 “爹爹!”白听轩还未回答,门外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衣裙,身材纤细,五官与张凌云有七分像。 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她的皮肤,与张凌云的白皙不同,她肤色漆黑。 在鹅黄色布料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黑。 活活像是一个黑煤蛋子。。 若是天黑,走到你面前恐怕你都发觉不出眼前来了人。 “爹爹,万草堂出了可以美白的药蜜,你快帮我寻来,女儿要以最美的模样嫁给轩哥哥。”张莹莹娇纵的大步往屋内走。 走到一半,看到她口中的轩哥哥跪在地上。 顿时满脸羞红,小女儿家羞态的搅合着手帕,羞答答看向白听轩: “轩哥哥你怎么在这?你都听到了?哎呀!我没脸见人了!” 张莹莹一张脸像是有血要滴出来一般,脸涨的通红。 白听轩看到张莹莹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欢喜。 他温情脉脉的看向张莹莹: “莹妹妹不必执着于肤色,在我心里,莹妹妹无论是什么模样都是最美的。” 白听轩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眉心流出的血痕让他多了些妖冶的美。 对着张莹莹他语气宠溺,满脸柔情。 只是余光不露痕迹扫了眼坐在上位的张凌云。 第117章 是个病娇! “轩哥哥你受伤了!爹爹,你又欺负我的轩哥哥!” 张莹莹仿佛才看到白听轩脸上的伤,看向张凌云,不满的跺脚。 “这次就罢了,爹爹你若是下次再欺负轩哥哥,女儿就不理你了。” 看到俊俏的脸上受伤,张莹莹心疼不已。 可她的心疼,也仅仅只是皱眉,并没有其他动作。 连责怪她父亲的话,都带着撒娇的意味。 她绝不会为了任何人,与给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父亲为敌。 “你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夫君眼里就没了爹爹。” 此时张凌云浑身的算计与狠戾尽数遮掩。 像是平常父亲一般,慈爱的与女婿吃醋。 他对唯一的女儿,从不吝啬宠爱。 “真是女大不中留,既如此,下个月便是你及笄的日子。” “好事成双,那日你们两个便订婚,轩儿你意下如何?”张凌云锐利的眸光看向白听轩。 听到张凌云的话,大厅里的下人,都羡慕的看向白听轩。 众所周知,张家就张莹莹这一个女儿。 得张莹莹便得张家,这是多大的财富。 别说张家的金钱,就是张家在京城的地位,都是白听轩一个孤儿十辈子都触摸不到的。 下人羡慕的目光裹挟着嫉妒。 张家谁不知道,白听轩是个孤儿,七岁的时候被张神医带回张家,病了一场后,认张神医为师傅。 张神医手把手传授医术,与小姐又青梅竹马,现在小姐及笄,两个人订婚成婚,以后这张家不都传到他手里。 命可真好。 听到订婚,白听轩惊喜的直起身子,脸上的高兴控制不住。 像是得到珍宝一般看着张莹莹: “一切都听师傅的安排。”他受宠若惊的对张凌云叩头感谢。 白听轩受伤的眉心抵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对伤口传来的疼痛浑然不觉,无人看到的角度,眼睫下的眸中冷的骇人。 眸底的狠毒与阴鸷和张凌云相比,毫不逊色。 没有人发现,也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在想什么? “爹爹~”张莹莹双颊通红,羞涩的跺脚,眼睛却一直黏在白听轩身上。 订婚的事定下,白听轩把张莹莹送回院子。 他一路上都紧紧的牵着张莹莹的手,十指相扣,脚步刻意放慢迁就着张莹莹。 入目皆是张莹莹。 路过花园,抬手采下开的最艳丽的一朵,动作轻柔的簪在张莹莹发间。 “莹莹甚美。”白听轩抚摸着张莹莹的发髻,直白的夸赞。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由衷的感叹。 好相爱的一对恋人。 “轩哥哥~”张莹莹羞怯的扭捏着身子,沉迷在白听轩温柔的清意里。 少女一颗心在心上人面前,砰砰乱跳。 看着近在咫尺的郎君。她呼吸逐渐乱了节拍 不自觉攀上树干的枝条,踮着脚尖迎着阳光,花瓣落下。 白听轩眸子一暗。 也乱了呼吸,将藤蔓按在假山上,对藤蔓开出的花瓣捻揉。 均不见青涩,甚至……甚至张莹莹更胜一筹。 不一会,张莹莹浑身发软,媚眼如丝,瘫软在白听轩怀里,手指在他胸口轻轻画圈: “轩哥哥,下个月我们就订婚了,我屋里的海棠花开了,你……你同我去瞧瞧?”张莹莹面红耳赤。 藤蔓紧紧贴着树干。 “莹莹,我舍不得,海棠花美好娇嫩。” “我舍不得花受伤,更舍不得旁人议论它,尽管很想一睹海棠花绽放的美丽。 “但我想留到成婚那日与莹莹一起看海棠绽放,到时莹莹可莫要喊困。” 上挑的尾音,带着无尽的缠绵之姿。 张莹莹蓦地红了脸,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动情。 “轩哥哥~”张莹莹双目潮湿,泛着迷离的水雾。 一颗心沦陷在白听轩的情网中。 “莹莹乖,在忍忍。”白听轩克制的将她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常年冰凉的手指让张莹莹发软的身躯打了个寒战。 “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张莹莹院门前,白听轩依依不舍的叮嘱。 细心又体贴。 张莹莹羞怯的小跑进屋,跑到一半不舍的回头,撞进心上人深情的双眸里,一颗心再次不受控制的快跳。 她害羞的将脸埋到帕子里,跑进了屋。 张莹莹进屋以后,白听轩也没有转身离开。 他在原地待了一会,视线一直停留在张莹莹院子里。 热恋中的少男少女,分开一秒都是思念与煎熬。 路过的丫鬟们羡慕小姐有如此深情的如意郎君。 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医术精湛,又肯做赘婿。 她们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命。 足足过了好一会,白听轩才不舍的转身离开。 快步飞快的回到院子内,进房之前,还不忘细心提醒下人让小厨房炖碗燕窝给张莹莹送过去。 又是得到下人一阵称赞。 可…… 可白听轩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那一刻。 他抬手狠狠擦拭着嘴巴,察到嘴巴殷红,冒出血丝仍然不停手。 恶心! 真的太恶心了! 一阵干呕袭来,白听轩抱着木盆大吐特吐,直到再吐不出东西才直起身。 丹凤眼里的温柔与深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猩红,嗜血,仇恨…… 他的脖颈和手背上凸出青筋,彰显着隐忍。 “有意思嗬嗬嗬……终于有人能发现噬血毒,还能解毒。” “万草堂,我等了多年,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白到病态的脸色,勾起一抹诡异瘆人的笑容。 第118章 周碧云发疯 张莹莹房内。 金丝楠木步摇榻上,张莹莹双眸迷离。 鹅黄色的衣裙散落一地,交织着不属于闺阁中的粗布黑衫。 “轩哥哥……” 起风了。 张莹莹仰着头,看庭院中那朵狂风摧残摇曳的海棠花。 暴风中的海棠在摇摇欲坠,却始终不曾坠落。 “小姐,下个月便是你与白公子订婚的日子,您不怕白公子发现这院里的海棠花枯萎吗?毕竟海棠花就一朵。” 一同赏花的人,在张莹莹最沉迷海棠绽放时,幽幽询问。 “不会的,我爹爹是神医,他有能修复海棠花的方法,不让花枯萎。” “再说,轩哥哥那么爱我,就算他知道我偷偷看过海棠花也定然不舍得与我生气。”张莹莹丝毫不畏惧。 海棠绽放的时候,美丽又迷人。 让人沉醉痴迷,无法自拔。 可偏偏轩哥哥是清冷的白玉,她百般哄诱都不成。 那她寻几个爱花的人,一同赏花也是情理之中。 再者,张府上上下下都是爹爹的人,有谁胆敢连命都不要,把她看花的事情透露给轩哥哥。 张莹莹把注意力又放在海棠花上。 “你渴不渴?低头,喝口温水。” 饥饿的小鸟啄向花蕊,海棠再也坚持不住,坠落在地面的水渍中…… 侯府。 “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肥婆没有死?” “完了!这下子全完了!我以后还如何抬得起头!长舌妇一定在背地里笑话耻笑我。” 周碧云像是疯了一样,披头散发在房内打砸。 她双眼猩红,咬牙切齿,像是要吞人的野兽。 屋内的东西被她砸了个干净,她仍没有发泄完。 满屋的丫鬟胆战心惊,身子抖的厉害,胆子小些的紧紧捂着嘴流着眼泪。 突然! 周碧云猛的回头。 红到滴血的眸中猛的看向沈柔儿,没有一丝温度。 “母……母亲?” 沈柔儿被她骇人的眼神吓的身体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周碧云大步上前,大力的抓着沈柔儿的胳膊,尖锐细长的指甲镶嵌到沈柔儿肉里。 “你不是说给她下毒了吗?” “不是说必死无疑吗?” “还教唆我今日穿红裙?” “那为什么她安然无恙的去了丞相府?还瘦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一个贱-人,肥婆,怎么能变得比我年轻?比我貌美?”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我要杀了肥婆,杀了瞧不起我的丞相夫人。” 周碧云癫狂的嘶吼着,发狂的摇晃着沈柔儿。 暴怒到失去理智的她,突出的双眼凶狠的盯着沈柔儿。 仿佛眼前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李微,是藐视她的丞相夫人。 “疼……” 沈柔儿挣扎着,可胳膊被周碧云禁锢着,她动不了丝毫。 疼痛让她眼底生出怨恨与嫌弃。 只是一瞬,便被她极快的隐藏住。 “你真给她下了毒吗?为什么她没有死?” “是不是你的毒根本没有用?还是说你与那肥婆才是一伙的?” 周碧云仍然在发狂,看着沈柔儿的视线带着怀疑。 沈柔儿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娘你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女儿啊?” 她委屈的大叫。 泪珠流下,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颗颗分明。 每一颗都诉讼着委屈和伤心。 这些眼泪让周碧云愤怒的神智恢复了些清醒。 沈柔儿借此逃过禁锢,掏出随身携带的海棠粉。 “既然娘不相信这海棠粉是毒药,那便找个人试给娘看。” 随即,沈柔儿视线看向屋内几个丫鬟身上。 丫鬟们瑟瑟发抖。 一共三个丫鬟,两个是周碧云身边的老人,一个是陌生的面孔。 沈柔儿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新面孔上。 “你过来!”冷斥声,像是对待家畜。 这句话像是刑场砍头的斧头,另外两个逃过一劫的丫鬟松了口气。 被点名的小丫鬟抖着身子走到沈柔儿面前。 就在沈柔儿要扬手之际,小丫鬟掏出绣帕。 “小……小姐,奴婢动作轻,不会弄疼您。”小丫鬟哆嗦着手,用帕子擦着沈柔儿的脖颈。 脖颈传来刺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飞溅的瓷片划了道细小的伤口,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丫鬟的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 沈柔儿审视的盯着她,小丫鬟身子都抖成筛子了,可依然帮沈柔儿擦着伤口。 一副忠狗的姿态。 “你叫什么名字?”沈柔儿询问。 甜腻的声音却让人毛骨悚然。 “回小姐,奴婢刚进府第二日,还没有取贱名。”小丫鬟匍匐在地上回答。 第119章 沈柔儿惦记多年的东西。 小丫鬟卑微的弯着脊背。 沈柔儿盯着她清澈稚嫩的脸审视良久。 半晌拂开她的胳膊,快步走到另外两个老丫鬟面前。 二话不说,手在空中一扬。 无色无味的粉沫落在两个人身上。 “啊!不要不要!” “走开走开,我不想死,我不想穿肠烂肺。” “啊啊啊!滚开滚开!” 两个丫鬟惊恐的逃窜,癫狂的拍打着衣服。 极度的恐惧,和对死亡的惧怕让她们胡乱的撕扯着身上的衣服。 试图摆脱毒药。 这都是徒劳,海棠粉早在落在她们身上的那一刻就侵入体内。 她们必死无疑。 “来人,把她们两个关起来。” 沈柔儿嫌恶的看着两人的丑态,又转头看向周碧云: “娘,只需要五日,娘你就知道柔儿是不是骗你的了。” 用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是伺候周碧云许多年的老人,来证明这毒是真的。 “夫人,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还想继续伺候您。” “夫人,给我解药,求求您给我解药。”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丫鬟被小厮拖下去,扑腾着腿哀求。 她们扣着门框哀嚎着,乞求伺候多年的夫人记得一点主仆情分。 “还不快拉下去!” 主仆的情分没有乞求来,反而惹的周碧云更加厌烦。 两个丫鬟被拉下去后,周碧云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披头散发的坐在椅子上。 没有要安慰沈柔儿的意思,也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她就那么坐着,十个手指头紧紧扣着椅子把手,目光与三年前在「罗裳坊」被两个低贱的丫鬟羞辱时,一模一样。【59章】 沈柔儿原本赌着气。 可骤然看到周碧云残暴噬血的目光,她心脏瑟缩了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她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帮周碧云按摩着太阳穴。 就那么安安静静动作轻柔的按摩着。 不哭诉,不抱怨。 却能让周碧云生出愧疚。 等到周碧云呼吸越来越平稳以后,沈柔儿才软着嗓音开口: “母亲,海棠粉是张莹莹亲自交给女儿的,出自张家的东西绝对不会出错。” “可李微中了毒不但没有死,反而瘦了下来,由此可见万草堂的药蜜是真的有效果。” “连这等奇效的药蜜都能研制出来,那解毒对万草堂而言,自然不是难事。” “母亲,今日一过,万草堂在京城就打响了名号,定然炙手可热。” “这京城的权贵一定会奉万草堂为座上宾。” “可是母亲,我们侯府得罪了万草堂。” “不止如此,随着万草堂名声越来越响,京城的权贵都不会再与我们来往。” 沈柔儿将目前的局势,一一分解开说给周碧云听。 周碧云猛的直起身子。 她也想到了冯大牛的那句,不接待侯府,一并也不接待与侯府交好的人家。 万草堂在京城地位越来越大,药蜜带来的益处,见者皆心动。 那往后,为了美貌,为了得到宠爱,谁还敢与她交好? 那她唯一的儿子怎么办? 柔儿还如何嫁入高门? 自己的荣华富贵怎么办? “柔儿,你可有法子?”周碧云不甘心,她一把拉住沈柔儿的手。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多智,又是福星,一定有方法。 因为紧张,她抓着沈柔儿的手力气很大。 “一山不容二虎,京城只能有一个妙手回春。” “万草堂不只是我们的威胁,还是张家的威胁。” “用张家的毒药,坏万草堂的名声,只要万草堂在京城消失,那么京城的神医只有张莹莹父亲。” “而侯府与张家是一条船上的人,关系会比现在还亲密,这京城的权贵想救命只能求到母亲你面前,到时谁还敢惹母亲不快?” 沈柔儿面容无辜极了。 倘若你忽略她的话,单看她的模样,会认为她温软,无辜,又平易近人。 可配上她的话。 却比杀人如麻的恶魔还恐怖。 周碧云眼眸越来越亮,嘴角的弧度一点点上扬。 她松开紧攥着沈柔儿胳膊的手。 温柔慈母的模样又回来了。 “你是娘的福星。” 周碧云此时才想到方才情绪失控对沈柔儿的伤害,眼里多了些歉疚,起身从梳妆台最底下取出一个簪子。 “娘刚刚被气恼了,你可别生娘的气,不然娘要好几天都睡不着了。” 周碧云把簪子插在沈柔儿发髻上,把人搂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哄着。 “娘这是怎么话,女儿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你永远都是柔儿的好母亲。” 沈柔儿小女儿家姿态娇嗔的扑倒周碧云怀里撒娇。 可…… 可她的眸光从发红的手腕转移到那半开的首饰匣子。 首饰匣子里面一个透体泛绿,一眼便知是极品的玉镯。 沈柔儿眼底泛起幽幽冷光。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玉镯。 沈柔儿儿时玩闹时无意间翻出匣子。 那时她看手镯漂亮,撒娇想带一会,可一向纵容她的周碧云却将她推倒在地上,神情紧张又恍惚的查看玉镯有没有受损。 这么多年,沈柔儿偷偷看过玉镯千百遍,那手镯入手的温润,还有色彩,她太熟悉了。 以及手镯内侧刻的一个「风」字。 可无论她表现的多好,母亲都没有把手镯送给她。 为什么呢? 难道母亲是想留给弟弟? 还是弟弟未来的媳妇? 为什么就不愿意给她? 明明她才是侯府最有用的人。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 沈柔儿临走之前施舍般看向一旁跪了许久的小丫鬟: “以后你叫春雨。” 小丫鬟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沈柔儿。 像是高兴傻掉了一般。 半晌才猛的反应过来,对着沈柔儿感激涕零的磕头: “春雨谢谢小姐赐名,谢谢小姐。” “好好伺候我母亲。”沈柔儿说完之后便径直离开。 春雨仍旧对着她的背影叩谢。 她的膝盖隐隐作痛,从一开始跪下就没有起来过。 主子不让她起,她就没有资格起来。 “柔儿既然看中你,你就老老实实好好学规矩,胆敢生异心仔细你的皮。” “还傻着干什么?赶紧伺候我洗漱。”周碧云呵斥。 刚入府的丫鬟是没有资格贴身伺候主母。 但此时周碧云身边再没有熟悉的面孔。 而沈柔儿对春雨另眼相看。 那从今以后,自然而然这院子里最大的丫鬟,就是春雨。 春雨对沈柔儿感恩戴德,做事小心谨慎,体贴周到,连挑剔的周碧云都对她信任不已。 可是…… 但凡沈柔儿与周碧云认真观察,就会发现她的样貌,与前几日毁了容貌送去刷恭桶的丫鬟极其相似。 或许是两人粗心大意没有发现。 又或者,她们根本不在意那个被她们毁了一生的丫鬟长什么样子。 傍晚时分。 沈子安黑着脸,怒气冲冲的推开周碧云的房门。 “相公?你今日倒是回来的早,可饿了?妾身让厨房准备……” 周碧云没有注意到沈子安阴沉的脸,她柔情蜜意的上前帮沈子安脱外衫。 “啪!” 清脆的巴掌声,带着凌厉的风,落在周碧云脸颊上。 霎时,便生出通红的手掌印。 周碧云不敢置信的抬头,瞳孔震颤。 “蠢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第120章 周碧云软禁 “蠢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沈子安涨红着脸对周碧云怒吼。 年近四十的他,穿着一身青衫,英俊帅气的五官狰狞着暴跳的青筋,引以为傲的书墨气荡然无存。 此时的他,像是粗暴的屠夫。 周碧云猛然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都在发懵。 她捂着疼痛的脸,委屈的看着沈子安。 潸然泪下,满脸的受伤。 “相公……为什么?为什么打云儿?” “云儿究竟犯了什么错?相公要打云儿?” 大颗大颗的泪水流下,诉说着周碧云的委屈与受伤。 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不停的流泪,风韵犹存的美娇娘流泪,这一幕任谁看到都会心生疼惜。 沈子安一向吃这一套。 可这一次却失效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沈子安手上,没有浇灭怒火,反而令怒火更盛。 沈子安挥手,巴掌又落到周碧云脸上。 “啊!”周碧云身子摇晃,狼狈的趴在地上。 刚 梳好的没多久的发髻歪向一侧。 “蠢货,还有脸哭!” “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今日李大人一派在朝堂上三番五次寻我错处?” “连我衣服有褶皱都被安上一个藐视天子的罪名!” 沈子安胸膛剧烈起伏。 今日在朝堂上,李大人和他小舅子还有岳父,联合文官一个接一个向皇上举报他。 说他不节俭,说他在京中吃酒,就连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拉出来说一遍。 十几条罪名,一上午他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没有起过身。 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这些鸡毛蒜皮的罪名本没有事,但那么多官员告到皇上面前,就算没有罪,皇上为了安抚群臣也会惩罚他。 更别说,皇上本就看他不顺眼。 果不其然,皇上罚了他半年俸禄,更让他羞愤的是皇上在百官面前,当众指着他骂了一通。 沈子安不知道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散朝以后,他狼狈的一瘸一拐走出宫门,李大人才慢慢悠悠走到他面前,趾高气扬的告诫他一句: “管好你家婆娘,” 当时沈子安怒火攻心! 原来问题出在他的好妻子身上。 沈子安二话不说,快马加鞭回到府邸,就给了周碧云一巴掌。 质问周碧云究竟得罪了谁? “李……李大人?” 闻言,顿时周碧云止住了眼泪。 双眼心虚的闪烁飘荡。 李大人惧内,柔儿给李微下了毒,而今日她以为李微死了,在丞相府嚣张的暗示李微死在她手里。 那……那李微是不是也知道是自己给她下的毒? 这时候周碧云才开始害怕。 李微是肥猪,可她娘家与夫家都在朝为官,联合一起打压侯府,侯府根本承受不住。 “贱-人,果然是你!” “你是要毁了侯府啊!”沈子安愤怒的咆哮。 周碧云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她绞尽脑汁想着解决的办法,双手拉着沈子安的衣摆: “相公,我……” 还没有等她说出话,沈子安便一把将衣摆从她手里拽出,失望的看了一眼便大步离开。 “夫人身体不适,在府中好好休养。” 跨过门槛时,沈子安对着下人吩咐。 身后趴在地上的周碧云猛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子安离开的背影。 软禁! 她入侯府十多年,第一次被软禁。 侯府上一次被软禁的人,还是江念锦。 江念锦怀孕的第一个月,她背着沈子安,大张旗鼓的入了侯府,一字一句杀人诛心的撕碎江念锦对爱情的向往。 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局。 她江念锦家世显赫又如何? 惊才绝艳又何如? 还不是连男人的心都得不到。 她亲眼看到高高在上,温婉优雅的大小姐,听到新婚夜夫君敷衍粗暴的从她身上离开后,不是去了书房,而是快马加鞭与自己温存后。 眼里的世界是如何一寸寸塌陷。 那时,周碧云痛快至极。 周碧云以为江念锦会郁郁寡欢,会闹,会哭…… 可没有想到江念锦不甘受辱,天方夜谭的提出和离。 和离可不行。 和离了嫁妆就要带走,侯府上上下下都靠着江念锦的嫁妆,就连她吃的喝的都用江念锦的嫁妆。 于是,从那以后,江念锦就一直被软禁。 到她死的时候,都在软禁。 可现在,相公竟要软禁自己。 周碧云不知道在怕什么? 但就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冷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 沈子安怒气冲冲的回到书房。 一脚踹在观赏架上,任由观赏架上的瓷器掉落,发出乒乒当当的破碎声。 等沈子安发泄的差不多了。 他才脱力般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沈子安眼里都是绝望。 原本靠着张神医的关系,和他这两年的钻研,受皇上重视指日可待。 可如今得罪了其他官员,他被皇上大骂一通,一切都没有用了。 沈子安不甘心! 不行! 侯府绝不能没落在他手里。 为什么云儿变的那么蠢! 不好好在后院与其他官员夫人打好关系,反而得罪了不少人! 要是……要是江念锦,绝对不会让他操心这些事。 江念锦不但把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与京城夫人们的关系也都维系的恰到好处。 那时候,他在朝堂上进谏,总是会有人附和,绝对不会出现被人针对的情况。 想起江念锦永远温柔恬静的笑脸。 猛然间,沈子安觉得胸口疼的厉害。 疼的他不受控制的蜷缩起身体。 “江念锦……阿锦……” 他低声呢喃。 可沈子安又觉得无措。 他怎会想起江念锦? 他爱的人是云儿,要不是云儿自己就死了! 而且江念锦生的三个孩子都是废物。 江池蠢笨,就算老将军托关系拜了陈夫子为师又如何,还不是半吊子水,启蒙的如此晚,还真以为自己是神童? 江冬竹一身村姑气,不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反而天天在军营舞刀弄枪,与男人混在一起,有伤风俗。 万幸断绝了关系,要不然侯府的名声与脸面都被丢尽了。 江晚清几年没有露面,估计遗传了江念锦不中用的身子,连门都出不了。 沈子安稳住呼吸,平息心口的疼痛。 还好他与那三个废物断绝了关系。 而他的文儿幼时是他亲自启蒙,又找大儒教导,天赋不凡。 将来定能三元及第。 等文儿三元及第,定能重震侯府门楣。 到那时他就能扬眉吐气,看京城谁还敢说他一句不是。 第121章 拉裤兜子了! 次日,天才蒙蒙亮,万草堂门口已然人满为患。 睡眼朦胧的看过去,全是乌泱泱的人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数量只增不减。 焦灼感与紧迫感越演越烈。 “怎么还不开门?” “这天怎么亮那么慢?” “老天爷你可别睡了,我这一晚上都没合眼,赶紧天亮让我抢一瓶药蜜吧。” “列祖列宗,七舅老爷八大叔伯,一定要保佑我抢到神药。” 人群捏着荷包里的银票,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万草堂大门,像是饿狼看猎物一般。 一阵风吹过,万草堂大门动了动。 “快快快!” “开门了开门了!” “别挤我!” 人群像是猫见到耗子一般往前冲。 风停了,门又纹丝不动了。 百姓:…… 好好好!连风都玩我是吧? 可仍旧占着位置瞪着大眼死死盯着大门。 万草堂药蜜的神奇,几乎一夜之间在世家大族里过了一遍。 不管是当家主母,还是老夫人,亦或者小妾和小姐们全都派下人来买药蜜。 等到各府各院来买药蜜时,却连万草堂大门都看不到。 说一句人声鼎沸都不为过。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万草堂终于开门了。 冯大牛亦是激动的一夜都没有睡好。 “今天万草堂足足多备了三日的货,诸位不要着急。” 百姓可不会听冯大牛的话,仍然捏着一票一窝蜂往前冲。 呵呵! 多备了三日的货?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乌泱泱的人群,就是万草堂多备一个月的货,今天都不够分。 “冯掌柜,冯爷爷,你快点的吧,我等了一夜了,连茅房都没有去过,憋不住了。” “快点帮我拿十瓶纤细蜜,快快快!” 万草堂忙了起来。 一瓶瓶药蜜换成一票。 百姓像是饿狼一样,高举着一票急不可耐。 店铺里就冯大牛和冯草儿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不一会,冯大牛就累的满头是汗,收银票的手都在发抖。 冯小草也累的打湿了发髻。 三楼江晚清看着累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的两个人,微微皱眉。 “小桃,你去找……” 小桃眼睛一亮,从店铺后门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冯掌柜,我的药蜜呢?” “你快点,我都要拉裤裆了。” 百姓叫嚷。 冯大牛累的像是老牛一样,鼻子“噗噗”喷气。 “稍等!一会……一会就好。”冯大牛一上午没喝水的嗓子像是要冒烟般。 老天爷,此时的冯大牛多想自己能长出三头六臂,或者会分身。 就在冯大牛欲哭无泪的时候,店铺后院走来一个人。 她对冯大牛感激一笑,十分自然熟练的走进货柜里面。 “你要什么药蜜?” 她熟练的收钱,记账,拿药蜜。 “聂婶婶!”冯小草惊喜的呼叫。 有了聂娘子的加入,冯大牛和冯小草都松了口气。 一直到晌午,满货柜的药蜜销售一空。 “啊!没有了!” “冯掌柜,我等了好久才轮到我!你快帮我再扒拉扒拉,看看能不能再找两瓶出来。” “是啊,只要不是买不起的驻颜蜜,其他什么蜜都行,可怜可怜我,给我两瓶吧!” 没有买到药蜜的百姓像是天塌了一样。 冯大牛擦了擦头上的人汗水,对没有买买到药蜜的百姓道: “今天万草堂的药蜜卖完了,诸位明天再来。” 说完冯大牛就火急火燎的关上门。 娘哎! 真的太吓人了。 两手空空的百姓,看到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只能失望的叹气。 你以为他会落寞的回家。 不! 百姓直接席地而躺。 哼唧唧! 天为被,地为床,这万草堂门口的马路牙子,就是他的家。 不买到药蜜,他是不会离开他亲爱的家。 万草堂内。 聂娘子对冯掌柜深深行了一礼: “掌柜,谢谢你收留我在万草堂做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万事尽心尽力,绝不会辜负掌柜给的机会。” 聂娘子眼眶里含着泪,里面的痛楚与悲伤溢于言表。 她容貌恢复了,哪怕和离错也不在她。 真要追究起来,她还要落一个大义的名声。 可…… 可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仿佛所有规则与天平都向男子倾斜。 十多日前,她拿着试药得来的四十两银子,背着包裹离开京城回到心心念念的家。 那时她以为再也不会来京城。 两天的路程,她硬生生催着马夫缩短了一半,就是想快点,再快点见到爹娘。 那时有多期待,此时就有多落寞。 她娘见到她起初是高兴的,可等听到她和离以后,娘第一反应是看向嫂子。 在看到嫂子黑着脸牵着侄子和侄女头也不回的去了娘家。 聂娘子的娘流下了泪水。 聂娘子在从小长大的家里呆了两天,她娘焦眉愁眼了两天,从小便扬言要保护她的哥哥,去嫂子娘家接嫂子两次,皆是独自回来。 最后她娘流着泪水,用帕子包着五两碎银子和她说对不起。 哭着和她说: 她和离了,不能留在家里。 哪怕不是她的错,哪怕那是她的家。 和离的姑姑,会影响侄女找夫家,会影响侄子娶媳妇。 娘说: 让她别怪嫂子,也别怪哥哥。 聂娘子茫然。 那她……该怪谁? 怪这世道? 还是怪自己不该和离? 从小长大的家容不下一个她。 聂娘子不想让白发苍苍的母亲为难,她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生她的娘。 叩头离开。 走投无路的她又回到了京城。 刚入城便被拉住,说是万草堂冯掌柜问她愿不愿意在万草堂做工,但是要签死契。 聂娘子几乎是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第122章 万草堂出事? 冯掌柜只是片刻便想明白这是主子的手笔。 他连忙扶起聂娘子。 听到聂娘子没有地方居住,就让她住在万草堂后院,冯小草隔壁。 安顿好聂娘子,冯大牛便扛着银票上楼。 银票太多,冯大牛一次还扛不动,来来回回跑了能有三趟才把银票都运到楼上。 “主子,今日的银票都在这里,明日药蜜是不是再多准备点?” 江晚清看着银票,只觉得心口上压着的石头都轻了些。 她点头:“明日还是今日一样的数量,另外多准备一些精美的匣子装药蜜,到时李夫人要是来就给她。” “好的。” 江晚清又想到什么: “昨日那一万两可都送到幼善堂了?” “都按照小姐的吩送过去了,还特别声明了李夫人的名号。” 江晚清满意的点头,两个人又商议聂娘子。 江晚清嘱咐冯大牛给聂娘子签死契,以后就留在万草堂,暂时每个月发二十两月钱。 交代完冯大牛便下去安排了,留江晚清与小桃继续制作药蜜。 江晚清和小桃累的胳膊都要断了,她熬一锅药也堪堪只够万草堂卖一上午。 …… 万草堂的名号,响彻京城。 一跃成为京城的新贵,炙手可热的存在。 随着万草堂地位不断提高,李微也成了世家后院巴结的对象。 你要说为什么? 那万草堂的药蜜,买不到!根本买不到! 百姓直接在万草堂门口安家落户,她们派去的丫鬟别说买药蜜了,就是万草堂大门都摸不着。 京城谁不知道这万草堂与李微关系好。 于是,世家夫人贵女齐齐带着礼物找到李微,与她打好关系,拜托她帮忙买药蜜。 李微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些人里有许多是她以往触碰不到的人物。 更让李微开心的是,李可俞婆婆也谄媚的上门托她买药蜜。 李府结交的人脉越来越广,女儿又入了丞相夫人的眼,这下子老太婆就不敢再因为女儿怀不上孩子暗地里搓磨了。 李微对江晚清感激不尽。 况且,她送给万草堂的那万两黄金,被万草堂捐给了幼善堂,还声明那银子是她给的。 这样好的名声万草堂肯带她一份。 李微再次对江晚清刮目相看。 要知道江家那小妮子才十四岁,还没有及笄便行事如此周全,未来不可估量。 对于一些夫人托她买药蜜,李微点头应下,说尽力去试试。 第二日李微去万草堂,不但买到了药蜜,包装还都十分精美。 这可是京城独一份的包装,李微在世家夫人圈子里,地位再次上升。 拿到药蜜的夫人贵女,对李微笑的也更加亲近。 这些皆是人情,李大人往后在朝堂上的路只会越来越顺遂。 同时…… 她们对周碧云的疏离也更加明显。 就差在脸上写着与周碧云不熟,不认识周碧云了。 笑话! 这要是和周碧云沾上关系让万草堂知道不卖她们药蜜了怎么办? 这药蜜效果好,但是人家万草堂掌柜也说了,除了有病症的,想一直保持美貌还需一月服用一次。 她们不缺银子,她们缺药蜜啊! 李微多得意,周碧云屋里的花瓶就有多遭殃。 终于,夜深人静。 侯府被软禁多日的周碧云穿着一身黑衣,带着斗笠打晕看守的下人,从后门悄无声息的溜走。 隐藏在斗笠下的,是一双沁着剧毒的阴鸷眸子。 她一路隐匿在黑暗处,低着头往城外一座偏僻的道观而去。 青砖道观建立在低洼处,四周生长着遮天蔽日的大树,将道观笼罩在黑暗里。 终日不见光明。 道观大门两侧的青砖上,雕刻着佛文。 两者冲撞,处处透着诡谲。 道观外周碧云口中发出鸟叫声。 不一会道观里面的烛火亮起,大门打开一道缝隙。 周碧云警惕的左右查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才走进去。 不一会便传出低低的抽泣声,而后变成深浅不一的喘息。 直到天蒙蒙亮,周碧云才面色红润的离开道观。 …… “小姐,人回来了!”小六子急吼吼的江晚清院子。 “主子!”扑腾一声,是膝盖落地的声响。 江晚清看过去。 少年脊背挺直,古铜色的皮肤,面部线条僵硬散发着生人勿近。 原本柔和的五官,多出一条从眉骨贯穿至下巴的疤痕,让整个人显得凶神恶煞,只一眼便让人心颤。 一个如同野狼羁傲的人,面对江晚清却处处展现着绝对的服从与忠心。 “李凌风拜见主人!” 一身黑衣的李凌风对江晚清低头。 “你可学成?” 江晚清站在原地未动,蹙眉询问。 “属下不服小姐所托,可以一敌百。”李凌风恭恭敬敬回答。 脸上骇人可止婴孩啼哭的疤痕是他这五年多没日没夜努力的标志。 江晚清满意的点头:“以后就隐秘在暗处听我差遣。。” “是!” 李凌风低头,随即便找棵树藏了起来。 他上树的一瞬间便不见了人。 哪怕是你走在树下,都发现不了树上还有个人。 江晚清看着李凌风的眉眼,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想好一会也找不出有哪个男的与他相像。 她摇摇头。 将这个想法抛了出去。 或许是两辈子见的人太多,记忆杂乱了。 但……万草堂破坏了一些人的利益,威胁了一些人的地位。 蛰伏在暗处的出动。 五日后,万草堂出事了! 第123章 休想抢走侯爵之位。 蛰伏在暗处老鼠,紧盯着万草堂,蠢蠢欲动。 …… 万草堂如日中天,沈子安却在朝堂举步维艰。 京城,谁人不知,这万草堂售卖的药蜜说一句神药都当之无愧。 伤口愈合,腐肉新生,容颜焕然。 京城的官员夫人们亲身体验过药蜜的效果,喜不自胜,爱不释手。 生怕惹到万草堂不快,往后买不到药蜜,于是纷纷吹起了枕头风。 告诫自己男人别和沈子安走太近,别和侯府攀扯上关系。 美人的枕头风最是有用。 一时间沈子安在朝堂被孤立排斥。 每日上朝于沈子安而言都是折磨,他战战兢兢惨白着脸,上怕呼吸节奏不对被人进谏。 短短半个月。 沈子安未来两年的俸禄都被罚了个干净。 被软禁多日的周碧,一直叫嚷着要见沈子安。 可在外受了一肚子气沈子安,自然不可能见她。 周碧云心慌不已。 直到这天,下人通传外出学习半年的沈翰文回来了。 周碧云大喜: “可是真的?我的文儿回来了?” 她激动的眼睛都发着光。 “是的夫人,少爷回来了。” “好好好!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周碧云高兴的连声叫好。 “你快让厨房多备些文儿爱吃的菜,游学半年也不知道瘦了没?” 周碧云仔细的嘱咐,恨不得挽起袖子亲自下厨。 “娘!”男声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入房。 周碧云大喜: “文儿!你个小崽子,出去半年连个书信都不给娘写一个,害得娘整日担忧你。” “快让娘看看瘦了没?” 周碧云上上下下查看着,生怕儿子哪里受伤。 “娘!你快别说这些了,我方才听下人说你被禁足了?” “娘你是做了什么错事,惹的爹不开心了?”他语气带着不耐。 十二岁的沈翰文微微发福,腰间隐约可见横肉。 他肤色白皙,一身锦绣衣袍衬的肤色更加透白,微微发福的身材因年岁小反而显得纯真幼态。 一看便是小书生的模样。 说来也怪,周碧云是双眼皮,沈子安也是双眼皮。 唯独沈翰文是单眼皮。 周碧云听到自己儿子的话,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你爹他负我!” “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江池那小畜生频频写出好诗好文章,文儿,你爹他怕是后悔将那小畜生赶出府了。” 得罪万草堂和丞相夫人,还被其他夫人孤立,这些事情周碧云可没办法说给儿子听。 她总不能说,是她棋差一招,连累了相公,拖累了侯府才被软禁? 所以周碧云只能把江池拉出来。 相公对文儿给予厚望,只要文儿展现出才华,在京城打响才名,相公便不会与她生隔阂。 毕竟,她可是给侯府生了个儿子。 儿子是才子。 女儿是福星。 侯府列祖列宗都该感谢她周碧云。 “什么!爹后悔了!”沈翰文脸色大变。 周碧云捏着绣帕拱火道; “每次那畜生写的诗句,你爹都偷偷研读许久,甚至情不自禁夸赞用词精准。” “文儿,你外出游学半年如何?” “可有顿悟?作出几首好诗了?”周碧云急不可耐的追问。 沈翰文原本震怒的表情,在听到周碧云的追问瞬间有些心虚。 “娘,我才刚回来,还没有休整好你就问这些做什么?” “再说,姐姐不是供养了好几个书生吗?把他们写的诗先拿给我用,虽不如我写的但也能将就着用。” 沈翰文做出一副很累很疲惫的模样。 “好好好,我儿你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在作诗,你姐已经把那些书生写的诗送你房中了,你誊抄一遍便可。” “不过文儿,你今日还要辛苦些誊抄出来,等你爹归府就拿给他看,就说是你外出时所写。” 周碧云安抚着沈翰文,只是在叮嘱沈翰文拿给沈子安看时,眼中晦暗不明。 “知道了娘,我现在就去。” 听又有诗沈翰文松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姐姐供养的书生写出的诗深度如何? 不过就算一般也无事。 他这次出门可是得到一些极其精湛的诗。 想到那些诗句,沈翰文心口一阵火热。 他有信心这次一定能名声大噪。 至于江池? 哼! 休想抢走他的侯爵之位。 …… 沈翰文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从包裹中取出一沓宣纸。 他视若珍宝般把宣纸一张张铺在桌子上。 泛黄粗糙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诗句。 力透纸背,端正清携。 只是泛黄的宣纸上零零落落浸透着鲜红的血迹,其中两张还印着红手印。 血迹晕花了的字体,有些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该死!”沈翰文对着血迹低声咒骂。 单眼皮配合着阴毒的表情,像是杀人如麻的屠夫。 半晌,沈翰文把诗句誊抄到洁白的宣纸上,署上他的名字。 看不清楚的字 ,他便绞尽脑汁用他能想到的字代替。 一连十几首,全部通抄完。 那带着血印的原稿被他毫不犹豫的扔进炭火中焚烧。 “别怪小爷,是你不知好歹不愿将诗卖给我。” “一个穷小子还妄想中状元,杀你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再者,你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疯言疯语说你族祖宗不满十岁,即便是中了状元也是浪费。” 沈翰文对着燃烧的火光喃喃。 跳跃火光照亮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犹如地狱的恶魔。 随即沈翰文转身,捏着两张宣纸往沈子安书房走去。 走的时候,房门被他顺手关上。 可…… 可他转身离开后,紧闭的木门猛的打开! 那焚烧着血纸的火焰诡异的停在半空中,幻化成一双幼童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沈翰文离开的方向。 第124章 相公,我们和离……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沈家列祖列宗显灵啊!” “我沈子安的儿子是天才,是神童!” “浊酒难解心中愁,醉后独上明月楼。” “妙!极妙!” “此意,此境,见解,都是神作。” 书房内,沈子安看到沈翰文写出的诗,激动兴奋到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仰天大笑,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沈子安儿子乃是天纵之才。 “文儿,爹以你为傲,将来侯府就都交给你了。” 轻拍沈翰文的肩膀,沈子安眼里全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骄傲与自豪。 沈子安自知天赋一般,辜负祖父对他的期望。 但他的儿子才情横溢,这两首精妙绝伦,与祖父相比都不见得逊色 况且,文儿如今十岁,未来不可估量。 侯府定然重振门楣。 光是想想,沈子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爹放心,儿一定悬头刺骨,不负爹栽培。” 听到爹爹开口说侯府要交给他,沈翰文心尖都激动了下。 几乎都能想到自己穿着侯爵的官服,耀武扬威走在街上的模样。 侯府只能是他沈翰文的。 对于自己偷盗的诗,沈翰文泰然自若,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心,都没有一丝心虚之色。 “好好好!” “往后有任何需要尽管说,侯府一切以你为先,爹等你三元及第。” 父子两个又是一种温情关怀,沈翰文离开后,沈子安仍旧沉浸在沈翰文写的诗中。 反复研读,越来越振奋。 最后干脆拿笔一字一句的誊抄。 沈子安虽然才华不足,但他爱才,惜才,慕才。 抄到一半,他猛的想起什么。睫毛微微轻颤, 抿唇从书桌底下取出几张宣纸,宣纸边缘泛黄上出褶皱,一看就是被人长期反复观看过。 这张宣纸上,同样写着诗。 出自江池。 沈子安把沈翰文和江池的诗对比比拼,像是要分出一个高低。 他拧眉酌字酌句对比了许久。 江池的无论是意还是竟无一都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被朝中那些老东西夸奖。 而文儿的诗,意境更胜一筹,但有些字用的浅薄,两相对比文儿略逊一筹。 但文儿比江池小,再给他一段时间一定能超越江池。 再者,江池启蒙如此晚,这诗是不是出自他手还不一定呢? 毕竟那三个品行不端。 沈子安暗暗的想着,将心里的天平倾斜在沈翰文身上。 沈翰文不过就比江池小几个月而已,这也算小? “相公。” 就在沈子安沉思时,一道柔声伴随着莲花香进入书房。 周碧云精心打扮,涂脂抹粉,连着头发丝都特意涂抹了一遍莲花头油。 她捏着手帕,噙着泪珠,表情哀怨。 腰带的束缚下,显得身形格外清瘦。 “相公!云儿好想你,你为何多日都不来看我?” “如果相公厌弃了云儿,那何不如一封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也好比在暗无天日的囚院里日日望郎垂怜。” “你……你再也不是我的少年郎了,云儿的少年郎从来不会冷落云儿,更不会舍得欺负云儿。” “半生风雨半生伤,半句别恨本旬良。”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殷红的眼尾坠落,她悲伤到鼻头都泛菏泽红。 她倔强的看着沈子安,说着绝决的话,可眼中尽是深情。 白齿咬着唇瓣,真真是绝美的一幅美人流泪的画面。 菟丝花风雨飘摇,却不甘坠入泥潭。 一眼便让人想疼爱怜惜。 若是沈翰文没有作出那两首诗,或许遭受多日孤立的沈子安还不会心软。 但他的文儿如此英才,是云儿给他生的。 况且…… 况且周碧云身上穿的衣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件。 那时他身受重伤,昏迷多日,醒来便看到云儿穿着这件衣服细心照料他。 想起两人的初见,沈子安心里的怒气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柔情与宠溺。 那一声声少年郎叫的沈子安肝肠寸断。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云儿莫哭,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看看我,我永远是那个少年郎,不曾变过。” 沈子安一把周碧云搂在怀里,焦急的安慰着。 用力的臂膀恨不得把周碧云揉到骨子里。 周碧云泪流满面,委屈到站不稳。 她在沈子安怀里挣扎,不让沈子安抱她。 “你不是,你才不是,我的少年郎不会凶我。” “我要与你和离,我要去找我的少年郎。” 周碧云拍打着沈子安的胸膛,小猫一样的力气落在沈子安身上,让他更加懊悔不该把脾气发在周碧云身上。 他的云儿心善,且柔弱不能自理,怎么会与其他夫人不合。 定然是别人的错, 和离两个字,让沈子安眼眶都红了。 沈子安猛的抱着挣扎的周碧云强硬的往书桌走。 “噼里啪啦!” 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被沈子安扫落在地。 他把周碧云扔在桌子上,欺身而下,噙住红唇,霸道的占领城池。 “云儿,你是我的人,永远不要妄想离开我!” “和离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 周碧云的哭诉与惊呼变成求饶,满屋旖色 但如果沈子安抬头,便会看到周碧云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容。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周碧算计之内。 文儿被赏识,她来回忆往昔,一切运筹帷幄。 直到傍晚周碧云才被沈子安抱回房,软禁自然而然解除。 周碧云恢复自由。 …… 一早侯府的马车便一路往张家驶去。 周碧云自报家门,被下人领着去见张凌云。 大殿内下人被清扫,隐隐约约听到百草堂三个字。 不一会周碧云便离开,只是手心攥着一包药粉…… 第125章 瞧我老穆子多牛! 夜深人静,黑幕笼罩。 一个人影融合在黑夜中,鬼鬼祟祟撬开万草堂的大门,潜入进去。 黑暗中的眼眸,看着货架上摆放的药蜜,一阵火热。 他喉咙滚动,不知道想到什么,压制住占为己有的冲动,从袖口掏出一包药粉,随即投放药蜜瓶子里。 很快,黑色的粉末与药蜜融合。 黑衣人眼神划过一抹得意,正打算离开之际,万草堂大门传来动静。 他惊慌失措的躲进柜台下面,心惊胆战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哎呀!我的金土豆子,你可真给师父长脸。” “瞧瞧!瞧瞧这名字,万草堂,万草之堂,霸气威武!” “老祖宗们,你们就夸我吧,瞧我老穆子多牛,随便收个徒弟,都这么顶呱呱。”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 一个手持蜡烛,头发凌乱,衣裳破烂,但却皮肤白皙光滑的男人仰天大笑。 瞧着疯疯癫癫,不太正常。 这人便是穆神医。 此时穆神医欣慰又自豪的拍着小矮子江晚清的头。 一脸干得不错,继续加油,师父是咸鱼,就都指望你的表情。 江晚清顶着头顶的呆毛,一脸困倦。 她对师父一如既往的无奈,临睡觉前江晚清收到穆神医的飞鸽传书。 说是在京城迷路了,让江晚清速速去寻他。 江晚清带着下人在京城找了大半夜,最后在万草堂十步远的桥底找到了这小老头。 第一眼看到穆神医江晚清惊呆了。 乖乖! 师父是吃了多少药蜜,不只是年轻了,皮肤变白以后五官竟然变得柔和。 “师父,我给你写的信你可收到了?”江晚清打着哈欠问。 两个月前,冯大牛与李微中了噬血毒江晚清便飞鸽传书给穆神医,写明自己见到了噬血毒。 穆神医闻言,脸上的兴奋收敛,变得晦暗。 “正是如此我才入京。”穆神医问江晚清:“土豆子,你可确定那就是噬血毒?” 江晚清正要回答是。 “哐当!” 距离两人三步之遥的柜台下面传来响声。 刹那,江晚清与穆神医对视,师徒两人多年的默契,瞬间便知道对方的意思。 柜台下面,黑衣人匍匐在地上,紧张的吞咽着口水。 他懊恼的咬牙。 该死! 刚刚不该听到噬血毒失态制造出动静,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听到没有。 黑衣人屏气凝神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在看到烛火的影子逐渐逼近,他心口猛的一跳,凶狠的目光一凌,抽出腰间的大刀,猛的向外砍去。 这一刀他看准了方向。 不出意外,绝对见血。 “啊!” 一声惨叫,红色的血液喷射。 如黑衣人所料,的确见血。 可他没有料想到的是,血与惨叫声皆出自他口。 只见穆神医拿着蜡烛,江冬竹手持一把半人高的砍刀,刀身流着血液。 而江晚清被江冬竹紧紧护在身后。 江晚清半夜出门叶氏不放心,江冬竹便自告奋勇与小妹一同出门。 江冬竹落后一步,在门外清理脚底在河边沾的泥巴。 接到小妹的暗示,江冬竹浑身的杀伐尽显,一刀便把黑衣人的胳膊砍下。 黑衣人痛苦的尖叫,断臂落在地面上,切面还在不停的喷射血液。 “小妹小心,莫让血染脏了你的裙子。”江冬竹一脚踢飞断臂,小心护着江晚清。 “啊啊啊—— 我的胳膊!” 黑衣人还在哀嚎,但此时他被江冬竹与穆神医包围住,大势已去。 就如同案板上的鱼,生死难料。 江冬竹手中的大刀随时都能轻而易举砍掉他的头颅。 冷汗爬满黑衣人全身。 只一瞬间黑衣人便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是谁?” 江晚清神色阴沉,目光冰冷如薄刃。 “呵!” 黑衣人冷哼。 他疼的眼前发黑,烛火被风吹的跳跃晃动,连是谁质问他都看不清。 大概就是方才那人口中的“土豆子”。 “不说?” 江冬竹黑着脸举起大刀向黑衣人砍去。 一想到这人潜伏在小妹的铺子里,江冬竹便一阵后怕。 若是今日她没有同小妹一起出门,那小妹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象。 大刀反射着烛火向黑衣人袭去。 黑衣人连忙抬起独臂迎击。 兵器相撞,黑衣人脸色大变。 惨白的脸片刻间涨红,五官因用力而变得扭曲。 反观江冬竹神色如常。 “怎么会……”黑衣人吃力的单膝跪地。 怎么会如此大的力气。 本就断了一个胳膊的黑衣人根本不是天生神力江冬竹的对手。 他脸连着脖子都胀的通红。 脊骨越来越低,像是被一座大山死死压在头上。 照这样下去,很快便是他的死期。 陡然,黑衣人眯眼,一个匍匐从江冬竹大刀下逃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江冬竹撒一把白灰。 “不好!是毒!” 穆神医惊叫。 黑衣人趁着毒粉的遮掩往外逃窜。 江冬竹一脚踹在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被踹飞门外,喷出一口血,强撑着爬起来往黑夜里跑去。 黑衣人逃走了。 他的断臂还遗留在万草堂地板上。 穆神医叫住了要去追的江冬竹: “莫去追,你中了千机散要在半炷香内解毒,否则必死无疑!” 千机散! 江晚清猛的睁大双眼。 “师父!”她惊叫。 千机散半炷香可使人暴毙,七窍流血而亡。 死前还要承受蚀骨之疼,精神崩塌。 江晚清面色苍白的扑向药柜,手忙脚乱的开始调配解药。 “我这有解药。”穆神医拦下江晚清,从挎包取出解药递给江冬竹。 “阿姐,你快吃!”江晚清焦急的催促。 解药是白色的药丸。 比弹珠大一点。 在小妹担忧到快哭,穆神医注视的目光里。 江冬竹尴尬开口: “那个……就干吞吗?药丸太大会卡喉咙。” 江晚清:…… 穆神医:…… 江晚清背过身子给阿姐倒水,手在触碰到水壶时顿住。 她似乎忘了灵泉水。 淅淅沥沥的水声,是灵泉水。 江冬竹就着灵泉水吞下解药,顿时精神抖擞。 “中毒没什么感觉,但这解药吃下去以后感觉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视线也清明了,浑身舒畅!” 江冬竹蹦蹦跳跳。 半人高的大刀被她从左手抛向右手。 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英姿飒爽。 浑身的爆发力让人望而生畏。 穆神医眨巴眨巴眼。 嗯? 他悄摸摸的往嘴里塞了颗药。 顿时—— “呜呜—— 水!快水!” 穆神医翻着白眼,拍打着胸膛。 第126章 你是我活爹! 穆神医捶打着心口,张开嘴巴,原地扎马步。 江晚清举着水壶把水灌进穆神医喉咙。 一阵兵荒马乱后,穆神医可算把大药丸吞下。 他学着江冬竹的动作,一个后空翻 —— “哎呦!我的老腰!” 穆神医趴在地上,捂着腰哀叫连连。 “师父,你能不丢人吗?你在这样我就与你断绝师徒关系!”江晚清无奈气急。 断绝师徒关系? 穆神医晴天霹雳! 他就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徒弟,就这样一个传承衣钵的徒弟,就这么一个软软绵绵的徒弟,就这么一个传宗接代…… 咳咳! 反正绝对不能断绝师徒关系,不管是什么关系都不能断绝! 他又不是蠢货! 与此同时,侯府睡梦中的沈子安打了一个震天响的喷嚏。 穆神医一个翻身,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 “嘿嘿,土豆子瞧你又调皮,这次师父就当你开玩笑,下次可就不能再说这几个字了哦!” “要是再让师父听到这几个字,师父就……就当没有听到。” 江晚清:…… 江冬竹:……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她当初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玩意当师父了呢。 几人胡闹一阵,江冬竹开口: “小妹,你这铺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潜伏在铺子里。” 江冬竹话音一落,江晚清神色凝重。 先是吞噬毒,后又是千机毒。 每一种都阴毒至极。 吞噬毒出自张家,张家是京城不可撼动的神医,可如今这棵大树被万草堂撅了根基。 张家一定视晚草堂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么黑衣人深夜探访万草堂一定是有目的。 骤然,江晚清抬眸,大步往货架而去。 把药蜜一个个打开,仔细放在鼻下细闻。 闻得第六瓶,江晚清目光变得凌厉。 “果然,他们是想毁了万草堂。”江晚清的声音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穆神医上前,他眼中翻涌着莫测的情绪。 在闻到药蜜中毒药残留的气味,眼中的厌恶翻滚。 “他竟不守誓言!让这些阴毒至极的毒药面世。 “卑鄙龌龊,就不怕当初自己发的誓言灵验吗?”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斩断你的生路!” 一向大大咧咧不靠谱的穆神医,此时目光冷峻,漆黑的眸子里,透着江晚清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厌憎。 其中还裹挟着一些江晚清不明的情绪。 江晚清心中一动。 她的猜测是对的。 吞噬毒京城无人知晓,可师父当初却神色复杂的告诉她吞噬毒的存在与解法。 江晚清在碰到吞噬毒时,便写信给师父。 果然,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故事。 血迹从店铺蔓延至黑夜中,江晚清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微微皱眉。 黑衣人的身形让她有些熟悉,到底是在哪见过? …… 万草堂出事了! 傍晚陆陆续续好几个人被抬进了万草堂,脸色发乌,了无生气。 家属进万草堂脸上愤怒又悲痛,出来时却欢欢喜喜,手还护着口袋,像是里面装了宝贝一样。 而被他们抬进万草堂的人却没有出来。 直到天黑,万草堂关门也不见有人出来。 这样的场景,有四五次。 只是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也就没有引起百姓的注意。 但…… 万草堂不远处茶楼上,监视一天的周碧云与白听轩却看的清清楚楚。 周碧云高兴到脸上的笑容都遮掩不住。 “成了!万草堂说的冠冕堂皇,出了事还不是拿钱掩盖。” “可惜死的都是些不中用的贱民,但这些也就足够了,遮掩吧,等死的人越来越多,便是万草堂的死期。” 周碧云涂抹着口脂的红唇得意的勾起。 似乎依旧能想象到万草堂掌柜和东家被砍头的场面,还有一群世家夫人讨好她的卑微姿态。 “夫人计谋果然厉害,晚辈佩服。”白听轩一身黑衣,站在周碧云对面不卑不亢。 “还劳烦白公子回去和张家主说一声,往后侯府与张家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等万草堂消失以后,张家可要多多帮助侯府。” “夫人放心,晚辈一定把话带到。” 周碧云离开后,白听轩仍旧站在二楼窗边,纤长清瘦的身子久久未动。 后背黑色的布料有些浸湿,紧紧贴着皮肤上。 那是昨天被张凌云用鞭子抽打的,因为他没有复制出万草堂的药蜜。 当时他受刑时,张莹莹就在旁边,眼眶含泪,满是心疼。 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 “轩哥哥你坚持住,还有十鞭就结束了。” “你惹了爹爹生气,莹莹也没有办法。” “轩哥哥,你再忍忍,莹莹知道你能承受住。” 全程没有为他求一句情。 看着紧闭大门的万草堂,白听轩有些失望。 痛苦的闭眼。 还有五日张莹莹就及笄了。 眼眸猛的睁开。 天生的直觉告诉他,能研制出药蜜这样的神药,又不把噬血毒放在眼里的万草堂,绝对不会如此愚蠢。 可若是真的蠢…… 捶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 赌! 赌一把! 黑夜能遮掩的事太多,一把利箭破空而出,穿透万草堂大门,射中一片药蜜钉在货架上。 剑尾带着封信。 “啊啊啊!”穆神医惊叫! “药蜜!我的药蜜!我可怜的药蜜,我可怜的五百两!” “哪个丧良心的兔崽子!就不能射在别的地方?射不值钱的生肌蜜也行啊,非得射五百两一片的驻颜蜜。” “可真是我活爹啊!这够买多少烧鸡,多少桃花酿啊。” 十两一瓶的生肌蜜:……你才是我活爹。 第127章 开战吧! “小妹,给。”江冬竹一个飞身旋转将箭羽从货柜拔下来,交给江晚清。 张家未倒之前,江晚清便直接搬到万草堂暂住。 江冬竹不放心便跟着一起住了下来。 江晚清面无表情的展开字条,本以为会是挑衅和威胁。 却没有想到…… 看到上面的字迹,江晚清颇为意外的挑眉。 “是什么?”江冬竹探头。 “万草堂落入计谋,张家小姐及笄之日,便是万草堂锒铛入狱之时。” 霎时,江冬竹语气寒冷。 “还真是张家干的!小妹你等我去拿大枪,一杆子把张家给挑了!” “我倒要看看,这张家是长了几个脑袋,但欺负我江冬竹的妹妹。”江冬竹气到爆炸,大步流星往外走,那架势活像个女土匪,要去杀人放火。 她江冬竹的逆鳞就是小妹。 谁也不能动她小妹一个汗毛 “我们没有证据,单凭一张没有署名的纸条定不了张家的罪。”江晚清拦住阿姐。 江冬竹愤愤不平。 “我半夜去,翻墙去,偷偷摸摸去,不让人看到不就行了。”光明磊落的江冬竹遇到小妹的事情,去他娘的光明磊落,给劳资爬! 暖意从心尖尖蔓延全身。 江晚清眼底都是温暖的笑意。 她上前,抓着阿姐的衣袖,仰头杏眼发着光: “阿姐,晚晚知道你最好了,但这件事情交给我。” 特意撒娇的声音糯叽叽的,干净清冷的脸透着粉,美若幻境的细眉下,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尽情的展现着依赖。 江晚清的美不同于沈柔儿。 她美的清冷,美的有距离感,让人舒服到难以嫉妒。 沈柔儿是张扬的美,男人见到一眼便惊艳钟情,想占为己有,但却让女人妒恨羡慕。 江冬竹对小妹一向都没有抵抗力,她束手就擒。 穆神医悄悄走到两种人中间,生硬的凸显他的存在感。 他仰头,双手背后,一副深不可测,仙风道骨的开口: “好一个投毒解毒,他既想让万草堂消失,那我便让他自食其果,亲自品尝一下臭名昭着的感受。” …… 万草堂每日人满为患,一药难求。 药蜜与银票一个出一个进,昔日被人畏惧闹鬼的铺子日进斗金。 冯大牛从一开始看到银票目瞪口呆,热血沸腾,变成如今麻木,视金钱如粪土。 短短几个月,江晚清给冯大牛发的月钱是冯大牛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数额。 冯小草还有快笄及流泪住在万草堂终归不方便,他思量了几天,还是下定决心在京城买下一个小宅院。 让聂娘子带着冯小草居住,他一个人住在万草堂后院。 如今京城银票流动最大的地方,当属万草堂无疑。 可……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万草堂的蒸蒸日上让周碧云与张凌云越发得意。 尽情的笑吧! 毕竟也笑不了几天了。 如今笑的越得意,他日才能跌的越惨。 张家,三日以后便是张莹莹的及笄日。 及笄宴与订婚宴同办。 请帖发往各世家大族,八成都被婉拒,寒暄家主有事人去不了,但礼一定到。 张凌云听完下人的复述,气的脸色发黑。 什么走不开身,一群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臭虫。 不就是见万草堂风头旺盛,怕与他张家攀扯上关系惹万草堂不快而已。 张凌云气急。 价值不菲的花瓶被他一脚踹倒。 这些人他记住了,将来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他,可别怪他张凌云袖手旁观。 可看着厚厚一沓发不出去的请帖,爱面子的张凌云脸色有些难看。 照这样下去,女儿的及笄宴连一桌都坐不满。 他丢不起这个人。 一时之间,张凌云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白听轩单薄的身影稳步走进房内。 “师傅,有人上门求医。” 张凌云颇为意外的转身: “哪个大家族的?” 自从万草堂一炮而红后,已经许久无人来张家。 一边问着张凌云动手整理衣领。 心里打定主意,若是大家族他定狠狠宰一笔。 若是官位低…… 权当他积德行善。 如此想着,张凌风迈开步子往外走。 “师傅,不是大家族的人,就是……就是平民子弟。”白听轩躬身。 “什么!”张凌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卑贱之人,竟敢妄想来张家。 谁人不知,他张凌云只给达官显贵看诊。 这人是成心折辱他啊! 大牙咬着口腔内的软肉,张凌云愤怒到双目喷火。 “去查!到底是谁指使的,竟敢明晃晃打我的脸。”咆哮如雷的怒吼蕴含杀意。 白听轩迟疑的开口道: “徒儿看着此人并不像是旁人指使而来,他全身长满血泡,是真患有重疾……” “混账!我看你是脑子被狗吃了,就算不是受人指使,他一个穷酸货配我出手?”张凌云不耐烦的打断白听轩的话。 察觉到张凌云的不耐烦,白听轩抬头直言: “换句话说,这人不是患病,而是中毒,起初长满血泡,而后散发恶臭,不危及生命,但却让人难堪羞愤。” 张凌云身形骤然顿住。 如毒蛇般锋利的眼眸回望白听轩。 白听轩低头: “是九香毒。” 第128章 张凌云下定决心 张凌云很是错愕。 他目光审视的看向白听轩: “你可确定,当真是九香毒?” “徒儿肯定,的确是九香毒。” 得到回答的张凌云沉默了,飞眉都拧在一块,眉心多出一个川字。 九香毒。 十几年前京城就有许多人中了此毒,先是长疱疹,瘙痒难耐,而后发臭。 中此毒的大多数都是高门主母和世家嫡女。 那时,全京城除他以外,无人能看好此病。 换句话说,是无人知道这是毒,都以为这是病。 是自己治好了这些人,也彻底在京城打响名号。 成为人人追捧称赞的张神医。 从那以后他赚的盆满钵满,日子也极尽奢靡享乐。 自从他有神医这个称呼后,九香毒就再没出现过。 可如今为何会在一个百姓身上出现? 张凌云沉思。 时间一分一秒流转,大殿内安静一片。 “神医求求你,快帮帮我!” “整个东楚国只有你会治这病,我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好痒好痒!” “张神医,你医术高超,东楚第一无人能及,求你帮我治病,我快娶妻了,不能得上这病啊!” “呸!那什么狗屁万草堂,他们说不治病只卖什么劳什子药蜜,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张神医,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愿意给你倒夜壶,求你帮我治病。” 院子里,一身破破烂烂的男人在下人的阻拦下,拼了命的往里冲。 他大声乞求着张神医,两只手在身上挠个不停。 肉眼可见的地方全是一个个肿胀的大水泡,一眼看上去活脱脱像是只癞蛤蟆。 高高鼓起的水泡好像随时都会爆开。 光看一眼便让人觉得恶心。 张凌云厌恶的收回视线,目光不满的看向白听轩。 白听轩立即转身。 “一个人都拦不住?还不快扔出去。” “白公子,这人力气大,我一时没有拦住。”门房连忙道歉心里苦哈哈。 天知道这人浑身水痘,他光看一眼都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这让他伸手拦,还不如直接要他的命。 但想到自己的小命,门房不敢也得干。 “快走……呕……快滚出呕……去。”下人用棍子驱赶男人。 一打一个大水泡爆开。 混合着血水的水泡像烟花一样炸开。 下人呕呕呕…… 白听轩回到大殿里,就见张凌云背手站在一沓送不出去的请帖面前。 “十几年前,我刚到京城便治好许多人。” “那时真是风头十足,世家大族纷纷抛来橄榄枝,送到我手中的请帖堆满书桌。” “人人都想巴结我张凌云,送万两黄金只求我上门请脉,那时真风光啊!” 张凌云感叹,眼前仿佛看到十几年前的自己,尽是怀念。 他那时不屑一顾,连进宫当御医的机会都敢拒绝,五品以下的官员他通通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他女儿及笄帖都送不出去。 时过境迁,他张凌云当真要落没了吗? 张凌云心有不甘。 脑中回荡起方才男人愿意当牛做马的话,他眸光陡然变得危险。 九香毒,其毒复杂隐晦,连他师傅都发现不了,区区一个万草堂怎么可能查的出来。 京城,不!整个东楚国只有他张凌云能治。 张凌云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绝对不会让女儿在及笄宴伤心难过。 “轩儿,你随我去药房。” 听到张凌云的话,白听轩身形一顿,目光一滞。 随即反应过来,悲恸的握紧袖中的拳头跟了上去。 张凌云跨出门槛,骤然想到什么,又将脚从门坎外收回。 晦暗不明的问白听轩: “禾半夏还是没有下落吗?” 白听轩被问的一怔。 “线索太少,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消息。” 闻言,张凌云点头,抬起脚跨出门坎。 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失望还是高兴。 只是此时他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身后白听轩皱眉。 禾半夏到底是什么人? 师傅找了她十几年不曾停过,尤其是这几年找的越来越紧。 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29章 一场盛大的螳螂捕蝉…… 距离张莹莹及笄还有三日。 但在这三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京城许多人莫名其妙身上长满了疱疹,大多还都是身居高位的官家夫人,其状触目惊心。 及笄宴倒计时第二天,一辆辆豪华的马车飞奔赶往张家。 “痒!好痒!” “快点!怎么还没有到!本夫人命令你再快一点,不然将你发卖出去!” 马车里衣着华丽的贵夫人扭着身子不停的抓着。 她痛苦的哀嚎,双手没有停止过。 脸色,胳膊上,后背…… 都好痒,好痒! 痒到她恨不得将这块肉生生从身上剜下来。 看到身上瘙痒难耐的水泡,贵夫人恐慌万分。 顿时想到十几年前那段痛不欲生的回忆,只能不停的催促着马夫。 马车急驰。 而马车后面还有许多马车在赶来的路上,车厢里是同痒病症的贵妇人或者京城的贵女们。 可等她们好不容易赶到张家。 却被张家的门房拦在门外。 “不好意思各位,我们老爷不在府里,各位还是回去吧。” 门房说的话很客气,表情与姿态却透着高冷。 闻言,贵夫人们顿时脸色大变。 “什么?不在府里?那张神医去何处了?” “这我一个下人就不清楚了,夫人小姐们还是请回吧。”门房说着就要关门。 被狂痒折磨的夫人顾不得仪态,一把堵住门: “神医真的不在家吗?你去和神医说,只要帮我治好这病,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 贵妇人眼露乞求。 她乃二品官员主母,一向高高在上,何时如此狼狈过。 可后背传来一阵狂痒。 她忍不了! 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张神医。 贵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即往门房怀里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其他夫人小姐们也有样学样,纷纷拿出荷包。 掂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门房眼露狂喜和贪婪。 他不动声色的收下荷包,佯装一脸为难: “各位夫人小姐们,我们老爷真不在府上,我一个下人可不敢对各位撒谎。” “但我们老爷特意交代了,后日就是我们大小姐及笄宴和订婚宴,他会赶回来。”门房语气停顿,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继续道“但前几日各位夫人都说没有时间,想必后日也来不了。” 门房话音一落,夫人们脸色一片难看。 她们还有什么不懂。 张神医出门是在报复她们拒绝参加他女儿的及笄宴。 她一个官员夫人竟被一个郎中如此羞辱。 怒气从心底冒起。 但全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发痒,偏偏还都是水泡,只能拼了命的隐忍,连抓都不能痛快的抓。 否则那些水泡炸裂开染到其他皮肤上,不消一会又长出一片水泡。 痛苦的瘙痒让夫人们心底的怒气荡然无存。 “张小姐的及笄宴我一定备上厚礼祝贺。” 夫人们陪笑,叮嘱完立马钻进马车,狼狈的抓着后背。 就在她离开之际,侯府的马车稳稳停下。 周碧云带着沈柔儿下了马车。 “沈夫人沈小姐来了,我们老爷和小姐在等你们呢。” 门房笑着迎接周碧云和沈柔儿。 周碧云抬着下巴从一辆辆豪华的马车边走过,畅通无阻的进了张家。 马车里痛苦抓着全身的贵夫人们气到发抖。 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张凌云分明就没有出府。 这就是明晃晃报复她们事先没有给张家面子。 可再生气也只能忍下,毕竟身上的病只有张凌云能治。 “走,去侯府。” 侯府与张家交好,自己得罪了张家,那就只能去求周碧云。 不少人都是同样的想法。 她们现在只想快点治好身上这该死的病,面子与身段都可以摒弃。 大部分贵妇人们都去了张家。 还有零星几个贵女们鬼使神差的去了万草堂。 贵女们的马车一靠近万草堂就被不少人盯住。 同样患病的夫人 ,张凌云,还有周碧云…… “小姐抱歉,我们万草堂只卖药,不看病。” 冯大牛诚恳道歉。 他的回答让患病的人贵女绝望,但却让张凌云与周碧云松了口气的同时越加得意。 患病的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官员夫人到皇宫里的嫔妃都染上了病。 自始至终张凌云没有出面,只对外声称女儿及笄宴会现身。 天空被薄雾笼罩。 一场盛大的螳螂捕蝉正在悄然上幕。 第130章 等死! 距离及笄宴还有一天。 这一天除了张凌云外,最得意的便是沈子安。 走投无路的人都找上了侯府,厚礼一趟趟送进侯府库房。 短短一天,沈子安像踩在云端一般。 沈翰文作的诗在京城大放异彩,诗句一出,震撼全京。 连皇家大儒都上门问沈翰文作诗的灵感来源。 沈翰文的才名彻底在京城炸开! 侯府又出了一个老侯爷。 在沸沸扬扬的疱疹病和沈翰文的加持下,审时度势的百官开始重新衡量侯府。 他们心底是看不起沈子安这么一个抛妻弃子,薄情寡义的男人。 没有什么能力还得罪了老将军,娶的续弦得罪了京城大半的主母,最的大原因是与他断绝关系的江池才华横溢,前途无量。 可现在…… 想起妻子日日夜夜的哀嚎,还有沈翰文写出的名诗,百官们权衡利弊。 短短一天,沈子安被人进谏。 但出乎意料的,这次是夸赞。 “教子成才。” “谦虚低调。” “勤勤恳恳…… 接二连三的夸赞把沈子安砸的脚步虚浮,晕晕乎乎。 更有甚者求皇上给他嘉赏。 嘉赏? 这是沈子安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跪在龙椅之下,紧张的吞咽口水。 天子脚下的京城,有数不清的探子,皇上自然什么都知道。 沈翰文作的诗,连他都十分意外。 皇上沉吟片刻。 说也是该给沈子安提提品阶了,恰逢科举,那就科举之后落实。 沈子安激动的连连磕头。 提升品阶! 四个字令沈子安激动到呼吸急促,语无伦次。 皇上的意思是想等文儿考取成绩便一同提升他的品阶。 沈子安欣喜若狂。 文儿的才华千年难得一遇,一定能三元及第,成为东楚国最年幼的状元郎。 沈子安仿佛能看到沈翰文骑着高头大马,头戴状元帽对自己磕头的场景。 浑身热血沸腾。 果然,沈家列祖列宗保佑。 他没有做错,与江家那三个人断绝关系是他这辈子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 及笄宴当日。 天空出奇的灰蒙蒙一片,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大早在万草堂门口排队的百姓被大理寺办案的衙役驱赶。 “大理寺办案,速速回避。” 一排排穿着官服,手持长剑的衙役突然出现。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吃人的骷髅窝,里面当值的衙役用刑的手段比阎王爷还吓人。 百姓看到衙役,还是大理寺的衙役,顿时像耗子见到猫,屁滚尿流的后退。 衙役像是天生自带杀气。 面无表情的敲开万草堂的门。 “天啊!这可是大理寺的黑阎王,办的案子从来就没有失手过,这万草堂是怎么了?” “万草堂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怎么把大理寺给招来了?”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我还等着买药蜜。” “啧啧啧!要我说,万草堂这地方选的就不对,这才开业多久,就没有消停过,总是出事,这地方风水就不好。” 百姓在下面小声议论。 冯大牛没有让衙役等太久。 几乎是衙役一敲门冯大牛就把门打开了。 看到是衙役也没表现出意外,反而极其镇定。 就像是…… 就像是早在门后等着衙役上门一样。 “可是万草堂掌柜?”衙役厉声询问。 “正是。”冯大牛规规矩矩的回答。 “有人举报吃了万草堂的药蜜中毒身亡,尸体就藏在万草堂店铺内,大理寺办案搜查。”衙役亮出大理寺令牌。 顿时十几个衙役快如闪电冲进万草堂开启地毯式搜查。 衙役的话却地雷般炸在百姓耳中。 “什么?又吃死人了?又是中毒!” “什么叫又?你可别瞎咋呼,怎么?上次那一个接一个的反转,打的你脸不疼?” “嘶!疼,怎么不疼!” “你们别急,要我看绝对是有人诬陷万草堂,万草堂的药蜜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吃过了,效果那是比重新投胎都有用,我是不相信有毒。” “我也不信,这次我义无反顾的支持万草堂,就万草堂的白皙丸我家男人喜爱的紧,我累的三天都下不了床。” 药蜜的受益者们,对万草堂的信任与崇拜到达巅峰。 她们好整以暇,微笑的等待着反转。 可…… 很快,她们淡定且等着看好戏的瞳孔被恐惧代替。 眼眶越睁越大,脸上的淡定裂开。 恐惧,错愕,茫然,不知所措…… 漆黑震颤的瞳孔倒映着从万草堂抬出的担架。 只见衙役们面无表情的抬着担架,担架被黑布笼罩,可那轮廓,那形状,明显就是…… 就是人啊!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有五个……五个尸体! 几乎瞬间,百姓们就认定黑布下面是尸体。 是吃了药蜜中毒的尸体。 “呕呕呕……” “郎中!快帮我找郎中,我吃了好多药蜜,我要死了,我快死了。” “媳妇,我活不成了,临死之前我要向你道歉,我对不起你,我趁你回娘家和隔壁新媳妇睡了,新媳妇刚生的孩子是我的种。” “驴蛋,我艹你祖宗,你竟然搞我媳妇,给我戴绿帽子,还让我喜当爹……” “爹呀!娘呀!女儿不孝啊!吃了药蜜是活不成了,家里茅房第三个板砖下面我藏了五十个铜板,你们可千万别忘记……” 随着尸体和冯大牛被衙役带走,百姓乱成一锅粥,鼻涕眼泪糊满脸。 一时之间,整个万草堂门口充斥着绝望痛苦的哀嚎。 臭鸡蛋,牛粪,烂菜叶子被百姓发泄的砸在万草堂门上。 百姓扔完以后,大汗淋漓的躺在万草堂门口。 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面若死灰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等死! 第131章 福气在后头呢 万草堂害人性命,掌柜锒铛入狱的事,几乎下一秒就传进周碧云和张凌云耳中。 消除最大的对手,他们狂喜不已。 张家张灯结彩,处处透着喜气。 这场及笄宴与订婚宴办的极其隆重。 张凌云就张莹莹一个女儿,他把全部的爱与良知全倾注在女儿身上。 他不是好人,但他是一个好父亲。 宴会上所用的东西都是极品,光是冷菜就有九道,肉菜十八道,甜点十几种。 就连酒水都是京城一百八十两一壶的玉液酒。 宴会的规模和奢侈哪怕一品官员办起来都觉得吃力。 张莹莹穿着价值不菲的红色衣裙,衣料暂且不说,就单单上面成团的刺绣,用的不是丝线,而是真金。 饶是看过不少好东西的官家夫人,也忍不住暗暗咂舌。 宴会开始。 世家大族的马车几乎飞奔而来。 马车上堆满了礼物。 短短三天,京城大半世家夫人都得了此病。 一辆辆奢华代表着身份的马车停满张家院门口。 这场郎中之女的及笄宴云集了大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们被瘙痒折磨了三天,面色憔悴,脚步虚浮,眼神都透着痛苦和疲惫。 偏偏还要强颜欢笑。 “今日是张某女儿的及笄宴,感谢大家前来捧场。”张凌云神采奕奕的站在上位,高举着酒杯致辞。 看着敢怒不敢言,视他为救星的高门主母,张凌云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把白听轩推到台前。 “这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他在医术上颇有天赋,也是我一手带大传授的徒弟。” “今日双喜临门,小女及笄宴与订婚宴同办,以后我这徒弟就是半个儿子了。” “我张凌云就莹儿一个女儿,往后整个张家都会交到女婿手里。” 张凌云看着白听轩,一番话像是恩赐一般。 他的话让不少人吃惊。 张家的家业可不薄,手中的人脉更是错综复杂。 偌大的家产交到一个外姓手中,这白听轩可真是有福气。 思及于此,贵夫人们对白听轩露出温和的笑容。 如今万草堂倒了。 这京城的医术还要看张家,张家的上门女婿加继承人她们自然要结交。 此时身上的瘙痒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臭味,让在座的夫人对白听轩笑的更加和蔼。 张凌云像是这是才注意到贵夫人的窘迫,恩赐道: “宴会结束后张某会送各位一人一颗药丸做谢礼,这药丸大家也都熟悉,十几年前就不少人吃过。” 药丸? 被折磨到三天没有合眼的夫人们顿时激动到眼眶湿润。 是能治她们身上难以启齿恶疾的药。 可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被认为娶张莹莹和继承张家是天大福气的白听轩,眼中厌恶的情绪。 和夹杂的……恨! 沈子安牵着周碧云来了。 两人十指相扣,恩爱不已。 一双儿女跟在身后。 张莹莹看到沈柔儿立即走过去,拉着沈柔儿说悄悄话。 侯府与张家关系匪浅。 最近沈子安入了皇上的眼,升官是板上钉钉的事。 顿时不少人上前搭讪。 “沈大人教子有方,令郎做的文章一鸣惊人啊。” “听说皇上要给沈大人升品阶,在这就提前祝贺沈大人了。” “令郎高中状元可记得请我们去吃酒啊。” 一声声恭维与吹捧。 让沈子安眼神中充满了得意的狂妄,就像一只雄鹰在天空中翱翔,那种狂妄和自信让人无法忽视。 往日这些人对他爱搭不理,如今…… 呵呵! 还不是要讨好巴结他。 对这些人的巴结沈子安不屑一顾。 他再升官位便是一品。 到那时京城压他一头的人屈指可数。 都等着看他的脸色吧。 订婚仪式开始。 张莹莹盛装打扮,娇羞幸福的和白听轩交换信物。 突然一股恶心从腹部袭来,张莹莹难受的干呕出声。 “莹莹,你可是不舒服?” 白听轩见到她这样,眼底滑过一抹阴鸷,但很快被他隐藏。 他贴心的上前,轻拍张莹莹的后背,为她舒缓身体的不舒服。 “没……没事,大概是吃坏了东西。”张莹莹神色慌张,眼底都是心虚,怕白听轩追问连忙转移话题道: “轩哥哥,我们快交换信物吧,爹爹说我们订了婚就可以住在一起了。” 白听轩闻言,隐匿于袖中的拳头不断的收紧。 白到病态的手臂上,全是暴跳的青筋。 他喉咙干涩,暗哑的说了一个: “好!” 注意到女儿干呕的张凌云,眼神有着责怪。 但也仅仅就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责怪,很快便被宠溺替代。 订婚仪式继续,两人相互交换信物。 所有人都期盼这场订婚宴快点结束,结束后早点拿到药丸治好身上的病。 两个信物在空中交汇。 张莹莹羞怯到双颊绯红,心跳如雷鼓般快速震动。 可…… 易变横生。 “凡是张家人,一律捉拿!” 乌泱泱的衙役鱼贯而入,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少卿和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大步踏入。 第132章 大理寺办案 一身黑装的衙役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前,冲进殿内。 目标明确,将张凌云,张莹莹,白听轩桎梏住。 “别碰我!把你们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 “爹!爹救我!” 张莹莹在衙役手下大力反抗。 她惊慌失措的叫喊让怔愣的张凌云回过神。 “这是做什么?” “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张某可没有得罪大人,大人为什么要破坏我女儿的及笄宴?” 张凌云看到受到惊吓的女儿,满脸怒气。 他被双手被反扭在后背,只能用一双喷火的眼睛瞪着大理寺少卿和御前侍卫统领。 “大理寺不找任何一个无辜人麻烦。” “张神医,走一趟吧,到了大理寺自然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御前统领走上前。 神医两个字被他说的极尽嘲讽。 对上他的视线,张凌云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 难道事情败露了? 想法一出便立即被张凌云否定。 不可能! 绝不可能败露,整个东楚国只有自己知道九香毒。 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呢? 莫不是陷害万草堂之事被发现? 也不对,陷害万草堂的是侯府,他不过是送了包药,与他何干? 张凌云百思不得其解。 “是你!李峰?”突然周碧云指着御前统领惊呼。 侯府现在与张家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天要是张凌云被抓走,那侯府又将被踩进泥里。 她看着御前统领若有所思。 “你是故意今日来破坏张家宴会,我知道了,你是来给你妹子报仇来了。” 周碧云一副极其不耻的模样。 “你妹子前段时间生病,还有你外甥女不能生养,求了好几次神医。” “但神医不愿意给你们看,所以你便怀恨在心,专门等张大小姐及笄订婚来闹事,欲让神医沦落成京城的笑话。” “你是在报复!”周碧云大声呼喊。 声音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李峰便是李微娘家的亲哥哥。 众人恍然大悟。 张凌云也被周碧云说动。 确实。 这李微夫家与娘家曾多次上门求医。 李家女儿不能生育的事更是婆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原来是报复。 看到被破坏的宴会,还有受到惊吓的女儿,张凌云顿时满腔怒火。 “气煞我也,李大人未变也太只手遮天了。” “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李大人假公济私,利用官职怀恨报复欺人太甚。” “我张凌云不治的人,就是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别妄想我屈服。” “我张凌云在此当着京城各夫人的面立下誓言,李家女儿不能生育的病,我绝对不会去治。” 张凌云不可一世,狂妄自大。 句句戳在李峰的禁区。 在场那么多高门夫人,张凌云直接扬言外甥女不能生育,这让外甥女往后在京城还如何立足。 在婆家如何生存。 李峰双颊阴沉的注视着张凌云。 像森林中凶猛的野兽盯住要狩猎的囊中之物。 一旁被恶疾折磨的夫人人丧失了理智,思维被张凌云牵着走。 手不自觉的想去抓身上的疱疹,想到还没有到手的药丸,以及整个京城只有张凌云会治这病。 夫人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李峰把张凌云带走。 顿时贵夫人们纷纷开口谴责李峰。 “李大人这官威摆的也太大了,张神医医术高深,平日里忙不过来也实属正常,你未免也太记仇了。” “可不是,就连我家老爷都没有李大人这么大的谱,连大理寺都出动了。” “要我说,都是误会,何必大动干戈,坐下吃吃酒说开了就好了。” “李大人卖我们大家伙一个面子,这件事情就算了,可别把张神医带走,不然我可回去让我家老爷去皇上跟前告状了哈。” 夫人们半开玩笑的话,充满了威胁,全都在维护张凌云。 李峰看着同仇敌忾一直对他的夫人。 脸上划过讥笑,眼中带着鄙夷。 希望等会还能如此团结。 “带走!” 李峰不由分说的下令,语气毋庸置疑。 衙役立即押着挣扎的张凌云和张莹莹离开。 白听轩是三个人中最安静的,明明被衙役禁锢,脚步却十分轻快。 “既然各位夫人如此关心张神医,那就一同移步到大理寺看看。” 临走之前,李峰对着满院的夫人意味深长道。 看着被带走的张凌云,夫人们焦急不已。 药丸还没有拿到手,她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凌云出事。 贵夫人连忙坐着马车跟了上去。 十月份,昼夜已有温差,中午烈日升高,温度炎热。 高温下身上疱疹散发的恶臭越来越重,熏的人反胃。 要抓紧时间拿到治疗的药,不然……不然往后她还如何出门,要是治不好,那自己主母的位置也不保。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大理寺,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百姓看戏。 大理寺内,张凌云三人被按压跪地。 “张神医,这个你可认识?” 李峰手里举着一块白色的物体, 方方正正,通体雪白,乍一看像是一块豆腐。 众人不明所以。 但—— 但张凌云在看到那块宛若豆腐一样的东西时,瞳孔骤然震颤,像是受到极大的惊恐,脸色苍白到看不到一丝血色。 怎么会…… 他怎么会有这个? 自己明明只做了一块。 “哼!张神医回答不上来,那本官就帮张神医回答。” 衙役端上来一盆清水,放到大堂中间,足以让百姓看的一清二楚。 “李大人这是做什么?弄一块豆腐和一盆水是要做饭吗?” “我好言相劝你,还是尽快放张神医回去,不然你徇私枉法的事情暴露,你张家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贵妇人们隐晦的抓着腰间,脸上被突如其来巨痒折磨到冒出大颗大颗冷汗。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来了大理寺后,好像自从李峰拿出那块【豆腐】身上就越来越痒。 痒的她们恨不得脱下衣服用力去抓,去挠。 好痒! 真的好痒! 狂痒的折磨,让她们看李峰的目光充满不耐与不满。 第133章 下毒之人,是你! 李峰挑眉。 不紧不慢的将【豆腐】投入水盆。 【豆腐】接触清水的瞬间,便化为乌有,与水融合在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不见了?” “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众人惊讶。 李峰似笑非笑。 张凌云脸色灰白。 贵夫人们扭着身子试图止痒。 奇怪。 身上更痒了! 也……更臭了! “咳咳!”一直置身事外的大理寺少卿从椅子上站起身,颇为好心的给众人解惑: “这是九香毒,形似豆腐,但他是毒药,无色无味,遇水即溶。” “中毒者会长疱疹,全身上下会无时无刻狂痒不止,发出腐烂的恶臭。” “嘶!” 大理寺少卿话语一落,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 贵妇人们更是受惊到连身子都站不稳。 九香毒,疱疹,发痒,恶臭…… 从大理寺少卿口中冒出的一个个名词,像天雷般劈在贵夫人脑袋里。 劈的她们头晕目眩,劈的她们呼吸困难。 每一种…… 每一种都与自己身上的症状一模一样。 大理寺少卿继续道: “此毒,是大理寺在浣衣坊找出。” 这句话成功将贵夫人打入地狱。 浣衣坊,是专门浆洗名贵衣料的铺子。 一些贵重的绸缎,刺绣都需要特殊的洗法,普通丫鬟不会,京城的夫人们都喜欢送到浣衣坊去洗。 想到最近自己所穿的衣裳,贵夫人眼前发黑。 她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想到连日痛不欲生的折磨,让贵妇人们怒不可遏。 究竟是谁下毒? 骤然,贵夫人皱眉。 不对! 若她们是中毒,那……那十几年前岂不是也是中毒? 困惑将夫人们脑子搅合 成浆糊。 李峰与大理寺少卿是年少好友,两人对视,大理寺少卿便知道好友要做什么。 他转身又重新随意慵懒的坐回案椅上,慵懒的眸底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李峰扫过一众贵夫人,明晃晃的讥讽不加掩饰。 一群蠢货。 他一侧嘴角勾起: “大理寺受到举报,下九香毒的人——”他猛的看向不愿下跪的张凌云,嗓音震耳欲聋: “是你,张神医。” “这场来历不明的病,全是你一手策划,众所周知浣衣坊的客人都是世家望族,而你在浣衣坊井中投毒。” “从各位夫人将衣裳送进浣衣坊开始,便注定成为你在京城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李峰的目光如同高崖边盘旋的老鹰。 盯着,熬着,深崖边走投无路的猎物。 威压杀戮的大理寺,黑色高大的房梁下,张凌云抬头与李峰对视。 两方视线在空中交汇。 寂静中,仿佛响起犀利又无声的噼啪声。 张凌云缄默。 但滚动的喉结与腮边僵硬的细条,出卖了他的紧张。 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他静观其变,勘察着对手的底牌。 没有得到回应,李峰也不着急,他挑眉继续道: “你在暗处俯瞰着中毒之人深受折磨,因为越痛苦,才会对你感激涕零,明白你的重要性。” “张神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十几年前那场病便出自你手。” “上次你成功了,获得一声张神医,你很得意,所以九香毒也不再需要面世。” “而如今京城多出了个万草堂,你感受到了危机,再次铤而走险,复刻当年的辉煌,” 李峰不急不缓,一字一句声音响亮。 他似笑非笑回视张凌云: “张神医……不,张凌云,我说的可对?” 空气再次凝聚。 事情往一个众人从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围观的百姓,像是被盯在原地,双目失神。 对比面无表情张凌云,受到惊吓最大了人,便是贵夫人。 贵夫人们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双耳发鸣。 所以…… 这几日几乎摧毁全部自尊心的折磨。 让她们一群光鲜亮丽的高门主母像狗一样狼狈不堪的罪魁祸首。 是他。 张凌云!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 把全京城贵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看着她们卑微讨好,再救世主一般拯救她们。 让一无所知的她们,感恩戴德。 理清思绪,怒火直攻心头。 贵夫人气到浑身都在发抖,眼前发黑。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凌云,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啊哈……” “李大人好会讲故事。” 九香毒?是什么?本神医从医几十载,还是第一次听说此名字。” “你们听过没?” 他扭头问大理寺外乌泱泱的百姓。 人群被问的一愣。 确实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听过九香毒。 张凌云低头嚣张拨弄着衣袖上被衙役弄出的褶皱。 而后,漫不经心的抬头。 狂妄至极的回视李峰道: “李大人说了那么多,有证据吗?” “有证据能证明是我下毒的,是我谋划的这一切。” 看着双目逐渐喷火,染上怒意却说不出话的李峰。 张凌云更加有恃无恐,胜券在握。 第134章 我是尸体,冯掌柜在叫我! “李大人今日若是拿不出证据,那我张凌云便要告你污蔑之罪。” “身为朝廷命官,没有证据,单凭猜想与私人恩怨便毁我女儿的及笄宴与订婚宴。” “这口气我张凌云咽不下去。” “当众磕头赔罪,和我告到天子御前,李大人你自己选一个吧。” 张凌云高高在上的扬起头颅。 盛气凌人的说完,便毫无畏惧的坐在大理寺可旁听的椅子上。 他背靠木椅,双手搭在两侧。 猖狂到极致。 围观的百姓和贵夫人面对他无所畏惧的态度逐渐动摇。 张神医信誓旦旦,真的是他下的毒吗? 况且,他说的也对。 九香毒,这个名字从来没有听过。 可是, 李峰说的也有理有据,她们的确穿了浣衣坊洗过的衣裳才开始生病。 一时之间,众人不知道该相信谁? 视线从气定神闲的张神医身上转移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峰身上。 就在这时,沈子安从人群里走出,给这场案件再添一把火。 “侯府愿意与张神医一同到皇上跟前说理,大理寺是判决真相的地方,可不是李大人为一己私欲公报私仇的地方。” 周碧云紧跟其后: “举头三尺有神明,李大人多多积德行善,也不至于你外甥女生……”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意有所指的表情让众人立即领悟。 他外甥女不就是李可俞。 搞不好,这李家小女不能生养,就是李家缺德的报应。 场面和潜意识都被带动,众人开始相信张凌云,看向李峰的目光带着不满。 “对,李大人要不磕头认错,我们各位夫人便同张神医一同去皇上跟前问问。” 贵夫人们纷纷站起身,帮张凌云说话。 她们还等着张凌云救她们呢。 面对众人的质问与威胁,李峰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 呵! 下跪道歉,御前告状。 无论是哪一种,他李家连着小妹的夫家都在京城待不下去。 李峰眼中的讥笑越加明显。 这些人是不是忘记了,他可是御前统领,脚底更是大理寺。 大理寺没有证据,会抓人? “证据?我有。”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 百姓回头,让出一条路。 只见万草堂掌柜大步走进大理寺。 “万草堂掌柜?他不是被大理寺抓走了吗?” “抓了?什么情况?我今起的晚,错过了什么瓜?” “就是万草堂药蜜有毒,吃死了好几个人。” “真的假的!” “真的,这一次实锤了,大理寺从万草堂店铺抬了好几具尸体出来。” “啊!那万草堂掌柜怎么还好好的在这里?” 交换完信息,众人将视线重新放到万草堂掌柜身后。 冯大牛为什么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张凌云与周碧云同样困惑不已。 莫不是东窗事发? 但张凌云很快便稳住,诬陷万草堂的事可与他无关。 下毒的不是他,出主意的也不是他。 周碧云却明显慌了神。 冯大牛站了出来:“几日前,万草堂半夜遭贼潜入,在药蜜中下毒,今日大理寺收到举报,说我万草堂药蜜吃死了人。” “万草堂建立只为救人,绝不害人。” “药蜜中的毒有好几味药与九香毒极其相似,可见两种毒出自同一人。” 闻言,原本有些紧张的张凌云哈哈一下。 “这就是证据?” “冯掌柜,你说的冠冕堂皇,谁知道是不是你编的?” “毕竟,从万草堂里面抬出的尸体可假不了,这不会是你为了逃脱杀人的罪名故意编造出来的吧?” “你说有贼,那贼在哪?” 张凌云稳若泰山,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 他今日便借着这个机会,将名声在抬一抬。 如若不然,太可惜这些人为他搭的戏台了。 “下毒的贼……”冯大牛顿住。 一旁的周碧云神色紧张,双手不由自主紧紧抓着沈子安的胳膊。 她提着一口气,盯着冯大牛。 “下毒的贼,跑了。”冯大牛如实道。 呼。 周碧云闻言,立即呼出一口气,紧紧抓了沈子安胳膊的手,也松了力道。 一旁的沈子安将她的异常看在眼里。 眸光闪烁。 “哈哈哈……” “真是有意思,李大人说我下毒,却找不出证据。” “万草堂抬出尸体,说有人诬陷,却抓不到贼。” “你们一个公报私仇,一个委罪于人,是把全京城的百姓都当成傻子吗?” 闻言,张凌云哈哈大笑。 原本还有些慌张,可此时他无所畏惧。 舆论再次被张凌云引导。 “张神医说的对,这万草堂掌柜是在推卸责任。” “他说遭贼就遭贼?那么巧贼还跑了?” “可不是,我亲眼目睹出万草堂里抬出的尸体,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想到那些抬出的尸体,百姓后怕不已。 她们可都多多少少吃过万草堂的药蜜。 差一点,差一点死的就是自己。 情绪的带入,顿时让她们愤怒交加。 此时,无论的舆论还是人心都在张凌云手中。 贵夫人等着张凌云救命。 沈子安与周碧云等乘张凌云的东风,在京城青云直上。 百姓心目中,张凌云神医的名号更名副其实。 那…… 那万草堂与李峰呢? 得罪了那么多人,李峰不死也得流放,万草堂更是必死无疑。 可…… 在对手觉得胜券在握时,才是猎杀的时刻。 “尸体?你们说的是这些吗?”冯大牛招手。 “都让让,让我进去。” “我是尸体,冯掌柜在叫我。” 四五个男人从乌泱泱的人群挤进来。 第135章 娘呀!我怕鬼,我要吓尿了! 几人一出现,顿时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引起了轩然大波。 “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当时大理寺从万草堂抬尸体的时候刚好起了一阵风,我亲眼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躺在上面,诈尸?” “青天白日,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真的,我也看见了,就是他们,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一个脸白,一个脸红,一个睁眼,一个闭眼。” “娘呀!我怕鬼,我要吓尿了。” 众人双腿发软。 张凌云脸色一变。 内心不由自主升起慌张,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脱离掌控。 他强压住不适,镇定起来。 “都是误会,万草堂可没有害我,反而救了我。” “我染上咳疾有半年了,看了许多郎中都不见好。” “万草堂找上门, 说要研制治疗咳疾的药,问我愿不愿意试药,给我三十两银子做报酬,我咳了半年出气多进气少,连站都站不起来,一直拖累家人,想着反正也要死了,倒不如换点银子留给家里,没想到万草堂真让我活过来了。” “我也是,万草堂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万草堂住了好几天,万草堂掌柜不但免费给我们治病,不嫌弃我们,还管吃管喝,天大的好人啊!” “对啊对啊,不知道哪个狗屎蛋子,说万草堂害人,还叫我是尸体?天杀的,我现在感觉自己能活到一百二。” …… 呃…… 傻眼了! 百姓傻眼了! 不是尸体吗?没有死? “那……那为什么大理寺抬你们的时候,你们躺着一动不动,瞧着……瞧着就不像活的?”有人弱弱发问。 “哼!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我刚吃完最后一瓶药,那药吃了困乏,我们就睡着啦,哪想醒来的时候被盖了布,还在大理寺!” “什么?脸色惨白?我病了半年,半年下不了床没有见太阳,可不白?” “万草堂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再生父母,谁说万草堂害人就是我敌人!”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眼神闪躲,闭嘴不语。 搞了半天,又双叒叕误会万草堂了。 心虚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就说万草堂不是那样的人,瞧那冯掌柜慈眉善目的,怎么可能会害人。 嘿嘿嘿! 都是误会。 都怪万草堂风水不好。 冯大牛适时出声: “害人一事虽是误会,但万草堂进贼和下毒却是真的,只是下毒的药蜜全部销毁,那贼虽然没有跑了,却留下了东西。”冯大牛打开早就准备好的木箱。 木箱打开,一股腐烂的臭气扑鼻而来。 “那贼临走之前,断了一臂。”冯大牛把断臂倒在地上,让众人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看到那血肉模糊,轻微腐烂到已经生蛆的断臂顿时反胃捂住口鼻。 只有周碧云脸色骤变。 “怎么可能?你砍了他的胳膊!” 周碧云惊叫出声。 眼底尽是担忧。 “怎么?沈夫人与那贼认识?”冯大牛意味深长的看向周碧云。 周碧云慌张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都在看自己。 她强压下担忧,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冯掌柜说笑了,我堂堂侯府夫人,怎么可能会认识小贼。” “方才……方才只是有些惊讶,看不出来冯掌柜身手如此好。” 自此,万草堂清白。 不止如此,万草堂还研发出治疗咳疾的药蜜。 万草堂的事情解决了,那九香毒呢? 众人将视线放回张凌云身上。 看到众人将视线移开,周碧云暗暗松了口气,只是看着无人问津的断臂,周碧云心神不宁,视线频频看向断臂。 张凌云看众人又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挑眉。 “万草堂如何,与我可没有关系,万草堂掌柜若是说是我下毒,更是无稽之谈,我的手可还好好在身上。” “本神医还要回去继续帮小女办及笄宴,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李大人若是不跪,我便去御前告状。”张凌云说着慢悠悠起身。 与表现出的镇定不同。 张凌心口一阵慌乱,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 越在这里,他越慌张。 就好像……就好像有大事要发生。 李峰周身气质一变。 不再沉默,积攒的怒火迸发。 “告状?张凌云,大祸临头,还妄想我下跪。”无视张凌云的疑惑,李峰对大理寺门外规规矩矩道: “江小姐就别看戏了,可愈还等你寻她一起吃饭。” 百姓第三次让出一条道。 只见,一个矮小的小白脸男人走在前头,身旁跟着一位容貌清冷恬雅的少女。 第136章 真是好大一只癞蛤蟆 少女样貌惊艳,皮肤白皙。 逆光而行,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裙摆摇曳,一步一举透露着端庄和优雅。 浑身犹如纯白的白玉兰,随风浮摇,熠熠生辉,彰显着高贵和绝对顽强的生命力。 众人看到少女,有些好奇。 “这姑娘是谁?” “没有见过啊?不过瞧着很面熟。”百姓凝眸思索。 看着少女出众的五官,越看越眼熟。 “这眉眼,这轮廓……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她长的像江大小姐江念锦,她是江念锦的孩子。” “你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她是江二小姐,几年不见竟这么大了,像!和江大小姐简直太像了。” 众人感叹,骨子里对江老将军的敬佩与尊敬,让他们对江晚清爱屋及乌。 众人将路让的更加开,以确保江晚清畅通无阻进入大理寺。 沈子安愣在原地。 像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般,呆呆的看着江晚清。 他喉结滚动,四周吵吵嚷嚷的声音消失在他耳中。 江念锦! 念念没有死! 那个爱他入骨的的女人,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的女人还好好的活着。 沈子安忘记了此时此刻身处的环境,他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眉眼间尽是怀念与柔情。 “念念!” 沈子安喃喃出声。 目光一错不错注视与江念锦七分像的江晚清。 江晚清抬眸。 念念? 看着沈子安,她眸中的杀意翻涌。 他沈子安有什么资格叫母亲。 “沈大人你搁这演什么?你配叫我母亲的名字吗?” 五年未见,江晚清恶心不已,犀利的语气带着辱骂。 将沈子安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 她的声音太冷,裹挟着赤裸裸的杀意。 这些喷薄而出的杀意令沈子安瞬间回神。 他眯眼审视。 不是念念。 爱他入骨的江念锦绝不会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话。 恰巧这时候,听到百姓议论出江晚清的身份。 沈子安恢复了清明。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江晚清。 这个他和江念锦的女儿——一个不知礼数,没有教养的村姑。 沈子安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大理寺是你一个小丫头该来的地方吗?不好好在房中学规矩,反而抛头露面,惹事生非,老将军便是这样教你规矩的? “多像你妹妹学习,你这样不懂规矩,粗鲁蠢笨,没有教养,将来哪家敢娶你入门。”他口中的妹妹是沈柔儿。 沈子安心目中的沈柔儿是什么样的? 善良,懂事,漂亮,孝顺,端庄,多才多艺…… 将来定能嫁入高门,协助侯府。 而江晚清呢? 一个不懂规矩,心思恶毒贪婪的村姑。 连嫁出去都困难,配个马夫小厮都是强人所难。 他沈子安如此优秀的基因,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江晚清是,江冬竹与江池亦是。 沈子安一开口便训斥打压。 话里话外都是对江晚清的贬低。 他在说教。 说教眼前这个他从未养过一日,断绝血缘关系的女儿。 江晚清只觉得可笑。 他凭什么,有什么资格教训自己。 “沈大人犬吠什么?我如何与你有何干?我外祖父保家卫国,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你是个什么东西?配议论我外祖父。” 江晚清大声反击。 她的家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批判,沈子安这种虚伪眼瞎心盲的男人更不配。 “你你你……粗鄙,伶牙俐齿,废了,废了,你算是被养废了。”沈子安脸面尽失。 指着江晚清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生气。 穆神医更愤怒。 护短的穆神医扎马步,撸袖子,深吸一口气。 “你是偷了多少茅坑,满嘴大粪味。” “还废了?废你奶奶的腿。” “我的徒弟,那是天底下第一好,她出水芙蓉,般般如画,蕙质兰心,知书达理,钟灵毓秀……就是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真是生活索然无味,癞蛤蟆都开始点评人类了。” 穆神医不带喘气的,骂沈子安骂的可真脏。 就他这些骂人的话,京城长大的侯老爷沈子安可从来没有听过。 晦气!真是便宜他了。 穆神医骂完还不解气,转头询问冯大牛。 “牛犊子,你有没有听到癞蛤蟆在叫。” 牛犊子——冯大牛立即配合: “听到了,癞蛤蟆在汪汪叫,它说它是一只卑鄙无耻,又自信的大黄狗。” “噗嗤哈哈哈哈……咳咳……抱歉没忍住,没忍住,你们继续……”大理寺少卿笑点低,立即绷不住了,高冷不羁的形象碎了一点。 道歉完转身一手拍着椅背,一手捂着肚子:“哈哈哈,癞蛤蟆,大黄狗哈哈哈哈。”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看了看冯大牛。 又转头看了看大理寺少卿。 这这这……大理寺少卿都笑了,他们应该也不用忍了吧? 于是…… “哈哈哈!” “癞蛤蟆汪汪叫哈哈哈!” “我的亲娘,我的后娘,太好笑了。” “我知道大理寺审案气氛严肃不应该笑,但……但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哈哈!” 围观的的百姓笑成一堆。 你捶我大腿,我拍你后背,笑到眼泪都飙出来了了。 被如此羞辱,一向把脸面看的比命都重要的沈子安险些眼一翻晕过去。 对江晚清的厌恶也更深了。 “辱骂朝廷命官,我要把你关进大牢,砍头!”沈子安无能狂怒,尽显丑态。 穆神医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搭理他。 转身将目光落在张凌云身上。 顿时,穆神医周身气质骤变。 他沉着脸,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脸色恶线条紧绷,与方才嬉闹顽皮的形象截然不同。 这样的他,散发着凌人的气质。 第137章 张凌云完犊子喽 “张凌云, 你心狠手辣,坏事做尽,视人命如草菅,根本不配为医。” 穆神医紧绷着五官。 眼中的情绪不再翻涌,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变得犀利。 有些事该清一清。 有些情该有决断了。 他不能在浑浑噩噩,两袖清风,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心态了。 他现在有了徒弟,他要护着徒弟,把该给徒弟的都拿回来。 张凌云被他狂妄的话刺激到。 “哪来的阿猫阿狗?说我草菅人命?有证据吗?” “你们一个个说那么多罪名,却一个证据都拿不出来?是看我张家好欺负吗?” 闹这么一大圈,张凌云是看出来了。 这些人手里,没有证据。 只要他咬死不认,谁又能奈他何? “证据?”穆神医眯眼。 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包裹。 蓝色碎花包裹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穆神医不紧不慢的打开包裹,包裹里的东西映入眼帘。 百姓一脸茫然,那里面块状粉状的东西,他们不认识啊? 块状的瞧着像糕点,粉状的五颜六色,像颜料粉。 他们不认识,但张凌云却熟悉的很。 在张凌云看到这些东西的刹那间,便脸色骤变。 他怎么会有这些? “张凌云你认识吧?不用我介绍了吧?”穆神医道。 张凌云心口越来越慌,他不能认。 这些人没有证据,他不能认。 他若是认了,那他女儿怎么办? 张凌云强行镇定,他扯出一抹虚张声势的笑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拿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想往我头上安罪名?哼!痴心妄想。” 他猛的甩袖,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些。 张凌云无耻的模样,再次刷新穆神医的恶心。 “那我便给你介绍介绍。” 穆神医凌厉 的目光注视着张凌云,一一介绍包裹里的东西。 他的目光太犀利,让张凌云没由来的后背冒汗。 “这是半步毒,使人夜夜陷入梦魇。” “这是千夜毒,使人口眼歪斜。” “这是……”穆神医一连说了六七种。 嘶! 围观的百姓再也无法淡定了。 贵夫人们也要疯了。 眼前小白脸说的症状,他们太熟悉了。 这……这是张神医在京城的成名之路啊! 他就是靠治这些病才出名,才声名远播,才家财万贯,才让人追捧称赞的啊! 原来,真相是——这些唯独他才能治好的病,都是出自他手。 自导自演,自造真神的是他自己! 羞辱和滔天的怒火喷涌而出。 众人双目喷火的看着张凌云。 那目光恨不得将张凌云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穆神医的声音犹如催命符,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催动张凌云上黄泉路的丧钟。 此时张凌云脑子一片空白,喉咙发紧。 他看着穆神医,满脸疑惑与不安。 他是谁? 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张凌云喉咙滚动,沙哑的声音带着忐忑与惧怕。 他问: “你究竟是谁?” 张凌云声音颤抖。 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我是谁?张凌云你可还记得十五年前你指天立下的誓言吗?” 轰隆! 天边卷起狂风,天雷阵阵。 穆神医拔下束发,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散开,随着狂风飞舞落在圆润的双肩。 霹雳的紫雷声裹挟着遥远又夜夜入梦不得安宁的誓言。 情窦初开时。 “我张凌云对天发誓,此时唯夏夏一人,若有违背,断子绝孙,来生入畜生道。” 继承禾家历代医书时。 “我张凌天对天发誓,会守护禾家医书,将禾家医术发扬光大,若有异心,暴毙而亡,死无葬身之地。” 被捉奸在床趁人之危时。 “我张凌云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用毒害人,若有违之,天地可诛。” 一声声坚定不移地誓言,从噩梦中,从天际传来。 句句皆出自他口。 那一刹那。 张凌云犹如看到索命的黑白无常。 不知是惧怕穆神医还是惧怕自天而降的紫雷。 他全身发软,脸上血色尽褪,惊恐仓皇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狼狈的跌坐在上面。 而他颤抖睁大的瞳孔,倒映着穆神医的身影。 “禾……禾半夏!” 一个名字,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还活着?”他喃喃。 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失望。 他的反应被穆神医尽收眼底。 穆神医,不!应该说是禾半夏。 禾半夏厌恶的看着他: “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死。” “当年你将禾家的医书占为己有,与我成亲后养外室,被我捉奸在床后冷落我逼我妥协,纵容外室在我难产时闯进产房逼我喝妾室茶。” “张凌云,从前我信你是医痴,只要你救世济民,我便不愿赶尽杀绝,一地狼藉。” “我了无牵挂,视一切为浮云,更不愿分神去恨。” “可是你呢?用毒害人!啊!” “你制出的毒阴狠霸道,哪怕解毒后也会留下不可逆的后遗症,这些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禾家最后悔最错的事,就是收留你,引狼入室。” 禾半夏的花像是一柄柄利剑,凌空飞射,穿透张凌云的心脏。 他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坠落。 他痛苦的捂着心口,艰难的呼吸着,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悲恸与悔恨: “ 不……不是这样的,我错了,夏夏我错了,我、我自始至终爱的只有你,那个女人只是我一时糊涂寻的刺激。” “我错了,夏夏,我爱的只有你,我不知道那个贱人敢偷偷闯进产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夏夏,我没有变心,你走以后我就后悔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我没有娶那个贱人入门,我把那个勾引我的贱人扔到妓院了,她的孩子我也亲手灌了红花为你报仇。” “你看,我把我们的孩子养的多好,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过其他女人,夏夏,你相信我,我爱的是你啊!” 张凌云赤红着双目,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道歉。 痛苦的模样,像是真的后悔了。 可禾半夏冷眼旁观着,嘴角扯出一抹讥笑。 蛇蝎心肠,利己者怎么会真的后悔。 他只是怕失去一切,怕自己说出真相送他入地狱。 可她今天来,就是为了亲手将他打入地狱的。 禾半夏回头,站在大理寺【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高声道: “我乃神医圣手禾家后代,禾半夏,禾东天的女儿。” “禾家历代女儿招赘婿一事大家都有所耳闻。” “而他,张凌云是我父亲在乞丐庙捡的乞丐,给我做童养夫继承禾家家业的。” “可是他却在婚后,欺负我禾半夏无人依靠,便偷养外室,妄想逼我认下享齐人之乐。” “我禾家的女儿从不要脏东西,但我是个没有用的,给禾家老祖宗丢脸,真心实意爱过他,伤心以后便无欲无求,做了缩头乌龟藏在了华佗山。” “我原以为,他张凌云虽是薄情负义之人,但是有医德医心之人。” “如今看来,我大错特错。” 说着,禾半夏停顿。 张凌云像是有感应一般,他知道禾半夏即将要说什么。 是能毁了,让他身败名裂的话。 他惊恐的大叫: “不要说,夏夏不要说,我不能毁,我毁了我们的女儿怎么办?” “不要说,你看看我们的女儿,你九死一生生下她,难道不爱她吗?忍心她一无所有吗?” “夏夏,今天是我们女儿的及笄日,你停下,你看看她,看看她啊!” “莹莹,快!快叫娘啊!叫啊!” 张凌云像是穷途末路的野兽。 他凸着眼珠,疯魔一般祈求着禾半夏住嘴。 他粗鲁的拉扯着张莹莹,嘶吼着让张莹莹叫娘。 张莹莹不知所措,满目茫然。 看着禾半夏的目光带着渴望和期待。 她弱弱的出声: “……娘!你是我娘吗?” “夏夏,你听,她在叫你,你来看看她啊!”张凌云眼中划过一抹期望。 又隐隐带着胜算。 夏夏最是心软,怀孕时日日对着肚子说话, 她最爱的就是莹莹。 她不会忍心毁了她唯一的女儿的。 可…… 让张凌云失望了。 禾半夏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张莹莹,目光便转移到江晚清身上。 她对着江晚清微微一笑。 随后继续道: 第138章 他不过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乌云散去,阳光展露。 她对着江晚清微微一笑。 随后继续道: “当年我父亲收留他,是看他于医术上有天赋。” “可他却将天赋用在歪门邪道上,研制出众多阴险的毒,那些毒只一点便可要人性命。” “我父亲发现以后,便当即要将他赶出禾家,他不愿放弃禾家这个大树,对着禾家列祖列宗发誓永不用毒害人。” “这些毒,都是当年张凌云研制出的。” “包括李大人口中的九香毒,万草堂药蜜被人投的毒。” “都是出自他,张凌云之手。” 禾半夏话语落地,激起民愤。 禾家! 京城除了年纪小的,谁不知道禾家。 那可是真正的大善人,给穷苦百姓看病从不收取费用。 在场上了年纪的老人多多少少都受过禾家恩惠。 顿时,众人对禾半夏的话深信不疑。 这一切都是张凌云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一手造成的。 憎恶,激愤,仇视的目光朝张凌云射去。 轰! 张凌云瘫软在地。 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像是滚滚而来的潮水,将张凌云淹没,夺走他所有的呼吸,深水没顶般的窒息让他濒临死亡。 【明镜高悬】牌匾下穿透而过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无所遁形,像是回到那个被禾半夏捉奸在床,赤裸裸暴露在空中,狼狈,丑陋,不堪的那一刻。 痛苦的眼泪从张凌云眼眶流出。 夏夏是真的不爱他了! 竟连他们的女儿也不顾了。 为什么啊? 明明他那么爱夏夏。 他不过就犯了一次错。 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为什么别的女人都能接受,偏偏夏夏不能。 连一次机会也不愿意留给他。 他不过是睡了一个女人,让别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他不过就是想纳一个妾而已。 牡丹芙蓉看腻了,偶尔瞧瞧野花。 怎么到夏夏那里,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了? 他爱的人只有她禾半夏,他又不会让别的女人和肚子里生出的孩子威胁她正室的地位。 怎么就不行? 伤心痛苦之余,张凌云心中生起埋冤与愤怒。 就因为这些,夏夏连他们的女儿都不顾,毅然决然的毁了他! “张凌云,证据摆在眼前,你可认罪?” 李峰站在张凌云头边,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张凌云听到他的话,沉寂悲伤的眼眸动了动。 眼底深处划过一抹幽深。 他转动眼珠。 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贵夫人,到视他如脏东西的百姓,再到女儿张莹莹惴惴不安的脸颊上掠过。 张凌云收起眼泪。 他躺在地上,四肢呈现大字状。 突然的,他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哈哈哈哈……” 一开始,他维持着姿势,瞪着双眼哈哈大笑。 后来,他笑的停不下来,缓慢了坐起身子,捂着肚子笑。 像是遇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 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水,笑的脸与脖子通红。 笑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瞪大双眼大笑不止。 太疯癫,太诡异。 渗人的很。 百姓与贵夫人们被吓到惊悚后退。 连着张莹莹都害怕的不知所措。 唯独江晚清和穆神医以及见过大场面的李峰还有少卿面不改色。 牛犊冯大牛也被吓的一激灵,他咽了咽口水。 颤颤巍巍的上前: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快从这玩意身上下来,东西和玩意不是良配。” 众人:…… 众人:!!! 众人:噗嗤……哈哈哈……” 张凌云笑声戛然而止,他凶狠的将脸上泪水抹掉。 猖獗挑衅的回视李峰: “认罪?” “我是会制毒,但手里有毒的人又不只我一个,我当年制出的毒丢了不少,连记载毒药的方子都丢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 “谁看见我下毒了?李大人你看见了?还是各位夫人看见了?” “亦或者看戏的百姓看见了?我什么是白天投毒,还是夜里投毒?什么时辰?啊?都没有看见凭什么说是我下毒。” “李大人,我是无辜的,你身为朝廷官员可要证明我的清白啊。” 张凌云挑眉笑不达眼底。 他狂妄到极致。 一群他手掌心里的玩物,竟想打倒他? 哼! 不自量力。 他无耻的模样惊到众人。 李峰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一刀砍断张凌云的脖子。 可他脚踩大理寺,奉天子之令办案,绝不能给天子抹黑。 众人心知肚明,但对无耻的张凌云无可奈何。 禾半夏的言论,足够张凌云身败名裂,臭名昭着。 可却要不了他的命。 张凌云全无忌惮的拍了拍袖口,随后疼爱的扶起六神无主的张莹莹,溺爱的安抚: “莹莹别怕,爹带你回家。” 张莹莹跟着张凌云往外走,路过禾半夏时,她细声又期冀的喊道: “娘……” 如小猫一样的声音让张凌云心疼。 或许张莹莹真的蠢笨,也真的淫-乱,可从小没有母亲的她还是很渴望母爱的。 张凌云脚步停顿。 “莹莹乖,你娘她会回我们身边的。” 安抚完女儿,张凌云又对禾半夏道: “夏夏,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气,但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禾家医书还有岳父的灵牌我都照顾的很好。” “夏夏,我和女儿等你回家。” 他眼中是浓郁的深情,说出的话尽是威胁。 言罢,他带着张莹莹离开。 张莹莹看了看她 娘,又看了看爱她的父亲。 最后焦急的羞怯的对禾半夏道: “娘,我和爹爹在家等你。” 张莹莹说完就连忙跟上张凌云。 红色绣花鞋和黑色金丝边靴一同迈出大理寺高高的门槛。 脚尖触地,阿鼻地狱。 “我有证据!”一道蕴含怪笑的声音从后传来。 张凌云与张莹莹不可置信,惊恐万分的回头。 第139章 断子绝孙,誓言成真。 白听轩双膝跪地,他深深的低着头,乌黑的墨发垂大理石地板上,苍白的后颈暴露着细弱的筋丝。 一阵“嗬嗬”诡笑声自他喉咙发出。 他缓慢抬头,脸上病态的笑容展露无遗。 百姓再次惊吓后退。 随即反应过来暗暗咒骂。 ……神金,这张家尽出疯子,跟癫公窝似的,笑的比清明节认错坟墓找来算帐的太奶还吓人。 “我就是证据。”白听轩大声呐喊。 这声呐喊让张凌云的嚣张土崩瓦解 他惊恐万分,愤怒的咆哮: “白听轩,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脸色大变,疯狂的嘶吼,试图让白听轩醒悟。 白听轩视若无睹。 他继续诡笑: “嗬嗬……我能做证这一切都是张凌云所为,时辰,地点我全知道。” “不止如此,京城每年无故消失的乞丐,都是张凌云为了试出毒药的剂量命人抓走的,尸体就藏在张府后院锦鲤最肥腴的荷花池底。” “张府药房墙上有机关,打开会出现暗室,里面全是他多年研制的毒。” “如果这些还不足以定他的罪,我这还有一本他多年害人的记录。” 白听轩从红色喜服里掏出一本手册。 李峰打开,越看越心惊, 这里面不只有官员,还有皇家之人。 “来人,按他说的去搜!” 李峰黑着脸下令。 很快武艺高超的衙役回来了。 枯骨与毒药一一摆放在大理寺中央。 张凌云完了! “证据确凿,张凌云你还有何可狡辩。”饶是见过不少案件,此时李峰仍然不由自主的发寒。 张凌云的手,太深了。 远比他想的要庞大。 骨节泛白惊恐到微微发抖的手捏着书册子。 册上的内容,堪称京城大案。 这是一张巨大,缜密,久远的大网,将京城有权有势,身居高位的人,全笼罩其中。 李峰都是不敢相信,皇上看到后,该是怎么的愤怒。 如何狡辩? 那册子上写的什么张凌云再清楚不过。 证据确凿,他狡辩不了。 他目眦欲裂,五官狰狞可怖,他对白听轩怒吼: “白眼狼,我待你不薄,你竟吃里扒外害我,畜生,白眼狼。” “我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你,我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伙同他们一起害我有什么好处?” “你是我养大的,我倒台你又好到哪里去?一半的毒不都是你去投的吗?” “畜生畜生!养条狗都比你强,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就应该一把掐死你。” 张凌云像是疯了一样,朝白听轩扑过去,用尽全力一脚踹在白听轩身上。 顿时白听轩单薄的身形便飞了出去,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张莹莹泪流满面,看着突然的变故,她像是有感应一般,这次爹爹再也无法逆风翻盘了。 靠人血馒头堆砌的亭台楼阁轰然倒塌。 “轩哥哥,为什么?” “你告诉莹莹为什么你要害爹爹?” “你不是最爱莹莹吗?你是孤儿在张家长大,你怎么能与他们一起害爹爹?今日本该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啊?” “轩哥哥,我恨你!我再也不要爱你了!” 张莹莹泪流满面。 她字字泣血,句句控诉。 她想不明白,她不懂? 为什么早上还对她温柔体贴的未婚夫,会连着外人一起害爹爹。 “恨?爱?白眼狼?”白听轩冰冷的重复这几个字。 随后他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像是要把五脏六腑的空气都排出去。 终于白听轩笑够了,他慢慢直起身,狠戾抹掉嘴角的血。 看着愤怒的张莹莹与张凌云,他黑眸腾的燃起熊熊大火,血腥的眸子犹如万鬼窟饥饿已久的鬼王见到猎物。 他神情开始随之狂乱暴躁: “为什么?你害死我父母,这是对我不薄?” “就因为我无意之间展露出这该死的破解药方的天赋,你害我白家五口人惨死在我眼前!” “事后喂我吞下损失身体扰乱记忆的毒药,再大善人一般收我为徒,让我干尽恶事。” “在张家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无比恶心,每一秒我都想撕烂你虚伪的面具,让你遗臭万年。” “还有你,张莹莹,你没有资格与我说爱, 你房中不分昼夜响起的呻吟真当我聋吗?” “订婚办的比婚宴还隆重急切,不过是你肚子里的野种等不及了。” “我蛰伏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只要能要你张凌云的命,为我白家报仇,就算我死又如何?” 张凌云与张莹莹脸上血色尽褪。 像干瘪的气球一般,再也无法盛气凌人。 “你都记得?这不可能!你吃了药怎么还记……”张凌云顿住,他想起那间白听轩来去自由的暗室。 暗室里有解药。 张莹莹羞愤的捂着肚子,眼中的慌张遮都遮不住。 她与其他男人……轩哥哥都知道,还知道自己怀有身孕的事。 看着青梅竹马的轩哥哥,张莹莹心生恐惧。 轩哥哥好可怕…… 面对四周鄙夷唾弃的目光,张莹莹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跑。 “莹莹!”张凌云担忧,本能的要跟上去。 “今天谁也走不了!证据确凿,将张凌云,张莹莹,白听轩三人关入大牢。”李峰下令。 衙役立即将几人捉拿。 被铁链捆住,张凌云才明白,自己死劫难逃。 他敢害人,却贪生怕死。 六神无主的视线在大理寺回荡,落到沈子安与周碧云身上,升起希冀: “沈大人,救我,帮我去皇上跟前求情,饶我一命。”他挣扎求救。 沈子安像是被烫到惊恐的后退,生怕与他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先前的奉承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沈子安没有反应,穷途末路的张凌云又盯上周碧云: “沈夫人,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弃我不顾啊?万草堂的毒是你找人下的,我活不了侯府也别想好过。” “砰!” 周碧云晕了过去。 那大庭广众,笔直僵硬的倒下了。 头撞击在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 “嘶!”冯大牛瘪嘴:“沈夫人,大理寺可不让睡觉。” 地上的周碧云睫毛颤抖了两下。 看着不甘又绝望的张凌云,禾本夏给了他最后一击: “张凌云!”她喊,语气没有波澜,像是完全释然了,一切恩怨都大结局了。 李峰抬手示意,押着几人的衙役停下脚步。 这一声,让张凌云心跳不止。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银针。 禾半夏越是平静,他越是恐惧,恐惧到四肢百骸连着每一寸血管像是有针在绞杀。 “我的女儿死了,死在外室往我嘴里灌妾室茶的时候,生生在我肚子里闷死的,小小的她还有体温,全身上下发乌看不起面容。”禾半夏将一一直以来挂在脖子上的锦囊取下来。 “这里面是她的骨灰,小猫一般大的她,连一指锦囊都装不满,她日日夜夜都在我耳边哭泣。” “张凌云,你,断子绝孙了。” 嗡! 张凌云脸色惨白,双耳失聪。 他看着小小锦囊,害怕到肝胆俱裂,像是见到洪水猛兽般。 那是他的女儿! 他唯一的血脉! 怪不得张莹莹长的与他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一瞬间,刹那间,张凌云头生白发,宛若老了二十岁。 【我张凌云对天发誓,此时唯夏夏一人,若有违背,断子绝孙,来生入畜生道。】遥远的誓言在耳边回荡。 张凌云疯了! 他挣脱枷锁,嘻嘻哈哈笑着,当众脱下裤子拉下一坨屎。 又眼疾手快的把屎往嘴里塞。 “嘿嘿,真好吃,真好吃……” 第140章 磕头赔罪,就还是我沈子安的女儿 画面实在太恶心。 “yun~” “yunyun——” 大理寺门前,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快!快给爷拉走yun~”大理寺少卿一蹦三尺高,躲在李峰身后连连呕吐。 李峰动作自然的帮他轻拍后背。 张凌云被拉走了。 同时被拉下去的还有张莹莹与白听轩。 这场手眼通天的阴谋就此真相大白。 张凌云是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可扭着身子快被自己熏过去的贵夫人是无辜的啊! 她们身上还有毒啊! 贵夫人们懵逼,茫然。 视线盯上禾半夏。 她对毒那么清楚,一定会解毒。 贵夫人痛苦又谄媚的上前与禾半夏搭讪: “禾小姐,张凌云那狼心狗肺的畜生被关进大牢了,可我们身上的毒还没有解,能不能请您出手,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贵夫人急忙的表态。 太痛苦了! 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犹如蚊虫叮咬,鼻尖全是身上传来的臭味。 几乎让她们想一头撞死,对张凌云的怨恨也越加深。 “各位夫人对不住,并非我不愿相救。” “这九香毒是张凌云引以为傲毒物,若是初期我还能应对,可现在毒药几乎渗透五脏六腑,全身血脉,我有心无力。” 禾半夏疑惑摇头。 短短一句话,让贵夫人们面若死灰。 软着身子倒在丫鬟怀里。 “但是……”禾半夏大喘气:“但是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解此毒,并且对身体没有一丝损伤。” 禾半夏一句话,让软虾一般的贵夫人看到希望。 闪电般从丫鬟身上站起来: “禾姑娘,禾神医,禾姑奶奶,您快告诉我们,是什么地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立马让小厮去!”贵夫人激动的就差给禾半夏磕一个了。 小厮:……6!奴婢的命不是命! 禾半夏抬手将散落的秀发束起,又恢复成不着调的年轻小老头: “万草堂!” “万草堂研制出的药蜜当称一句仙丹,这天上地下,唯一能治好九香毒不留后遗症的地方,只有万草堂。” “万草堂?”贵夫人蹙眉:“可是万草堂不是毒死了……”说到一半感受到几个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 转头看去。 “哎呀!”是今早从万草堂店铺里抬出来的几个尸体。 猛的想起方才的事,贵夫人拍大腿。 这万草堂是无辜的! 顿时,贵夫人又谄媚的去找冯大牛。 冯大牛:“各位夫人,我冯大牛就是一个掌柜,不通药理,解毒的药只有我们东家才能研制出。” 贵夫人枯萎凋谢。 她们也清楚,冯大牛只是一个掌柜。 可这万草堂东家是谁啊? 全京城也没有人见过啊! “那你们东家在哪?我这便坐马车连夜去寻。”贵夫人道。 “马车?不用坐马车,我们东家就在这。”冯大牛指着江晚清 贵夫人包括百姓顺着冯大牛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粉雕玉琢,样貌惊艳的江二小姐。 众人自然而然的从她身上落过,看向后方。 江晚清身后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衙役。 齐刷刷的视线落在衙役身上。 顿时黑脸变红:“俺?俺不是啊!俺就是办案抓人的,解毒俺娘没有教过俺。”衙役连连摆手。 冯大牛与禾半夏一唱一和半天,两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卖关子了。 冯大牛:“我们万草堂的东家就是老将军的孙女,江晚清小姐。” 禾半夏:“她亦是我唯一的徒弟,将来继承禾家的医术。” 轰! 众人看着气质清冷,堪堪只是站着都透出一股子端庄之气的江晚清,众人大为震惊! 万草堂,是她开的! 那些令他们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药蜜,是她研制的!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牛逼哄哄的药蜜,是她做出来的! 什么? 她还是禾家唯一女儿的徒弟? 什么? 将来还要继承禾家的医书? 什么什么? 你说她才十四岁? 一个个下巴落在了地上,众人吃惊到别说鸡蛋了,就是砂锅大的拳头都能塞进嘴里。 但随机转念一想。 他们老将军武艺高强,保家护国。 老夫人谦虚温和,眼中没有高低贵贱。 大小姐念念,良善有才,拥有一颗慈悲心肠。 众人恍然大悟, 这是基因好啊! 江晚清徐徐行礼,耳侧的秀发微微飘动。 “晚辈已在师父的指点下研制出解药,各位夫人若信晚辈,便随晚辈一同移步万草堂。”江晚清不卑不亢,恭而有礼。 这身的气度,望眼京城贵女言第二便无人配第一。 贵夫人诧异一瞬。 随即大喜过望。 “信!我们相信!” “快快快!我们快去!” “基因好啊!这江家基因好啊!” “江二姑娘,你等会可一定要帮我先解毒,说起来我与你母亲幼时还是手帕交。” “陈夫人大言不惭,你可不是我们京圈的小姐,我明明记得你是从江南嫁过来的,江二姑娘,我可是实打实京城长大的,虽与你母亲不是手帕交,但夜一同玩过几次,嘿嘿嘿,我这痒的受不住了,你一定要帮我先解毒。” 众人扭着身子,千奇百怪的抓痒,你争我夺,争前恐后的与江晚清攀扯交情。 那模样恨不得把住过两家的耗子都拉出来遛两圈。 “不可能!” “万草堂是她的?绝对不可能!” “你们被骗了,她就是一个村姑,粗鲁野蛮的村姑,怎么能研制出万草堂的药蜜!” “满口胡话,虚荣胡闹,江晚清还不快磕头认错,你一个废物大字不识,怎能会医术。” “赶紧磕头承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认你还是我的女儿。” 一片真心实意夸赞的氛围里,一道贯穿耳膜的嘶吼咆哮格外突兀。 是脸色惨白,惊愕失色的沈子安。 第141章 呸!恶男别来沾边 是脸色惨白,惊愕失色的沈子安。 看着被众星捧月的江晚清。 看着眼若璀璨散发光芒的江晚清。 看着一呼一吸与江念锦越来越像的江晚清。 他浑身颤抖,惊怕到不断吞咽口水。 江晚清,怎么能如此优秀! 不能! 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颠覆他一直以来的设定。 那…… 那他该怎么办? 贵夫人回头, 看向像蚂蚱一样蹦哒的沈子安。 罕见粗鲁的抠了抠耳朵,对沈子安翻了个白眼。 继续回头与江晚清交谈。 隔着人群,隔着价值不菲的铢钗。 江晚清与沈子安的眼眸摇摇对上。 一个清冷平淡,一个惶恐不安。 明明相隔不过三步,却宛如天堑一般。 沈子安瞳孔无尽的颤抖,充满恐惧。 江晚清,他的女儿,看向他时眼中是陌生的,厌恶的,憎恨的…… 一个踉跄,沈子安不断后退。 “噗!” 一口鲜血从沈子安口中喷出。 沈子安眼一黑晕了过去,重重砸在装晕的周碧云腿上。 “啊!”周碧云疼的惊呼。 想起自己还在昏迷,立马咬紧牙关。 贵夫人看着侯府这一对癫公癫婆撇撇嘴。 “晦气!” “江二姑娘,咱们快走吧。”贵夫人簇拥着江晚清往外走。 这时,将大理寺所发生的事,以及万草堂无辜一事,传播回来的李凌风一身黑衣赶回来。 对着江晚清禀报: “小姐,万草堂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李凌风一身黑衣,身躯精壮有力。 他板着脸五官粗粝,一副生人勿近之态。 唯独一双眼睛是双眼皮,与展现出的冰冷很是相悖。 江晚清点头,与各位贵夫人一同前往万草堂。 因此并未发现身后周碧云反常的举动。 听着贵夫人和那小贱种要离开了,周碧云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些人找她难堪,追究张凌云指认她的话。 她躺在地上,眼睛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缝隙。 不偏不倚,与面无表情的李凌风四目相对。 下一瞬,李凌风收回目光。 可…… 可周碧云却满脸震惊与不敢相信。 那慌张的眼眸,和极致错愕的表情,像是畏光的恶鬼,猝不及防曝光在炎炎烈日之下。 他是谁? 怎么会……如此像? 难道是? 不可能! 他应该在南边,怎么会来京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碧云强压下内心的慌张,安慰着自己。 应该是弄错了。 只是长得像而已,不可能是……是他。 江晚清一行人往万草堂赶。 那万草堂此时在干什么? 只见,原先生无可恋,躺着等死的百姓,一个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什么?你是说万草堂是无辜的?” “药蜜没有毒?抬出的尸体不是尸体?而是秘密研制药的祖坟冒青烟被选中的幸运儿?” “这一切都是张凌云的阴谋诡计?陷害万草堂?” “大理寺还了万草堂清白?” 一声声响彻云霄的惊呼,在万草堂门口炸开了锅。 原先屋顶歪头看人类集体睡觉的麻雀,被惊的腿一抖,从屋顶摔了下来。 众人震惊过后,仰天大笑。 “啊哈哈哈!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我就说万草堂不是那样的人,冯掌柜你看就就是好人,怎么可能害人。” “就是就是,药蜜的效果多好啊!就是娘肚子里回炉重造效果都没有药蜜来的快保险。” 众人大喜过往 但也有悲催的可怜人。 头戴绿帽的汉子:“驴蛋,既然不死了,那就好好算算账,你搞我媳妇,让我喜当爹,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驴蛋婆娘:“狗驴蛋,你怎么对得起我?你背着我偷人,我……我要抓死你。” 藏私房钱丫头的爹娘: “你妮子,翅膀硬了,敢藏钱了,藏也就算了,还没有脑子的藏茅房,家里的茅房臭的二里地的狗都能熏死,那钱还能要吗?” 说着妇人就要去揪小丫头的耳朵。 却被一声呵斥阻止。 “都闭嘴别吵了!” 闹闹哄哄的百姓停了下来,朝说话的人看去。 只见说话的人站在万草堂门口的台阶上。 “绿帽子谁没有戴过?私房钱谁没有藏过?” “现在是吵的时候吗?看看那是什么?” 举手指向万草堂。 百姓被他的话气的不轻,鼻孔噗噗喷气。 说的是人话吗?戴绿帽子是小事吗? 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怒气卡脖。 只见…… 万草堂大门挂满了臭鸡蛋液、腐烂的菜叶、还有……牛粪。 顿时:!!! 一个个睁大了双眼! 扔臭鸡蛋的婆子嗷的一嗓子脱下外衣,开始擦臭鸡蛋,边擦边道: “我可就只扔了臭鸡蛋,烂菜叶和牛大粪可不是我扔的,谁扔的谁自觉。” 谁扔的? 在场的众人一个也跑不掉,只能灰溜溜脱下衣服,吭哧瘪肚一边干呕一边擦。 等江晚清一行人赶回万草堂时。 万草堂的大门一尘不染,在阳光下反出耀眼的光。 只是门口站着一群没有穿外衣,笑容心虚的百姓。 万草堂再次火了! 这万草堂竟然是将军府小姐开的! 还是华佗山神医的徒弟! 据说那些中毒的贵夫人,吃了解毒的药蜜,当晚便好了。 第二日,贵夫人们集体带着满满当当的礼物,来感谢江二小姐。 江二小姐的名号,也响彻京城。 成为世家大族夸赞的对象,世家弟子的楷模。 江晚清以及江家,在京城的地位炙手可热。 无论是药蜜,还是江晚清的医术,亦或者江家未来的发展,都没有人敢去挑衅江家。 而张凌云一案惊动了皇上。 其举恶劣。 皇上亲自下令。 张凌云——斩立决! 其女张莹莹因没有参与,且没有血缘关系,改为流放宁古塔。 至于白听轩。 他虽是迫不得已,但也参与了下毒。 大怒的圣上本是要赐他砍头,但李峰求情,因着是受害者又在案件中指证张凌云,戴罪立功,圣上便网开一面,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金色的光芒立在头顶。 受罚过的白听轩腰部以下鲜血淋漓。 他被衙役架着胳膊抬出大理寺。 多日的关押,贸然见到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刺的他眼角泛泪。 “多谢。”他对门内的李峰道,声音嘶哑干涩。 从他知道真相,背负仇恨决定报仇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活。 可……他现在还活着。 李峰双手背与身后,不愿冒领功劳: “我是受江二小姐所托为你求情。” 江二小姐? 万草堂幕后东家? 白听轩缄默。 半晌,他转身一瘸一拐前往刑场。 午时,便是张凌云砍头的时辰,他要亲眼目睹仇人头颅落地。 刑场人声鼎沸,唾骂声与咒骂声交织一片。 数不尽的污秽之物砸在张凌云身上。 魁梧的刽子手,在灼热的烈日下,朝锋利的大刀喷射出烈酒。 淅淅沥沥的烈酒顺着刀尖,落在张凌云脖颈上。 原本疯疯癫癫嘻笑的他,停了下来。 “我错了!”他懊悔,泪流满面。 他在人群四处寻找着,可始终没有找到想见的人。 “禾半夏,夏夏,我错了!我错了——”他痛哭流涕,悲声到极致。 “我错了,我爱的人是你,我不应该被无穷无尽的欲望侵蚀。” “夏夏,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赔罪……” “午时已到,行刑!” “噗!” 如注的血喷涌而出,张凌云人头分离。 翻滚的人头掉下断头台,眼角挂着悔恨莫及的泪,嘴角挂着来世与禾半夏相遇的美梦。 “汪汪汪!”流浪狗冲出来,叼起人头朝巷子深处跑。 巷子尽头,是数不尽的流浪狗。 第142章 求求您,疼爱疼爱我吧! 张凌云临死之前的一番话,传到禾半夏面前。 她面无表情,内心再生不出半分波澜,半辈子的恩怨就此落幕。 江晚清于医术上的造诣早已远超过她。 她在没有能教江晚清的了。 禾半夏亲手将禾家医书传给江晚清,便背上包袱,恢复成无拘无束快乐的小老头,云游四海去了。 只是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江晚清切记,不要忘记给她寄药蜜。 至于寄多少? 小老头狡诈的嘿嘿一笑 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 万草堂生意更好了。 无论是原先的药蜜,还是刚研制出治疗咳疾的药。 一时之间,万草堂风头无量。 每日单是排队的百姓,都能从万草堂门前排出二里地。 随着肉眼可见的效果传播,东楚国天南海北不断有人赶往京城,只为了买一瓶万草堂的药蜜。 当今圣上更是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江晚清不愧是老将军的血脉。 江家人杰辈出,东楚国有江家,乃是国之大幸。 龙袍加身的天子,用如此重量的话称赞一个尚未及笄的世女,这还是第一次。 顿时。 万草堂排队的人越来越多,日进斗金。 如此庞大到不可估量的蛋糕与名誉,自然引起不少小人的注意。 皇宫里,楚焰尘听完下人的禀报,颇为意外的抬头。 “父皇当真在朝廷上如此夸赞她一个村女?”楚焰尘神情严肃。 “回主子,情况属实。”黑衣暗卫敬敬回禀。 闻言,楚焰尘缓缓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眸,骨节分明的指尖不断敲击着木质书桌。 随着有规律的哒哒声,楚焰尘眸中的情绪越加晦暗。 半晌过后楚焰尘起身道: “走,随本皇子去看看母妃。”他语气阴鸷玩味。 口中的母妃是容妃, 当今三皇子的亲生母亲。 荣妃宫中。 正值晌午,三皇子脸色惨白的跪在院中,背影挺立额头密密麻麻布满汗珠。 一双被黑发遮挡的眼眸黯淡无双,堆满死寂。 楚焰尘一进去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丝毫不诧异,嘴角勾了勾,神色如常的走到三皇子面前站立。 “三皇兄又惹母妃生气了?”他语气听着像是关切,表情却充满得意。 三皇子楚随之面无表情,对他的冷眼嘲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他的沉默落在楚焰尘眼里,便是败寇。 楚焰尘挑眉附身靠近楚随之耳边: “皇兄,被亲生母亲如此冷落惩罚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你放心,本皇子往后会好好孝敬你母妃的。” “毕竟,你的母妃心中只有我。”楚焰尘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楚随之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楚随之死寂无光的眸子中,浮现痛色。 火烈的太阳,灼的人肉生疼。 跪了两个时辰,都不及这一句话带来的伤痛。 “焰儿来了?日头高快进来,母妃让人给你备了解暑的绿豆沙,一直放冰里沁着,这会喝刚刚好。”荣妃从房里出来, 一身芙蓉色衣裙,头上铢簪来回晃动。 与楚随之六分像的眉眼,对着楚焰尘满是慈爱与宠溺。 “母妃对儿臣真好,儿臣谢谢母妃。 ”楚焰尘乖巧的回答。 荣妃被他哄的心情大好,捂着轻笑:“你呀,嘴巴贯会逗母妃,你是母妃的孩子,母妃不对你好对谁好。” 两人又说又笑的往房内走。 “母妃。”楚随之喉咙干涩。 他跪在院中央,距离荣妃两步远。 可是母妃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楚随之眼中一片浓烈的痛苦之色,看向荣妃的眼中满是乞求。 乞求母妃看看他。 乞求母妃能关心关心他。 乞求母妃能用慈爱有温度的语调,和他说一句话。 楚随之全身散发着乞求。 母妃,看看我。 看看你的儿子吧! 儿子从没有做过任何大逆不道之事。 求求您,疼爱疼爱我吧! 可…… “你怎么在这?既喜欢跪,那便跪到日落,晚饭也不必吃了。”荣妃听到声音才看到楚随之。 微微诧异过后,满脸不耐烦。 与对待楚焰尘时天差地别。 楚随之一直挺立的肩膀顿时下塌,无力的跪在烫人的地板上, 眼中绝望与痛苦并存。 楚焰尘朝楚随之露出一抹挑衅得意的笑容。 屋内,凉气扑面,冰块降温,楚焰尘喝着绿东圃冰沙好不快活。 屋外,烈阳炙烤大地,楚随之浑身被汗水浸透,耀眼的日头刺的他头晕目眩。 听着屋内传出的母慈子笑,他咬着唇脸上血色全无,如木桩一般跪在地上,双目无神灰暗。 “母妃,儿臣听说父皇在朝堂上夸赞了江府的二小姐?”楚焰尘放下玉瓷碗,看着荣妃徐徐试探。 荣妃顺其自然的给楚焰尘倒了杯水: “是啊,就是镇远将军那早死女儿留下的血脉,说起来那姑娘还真有点本事,弄出的药蜜效果惊人,我不过才服了六七日,你父皇都夸容颜为老。”说起药蜜。 荣妃双颊泛红,连对素未谋面的江晚清都有了好印象。 就是万草堂的药蜜太紧俏。 江家孙女又没有眼力劲,不知道让人往宫里送些过来。 楚焰尘听到荣妃的夸赞 ,眸子动了动,随即眼睫轻轻垂下。 “听到江家小姐的事情,儿臣一阵恍惚,既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楚焰尘眼角微微泛红。 “她从出生起就没有母亲 ,父亲也不在身边,一个人艰苦生存,儿臣出出身也没有见过亲生母亲,父皇……父皇也不甚在意儿臣,儿臣至今还记得被太监欺凌,三天只有一个发硬的馒头是怎么滋味,冬天下雪,太监连一个被子都不给儿臣,儿臣冷的受不了,就用树叶做被子。” 楚焰尘像是陷入回忆,他眼眶微微湿润,声音哽咽。 “焰儿……”荣妃心疼的流出泪水,母亲护犊子般将楚焰尘揽在怀里。 这时候楚焰尘才像是从痛苦的回忆中回过神一般。 破碎的擦了擦眼泪,朝荣妃露出一抹坚强的笑容: “上天眷顾,让儿臣遇到母妃,是母妃的爱让儿臣体验到什么是温暖,才能活下来。” “母妃,儿臣一定好好孝敬你,哪怕你要儿臣的命,儿臣也不会犹豫。” 第143章 等江晚清及笄你们便成婚。 楚焰尘一阵肺腑之言,令荣妃感动不已。 “傻孩子,母妃怎会舍得要你的命,母妃最后悔的是没有早点看到你,若是早点见到你,你也不用吃那么多苦。” “焰儿,若你是母妃亲生的孩子该多好,母妃定不会让你吃一天苦。” 没有血缘关系的两母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屋外亲生骨肉,周身死气越加浓重。 良久,楚焰尘才擦了擦眼泪: “说起来,儿臣与江小姐还有些缘分,五年前,江二小姐进宫参加祭神,儿臣那时还未遇见母妃,连祭神都没资格参加,被小太监堵在御花园殴打,儿臣一度以为要活不下去了。” “是江二小姐突然出现救了儿臣,那时江二小姐一袭白裙,如仙子下凡,儿臣至今未忘。” 楚焰尘双颊露出红晕,是少年动情才有的害羞。 荣妃一怔。 白裙? 她怎么记得江家小姐那日穿的是鹅黄色衣裙…… 难道说,是她记错了? 荣妃看着楚焰尘柔情的眼眸,随机摇摇头。 定然是她记错了,许是那日见的世家女太多记混了。 荣妃扬起笑容: “真是儿大不中留,罢了,你年纪也不小,也是时候成家了,回头我找个由头让江二小姐进宫,先把你们婚定下来,等她及笄你们便成婚。” 闻言,楚焰尘惊喜道: “真的吗?儿臣真可以娶江二小姐为妻吗?母妃你对儿臣真好。”。 楚焰尘感激的起身,谄媚殷勤的捏着荣妃的肩膀。 “你是母妃的儿子,母妃能看着你成家比什么都开心。” “你父皇对江二小姐很看重,等你们定下婚事,看在江家的面子上你父皇也会给你安排个官位,再者江家财力不容小觑,加上万草堂的盈利,这江二小姐的嫁妆定然惊人,你们成婚便是夫妇一体,有了银钱打点,你仕途也通顺点。” “焰儿,你父皇还没有立太子呢。”荣妃意有所指的暗示。 江晚清一没有及笄,二没有进宫,荣妃就把江晚清盘算的干干净净。 仿佛能看到江晚清,是江晚清的福气一般。 一抹精光从楚焰尘眼底划过。 太子两个字激的他热血沸腾。 他喉咙动了动,压制相互亢奋。 “儿臣愚钝,从来没有人教儿臣这些,辛苦母妃为儿臣筹谋。” “但江二小姐儿臣是真的欢喜,不过儿臣向母亲保证,哪怕成婚,母妃在儿臣心中也永远是第一位,儿臣定不是那娶了媳妇就忘娘的逆子。”楚焰尘三言两语,便让荣妃喜笑颜开。 荣妃张罗着给楚焰尘娶妻成家,找一个强大的助力。 却丝毫没有想到,她的亲生儿子比楚焰尘还大,亦没有娶妻…… 夜幕低垂,荣妃与楚焰尘一同用膳,甚至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羹汤,就为了让楚焰感受到母爱。 门外楚随之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在天彻底归于黑暗以后,他咬牙踉跄着起身,在身后不断响起的笑声中,一瘸一拐蹒跚往外走。 侯府。 “怎么可能!” “凭什么那个贱人是万草堂东家!” “该死该死!”沈柔儿房内一阵兵荒马乱。 她发疯的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通通摔在地上。 经年累月焊在脸上的面具轰然倒塌。 馔书人酌字酌句精心雕刻的女主,面容崩毁,五官宛若虫子一般扭曲。 “她一个村姑,一个贱人命怎么能那么好?” “凭什么她被皇上夸奖,还是禾半夏的徒弟?” “她大字不认,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开万草堂!” “啊—— 贱人贱人,她就是老天爷派来克我的贱人!” 沈柔儿愤怒咆哮。 她对江晚清的恨意到达顶点。 就是那个贱人,一次次克自己。 自己好不容易找到张家这个强大的靠山,凭什么她轻而易举就能让张家歼灭。 她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沈柔儿都是能想象到京城的人,往后是如何不要脸的巴结江晚清,吹捧江晚清。 又是用怎样一副嘴脸嘲讽自己。 万草堂在京城炙手可热,为了一瓶药蜜,那些自喻高人一等的世家小姐能变成哈巴狗,眼巴巴奉上银子。 为了讨好江晚清。 那些人,一定会统一战线,孤立自己,嘲讽自己…… 光是想想,沈柔儿就愤怒的全身发抖。 她能接受万草堂是旁人的,哪怕是敌国开的她都能接受。 唯独……唯独不能接受是江晚清开的。 屋里所有瓷器被沈柔儿砸的干干净净。 她喘着粗气,站在窗前。 夜深人静,窗外一片漆黑,沈柔儿一身白衣污点斑斑,秀发凌乱株簪东倒西歪。 她双眼阴狠,板着脸站在窗前。 瞧着瘆人的很。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盘算手里可以用的筹码。 唯一目的。 就是压过江晚清,最好能让克她的江晚清去死。 只有克星死了,她才能扶摇直上。 沈柔儿死死握紧拳头,矫揉造作的指甲在手心断成两半。 她一定要比江晚清高贵,要比任何人都高…… 骤然,沈柔儿想到什么。 紧蹙在一起的眉头松开,表情瞬变,绽放出笑容。 “来人,备水为我上妆!” 战战兢兢的下人松了口气,连忙跑去烧水。 玫瑰沐浴,点状描眉,每一根头发都精心涂抹茶油。 沈柔儿更是咬牙将高价收到的药蜜一口气喝了两瓶。 穿上衣柜中绣着荷花刺绣的衣裙,沈柔儿从梳妆台匣子里拿出平安符,动作轻柔的放在心口,带着羞怯的笑容出了府。 将军府。 “沈柔儿出府了?”听到李凌风禀报的江晚清有些意外。 她猜到侯府今晚会有动作。 但万万没有想到最先有动静的会是沈柔儿。 她抬头看了看黑夜。 如此晚,沈柔儿会去哪呢? “主子,沈柔儿出门时,还特意带了一个平安符。”李凌风将见到的奇怪之处与江晚清说。 江晚清眸光一动: “平安符?上面可是绣着一簇火光。” “正是。” 这下江晚清知道了。 火亦是焰。 沈柔儿是去找楚焰尘了。 就是不知道她与楚焰尘到了什么地步,又如何谋划着害她。 “李凌风,你是我外祖父教出来的,我问你,你可有信心带我跟踪沈柔儿并且不被发现?” 沈柔儿一个世家女进不了皇宫,那两个人便只能约在宫外见面。 江晚清想亲眼看看两人如何谋划。 李凌风正色: “属下定不辜负小姐信任。” 夜色还有一个名字——叫猎杀。 第144章 你是我的女人 护城河边,沈柔儿站在枝叶茂盛的柳树枝下。 她含笑羞怯,手心攥着平安符,时不时抬手整理耳边的发髻,生怕精心打扮出了纰漏。 她翘首以盼的看着河对岸。 不一会,岸边停靠一舟小船。 沈柔儿脸上立即露出甜蜜的笑容。 “焰尘哥哥~” 船上的人一上岸,沈柔儿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立即飞扑过去。 依赖,娇小,乖巧,仰慕的看着楚焰尘,眼中沁满爱意。 “柔儿妹妹。”楚焰尘伸手拦腰将软玉抱在怀里。 “呀!”这时候沈柔儿才像是猛的反应过来,两个人贴太近了,憨憨的从楚焰尘怀里挣脱,拿帕子害羞的捂脸。 不过两秒,又娇俏的将帕子移开,偷偷看楚焰尘。 两个视线对上,沈柔儿发现心上人正用宠溺的眼神看她,双颊更红了。 单纯的小姑娘,连害羞都显的笨拙可爱。 狡诈如楚焰尘,也忍不住心头柔软。 仿佛是男女主既定的设定,又或者是物以类聚。 楚焰尘不受控制的被沈柔儿的一颦一笑吸引的移不开眼睛。 楚焰尘一把将沈柔儿按在怀里,霸道的不让她离开。 “柔儿,这么晚找我,可是想我了?”他下巴抵在沈柔儿头顶,声线缱绻温柔。 “焰尘哥哥,我我……呜呜呜……”沈柔儿甜腻的嗓音发出哽咽。 埋在楚焰尘怀里低声抽泣的模样,让人不受控制的怜惜心疼。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柔儿你莫要哭,一切都有焰尘哥哥在。”楚焰尘心疼的捧着沈柔儿的脸。 好看的眉头紧张的皱在一起。 “焰尘哥哥知道晚清姐姐吗?就是一意孤行蛮横与我爹爹断绝关系的晚清姐姐。” 江晚清? 听到这个名字,楚焰尘眼神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下。 怎么会不知道。 那可是他未来的夫人。 “嗯。”楚焰尘点头,随即问道:“她可是欺负你了?” 沈柔儿点头又摇头。 勾人心魄的狐狸眼吧嗒吧嗒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晚清姐姐没有欺负柔儿,只是姐姐她太优秀了,姐姐外祖父是将军,外祖母财力雄厚,可以满足她所有愿望,说开药铺便给她开药铺玩。” “柔儿好敬佩姐姐,也好羡慕姐姐。” 沈柔儿眼泪流的更加汹涌: “可是……可是爹爹她舍不得晚清姐姐,他想求晚清姐姐回家,柔儿也喜欢晚清姐姐,可……可晚清姐姐不喜欢柔儿。” “她讨厌柔儿也就罢了,还教唆老将军在京城排挤爹爹。” “爹爹没有办法,就……就打算把柔儿早早嫁出去,爹爹说,柔儿嫁出去就不用回侯府,侯府就不是柔儿的家,那样晚清姐姐就愿意回去了。” “柔儿不愿意嫁给旁人,不管是多好的男儿,柔儿都不愿,柔儿……柔儿只心悦与你,若是不能嫁给心爱之人,柔儿倒不如投了这护城河,盼望来世再与焰尘哥哥相遇。” 她哭的像是兔子,鼻头红红,双眼破碎绝望。 皎洁的月光倒映在她眸底,发出星星点点碎光,裹挟着毫不遮掩的爱意,足以燎原。 楚焰尘被这样直白的爱,烫的一颗心发热。 他失控的吻上沈柔儿楚楚动人的眼睛,声音干涩: “柔儿,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是我的女人,是以后要陪我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受万人叩拜的。” “我不许你嫁给别人。”楚焰尘指尖掐着沈柔儿纤细的腰肢,双目皆是偏执的疯狂。 光是想到沈柔儿会嫁给别人,楚焰尘都要疯掉。 他们两人的相遇如同话本里才存在的梦幻。 不是英雄救美。 而是一场不期而遇,少女绣帕掉落,被天定姻缘的少年郎捡到。 可能是秀帕上的香气太勾人,又可能是上面的刺绣太惊人,又或者是少年太俊俏…… 两者相见,皆心脏狂跳。 “柔儿也不想嫁给旁人,可……可是爹爹那边怎么办?”沈柔儿仰头,水灵灵的眸子脆弱无助的看向楚焰尘。 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她像是下定勇气般,开口道: “焰尘哥哥,你去侯府提亲可好?”少女孤注一掷,艳丽的五官带着惴惴不安与害羞。 “不行!”楚焰尘脱口而出。 沈柔儿一愣。 双眼充满茫然与被拒绝的窘迫。 她猛的松开抓着楚焰尘衣袖的手。 楚焰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捉住沈柔儿要松开的手,反握上去: “柔儿,对不起,我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楚焰尘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沈柔儿白皙的脸颊坠落。 她倔强的抬头,明明绝望痛苦都要溢出来了,却还是坚韧的用指尖抚掉泪珠。 “两情相悦才能成婚,四皇子既不爱柔儿,自然不会到侯府下聘。”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我听从爹爹的安排,嫁给别人便好,嫁出京城,定不会再出现在四皇子眼前,一定消失的干干净净……唔唔!” 楚焰尘以嘴封唇,疯狂揉捻。 “除了我,你若是嫁给别的男人,我便杀了他,你嫁一个我杀一个,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 陌生疏离的称呼,令楚焰尘方寸大乱。 心脏一听到柔儿要嫁给别人,一辈子不再与他见面,就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吻上喋喋不休的软唇,安抚受控的心脏。 口齿相交,软舌相抱。 月色下两人抱在一起,摒弃感官,忘情沉沦。 沈柔儿双腿发软的倒在楚焰尘怀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 楚焰尘也乱了呼吸。 “柔儿,我现在还不能娶你,但我向你保证,最后与我并肩而立的人,一定是你。”楚焰尘喘着粗气保证。 “为什么?焰尘哥哥你骗人,你说为什么现在不能娶我?我是侯府嫡女,你是四皇子,我们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沈柔儿不甘心的逼问。 楚焰尘咬了咬牙,凝眸思考。 半晌,他像是下定决心,妥协宠溺的叹气。 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才耐心与沈柔儿解释: “因为……因为我想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最尊贵的女人?”沈柔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楚焰尘开口: “皇后,皇太后。” “啊!”沈柔儿惊恐的尖叫出声,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 第145章 先把原女主杀了给你们助助兴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喉咙冲出来。 “皇后?”她瞳孔地震般喃喃出声。 皇太后三个字,她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复述。 光是皇后的位置,都足以令她疯狂。 “嗯,皇后,全天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楚焰尘双手背后: “只是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娶你,我若要入住东宫还需要父皇首肯,可现在父皇龙体康健,正值壮年,尚未立太子的想法。” “我出身不好,无论多优秀都没有一个施展的机会,想入父皇的眼,便只能找一个门庭壮大的世女联姻。” “原本沈大人要升职,柔儿你是符合的,可出了这场风波,沈大人又一落千丈,不被父皇看重,而且侯府经历几番动荡大不如前。” “我若决心走这条路,那便需要无尽的财力支撑。” 楚焰尘说的委婉。 可沈柔儿不傻,她立即便懂了。 侯府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说直白点,便是侯府太穷了,没有钱帮助焰尘哥哥。 因为爹爹被皇上厌弃,焰尘哥哥要是娶了她,不但不能提供助力,还要被牵连。 这些聪明的沈柔儿立即便懂了。 她难堪的低头。 自尊心让她不敢看楚焰尘的眼睛。 楚焰尘只一眼便看出沈柔儿的窘迫。 他温柔的抱住沈柔儿:“柔儿,没关系的,我爱的是你,无论沈大人如何,我爱的只有你。” 他动情的告白与安抚令沈柔儿泪眼朦胧。 “柔儿能遇到你真好。”她把头埋在楚焰尘怀里,此时沈柔儿一颗心全是楚焰尘。 沈柔儿生出欲望与野心。 她要当皇后! 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能等的。 焰尘哥哥需要一个强大的助力。 那个女人母家强大,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受皇上看重,要口碑好,最重要的是有钱。 沈柔儿蹙眉思索。 京城谁合适呢? 嗯! 沈柔儿眼皮猛的一抬。 江晚清! 这些条件简直是为那个贱人量身定制。 外祖父受皇上看重。 外祖母有钱。 一个万草堂更是财源滚滚。 而且还被龙口夸赞过。 最最重要的是,江晚清外祖父和外祖母老了,等焰尘哥哥登上皇位就能送那两个老不死的入土。 到时候江晚清一个贱人孤立无援,还不是被人摆布。 至于江冬竹与江池,沈柔儿从没有放在眼里过。 她怯生生的开口:“柔儿相信你,焰尘哥哥说的柔儿都信,成婚一事可有人选?” “柔儿有推荐吗?” “倒是有一个,但……但柔儿又不忍心。”沈柔儿假装为难。 “柔儿说来我听听,难道柔儿不想让我得偿所愿吗?” 闻言,沈柔儿叹气,像是经历了天人交战,最后还是选择了楚焰尘。 “晚清姐姐像是上天为焰尘哥哥准备好的似的,处处都符合。可……可柔儿怕。” “怕焰尘哥哥对姐姐动心就不要柔儿了。” “也怕我们这样做会伤害姐姐,不管她如何欺负我,在柔儿心里她都是我的姐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对?焰尘哥哥会不会觉得柔儿太残忍了。” 楚焰尘顿时心都化了。 “柔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她如此欺负你,你还想着她。” “你放心,我是绝不会看上这样的女人,我只爱你。” “我有一种直觉,我们二人定会龙凤加身,十指相扣站在皇宫最高的位置。” 沈柔儿立即惊讶的抬头;“是不是我身上的凤凰脚踩红莲?” 这下轮到楚焰尘诧异:“难道你也看到过?” “嗯。”沈柔儿点头。 这一个动作让楚焰尘激动不已。 “柔儿,我们是天定姻缘,这辈子我们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辛苦你再忍忍,等我利用江家登上那个位置,一定风风光光娶你为后,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把欺负过你的人千刀万剐,凌迟折磨。” 楚焰尘动情的保证。 这一晚,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生死相依。 千刀万剐,凌迟折磨。 隐匿在暗处的江晚清,气血上涌。 五脏六腑都是即将喷涌的杀意。 她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个人开膛破肚,看看畜生的心到底有多黑。 “啪!”盛怒的江晚清没有控制住力道,秀帕在她手里一分为二。 “谁?”黑夜中一点点动静放大无数倍,楚焰尘警惕的看向声音来源处。 黑暗处寂静无声。 他阴沉着脸,一手牵着沈柔儿,一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全神贯注的往角落里走。 他今日说的话都是机密。 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到。 若是有人,不管是谁,都非死不可。 “喵~”就在这时,从黑暗中走出一只黑色小猫。 看到是猫,楚焰尘松了口气。 但他仍然双眼阴鸷,单手发转匕首穿透黑猫的头颅,连凄厉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柔儿,外面终究不安全,下次换个地方。”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沈柔儿微肿着唇离开,楚焰尘也登上来时的船离开。 一时之间,柳树下又恢复了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从黑猫尸体后面,走出三个人。 李凌风和江晚清。 江晚清看着黑猫的尸体,收起手里的利刃,对着身后黑暗处的人冷冷开口: “我并不需要三公子破境。” 她方才是期待楚焰尘靠近的。 看着楚焰尘往黑暗中走的那一刻,江晚清骨子里一种叫杀戮的因子沸腾,每个毛孔都叫嚣着饮血。 是三皇子楚随之突然出现,按下她拿着刀的手,将生病奄奄一息的黑猫抛了出去。 江晚清并不领情。 她不需要,也不想与皇家任何人产生交集。 楚随之对江晚清的态度不甚在意,教养让他道歉: “是我冒犯江姑娘了。”话毕对江晚行了一礼,消失在黑夜中。 江晚清弯腰将死状可怖的黑猫抱在怀里,双目盯着楚焰尘离开的方向。 他们的计划,成功过。 楚焰尘的确踩着江家登上皇位,将她千刀万剐,凌迟折磨。 掐掐手指,她重生至今已快四年,这四年她恨不得将一个时辰掰成两半。 布局已久,也该轮到她操控棋盘反击了。 江晚清仰天看天。 大男主啊! 既然男主气运强大,那就从女主开始吧。 没了女主的气运供养,那男主还能无坚不摧吗? 江晚清漆黑的瞳孔发出嗜血的红。 第146章 沈子安被皇上厌弃 前段时间风头正盛的侯府,如过街老鼠人人唾骂。 沈子安只要出府,就有源源不断的鄙夷声响起。 “哎呦,你们瞧那是谁?那不是我们聪明绝顶的沈老爷吗?” “还真是,要不说沈大人有头脑,知道江二小姐惊才绝艳,便早早断绝关系,真是大义谦虚不要虚名。” “不止如此呢,江二小姐开的药铺还日进斗金,被咱们皇上夸赞了。” “沈大人,是你不想沾江二小姐的光,还不愿意享用江二小姐的财富?” “哈哈哈……” 铺天盖地的嘲笑不绝于耳。 像是一把把刀子扎在沈子安身上。 面子,财富,名声…… 他最在意的东西江晚清通通都有了,而他全无。 明明他是江晚清的父亲,可人人都夸赞老将军教导有方,提都不提他。 沈子安气血攻心,一张脸白了青,青了黑,五颜六色,煞是精彩。 只能灰头土脸缩在侯府。 顶着讥讽堪堪上了一天朝廷,却没想到前一天对他另眼相看,吹捧谄媚的同僚纷纷变了脸。 暴风雨来的更加猛烈。 朝堂上都是告状的人。 告他勾结罪犯张凌云,骂他狼心狗肺,罔顾人伦,连亲生孩子都抛弃。 唾弃他宠妻灭妻,为继室与三个嫡出断绝关系。 畜生…… 畜生啊! 就连他八年前醉酒后踢了流浪狗,七年前将拦他马车的乞丐打跑,五岁在街上墙角撒尿的事全拉出来告了一遍。 金銮殿的文官,嘴塞砒霜。 微乎其微的小事讲的声情并茂,十恶不赦。 沈子安孤立无援。 他跪在地上,面若死灰,冷汗浸透他的衣袍,至膝盖蔓延开。 数二十条罪名,只有勾结张凌云是重罪。 沈子安不敢看皇上的脸色,他痛哭流涕磕头叫冤。 最后因张凌云已死没有证据,他逃过一劫。 但…… 皇上罚他休沐,至于罚多久没有说。 沈子安如丧家之犬颓废的回到侯府。 看着浩大的侯府,他外祖父打下的基业。 沈子安知道他完了。 休沐……遥遥无期的休沐。 皇上这是对他冷处理,等过两年便寻个由头撸了他侯爵的头衔。 沈子安眼泪纵横。 他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侯府百年门楣要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沈子安不明白。 为什么他运气那么差,就好像被下了降头,霉身附体一般。 明明……明明他多年前,他成家以后,在官场突飞猛进,人人讨好。 江锦念死了后,他娶了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生下一儿一女,人生最圆满得意不过如此。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沈子安紧皱眉头。 陡然,江晚清那双与江锦念一般无二的眸中从沈子安脑海划过。 他混沌的思绪变的清明。 好像,自从那逆女回来以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先是老将军与他与为敌、江池不认他这个父亲、念念与他和离、一次次被百姓嘲笑、被同僚排挤…… 沈子安像是发现了大秘密。 他惶恐不安叫来下人,命下人立即去寻高人入府。 他要验证。 验证究竟是不是江晚清……克他。 第147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辞卿 荣妃派人送了五大箱赏赐到将军府,指名道姓送给江晚清。 夸赞江晚清是人中龙凤,所研制出的药蜜堪比神丹。 还邀江晚清入宫一叙。 叶氏当场脸就黑了。 什么东西? 当今皇上与皇后都没有开口,她一个妃子说难听点是妾,哪里来的脸要她将军府未及笄的孙女入宫。 要不是江晚清及时拦下,叶氏差点将五箱垃圾扔出门。 “祖母,皇上虽看重将军府,但荣妃归根结底是皇上的女人,我们不能如此折她面子。”江晚清为外祖母顺气。 叶氏脸色难看: “她荣家算什么东西,就算我折她面子又如何,我将军府的乖孙岂容她折辱。” “小晚儿,你不必去,我让你外祖父去皇上跟前告状。” 一旁的老将军闻言蓄势待发。 江晚清扑到叶氏怀里,没有隐瞒。 “祖母可知,荣妃执意叫我进宫有何意?” 叶氏冷静下来,蹙眉思索。 叶氏聪慧,转瞬便有了猜测,眼神也变得冰冷。 “你还尚未及笄,便有人按捺不住打你的主意,三皇子虽品性不错,但连个功勋都没有怎配得上你。” 江晚清摇头: “不,不是三皇子,是四皇子。” “什么?”叶氏愤怒到从椅子上站起来。 “四皇子一个婢女所生,心思深沉,哄骗的荣妃连亲生儿子都不顾,把他当骨肉,荣妃怎么敢的?竟敢让我将军府乖孙嫁给这样一个小人。” 温和的叶氏化身护犊子的老牛。 她朝老将军射出一个眼神: “老家伙,人家都要往家门口拉屎了,你还不麻溜进宫和皇上大闹一场。” “好!”老将军早就准备妥当,立即起身。 “祖父祖母,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若闹到皇上跟前,到时荣妃叫冤,旁人还要笑孙女自作多情。” 江晚清拉住叶氏和老将军,她目光幽深的看着五箱礼物: “她叫我进宫,那孙女便随她的意进宫一趟,给荣妃回个大礼……” …… 次日一早。 江晚清盛装打扮,从将军府大张声势入宫。 一路上毫无遮掩,路过乞丐还亲自下马车给赏银。 胆子大的百姓,瞧江晚清平易近人,便壮着胆子和江晚清打招呼。 “二小姐,你这是出门?” “叫什么二小姐,应该叫祖宗,要不是她研制出咳疾药,你现在还在床上瘫着呢。” “二小姐,你吃饭了没?这是我自己种的果瓜,味道很好,你要是不嫌弃就尝尝。” “还有我,这是我家鸡鸭下的蛋,也送给二小姐。” 真挚的百姓簇拥着江晚清,都想把自己能拿得出的东西送给江晚清。 江晚清没有拒绝,笑着一一收下,不一会马车就满满当当堆满了物品。 江晚清嘱咐小六子,给每一个送礼的人都发一两银子。 有惹的百姓感激连连。 瞧瞧! 江家个个都是大善人。 老将军大半辈子都在保护他们。 现在就连这么小的外孙女都不愿意占便宜。 那一筐筐野菜鸡蛋才值几个铜板,江二小姐直接给了他们一两银子。 听到江晚清说要进宫向荣妃谢恩,百姓连忙让开路,一路护送江晚清到宫门口。 “江二小姐您来了,我们娘娘等您许久了。”一入皇宫荣妃身边的贴身嚒嚒就来到江晚清身边。 满脸谄媚殷勤。 江晚清轻轻拂了拂袖子,态度冰冷:“那就走吧。” 嚒嚒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住了。 热脸贴不上冷屁股,她只能尴尬的带路去荣华宫。 江晚清目不斜视的踏入。 荣妃坐在贵妃榻上,手中摆弄着两个玉镯。 一个品质上乘,一个略显逊色。 许是没有料到江晚清来的如此快,她慌乱将品质好的那个套在手腕上,另一个叫丫鬟拿了下去。 “江世女来了。” 荣妃身子未动坐着寒暄,像是在等江晚清行礼。 可江晚清却面无表情,对荣妃亲昵的态度视而不见,笔直走到椅子旁站立。 跟在后面的小桃立即拿出帕子把椅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擦完后,嫌弃的把帕子一扔,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主仆二人的举动,荣妃完全没有料到。 瞥了眼荣妃逐渐发黑的脸,江晚清嘴角勾了勾直接坐下。 等着江晚清行礼的荣妃脸色彻底塌了下来。 荣妃身边的嬷嬷站了出来: “江小姐,您还未向娘娘行……”嚒嚒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江晚清旁若无人的吃起了糕点。 荣妃今早命御膳房精心制作的糕点,江晚清只咬了一口,便脸色骤变,恶心吐到荣妃脚边。 机灵鬼小桃立即配合: “哎呀!小姐,这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可吃不习惯,咱们府里的糕点都是从江南重金寻厨娘做的,一块要上百两呢,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别吃坏了你的肚子。” 小桃极其夸张的表扬。 尤其是那一句句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打在荣妃脸上。 赤裸裸的羞辱令荣妃怒火冲天,可却在听到将军府天价糕点时,熄了火,生生将怒火咽下。 这宫里只有皇上和皇后才吃得起一百两一块的糕点。 她宫里没有,但万草堂一定有。 想到财源滚滚的万草堂,荣妃攥着手帕逼迫自己笑。 她不能坏了焰儿的前途。 往后这小蹄子家门她一定好好调教,立立规矩,让她知道谁最大。 尤其是孝敬婆母这一条,一定要铭记于心。 她宫里也该换上一百两一块的糕点了。 思及于此,荣妃脸上又重新扬起笑容。 “是本宫没有安排好,快来人把皇上赏的极品珍玉茶呈上来给江世女润润喉。” 看着荣妃几番转变的脸色,江晚清意外挑眉,没料到荣妃如此能忍。 御赐之物她不能挑剔。 便静静坐着,不言也不语,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 荣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咬咬牙继续开口: “如今这京城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江世女弄的那什么药蜜效果甚好,让本宫爱不释手。” “这玉镯是本宫入宫时的嫁妆,本宫瞧着江世女亲切,便赠给江世女,往后江世女多来我这宫里走走。” 荣妃说着拉起江晚清的手,把玉镯往她手腕上套。 手腕被拉住,江晚清只觉得好笑。 这容妃母家势微,她怕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明明眼底肉疼的不得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大方的模样。 滑稽至极。 江晚清并未拒绝,任由连她梳妆匣子里品质最次的首饰都比不上的玉镯套在手腕上。 毕竟重头戏还没有开场。 江晚清这副样子,看在容妃眼里就是她接受了。 荣妃心底不屑的噗笑。 还万草堂东家,如今还不是被她拿捏。 也对,毕竟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 不动声色的与嚒嚒使了个眼色,嚒嚒立即退了下去,呼吸间楚焰尘逆光走了进来。 一丝不苟的头发,整洁干净的衣袍。 一眼便知是精心准备而来。 “母妃,儿臣瞧御花园牡丹花开的艳丽,给您折了些来……”说完才像是发现江晚清的存在。 双眼迸发出惊喜: “江姑娘,你……你怎么来了?我这莫不是在做梦?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我、这花送给你。” 楚焰尘紧张到脸颊和耳朵泛着粉红。 落在江晚清身上的眼神,别说多柔情了。 一大束精挑细选带着水珠的牡丹捧到江晚清面前。 牡丹花之上是一双忐忑羞涩的双眸。 荣妃立即配合出声: “还说是送给母妃的,结果一见到晚儿就把母妃抛在脑后,母妃看你往后也是惧内的男人。”嗔怪打趣的说完又意有所指的开口: “惧内也不是什么坏事,惧内说明爱妻宠妻,夫妻感情好,往后谁嫁给你就享福了,晚儿你说是不是?” 从江世女直接变成晚儿。 司马之心,昭然若揭。 江晚清仍然静静坐着。 荣妃没有料到江晚清还是不开口。 愤恨的咬着后槽牙。 什么东西,全无教养,怪不得是乡下长大。 若不是需要万草堂和江家, 她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蹄子。 但为了焰儿的宏图大业,她只能咬牙忍下,继续挂着僵硬的笑。 “说起来焰儿也到成家的年纪了,就是这臭小子一直不让本宫给他安排,说什么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姑娘,本宫一开始还当他是诓本宫,前两天才知道那人是江姑娘。” “江姑娘几年前在御花园救了本宫这臭小子,他便一直记在心里。” “本宫与晚儿有缘,瞧着你们也般配,倒不如去和皇上说说为你们赐婚,亲上加亲,往后晚儿也是本宫半个女儿了。” 荣妃说着就要起身,仿佛江晚清已经答应了一般。 江晚清的沉默让楚焰尘心里有些发慌。 但戏已经唱到这里,他也不能顶上去。 楚焰尘含情脉脉的看向江晚清: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如果能娶江姑娘为妻,是我楚焰尘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往后我楚焰尘一定好好待姑娘,与姑娘恩爱两不疑。” 第148章 不共戴天 荣妃往外走。 楚焰尘表达爱意。 两人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仿佛已将富可敌国,手握兵权的江家收入囊中。 “呵!”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江晚清笑出声。 冷不丁的笑显得尤为突出。 楚焰尘与荣妃齐齐抬头朝她看去。 江晚清拍了拍袖子,漫不经心走到楚焰尘面前。 楚焰尘激动,以为他迷住了江晚清,眼神更加深情:“江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楚焰尘歪着头愣在原地,满脸错愕。 “啪啪啪!”又是几巴掌。 楚焰尘双颊刹那间红肿一片。 “你是城墙吗?脸皮子那么厚?不,城墙都不及你脸皮厚。” “若是荣华宫穷到连铜镜都用不起,那也该有恭桶吧?” “何不照照,瞧瞧自己这副嘴脸是什么品种的畜生,怎敢妄想与我白首不相离?” “楚焰尘,收起你这副妓馆卖后庭花的媚态,我瞧着恶心。” 不留情面的骂完,又转头对向容妃: “脑子被驴踢的蠢货,十月怀胎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反而费尽心机帮一个畜生谋划。” “你如何都是你的事,于我无关,但你万不该将主意打到将军府头上,还妄言让我做你女儿,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配不配?” “一个脸大,一个皮厚,边疆打仗都不必我祖父去了,有你们两个就够了。” 江晚清气势全开,一把将撸下手腕上的玉镯,动作潇洒的朝荣妃梳妆台上狠狠一砸。 瞬即四分五裂,连带着梳妆台上的首饰都碎成一片。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堆。” 噼里啪啦的首饰断裂,唤回荣妃的思绪。 “放肆!放肆!” “来人,给本宫把这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抓起来,狠狠打!” 荣妃目眦欲裂,气急败坏的指着江晚清咆哮。 被骂是鸭的楚焰尘脸色黢黑如锅底,胸腔起起伏伏全是怒火。 可为了自己的大计,他不得不咬牙忍下: “江姑娘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到这时候了他还不死心,仍然想咬住江家这块垫脚石。 江晚清宛若寒霜的眸子看向他,里面是不加掩饰,浓烈到化不开,足以毁灭一切的深仇大恨。 “楚焰尘,你我不共戴天。”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凌厉的嗓音,像是带着凌空的利剑。 楚焰尘不受控制的惊恐。 他脚步仓皇的后退一步,连着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瞬。 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被江晚清杀了一样。 但很快楚焰尘就反应了过来。 他稳住心神,不懂江晚清为什么会对他有恨。 但如今楚焰尘也看明白,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别怪他来硬的了。 楚焰尘没了伪装。 他伸手抓住江晚清打他脸的胳膊。 “你以为你还能踏出荣华宫吗?” “辱骂妃子击打皇子,江家就算再得宠也得脱层皮,不如你求求我,我便帮你隐瞒下去。”楚焰尘眯着眼睛,像条阴暗的毒蛇。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江晚清,眼眸中全是不怀好意。 “你猜,如果你衣衫不整的从荣华宫离开,父皇会不会下旨为我们赐婚?” 楚焰尘像是发现什么好主意。 他兴奋的喉结滚动,右手手朝江晚清腰带袭去。 眼中满是阴恨无耻的光芒。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楚焰尘喉咙发出。 他五官痛苦狰狞,右手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我的手!江晚清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伤我!”他咬牙切齿,一张脸涨的通红。 一双眼睛怒视着江晚清,伪装的温尔儒雅,深情款款全部消失殆尽。 像是丑陋的野兽终于露出真面目,亮着獠牙虚张声势。 江晚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是将军府小姐,你是什么东西?” “一个不受皇上看重的皇子,连上得台面的外祖都没有,也妄想欺压我?” 江晚清声音冷若冰霜,嘴角勾起鄙夷的弧度。 她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挑衅侮辱的拍打着楚焰尘脸颊。 “那你猜猜今日闹到皇上跟前,皇上会护着谁?” “哦,你说不出来?那就试试看?”强烈的气势,带着威压,令楚焰尘瞳孔骤缩。 他哑然,后知后觉的害怕令脊骨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错愕的看向江晚清。 她……她怎地如此刚烈? 与他想的粗鄙完全不同。 楚焰尘眸中划过一抹他都没有发现的欣赏。 江晚清嫌恶的将碰过楚焰尘脸的手往他衣服上擦了擦,而后挺直脊梁,眼神轻蔑的走出一片狼藉的荣华宫。 “焰儿?” 身后传来荣妃的呼叫,带着试探与震惊。 毕竟荣妃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楚焰尘,这样一个与她认识完全不同的楚焰尘。 “小姐,给!” 走出荣华宫,小桃立即鬼鬼祟祟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洋葱递给江晚清。 “小桃,回去给你涨月银。”江晚清小声说完,把洋葱往眼底一抹,顿时眼泪直流。 “呜呜呜……”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呜呜呜” “为什么要欺负我没有娘,我不要嫁人……娘我好想你……” 江晚清一边跑一边哭嚎, 第149章 二小姐被欺负了! 从荣华宫跑到御花园,在宫女众多的御花园绕了一圈才出宫门。 又从宫门跑回将军府。 一路眼泪不曾停歇,哭声悲鸣。 瞬间半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江家二小姐从宫里哭着跑出来。 联合江晚清早上说此行进宫是去见荣妃,百姓瞬间得出结论。 大善人江二小姐被荣妃欺负了! 还欺负哭了! 百姓义愤填膺,恨不得帮江晚清讨回公道。 可恨他们是白衣,抵不过官大。 只能着急沮丧的围在将军府门口。 “老天爷哦,二小姐这是怎么了?咋哭的这么伤心,瞧着我眼泪都要下来了。” “还能是怎么了,肯定是被……被哪里的人欺负了,咱们二小姐是多么善良开朗的一个人,不但不嫌弃咱们那堆破烂,还给了银子。” “万草堂治疗咳疾和愈合伤口的药更是像白送一样,这可是实打实救命的药啊,二小姐生怕咱们百姓买不起才收点钱走走过场,多好的二小姐,丧良心的怎么敢欺负她。” “哪里的人?哼!就是荣妃,早上二小姐欢天喜地就说是进宫见荣妃,二小姐肯定是被荣妃欺负了。” “对!荣妃就不是好人,听说她连自己亲生儿子三皇子都不喜,定是眼盲心瞎见不得二小姐好的人。” “我在宫里当太监的兄弟说,三皇子在宫里可怜的紧,荣妃天天罚他,不是跪就是鞭打,辱骂更是家常便饭,我兄弟说,他好几次看到三皇子在雨里跪了一夜,不止如此,宫里的下人见他被冷落,饭都不见荤腥,堂堂皇子穿的衣服内衬里还有补丁,针线都是找我兄弟要的。” “天杀的丧良心啊,我记得京城好像也有这样的人。” “有!怎么没有,沈大人不就是荣妃的前辈吗?” “可怜咱们二小姐眼睛都哭肿了。” “现在怎么办?我这心里一股火,恨不得……恨不得挥拳头干一架。” 百姓对江晚清是打心底里喜欢和爱护。 他们真心实意的心疼江晚清,江晚清不只是将军府二小姐,还是他们大家的二小姐。 看到他们的二小姐被欺负,百姓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砰!” 将军府大门打开了。 顿时,乌泱泱堪比庙会的人群齐刷刷望过去。 只见—— 威武雄壮的两座狮子中间。 拿着大刀的老将军,气势全开的叶氏,还有一身劲装单手举着长枪的大小姐江冬竹,以及一身素衣单手负于后背气质高雅的江池。 四人整整齐齐站在将军府门口。 锋利的银枪随着江冬竹的手腕飞舞,“锵”一声长枪插地。 “我小妹才十四,就冷不丁被拉去皇宫,容妃好大的口气,逼我小妹嫁给四皇子,我小妹不愿便威胁欺压,这是欺负江家没有脾气吗?”江冬竹高大的身躯充满力量。 浑身强力的线条,配配她此时凌厉的表情,颇显杀气,使人望而生畏。 但她是老将军的孙女。 百姓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大小姐好霸气! 女中豪杰,虎父无犬女! “国不弃江家,江家便世代忠于国,江家存一日,阿姐便永是将军府小姐,我与阿姐确实无母无父,但阿姐有姊弟,亦有祖父祖母,不是谁人都可欺,都可任意操控婚事。” 身姿如松的江池,一举一动都浸透着礼仪风范。 他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听的人不由自主敬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个老东西还没有死,就有人越过将军府操控我乖孙的人生大事,全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别说我们两个老东西还活着,即便是死了,只要江家祠堂还在,就别想把手伸到我孙女身上。” “当今荣妃娘娘骂我孙女没有母亲,那我老婆子便斗胆问问威风凛凛的荣妃娘娘,我为什么会没有女儿?为什么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叶氏字字犀利。 “将军府的孙女不需要嫁人,本将愿意养她一辈子,谁敢说半句我便砍了她?”老将军浓眉高飞。 四个人浩浩荡荡往荣妃母家而去。 人群炸开了锅。 “什么?” “荣妃骂二小姐没有娘?” “还一手遮天逼二小姐嫁给四皇子?” “她要干什么?老将军还活着呢?江老夫人也还活着,再说江家有男儿,吃绝户都不是这样吃的啊!” “嫁给四皇子?她怎么敢想的?二小姐是一等一的贵女,更有万草堂傍身,她怎么敢威胁二小姐嫁给一个不中用的皇子?” “她在磕掺谁?” “就是村里的无赖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怪不得二小姐哭的那么可怜。” “太过分,太欺负人了!” 百姓愤愤不平,怒气冲冲的跟在老将军身后。 荣妃母家乃是五品官员。 靠着有个妃位还生下皇子的女儿,也算平稳吃喝不愁。 老将军打上门的时候,陈大人正在语重心长教导儿子官场之道,望儿登高。 “老犊子, 女债父偿!” 老将军满身横肉,气势磅礴。 一把大刀在手里挥舞,不一会陈府院子便一片狼藉。 江冬竹拿着长枪,噼里啪啦,把陈府大门戳了好几个窟窿。 百姓一看,正巧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皇宫他们进不去,荣妃娘娘他们也没有胆子打,但陈府可以啊! 毕竟,法不责众。 于是乎—— 你撸袖子,我娩裤腿。 他拿棍子,她举胳膊。 一窝蜂冲进陈府。 人是不能伤,遇到陈大人和陈公子目不斜视掠过。 但—— 花?拔掉,连根! 树!烧水,浇死! 牛?捂嘴,偷草粮! 鲤鱼?捞上岸,喂流浪猫! 窗纸?掀开,全掀开! 一时之间,百姓吭哧吭哧干的热火朝天。 只是一群人气势汹汹结果连个花瓶都没摔过。 第150章 女债父偿?爹!我都是男的你打错了 一炷香后。 陈府如同蝗虫过境,除了贵重物品以及人员未伤亡。 其余全在朗朗乾坤下遭受无妄之灾。 “老犊子,这笔账还不算完,往后见你一次,我骂你一句老犊子。”老将军举着大刀,沾染无数敌国鲜血的刀尖指着陈大人,煞气直逼。 陈大人腿一软不受控制的来回哆嗦,若不是他儿子扶着,陈大人怕是要直接趴下。 一行人空空荡荡离开陈府。 徒留陈大人与陈公子在凌乱的废墟中,满脸懵然。 陈大人瞧着被热水烫死还在冒烟的观赏树。 看着底朝天的茅坑。 还有被封住嘴看着近在咫尺却无嘴可吃摇头挣扎的马匹。 他愤怒,气愤,不解,疑惑,怀疑…… 最后将视线移到一旁懵逼\/树上的儿子身上。 “我打死你个讨债鬼,你说,你到底惹了什么事?让一向没脾气的镇远老将军如此生气。” “不说清楚,老子我扒下你的皮。” 陈公子:!!? 眼睛睁的像铜铃,除了满目的茫然之外在挤不进去其他情绪。 只到他爹砂锅般大的拳头,无情且大力的砸在他身上。 陈公子才喊冤: “爹,爹,我没有!我没有啊!” 丧失理智的陈大人怎么可能相信: “还嘴硬,老子今天就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手里的棍子硬。” “江家那老犊……老头,是皇上亲封的镇远将军,一辈子保家卫国,没事会砸上门?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蠢事惹了众怒。” “我今天就先打死你,再把你的尸体扔给江家赔罪!” 手腕粗的棍子被打断,可怜的陈公子哭爹喊娘,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干了什么事。 他这两天,不!是这两个月没有出过门,一直在房中悬梁刺股,准备科考,怎么就惹了老将军发怒。 等等…… 方才老将军是不是说了一句「女债夫偿」。 陈公子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爹!爹!你先停下,先别打了,你打错了,老将军说女债父偿。我是男的,男的啊!”陈公子嚎叫,就差把裤子脱下来给他爹看了。 陈大人一顿。 怒火在胸腔卡住,举在半空的棍子不上不下。 “女的?我女儿干的?哪个女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江家?找出来!逐出族谱断绝关系!”陈大人河东狮吼。 陈公子在血脉的压制下,不受控制的瑟缩。 他思索了一瞬。 “爹,你就五个女儿,我三个姐两个妹。” “大姐和二姐远嫁他处,距离京城遥远千里,两个小妹年幼被姨娘们管着不许出府。” “那就只有三姐了。” 陈公子话音一落,陈大人瞳孔不受控制的骤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笃定的反驳儿子。 “你姐他是嫔妃,常年在宫中,怎么可能与江家有交集。” “再者从小到大,整个陈家就你三姐性子最好,温和善解人意,皇上便是因些才对她喜爱的,她怎地可能去招惹老将军。” 陈大人不相信自己小儿子。 但对三女儿还是很信任的。 毕竟三女儿是他看着长大,他正妻亲自教导的。 虽琴棋书画做不到样样精通,但论温和恬静,整个后宫也就他女儿敢自喻第一。 “爹,那是以前,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自从两年前,三姐她就变了吗?你别忘了,差一点你就成太子外祖了。”陈公子直白的话,令陈大人当头一棒。 他猛的想起来了。 他的女儿变了! 变得完全不像是他的女儿了。 他女儿生下皇子后,便一直细心教导,他更是将陈府仅有的资源都倾注在三皇子这个外孙身上。 外孙也争气,颇有天赋,政策见解深得皇上喜爱。 眼看皇上就要生出立太子的心思,却被他女儿生生毁于一旦。 诋毁,冷落,辱骂…… 反而将没存在感的四皇子收在名下,像是被夺舍了一般,对他宠爱有加,这两年越来越盛。 “你在府里,我去打听打听。”陈大人急步匆匆的走了出去,内心不断祈祷,千万别是三女儿干的蠢事。 …… 老将军与叶氏四人又气势汹汹的转到皇宫。 老将军看了看叶氏,咳了咳,交代两个外孙站在金銮殿门口,他和叶氏走了进去。 一进去—— “皇上啊!皇上!老臣要告老还乡,在京城老臣待不下去了!” 皇上手一抖,笔墨滴在唯一一封帮沈子安求情的奏折上。 这封奏折,是沈子安求爷爷告奶奶,受了无数白眼,花了不少银子才得来的。 wjerb。 “爱……爱卿,这是又怎么了?”皇上无奈,对自己这个以一敌百的老将军束手无策。 “皇上,老臣的外孙女又被欺负了,你前几天才夸过她,她就被人盯上了,越过老臣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操控她的婚事,不同意就逼迫凌辱啊!” “皇上,你说说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一个小姑娘还没有及笄,就被外人逼嫁,这是什么意思啊皇上?这是当我江家的人都死了吗?” “皇上你告诉老臣,那人要干什么?打的什么主意啊?” 老将军强悍的面容哭嚎着,指挥千万将士的嗓门直接把李公公手里的杯子震碎。 皇上收起随和,双目微眯,强大的威压倾斜。 江晚清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女。 她有一个手握兵权和财富的外祖。 更别说她弄着玩的万草堂收获民心,财力不可估量。 但凡这样的配置换个人,皇上都要动手。 可江家就如皇上的脊骨,整个东楚国皇上最信任的人。 可现在有人迫不及待打江家团宠江晚清的主意,究竟是谁? 在他眼皮子底下生出狼子野心。 “谁?” 帝王之气,一个轻飘飘的字,令金銮殿太监宫女匍伏在地,瑟瑟发抖。 “皇上,是您后院的女人啊,荣妃娘娘,她逼迫我外孙女嫁给四皇子——” 天子一怒,伏身万里。 第151章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觊觎一个正值壮年帝王的龙椅,更是死路一条。 镇远老将军一行人走出金銮殿时,同行的还有两道圣旨。 一道是在三皇子生母在位数十年的荣妃被降为荣答\/应。 一道是四皇子楚焰尘由李公公亲自监督,杖打八十大板,送往宝华寺出家,此生无帝王旨意不得还俗。 圣旨到后宫时。 楚焰尘猛的抬起头,欲望的双眸充满震惊。 他完全没有料想到江晚清竟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此时他终于明白,江晚清那句【试试看】是什么意思了? 这盘他本该胜券在握的棋盘,自始至终都是江晚清的将计就计,运筹帷幄。 贱人…… 贱人! 竟敢如此计算他! 楚焰尘恼羞成怒。 可如今他束手无策,所有的筹谋功亏一篑。 楚焰尘双手成爪,尖锐的十指像是下一秒就要插进猎物喉管。 一双眼睛红的像是要滴血,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偏偏如此瘆人的面容嘴角还诡异的上扬。 “江晚清,江晚清!” “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嗬嗬!我是天定的帝王,我以帝王之身发誓。” “他日荣登宝座,一定将整个江家以最惨烈诛心的手段歼灭!” “把你最在意之人的头颅砍下,送到你面前。” “再剜下你的双眼,敲碎你全身的骨头,让你求死不得,求死不能……嗬嗬嗬嗬……” 楚焰尘太监压在地上剃发,结结实实的八十杖过后,昏迷不醒的他被连夜扔进宝华寺。 而与楚焰尘母子情深的荣妃,在听闻自己被降为答应时,生出一瞬间的茫然与无措。 像是不明白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仅有的片刻清明,令她恐惧。 她为什么要对楚焰尘好? 为什么要苛待自己的儿子? 为什么要去算计虎将后代?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 这些想法犹如杂乱的丝线,冒出了一个线头。 可还没等她找到这个线头,便听到楚焰尘被罚去宝华寺剃度出家。 片刻的清明再次被迷雾笼罩。 焰儿怎么能去宝华寺! 宝华寺那么苦,焰儿的身子如何吃的消? 为什么去的是焰儿? 而不是楚随之…… 华衣被剥,头冠被卸。 荣妃,不!荣答应满脑子都是楚焰尘。 她愤懑的质问宣旨的李公公: “让楚随之替焰儿受罚,罚多久都行!” “我的焰儿已经吃了很多苦了,不能再去宝华寺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李公公,都不免错愕。 见李公公不为所动,荣答应仍不死心: “那把我也送去宝华寺行不行?没有我这个母亲照顾,焰儿在宝华寺会被欺负的!”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荣大应不受控制的头歪在一侧,秀发凌乱,狼狈的跪趴在地上。 “陈大人,咱家就退下了。”李公公对来人道。 “辛苦李公公了,还拜托李公公当什么都没有听到,我这不成器的女儿是生了薏症。” 陈大人眼角生出好多细纹,不久前还挺直的腰此时佝偻的不成样子。 他往李公公手里塞了厚厚一沓银票,拜托李公公不要把他女儿方才的胡言乱语传到皇上耳中。 送走李公公,陈大人愤怒的站在女儿面前。 满目沧桑与恨铁不成钢。 “父亲?”荣妃看到来人有些错愕。 “逆女!你究竟闹够了没有?你都做了什么蠢事, 怎么敢为了一个婢女生的孩子算计镇远将军的孙女,你知不知道老将军都打上门了!陈府脸面都被你这个逆女丢尽了!”陈大人咆哮如雷,眼底的失望难以遮掩。 “什么?老将军打上门了!”荣妃惊慌。 像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连锁反应如此大。 不过只是一个村姑罢了,为什么连她母家都遭殃了。 她不顾脸上的伤,抓住陈大人的衣摆: “父亲,你去江家劝劝镇远将军,让他把江晚清嫁给焰儿。” “江晚清只是一个没有娘,还被爹抛弃的村姑,嫁给焰儿是她的福气,江晚清只是没有想明白,你让娘去开解开解她,她肯定会同意的。” “要是江晚清愿意嫁给焰儿,我的焰儿就不用出家的。” “爹,我是你的女儿,焰儿是你的外孙,你可不能不管他呀!”荣妃的语气理所当然,无论楚焰尘她煞费苦心。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江晚清能嫁给焰儿是高攀。 “混账!”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逆女!”陈大人被气的眼前发黑。 不知道是气急了,还是风太大,一滴浑浊的泪从他苍老的眼角流出。 “逆女,你是要害死陈家啊!” “你可知道,你口中没有娘,被爹抛弃的江晚清,是皇上亲口夸奖过的贵女,她的外祖父是镇远将军,外祖母荣奖先皇后亲手绣制的华服,她自己更是开了前无古人的万草堂。” “无论是哪一个,都能保她三世安然无恙锦衣玉食。” “你怎么敢说她是村姑!你还有脸提你娘,你娘都被你活生生气晕过去了。” “陈家的外孙子是楚随之!楚焰尘是什么东西,和我陈家有什么关系!” 陈大人气火攻心,仍然妄想把疼爱的女儿骂醒。 可注定让他伤透心了。 “不能吗?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荣妃六神无主的摇着头: “那焰儿怎么办?难道就将他一个人扔在宝华寺受苦吗?”她焦急不已,满脑子都是她的楚焰尘,视陈大人的话为耳旁风。 连亲生母亲昏迷不醒,都没有过问过一句。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母亲在陈府吃喝不愁,有弟弟陪伴,家中更是有府医,能出什么事? 可焰儿就不一样了! 宝华寺有什么? 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欺负,生病了也没有一个太医能医治。 她丢魂失魄的担忧着楚焰尘。 突然她抬头看陈大人: 第152章 无法和解 “父亲,你最是疼爱我了,既然你不愿帮焰儿娶江晚清,那你帮帮我!” “帮我出宫,我要去宝华寺照顾焰儿。” 陈大人像是受到撞击一般。 猛的睁大眼睛,颓废仓皇的向后倒去。 如果不是及时抓住石凳,他恐怕会狠狠摔在地上。 陈大人双眼布满血丝,他愤怒到浑身都在颤抖。 “疯了!你疯了!” “你是要让整个陈家给你陪葬啊!” “陈丽容,陈家究竟欠你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如此恶毒的害陈家!”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就要科考了,你知不知道他苦读了十几年日日不敢松懈,就为了让你在前朝有依靠,为了随之能有拿得出手的外家。” “而你在干什么?后宫嫔妃私自逃出宫,去宝华寺照顾受罚的皇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无力的咆哮着,满目疮痍。 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蹒跚着,悲凉的离开了荣华殿。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被女儿伤透了心,却还是要豁出老脸,去皇上跟前求情。 陈丽容瞧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 “女儿知道这样会伤父亲母亲的心,可女儿不能弃焰儿于不顾。” “父亲就当女儿不孝吧,让女儿任性一回,女儿一定要去宝华寺照顾焰儿。”她神色不明的低喃。 低廉的鳄鱼眼泪划过她印着巴掌印的脸颊,坠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一文不值。 她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回屋把银票藏在身上,贵重的首饰统统装进包袱里。 做完这一切,她偷偷打晕宫女,将宫女身上的衣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鬼鬼祟祟出了院子往陈大人停放马车的地方跑去。 “母妃!” 身后传来呼喊。 陈丽容身子一僵,停在原地。 她以为是自己逃跑被发现,紧张到连口水都忘记吞咽。 她缓慢转身,看到是楚随之,顿时松了口气。 见到有人往这边来,她连忙拉起楚随之的手往假山后走。 陈丽容温热的手牵起楚随之时。 楚随之没有控制住的欣喜了下。 他都记不清母妃有多久没有牵他,没有关心过他了。 楚随之筑起冰墙的嘴角缓缓上扬。 或许楚焰尘离开后,母妃就能变回五年前的母妃了,能看到他的存在。 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随之, 你帮母妃做掩护,我要坐你外祖父的马车离开皇宫,宝华寺那么苦,焰儿他的身子受不住,我要去照顾他。” 陈丽容满脸的担忧。 完全不觉得让亲生儿子做掩护,去照顾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有什么不对。 遮天蔽日的冰雨落在楚随之身上。 他猛的收回手,笑容彻底湮灭在他的世界。 “母妃,你可曾想过,如果你离开皇宫,我、我怎么办?”他嗓音艰涩,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绝望与痛楚。 他紧紧盯着陈丽容,祈祷着母妃能最后给他一点爱。 “你?”陈丽容皱眉。 “随之,你不会到现在还想着和焰儿争风吃醋吧?他都被罚去宝华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你也别说母妃偏心,我宠爱了你十几年,照顾了你十几年,焰儿才来我身边多长时间?要说亏欠,我也是亏欠他,绝不是你!” “行了!别耽误我时间,你在这帮我做掩护,要是敢告诉别人,别怪我和你断绝关系。”陈丽容不耐烦的摆摆手,抓紧手里的包袱就要走。 临走之前,余光看到楚随之腰间挂着的玉牌,一把薅下来。 “这玉佩能换些银子给焰儿买几身衣衫穿。” 随着玉牌的离开,楚随之像是被夺去了呼吸。 他站在阳光下,却宛如寒冬。 眼角殷红,吣出泪花。 母亲。 您可记得这玉佩是儿子出生时您与父皇一同挂在儿子身上的。 您说,儿子是你的珍宝。 玉佩上的【渊】字,更是你请能工巧匠雕刻。 您说。 渊深静谧观自在,无声无息无所惧。 盼望儿子自由自在,无拘无惧。 可现在你夺走了玉佩,只是为了给楚焰尘换衣衫。 楚随之痛苦的阖上眼眸,凝聚已久的泪水掉落,随着泪水消失的,还有他一直以来追求渴望的母爱。 眼睫抬起时,里面再也没有痛苦,清明与冷漠占据双眼。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去寻真正疼爱他的外祖父。 他不能让陈家被她毁于一旦。 …… 陈大人浑身麻木。 他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皇宫。 当他看到自己的马车果真消失不见后,陈大人痛苦的抬手捂住脸。 究竟为什么他一直以来乖巧识大体的女儿,会变成这样? 淅淅沥沥的水痕从他指缝流出。 但留给他悲伤的时间并不多。 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陈家的顶梁柱抹了一把眼泪,快步离开皇宫。 他还有一个外孙,一个聪明睿智的外孙。 外孙已经被患得患失,缥缈虚无的母亲困住了五年,他不能再让逆女拖累外孙,连累陈家了。 陈丽容心脏砰砰跳。 她出宫第一件事情,便是马不停蹄的将身上带的首饰全部在当铺换成银钱。 金簪子,玉镯,玛瑙项链,还有从楚随之身上掠夺而来的玉佩。 可当她把玉佩递给店铺掌柜时,陈丽容突然痛苦的捂住了心口。 怎么回事? 陈丽容心脏处没由来的一阵疼痛。 疼的她整个人筋挛。 就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她而去,自她心脏处连根拔起,不留任何余地的离开。 “夫人,这玉佩你还当吗?”当铺掌柜催促一怔。 她回过神,看着手里的玉佩。 这玉佩入手温润,是长年累月戴在身上以血肉为引,才能养的如此极品。 人养玉,玉养人。 这样的玉佩才能卖出高价。 而高价才能给焰儿换两身柔软的衣料。 “当!”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她拿着银票,激动的雇下一辆马车往宝华寺而去。 马车即将出京城时,她兴奋的脸上绽放着笑容。 “焰儿,母亲来陪你了,有母亲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拦下!” 一声厉吼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响起。 十几个小厮拦下陈丽容的马车。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父亲!”陈丽容惊慌失措的吼叫,被小厮拉下马车的片刻,与陈大人沧桑铁黑的面容四目相对。 第153章 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楚焰尘的好? “父亲?你怎么在这?”血脉的压制下,陈丽容有些胆怯的后退。 她不动声色的将包裹往身后藏了藏。 【啪!】 细长的荆条抽打在陈丽容后背。 “啊!好疼!”十足的力道,让陈丽容惨叫出声。 “父亲你做什么?”只是一瞬间陈丽容后背便渗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她疼的脸色发白,不满又生气的质问陈大人。 陈大人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站在因疼痛而跪在地上的陈丽容面前。 他扬手。 【啪!】又是一击。 “父亲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要去宝华寺。” 陈丽容回过神,她警惕的看着陈大人,生怕陈大人会破坏她去宝华寺的计划。 【啪!】神情不变的陈大人再次扬手。 “楚随之!一定是楚随之那个畜生告泄的密,我怎么就生了他这么一个畜生!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将他和焰儿调换,让他尝尝焰儿受的苦。”后背鲜血淋漓的陈丽容怒骂不止。 将怒火都发泄在楚随之身上。 陈大人沉默的扔掉手里的荆条。 “陈丽容,三鞭还我陈家生你、养你、育你之恩。” “从今往后,你便不再姓陈,与我陈家再没有关系。” 陈大人语气淡淡,仿佛不愿在陈丽容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陈丽容瞳孔一缩,咒骂声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陈大人,声音带着颤抖: “父……父亲,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儿……容儿听不明白?” 陈丽容跪在地上,仰着头问陈大人。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她眼眶流出。 她不明白为什么哭,可就是控制不住泪水,控制不住害怕。 “听不明白?”陈大人无力的叹出一口气。 他精疲力尽的弯腰,与跪在地上的陈丽容视线平齐。 “陈丽容,从你置陈家生死于不顾逃出宫的那一刻开始,我陈家便与你断绝关系。” “你我之间的血缘尽数斩断,陈家不再有你这个女儿了。” 嗡! 陈丽容瘫倒在地,久久回不过神。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我疼爱焰儿?” 她困惑,她不解。 可陈大人再也不愿回答她的话,连多与她说一句话,都觉得疲惫不堪。 陈丽容猛的抬手,抓住陈大人的衣角:“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焰儿的好?父亲你花点时间了解了解焰儿就会知道他是多好的孩子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陈大人冷漠的将衣角从陈丽容手里抽出来。 没了支点,陈丽容再次狼狈的趴回地上,瞬间恼羞成怒。 她爬起来,指责陈大人: “父亲你的心怎么那么冷漠,难道你看不到焰儿有多可怜?为什么对焰儿如此苛刻?” “焰儿孝顺善良,多才又博学,将来他一定能登皇位,父亲,到时候你一定会后……” 【啪!】 陈丽容歪着头,陈大人颤抖着手心。 “陈丽容,你可以死,但请你望在你母亲生养你一场的恩情上,不要拉陈家给你陪葬。”陈大人愤怒的咆哮。 半晌,他摆手。 下人拿着麻绳将陈丽容捆的结结实实,嘴巴用布料堵住,扔进了马车。 陈丽容被送回了皇宫。 只是这一次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有人尊敬她。 陈大人亲自向皇上请旨,说陈答应得了薏症,求皇上恩典将她关在荣华宫,终身不得外出。 皇上恩准了。 …… “主子,楚焰尘被扔到宝华寺后吐血不止,而后高热病了一场,如今已经恢复如初,安然无恙。”李凌风对着江晚清禀报。 江晚清单手执笔,在宣纸上飞舞未曾间断。 “恢复如初?” 她喃喃,笔峰在她手中停顿【赢】字收尾。 “正是。” 江晚清沉吟片刻,继续询问: “沈柔儿那边呢?” “沈柔儿听到楚焰尘被皇上送去宝华寺剃度出家,反应极大,她一开始不愿意相信,直到亲自前往宝华寺看到楚焰尘挑粪水才深受打击的瘫坐在地,楚焰尘叫了她一声后,她惊恐的落荒而逃,此时在侯府摔打哭嚎。”李凌风将监视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出。 江晚清嘴角愉悦的上扬。 男女主天定的感情也不过如此,都不过是大难林中的鸟罢了。 “继续监视两人,另外在沈柔儿身边安插个机灵的丫鬟,找个适合的机会制造沈柔儿与尚书令的嫡子见面,切记,一定要风光旖旎,难以忘怀。” “是。” 尚书令官位与外祖父齐平都是二品官员,其嫡子徐清阳彬彬有礼,敏而好学。 那可是京城贵女纷纷争抢的目标。 她给两人制造缘分,一向想高人一等的沈柔儿一定会欢喜吧? 就是不知道沈柔儿会不会舍得放弃楚焰尘这个【未来九五之尊的帝王了。】 纤细的指甲不断敲击着木桌。 江晚清目光讳莫如深。 楚焰尘,沈柔儿。 出了宫,那便轮到我的主场了。 只是可惜,楚焰尘身上的男主气运强大,如若不然此时的他该是一具尸体的。 毕竟她打楚焰尘的那巴掌里可裹挟着天地间最凶狠的剧毒。 换成旁人早已暴毙,死状凄惨。 不过男主的气运好像变弱了。 五年前连下毒都困难重重,这次却吐血不止,大病一场。 想到荣华宫里囚禁的陈丽容,江晚清眸光微动。 所拥有的筹码毁灭之日,是不是楚焰尘死期之时? …… 日夜交替,转眼已深秋。 万草堂的名号已经打出东楚国,其他国家走商的贩子纷纷求见江晚清,望江晚清供应他们药蜜。 甚至愿意出三倍价格。 江晚清同意了,但签订规矩生肌蜜,与治疗咳疾这两种药蜜,绝不可走出东楚国。 商贩欣喜若狂。 他求的便是能使女子貌美的神药,出售给他国家有钱的夫人。 数不清的银子进了江晚清空间。 而侯府可出了一件大事。 第154章 怎么可能? 天府书院举办诗会比赛,众学子可携家眷而观。 作为天府书院陈老的弟子,江池自然在位,而他带的家眷理当是江晚清。 最近丢尽脸面的侯府,是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原本前段时间沈翰文作的诗,一鸣惊人,可耐不住侯府给他拖后腿,所到之处皆是众学子的指指点点。 沈翰文气愤至极。 在那本他奉为至宝的手册中,一连誊抄三首精美绝伦的诗句。 他肥肿的眼皮堪堪漏出一条缝隙: “哼!江池,这一次我要将你天府第一学子的称号夺过来,让那些狗眼看人地的杂碎好好瞧瞧,侯府只能是我沈翰文的。” “翰文,你好了吗?”门外沈柔儿催促的声音响起。 侯府的马车到书院时,书院内已经人满为患,书生齐坐高声交谈着。 “要我说,这诗会比赛办的都是多余,首魁毫无悬念定还是江池兄。”书上一身白衣,手中折伞来回晃荡。 “我附议。” “也不一定,你们忘了,我们书院可是还有一匹黑马。”有人提醒。 “你是说沈翰文?” “也是,这侯府的沈翰文自从游学回来后,接连两首诗堪称旷古绝论,他还真有可能赢下第一。” “沈翰文绝不可能压过江池兄,先不说侯府最近乱糟糟的,就沈翰文作诗的水平根本就不稳定,从入学堂开始便忽高忽低。” “此言有理!沈翰文每每作出的诗,意境差别极大,就好像……就好像不是出自一人。” “不如我们下注,看他们二人谁会赢。” “我压江池兄!” “我也压江池兄!” “那我出十文压沈翰文,最近我总觉得他不一般。” 一波又一波的富家子弟下注,庞大的数额沈翰文只堪堪占了两成。 沈翰文在热火朝天的下注声中黑着脸踏入书院。 江池,江池! 又是江池! 这一次他一定要将江池死死压在身下。 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条狗,凭什么短短五年就敢妄想骑他头上。 富家子弟看到是沈翰文来,只是挑了挑眉头,连说坏话被当事人发现的窘迫都没有。 毕竟侯府如此在京城的地位就比过街老鼠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富家子弟转头继续交谈。 可…… “嘶!” “沈家嫡女今日竞如此貌美!” “这身段,这细腰…极品极品!” “想不到沈翰文肥头大耳,他姐姐是个美人。” “沈家嫡女年芳也有十三了,要是谁能得到她,那才惹人艳羡!” 众人看到盛装出席的沈柔儿,个个皆眼流色欲。 腰带将腰肢勒到盈盈一握,衣领处若隐若现的锁骨,惹人浮想联翩,口干舌燥。 一张美艳到脸庞上,粉黛恰到好处,勾人心魄。 “沈姑娘貌美!”有那按耐不住的纨绔对着沈柔儿耍帅。 被富家子弟夸奖沈柔儿很是欣喜。 她红着脸对公子堆微微一笑,款款行了一礼。 因着她的动作露出一截脖颈,再次引起一阵哄闹。 沈柔儿心满意足,正打算坐下,耳边却安静一片。 说话声,议论声,以及打趣声全都消失不见。 沈柔儿不解。 查看四周,却发现无论是富家子弟,还是纨绔学子,亦或者带来的家眷都惊讶的张大嘴巴,一双眼睛笔直的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沈柔儿皱眉。 顺着众人吃惊的目光探寻。 顿时—— 十个指尖的指甲断在她袖中。 江晚清一身素衣,身段窈窕,一举一动将礼仪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杏眼清澈,波澜不惊,侧脸被夕阳染了层薄薄金粉,恬淡静谧。 眉目婉约,乌发如瀑,面上只化着淡淡的妆容却高贵如白玉兰,清冷又矜贵。 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又很疏离的气质。 “她、她好美!” “仙姿佚貌,惊鸿艳影。” 少年郎紧张心动的心跳声,络绎不绝。 “她是哪家贵府的千金?”终于有人忐忑的问出了这句话。 全场仍然寂静,没有人知道,自然也没有人回答。 “阿姐,慢一些。”江池走上前小心的牵起同卵同生姐姐的手,帮阿姐隔绝掉灼热的目光。 “嘶!” 倒吸冷气的震惊声再次占据学院上空。 “她、她竟是天才江兄的姐姐!” “圣上亲口夸赞的贵女,还有万草堂东家就是她!” “江家……江家太强大了。” 众人看向江晚清的目光充满敬佩与尊重。 “江小姐安好!”方才对着沈柔儿耍帅的纨绔子弟,此时对着江晚清规规矩矩的问好。 连眼神都不敢在江晚清身上多停留,生怕江晚清会觉得他轻浮冒犯。 江晚清清冷的面容没有变化,只是礼貌的轻点下颚,强大的气场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 直到江晚清坐下,众人也仍然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沈柔儿几乎要将一口牙咬碎。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贱人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自己才是京城第一美人。 这个贱人如此招摇是想抢自己第一美人的称号吗? 江晚清感受到一股怨恨的眸光锁在她身上。 她回头。 与沈柔儿阴狠泛红的眼睛对上。 江晚清不屑的抬了抬眼皮,视线向沈柔儿身后的男人看去。 徐清阳惊艳的眼神正呆愣的看向江晚清,见到江晚清把视线落到他身上,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等他反应过来,江晚清已经把视线移开。 比赛开始。 好戏也即将登场。 沈柔儿身后的丫鬟,对着江晚清隐晦的行了一礼。 三三两两的学子登台,朗诵着自己作出的诗。 大同小异,无波无澜。 很快便被自家夫子黑着脸扯着耳朵拉了下去。 “夫子夫子!疼疼!求求您快松手吧,江二小姐还看着呢!” “哼唧唧!你还知道丢人?你听听你作的都是什么狗屁诗,说它是诗都是对诗句的一种侮辱!” 很快便到沈翰文上场。 上台之前,沈翰文对着江池挑衅一笑,浑身上下充满势在必得。 “且借人间二两墨,书你意气风发时……” 一首收尾。 霎时,众人震惊不已。 “他……他真是沈翰文?” “沈翰文竟能写出如此绝伦的诗!” “怎么可能!沈翰文怎么可能会写出此等精妙的诗?” “书你意气风发时,这首诗……” 第155章 沈翰文竟有如此天赋! “书你意气风发时,这首诗……妙哉妙哉!” “完了!我的银子!早知道压沈翰文了。”财迷党肠子都快悔青了。 “放屁!我江池兄还未出手呢,我永远相信江池兄。”江池迷弟党坚定不移,说罢转头对着江池呐喊: “江池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江池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不骄不躁缓缓走上前。 与沈翰文擦肩而过时,听到笼罩在他童年阴影上空整整八年的声音。 “你只是我沈翰文的一条狗,五年前是,五年后哪怕你改姓江,也依旧是。”是沈翰文的声音。 舌尖顶住上颚,江池垂在身侧的手出于本能的握成拳。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很快他放松下来,目不斜视,稳步前进。 全然没有分给沈翰文一个眼神。 被无视的沈翰文恼羞不已,偏偏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忍着。 看着像是一只滑稽的跳梁小丑。 讲台上的江池身姿如松,宁折不屈。 他凝眉思索片刻,提笔挽袖,洋洋洒洒现场写下诗句。 力透纸背,笔风严谨。 【风起似问悲何事,一揽晚风道……】。 随着笔在他手中越来越快,现场的呼吸声也越来越轻。 无一人敢打扰他。 直到江池收笔。 直到江池回到座位坐下。 直到他黑色的墨汁在阳光的照耀下干透。 也仍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本书院宣布,此次比赛江池获胜。”直到天府书院的院长高声宣布,众人才猛的吸气。 像是落水之人,终于被救上岸。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天啊!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如此神作!” “上天,你让我活在这个世上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和江池兄一比,我连一坨狗屎都不如!” “这真的是人写出来的吗?确定江池兄不是被诗神附体了吗?就是我们天府书院院长……不!所有夫子在一起苦思冥想三天三夜都写不出这首诗。” “啊!杀了我讨江池兄一笑吧,也算我死得其所了!” “完了完了!我知道江池兄优秀,但这也太人神共愤了,这让我怎么活!就算我想活,我那望子成才的爹也不会给我机会了。” 众人震惊不已。 像是整个世界受到了毁天灭地的震撼。 “我不服!” 一声咆哮打破了喧嚣。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沈翰文黑着脸站在人群中。 “院长我不服,我怀疑江池的诗是偷的,根本不是他所作!他怎么可能会是如此奇才。” “现在我要求与他单独再比一场。” 院长:…… 众人:…… “不是!沈翰文有病吧?还是脑子被驴踢了?说江池兄偷诗,他也不看看,全京城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诗?就是再给我三百年我也写不出来。” “对啊!细数江池兄多年作的诗,哪一首不是神作?还用偷?就是江池兄上茅房发呆时写出的诗,都够我等膜拜一生了。” “怀疑我江池兄偷诗,哼!我还怀疑他沈翰文偷诗呢。” 对于沈翰文的话,在场无一人相信。 但天府书院有规矩。 对比赛结果有异议,可以提出挑战。 于是院长允予了。 “为了公平公正,这局比赛,我来定主题。”沈翰文道。 他不动声色的反转手心,眸光一闪,开口道: “如今已入秋,便用秋做主题。” 言毕,他佯装思考。 片刻后学着江池的模样拿起笔在纸上开始书写。 【几许秋色赋青山,一缕春风拂尽散……】 写到【春风】时,他停顿了下来。 手中的笔在空中比比划划也不落下,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终于写完放下笔后,沈翰文心神不安的往纸上瞧了好几眼。 像是有什么错了,但他懊恼的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江池仍然云淡风轻的上台,思索一瞬便挥笔。 片刻后,两人作出的诗展露在大家的视野里。 沈翰文的诗…… 极妙! 只是有些字,用的略显生硬,与开头结尾的经验格格不入。 像是绝美的牡丹园里,长出一片狗尾巴草。 怎么看都不合适。 而江池的诗,依旧稳定发挥。 毫无疑问,江池又胜! “我不服我不服!刚刚是我没有发挥好,再比一局!再比一局!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记错!”沈翰文气急败坏的嘶吼。 像是疯癫的野狗一般,拿起笔就写。 只是诗再好,人品不好也惹人不齿。。 众人纷纷皱眉。 等沈翰文停笔以后,众人看向他新写出的诗,吃惊到连叱骂都忘记了。 写的太好了! “太奇怪了,难道沈家是天才窝不成!江池兄创作出极品不足为奇,可沈翰文竟然也能在短短时间里一连作出三首佳作。” “是啊,我都是不敢想,若他的对手不是江池兄,那定会被杀的片甲不留,体无完肤。” 众人惊讶。 这沈翰文不过是出去游学半年,怎么就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 要不然他们也出去游学游学。 擂台之上的江池视线落沈翰文的诗上,又转头看向沈翰文其余两首诗。 他紧皱眉头,深邃的眼眸里是一望无际的探究。 这样的诗,是极品。 倘若有些字没有用错,那第一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若对手不是沈翰文,江池定奉对方为知己。 可他是沈翰文。 一个不思进取,天赋平平,心思恶毒,只会吃喝享乐的沈翰文。 江池眸光加深。 他不信! 第156章 区区两根而已 “好,我同意与你再比一局,但……”江池停顿,视线直直朝沈翰文看去:“但这一次的主题我定。” “你定?我不同意!”沈翰文脸色大变。 他反应极大的拒绝。 一旁早就看不过去,且护犊子的陈老立即为爱徒出头。 “不同意?哼!轮得到你不同意,你接二连三的挑衅我徒弟都接受了,主题你也定过一次,论也该轮到小池定了。” 陈老话语一落,其他学子纷纷附和。 “是啊!该轮到江池兄定了。” “他不让江池兄定,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 在众人议论纷纷声中,沈翰文只能咬着牙答应。 他内心祈求,江池能以四季为主题。 但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今日在学堂,那便以学堂为主题,作一首诗。”江池说完开始落笔。 而一旁的沈翰文却拿着笔久久未动。 直到江池写完,沈翰文也没有写出一个字。 日头一点点升高,过去许久,仍然不见沈翰文落笔。 众人的耐心终于耗尽,就算构思也用不了这么久时间吧? “沈翰文,你怎么还不开始?” “你快写啊!别耽误大家伙的时间。” “是啊!快写,我可是压你赢。” 在众人不断的催促声中,沈翰文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众目睽睽之下,他后背的衣料都湿透了,狐臭味顺着他腋下的汗渍在书院散发开,引得干呕声阵阵。 “我、我……江池,这一次算我让给你,下次……你等着,下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豪言壮语说完,沈翰文一把扔掉笔,拔腿就跑。 那飞快捣腾的粗腿,活脱脱像身后有鬼追一样。 首魁,毫无悬念是江池。 “翰文!”沈柔儿看到弟弟一个人跑走,把她留在原地接受众人的议论与谴责,顿时她脸色难堪到极致。 对沈翰文连着整个侯府都起了埋冤。 为什么侯府一个个都拖她的后腿。 要是她能有老将军那样厉害的镇远将军做外祖父。 有富可敌国的叶氏做外祖母。 有江池这样少年天才做弟弟。 她一定能救下焰尘哥哥,风风光光嫁给焰尘哥哥为妻,协助焰尘哥哥登位。 那样她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可……可偏偏老天爷瞎眼。 让她有一个沈子安那样没出息的爹,以及沈翰文这么愚蠢的弟弟。 四面八方都是奚落的眼神。 沈柔儿如坐针毡。 她再也待不下去,起身往外走。 在她转身之际,后背一股力袭来,脚下一个踉跄,她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啊!救命!”沈柔儿惊慌失措的惊呼。 地面与她越来越近,若是在书院当着如此多的世家子弟面前狼狈的摔倒。 沈柔儿多年的名声,以及大家闺秀的礼仪将荡然无存。 嫁入高门大户的梦,也彻底粉碎。 她恼怒,她不甘心。 身体仍旧在不断地下坠。 突然! 纤细的腰被一股力搂着,宽厚炙热的手掌落在腰上,将沈柔儿即将落地的身子牢牢禁锢住。 身子旋转,沈柔儿扑在一个有力、结实的胸膛上。 “沈姑娘,无碍吧?”头顶传来一道低沉魅惑的嗓音。 她心神未定的抬头。 男人勾着她的细腰,相貌平平,可偏薄的唇勾出一抹锋利地弧度。 一股子放荡不羁的痞子令沈柔儿看呆了眼。 软兔贴着钢铁。 隔着布料,两股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乱。 “公……公子。”沈柔儿乱了呼吸,双颊全是粉红。 “沈姑娘可摔到哪里?”磁性的嗓音自男人薄唇响起。 “我,我没摔……啊!”沈柔儿说到一半,才猛的反应过来自己还被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抱着。 她羞涩的小声叫出声,手忙脚乱的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 身上还残留着男人温度。 回头看去,满学院意味不明的视线在她和男人身上来回打量。 沈柔儿一怔。 怎么办? 她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抱在怀里,那日后定会被诟病。 霎时,沈柔儿脸上的红晕褪去,对男人生出了怨恨。 多管闲事! 她宁愿摔…… “少爷,你没事吧?要是您受伤,小的这条狗命就要交代在尚书府了。”徐清阳的小厮着急的询问徐青阳。 尚书府? 沈柔儿眼眸猛的睁大。 心脏砰砰跳。 尚书府可是正二品官员,嫡女更是贵妃! 这可是当之无愧的高门大户。 心思百转千间,沈柔儿的身体以及显意识帮她做了回应。 “徐公子?柔儿不知道是徐公子,冒犯了。”她佯装惊讶,涂抹杏桃色口脂微微张大,瞧着俏皮又可爱。 “这怎么能是冒犯,能救美人一难,是清阳之幸。” “今日若不是清阳公子出手,容儿还不知道摔成什么样,说一句救命之恩也不为过。”沈柔儿低头看看书院坚硬的 大理石地板,拍了拍心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她羞涩的低头,对着徐清阳微微弯下膝: “清阳公子的救命之恩,柔儿无以为报。” “无以为报?”徐清阳拉近与沈柔儿的距离,弯腰靠近沈柔儿耳朵。 “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温热暧昧的吸气喷洒在沈柔儿颈部与耳廓。 让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发麻。 “以、以身相许。”沈柔儿不敢置信的抬头,眼睛与许清阳痞里痞气的眸光对上。 “咯噔”一声。 是沈柔儿的清晰又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噗!吓到沈姑娘了,与你说笑的,沈姑娘若是想感谢我,不如答应徐某三件事情。”许清阳咧嘴一笑,不羁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 沈柔儿脸上的娇羞凝固住。 说笑的? 不让她以身相许? 说不上来是无望还是失落。 沈柔儿只能微笑着点头,只是嘴角的笑有些牵强。 “清阳公子请说。” 徐清阳伸手在沈柔儿额头轻轻敲了下,痞气的笑容带着宠溺。 “我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难,那沈姑娘可要听好了,” “咳咳!” 徐清阳清了清嗓子,营造紧张的氛围感。 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难,那沈姑娘可要听好了,” “第一件事,还请沈姑娘不要叫我清阳公子里,改个称呼,比起清阳公子,我更喜欢柔儿妹妹叫清阳哥哥。” “第二件事,京外的未央园菊花正盛,明日想同柔儿妹妹一赏,看看是这菊花美,还是柔儿妹妹美。” “第三件事。”许清阳挑起沈柔儿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的眸子对视。 “第三件事,清阳哥哥想追求柔儿妹妹,不知道柔儿妹妹愿不愿意给机会。” 强势,迅猛。 沈柔儿从未遇到过如此热烈的直白。 像一簇燃烧的烟火,在她脑子里炸裂开。 她手忙脚乱,落荒而逃。 “明日我在未央园等柔儿妹妹,你不来,我便不走。”徐清阳等声音让沈柔儿跑的更加快。 走出许久,沈柔儿才停了下来。 她心口怦怦直跳,一张脸烫的都是能煎鸡蛋了。 “小姐,徐公子刚刚说明日在未央园等你,小姐我们要去吗?”丫鬟不动声色的询问。 “我我,……那、那就去吧,他是尚书府嫡子,左右我也不好拒绝。”沈柔儿羞赧,一副就算她不想去,也拒绝不了的模样。 丫鬟趁着弯腰帮沈柔儿整理裙摆的动作做遮掩,狠狠的翻了一个超级大白眼。 “真是委屈小姐了,要是三皇子在,肯定不会让小姐受逼迫的。 沈柔儿脸色一僵。 似乎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私定终身的男人。 她秀美紧蹙。 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赴宴徐清阳。 两个都是对她心动的男人。 一个是三皇子,可是……可是却被贬到宝华寺出家。 一个是尚书府嫡子,嫁给他侯府与尚书府强强联合,她在世家里便无人敢欺。 可想起那个梦,还有焰尘哥哥给她的许诺。 万一……万一焰尘哥哥逆风翻盘了呢? 况且她是真心喜欢焰尘哥哥。 许清阳她也有好感。 既然如此…… 沈柔儿眼底划过一望无际的贪婪。 第157章 怀孕了! “你准备些吃的喝的,还有银票送到宝华寺,就和焰尘哥哥说我病了才不能亲自去看他。”交代完,她语气威胁的看向小丫鬟: “若是还想要你这条小命,什么事情该往外说,什么事情不该往外说,你应该清楚,毕竟你全家的命都掌握在你手里。” 馔书人创造的女主,面容甜美。 此时她因动情而微微泛红的面容,却披上一层恶毒的阴冷。 丫鬟立即跪地,身子瑟缩着发抖。 “奴婢知道,奴婢什么都不会说的。” 才怪! 丫鬟头贴在地上,鄙夷的撇撇嘴。 沈柔儿满意的点头。 天府书院,将沈柔儿与徐清阳之间的动作尽收眼底的江晚清,愉悦一笑。 你看,好戏这不就开场了吗。 如今,戏台搭好,人已入场,那么想必悬在戏台上空的砍刀,不久便能屠杀主角。 沈柔儿一路回到侯府。 一直到家,她还在想着徐清阳和她说的话。 嘴角羞涩的笑容没有停止过。 “都是你,要不是你和张凌云扯上关系,侯府怎么可能会惹皇上厌弃。” “我被停职,全朝廷没有一个人敢帮我向皇上求情,都怕和罪犯张凌云牵扯上关系。” “周碧云,如今侯府完了,你得意了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子安头发散乱,衣服上都是褶皱。 他猩红着眼,像是一只狂暴的野兽,对着周碧云发泄着怒火。 白月光变成了米饭粒。 “相公我没有,云儿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周碧云咬着唇流泪,她一直摇着头,瞧着无助又柔弱。 可这一套在沈子安前程面前一文不值。 “哼,你没有?你没有为什么京城那么多人都没有被张凌云波及,偏偏侯府处于漩涡之中,还有张凌云在衙门上说的那些话,你真当我是傻吗?” “万草堂药蜜投的毒,是不是你做的。” “周碧云,你究竟要干什么?你非得把侯府毁了啊,我们的儿子沈翰文满腹珠玑,将来定能三元及第,可如今被你毁坏,往后他还如何得皇上重用。” “你什么都帮不了侯府,还一次次拖侯府后退,拖文儿后退,周碧云,我真后悔,后悔当初、当初……” 沈子安咆哮,冲天的怒火似要将周碧云燃烧殆尽。 怒骂到送最后,沈子安像是泄了气一般。 他颓废又悔恨的嚅嗫着,要说出那句周碧云死都不能接受的话。 周碧云害怕到眼前发黑,她六神无主的惊叫,想制止沈子安即将要说出的话。 “相公!” 周碧云脸色惨白如纸。 后悔? 后悔什么? 不!绝对不能后悔。 要是后悔,那、那她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一切算什么? 周碧云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沈子安面前往后倒去。 “母亲!”刚好进家门的沈柔儿着急的大叫。 沈子安看到周碧云晕倒,瞳孔收缩,一把扶起周碧云。 “快叫府医!” 沈子安吼叫。 再如何说,他这一条命都是云儿救的,没有云儿何来的今日的他。 他刚刚也真是糊涂了。 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沈子安拦腰将周碧云抱回屋。 府医内心无语而来,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在侯府为医。 这侯府啊,真是个还上辈子债的地方。 月钱少,活还多。 这夫人明明身强如牛,嘿,你猜怎么着? 两天一小晕,三天一大晕。 府医生无可恋的帮周碧云把脉,他心里感叹。 啧啧啧,夫人今天装的也太像了,差点连他都骗过去了。 瞧瞧这惨白的唇,还有那一动不动的睫毛。 真是出神入化啊。 可随-着把脉。 府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疯癫了。 “云儿到底怎么了?”沈子安焦灼不安的咆哮,那凶狠的目光,仿佛只要府医说了不好的话,就要将府医生吞活剥了一样。 “夫人她……她有孕了,是喜脉。” “什么!可是真的?”沈子安震惊。 “千真万确,已有两月。”府医也震惊。 “好好好,赏,统统有赏。”沈子安惊喜到无以复加。 闻言,府医总算是露出进府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周碧云悠悠转醒,就看到沈子安目光饱含深情的看着她。 “云儿,你怎么样?身子可还有不适?”关切的询问完,又转头对着周碧云的丫鬟春雨训斥:“还不快给夫人倒杯水?” 周碧云眼眶顿时便红了。 自从江晚清那小贱人回京以后,她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沈子安关心她了。 “云儿云儿,你莫哭,都是相公的不对,你打我出气,你现在怀着孕,可万万不能伤了身子。”沈子安紧张又兴奋。 可周碧云却脸色巨变。 “什么?”她瞳孔睁大,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触及到沈子安惊疑的目光,她惶急的为自己的异常做解释: “我……我我是高兴了,府医有说多长时间了吗?” 周碧云显的有些慌张,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被子里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恐惧。 “已经两月有余,云儿辛苦你了,今日我不该与你争执,你莫要生气好好养胎,往后我一定多多补偿你。”沈子安将周碧云揽在怀里,抚摸着周碧云的肚子深情不已。 像是一个极好的丈夫与父亲。 他今年已四十多,还能与心爱的女儿孕育生命。 沈子安的男人的自尊心与优越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两个月…… 沈子安怀里的周碧云眼神闪躲,慌乱的不成样子。 两个月之前,她可是去过一趟…… 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是相公的,她那个月与相公水乳相交多次。 这一次一定是相公。 “云儿?云儿?”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沈子安呼唤。 周碧云回过神,立即扬起楚楚动人的眼眸: “相公知道的,云儿从不会与相公生气,这个孩子选择这个时候到来,一定是上天给我们的福赐。” “柔儿是京城第一才女,文儿是天纵之才,这个孩子定然也不同凡响。” 第158章 有邪祟! “对对对!云儿,你是侯府的功臣。”一句话让沈子安对周碧云肚子里的孩子更加看重:“我要请大师上门,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沈子安激动不已。 听到要请大师,周碧云眸子一动。 “相公,请大师的事情就交给云儿来办吧,前段时间听管家说你要请大师,云儿便一直打听,刚巧找到一位极其灵验的大师。” “好,那边辛苦云儿了。”想到让管家找大师的事,沈子安不免又想到江晚清。 他脸色黑了下去。 …… 一个宽大的黑桌摆放在侯府院子中央,四周是黄纸朱砂字随风飘荡的符条。 纤长红烛立于桌上,燃烧出蓝色的火焰。 一大盆腥臭发黑的狗血摆放在蜡烛中间。 木桃剑,上漆的铜镜,死不瞑目睁开着硕大双眼的鸡头,还有一缸颜色诡异的水。 一身青黑色道袍,头发披身的道士站在院中央闭目念咒。 全府下人寂静无声,唯恐惊扰大师做法。 周碧云在沈子安的搀扶下站在一侧。 午时一刻,烈日当空。 大师猛的开眼,右手拿起桌上的咒符,用蜡烛点燃。 随着蜡烛的点燃,他念起了咒语: “天绝地灭,五麦自生。召我地脉, 沉我阴虚……” 咒语停,手中的符咒燃烧殆尽。 突然! 生起一阵狂风,符咒燃烧后的灰被吹的四处而散。 “咳咳!” “咳咳咳!”在场的人均被呛的咳了出来。 沈子安脸色不悦,他捂着脸,挥手扇着灰尘。 “云儿,你是何处找的人,莫不是被骗了?”他对装神弄鬼的道士生出了意见。 周碧云立即安抚:“相公别急,这大师在城外可是深受百姓信奉,云儿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请到,且先等等。” 见周碧云如此推荐,沈子安也只能暂且忍下心中的不耐,伸手帮周碧云挥开飘来的纸灰。 可异变就是这时候来的。 只见,原本挂在院子四角的符咒,突然无火自燃。 众目睽睽之下,凭空生起大火。 “啊!” “有鬼!” “着火了,那符咒着火了!” 胆小的下人立即恐惧的惊叫出声。 “不好,有邪祟!”道士一声厉吼,拿起桌上的桃木剑在狗血中浸泡,挥洒在侯府四周。 符咒燃烧到一半,硬生生停在半截。 “呼……”道士呼出一口气,走到沈子安与周碧云面前。 “老爷夫人,贵府本是极佳的风水宝地,可却生出邪祟,此邪祟与侯府相克,有它在侯府便永无出头之日,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被邪祟镇压。” “那大师,这该如何破解?”沈子安原本是不信的。 可大师刚刚那一手,让他开始动摇。 况且,大师说的对,侯府最近可不就是万事不顺吗? “不及,贫僧既然来了,就会把邪祟降伏。”大师说完转身,右手的袖管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大弧度。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这大师没有右臂。 大师走到狗血面前,舀起一瓢狗血倒入颜色诡异的水缸里。 几乎是狗血一入水缸,缸里就燃起蓝色的火焰。 待火熄灭以后,大师再次走到沈子安面前。 “老爷只需要将这缸水分别撒到侯府各个院子,便高枕无忧。” “就这么简单?”沈子安质疑。 “正是。” 得到答复,沈子安将信将疑的吩咐下人按照大师说的办。 很快下人陆陆续续回来。 “老爷,都洒了,就连马房和茅厕都没有放过。”小厮禀报。 可话音一落,就见侯府空中生起青烟。 紧接着呼救声: “着火了!快来救火啊!” “水!快抬水来,夫人院子着火了!” 随着呼救在场的人脸色大变,尤其是沈子安。 他不可置信的跑过去,就见到周碧云院内的偏房燃起熊熊大火。 下人们正一桶又一桶的抬水灭火。 沈子安的目光都在燃起的火焰上,他只觉得正火生的奇怪又诡异,没有注意到随着下人跑出来的春雨。 春雨蹑手蹑脚回到周碧云的身边,对着周碧云使了个大功告成的眼神。 周碧云接受到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大师,随即身子一僵。 大师抬头瞧着火光,满脸高深。 只是他仅有的右手借着宽大的道袍做掩护,摸上了周碧云的腰窝。 周碧云身子发僵一动不敢动,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可眼尾却冒出动情的水花。 一个时辰后 ,大火被扑灭。 因为发现及时,除了偏房以外其他没有被波及到。 看到沈子安走来,大师才收回摩挲着周碧云腰窝的手。 带着周碧云体温的手在空中掐诀,他口中念念有词。 “不好!”大师一声惊呼。 “沈老爷,你府邸是不是在五年前起过一次大火?” 沈子安被他严肃的表情恐吓住:“是。” “那贫道再问你,你府里十四年前可是有一个女婴在傍晚出生,且一出生不过一个时辰就克死了母体。” 沈子安脊骨一颤,恐惧的咽了咽喉结。 他想到了江晚清。 江晚清就是在傍晚出生。 但江念锦是什么时辰死的他不知道,但左右八九不离十。 他点头: “是。” “完了完了,这邪祟妖法极深,它就附身在这女婴身上,要克侯府永无安宁。沈老爷,凭道问一句,你与这女婴是什么关系?”道士不苟言笑,直问沈子安。 沈子安也慌了, “她……她是我的女儿,但我早已经与她断绝关系了。”沈子安很不想承认江晚清是他的女儿,连忙补一句断绝关系。 无奈道士摇摇头。 “没用的,她身上有你的血,就算断绝关系也不会放过你,反之你断绝关系激怒了她,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自从你与她断绝关系以后,侯府就多事之秋,处处不顺?” “如果凭道没有算错的话,贵夫人肚子里的是天道赐给侯府的福星,得福星者,封侯拜相,青云直上,但……”道士话锋一变:“但邪祟不会让福星平安降生,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再下一个目标,就是沈老爷了。” “什么!”沈子安腿一软,差点摔倒。 他脸色惨白一片。 他就说,就说是江晚清克他,克侯府。 原来江晚清是邪祟。 江念锦是邪祟克死的。 沈子安大汗淋漓,全身止不住的发冷。 他瞧着周碧云平坦的腹部,那里面是侯府青云直上的福星。 沈子安怕侯府被邪祟克落没,怕福星邪祟克没,更害怕自己被邪祟克死。 于是。 他直起身子,下定决心的询问: “大师,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侯府?” 道士单手反于后背,一脸深不可测的开口: “想要破解,唯有邪祟死……” 第159章 鲜血飞溅,腥味弥漫 世间有个不成文的定律,大事即将降临前,总是会格外顺遂。 万草堂盛极一时,日进斗金。 江池夺下书院诗会比赛的首魁,圣上亲自夸赞天纵之才。 侯府三个小辈,已有两个圣上夸赞。 江冬竹在武艺上突飞猛进,最近一次,连身经百战的老将军都只是与她打个平手。 一早,江晚清醒来,就见到外祖母笑吟吟坐在窗前。 “小懒猪,醒了?太阳都要晒外祖母的小懒猪屁股喽。”叶氏打趣的拍了拍江晚清屁股。 力度极轻,眉眼宠溺。 “祖母~”江晚清羞于见人的扑到叶氏怀里撒娇。 小桃在一旁捂嘴偷笑。 “小桃你还笑,你再小我就让小六子来打你屁股。”江晚清威胁。 好,这下子轮到小桃羞于见人了。 “小姐,你你你……我不理你了。”小桃一跺脚捂住脸跑了。 “你个小猢狲,气跑了她,小六子可要哄好一阵。”叶氏无奈的点了点江晚清的额头。 小桃与小六子之间的亲密,将军府众人都看在眼里。 小六子娘对小桃很喜欢,天天念叨着等小桃一及笄就让小六子风风光光把人求娶进门。 江晚清无赖一笑。 小桃走了,叶氏亲自帮江晚清梳理秀发。 带着厚茧的手指穿梭在江晚清发间,看到江晚清眼底的青色,她心疼的叮嘱。 “铺子那边,让小六子跟着,若是忙不过来就让你李叔去搭把手,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累。” “晚晚,你不需要太拼,侯府还有我与你外祖父呢,养你们几个不成问题。” 叶氏是真的心疼小外孙女。 每日忙到披星戴月才回来,就外孙女房中堆放的账本,比她这个老婆子一年看的还要厚。 开的那什么万草堂,挣了钱就给她和老头子买了好些礼物。 一车车衣服,她穿都是穿不过来。 一盒盒首饰,她就是成天换着戴一年也戴不完。 叶氏心里是又高兴又心疼外孙女受累。 “祖母,晚晚知道的,晚晚把货备足一些,就带你出去游玩,晚晚可是答应过你,要带你玩遍大江南北的。”江晚清露出幸福的笑容。 在外祖母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用过早饭以后,叶氏送江晚清出门。 “累了就休息会。”叶氏叮嘱。 江晚清嘴角上扬,对着叶氏调皮: “那可不行,晚晚要带祖母出去看年轻的小老头,外祖母你等晚晚啊。” 惹的叶氏哈哈一笑。 马车缓缓前进,江晚清对着身后的外祖母挥手。 “沈柔儿那边如何?”马车里江晚清问李凌风。 “回主子,沈柔儿一大早便赶去未央园,如今这个时辰,应当刚到。” “掉转马车,我们去看看热闹。” 未央园淡然恬静的菊花成片绽放。 马蹄驶过带起的风让菊花在空中摇晃,外围的花瓣落入泥土。 “主子。”马车外李凌风低声示意。 江晚清掀开帘子,不远处一对男女映入眼帘。 徐清阳坏坏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逗的沈柔儿眉开眼笑,徐清阳伸手霸道的沈柔儿抱在怀里。 肌肤相亲的亲密惹的沈柔儿双颊通红的挣扎。 不知道是徐清阳力气太大,还是沈柔儿太娇弱。 挣扎两下沈柔儿就累的埋在徐清阳怀里喘息。 “女主,也不过如此啊!”江晚清放下帘子,讥讽一笑。 马车晃晃荡荡往万草堂走。 未央园在郊外,途中要路过一片茂密的树林。 “上!” “杀!” “雇主说了,不要活捉,只要人死的越凄惨越好。” 嘈杂声从树林中响起,紧接着是无数个脚步声。 “带主子先离开。”李凌风脸色一变,拔剑相迎。 江晚清掀开帘子,就看到成片的黑衣人凶神恶煞扬着刀向她冲来。 这些黑衣人没有蒙面。 他们是抱着只许成功的决心而来,势必要得手。 剑在空中交汇,红色的鲜血源源不断。 黑衣人不怕死的将李凌风团团围住,让他分身乏术,再将目标瞄向马车。 “小姐,小桃拖住他们,你快跑。”小桃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她害怕的都要哭了,仍然本能的护在江晚清朝前面。 黑衣人见到江晚清的身影,就像是猫见到老鼠,双眼发光。 “她在那里,雇主可是交代了,谁要是杀了她就给两万两黄金。”庞大的金钱让他们将生死置于身外。 两万两黄金。 足以令他们疯狂。 不断挥刀的李凌风,打算以身挡刀的小桃。 不知道是谁的血,喷洒到江晚清身上、脸上、还有眼皮上…… 江晚清目光一寒,无人看到她瞳孔有一瞬间的红色。 她绝不可能抛弃小桃与李凌风。 “呲啦”一声。 江晚清将限制她动作的裙摆撕开。 她不曾低头,弯腰从脚边捡起一把染着鲜血的长剑。 不断涌来的黑衣人眼里只有两万两黄金,完全没有把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 “噗!”黑衣人瞪着双眼,死不瞑目,手还在死死捂住颈部,此时他的颈部不断喷射着鲜血。 江晚清眼睛发红,她拿着剑的手在不断的发抖。 鲜血飞溅,腥味弥漫。 其余的黑衣人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江晚清竟如此狠戾。 但很快,他们便又冲了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 江晚清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黑衣人的。 脚边是不断倒下去的尸体。 “小桃,接着。”她朝小桃抛出一瓶药粉。 小桃将药粉洒在向她攻击的而来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瞬间便口吐白沫倒地抽搐。 三人占了上风。 黑衣人数量越来越少。 “李凌风,抓活的!”江晚清对着李凌风一吼。 她要审出背后之人是谁,既花两百万两要她的命。 “李凌风明白。”李凌风挥剑继续斩杀。 成堆的尸体在脚边,黑衣人所剩无几。 原本是必赢的局面,可易变便这时候出现。 在江晚清沉着脸要将剑刺向对她挥刀而来的黑衣人时。 突然! 一股电流炸在脑海里。 疼的她头晕目眩。 疼的她四肢瘫软。 疼的她欲割腕自刎。 黑衣人锋利的剑距离她越来越近。 江晚清不想死,她想活。 可是她的喉咙突然失声。 她喊不出,她叫不了。 她拼了命的想挥刀了结黑衣人,可双手无力,剑柄从她手中脱落发出叮当声。 “小姐!” “主子!” 小桃与李凌风朝江晚清惊叫,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害怕到瞳孔放大。 可是来不及了。 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距离江晚清越来越近。 “唔!”喉咙发出痛呼。 刀匕入肉,血流如注。 第160章 小姐,他醒了 刀匕入肉,血流如注。 纯白儒衫的少年缓缓倒在江晚清身上。 他的后背正插着黑衣人的匕首。 李凌风立马飞身,将黑衣人一剑封喉,所有黑衣人全部毙命。 “呜呜呜小姐你没事吧……”小桃后怕不已,泣不成声。 脑海里的电流消失,江晚清身体逐渐恢复。 将压在她身上的少年推开,拉着小桃的手缓缓起身。 她心跳如麻,无力憎恨。 刚刚…… 她是不是被馔书人控制了,就像五年前在御花园与楚焰尘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不受控制,沦为傀儡。 江晚清愤怒的握紧双拳,指尖深深的镶嵌到血肉里。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受馔书人控制。 她也是人,也有血有肉,也怕痛,也有要守护的人啊! 不公,不公平! 既然你如此欺人太甚,步步紧逼,那我便偏偏要将你的男女主毁灭。 我赌枯树会发芽,我赌人定胜天。 江晚清看着满地的黑衣人幽冷开口:“去李府拜见李夫人。”便是李微。 李微的哥哥是李峰,找他比去大理寺报案有效率。 这件事情江晚清能解决。 她不想惊动家人。 “是。”李凌风听令。 三人打算上马车离开时,小桃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也是这个踉跄,让她看到昏迷不醒的白衣少年。 “小姐,他怎么办?”小桃提醒。 江晚清这才将目光移到救她一命的少年身上。 少年紧闭双眼,儒白色的衣衫被血染红,脸上被鲜血飞溅看不清本来面目,此时他的后背插着一把匕首,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冒血。 这把匕首,差一点夺了她的命。 江晚清警惕的看着男子,半晌后,她语气没有波澜的开口: “死了吗?” 李凌风上前探鼻息。 “还有呼吸。” 江晚清沉眉思索,染着血的手握上匕首的刀柄。 她面无表情,神情冷淡。 胳膊用力,匕首从肉里拔出。 “嗯……”痛感令男人喉咙发出无意识的痛呼。 把匕首随手抛出,江晚清翻找荷包,拿出药粉以及药蜜。 药粉洒在男人伤口处,药蜜则用力的捏开男人的下颚投入嘴中。 帮男人包扎后,江晚清吩咐李凌风。 “把人带回万草堂。” “是。”李凌风将男人扛在肩头。 万草堂内,冯大牛见到江晚清三人浑身鲜血淋漓,立即吓的脸色巨变。 接收到江晚清的目光,他立即清客关门,挂上【今日停业 】的牌子。 “小姐,小桃,你们这是怎么了?”冯大牛抱着一大捧药蜜,心里都要急死啦。 他家小姐怎么浑身都是血。 这是伤的多重,才能流出这么多血啊! 冯大牛气血攻心,抱着药蜜的手都在发抖,恨不得把能救命的药蜜一股脑塞到他家小姐嘴里。 “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江晚清解释。 “帮他伤口处理包扎。”江晚清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冯大牛这时才看到屋里还有其他人,没有等冯大牛动,跟在冯大牛身后的聂娘子就立即端着水上前,帮男子重新处理伤口。 冯大牛好像也习惯了。 他着急的问江晚清: “小姐,你们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江晚清沉眉,眼神变得凶狠:“有人买我的命。” “啊!”冯大牛吓的双腿一软。 “冯掌柜,你是不知道今天有多吓人,我们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冲出来很多黑衣人,他们拿着刀朝我们冲了上来。” “那不要命的样子太吓人了,关键时刻,是他冲出来帮小姐挡了一刀,要不然这一刀就……就呜呜呜……”小桃如今想起来仍然觉得害怕。 对莫名其妙冲出来的男人印象都好了不少。 “什么!”冯大牛看着男子后背拳头大的血洞,只觉得骨头都在发抖。 一股怒吼直冲天灵盖,冯大牛愤怒到满脸通红: “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要杀小姐,我冯大牛就是拼了这条命,都不会放过他。”冯大牛丧失理智的咆哮,像一只护犊子的狮子。 任凭小桃劝阻,也控制不住他的怒火。 “大牛哥,你吵到小姐了。”床边聂娘子温温柔柔的提醒。 顿时冯大牛像是一只卡着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江晚清挑眉看了一眼聂娘子与冯大牛。 聂娘子对着江晚清羞怯一笑,继续帮昏迷的男子包扎。 “这件事情不简单,你好好守着万草堂便好,这几日小心些,要是遇到情况不对便关门几日。”江晚清嘱咐完冯大牛,便上了阁楼。 直到身子泡在温暖的热水里。 江晚清才像是恢复了体温。 她倚靠在木桶边,双眼无焦点的沉浮。 到底是谁要杀她? 楚焰尘? 江晚清摇摇头。 楚焰尘如今在宝华寺自身难保,况且他刚刚惹皇上厌弃,短时间,最起码不敢如此快对自己动手。 沈柔儿? 江晚清再次摇头。 她正周璇在两个男人之间不亦乐乎。 那是周碧云? 周碧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沈子安? 江晚清眸头一拧。 她有些不确定。 但想到黑衣人那句【两万两黄金】她又否决了。 侯府没有那么多钱。 况且,沈子安绝对不可能会愿意在她身上花两万两黄金。 对沈子安而言,她一个村姑两千两已是极限。 那到底是谁愿意出两万两买她的命呢? 原来她的一条命竟如此值钱。 江晚清脑中一团乱麻,理不出思绪。 “砰砰!”木门被敲墙。 江晚清头靠在木桶边纹丝不动。 “说。” “小姐,他醒了。”小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江晚清眸光闪了闪,从木桶里出来。 小桃伺候江晚清穿衣,又细细擦干秀发。 下楼之前,江晚清从匣子里拿出五千两银票。 第161章 惊扰公子了 轻纱帐下,他身姿板正的坐在床边。 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随意垂下,一身干净的白绸锦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整个人矜贵优雅。 似乎是听到动静。 他抬头。 眉目如画,眸如辰星。 深邃沉静的眸子,犹如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 哪怕他身负重伤,哪怕他脸色苍白,哪怕身处陌生的环境。 他那双眸子还是淡然的内敛,仿佛每个呼吸都流露着从容与安定。 看到江晚清,他也只是礼貌的轻点下颚。 江晚清走进屋。 在他宁静的目光中不知觉放下了疲惫。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江晚清站在屋内,语气平缓。 男子摇摇头,未曾言语。 江晚清点头,对小桃使个眼色。 小桃立即上前,倒了一杯水给男子。 “谢谢。”他道。 声线清冽,低沉悦耳,像是涓涓细流融入肺里的感觉,奇异得让人心情舒畅。 谦谦有礼,温良恭俭。 骨节泛白的手捏着青瓷盏,缓缓升腾的薄雾给他五官笼罩了一层疏离感。 江晚清眼睫轻颤了下。 脊骨未折,只是膝盖微微弯曲,对男子轻轻一礼。 “今日我遭遇劫难,谢公子挺身而出以血肉相护,公子身上的伤因我而起,我理应报答。” “往后公子若是遇到难题,尽可前往将军府江家。” “这是薄礼,公子身上的伤可在万草堂修养之至痊愈。” 一沓崭新的银票放到桌前。 江晚清进退有度,姿态尊敬。 男子放下手里的茶盏,他款款起身,走到江晚清面前。 “小姐不必如此。” 他伸手将桌上的银票退回去。 “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顾某读万卷圣贤书,理应挺身而出。” “并非因小姐是谁而相救,也并非为图谋财富舍己救人。” “今日遇难的无论是小姐,亦或者妇孺孩童,顾某都会相救。” 男子身姿欣长,疏离有离。 深邃的眸子里没有贪婪,没有欲望,亦没有自傲。 五千两银票他不曾看过一眼,犹如废纸没有金钱的腐臭味。 他温润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只有提到圣贤书时才微微发出光。 “是我冒犯顾公子了。”江晚清抱歉。 男子不在意的摇头,额头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像是春天的柳树,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 自从江晚清进到这个屋子,靠近他。 便觉得心旷神怡,每一个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顾屿白是在下的名字,我前来京城准备科考,这几日便打扰姑娘了,当伤口好些便向姑娘请辞。”他不卑不亢。 哪怕没有地方住,他也不觉得自卑。 原来是书生。 江晚清让冯大牛照顾好顾屿白。 她开始秋后算账。 江晚清亲自去了一趟李府。 李微与李可俞听到她遭遇刺杀,吓的魂都没有了。 确定江晚清无碍才松了口气。 李峰带着江晚清风风火火回到娘家。 “哥!哥哥!”洪亮的大嗓门都要把娘家的屋顶掀翻。 屋内正与大理石少卿品茶的李峰将手中的茶泼出去大半。 大理寺少卿调侃:“咱们妹子还是一如既往豪爽。” 李峰黑脸:…… “哥,坏人都杀上门了,你在哪?”一声河东狮吼,成功让妹控李峰变了脸色。 他与大理寺少卿对视一眼,两人同步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快步走了出去。 见到李微与李可俞气色红润,毫发无伤两人沉着的脸才微微缓解。 “不是我,是她,我们李家的恩人……”李微拉着江晚清,义愤填膺的将事情与李峰说了一遍。 李府如今能深受皇上看重这都是借了江晚清的东风。 李微明白,李峰自然也明白。 黑衣人。 刺杀。 数量众多。 以及两万两黄金。 随着李微的话,李峰脸色越来越严肃。 江晚清可是京城的名副其实的贵女,外祖父可是镇远将军。 更别说江晚清本人屡屡被皇上夸奖。 李峰伴圣上左右对圣心也有几分揣测。 圣上可是打算在借个机会封江晚清为郡主。 赐封地,食邑三千户。 这在今朝是独一份的恩赐。 可却有人在皇上手底下要杀江晚清。 这是嫌命太长还是觉得帝王的脾气太好。 李峰与大理寺少卿起身上马赶去凌乱的案发现场。 满地尸体,触目惊心。 两人傍晚回来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两位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江晚清问。 李峰喝了口茶润嗓子: “江二小姐可曾听过血月帮?” 血月帮? 江晚清脸上浮现疑惑。 “血月帮是一帮杀手,他们行踪不定,神出鬼没,在东楚国四处潜伏,手段狠辣杀人如麻。” “只要给钱,他们便杀,只是……”李峰说着停顿了下。 “只是据我们多年掌握的消息,血月帮杀一人要价是两千两,这两万两黄金显的极其奇怪。” 江晚清立即追问: “会不会是有人谎报价格,诱导血月帮。” 太想要她的这条命,顾及血月帮不用心,所以谎报天价,杀了她再否认。 李峰摇摇头: “血月帮睚眦必报,若是事后闹翻,依血月帮的行事作风定会反杀雇主。” 案件进入了死胡同。 李峰只能说极力追查,让江晚清先不要声张此事,以免打草惊蛇。 江晚清点头答应。 天色渐晚。 她又回了万草堂。 幕后凶手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江晚清担忧买她命的人,会再次出手。 她不想给将军府惹麻烦,更不想惊动外祖父与外祖母。 她让小桃回去报信,就说店铺忙,在万草堂小住几日。 回到万草堂。 清月高悬,微风轻柔。 石榴树下,男子衣衫单薄,神情专注,手中卷边的书籍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月光穿透树枝,星星点点落在他肩膀处的墨发上。 像是给清风霁月不染凡尘的少年,拉入世俗。 他正襟危坐,不时翻动着书页,视线随着书籍流转。 入口处的江晚清,看到这一幕端着许久的双肩放松的垂下。 就好像有汩汩温水顺着她的五脏六腑流到每一寸经脉里。 安心,轻盈,舒缓…… “江小姐?”顾屿白轻呼。 “惊扰顾公子读书了。”她微微点头示歉,便转身离开。 第162章 不对劲!小姐你不对劲。 只是即将进屋时,她脚步顿住: “小姐,咋了?”小桃一鼻子撞到江晚清后背,她捂着鼻子疑惑。 “小桃,你……你去给顾公子送些蜡烛过去。” “啊?哦哦。”小桃揉着鼻子跑下去了。 瞧瞧。 她家小姐多善良,怕顾公子熬坏眼睛专程让她去送蜡烛。 第二日,江晚清起床时,便看到顾屿白正在店铺里帮冯大牛记账。 字体铿锵有力,是江晚清从来没有见过的风骨。 他记的细致又整洁,双目专注。 仿佛他做任何事情都极其认真。 “公子,你可是我们小姐的救命恩人,况且你这身上还有伤呢,怎么敢辛苦你帮忙。”冯大牛忙的不可开交,终于抽出一点空,就赶紧劝顾屿白去休息。 “掌柜,不碍事的,我在万草堂居住也是给你增添麻烦,能帮你搭把手顾某欣喜。”他对着冯大牛解释。 他似乎对谁都是一副礼貌谦和之态。 “哎呀 ,顾公子太见外了。”冯大牛对顾屿白的印象更好了。 “咦?小姐你下来了。”冯大牛和江晚清打招呼。 “嗯,你忙吧。”客人多了起来,江晚清也进了柜台。 昨日万草堂关门,没有买到药蜜的人都堆在了一起,今日万草堂格外忙碌。 “江二小姐好。” “江二小姐瞧着又长大了。” “江二小姐你等等我哈,我家的鸡又生了不少鸡蛋。” “还有我,我家的鱼塘的鱼长大了,我这就去给江二小姐捞一条最大的。” 百姓们见到江晚清,立即热情的打招呼。 那模样比见自己家闺女还开心。 陆陆续续,店铺堆满了百姓送的东西。 鸡鸭鱼,还有白菜萝卜。 就连西城卖豆腐的婶子都挑了一筐冒着热气的豆腐过来。 似乎投喂江晚清,是一件令他们极有成就感的事。 江晚清心里暖呼呼的,她含笑挥手: “今日生肌蜜与咳疾蜜一两银子一瓶。” 十两一瓶的救命药蜜,今日只收一两。 惹的百姓连连欢呼。 “二小姐,俺们送你东西可不是为了贪图便宜哈,俺们就是喜欢你。” “对二小姐,你可是咱们京城百姓的二小姐。” “这鱼你要是喜欢吃,随时告诉我,我家的鱼库永远为二小姐准备着。” “我家的鸡蛋也是,我回去就再多养几只鸡,一定准备的足足的。” 百姓们笑的淳朴,看向江晚清的目光充满慈爱。 江晚清暖暖一笑,回头猝不及防与顾屿白错愕的眸子对上。 他双眼里的诧异令江晚清一愣。 “没想到江姑娘与百姓关系如此融洽。”他收起惊讶,与江晚清解释。 江晚清微微一笑。 店铺忙碌起来。 江晚清负责收银子,顾屿白负责记账。 两人配合的极好,像是天生的默契。 骤然,江晚清腿一麻,身子失去平衡。 “江小姐小心!” 顾屿白惊呼,眼疾手快的拉住江晚清的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江晚清靠着柜台稳住身子。 顾屿白微凉的手还在江晚清手腕上。 “谢谢顾公子,好像在顾公子面前,我总是出丑。”江晚清自嘲。 手腕上的手一紧,抓的江晚清有些疼,但也只是一瞬。 两人再次忙碌起来,有了一天的接触两人的关系变的柔和了起来,没有那么疏离。 白日两人在店铺忙碌,晚上顾屿白看书,江晚清便送去蜡烛。 这日,书肆老板来到万草堂找江晚清。 “江二小姐,我铺子里又来了一批书,各个都是孤本,都给二小姐留着呢,您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去挑挑。”书肆老板神情激动。 这一批书是真的好。 尤其对科考帮助极大。 江晚清时常给江池买书,一来二去便托书肆老板帮她留意好书。 这一次书肆老板硬是把手里的书死死藏着,不让旁人看见,就想留给江晚清。 “好,我这便随你去。” …… “二小姐你看,不是小的吹,这些书都是孤本,有了他参加科举最起码能再进五个名次。”书肆老板洋洋得意。 这些书可是花了他老些功夫了。 江晚清看看书,确实都不错。 “那就都拿着吧。”她掏出一千两银票给书肆老板。 自古以来笔墨纸砚贵,这种难求的孤本更是价高。 “多了多了,二小姐要不了那么多。”书肆老板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他就知道二小姐人好出手也大方。 “它们值得,你收下吧,往后再有这样好的书,都给我留着。”江晚清浅笑。 “好嘞好嘞,那小的就不推脱了,嘿嘿嘿。”书肆老板龇牙笑,又道:“二小姐,书还是直接送到将军府吗?” “嗯。”江晚清点头,忽然一道温润的身影从脑海闪过,她嚅嗫的张了张嘴: “将军府送一半,其余一半送……送到万草堂。” “万草堂?好嘞,小的等下就送过去。” 江晚清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去。 她回到万草堂时,正与院中的顾屿白撞了个对面。 与其说是撞见,不如说是顾屿白专程在等江晚清。 他嘴角极少的上扬,那疏离淡然的眸子此时蓄满温软,手里……手里正拿着江晚清让掌柜送来的书。 “谢谢小清儿送的书,对我很重要。”顾屿白语气亲昵。 小清儿? 江晚清耳尖一热。 “嗯,那……那就好。”江晚清点头匆匆离开,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桃皱着眉头,视线在顾屿白与小姐身上来回打量。 不对劲。 小姐不对劲。 这两个人都不对劲。 不确定。 再观察观察。 观察的第二日,厨房做了一道汤,顾屿白极其自然避开汤里的葱花,盛了一碗放到小姐面前。 然后…… 小姐喝了! 小桃双眼睁的巨大,像是终于发现不对了。 他怎么知道小姐不喜葱花的! 一顿饭小桃急的抓耳挠腮。 终于吃完,小桃立即拉着江晚清回房关门。 “小姐,你最近不太对。” 小桃围着江晚清来来回回的绕圈,一圈又一圈。 江晚清给自己与小桃一人倒了杯水。 “如何不对?” 小桃皱眉,逼视江晚清: “你好像喜欢人了。” 江晚清:!!! 第163章 出事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直到打更声第三次响起,江晚清仍然毫无睡意。 她坐在窗前,抬头看着遥远的月亮,满目困惑。 她喜欢顾屿白吗? 江晚清不知道。 可的的确确每次靠近顾屿白便觉得神怡心静。 每次与顾屿白四目相对时,她总是不受控制的心颤。 顾屿白沉稳谦和,进退有度。 教养风度无疑是极好的,对她温柔,处处照顾。 喜欢顾屿白吗? 江晚清问自己。 得不到回答。 换句话说。 她喜欢顾屿白这样的男子吗? 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乌云遮盖住了月光,只留点点星光洒在空中。 江晚清不受控制的想起前世门缝外的月亮。 那个她噩梦的开始,穿着大红嫁衣在喜房叫了一夜的那晚。 也是这样的月光。 江晚清眸子狠狠一动,覆盖在她眼前的薄纱被撕开,恢复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不爱! 她早已经丧失了爱的能力,丧失对男人的好感。 况且…… 她与顾屿白仅仅相处不过五日,她怎么可能会生出情意。 甚至嘱咐小桃送蜡烛,将难得一遇属于弟弟孤本送给他。 这太奇怪,这不是她! 没有人能超越她的家人。 无人能! 她性格清冷淡漠,遇人冷漠,哪怕是小六子也是在她身边足足待了一年她才彻底接纳。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短短五日便红了脸。 越深想江晚清便越觉得不对。 可能是顾屿白人品太好,端庄守礼,温和娴顺。 亦或者他救了自己一命。 所以自己才对他另当别论,而她将这种感激错当成了心动。 还好。 她及时理清,不至于伤了顾屿白。 思及于此,江晚清心里已有决断。 顾屿白是知己,是朋友,是恩人,是将来入朝为官后将军府在京城的同僚。 绝不会是她江晚清中意之人。 …… 次日一早,江晚清洗漱完,便打算带着小桃回将军府。 她要与顾屿白保持距离。 在顾屿白离开前,她都不会在来万草堂。 “小清儿。”顾屿白款步而来,站在江晚清面前。 江晚清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顾屿白并未察觉江晚清的动作。 他从袖口掏出一支金玉簪子。 簪身是金,簪尾是翡翠雕刻而成的铃兰花。 小小一朵,齐齐绽放。 极其精致,在花与簪身的交界处细致的点缀了叶片,用绿釉描绘,栩栩如生。 江晚清有些意外的挑眉。 这样精致的簪子,在物欲横流的京城都难以寻找。 顾屿白不是家境一般的书生吗? 怎会有如此好物? “小清儿,这簪子是你送我书的回礼。”他浅浅含笑,语气缱绻温柔。 小清儿三个字在他舌尖打转眷-恋不舍。 好似叫过千万回般熟练。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穿梭在江晚清发间,动作轻柔熟练的用簪子挽住散落的发丝。 他身上细微的柑橘香,传到江晚清鼻尖,令人心情愉悦。 “小清儿甚是好看。”顾屿白惊艳的夸赞江晚清。 江晚清后退两步,再次与他拉开距离。 抬手将发簪拔出。 “送书是感激顾公子救命之恩,这发簪太贵重,恕我不能收下,晚清谢过顾公子。”她语气疏离。 仿佛一夜之间变的冷漠,要与顾屿白划清界线。 铃兰簪子回到顾屿白手里。 他呆愣住,有些手足无措。 “小清儿,可是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的询问。 江晚清摇摇头。 “顾公子好好养伤,我在书院旁有一处小宅园,顾公子若是在万草堂住不习惯可移过去,算是晚清送给顾公子的救命之礼。” 这是在赶顾屿白走。 顾屿白慌了神。 他满目茫然与哀恸,他抓住江晚清要离开的手: “可是发生了什么?还是我做错了事?清儿你……你怎么如此与我说话。” “顾公子多虑了,前些日子是晚清没有掌握好分寸,公子救我一命,便是救命恩人,晚清不会忘恩,当日的承诺依旧有效,顾公子遇到难题尽可去将军府。” 江晚清坦坦荡荡,从容的将事情说明白,语气带着抱歉。 可顾屿白却眼尾红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晚清, 温和的眸中是一寸寸崩坏的悲伤。 声音破碎又哽咽: “清儿,我不要什么劳什子救命之恩,我对你的心意你……你不明白吗?” “明明昨日你还不是这样的?” “小清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压制自己的失控,卑微到尘埃里与江晚清表达着心意。 江晚清被突如其来的直白一惊。 她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想该如何与顾屿白说清楚。 “顾公子,你的人品晚-清欣赏,也很抱歉着这几日给你传递了错误的信息。” “我想比起更进一步,知己与你我之间会更契合。” 顾屿白红着眼颓废的松开了江晚清的手。 他声音艰涩: “知己?” “好,既然小清儿不喜欢我,我不逼迫,但我喜欢小清儿,也希望小清儿不要阻拦。” 江晚清最后只能离开。 多给顾屿白一些时间,他会和自己一样想明白的。 短短五日,怎么会生出情意。 江晚清从来不信一见钟情。 这世间所有一见钟情的背后都是经不起推敲的诡计。 几日未回将军府,江晚清先是去了街上。 给外祖母与外祖父买了许多礼物。 其中有一对玛瑙耳环很显高贵,江晚清一眼便相中,让掌柜包起来准备送给外祖母。 “啪!”耳环在递给江晚清时,掉在了地上。 玛瑙坚硬,可此时却四分五裂。 几乎是一瞬间,江晚清右眼皮止不住的狂跳。 她心口也跟着痉挛发痛。 一股子不安将她湮没。 “哎呀,江二小姐对不住,是我手没有拿住,你再看看别的,就当我送给江二小姐赔罪。”掌柜歉疚的道歉。 可江晚清却分不出心神回答。 她心神不宁,眼皮狂跳。 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小桃,走,快回府。”江晚清厉吼。 “是,是小姐。”小桃忙不迭答应。 第164章 逆天改命,本有违背 一入将军府江晚清便觉得不对。 院内空无一人。 门口停放的马车更是让江晚清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这个时辰,阿姐与小池应当去军营和学堂,怎么会在府里? 垂在身上两侧的手难以抑制的发抖。 肋骨处的心脏发出剧烈的撞击,一下下敲击着耳膜。 她艰难的吞咽着口水,猛的想起破碎的玛瑙耳环。 毫不犹豫,拔起腿往府内狂奔。 “二小姐?你……你怎么回来了。”叶氏院子里管家李大勇正领着郎中往外走。 看到江晚清他紧张的发问。 江晚清看到郎中手里的药箱,还有郎中紧蹙的眉头。 她眼前一阵阵发晕。 “谁病了?” 她声音冷如寒霜,裹挟些颤抖。 李大勇为难的开口:“是老夫人。” 眼前的黑越来越深。 江晚清抬脚一股风的冲入房内。 见到床榻上脸色发白,正喝着药的外祖母,她才像是恢复了呼吸。 “晚晚回来了?” 叶氏放下药碗,对着江晚清祥和一笑。 江晚清舌尖发苦: “祖母你怎么了?” 她走上前,帮叶氏把脉,脉像虚浮,却无大碍。 江晚清放下了心。 “无碍,就是有些力不从心,觉得困乏,你外祖父大惊小怪,非得请郎中。” 叶氏哀怨。 “为什么不让人去告诉我!”江晚清有些生气。 她学医,会医。 外祖母病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老夫人说你忙,怕你担忧,便不让人去通知你,二小姐你可得好好说说老夫人,咱们这京城医术最好的就数小姐了。”李大勇在一旁帮腔。 老夫人病的第一日,他便说请二小姐回来帮夫人看看脉象。 结果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非说没什么事,就是提不上力,不许人惊动江晚清。 “祖母!”江晚清板脸。 她严肃的看着叶氏。 “祖母我学医便是为了护着家人,可如今你病了我却不知道,这我觉得很愧疚,也很没用。” “好好好,祖母错了,错了。”叶氏投降,伸手将江晚清揽在怀里,既无奈又欣慰。 江晚清贴身照顾叶氏。 每一个时辰便把一次脉搏。 甚至喂叶氏喝了一杯灵泉水。 可很奇怪。 半杯便能消除百病的灵水,这次却毫无作用。 叶氏依旧暮气沉沉。 直到第二日,江晚清给叶氏把脉时,发现脉象比前一日更虚浮了。 她警灵大作。 一遍遍把脉,一次次望闻问切。 可始终找不到病因。 就好像无缘无故,精神力在流失。 江晚清局蹐不安。 干脆搬来与叶氏同住,不分昼夜的贴身照顾。 茶壶里的水,全换成灵泉水。 可一壶壶灵泉水下肚,叶氏还是一日日衰败下去。 整日迷迷糊糊,尽管她强撑着清醒,仍旧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昏昏欲睡。 从白日睡一个时辰,变成两个时辰,再到三个时辰……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江晚清极度紧绷,大半时间手都在叶氏脉搏上。 她成宿成宿守在叶氏床边。 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她怀疑灵泉水失效了,否则为什么外祖母喝了一壶又一壶还是不见好。 发簪从江晚清手臂划过,她面无表情,任由鲜血直流。 喝下灵泉水后,触目惊心的伤口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江晚清满目茫然。 没有失效。 那外祖母为什么还不好。 她又怀疑是饮食不对。 每个环节亲自盯着。 可外祖母仍旧在枯萎。 脉象一日比一日虚弱。 整个将军府空气中都是令人窒息的静谧。 外祖父告假,江池不上学堂,江冬竹不去军营…… 所有人都守在叶氏院子里。 可叶氏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消瘦,短短半月,叶氏已然骨瘦嶙峋。 找不到任何病因。 江晚清质疑自己的医术,她把京城的郎中,皇宫的太医全以高价请入府。 脉象疲惫,气息稳健。 除了虚弱一些,与常人无异。 数不尽的郎中入府,无一例外都是同样的回答。 江晚清像是一只无头苍蝇。 无力,窒息…… 她压抑着泪水,翻遍所有医书。 “你们别哭,我没什么事就是累了,身体自己想偷会懒。”叶氏躺在床上,双颊深陷。 她表现的云淡风轻,安慰着满屋紧张的众人。 可是她下一句还还没有说完,便又睡了过去。 江冬竹眼眶湿润,她高挺的身子朝外走去: “我听说云城有一株草药,专治昏迷不醒之症,我快马加鞭,明日便能回来。” 江池亦是紧握着拳头: “陈夫子说他家中,有朵千年灵芝,我去求陈夫子给我。” 老将军去了皇宫。 向皇上要来一株孩童状的人参回来。 江晚清泪眼婆娑的看着昏昏不醒的外祖母,转身出了门。 …… 宝华寺佛像前她久跪不起。 死过一次,她不信佛,可看着病榻上衰竭的外祖母,只生出一种长跪哭求神仙保佑的无力。 眼泪不止,双手不停。 大殿之上,烟雾袅袅。 普度众生的金佛面前,江晚清不停抄着经文。 一笔又一笔,一张又一张…… 求求了,不管是哪个神仙,佛也好,道也罢,不管是谁,求求你聆听我的祈祷…… 帮帮我,救救我的外祖母。 我江晚清愿以命相抵,只求外祖母安享晚年,长命百岁…… 水滴在宣纸上,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精疲力竭不肯休息半分。 “万物皆有定数,因果不空。”一身袈裟的僧人缓缓走到殿内,双手合于胸前,对着江晚清行佛礼。 “大师这话是何意?”江晚清不懂。 老僧人的面容平静,目光深邃,仿佛能透过万物看透一切轮回。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得宿命。” “施主,我等强求不了。” 他看着高大的金佛,慈悲为怀,说出的话却让江晚清怒火中烧。 江晚清站了起来,怒色的看着僧人的背影。 “若我便要强求呢。” 僧人未动,缓缓点燃佛香立于佛前: “心如明镜,放下执念,便窥真相。”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江晚清再无耐心。 佛像袅袅升起,吸入鼻息。 江晚清只觉得越加不安,内心焦躁。 她转身离开。 “失主逆天改命,本有违背,且当珍惜。” 身后和尚打坐,如老僧入定。 可隔着佛寺高高的门口,说出的话却让江晚清遍体生寒。 第165章 这是最后一个艳阳高照 江晚清心中生起惊涛骇浪,不知惧怕什么,她落荒而逃。 一路上耳边一直浮现着僧人说的话。 她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让她痛不欲生的事情。 “马车再快些。”她不安的催促,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一直到回府以后,看到外祖母安静的睡在床上,触摸到她温热的体温,这种慌乱才微微平息。 江冬竹赶回来了。 江池也回来了。 老将军亦在府邸。 叶氏这一觉足足睡了七个时辰才醒,睁开眼便看到四双关切担忧的眸子定在她的身上。 瞧了瞧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她费力的支起身子: “怎么都还没睡?别担忧,我就是累着了。”许是这一觉睡饱了,叶氏看起来精神力好了不少,还能笑着与众人打趣。 可屋内的人却笑不出来。 他们看着叶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们多怕……多怕胸膛上微弱的起伏消失。 江冬竹闪着泪花: “外祖母,治疗昏睡之症的草药我找回来了,你服下便能好了。”她衣裳散落,一看便知是快马加鞭不曾停歇。 江池红着眼眶: “陈夫子的灵芝孙儿也拿回来了。”青色的衣袍,膝盖处沾染灰烬。 老将军声音哽咽: “我把皇上国库里最年久的人参也要回来了。”五大三粗,战功赫赫,受百姓敬仰的老将军,到底是湿了眼睫。 江晚清抓着叶氏瘦骨嶙峋的手,不敢用力: “祖母,你一定会好的,晚晚的药蜜救下那么多条人命,一定也能救下你。” 药草,人参,灵芝,还有不计数量的灵泉水经江晚清的手熬制成一个小小的药丸。 叶氏在一张张希冀的脸庞下,将药丸缓缓吞下。 做完这些于叶氏而言已是极限。 她靠着床边便睡了过去。 可全将军府,除了叶氏无一人敢睡,哪怕熬了半月他们筋疲力竭,可不敢合上眼睛,更不敢离开叶氏屋子半步。 看着胸脯起伏缓慢的外祖母,江冬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外祖母……外祖母会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 每一个字从她口中出来,都像是在滴血。 英勇杀敌的老将军流出了眼泪,江池如松的脊骨折了下来。 “阿姐!” 江晚清厉声呵斥,打断江冬竹的话。 她猩红着眼犹如困兽,反应极大极大。 “阿姐,不许说这话,也不许有这样的想法。”她盯着江冬竹,有生气有愤怒,亦有……恐惧。 江晚清语气无比认真凶狠: “外祖母还没有享过福,我们还没有长大,她是不会丢下我们,绝对会好的,绝对会!” 江晚清高声一遍遍强调。 满室寂静无声,低迷到极点。 灯火摇曳的昏暗里,只能不断听到有眼泪掉落的声响,分不清是从谁眼眶坠落的。 阳光升起,露霜升腾,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小晚儿,我的小晚儿……”睡梦中的叶氏忽然慌乱的惊呼。 她紧闭双眼,头不安的左右摇晃,额前大颗大颗的汗珠冒出。 梦魇中的她不停的叫着江晚清,一遍又一遍,语调沉重又悲沧。 江晚清大步冲上前,抓住外祖母的手: “祖母,晚晚在这,晚晚哪也不去……” 叶氏从梦魇中悠悠转醒,看到江晚清的瞬间眼眶便红了: “真好,真好,祂答应了。” 叶氏庆幸的低喃一些江晚清听不懂的话。 “祖母可是做噩梦了。”江晚清起身要拿汤匙喂外祖母喝水。 叶氏骨瘦如柴的手拉住江晚清。 她眼眶闪烁着泪花,在江晚清脸庞与秀发上来回摩挲: “嗯,祖母做了噩梦,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还好……还好只是噩梦。” 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眼泪却顺着深陷的眼窝流出。 视线停在江晚清身上不愿离开一秒。 眷恋,疼惜…… 像是要把江晚清印在脑海里。 “只是梦,梦都是反的,祖母不怕不怕。”江晚清轻声安抚 “恩,都是反的。”叶氏噙着泪点头。 叶氏细细擦干江晚清的眼泪,转头看向窗外: “天气好,我许久没有出屋,今日你们一个丢别想跑,陪我这老婆子好好逛逛。”叶氏笑着。 “那我背外祖母。”江池说着就要蹲下身子。 “我老婆子还没有老到下不了床。”卧床半月的叶氏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借力如何物品自己下了床。 甚至还弯腰理了理衣衫。 “走哇,一个个还都愣着干啥?”走到门口的叶氏回头,冲着屋内一老三小催促。 “来了老婆子。”老将军几日未松开的眉毛此时舒展开,走上前局促的牵起叶氏的手。 叶氏一惊,回头看了看三个外孙,嗔怪的瞪了一眼老将军: “老头子,孩子都在你也不怕带坏了他们几个。” 江晚清三姐妹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这一刻,小院轻松恬静,仿佛挤压已久的雾霾终于消散。 他们看了花,晒了太阳,一起吃了晚饭,还一起散了步…… 一整天叶氏的精神都格外好,气色红润,双眼有神。 大抵是神明听到了江晚清的祈祷,亦或者是药丸终于发挥了效果。 “你们几个守了那么久都累了,外祖母现在好了,不用你们陪都回去睡吧。”临睡前叶氏拒绝了众人的陪同,连着老将军都赶了出去。 江晚清不愿意,叶氏就佯装生气。 “小晚儿不听话?瞧你眼底的青色,再不好好休息就要变成胖橘了。” 胖橘是将军府围墙上的野猫,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窝。 “祖母~”江晚清撒娇抗议。 叶氏伸手,依依不舍的将她的小晚儿抱在怀里。 “好了,小晚儿好好睡一觉,外祖母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明天一早记得来领,完了可就没有喽。” “那我要第一个来拿。” 第166章 白肉分离 江晚清回屋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几日未合眼,她精疲力竭,几乎是刚躺下她便昏睡过去。 入睡之前,她想起宝华寺老僧那句「强求不了」。 她嗤之以鼻。 人定胜天,她不信白纸黑字上,那写出的既定又不公的命运。 神明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 那她。 偏要强求。 时间一点点流逝,满天星辰的夜空突然被乌云迅速遮盖。 狂风四起,漆黑的天空像是吞人的野兽,大颗大颗砸着雨水,无数的雨滴宛若连成了线,什么都看不清。 随风飞舞的床在帐内,江晚清被一股金光拉入梦中。 这是一个她无法承受的梦…… 她梦到楚焰尘与沈柔儿是如何抓了外祖父与外祖母,又是如何以她为要挟让外祖母放弃抵抗。 她看到外祖母的鲜血喷射在崖壁陡峭,身体被楚焰尘拿着剑一下又一下,砍成了几块。 外祖母闭眼之前还在念着她的名字。 “小晚儿,外祖母再也不能抱你了,小晚儿……小晚……” 她的尸骨被楚焰尘嫌恶的踢下深崖,七零八落堕入黑暗深渊。 她…… 她看到外祖母神魂出窍。 跟在……跟在她身边! 看着她被楚焰尘诓骗。 看着她在喜房叫了一夜。 看着她、她被楚焰尘划裂双眸,囚禁三天三夜,声嘶力竭痛叫三天三夜,最后连着舌头都被割了下来。 看着她被楚焰千刀万剐,抛尸乱葬岗变成孤魂野鬼。 自始至终…… 自始至终外祖母都在她的身边。 隔着阴阳,在虚无的世界里一遍遍抚摸着江晚清的脸庞。 说、说小晚儿对不起,是外祖母没有护住小晚儿。 江晚重生前一幕,恍惚间在坟前看到的外祖母,不是幻觉。 是她的外祖母。 外祖母当时嚅嗫着与她说的是…… 是外祖母从来没有怪过小晚儿,小晚儿不要自责,外祖母的小晚儿一定很疼吧…… 她看到外祖母去了奈何桥,与黑白无常交易。 以魂飞魄散,日日承受焚烧锻造之刑,永生永世不得轮回,换……换江晚清重生一次。 “轰隆!” 天雷滚滚,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劈开黑昼。 江晚清破裂的眸子恐惧的睁开。 “啊! 啊啊啊!” 她丧失言语,濒临崩溃,痛不欲生的嘶叫。 她泪流满面,眼尾还零星流出红色的血泪,一如她变成魂魄时。 “啊! ” 江晚清像是要撕裂声带,撕裂五脏六腑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轰隆!” 又是一道天雷。 身体空荡荡,灵魂也空荡荡。 在这个大雨如注的深夜,江晚清的灵魂被反复倾轧,绝望崩溃。 江晚清赤着双脚,身穿亵衣,犹如濒临死亡的困兽,冲入了雨幕。 好大的雨。 好大的风。 砸的江晚清生不如死,吹的江晚清痛彻心骨。 脚底被锋利的石子上割的鲜血淋漓。 殷红的血留下脚印,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殆尽。 江晚清从来没有觉得去外祖母院子里的路,竟然那么长,长到让她觉得每一秒,每一步都极其漫长。 原来没有什么神明显灵,自始至终有的只是她外祖母以灵魂相抵,换她重生一回。 喉咙里是翻滚的呜咽。 她狼狈的爬起来,继续奔跑。 “咳咳……” 屋内响起咳嗽声。 江晚清浑身湿透,一把推开木门。 猛烈的风吹打着她单薄的后背,像是被欺凌已久的孩童,带着满腹委屈,满腹不甘,跌跌撞撞找到家人。 屋内床榻上叶氏的脸苍白到极点,毫无血气,整个人犹如干瘪即将枯萎的古树,枯骨之余。 她回头,看到江晚清嘴角扯出一抹轻柔的笑容。 “小晚儿来了?” 气若纹丝,毫无意外。 像是知道江晚清会来一般。 “祖母!” 霎时,江晚清泣不成声,嘶吼着扑倒床边。 小晚儿,小晚儿…… 她早该想到的。 明明这辈子的外祖母不会叫她小晚儿的啊! 泪水犹如大坝决堤,争先恐后夺眶而出 “乖……”叶氏泪水滑落,满眼心疼。 她艰难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帮江晚清擦着眼泪。 “外祖母,晚晚错了,晚晚犯了大错……” “晚晚害了江家,害了阿姐和小池,害得你和外祖父……” 江晚清涕泗横流糊满惨白的小脸。 她毫无形象,绝望的泣血。 “外祖母你打我,晚晚罪大恶极,怎么配……怎么配你以魂魄相换……” 尖锐的疼痛,撕心裂肺。 她宁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的是她自己。 也不愿是外祖母啊! “小晚儿,不是你的错,是外祖母没有护住你。” “放心吧,他们都是吓唬鬼的,我杀了那么多敌军,见过那么多血,我不怕,外祖母一点都不怕。” “不要自责,就是以后见不到外祖母的小晚儿了……” 叶氏唇瓣颤抖,泪水滚滚。 她抚摸着江晚清的脸,不舍得放开。 这怕是最后一面了,魂飞魄散她不怕,真的不怕,就是以后要忘记小晚儿了。 “不要!不要!” “外祖母不要走,我还没有带你出去游玩,我答应你的,要带你出去欣赏风景的啊,你不能……不能丢下我。” 门外暴雨如注。 屋内决堤的泪水幻化成鲜血,淅淅沥沥,流进江晚清五脏六腑,割着每一处筋脉。 “不要哭,不要困在外祖母身上,你还有很重要的事做,辛苦你去和它抵抗了。”她面容祥和,语调轻柔。 哪怕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旧笑着。 “外祖母困了,就先走了……” 抚摸江晚清脸上的手,骤然坠落,无力的垂在床沿边。 “轰隆!” 第三声天雷响起,地动山摇。 木门被吹开,风雨肆无忌惮侵略着屋内,席卷着每一寸痕迹。 江晚清瞳孔发出剧烈的震颤,五感缺失,腹部翻江倒海,耳朵发出剧烈的耳鸣。 天地之间,所有的光明都被黑暗吞噬殆尽。 她麻木的起身,往雨里走去。 “老婆子—— ” “外祖母——” “老夫人—— ” 好多声音,都是哭声。 肩膀被撞开,有人在拉她,有人在和她说话。 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只是机械的走进雨幕。 雨滴砸进她肌肤上,砸进神魂具哀的灵魂上。 心脏撕裂,白肉分离。 她抬头,看着漆黑一团的天。 “为什么?” 她问。 “为什么是外祖母?” 问上天。 “难道这世间神明都瞎了眼,为什么看不见公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犯的错,偏偏是外祖母承担。” “神明若有眼,低下你的头颅,看看这天下何其不公,何其不公!”。 笔尖滑动,却用江家惨烈的结局献祭。 风声瞬间灌满双耳,如同利刃掠往全身。 此时的江晚清的悲鸣,已无法用言语形容。 第167章 阿姐,我哭不出来 将军府门前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全京城皆惊。 就连圣上都被惊动。 他们只知道老夫人叶氏病了,江二小姐请了许多郎中入府,可怎么着才不过短短半月,人就没了…… 葬礼办的极其低调。 从守灵开始江晚清便没有离开过半步。 她无悲无泪,沉默的,麻木的跪在棺椁前。 纸钱一串串在铜盆里化为灰烬,零星的边角被风卷起落在江晚清手背上。 只是片刻,便起了水泡。 可江晚清却仿佛感受不到,连睫毛都没有颤抖过,像座雕塑。 所有人都在哭泣。 所有人都在呼喊。 吵吵嚷嚷的灵堂,只有江晚清面无表情,死寂的跪在原地。 从一开始眼泪就没有流过一滴。 “小妹……”江冬竹忍着悲伤,担忧的呼喊江晚清。 棺椁前的江晚清纹丝不动。 江冬竹还想叫,却被江池拉了拉衣角。 除了江晚清以外,没有人的眼眶是干的。 叶氏的离去,对将军府而言,无异是巨大的打击。 第二天,第三天,江晚清滴水未尽,守了一夜又一夜 “小妹你去休息一下,这样下去受不住的。”江冬竹顶着一双肿眼泡劝江晚清。 江晚清一言不发。 江冬竹一把站了起来,她一手拉着江晚清的胳膊,一手指着叶氏的牌位。 “江晚清!” “你到底要干什么?” “三天不吃不喝,你是要我们失去外祖母后还要失去你吗?” “外祖母还没有下葬,她的魂魄就在这灵堂里,你是要外祖母看着着急吗?” 江冬竹直呼江晚清的大名,厉声喝斥。 许久不曾哭过的她,脸上布满泪珠。 她如何不知道小妹难过。 可她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外祖母,绝不能再失去小妹了。 大凶过后,江冬竹又一把将江晚清紧紧抱在怀里。 “小妹,哭出来吧,别忍了,哭出来就好了。” 江晚清嘴巴一张一合,木纳的瞳孔动了动。 她说: “阿姐,我哭不出来,我没有眼泪。”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 此时的江晚清犹如一个破碎的娃娃。 江冬竹再也忍不住,她跑了出去,寻了一个地方放声大哭。 江晚清机械的挪了挪腿,又重新跪了下去。 突然旁边传来声响,淡淡的柑橘香散开。 江晚清侧目。 是顾屿白。 此时顾屿白一脸庄肃,宽大白皙的手正往铜牌里投放着纸钱。 江晚清毫无波澜,淡漠的将视线收回放到棺椁上。 第四日。 第五日。 江晚清仍然没有休息。 顾屿白看着毫无生机的她,双眼满是不忍。 “等我。”第六日顾屿白起身离开。 两个呼吸后,他又回来了。 “把这个喝下去。”他将透明的软瓶递到江晚清面前,软瓶里是透明的液体。 这是江晚清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但此时的她不闻不问。 “小清儿,你这样受不了的,明日便是叶老夫人出殡的日子,难道你不想送外祖母最后一程吗?” “我求你,喝下好不好?” 透明的软瓶被打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钻进江晚清鼻尖。 她手指动了动。 送外祖母最后一程…… 她接过软瓶,一饮而尽。 甜腻到反胃的液体一点点灌入喉咙。 不是糖水的味道,但却极甜。 …… 第七日。 叶氏的棺椁从将军府抬出。 老将军捧着牌位,走在前头。 江冬竹,江晚清,江池跟在老将军后面。 顾屿白不是江家人,没有资格站在棺椁前头,便沉默随江家下人走在后面。 飞舞的纸钱飘飘荡荡落满大街。 棺椁后面从一开始的几十个人,变成上百,上千。 来的都是坚京城的百姓。 他们真心实意自发的来送叶老夫人一程。 叶氏埋在了江念锦的旁边,那是她唯一的骨肉。 两个坟墓,一新一旧。 所有仪式结束,天色昏暗。 江晚清蜷缩着身子,将自己埋在床角。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漆黑得照不进一丝光芒。 自从回来以后,她便犹如一具抽空灵魂的傀儡。 白吃白喝,不睡不动。 “你……还好吗?” 门外是顾屿白的小心翼翼的声音。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不用回答我,只要能听到便可。” “小清儿,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你一时半会无法走不出来,我不强迫你。” “但让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顾屿白在门外说了很多很多话。 直到天亮也没有没有间断过,说到无话可说后,他念起了四书五经,议论起了女戒。 说女戒是时代产物里偏袒的枷锁。 门窗封闭了三天,光线及不进昏暗的室内。 顾屿白在门外守了三天。 “江晚清,外祖母给我们留了礼物,你要不要?若不要我便拿出去扔了。”江冬竹对着木门嘶吼。 短短几日,她更成熟了。 房间里的江晚清终于有了反应。 礼物? 她答应外祖母第一个去那拿的礼物。 江晚清站起身,许久未活动的腿失去知觉。 “扑通”一声。 江晚清又摔回了地上。 江冬竹听到声音担忧到失控,就要用蛮力冲进门。 顾屿白拦住了她的动作。 “等等她,她就要出来了,这个声音……只不过是她掌握不了自己的身体。”顾屿白微垂着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眼里的情绪。 果然。 不一会江晚清打开了门。 “礼物在哪?” 第168章 五年前,怡红院门口的骑马少年 叶氏房内,下人们清理后一切如旧。 除了少了一个叶氏什么都没变。 床榻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木盒,上面依次写着名字。 江晚清掀开盖子。 看清里面的东西,终于哭了出来。 “祖母,祖母……” 她在哭,江冬竹在哭,江池也在哭。 三人的木盒里,均是房子地契,店铺,和银票,以及一些宝物的名单。 这是叶氏临死之前,托着病入膏肓衰竭的身子,为他们准备的嫁妆和聘礼。 “呜……”呜咽的哭腔从老将军喉咙发出。 他手中的木盒里,是一支干梅花。 那是他见到叶氏第一面,紧张的从树上折下来送给叶氏的。 “小妹——” 江晚清呼吸困难,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江冬竹将她揽腰抱起,朝府外冲去。 “备马车找郎中!”江冬竹厉吼。 顾屿白拦住了她。 ”让开!“江冬竹着急的怒吼。 “江大姑娘把她交给我,我能治好她。”顾屿白眼底尽好似担忧,说着就要把江晚清从江冬竹怀里接过。 江池站了出来。 制止住了他的动作,不让他触碰江晚清。 男女授受不亲,这人是什么来历都尚未可知,怎会让他抱阿姐。 顾屿白一愣。 似乎也觉得这样不妥。 他收回手,再次拿出透明的软瓶。 “把这个给小清儿服下便无恙。” 江池审思的目光落在顾屿白身上,但在江晚清脸色越来越白的时间里,他妥协的接过软瓶倒进了阿姐的口中。 液体喝完,江晚清脸色开始迅速恢复。 这时刚好郎中入府,连忙给江晚清把脉。 忧思过度,灵气透支,多多休息没有其他大碍。 昏睡的江晚清被送回了房。 再次睁眼已是黑夜。 她双眼空洞的看着屋顶,没有发出一丝丝声音。 蓦然,眼前闪过一阵白光,神秘的金色字符再次凭空出现。 只是这次多了一个白色。 “心口闷的厉害,突然觉得女配好可怜……” “楼上的,你这样的肯定要被骂圣母心,呜呜呜……我这样的也要被骂。” “眼睛说它想尿尿呜呜呜……” 金色字符跳跃了…… “一群傻-逼,你们都忘记这是大男主文了吗?我都不知道作者是不是脑子有病,看看这文被改成什么样了,我的女儿沈柔儿呢?为什么不能给她多写几个女主光环。” “我的男主也是,凭什么要把他囚禁在寺庙,这和监狱有什么区别?” “皇上是瞎了眼吗,男主是一定会登基为王,还不如赶紧麻溜退位,让我男主坐。” “有没有人人肉出作者的地址,我要给他寄刀片,这书都改成狗屎了。” “别急,刚刚作者发公告了,说是故意这样写的,后面会给楚焰尘创造一个机会,让楚焰尘从宝华寺出来,直接立为太子。” “什么?楼上的,消息是真是假?男主这路都被堵死了,这还能立太子?” “真的,说是写一场灾难,先让百姓死一半,然后再让男主挺身而出,救黎明出苦难,打造一个英雄的形象,皇上自然要立他为太子。” “天灾?秒,秒的顶呱呱。” 白色字符气急: “楼上的一群慕男畜,到底能不能死远点,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你们的男主都恶成什么样了。” “还天灾,还英雄,我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 “女配一家犯了什么错?真恶心的一群慕难畜。” “心疼女配,到底是什么天灾……” 屋顶的字符消失,一切归于黑暗。 江晚清浑身布满冷汗,滔天的怒火无法平息。 天灾。 立太子。 馔书人仅仅是为了让心思卑劣的楚焰尘走出宝华寺,便无关轻重的创造出一个天灾。 东楚国一半无辜百姓要丧命在为楚焰尘献祭的路上。 飞云掣电间,江晚清想到外祖母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 【不要困在外祖母身上,还有很重要的事等你做,辛苦我们晚晚去和它抵抗了。】 江晚清喉咙发紧,她死死咬住唇瓣。 外祖母知道…… 知道馔书人会让这个世界处于危难之中。 重要的事情。 便是与撰书人抗衡。 思及于此。 江晚清陡然目光变得狠戾,一望无谭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她绝不会让馔书人得逞。 天灾? 到底是什么天灾? 洪水? 干旱? 瘟疫? 蝗虫? 白色字符没有透露,江晚清也摸不出字符出现的规律。 要是字符能在出现一次就好了。 她像一只无头苍蝇,只能凭着揣测来想象撰书人的劣根性。 可江晚清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不知道。 那便都做应对。 她起身下床,手中的玉牌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到脚边,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晶莹剔透的玉佩品质极佳透露着光泽。 江晚清瞳孔一缩。 这是? 她弯腰,轻颤着指尖将玉佩捡起来。 玉佩入手生温,每一处棱角都极其光滑。 上面,是一个“渊”字。 这是她为救阿姐卖身到怡红院时,那个疾马匆匆给她了十两银子少年的玉佩。 江晚清认得。 五指猛的收紧,江玉牌紧紧攥在手心。 江晚清激动的跑了出去。 “呜……” 房门打开,倚靠在门边睡觉的顾屿白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顾屿白睡眼朦胧,被惊醒的他有一刹那茫然。 随机猛的转头看江晚清。 “小清儿你醒了?”他语气激动,青色疲惫的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爱意。 江晚清心脏一紧。 他竟在门口守了一夜。 不对? 是好几夜。 江晚清说不清楚此时的情绪。 “这是你的?”她喉咙发紧,将玉佩拿了出来,眼神盯着顾屿白,不错过他脸上的一丝情绪。 顾屿白眼神变得柔软: “嗯,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玉佩,送给小清儿。” 嗓音缱绻,尽显柔情。 江晚清呼吸一滞。 真的是他。 颤抖着手,江晚清张了张嘴巴: “五年前,你是不是去过……”还没有等她说完,李凌风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主子。” 李凌风脸色焦急,一看便是有重要事。 “那我先去前台等小清儿。”顾屿白极有眼力劲的回避。 李凌风看到顾屿白离开的背影,对着江晚清禀报: “主子,血月帮的事查出了一些线索。” “谁?”江晚清冷声问。 李凌风看了看江晚清,跪在了地上: “线索指向侯府。” 江晚清目光一个利箭飞出。 “侯府?侯府有两万两?”不是江晚清疑惑,而是自从她将母亲的价值拿过来后,侯府便捉襟见肘,堪堪够维持表面的风光,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两万两黄金。 “具传出来的消息,侯府许诺的是两千两,不知道怎么到了血月帮就变成连了两千两黄金。” 这是李凌风困惑不解的地方。 为了这点,他反复查探了很久。 每次都到的消息,都是两千两银票传到血月帮变成了两万两黄金。 “是侯府的谁?” 第169章 李凌风和周碧云的秘密 “沈子安。” 李凌风语气略显沉闷,他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主子。 江晚清眼皮猛的一抬。 没有悲伤与难过,而是松了口气。 像是有一条狗,你很讨厌,看着他犬吠却因它没有伤人又不能杀他,终于有一天这条狗咬你了。 你终于确定它是条坏狗。 可以杀了。 江晚清更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沈子安铤而走险下定决心要杀她。 “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周碧云……怀孕了。”李凌风一贯冷冽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意味不明。 “什么?”江晚清蹙眉。 “沈子安与周碧云因为张凌云,两个人发生了争执,以周碧云晕倒查出两个月身孕为结尾,侯府请了道士批命,说主子你……”李凌风停顿,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毕竟是主子的父亲。 这对小姐太残忍了。 “说我八字与周碧云肚子里那团肉相克?还是说我命格克侯府,克沈子安?”江晚清接过他未说出口的话。 声音冰冷如万年寒冰。 这样的计谋,又不是第一次。 她刚出生时,周碧云不也是把这一招用在她身上吗? 那时她只是一个襁褓之中任人摆布的婴童,可如今她不是了。 江晚清对周碧云生出鄙夷。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手段竟没有半分长进。 “查查那道士。” “是。” “沈柔儿那边进展如何?”江晚清问。 “沈柔儿已经和徐清阳私下安定终身,但没有过线的举动,楚焰尘那边沈柔儿也没有放弃,一直让丫鬟送东西过去。” 脚踏两条船,贪心不足。 “想办法让沈柔儿去一趟宝华寺,另外将沈柔儿和徐清阳的暧昧透露给楚焰尘。”江晚清讥讽。 馔书人处处为男主筹谋。 她怎么可能会让男主闲着。 既然如此。 如果天灾的到来无法制止,注定要有人在这场天灾中丧命。 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主角? 想到天灾,江晚清蹲着,与跪在地上的李凌风视线平齐。 “李凌风,你会背叛我吗?” 李凌风错愕,不过一瞬间,他由单膝跪地变成双膝跪地。 “李凌风永不背主,若有违背,便饱受锥心之痛,七孔流血而亡,死后终日不得安宁。” 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他的命是主子救的。 主子让他死,他定毫不犹豫去死。 李凌风此生永不会背主。 言罢,李凌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腰间的匕首,当着江晚清的面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扎进自己的胸膛。 冷刃入肉,鲜血流出。 李凌风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闷哼。 这是他向江晚清表达的忠心。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并没有让江晚清产生一丝触动。 江晚清仍然看着他。 瞳孔漆黑。 她说:“李凌风,那么该告诉我你的秘密了吗?你与周碧云之间的秘密。” 瞳孔放大,李凌风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看着主子,后背的脊骨不断的发寒。 时间停止,一秒,两秒…… 李凌风喉结艰涩的滚动: “她是……我的亲生母亲。” 此言一出,江晚清震惊。 她观察到每次李凌风说到周碧云时不对的情绪,还有与周碧云见面时的异样。 但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血缘关系。 想到周碧云隐瞒极好的寡妇身份,和她嫁人后沈子安心如死灰娶了母亲。 江晚清想拧眉: “你是周碧云与第一个丧夫的孩子?” “是。”李凌风声音里裹挟着仇恨: “我父亲是被害死的。” 他抬起头,心甘情愿对着他的主人撕开身上的伤疤。 这个他查了多年,追了多年的真相。 “当年沈子安原本答应娶她入门,可却在下聘当日在将军府门前大张旗鼓求娶夫人,她不堪受侮,便欲擒故纵,铤而走险刺激沈子安,让沈子安回头,却没想到直到大婚沈子安都没有出现,她便只能带着不甘和我父亲拜堂成亲。” 可这桩婚事本就是她用来刺激沈子安的,又怎会认真对待。 “婚后她嫌弃我父亲天资平庸,每日恶言相待,直到怀了我才有所缓和,愿意与我父亲踏实过日子,可我父亲家底并不殷实,我出生后身子不好花费甚多,钱花在我身上,她便不能打扮华丽攀比,无止境的争吵又开始了。” “突然有一日她消失了,就那么无声无息找不到人,她消失的第三日,家中闯入土匪。” “杀了我父亲,杀了我祖父,杀了我叔婶,还有仅仅出生十天的妹妹……”喉咙连着胸膛都像是有千万支利刃反复穿刺。 李凌风身躯因愤怒止不住的发抖,像是身处寒冬腊月。 “我和祖母因出门逃过一劫,回来便看到一片红色。” 他仿佛回到那一天,满地的血都来自他的至亲。 婶子刚生出的妹妹,小小一个,他偷偷摸一次,软软一团,妹妹还冲着他笑。 可最后,那么小的一团被划开了肚子,扔在肮脏的茅厕。 “这件事情对祖母打击极大,祖母存了死志,带着我到处找周碧云,想把我交给她,这样祖母便了无牵挂的离开,我们一路走过很多很多地方,被很多很多人欺负,可祖母还是没能坚持住停在了路上,我变成乞丐在京城乞讨,直到遇到主子。” “杀我父亲一家的人,是她,是她周碧云!她遇到了沈子安再续前缘,便想将过往铲除。”李凌风愤怒不已,舌头顶着上颚,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空气凝固。 江晚清不知该如何安慰。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第一次,我差点死在她手里的时候,就认出了她。” 那是他风寒入体,奄奄一息,在周碧云对他致命一击时,极度的恐惧与对死亡的害怕,让他在那一刻认了出来。 要他命的人,是他苦苦寻找的亲生母亲。 那一刻,李凌风觉得天地一片灰暗。 他的母亲不要他了。 后来他跟主子,用了五年的时间,查出来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真相。 父亲一家灭门之灾,是他亲生母亲做的。 “你想怎么做?需要我帮你吗?”江晚清冰冷的声音软了下来。 同样是被血缘抛弃的人,她不相信李凌风会原谅周碧云。 果然,李凌风抬起胳膊用力擦干眼泪。 “我要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认出我,看她日日惊恐,夜夜不得安宁,问问她,怕不怕我李家六口人来找她索命。”愤怒在他心中燃烧,化为一股强烈的杀意,仿佛要将一切摧毁。 江晚清将他扶了起来,掏出生肌蜜放到他面前。 “我要你做一件极重要的事,这件事情任何人都不能透露。”江晚清语气森冷。 “在东楚国……倾万草堂所有银子去……” 第170章 大放异彩 “在东楚国……倾万草堂所有银子去……” 随着江晚清低沉的声音,李凌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震撼。 他疑惑不解,但主子的吩咐他照办不误。 李凌风出门了,带着江晚清交给他的十万两黄金,趁着夜色一个人离开了。 江晚清走出了院子,依次与外祖父,阿姐,小弟道歉。 几人相拥哭泣,江晚清安静的吃了两碗饭,再也没有提过叶氏的名字。 就好像是将叶氏去世之事忘的一干二净。 江晚清忙了起来。 每日昼伏夜出,甚至大多时候直接在万草堂住下, 万草堂里研制出的药蜜逐渐增加,数量也直线上升。 卖给各国商贩的数量也一次次增大,签约的条件一改再改。 商贩拉着一辆辆药蜜离开,给江晚清留下一箱箱银票。 这些银票经江晚清的手,送到李凌风身上。 江晚清忙的脚不沾地,片刻未停。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阻止她,也没有人对她的异常产生怀疑。 叶氏哪怕离开,都给江晚清留下一个极好的借口。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江晚清是无法接受外祖母的离开,才会用几近疯魔的忙碌来掩盖。 科考将近。 万草堂人满为患。 顾屿白伤已经大好,江晚清以万草堂不适合温习为由,给他在考场租了一处宅院。 尽管与万草堂距离远,但顾屿白仍然每日来万草堂报到。 他匆匆而来,半刻钟又匆匆离开。 直到有一次,忙到早上的江晚清饿极了,去厨房寻吃食。 坚硬城墙上一圈圈死死缠绕的丝线,在经年累月里不断的勒紧,直到这一刻逐渐一根根断裂。 清风霁月的少年郎立于油烟缭绕的灶台前,执笔素手洗手作羹汤。 “咳咳……” 热气升腾,顾屿白被呛的咳嗽,可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 “小清儿?” 他在叫她。 低醇嗓音中带着珠玉滑过绸面的质感,引诱的人无法自拔的沉浸其中。 “你在干什么?”江晚清问。 “小清儿你别生气,是我看你最近忙的越加消瘦,便自作主张给你准备吃食。” “我没有荒废功课,都是温习后过来的,若是惹你不悦我现在便离开。”顾屿白紧张的解释,鼻尖都冒出一层薄汗。 他将做好的饭菜摆放放在桌子上,慌乱的就要离开,生怕江晚清会因为生气不理他。 刚出锅的饭菜,翻涌着浓重的锅气。 江晚清眼底划过一丝看不真切的情绪。 原来万草堂没有换厨娘。 这段日子她吃的饭菜,都是出自顾屿白之手。 顾屿白无措的走到门口,与江晚清擦肩而过时,胳膊被拉住。 “你……吃了吗?” 顾屿白不敢置信。 “什么?我、我我我吃了,不不不,我没有。”他兴奋到语无伦次。 泰山崩于前仍从容不迫的眼睛里迸发出亮光。 江晚清对上他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心口猛的悸动。 那星光里倒映着的是她的面容。 接下来,每天顾屿白都会来万草堂给江晚清做饭,与江晚清一起吃过饭再离开。 日复一日。 …… 半个月后。 李凌风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整个人黑了一圈。 见到江晚清李凌风显的很激动。 “主子,你交代我的事情办妥了。”他郑重的将一本写满地址的册子呈到江晚清面前。 江晚清接过书册,她的手在发抖。 “带着银子继续,如果东楚国不够,那就把目标放出去。” “是。”李凌风带走数不尽的银票再次离开。 次日一早。 江晚清打扮低调,遮掩了面容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京城。 马蹄在路上奔驰,她警惕的换了好几身装扮,确保万无一失才赶往书册上的第一个地址。 偏僻的大院,陈旧的木门打开。 江晚清听到耳鸣在敲击。 院子里堆成山的大米,粮食,草药,还有棉衣…… 江晚清按耐住激动,将其一一收到空间中。 原本满满当当的院子,瞬间便空无一物。 第一个地方收完,江晚清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 两天时间,江晚清去了十五个地方。 空间里的物品,足够京城百姓在天灾里用半年。 回到万草堂时,她大腿上都是血泡。 可这还不够。 李凌风带着银票越走越远,收的物品越来越多。 江晚清空间不断的增加。 李凌风从来不会问江晚清为什么收如此庞大到不可估量的粮食以及物品。 也从来不会问,为什么那些东西都莫名其妙不见了。 主子让他做的事情,他只需要服从。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江晚清越来越不安。 可明明秋高气爽,天气舒服的不像话。 风柔,雨润,果丰收…… 连护城河里的水都罕见的清澈,能肉眼看见里面游动的鱼。 喜气洋溢,祥和一片。 可江晚清越一日比一日焦躁。 这种平静,就像是猛兽猎杀食物前的准备,等你放下警惕的那一刻,他便会猝不及防绞杀入腹。 在这种祥和又紧张的氛围里,到了科考的日子。 这一年,江池在陈老夫子的建议下,决定参加。 沈翰文在沈子安望子成龙,宛若救命稻草的期盼中不得不去参加。 沈子安还记得皇上那句,等沈翰文高中后就提升他的品阶。 沈子安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在等,等文儿三元及第,等文儿大放异彩,等文儿受皇上重用,恢复他的官位。 他一定要狠狠的扬眉吐气,一雪前耻。 同时参加的还有顾屿白。 第171章 那就在一起吧 当今圣上注重科考,科考当日圣上会亲临考场。 而科考的状元注定深受皇上看重。 这是寒门逆天改命的机会。 是高门子弟整个家族一飞冲天的青云梯。 科考的这一天注定不平凡。 所有京城百姓,乃至东楚国黎明都会为以考生为重。 科考的前一天。 顾屿白与江晚清吃过饭以后,顾屿白送江晚清回将军府。 天气太舒服,不冷不热,不骄不躁,极适合散步。 “明日便要考试了,你可紧张。”两人并肩同行,江晚清低顾屿白一个头,月光照在两个人身上时,地上江晚清的影子像是埋在顾屿白胸膛里。 路人吵吵嚷嚷,都在紧张议论每日科考的事情。 “还好。”顾屿白沉稳的回答。 好像周围紧张的气氛,和压抑的紧张与他无关。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 江晚清点点头。 两人缓慢往前走。 “平安符,好运符,祈求福~” “家中有考生的来看看~买一个好运符逢考必过~” “一个好运符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你花了不会穷,留着也发不了财,但是你买了好运符说不定家里的孩子就缺一份好运~” “位置分到最好的,皇上一眼就像中,题目一看就会~” “走过落过不要错过~” 小贩跳着担子,在人群大声吆喝。 每一句台词都牵动人心,很快便吸引了一大批家中有考生的百姓往摊位前挤。 天色灰暗。 突如其来的人群拥挤不堪,江晚清被好几个人撞到胳膊。 正当她打算挤出人群时,顾屿白伸出了臂膀,将她护在胸前,用后背抵御人流。 哪怕是保护的姿态,顾屿白也丝毫不越界,他的手臂虚空的挡住江晚清两侧,并未触碰到她。 温柔的呼吸从头顶喷洒,落在江晚清耳廓和脖颈。 江晚清只觉得有一股热气直窜脑海。 逐见人群变少。 “小清儿,你没事吧?”顾屿白关心的询问。 “无……无碍。”江晚清强行按下心口的悸动。 这时摊位前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小贩看到了江晚清。 “咦?二小姐?”小贩对江晚清打招呼。 这京城有几个人能不认识他们的二小姐。 “二小姐对不住,小的没有看到你在这,对了二小姐,小的记得江小少爷明日也去考试,这好运符给二小姐,祝我们小少爷一举夺得状元。” 小贩连忙从筐里拿出一个好运符。 红色的好运符,里面夹的是宝华寺的香灰。 平时最多也就一两银子。 可在科考前可就不一样了。 又抢手又好卖。 “多谢,”江晚清没有拒绝小贩的祝福,她拿出荷包要给小贩银子。 小贩一看二小姐拿荷包,两秒阻止。 “二小姐,使不得,这京城谁要是卖你东西收银子那是要被骂到扒祖坟的,嘿嘿嘿,二小姐你收下好运符,我比发财都高兴。” 小贩眉开眼笑。 二小姐可是京城百姓的团宠, 谁要是送二小姐东西还要钱,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小贩心里甜蜜蜜,对着江晚清献媚: “二小姐,这城里就我一个卖好运符的,侯府沈夫人来找我买,我直接说卖完了。”小贩想到周碧云憋闷的表情,心里就美滋滋。 他龇牙,傲娇的表情像是等江晚清夸奖一般。 江晚清笑出了声。 但还是从荷包里拿出银票,放到小贩摊上。 “你送小池的我代他收下,银子是我向你再买一个。”江晚清干净纤细的指尖又拿出一枚平安符。 百姓敬她,她亦不能让百姓亏了银子。 小贩哪里会不懂这是江晚清在照顾他的生意,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 等他拿起摊位上的银子,一看是二十两,那泪就更多了。 他们大家伙的二小姐,真是一点亏都不舍得让他们吃啊。 披着月色,两人到了将军府门口。 “进去吧。”顾屿白温柔含笑。 江晚清点头,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 她拿出平安符: “明日你也要考试,这个给你。” 好运符在眼前,顾屿白没有立即接下。 他目光真挚的看着江晚清,里面浓烈的爱意像是要化实质: “明日我考完,去找老将军向小清儿下聘可好?” 下聘即是订亲。 闻言,江晚清猛的抬头与他的视线对上。 夜空下他深情款款,目光炽热而坦诚。 眼中的爱意太过深重和真切,如同朝江晚清燃烧而来的烈烈火焰。 江晚清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震动,除此之外,天地间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 暧昧像发酵一般,搅和得人不得安宁,连呼吸都是乱的。 要答应吗? 心脏跳动到一个极端过后,会到达另外一个极端。 江晚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要答应顾屿白,变成他的妻子,与他白头到老吗? 温和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将他们的呼吸交织成团。 同时,带动了腰间的玉佩。 那枚上面刻着“渊”字的玉佩。 她想。 要不就同意吧。 “好。”江晚清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得到回答,顾屿白眼里的星辰狠狠一颤。 “等我。”他粲然一笑,差点笑花江晚清的眼。 江晚清被一个激动又克制手臂揽在胸膛,炙热的体温像是要将她融化。 耳边是顾屿白的心跳,有力,平稳,与江晚清砰砰乱跳的心脏不一样。 隔着胸膛,随着冰冷的血肉,这样的心跳注定无法趋于一致。 …… 第172章 哀嚎遍地 将军府众人送江池入考场。 大理寺以及皇宫御前侍卫都潜伏在考场附近。 无人作乱,无人作弊。 天子眼下,不管你心思多龌龊都要老老实实收起来。 “无论考的如何都无所谓,咱们将军府是拿刀的武夫,对科考不在意。”老将军拍着江池的肩膀安抚。 说着无所谓,但他紧张到手上都失了力气。 江池被他拍的一个踉跄,险些吐血。 “将军!手下留人!”陈夫子一声吼,连忙从老将军手下把江池解救出来。 他个爱徒,可是他的命根子。 脑子里的才华,一点都不能受损! “小池,你的能力夫子知道,不出意外今日过后你便一飞冲天,青云直上,好好去考,夫子相信你。”陈夫子鼓励。 “小弟,加油!以后你在官场,我去战场,京城,不!整个东楚国就没有人敢欺负晚晚了。”这是江冬竹对江池的鼓励。 他们有着相同的目标。 便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保护在意的人。 江冬竹练武保护江晚清,外祖父,江池。 江池读书保护江晚清,外祖父,江冬竹。 江晚清亦是。 “阿姐,小池明白!” 果然,最懂江池的便是江冬竹。 一句话,让江池眼里燃起斗志。 这场考试,他势在必得。 江晚清帮江池理了理衣衫:“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辽阔的天际展现你的才华,小池,二姐一直知道你很棒!” 她的声线很温柔。 她知道小弟的才华与抱负。 小弟已经被她害了一次,护了她一次。 那么这次就该她了。 小池,去实现吧! 另外一边。 侯府。 周碧云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 她催促下下人把准备的吃食拿出来。 “文儿,快吃,进去了就没有吃的了。” 沈翰文胖的像是一个球,一天时间大多数嘴巴都是不停的。 沈翰文不耐烦的摆手拒绝。 嘴巴里念念有词,像是要记住什么东西。 “云儿,你先去休息,我来交代文儿一些事。”沈子安走上前。 他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文文,这次考试你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将首魁拿下,侯府的前程和命脉都在你手里。” “只要你三元及第,在京城就没有人敢在嘲讽侯府。” “文儿,你可记住了吗?” 沈子安抓着沈翰文两侧的胳膊,手用力到像要掐进肉里。 连着几日的焦作和担忧,没有睡好的沈子安胡须杂乱。 配合着他猩红的双眼,看上去整个人有些疯魔。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沈翰文身上。 沈翰文对他宛若救命稻草的情绪置若罔闻。 他晃了晃身子,从沈子安手里挣扎出来,眼神闪躲,嘴里依旧在背着什么。 刚与徐清阳暗送秋波的沈柔儿也把视线停在自己弟弟身上。 若是以前,她一定不对沈翰文抱任何希望。 可自从沈翰文游学回来后,就像天赋开了窍一般,写出的诗锦囊妙句。 她问过侯府的下人,还有她供养的书生,这些不是他们写的。 既然不是他们,那就只能是沈翰文了。 “文儿,你一定要名列前茅。” 那样她若是嫁到徐家,便是下嫁,徐哥哥一定会更加宠爱她。 徐哥哥可是答应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沈翰文与江池同时踏入考场。 两人实现交汇。 沈翰文像是炸毛的狮子。 而江池平静无波。 无论是沈子安,还是沈翰文,都不再是他的执念。 江晚清送完江池,视线在人群里寻找起来。 隔着人群,她看到清隽挺拔,目若朗星的顾屿白。 顾屿白对她温润一笑,粉唇轻启,看着口形是在说: 「小清儿,等我登门下聘。」 心口一热,像是有一个软软的猫咪肉垫,在她心脏最敏感的地方糯糯乎乎的踩了一脚。 考试开始。 厚重的把门关上,门内与门外皆是重兵把守。 东楚国科考只需要一天,全场封闭 再次无一人离开,所有人都在忐忑焦虑的等待。 时间一秒秒过去。 不知道是紧张的气氛干扰,还是考场外与生俱来的紧迫感。 江晚清只觉得越来越不安。 心口狂跳不止。 四肢无法抑制的颤抖。 手心冒汗。 脊骨紧绷。 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安。 江晚清抬头看天。 万里无云,风和日丽。 煽动翅膀的鸟,攀爬挪动的蚂蚁。 随风晃动的树叶,还有暖阳下站着的人群。 一切平静的不像话。 可江晚清就是控制不住的慌张。 她像是惊弓之鸟,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寸寸过去。 朝阳西斜,巨大的火烧云挂在天际。 “铛!铛!铛!” 科考结束的声音响起,封闭的大门打开,学子们从里面走。 人群瞬间欢呼雀跃。 “这边,大哥……” “儿子,娘在这里……” “少爷,少爷……” “你们挡住我家公子了……” “受累了,考的可还好……” 等了一天的家属,高声呼唤着自己家的人。 人群里的江晚清松了口气,应该是她想多了。 可就是这么兴高采烈,十年铁-寒窗苦读结束的这一刻。 异变横生! 突然! 地动山摇。 一股剧烈的晃动感传来。 所有人连身子都站不住。 “怎么了?” “地在晃?” “是谁在推我?” 人群震惊。 直到—— “这,这是地龙翻身!”不知道是从谁喉咙中迸发的嘶吼。 这声嘶吼过后,疾苦与欢乐彻底泾渭分明。 “啊!” “地龙!” “真的是地龙!” “救命救命啊!” “快来人救命啊!”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大地于脚下裂开。 高楼塌陷,房屋破碎。 房梁随处可见,所有人都在逃亡,鲜血混着泥土流到开裂的深渊中。 天灾面前,世间所有生灵渺小如蝼蚁。 数不尽的身体倒下,惨叫声与哀嚎声穿透耳膜,周而复始。 灾难以人类的哭泣,生命的鲜血为灵。 “保护圣上!” 一声令下,护卫冲进考场。 江晚清在不断的摇晃中,在不断降落的沙土里。 她双目失神,手脚止不住的发抖。 来了! 撰-书人开始了! “小妹,你怎么样!”江冬竹紧紧护着江晚清,眼里尽是焦急。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慌乱,都是濒临崩溃的。 江晚清却冷静到一个极端。 她抓着江冬竹的手铿锵有力,不容拒绝: “阿姐,你和祖父先护送皇上回宫。”国不能无首领。 “小池,回万草堂拿药蜜来救人。” …… 冯大牛和聂娘子扛着满背篓的药蜜来了。 街道开裂,马车难以行走。 所有物品只能靠人力运输。 “小姐,药蜜带来了。”所有人脸上都是忧愁。 江晚清视线扫过药蜜落在痛苦哀嚎的人间炼狱。 她目光坚毅,嗓音大义: “不惜一切成本,倾万草堂药蜜以及财力,救东楚国黎民百姓。” “还有将军府。”是从皇宫匆匆归来的江冬竹。 第173章 沈子安下跪 “祖父被皇上留在了宫里,他让我告诉你,有民才有国,有国才有家,将军府的一切都任由晚晚差遣。” “晚晚,江家与黎民共进退。” 江冬竹如雪的眼眸笑盈弯弯,可内里的火苗在熊熊燃烧。 天地之间,她眼里江晚清永远首当其冲。 “好,阿姐,我们一起。” “还有我。”顾屿白跑到江晚清面前,一身白锦缎的衣袍沾染了灰尘。 这一刻的他,才像是真正存在于芸芸众生凡间。 突如其来的天灾,他为了救一个孩童被掉落的瓦片砸中,额头正往外渗着血丝。 废墟中痛苦的哀嚎不曾间断。 江晚清背着药箱,穿梭在受伤的人群里。 腿断的老人,头上鲜血直流的孩童,被屋顶掩埋的妇人,还有废墟中腹痛不止的产妇,亦有刚踏出考科便被房梁击中昏迷不醒的书生。 还有那支离破碎,了无生息的残躯…… 每一张脸都被灰尘覆盖,每一双眼都充斥着惊恐。 恐惧,害怕,茫然,无助…… 看着前一秒还是富丽堂皇的京城,这一秒变成废墟。 他们不知道未知的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 江晚清拿种药蜜穿梭在人群,给每一位受伤的百姓都发了一瓶。 断掉的肢体,和伤口较大的只能简单的包扎。 聂娘子,冯小草,小桃,小六子母亲,还有将军府的丫鬟都跟着她一起救助伤者。 江冬竹,江池,顾屿白,还有小六子以及管家李大勇在废墟里挖幸存者。 将军府的下人没有停止过,每一双手都伤痕累累,每一个人都精神紧绷。 “相公!我肚子痛!”周碧云捧着肚子,脸色惨白:“啊!血,有血!” 沈子安立马慌了神,他抱着周碧云,担忧的满头大汗。 “云儿,你没事吧?快来人,叫郎中!”沈子安对着人群大叫。 侯府倒霉小厮无语。 小厮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痛苦的抬起头: “老爷,地龙翻身,现在找不到郎中。”小厮忍着疼痛和沈子安解释。 “好多血,孩子?孩子不会有事吧?相公这可是我们侯府的福星啊,是云儿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侯府的福星。”周碧云捂着心口,潸然泪下。 福星两个字,直接刺激的沈子安发疯。 “本候的孩子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本候命你现在立刻把郎中找来给云儿止血。”沈子安高声咆哮,手还护在周碧云的肚子上,生怕里面的孩子有什么意外。 小厮被沈子安紧张的情绪感染。 虽然他觉得钱难挣,屎难吃,对沈子安有怨念,但再怎么样夫人也是一个产妇。 他自己胳膊受伤都疼的难以忍受,更别说夫人一个产妇了。 小厮忍着剧痛艰难的站起身,想要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郎中。 夫人叫的这么凄厉,肯定伤的很重。 小厮转头不忍的朝周碧云伤口处。 一瞬间。 小厮:*****!****! 只见周碧云小腿上一处拇指般大小的擦伤在缓慢的渗血。 小厮眼前一黑,活生生被癫公癫婆气晕过去。 “废物!要你有何用!”沈子安黑着脸对小厮踢了一脚。 这时,沈子安看到在发药蜜帮百姓包扎的江晚清。 他眼神一亮。 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兴奋的跑过去拦在江晚清身前。 “江晚清,快把药蜜给我!云儿受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沈子安语气理所当然的命令。 他们那边的动静很大,江晚清想不注意到都难。 别说周碧云仅仅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就是命悬一线,江晚清都不会救。 江晚清眼神冰冷,看着沈子安的目光带着厌恶。 “滚!”嗓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手里帮昏迷不醒的百姓包扎伤口的动作不停。 被拒绝,沈子安脸色也不好看。 云儿肚子里的可是侯府的福星。 江晚清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江晚清,我是你父亲,现在要求你立即把药蜜拿出来,不要再无理取闹,云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侯府的希望。”沈子安板着脸用身份做威压。 源源不断的伤者从废墟里挖出来。 江晚清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沈子安。 沈子安早就不配她浪费心神。 被忽略,沈子安怒气更盛。 “江晚清,都什么时候了,收起你的欲擒故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把药蜜给我,侯府的嫡女就还是你,连江池也都还是侯府的嫡子。” 沈子安像是无可奈何,被江晚清逼的没有办法了只能妥协让江晚清和江池回侯府。 可他心口却跳的厉害。 像是迫不及待希望江晚清答应,这样就都还是他侯府的孩子。 以后所有的荣耀都归侯府,都归他。 江晚清停下的手里的动作,再次对他的无耻有了新的认知。 想要药蜜救周碧云,保周碧云肚子里的孩子是吗? 江晚清双眸幽沉如谭。 “要药蜜可以,但我要你面朝南跪下瞌三个头。” 站起来的江晚清,堪堪到沈子安肩膀。 明明挨了半个头,浑身散发的气场却让沈子安忍不住后退。 “大逆不道!江晚清我是你父亲。”沈子安历色内敛,气到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江晚清看着他没有说话。 等着他做选择。 “好痛,相公,肚子里的孩子不动了,我的孩子,孩子!”不远处周碧云的哀嚎帮沈子安做了抉择。 沈子安屈辱的弯下膝盖,满脸通红,朝南磕了三头,每一下都很用力,像是发泄满腔的愤怒。 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子安,江晚清目光渐冷。 南边。 是她母亲安葬的地方。 沈子安,若有一天,你发现如此屈辱救下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会不会亲手杀了你的白月光。 江晚清将一瓶药蜜扔到沈子安脚下。 她没有太多时间耗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所有人都在拯救生命,与天明抗衡。 火把燃烧了一夜,以天府书院为难民营,源源不断的伤者赶来,一筐又一筐的药蜜被发到百姓手里。 冯大牛的肩膀被背篓磨出血痕。 直到天亮,这一片的百姓才完全救助。 众人精疲力尽,可瞧着地面上一排数不清的残肢断臂和身首异处的尸体,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睡意。 第174章 皇上!救救我们 “小姐,万草堂药蜜没有了。”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时,冯大牛颓废的向江晚清禀报。 江晚清站了起来。 此时她衣衫褴褛,头上和脸上都是灰尘。 “我回去熬制,你继续在这救人。” 江晚清起身往万草堂走。 历经三天,京城才稳定下来。 受伤的人因为及时服用了药蜜,伤口快速愈合无人感染,掩埋在废墟里的人都被江冬竹挖了出来。 江冬竹一人便能抬起屋顶,力气大到瞠目结舌。 在第三日,皇宫里传出消息。 这次天灾严峻。 距离京城附近的几个城镇都遇到了地龙翻身。 但人员伤亡较轻,京城的地龙是最严重的。 百姓得到救治,死者被家属掩埋。 塌陷的房子宫里派人修缮,路面也被填平。 第三日是个艳阳天。 就像这场馔书人为楚焰尘创造的灾难就此结束。 可真的会吗? 夜幕降临时,天空下起了大雨。 大颗大颗的雨像是从天上泼下来,只一息便全身湿透。 大雨灌溉着街道,击打着房屋。 就连参天大树的枝条,都被大雨击断。 整个京城宛若一片汪洋,护城河里的水溢到街道。 等天亮时,街道上的水已经没过小腿。 万草堂二楼的江晚清眉头紧皱。 一股滔天的怒火与惧怕在她胸腔横冲直撞。 洪水! 是洪水! 地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天灾是洪水! 她早该想到,馔书人要楚焰尘救黎明,成为神明。 可楚焰尘如何能掌控地龙。 洪水才是……不对! 江晚清眼神凌厉【】 楚焰尘掌控不了地龙,但他同样掌控不了洪水。 真正的天灾,是…… 江晚清喉咙发涩。 她奔跑回屋,向天空发出她和李凌风之间的信号。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才停。 百姓本就居无定所,房屋被毁,顿时大半百姓患了风寒,高热不退。 宫里太医得皇命救治百姓。 万草堂门口支起了铁锅,里面熬着黑糊糊的药汁,那是药蜜。 京城郎中自发在万草堂门口立摊免费给百姓看诊。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帮东楚国渡过灾难。 第一日。 喝下药蜜的百姓退热。 人们看到希望。 第二日。 高热持续。 发热的人开始恐慌。 第三日。 宫中太医院院史王太医沉默许久,颤着嗓音说出一件众人惧怕却又一直逃避的事情。 大雨过后,便是瘟疫。 这不是单纯的风寒。 而是瘟疫! 闻言,江晚清给排成长队百姓盛药手微微一顿。 可万草堂门口的百姓,却一个个绝望崩溃。 “瘟疫!” “是瘟疫!” “怎么办?朝廷会不会抛弃我们?我不想死!” “我不是瘟疫,我发热能退,我昨天吃了二小姐的药蜜就退热了,我不是瘟疫,不要烧死我……我还不想死。” 每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是充斥着惊骇与不安。 他们畏惧朝廷会将他们抛弃。 自古以来,得了瘟疫被活生生焚烧成灰烬的百姓数以万计。 瘟疫是刻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们不想死…… “我不是,我不是瘟疫,二小姐你医术高深,又是禾半夏徒弟,你说,我们不是瘟疫对不对?我们就是风寒发热,怎么会是瘟疫。” “二小姐,我喝了你的药蜜就退热了,你是知道的。” “瘟疫是无法退热的,我能退怎么会是得了瘟疫。” 百姓赤红泛泪的双目看着江晚清。 如同溺水之人,渴求浮木。 锅里的热气蒸腾。 隔着烟雾缭绕,江晚清看着一张张熟悉面孔。 她吃过他们其中的鸡蛋,白菜,鱼肉…… 他们叫她二小姐。 他们在等着她审判。 是死亡,还是活。 “不是瘟疫!我们都会活下去。”江晚清清冽的嗓音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百姓喜极而泣,欢呼自己不是瘟疫, 王太医皱眉,他不满的看着江晚清: “二小姐,高热难退,呼吸急促,脏腑内热,这就是疫症。” 王家世代为医,王太医也是见过瘟疫的。 他非常确定这就是瘟疫。 可江晚清表情淡然,手上动作不停的熬着药。 王太医不满的情绪戛然而止,双眼睁大。 “二小姐,你早看出来了是吗?”以为的句子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骗他他们。 江晚清将手中的勺子交给小六子。 “王太医,就算他们是瘟疫,皇上会放弃他们吗?会一把大火焚烧京城吗?” 江晚清语气平缓。 连日的体力透支让她看上去很疲惫。 “当然不会,我们当今圣上是明君,怎么会抛弃百姓。”王太医斩钉截铁。 “既然皇上不会放弃百姓,而万草堂的药蜜能让他们稳住疫症,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安心。” “王太医,你能想到这场风寒不简单,能想到大雨过后,便是瘟疫,你说,难道他们没有想到吗?他们只是太害怕了。” 王太医沉默了。 看向江晚清的眼神也越加敬佩。 江家血脉,不容小觑。 瘟疫是会人传人的。 第三日大半个京城的百姓都发热不退。 万草堂门口支起三个大锅,日夜不间断的熬制,才勉强够感染瘟疫的百姓喝下。 与此同时,京城的城墙外堆积了一望无际的难民。 凄厉绝望的求救声,自厚重的城门传到城内。 “开门!” “皇上开门,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开门救救我们。” “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有没有水?皇上——你看看我们。” “啊!又死了一个,是瘟疫!” “不要抢我的馒头,这是我唯一的吃食了。” 人间炼狱般的绝望,让京城原本安定下来的民心再次惶惶不安。 京城的百姓如同惊弓之鸟,看着巨大的城门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 京城吃的所剩无几,万草堂药蜜也堪堪够他们使用。 如果…… 如果城门打开。 数以万计的难民进城,利益被抢夺,他们还能活下来吗? 天灾下不会有人,天灾只会吃人。 岁大饥,人相食。 城门变成一个沉重的话题,无人敢提。 第175章 开城门 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乌云经久不散。 听着城墙外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和指甲磨过城门的尖锐。 江冬竹满脸凝重。 她看着,听着,清醒着。 擅长拿长枪的手,只觉得无力。 江冬竹久久注视着城门,眼里的雾气一点点凝聚。 骤然。 冰冷的手被温热的五指包裹。 是小妹。 江晚清牵着江冬竹的手,掌心落在厚茧上: “阿姐,我们进宫吧!” 江冬竹猛的回头,眼中尽是错愕,随即江冬竹反握住江晚清的手。 她沙哑着嗓音说: “好。” 城外依旧是连绵不断的哀嚎。 “万物一府,生死共状。” “长姐,二姐,江家血脉当共进退。” 江池同样眺望着苦难,青衫下的书卷气掩盖不住他棱角的锋利。 江晚清,江冬竹,江池。 江家三个血脉,两女一儿郎。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京城百姓面前。 穿着三日未换的素衣,稚嫩的脸颊带着坚毅。 一步一步往碧瓦朱檐的皇宫而去。 脊骨挺立,步伐坚定。 有人站起身朝他们看去。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 江家三姐弟身后站起来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跟在江晚清身后,送他们入宫。 空气寂静无声,没有说话声,也没有争论声。 他们衣衫褴褛,浑身脏污,饥肠辘辘,就这么跟在江家三个孩子身后。 他们知道江家血脉进宫所求为何。 也知道江家血脉这一去,京城仅剩的物质会更加贫瘠。 可无人阻止。 心中背着人命千斤重的石头,终于落地。 江家提他们做了抉择,他们终于不用日日煎熬,夜夜惶恐。 城外千万条的生命他们背负不动。 “江家二小姐来了,快去叫李大人。”皇宫门口重兵把守。 守卫远远看到江晚清便高声命人去叫御前侍卫李峰。 身后是百姓。 身前是守卫。 他们都看着缓步走来的江家血脉。 李峰步履如飞的赶来,看到江晚清带着阿姐和弟弟。 他干涩的喉结动了动。 撩开衣袍,对江家血脉行下一个军营的大礼。 皇权脚边,谨言慎行,不可多言。 帝王有他的苦衷和身不由己。 李峰能做的便是行礼表达对江家血脉的敬佩。 帝王焦头烂额,满朝文武无一人敢提城门外【数以万计】的难民。 肃穆庄严的宫门缓缓打开。 江晚清三人在百姓的目送下入了皇宫。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百姓的头上、眼睫上,模糊了视线。 皇宫门口的百姓无一人离开,他们就这样在雨雾里眺望着朱门。 直到晌午,那一寸厚的门才再次开启。 江家三姐弟的身子笔直,挺直的脊梁不曾弯下半分,正如江家的傲骨。 衣衫尽湿,不损风骨。 没有人知道江家三姐弟和皇上做了什么交易,又和皇上说了什么。 只知道江家三姐弟出来以后,李峰便被皇上叫了回去。 一炷香后。 御前侍卫李峰,身披战甲,手拿圣旨。 “圣上旨意,开城门,救难民。”嘹亮激昂的声音传遍京城。 百姓浑浊的双眼流出了泪水。 其中的悲凉与坦然已不能细细品尝。 他们抬头看着天,泪水从眼角滚滚而落。 往后,生死有命,全看天意。 江晚清带着万草堂的人熬了足足十个大锅的药汁,打开将军府的库房,又熬了十大锅的浓粥,馒头一笼又一笼已经堆成了山。 江冬竹回到将军府,在库房里找出老将军的战甲。 她拿着金色长枪,带着护卫守在万草堂门口。 江池把自己关在书房,在堆积如山的书籍里寻找天灾的破解之法。 申时。 城门开了! “开门了开门了!” “皇上没有抛弃我们,真的开门了。” “我还能活,我还能活下去。” “娘,你看看,我们坚持住了,城门开了。” 数不清的难民痛哭流涕,他们争先恐后闯入京城,寻求活下去的希望。 被挤倒,爬起来。 被踩倒,爬起来。 他们不敢停,他们都想越过城门。 他们想活。 “安静!” 江冬竹擦掉眼底的泪水。 她沉着脸,一个利剑劈在特意准备的石头上。 半人高的巨石在难民面前劈成两半,巨大的声响让难民愣住。 他们明晃晃的眼眸,畏惧的看着江冬竹。 江冬竹站在最高处,对望不到头的难民吼道: “朝廷准备了救治风寒的药,服下便能退热,发热的每人在此排队,一人领一碗。” “不发热的到旁边领取食物,馒头和粥一天两次。” “京城,没有瘟疫!” 江冬竹声音带着凌厉的攻势与强势。 “我们这不是疫症吗?” “一个馒头吃不饱啊?” “不发热为什么不能领药?不公平,我们也要。” “他们就是疫症,皇上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一把火烧成白骨,以免人染人。” “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大人,这就是瘟疫。” 难民喋喋不休的争吵抱怨。 在无情的天灾面前,每个人都是丑陋的利己主义者。 他们摒弃道德和良心,不管不顾的抢夺自己的利益。 “砰”的一声巨响。 江冬竹手里的金枪插在地下。 一瞬间整个枪头深陷到青石板里,裂缝蔓延到难民脚下。 “我再说一遍,从你们进入京城,就没有瘟疫。” “你们不是来京城锦衣玉食,贪图享受的。” “想活,就要老老实实守京城的规矩,朝廷和圣上既然开了城门,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 争吵声消失了。 老弱妇孺和发热不退的难民,脸上的泪水不曾停歇。 他们回头,朝身后的城门外看去。 那里有倒在路上的血亲。 你听到了吗? 皇上说不会放弃我。 哪怕我得了疫症,哪怕我只是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妇人。 也能带着你那份好好活下去。 第176章 天降祥瑞 难民排成一望无际的长队,捧着缺口的破碗等着领取救命的药汁。 江晚清,小六子,小桃,冯小草在前头发着药。 冯大牛,李大勇在后面发食物。 源源不断的难民看不到尽头,他们满头大汗,胳膊酸胀也不曾停过。 和成千论万的难民相比,他们这点人手远远不够。 “江二丫头,我来帮你了。” 豆大的汗珠滴到江晚清眼里,刺的她眯眼。 朦胧的视线里,江晚清看到了穿着干练的李微和李可俞。 他们带着李府的下人五大马车的粮食过来了。 “好,我们一起。”江晚清看着她们,嘴角上扬。 “东家,还有我们。”是万草堂当初开业时招聘的九个病患。 他们对江晚清憨厚的微微一笑,便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开干。 “二小姐,我们也来帮忙了。” 是京城的百姓。 他们还能动,就不想做蛀虫。 众志成城,抵御横祸。 你相信,命书上白纸黑字写定的命运吗? 江晚清不信。 我也不信。 所以,也请你不要信。 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千万万次,毫不犹豫的救自己于人间水火, …… 万草堂门口的铁锅没有不曾休息片刻,燃烧的木柴是难民数量的见证。 有了将军府和李府做表率,京城其他官员不敢不作为,或多或少都送了粮食到万草堂表达忠心。 整整一天,光是铁锅都烧坏了五个,十铁锅的药汁增加到二十个。 馒头、面糊、白粥、更是将街道拦住。 可是灾民太多了,根本分不过来。 最可怕的是,有些难民疫症已经到达不可控制的程度,还没等排到他们便停止了呼吸。 每倒下一个难民,气氛便焦急一分。 江冬竹只能沉默的将尸体移走。 “娘!不要抓我娘,把我娘还给我。”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拉着江冬竹的衣角哭泣。 她面黄肌瘦,浑身脏污。 她还不懂死亡的意思,更不知道灾难是什么? 江冬竹眼眶酸涩。 可她不能哭,更不能对眼前这个孩童表现出心软。 难民在看着她,她需要威慑力。 江冬竹抽回衣角,带着小女孩母亲冰冷的尸体离开。 “呜呜呜……娘,我的娘!” “跟我走。”江晚清抱起小女孩,往她手里塞进一个鸡蛋。 几天没有吃饭的小女孩立即止住了哭声。 鸡蛋的香气勾的小女孩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鸣叫,她吞了吞口水,还是珍重的把鸡蛋藏到口袋里。 “不喜欢吃鸡蛋吗?”江晚清不解。 小女孩摇摇头: “喜欢,但我想留给娘吃。” 江晚清沉默了。 她笑着,可眼眶却发热,她又重新给了小女孩一个鸡蛋。 这次小女孩没有再拒绝。 用灰扑扑的小手把鸡蛋的外皮扒开,然后将不大的鸡蛋分为两半。 “姐姐,分你一半,快吃吧,饿肚子很难受的。” 她用稚嫩的嗓音,说着世上最痛心的话。 江晚清鼻腔酸到极端,泪水自她眼眶流出,她哭笑着摸了摸小女孩枯黄的头发,快步走开了。 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整整一夜,临近黎明,所有发热的难民才喝下药蜜。 众人精疲力尽,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江晚清只是短暂的休息了下,便又开始熬药。 她无比庆幸,空间里储存的灵泉水足够多,否则不然后果她不敢设想。 第二日,喝了药蜜的难民发热短暂退下,温热的白粥和暄软的馒头入肚,让他们漂浮的情绪安定了下来。 众人有条不紊的排成队。 他们守在万草堂门口,视一碗药汁为命。 只要能喝下药汁,吃一口粮食,便证明他们能多活一天。 就这样过了七日,连绵不绝的难民涌入,京城内的食物所剩无几,捉襟见肘。 将军府库房连一颗大米都找不出,愿意捐赠的官员也快被掏空。 江冬竹更是为了省点粮食,一天只吃半个馒头混着冷水下肚。 京城内的百姓在粮食的短缺和瘟疫的折磨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 江晚清目光发沉,眼底尽是焦急。 国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开,这是她江家向皇上的保证。 她把万草堂交给江冬竹,从城门悄悄离开。 江晚清策马奔腾,前往早就寻好的地方。 可是…… 马蹄距离京城越远,江晚清脸上的泪就越加汹涌。 尸体! 一路上都是尸体! 距离京城越远尸体便越密集。 他们没有坚持到京城,在半路上便停了呼吸。 苦难在这一刻具象化,赤裸裸暴露在江晚清眼前。 疾风像刀子一样,割的江晚清千疮百孔。 “呜呜……” 风里,马背上。 江晚清在马蹄的遮掩下嚎啕大哭。 数不清到底有多人,不知道名字,不知道他是谁的父,谁的母,亦是谁的子…… 他们死在这场封神的献祭里。 一个时辰后,江晚清来到一处山头,这里枝叶茂盛,荒无人烟。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块两人大的玉石。 江晚清从空间拿出匕首在玉上雕刻。 【河清海晏,盛世升平。】 做完这些,江晚清挥手把空间里的白米,白面,草药拿了出来。 一瞬间粮食便堆成小山。 临走之前,江晚清拿出空间里储存的烟火点燃。 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在天灾里显的尤为突兀。 烟花燃放了足足两个时辰。 皇宫里的压力山大的钦天监说不对。 一阵做法,说天降祥瑞,皇上立即命令李峰前去查看。 李峰到时,看到的便是漫山遍野的粮食。还有玉石上雕刻的字。 李峰激动到浑身颤抖,他克制着失控,让侍卫把粮食都运到京城。 帝王圣明,天佑东楚。 江晚清早在李峰带兵赶到时,便偷偷离开了。 京城没有如此庞大粮食的入京手册,她不想将军府背负太多,更不想引起帝王的猜忌。 这是她想出的办法,也是她唯一想到的办法。 救一人易,救万人难,救天下人更难。 这些粮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瘟疫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李凌风,你该回来了。 …… 江晚清悄无声息入城。 可…… 可刚入京城。 她便目眦欲裂。 “谁?” “是谁打的她?” “到底是谁?” 江晚清像是发疯的猛兽,赤红着双眼,怒吼一帮八九岁的孩童。 她怀里抱着一具小小软软的身子。 第177章 江晚清的崩溃 “是不是你?她才五岁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死手!”江晚清手指紧紧抓着一个男孩,声嘶力竭的怒吼。 凶狠的模样直接将男孩吓坐在地。 “不,不是我,是他,是他打的。”男孩指着一个皮肤漆黑,三白眼的十岁男童。 “是他打的,他说赔钱货偷藏鸡蛋不给他,就要打死赔钱货。” 鸡蛋? 江晚清愣住。 四肢百骸控制不住的发寒。 怀里的孩童动了动。 江晚清连忙低头看。 “姐姐,我……我要去找娘了,这个鸡蛋还……还给你。” 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彻底消失。 小女孩伤痕累累的脸上挂着笑容,像是真的见到了她母亲。 “啊!” “啊啊—— ” 江晚清仰头崩溃大哭。 这个鸡蛋,是她给的啊! 江晚清失控的起身,她跌跌撞撞一巴掌打在恶魔的脸上。 五岁的她没有死在瘟疫里,没有死在地龙中。 而是死在十岁恶魔的手里。 大悲大恸铺天盖地凌迟着江晚清。 她失魂落魄,步伐凌乱的走回万草堂。 “晚晚,你怎么了?”江冬竹一眼便看出小妹的异常。 “阿姐!” 江晚清哭的像丢了家的孩童。 她失去逻辑,语无伦次的将小女孩的事情讲给江冬竹。 那个小女孩,抓过江冬竹的衣摆。 哭腔不断,等江晚清说完早已泪满衣襟。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江冬竹帮小妹擦干泪水,不断的安慰着。 直到江晚清哭到迷迷糊糊睡下,江冬竹才起身离开。 可不过一瞬。 一墙之隔江冬竹房内,传来压抑悲痛的哭声。 床上的江晚清睁开双眼。 她看着屋顶,无声的落泪。 内心深处腾升起一股怒火,这股怒火扩散至全身,几乎要将她淹没,令她溃不成军。 她需要宣泄。 不然她会死。 江晚清翻窗而出,她脸色阴沉瞳孔内煞气波涛汹涌。 身下的马儿像是察觉到江晚清的杀意,快速的奔驰着。 一个时辰后。 宝华寺门口,江晚清手持长剑一身杀气。 她踢开佛门,一步步朝宝华寺内走。 “施主?”宝华寺正在打扫的小沙僧,被江晚清阴鸷的气场吓的连连后退。 泛着冷光的剑刃横在小沙僧眼前。 “楚焰尘在哪?” “施……施主,不可杀生,佛说……” “我问你,楚焰尘在哪?” 江晚清打断小沙僧的话,锋利的长剑横在小沙僧的脖颈,脖子上挂着的佛珠线被割断,圆滚滚的佛珠四分五散。 “在,在后院。”刚入寺不足一年的小沙僧被吓破了胆,闭着眼睛发抖,生怕江晚清一剑将他砍了。 江晚清收回长剑,黑如潭水的眸中朝小沙僧指的方向看去。 宝华寺内。 金身佛前。 江晚清拎着长剑,带着血海深仇,一步一步朝楚焰尘走去。 锋利的剑尖垂在石板上,随着江晚清走的每一步摩擦出火花。 后院楚焰尘看着石桌上黑糊糊的药蜜满脸嫌弃。 他心里对容答应那个没用的女人生出憎恨。 虚伪做作的蠢货! 说什么宠爱他,结果自从他被贬到宝华寺后就不见了人。 差人送来的东西也都廉价至极,甚至这几日只送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打发他。 哼! 当他和楚随之那个蠢货一样好糊弄吗? 正欲抬手掀翻碗的楚焰尘听到门口的动静,以为又是和尚来催他干活,顿时不悦的凝眸回头。 看到是江晚清。 他眼眸一亮,一双精明的眼睛中翻腾着各种异样的情绪,像是毒蛇在打量猎物,那种阴冷的气息不断缠绕。 “江二姑娘,?你是来看我的吗?” “如今我虽因你被父皇贬到宝华寺,脱下皇子袍,但江姑娘我仍舍不得怪你。” “你能来看我太好了,江二姑娘……”楚焰尘含情脉脉,可他的兴奋几乎要掩盖不住。 他就说。 怎么可能会掌控不了江晚清一个村姑。 太好了,只要他把江晚清弄到手,到时候老将军还不是要求着父皇把他放出去。 “为什么!” 江晚清猩红的双目看到楚焰尘的那一刻化为血潭。 她咆哮着利剑挥出,刺破空气向楚焰尘心脏而去。 楚焰尘瞳孔骤然紧缩。 可锋利无比的利剑只堪堪没入楚焰尘皮肉一毫,便从楚焰尘心口冒出一阵金光,长剑凭空断裂。 这一断。 刺激的江晚清疯魔。 馔书人,又是馔书人! “哈哈哈哈……” 江晚清嘴角带着笑,深如寒夜的瞳仁里澎渳着滔天的阴沉,周身散发着胆寒狠戾,像一只深渊里不见天日的野兽。 “哈哈哈……佛祖,你看到了吗?” “你的芸芸众生,千万条生命死在他手里。” “可在你的眼下,我却连他都杀不了。” “凭什么啊!难道我们就该死吗?活该做垫脚石凄惨死去吗?” “我们也是人,我们也会痛,我们做错了什么?黎民百姓做错了什么?五岁的小女孩她又做错了什么?” 一声声凄厉的质问出自江晚清口中。 大殿之上的金佛依旧嘴角含笑,脾睨世人。 江晚清扔掉手中的断剑。 她以血肉之,发了疯, 入了魔,在楚焰尘身上虐打。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百姓那么残忍。” “这个世界到底算什么?” “难道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他献祭吗?”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神说大爱无私。” “可如今人间沦为炼狱,尸横遍野,佛呢?神又在哪里?” 一声声歇斯底里,绝望崩溃的质问裹挟着拳头击肉声,在宝华寺众佛面前响起。 “啊!江晚清你住手!” “疯子!疯子!”楚焰尘被打倒在地,他脸色大变的咆哮挣扎。 “我是皇子,你快住手!来人!江家二小姐胆大包天要杀皇家血脉。”剧痛让楚焰尘额头布满冷汗。 一圈一圈带着血海深仇的杀意,很快便让他鼻青脸肿。 鲜血喷溅到江晚清裙摆。 她一袭衣裙染成了红裙,喉咙里翻滚的怒火沉幽可怖,像是从阿鼻地狱攀爬出的魔鬼。 谁敢去阻止? 第178章 是神! 宝华寺的小沙僧畏惧的紧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念着佛经。 “啊!” “江晚清我要杀了你,我是皇子!皇子啊!” “我错了,我向你认错,我不该算计你,求你住手!” 从恐吓威胁,到卑微求饶。 大男主那张阴狠毒辣,充满算计的脸,如今布满血污和眼泪鼻涕, 江晚清激烈的拳脚疯狂落下,他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他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不断的求饶。 江晚清不知道打了多久。 直到手脚麻木,直到浑身染满鲜血,她仍然没停下的意思。 “施主不可杀生!” 一个苍老的手拿着佛珠拦住江晚清面前。 “渡明大师,人人都说你佛缘深厚,是佛前的弟子,那我替天下苍生问你一句。” “你可看出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你可看出人间如苦海?” “你又可曾看出,这偌大的人间此时就是一个祭祀坛。” 江晚清泪流满,声声质问。 渡明大师便是之前与江晚清说【强求不了】的高僧。 渡明大师那双深邃如深的瞳孔,在江晚清的质问下也泛起波澜。 可他的身子依旧挡在楚焰尘面前,纹丝不动。 他双手合十: “佛亦有佛法,因果循环,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定数?” “哈哈哈哈,定数,好一个世间万物皆有定数。” 江晚清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哈哈大笑,她笑的畅快,眼角的泪水却不曾断过。 两种割裂的情绪同时出现在她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倏然,笑声戛然而止。 江晚清指渡明,指金佛,指宝华寺,指苍天。 “骗子!都是骗子!” “什么世间都有定数?都是狗屁,都是废物无能的借口。” “根本就没有神,我江晚清不信命,我信人定胜天!” …… 江晚清擦掉脸上的泪痕走出宝华寺,每一步都很坚定。 “粮食!” “御前侍卫李大人带了许多粮食回来了。” “听说是在山上找到的。” “山上?这么多粮食怎么会出现在山上?” 百姓看着停满街道,一眼望不到头的粮食震撼不已。 有了粮食,是不是他们就不用死了? “大人,这些粮食……真的是山上找到的吗?”瘦骨嶙峋,面色发黄的老人拄着拐棍,颤颤巍巍的上前问李峰。 李峰视线在人群扫了一圈, 落在冒尖的粮车上。 “天降祥瑞,圣上福泽 ,这些都是在山上找到的。” 有力的声音传遍人群。 只瞬间,百姓便沸腾了。 “听到了吗?真的是山上找到的。”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是上苍不忍心我们死,施了仙法变出粮食救我们!” “天佑东楚!” 被灾难折磨半月的百姓,虔诚的跪地,对着上苍磕头。 乌泱泱的百姓齐刷刷跪在地上,场面十分震撼。 气氛被渲染。 护送粮食的侍卫忍不住停下来脚步。 这次突如其来的灾难,他们每个人都切身体会。 李峰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也控制不住眼眶发热。 战甲的衣袍撩开,李峰随着百姓一同跪地。 谢苍天,谢圣人,谢救东楚黎民百姓的英雄。 哗啦! 首领跪地,侍卫必定追随。 “咕……咕……” 前方传来轮子压地的声音。 匍匐在地的百姓缓缓抬起头。 便见—— 前往城门处,一片废墟中,一个纤细单薄的身影缓缓踏入。 她逆着光,天边的火烧云照在她身上,仿佛她整个人散发着金光,不似人间能拥有的凡人。 “神,是神!” “神降落人间了,神来解救我们了!” “不,不是神!” “是……是二小姐!” “金光是从二小姐身上冒出来的!” “你们瞧二小姐身后跟着的是什么?”一声巨吼,众人眯眼朝江晚清身后看去。 蓦然。 众人不可置信的瞳孔放大。 “是粮食!是草药!” “二小姐也带着粮食和草药回来了!” “有救了,我们一个都不用死了。” 他们痛哭流涕,他们感激不已。 这条身不由己的命,江家血脉,他们的二小姐帮他们保住了。 江晚清身后跟着的是李凌风,他们在入京的路上碰见。 李凌风带着三十辆粮食,和二十辆草药回京支援江晚清。 东楚国有粮了! 江晚清带回的粮食直接送到万草堂。 李峰带回的祥瑞粮还没入皇宫便得皇上口谕。 赐江家,救万民。 这一天,京城上空飘荡着米香,百姓蜡黄暗沉的脸色,终于绽放出一丝笑容。 “开饭了!” 聂娘子敲击铜锣。 早就排成长队目不转睛盯着大铁锅的百姓,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在碗里冒着尖,还有一碗鸡蛋汤。 百姓连筷子都来不及用,迫不及待的用手将实实在在的米饭送进嘴里。 哪怕被烫到跳脚也不舍得吐出来。 翻着白眼伸长脖子将白米饭咽到肚子里。 “呜呜……”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丝哽咽的哭腔。 他们已经不记得上次吃饱是什么时候了。 一道哭声出现,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 四个…… 废墟里,他们无家可归吃着米饭拌泪。 你吃过咸米饭吗? 夜幕降临,地做床,天做被,星空挂顶。 百姓席地躺在万草堂门口睡觉。 “真饱啊!” “是啊,我这肚子都胀的像个球。” “嘿嘿,好久没有吃过这么饱了,死前能吃这么多,做个饱死鬼也不错。” “呸呸呸!瞎说什么糊涂话,现在有粮食,二小姐又给我们药喝,我们怎么会死,要死你去死,反正我不死,我还要留着一条命养鸡呢,二小姐最喜欢吃我送的鸡蛋了。” “对对对!我也不能死,二小姐还夸过我种的萝卜甜,等瘟疫过去,我就把家里十亩地全种上萝卜,天天给二小姐送。” “二小姐还小,爹又是个蠢蛋,我们大家伙一个都不许死,要好好活着保护二小姐,照顾二小姐出嫁变老,往后我的子子孙孙逢年过节都要祭拜二小姐,都要守护二小姐的后代。” “我也是!” “谁要是违背,我就从阎王殿爬出来把逆子的腿打断。” 他们畅想着进入梦乡。 这一刻瘟疫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只不过就是发热罢了。 可是众人又忽略了一件事,一件从天灾开始,帝王便顾虑的事。 天灾起,战乱生! 第179章 不是臣女,是臣! 边疆传来急报。 匈奴进犯。 原本老将军将匈奴击败,匈奴投降签订协议向东楚国进贡十年。 两国休战十年,东楚为大。 可如今不过五年,匈奴见东楚国沦为苦海,便蠢蠢欲动妄想趁机吞噬。 急报传入京城的第二日。 帝后携手踏出宫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齐声跪地,血肉里对皇上的尊敬大于恐惧。 天子神色沉如水。 他穿着威风凛凛的龙袍,挺立的脊骨之上扛的是天下苍生。 皇上牵着皇后一步步往万草堂走去。 天子所到之处,百姓必定匍伏。 万此时草堂门前,江晚清与江冬竹正在给百姓发药,猛的抬头看到皇上站在跟前,她们错愕一刹后连忙跪地。 “臣女江晚清……” “臣女江冬竹……” 只是两人的膝盖刚刚弯曲,便被皇后阻止。 在被一国之母扶起的那一刻,江晚清心脏剧烈跳动。 来了! 属于阿姐大杀四方的时刻来了。 “江冬竹,朕听闻你一人便可掀翻屋顶,一剑可劈开巨石,习武仅仅五载,便能击败镇远将军,更是将江家枪学的出神入化,朕问你,这一切可都是真的?” 帝王带着威压和不容挑衅的声音响彻万草堂。 江冬竹正色,不卑不亢恭敬的跪地: “回皇上,一切为真。” 帝王得到回答。 他站在江冬竹身前,目光一错不错的注视着江冬竹。 “如今天下大乱,匈奴言而无信欺我东楚,镇远将军需留京震慑反贼。” “江冬竹,你可愿听令受命,做东楚开国第一个女将军,披战甲,拿长枪,骑战马,前往边疆击退匈奴。” 场面寂静。 匍匐在地的百姓震惊的抬头,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 东楚国第一个女将军! 前往黄沙吞万骨的边疆…… 匈奴来犯的事情早已漏出风声,可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去的依旧是老将军。 有老将军在他们无所畏惧。 可…… 可他们忘了。 如今东楚国内乱,大开的城门给了起反的逆贼机会,数以万计的难民对黄城更是巨大的威胁。 皇宫需要一个绝对强大,绝对能震慑贼人的定海神针。 而这根定海神针,只有老将军。 而且…… 而且他们的老将军已经……已经老了。 上一次老将军在边境待了十年,失去了独女。 老将军若是再去一次,还能再坚持一个十年吗? 视线落回江冬竹身上。 江晚清同百姓一起沉默的看着江冬竹。 无人有资格替江冬竹回答。 江冬竹脊骨挺立,她双手抱拳气宇轩昂: “江冬竹,听令!” 肺腔里传出的声音,响彻云霄。 “好,那朕便命你为三品怀化将军,率十万大军即日出征边疆。” “他日你凯旋归来,朕便赐你为护国女将军,大摆三天三夜庆祝你凯旋。” 能号令东楚国十万大军的令牌被摆放在江冬竹面前。 她双膝跪地: “臣定不辱使命。” 不是臣女,是臣。 这一刻江冬竹是东楚国战士,像她外祖父一般,保家卫国,守护黎明。 皇上与帝后离开了。 九五至尊,满身威压的帝王,走进空无一人的金銮殿,顿时脚步踉跄。 他喉咙有呜咽声在翻滚。 “陛下要保住龙体。”皇后搀扶住皇上。 借着皇后身上的力气,皇上才得以稳住身子。 皇上看着至高无上的龙椅,看着书桌上东楚国城池图。 “昭月,朕是不是很没用,竟让一个十六岁的娇女郎上战场。” 昭月是皇后的字。 皇后泪流满面,她摇头:“皇上您是明君,千古以来您是第一个开城门救难民的帝王。” “不!不是朕救难民,是江家血脉救难民,他们三个以命做保,救难民不损国库。” “昭月,从天灾开始,朕没有给她们拨过一文钱,朕的子民,吃喝,还有朕这皇宫喝的药,都是江家所出,昭月,朕的江山是江家人在替朕守。” “朕都不敢看她们两姐妹的眼睛,朕惭愧啊!” “镇远将军替朕守了一辈子江山,如今,连江家本该锦衣玉食娇养长大的女儿郎都要拿着长枪去战场。” “昭月,朕愧对镇远将军,愧对江家。” 帝王抓着青梅昭月的手,无措的模样一如他还是王爷之时。 皇后咬着唇,陪皇上一起哭着。 他们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后。 属于他们悲伤的时间并不多,不久后,他们又要恢复成往日威严不可侵犯的帝后。 …… 皇城门前,夜深人静。 江冬竹红衣银甲,墨发高束。 她骑着骏马,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十万大军。 东楚国的战旗在寂静的黑夜里迎风飞舞。 城内的百姓注视着她,默契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江冬竹骑着骏马,眺望着万草堂的方向,英姿飒爽的眼眸里尽是不舍。 “长姐,真的不和二姐说一声吗?”江池紧蹙眉头送行。 江冬竹摇摇头。 “不了,晚晚最是依赖我,到时候看着我要走定要哭鼻子,她多日未休息好,难得今天睡的早,让她好好休息。” 说到江晚清时,江冬竹眼里永远都是一片柔软。 “小池,按照我们约定好的,我征战,你入朝,一文一武,守护江家,守护晚晚。” “长姐,江池谨记,待长姐得胜归来封侯之日,江池定拜相。” “那长姐便启程了。” “胞弟恭送长姐。”江池对江冬竹鞠躬。 “驾—— ”战马嘶鸣奔腾,江冬竹和十万大军出征。 乌泱泱的百姓跪地,目送江冬竹离开。 他们没有人发出声音,唯恐吵醒江晚清。 可…… 可万草堂二楼。 江晚清躲在窗户,隐密在黑暗里泣不成声。 “阿姐……阿姐。” “晚晚等你凯旋回家。” 她如何不知道阿姐不想看她担忧,所以才选择在夜里出发。 她很懂事,她已经不是孩子了。 所以早早便睡下了。 江晚清看着随军队离开的旗幡,直到什么都看不见,她才擦干眼泪下楼。 “李凌风,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不辱使命。”李凌风单膝跪地。 “好,天一亮你便出发,要保证在阿姐前头把粮草和兵器送到。” “是。” 第180章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国库里的粮草只够将士们充饥。 自从万草堂开始盈利,江晚清便让李凌风准备粮草和兵器。 坚韧锋利的兵器,和多样化的食物,以及那件纯金的护甲,可以让阿姐和战士在边疆少吃一点苦。 这是她建立万草堂的初衷。 她是个没用的妹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人人都想封侯拜相。 可那是多少血与泪才能筑起的高台。 阿姐,晚晚在京城等你,等你所求皆如愿。 …… 短暂插曲过后,京城又开始了每日的忙碌。 熬药,发药,煮饭,发饭…… 可看似平静的日子,总是会跳出一个老鼠屎。 “唉,终于到了!终于到了!”城门口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身后跟着一个壮年和两个男孩看着城门的牌匾气喘吁吁。 “娘,这里真的发吃的吗?”壮年不放心的询问。 “大虎,娘都打听清楚了,就是京城,村里的那些人都来京城了,这里肯定有吃的。” 老冯氏肯定的回答,连日的奔波和饥饿让她瘦了一大截。 瘦下来的她,倒三角眼显得更加刻薄。 从地龙翻身开始,村里的人便陆陆续续成群结队逃难。 老冯氏怕路上被别人争抢,便不愿和村里人一起逃难。 等村里人都走空了,她带着儿子和两个孙子将全村都搜刮了一遍,能吃的畜生全部杀掉填进自己肚子里,实在万不得已了老冯氏才出门。 “大壮二壮,奶的小乖乖,这京城里好东西可多着能,听说京城的人都不吃猪肉,他们都是吃老虎肉,喝的都是仙水,等奶给你抢个虎头吃。” 老冯氏裤腰一路上瘦的皮包骨头。 可她两个口中的小乖乖,当眼珠子疼的两个孙子依旧胖的肥头大耳。 “大壮二壮,还不谢谢你奶,要不是你奶,你们这一路早不知道饿死在哪了。”大虎立即板着脸给两个儿子使眼色。 “谢谢奶,奶你最好了,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你,让你享福。”大壮二壮龇牙笑。 “好好哈,都是奶的好孙子。”三言两语让老冯氏笑的睁不开眼睛,尽管此时她饿的双眼发黑,还是满脸幸福。 老冯氏又转头对大虎说: “大虎,等娘在京城弄到银子,再给你娶一个年轻的黄花闺女做婆娘。” “哎哎!娘,你真好。”大牛满脸淫色。 他原本的婆娘,在半路上被老冯氏卖了,以两斤白面卖给一个瘸子。 一行人一入城就看到发饭的大铁锅,香气像钩子一样钻进几个人的鼻子。 老冯氏瞬间便亢奋的冲上前。 麻秆一般的身子,不管不顾粗鲁的将排在最前面的人挤开。 “哎!你干什么呢?” “没有看到在排队吗?” “就是啊,就算你是新来的也要守规矩,二小姐可是说了,每个人都有饭,你老老实实在后面排队,少不了你的。” 百姓对着老冯氏指指点点。 除了刚开城门那一次,京城已经很久没有人闹事了。 “呸!老娘就不排队怎么了?这粮食是你的吗?穷酸货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冯氏撸起袖子,对着谴责他的众人就是一口发臭的浓痰。 “你你你!你这老太婆太不讲理了。”百姓原本想骂人,但想到二小姐还在屋里又收住了脏话。 可不能污了二小姐的耳朵。 百姓阴沉着脸没有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一回要汇报给冯掌柜,这种老鼠屎可不配吃二小姐的粮食。 “哼!”老冯氏看他们不出声以为是自己赢了,顿时得意的像是得胜的大公鸡。 她转头,又对正打饭的聂娘子吼道: “快快!先给我盛,盛四碗,不!盛不碗,我孙子和儿子都饿瘦了,往后可得好好补补。”老冯氏毫不客气的吩咐。 她眼里聂娘子估计就是大户人家负责打饭的丫鬟。 丫鬟是什么? 那就是一个可以买卖的贱皮子,还没有畜生值钱。 聂娘子皱眉,尽管不悦,但她脾气好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大娘,一个人只能领一份,您不能代领,让您儿子和孙子在后面排队就行了,每个人都有。” “什么?只能领一份?凭什么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你这是贪污,是要被你家大人……”老冯氏破口的咒骂,可随着她的话响起,四面八方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老冯氏害怕了。 “那……那一份就一份吧,你快帮我盛,我要多点大肉。”老冯氏光是想到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被她吃到肚子里,就忍不住的流口水。 大老虎啊! 她这辈子还没有吃过大老虎呢,这够她吹一辈子的牛了。 聂娘子和围观的百姓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傻子。 这人多半被天灾折磨成傻子了。 还大肉? 这可是天灾,能在天灾里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都是老天显灵。 她还想着大肉。 聂娘子看向老冯氏的目光也带着怜悯。 今天的饭是一碗稀饭加一个野菜包子,野菜是大家伙一起去外采的,一起包的,这算是丰盛的一顿了。 盛饭的时候,她还提议给老冯挑了个大一点的馒头。 等粥和馒头到老冯氏手里的时候。 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然后耷拉着三角眼撕开了包子。 一看到里面是清不拉几的菜,还是她在村里喂牛的的野菜,顿时一把将包子和粥嫌弃的扔在地上,对着聂娘子就是一巴掌。 “啪!” 常年干农活的手狠狠扇在聂娘子脸颊上。 巨大的蛮力让聂娘子身子踉跄,耳朵发出剧烈的嗡嗡声。 这一巴掌像是打在在场众人的脸上。 “老虔婆!你竟然敢动手打人!” “谁给你的胆子打万草堂的人。” “乡亲们!她不是傻子,她是毒妇!” “打我们可以,骂我们行,但万草堂的每一个人,你都不能动一根汗毛!” “婆娘们,上啊!” 人群里的老妇人们,撸起袖子,亮出指甲一窝蜂往老冯氏身上招呼。 第181章 一碗水端不平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你们干什么?”老冯氏脸色剧变。 她往后退想逃窜却被挡住。 老冯氏一回头,只见她身后同样也都是双目喷火的妇人。 这下老冯氏是真的害怕了,她转头朝人群外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呼救。 “大虎,快来救娘,大壮二壮,奶被欺负了,快来救奶。” 人群外的大虎和大壮二壮听到老冯氏叫他们,顿时忌惮的朝众怒的人群看去。 生怕众人迁怒到他们身上,大虎一个箭步跑的不见了人影。 留下大壮和二壮在原地,两兄弟看看老冯氏,又看看他们离开的爹,立即对着人群害怕的大叫: “我不认识她,我们和她不是一起的,她惹的你们和我没有关系。”说着便立即跑了。 将老冯氏一人留在人堆里。 老冯氏看到跑掉的儿子和两个孙子,她脸色惨白,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 儿子和孙子怎么会不给她撑腰? “打她!” 京城百姓一拥而入。 你抓头发,我挠脸。 你掐肉,我扇脸。 战斗力爆棚的戴婆子就是万草堂的头号粉丝。 她骑在老冯氏的身上,左右开弓。 “臭婆子,老娘今天扇烂你的脸,让你欺负万草堂。” “天灾开始,我们所有人的命都是万草堂救的,你怎么敢生出狗胆子打万草堂的人。” “万草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恨不得捧到天上祖宗。” “让你手贱!我打死你!快说,你来万草堂闹事到底又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奸细!故意来破坏我们唯一活着的机会!” 百姓打红了眼。 地上的老冯氏鼻青脸肿的翻滚哀嚎。 “别打了!我不是奸细,我不知道她不能打。” “哎吆……哎吆……不要抓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我错了,别打我了……” “大虎快来救娘……娘快要被打死了。” 老冯氏满脸抓痕,头发掉了一地,脸头皮都露出来了。 腰上,大腿上,还有胸口全被人用尖锐的指甲掐出血。 疼的她眼前发黑。 大虎,你快来救娘啊…… 你不是说会孝敬娘吗? 大壮二壮,奶对你们那么好,你们为什么跑走了不来帮帮奶…… 哪怕是骂他们几句也行啊…… 可不该就这么跑掉的啊…… 如果……如果是大牛的话,肯定不会跑…… 他一定会帮我打回去,哪怕打不过也会挡在前头不让我受一点伤。 泪水从老冯氏青紫的眼里流出。 就是不知道这泪是因为被宠爱的儿子和孙子抛弃而伤心,还是后悔当初不该逼走小儿子。 恍惚求饶之间,老冯氏哀嚎声戛然顿住。 她怎么看到了大牛? 老冯氏努力睁开被打肿的眼皮,从缝隙里看去。 一瞬间。 老冯氏全身的血液沸腾。 全身上下生出一股蛮力,她掀翻骑在她身上的戴婆子,一骨碌爬了起来。 “大牛!大牛真的是你!” 老冯氏冲上去,抓住冯大牛的胳膊,激动的嘶吼。 “大牛,我是娘啊!” “你怎么也在京城?你知不知道当初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那傻子家找不到人闹了很久。” “你在这正好,娘被欺负了,你快帮娘打回去,就是因为这个骚货娘才会被打,你快收拾她,现在天灾,就算打死了也没有人管,你快去!” 老冯氏挺直了腰板,五官恶毒的指着聂娘子。 有大牛在,她什么都不怕。 以前大牛才十岁的时候,老冯氏和邻居因为一个鸡蛋吵起来,邻居氏两口子,她就一个寡妇,二对一,老冯氏被欺负惨了,刚好被挑水回来的冯大牛看见。 十岁的冯大牛拿着砍柴的刀就冲了上去。 把邻居家的男人胳膊上砍出一条大口子。 从那以后整个村都没有人敢再欺负老冯氏这么一个寡妇,都知道她有一个护娘的儿子。 老冯氏自信满满。 戴婆子和百姓们傻眼了。 “那啥……冯掌柜啊,这老虔婆是你娘?” “她动手打聂小娘子,还糟蹋粮食,俺们实在是看不过去才出手教训她的。” “俺们也不知道她是你娘,如果知道……” 百姓看着手里老冯氏的头发很是心虚尴尬。 她们是真不知道冯掌柜有一个这样的娘。 这下完蛋了。 她们把冯掌柜娘打的那么惨,冯掌柜肯定要生气了,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给她们粮食吃。 “掌柜?大牛,你是掌柜?” 老冯氏听到百姓对冯大牛的称呼和尊敬瞬间便震惊了。 她眯着眼睛打量起冯大牛身上的穿着,还有冯大牛身后的万草堂。 越打量,老冯氏越是激动。 “大牛,你现在有出息了,这铺子是你开的?我的老天爷哎,老祖宗显灵了,这下发财了发财了。” 老冯氏激动完,想到店铺门口的救灾粮顿时不悦的皱眉。 “大牛,你太败家了,我们家的粮食怎么能给外人吃,全部收回来,往后想吃一个包子一两……不,十两银子,不吃的就饿死。” “你就生了个没用的赔钱货,这么多钱留着也没什么用,以后这铺子就交给你大哥,等你老了大壮和二壮会孝敬你的。” 老冯氏贪恋的盯着万草堂。 三言两语便把冯大牛计算的一干二净。 她心里美滋滋,这么大一个店铺,这得多少银子啊。 发财了发财了。 她老冯氏苦尽甘来,往后就要享福了。 围观全场的百姓抽了抽嘴角。 戴婆子咽了咽口水,她问冯大牛: “冯掌柜,这真的是你娘吗?怎么……”怎么一点都不把你当人。 戴婆子的出声,让老冯氏暴怒,她指着戴婆子破口大骂: “死老太婆,我当然是他娘……” “不是!” 老冯氏咒骂的声音卡在喉咙。 她慌张的回头看冯大牛,却发现自始至终冯大牛脸上的表情都极其冷漠。 “大牛,你在说什么?我就会娘啊!” 老冯氏手忙脚乱的理了理头发,还整理了衣服: “你仔细看看,我就是娘啊!” 老冯氏抓着冯大牛的胳膊,让他看自己。 她双手因为慌张失了力道,藏满污垢的指甲扎进冯大牛肉里。 冯大牛居高临下,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她不是我娘!” 第182章 吃吧,娘不和你抢 “她不是我娘!” 他大声斩钉截铁。 戴婆子松了口气: “我就说冯掌柜怎么会有一个这样恶毒的娘。” “就是就是,差点被这老虔婆诓骗住了。” 老冯氏在听到冯大牛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很是茫然无措。 她不懂,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认识她? 明明自己也没有变样子啊? 下一瞬,老冯氏倒三角眼猛的变得凶狠。 她愤怒的指着冯大牛破口大骂: “好呀!你个白眼狼,发财了就不认娘,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不管老母的死活,你这样的畜生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她像是看透了真相,对着冯大牛谴责。 冯大牛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她 “天大雷劈那就来啊!” “我为什么不认难道你不清楚吗?” “不是你和我断绝关系?不是你一头牛把我卖给傻子?” “不是你欺负我的女儿?冰天雪地把我们父女赶出门?连一个碗一件衣服都不许拿走吗?” “我冯大牛五年前就变成了孤儿,我没有娘!” 五年前的不公,在五年后的今天,带着血一声声宣泄出来。 冯大牛永远不会忘记那场大雪里,如果他没有遇到小姐尸骨会埋在哪? 老冯氏恐惧的后退。 直到退无可逃,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不是真的要和你断绝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听话,你没有儿子以后只能靠你大哥,赔钱货都是要嫁出去的,你大哥有两个儿子,等大壮和二壮有出息了会孝敬……” “住口!”冯大牛怒吼。 “我女儿不是赔钱货,我也不用别人孝敬, 早在五年前,我们两个就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得找出关系,那也是仇人!毕竟我女儿被你们欺负多年。” 冯大牛最后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扶起聂娘子进了万草堂。 “大牛!儿子……我的儿子。”老冯氏失魂落魄的去追冯大牛,却被戴婆子一行人拦住了路。 听明白的众人对老冯氏更加厌恶与鄙夷。 “啧啧啧,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蠢货。” “哼!偏心大儿子,压榨小儿子,冰天雪地把人赶出门,这哪是亲娘,就是后娘都跟不出这么恶毒的事。” “这不是断绝关系,这是要自己儿子死!” “要不是冯掌柜争气,早被你逼死了,大冬天连个衣服都不给。” “笑死我了,你听听她刚才说什么?看不起赔钱货?哈哈哈,咱们二小姐也是女郎,可要不是二小姐别说京城,半个东楚国的百姓都活不下来。” “我们大小姐也是女郎,可她却披战甲奔战场,保家卫国。” “往后,整个东楚国谁敢说女儿郎不如男儿郎,那都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你口口声声看不起赔钱货,你自己不也是赔钱货吗?” “真是蠢货,我们冯掌柜这么好的儿子不好好疼,还和他断绝关系,刚刚跑掉的那一大二小就是你大儿子和两个孙子吧?刚才他们可跑到比兔子还快,就这样的人还指望他有出息,哼!” “别说他们不可能有出息,就算真的有了,绝对第一个抛弃你。” 众人用一句句嘲讽的话,将老冯氏打入地狱。 她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不会的,大虎才不会抛弃我,从小到大大虎最聪明,他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老冯氏的喃喃和自欺欺人在这一刹那卡在喉咙。 出人头地? 光宗耀祖? 她想起受人爱戴的冯大牛,还有冯大牛一身的打扮。 现在出息的……是、是冯大牛,不是冯大虎。 百姓的拳头再次落在老冯氏身上。 这一次她连挣扎都忘了。 众人打够了也就走了,老冯氏归根结底是冯掌柜的母亲,他们总不能把人打死。 直到夜幕降临,大虎和大壮二壮也没有出现。 老冯氏一个人爬起来,一瘸一拐的离开。 “娘!你怎么才回来!” 老冯氏才刚找到一个角落坐下,大虎就带着两个儿子出现了。 他们三个怕被牵连,到现在也没有吃东西。 老冯氏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落在自己宠爱了三十几年的大儿子身上。 “大虎,刚刚我被打,你看到了吗?” 大虎眼神心虚的闪躲。 “我……我刚才肚子不舒服,着急找茅房。” 老冯氏很平静,她又转头看向两个孙子。 “大壮二壮,你们呢?你们看见了吗?” 大壮和二壮理直气壮的抬头: “看见了,她们人那么多,我还只是一个小孩,打不过她们。”大壮。 “对啊奶,你最心疼我们,肯定不想我们受伤,所以我们就走了,奶,我饿了,你快去帮我找点吃的吧。”二壮。 老冯氏直直的看着他们三个,神情冷静的可怕。 “娘,你这眼神咋那么吓人?你两个乖乖孙饿了,快想想办法找点吃的,我也一天都没有吃饭了。”大虎催促,对老冯氏身上的伤视而不见。 老冯氏浑浊的双眼在这一刻终于流出一滴泪,宛若大彻大悟。 她擦掉眼泪,又恢复成一直以来的好奶奶,好娘。 “我这就去找。” 老冯氏带着满身的伤,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巷子。 她在外面游荡大半夜,断了一条腿带回两个包子。 一见到包子大虎和大壮二壮就兴奋的吞咽口水。 “我是老子,我分一个,剩下一个你们一人一半。”大虎立即将两个包子分配好。 正当他把包子往嘴里塞的时候,老冯氏流着泪叫住了他: “大虎,娘也还没有吃呢?” 她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挣扎。 儿啊! 我偏袒了你三十多年,我爱了你三十多年,你哪怕分给娘一口都好…… “娘,你肯定不饿,这一个包子都不够我塞牙缝的,你要是真的饿了,就把裤腰带勒紧。”大虎抓着包子后退。 老冯氏又看两个孙子。 她嘴巴刚动,大壮和二壮就一副提防的姿态,连忙把包子塞到嘴里。 “奶,没有了,我的包子吃了。”说着大壮和二壮还张开嘴巴给老冯氏看。 老冯氏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她对大虎说: “吃吧,娘不和你抢。” 第183章 哪怕快饿死,也不能失了体面 “吃吧,娘不和你抢。” 大虎满意的两口把包子吃进肚子里。 吃完以后,大虎咂巴咂巴嘴,埋冤老冯氏: “娘你怎么就带两个回来,我都没有尝出味……” 冯大牛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大壮和二壮倒在地上打滚。 “好痛,我的肚子好痛啊……” “爹,奶,我的肚子好痛……” 两个人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巴里还有白沫不断冒出。 老冯氏爬过去,将两个孙子抱在怀里, “奶的乖孙,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老冯氏泪流满面。 她的话让大虎一惊。 大虎一把将老冯氏从地上拉起来: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口吐白沫…啊!我的肚子!”质问到一半,大虎脸色巨变,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他嘴里也不断冒出白色的泡沫。 “白沫?我怎么会吐白……”大虎顿住,他猩红的双眼看着老冯氏:“你身上的耗子药呢?” 老冯氏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两个孙子,双眼空洞。 “大虎,你骗了娘三十年,娘宠了你三十年,现在娘不想活了,你陪娘一起走吧,娘怕孤单,至于大壮和二壮,他们没有生存的能力,娘怕走了以后他们被人欺负,娘不放心,咱们就一起走吧。” 她说的云淡风轻。 冯大虎却癫狂发疯。 “毒妇,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冯大虎愤怒到双眼突出,他双手掐住老冯氏的脖子,用尽全力的收紧。 老冯氏看着他,目光平静,缺氧让她脸色涨红,双腿蹬直,可却没有一句求饶的话。 直到最后一秒,老冯氏看到巷子口站着的一个人影,老冯氏眼角流出泪。 “儿子,这辈子娘对不起你,下辈子别遇见娘了。”老冯氏的呼吸停止了。 噗! 老冯氏死以后,冯大虎一口血喷出,也笔直的往后倒去。 老冯氏宠了大儿子三十多年,宠了两个孙子十多年。 最后,儿子和孙子皆死在她手里。 而她死在最爱的大儿子手里。 而她口中对不起的儿子到底是谁,巷口的冯大牛已经懒得在去分辨。 “冯掌柜,东家在找你。”跟了冯大牛一路的聂娘子走上前,牵住冯大牛冰冷的手。 “好。”冯大牛对她一笑,两个牵着手回了万草堂。 天亮以后,聂娘子带着几个婆子到巷子里,将四个尸体裹上草席,埋在了城外的山脚下。 …… “江晚清!江晚清!” 聂娘子刚回到万草堂便见一个人在门口大叫二小姐的名讳。 还没有等她走近看,那人便回头将她拦住。 “江晚清呢?快让她出来,我有事情找她。”沈子安目光不耐。 聂娘子一看是二小姐那个眼盲心瞎的前爹,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哪来的阿猫阿狗也想找我们二小姐。”聂娘子指桑骂槐,翻了个白眼越过沈子安往万草堂走,快到饭点 ,她得抓紧时间干活了。 如今万草堂的救助越来越熟练。 万草堂出粮食和草药。 百姓和聂娘子一起做饭。 小桃和江晚清负责熬药。 每日熬的药,要单独往皇宫送一份。 沈子安被聂娘子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可想到此行的目的沈子安只能强行忍下怒火,格格不入的站在人群里等着江晚清的出现。 不一会便到开饭的时辰。 百姓眉开眼笑的依次领取了饭。 香气扑鼻的米香无孔不入的钻进沈子安的鼻子里,已经两天没有吃饭的沈子安,顿时不受控制的吞咽口水。 他虎视眈眈的看着几大锅的粮食,双腿不受控制的想上去领一份然后狼吞虎咽的吃进肚子里。 可他是侯爷,儿子可是未来三元及第的权臣。 他不能失了体面。 沈子安强迫自己将眼睛从米饭上移开。 心里对江晚清又生起不满,不是说她每日熬药都是亲力亲为吗?怎么现在还没有出现。 不会是知道自己前来,故意将自己晾在一群难民堆里的吧? 哼! 和她那个娘一样,上不的台面的手段层出不穷。 在沈子安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江晚清才缓缓出现开始熬药。 “江晚清!你好大的架子,让我在这等了一个时辰!”沈子安沉脸。 细细想来,打江晚清从娘胎开始,沈子安便对她永远厌烦不耐,从未和颜悦色过。 “江晚清,云儿怀孕了,侯府现在粮食没了,你快让人送些粮食到侯府,不多,就先送五车,不够到时我在通知你。”沈子安站在江晚清面前高高在上,好像开口要江晚清的粮食,都是对江晚清的一种恩赐。 他一开口便是五车粮食。 可放眼京城的难民,五车粮食够他们省着吃半个月的了。 江晚清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晚清,我在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此次科考文儿有十成的把握,必定三元及第入朝为官,你若还想回侯府,就立即把粮食和草药送到侯府。” “这是本侯最后给你的机会,你别得寸进尺,江池是个无用的废物,江冬竹一届女流疯了去战场,战场刀剑无眼岂是她胡闹的地方,此次江冬竹定有去无回,你识像点就抱紧侯府……” “砰!” 江晚清盛怒,一把将手中熬药的铁勺砸到沈子安脚边。 巨大的冲击力,击的地面上的石头飞溅,砸到沈子安脚背上。 “江晚清,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生父!哪怕你不愿承认也无济于事,江冬竹就是回不来……” “啪!” 这一次不是碗勺,而是江晚清的巴掌狠狠的落在沈子安脸上。 沈子安瞳孔睁大,他歪着头满脸不可置信。 随即,沈子安反应过来他被江晚清扇了巴掌,瞬间羞恼和愤怒让他双眼突出,像是一条丑陋的疯狗。 “江晚清!我是你父亲,你竟敢动手!大逆不道,孽……” 沈子安的咆哮在江晚清冰冷嗜血的眼神中生生止住。 “沈子安,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一句我阿姐的不好,我一定会亲自拿刀将你这条舌头割下来。” 第184章 啪是谁的蛋碎了? “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眼中积压的怒火燃烧,像是恨不得将沈子安烧成灰烬。 明明她才十四岁。 明明她身型纤细。 明明她才堪堪到沈子安下巴。 可浑身迸发出的凌厉气势,让沈子安节节败退。 沈子安畏惧的往后退,心口止不住的发疼,疼的他脊骨发抖,几欲窒息。 像是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 “狗娘养的沈子安,你又来欺负我们二小姐!” “劳资看不下去了,就算死,我也要给二小姐出气。” “呸,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疯狗,如此没脸没皮,还跟二小姐要粮食!” “气煞我也,奶奶的个腿,他竟然诅咒大小姐,乡亲们,明年记得给我多烧点纸钱。” 汉子撸起袖子,对着沈子安就是一个左勾圈。 众人怎么可能看着他死。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法不责众。 于是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一窝蜂冲上去,对着沈子安一顿拳打脚踢。 男人知道打哪里最疼,婆子们知道怎么让你痛不欲生。 “啊!” “大胆,我是侯爵,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敢打我是要被砍头入大牢的。” “大理寺?衙役?” “快来啊,你们看不到本侯被一群刁民袭击了吗?” 沈子安抱着头在一双双无影脚下逃窜。 万草堂是难民救助点,堆放了大量的粮食以及江晚清手里控制瘟疫的药,早在最开始,皇上便遣派侍卫和大理寺衙役守在万草堂附近,只为保护江晚清和万草堂。 只是此时侍卫和衙役见到沈子安被难民殴打,扣了扣耳朵: “兄弟,你今天吃什么啊?” “不知道啊!二小姐给什么吃什么。” “今天这天气很不错啊!” “这云也挺白。” 衙役和侍卫双双唠嗑,对沈子安的求救视而不见。 更有甚者悄悄摸摸脱了身上的侍卫服,混进人群对着沈子安就是一脚。 “啊—— ” 一声惨绝人寰的声音从沈子安喉咙嘶吼出声。 他蜷缩着身子面色惨白的倒在地上。 这声嘶吼太吓人了,让百姓停住拳头不明所以。 “我们不会是把他打死了吧?”有人问。 这句话一出,人群安静了。 再怎么说沈子安也是二品侯爵,打残没事,要是打死大理寺肯定是要找几个人走过场的。 有人颤颤巍巍把手伸到沈子安鼻下。 “没死!还有呼吸!” 顿时众人松了口气。 “狗娘养的,竟然敢诈我。” “不对!刚刚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听到了,啪一声,像是什么碎掉的声音。” “碎?能是什么东西碎……” 说到一半,众人双眼发光,齐刷刷朝沈子安裤裆看去。 果然那里软趴趴一片。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然后假装无事的去排队领药喝,留沈子安面如死灰的躺在地上。 小桃终于找到机会,跑到厨房端着一盆泔水往沈子安头上一泼。 “呸!什么东西?让你欺负我们二小姐。”小桃叉腰小脸气鼓鼓的像个包子。 “小桃姑娘厉害!” “小桃姑娘威武!” “小六子哥,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们小桃姑娘,要不然我们小桃姑娘的泔水可就倒你头上了哈哈哈。” 婆子们笑着打趣小桃。 小桃被说的脸一阵发红。 “招娣!” 一声试探的呼叫突兀的在人群里响起。 深入骨髓的记忆让小桃本能的回头。 “真是招娣!” 人群里瘦到像鬼一样,双颊深陷到王二妮一把挤出人群。 她双眼发光的盯着小桃,眼里赤裸裸的贪婪恨不得将小桃生吞活剥。 “招娣, 你得跪下给娘好好磕三个响头,要不是娘当初把你卖了,就你这贱命怎么配穿上这么好的衣服。”王大妮用恶臭的手去摸小桃身上的衣服。 “还有首饰?”王二妮看到小桃手腕上的镯子,粗鲁的一把撸下来,她看着手镯双眼睁大: “发财了发财了,这手镯够给旺财买个媳妇了。” “蠢货!” 另一个宛若恶魔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 赵大贵龇这发黄的牙齿牵着胖成球,长相一眼就觉得猥琐的旺财走出人群。 “啪!” 王大贵一巴掌扇在王二妮脸上。 “咱女儿现在是将军府二小姐身边最得宠的丫鬟,要什么没有?还需要你卖镯子给旺财买媳妇?” 王大贵骂完,又转头朝小桃看去。 “招娣啊,爹娘和你弟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你快准备点吃的给我们,不要太好,就简简单单准备两鸡鸡,一只鸭,杀条鱼,在熬点人参汤给旺财好好补补。” “对,赔钱货,你快去准备,另外把你挣的银子都拿出来,我要多娶几个女人。”旺财将他爹娘的恶毒学了个十足十,还多了一个赌,一个色。 王二妮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出声: “另外再准备五百两,你爹赌输了点钱。” 当年江晚清回去以后,便让小六子做局让赵大贵进了赌场。 输的屁滚尿流,还把家里的房都抵押了。 据说这么多年一直在流浪,赌坊的钱利滚利已经到五百两这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王二妮,赵大贵,旺财。 三人如出一辙的贪婪。 仿佛忘记他们是怎么对待小桃的了。 小桃那凄惨如地狱般的童年他们毫不在意。 时隔五年,在看到这三个人,小桃仍然缓不过神。 “猪狗不如的畜生,敢欺负老子的媳妇!”小六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小桃面前,小六子母亲也紧跟其后跑出来把小桃抱在怀里。 “是你!” 王二妮和赵大贵一见到小六子便大惊失色。 瞬间脸就疼了,仿佛五年前的大逼斗子又出现了一般。 “啪啪啪!” 小六子一个旋转,无敌旋风大逼斗就落在王二妮,赵大贵,还有旺财脸上。 “啊——”三人倒地。 “以前是老子不在,让我媳妇被你们欺负着长大,现在还敢欺负我媳妇,今天你们要是能竖着走出去,老子就断根,和他一样变太监。”小六子指了指地上的沈子安。 第185章 大桑葚村 “臭小子和他们浪费什么唾沫星子,狠狠的打!”小六子母亲不满的催促。 小六子立马扬起手,对着三个人无差别挥拳头。 “啊—— ” “别打了,别打了!” “我不知道她嫁给了你。” “我们不敢了。” 三个人抱头在地上翻滚求饶。 “好!小六子好样的!”百姓为小六子欢呼。 “小六子是真男人,小桃姑娘嫁给你是找对人了。” “小六子,俺们也帮忙。” 与小六子关系好的百姓,也撸起拳头暴打人渣。 你一拳头,我一拳头。 很快三个人便华丽丽的双眼一翻,腿一蹬晕了过去。 这下好了。 烈日当空,万草堂门口多了四个觉多困乏的人。 分别是,沈子安,王二妮,赵大贵,旺财。 等到夜幕降临,百姓也要睡觉了,护卫嫌弃这四个人占地方,便把王二妮,赵大贵,旺财两两抬着。 “一,二,三,走你!” 三人被抛出了城门,身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往后的日子三个人再不敢再踏入京城。 只能在城外看着小桃每日满面笑容,受百姓喜欢。 每日穿的衣服不重样,戴着首饰更是他们永远也无法拥有。 在这样的日子里,三个人开始后悔,埋冤,内讧…… 赵大贵骂王二妮当初不该对小桃那么恶毒。 王二妮怪赵大贵当初不该打小桃。 旺财怪他们两个没本事,连一个赔钱货都拿捏不住。 三个人在这种埋冤的日子里,大打出手,赵大贵一个失手把王二妮打死后,连夜跑了。 却在逃跑的路上失足掉进打猎的陷阱里,被无数根锋利的竹尖穿透五脏六腑。 失去了王大贵和王二妮,旺财从胖球饿成纸片。 最后饿疯了的他盯上了王二妮的尸体…… 最后的最后,众人都知道城外多了一个疯子…… 至于沈子安护卫直接去侯府通知让人来接,侯府的倒霉小厮嫌丢人,用抹布蒙着头把人拖回去了,等到侯府的时候,沈子安屁股蛋子都磨的发光。 看着沈子安被小厮忙忙碌碌的拖走,江晚清漆黑的瞳孔闪了闪,叫来了小六子。 “小姐,你找我?”小六子来的时候,脸上还印着一个口脂印。 瞧这颜色,是小桃的。 “这个地方有粮食,你明天出发送到大石头村,二楼抑制发热的药蜜,也搬两箱送过去交给大石头村村长,就说,是大丫和二丫送过去的。”江晚清将一张记着囤粮地址的纸条交给小六子。 那里的粮食,足够大石头的村民吃一年。 那里是养育她与阿姐八年的地方,她理应回报。 若不是沈子安今天来闹这么一场,江晚清都要忘记缺粮的可不在万草堂门口的百姓。 “好的小姐,小的现在就出发。”小六子鼻子发酸。 他家小姐真的太善良了。 小六子走后,江晚清又叫来冯掌柜。 让他给李府,丞相府,还有大理寺少卿家都各送一车粮食过去。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铭记。 江晚清还另外拿出一瓶药蜜,让冯大牛交给李可俞。 就说,这是她天灾前为李可俞研制的新药,只是这段时间太乱忘记了。 这瓶药蜜,可以解决李可俞一直以来的苦恼,助她心想事成,得偿夙愿。 安排好一切,江晚清洗漱完便睡下。 睡梦中,江晚清看到一个村子,一个奇怪的村子。 “小祖宗,小祖宗外面死了好多人,说是地龙翻身了,还发了瘟疫。”一个流着鼻涕的七八岁的小豆丁摇晃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被吵醒,暴躁的起床气让她软软糯糯的小脸鼓成了包子。 梦里的江晚清惊讶。 小祖宗瞧着也不过七岁,辈分竟如此大。 “狗蛋, 你是不是又想你娘鼓励你了!”小祖宗目光悠悠。 狗蛋一下子就怂了捂着脸害怕的摇头。 小祖宗认为,大嘴巴子是更适合大桑葚树村孩子的鼓励。 “小祖宗,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吵你睡觉了。”狗蛋瘪着嘴认错:“我就是害怕咱大桑葚村也发生地龙和瘟疫。” 小祖宗瞟了他一眼,软乎乎的眼神几乎要萌化人心。 狗蛋立即懂了,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放到小祖宗手里。 小祖宗喝口水,才慢悠悠的开口: “放心,就算外面的天塌了,大桑葚村也绝不会受到一丝波及,除非天道不想活了。”软团子眼里睥睨世人的气势,让梦里的江晚清灵魂害怕的颤了一颤。 江晚清看到…… 看到整个天空在小祖宗这一句话后,也不受控制的发抖。 “好了,我娘叫我吃饭了,你留下来一起吃吧。”小祖宗捣腾着小短腿下床,一本正经的留客。 瞧着像是一个小大人般。 狗蛋化身为狗腿,立马跟着一起去吃饭。 即将踏出门之前,小祖宗猛的回头,幼态圆溜溜像葡萄一般的眼睛透着不属于这世间的灵气与傲世。 “有意思,如今你竟都能窥探到本神。 ”她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扬,很是玩味。 江晚清心口猛的一跳。 祂……能看到我! 随机小祖宗随意的一挥手,万草堂三楼江晚清便醒了过来。 江晚清捂着心口。 这是梦吗? 可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 那个孩子的眼神,以及气场太强大,强大到她灵魂深处本能的臣服。 是啊……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孩子,还……还本神。 江晚清安慰自己。 可回忆起她最后的回头,江晚清停止住了呼吸。 江晚清非常确定,那一刻,她看到自己了。 跨越时空,她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自己。 不! 这绝非只是一个梦。 脑海浮现出她说瘟疫与地龙时的不屑。 江晚清本能的觉得,这场天灾的关键就在于她。 找她! 要找到她! 大桑葚村…… 就是大桑葚村! “小桃!”江晚清叫来小桃。 第186章 你是神! 马车自京城急驰,垮着白骨,垮着裂缝一路向北驶去。 终于在第三日,马车停在村口。 一望无际的稻田一排排崭新的 房屋。 和大石头村相比,这里里完全不像是乡下,反而像是地主家的郊游之地。 忙碌的村民脸上洋溢着笑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眼底是满足的幸福。 这样的笑容,江晚清已许久没有见过。 “大娘,这里可是大桑葚村?” 江晚清叫住扛着锄头的狗蛋娘。 “你是谁?来俺大桑葚村干啥?”狗蛋娘看着陌生的人一脸堤防,但对方终归是个小姑娘,模样长的也讨喜,狗蛋娘的态度也算不上恶劣。 听到妇人的话,江晚清便知道这里就是大桑葚村。 “大娘,我想问一下,村里可有一个六七岁的女孩,皮肤白皙,体态丰盈,可爱娇俏,说话时宛若大人,似乎在孩童里辈分比较高。”江晚清把能想到的描述说了出来。 “皮肤白皙?”狗蛋没有上过学,她苦恼皱眉。 “就是白。”狗蛋爹在一旁解释。 “体态丰盈?” “胖。” “可爱娇俏?” “瞧着就让人喜欢……” 两人这么一对可不得了,顿时警铃大作,看向江晚清和小桃的目光充满排斥。 “你找我们小祖宗干什么?”狗蛋娘对着江晚清扬起锄头。 旁边干农活的男人,妇人,和小孩,听到狗蛋娘这一句话,顿时都抬起头手里紧紧抓着镰刀,爬犁,锄头…… 目光紧紧盯着江晚清,仿佛只要江晚清说出什么让威胁他们口中“小祖宗”的话,就要冲上去和江晚清拼命。 江晚清一愣。 村民的反应她万万没有想到。 小祖宗…… 原来那孩子不只是在孩童里辈分大,在大人里辈分同样大。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些困惑想问她。”江晚清真诚的解释。 大桑葚村的村民仍然不放心。 “你是谁?从哪来的?家里有几口人?为什么知道我们小祖宗?”狗蛋娘像查户口一般,问的仔细。 “晚辈江晚清,京城户籍,家中有外祖父和姐弟一对。”江晚清片刻停顿,怕妇人会觉得她说的话是天方夜谭,只能忐忑的解释:“我是……是在梦中见到了你们的“小祖宗。”” 妇人听到她是京城来的。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但听到她梦见了小祖宗,顿时眨了眨眼。 狗蛋娘一声吼:“去村长家通知小祖宗。” 后面有人一溜烟儿跑了。 众人留下,继续提防江晚清。 此时村长家,小祖宗正躺在院中山楂树下乘凉。 小祖宗身边还有好几个小豆丁。 有人给她扇扇子,有人给她捏腿,有人给她倒水,有人负责打蚊子,有人给她摘山楂吃…… 而不远处,村长婆娘看着小祖宗悠哉享受的小模样,满脸幸福和宠溺,手里正削着土豆。 “闺女,山楂吃多了肚子痛,娘晚上给你焖土豆吃好不好?” 小祖宗翻了个身,听话的没有再继续吃山楂。 “娘,土豆炖鸡。”小祖宗开口就是肉, 鸡在农村可是下蛋的宝贝,不年不节根本不可能杀鸡。 可村长婆娘宠溺一笑: “行,娘去后院抓鸡去。” 摇椅上的小祖宗懒洋洋的开口: “不用,等下野鸡会飞过来。”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村长婆娘和她身边几个小豆丁见怪不怪。 这时,一个老婆子跑来。 “出事了!村长婆娘,出事了。” 原本满脸笑容的村长婆娘,顿时脸就耷拉了下来。 “出什么事!谁家又吵架了?又为了三瓜俩枣打起来了?” “不是不是……是村口来了两个小姑娘,说来找咱们小祖宗,说什么……说什么梦见了咱们小祖宗。” 话语落地,院子里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摇椅上的小人看过去。 小祖宗伸了个懒腰,大拇指在小胖手上掐掐点点,然后伸了个懒腰。 “带她来见我吧。” 糯叽叽的小奶音,恨不得将人心都萌化。 江晚清被人带进村长家时,便见到了梦里的“孩童”。 “你竟找来了。”小糯米团子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孩童。 她身边的小豆丁给江晚清搬了个小矮凳,村长婆娘给江晚清倒了碗白开水。 门外和墙头上,爬满堤防江晚清的村民。 “你看到我是吗?”江晚清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只有小祖宗能听懂。 “嗯。” 小祖宗随意的点头,足以江晚清热血沸腾。 “你是神。” 不是疑问句。 傲娇的小祖宗看了江晚清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眼,仿佛能将江晚清的前世今生,和来生往世全看透。 这样的眼神,江晚清从未在东楚百姓眼里见到过。 她终于确定。 世间有神。 江晚清对小祖宗跪下。 “我的轮回想必您已窥见,此生我踏着血海深仇前行。” “可您看到了吗?恶魔卑鄙无耻,在用东楚百姓为主角塑真身。” “神,我窥见真相,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除了你这村庄外,东楚国的黎民百姓都是它笔下的纸片。” 江晚清说的泪流满面,说的义愤填膺。 小祖宗久久的注视着她。 “不是了。” 江晚清懵然抬眸,不解其意。 “这个世界,早就不是一本书,也早就不是它能主宰的了。” “主角早在你一次次的反击中丧失气运,这是他最后孤注一掷的反击,也是你与黎明百姓的涅盘重生。” 小祖宗居高临下,睥睨世人。 江晚清却心口狠狠一震,有一个荒诞的猜测在破土而出。 “我的重生,是……是您?”她的嗓音不成调。 小祖宗懒洋洋的站起身,小肉手在她身上一挥,只见从江晚清眉心冒出一条发着光的金丝。 “你的重生不是我,是你外祖母与英子交换的。”她口里的英子是孟婆。 小祖宗把玩着仙丝: “本神的这一缕仙丝,是多年前你挣扎不甘沦为傀儡时赠予你的。” 江晚清神情猛的一震。 是五年前御花园她见到楚焰尘的那一天。 所以,那时她是真的即将被剧情控制,是眼前这神让自己恢复了清明,拥有了人的思想。 江晚清对神越加臣服。 “神,东楚国的人间炼狱究竟何时才能结束?”江晚清叩头,向神求助。 “快了,你身边不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吗?”小祖宗意味深长,胖手一挥,仙丝变的更加耀眼重新钻入江晚清眉心。 第187章 摇曳生姿,不觉沉沦。 江晚清从小祖宗家离开,来时的心境与此时已截然不同。 出村的路上余光看到一户院子的外墙上,用石头写出的诗句。 【且借人间二两墨,书你意气风发时……】 【几许秋色赋青山,一缕清风拂尽散……】 本是一扫而过,却狠狠一震,视线在那几首诗上来来回回审视。 这不是令沈翰文在京城大放异彩的诗句吗? “这可是俺们村最有出息的长生写的,连俺们小祖宗都夸写的好。” “你是京城来的?去年长生本来也要去京城,说要去考个状元送给俺们小祖宗,没想到……哎。”狗蛋娘叹气惋惜摇头。 “等俺们小祖宗感觉不对,带着俺们找到的时候,长生已经没有呼吸,身上被捅了七刀。”狗蛋娘掏出一把匕首:“就是这把刀,俺们找到长生的时候,这把刀正插在长生心口上。” 江晚清看到匕首,目光逐渐变得凝重。 “这把刀能不能送给我。”江晚清的声音有些沙哑。 “行,你拿去吧。” 江晚清最后离开的时候,深深看了眼被一句句诗占据的院子。 她拿出五百两给狗蛋娘,让狗蛋娘转交给长生父母。 江晚清的马车离开了。 “狗蛋娘,原来你刚才去长生家是故意要的这把刀。”有婆子开口。 “我没想到她会给长生钱,我就是看她穿的不像是普通人家,估摸着家里大小也是个官,想她要是个有心的,感激咱们小祖宗就给长生报仇。” 这时刚好院门打开。 “长生,快叫你爹娘回来,你家发财了。”狗蛋娘笑着开口。 …… “二小姐回来了!” “二小姐这段时间你去哪了?你不在咱们大家伙这心里慌兮兮的。” “是啊,二小姐我连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京城的百姓看到江晚清,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的打招呼。 “有事,便出去了一趟。”从桑葚村回来,江晚清脸上的笑容轻松了很多。 她快速洗手,加入百姓中开始熬药。 和百姓聊天间,发现他们相互挤眉弄眼,等江晚清抬头看的时候,又神神秘秘假装没事都没有发生。 江晚清觉得奇怪,便问小六子: “小六子,我离开这几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没有啊!一切都好,顾公子带着我们熬药救灾,一切都和小姐走前一样。” “那怎么瞧着他们神神秘秘的,对了,顾屿白呢?怎么不见人?”江晚清扫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顾屿白的影子。 “顾、顾公子他他有事去忙了,嘿嘿嘿,小姐快开饭了,我去那边帮冯掌柜了。”小六子一溜烟跑了。 来不及江晚清深想,便要开始给排队的百姓发药。 忙完一切,江晚清打算回将军府看看江池。 “二小姐,你要回去啊?”戴婆子见到江晚清要走,一个箭步拦在江晚清身前。 “戴婶子,我回家看看小池,给他送些吃的回去。” “哦哦,看江小少爷啊,说起来地龙翻身的那日还是科考的日子呢,说起来要不是遇到天灾科考的结果也该公布了,现在遇到天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不过要我说,这第一名肯定是江小少爷……” 戴婆子一边和江晚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探头朝河边看。 直到戴婆子好姐妹悄摸摸给戴婆子使了个眼色,戴婆子才哎呦一声,猛拍大腿: “哎吆,光顾着和二小姐聊天,忘记了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百姓里有人忘记喝药,这会都烧迷糊了,你快去看看。” 戴婆子说着人命关天,可眼里却有止不住的兴奋。 “忘记喝药?每日喝药的人数都是统计好的,没有人缺席。”江晚清质疑。 她越来越觉得百姓变的很奇怪,仿佛瞒着她在密谋什么大事,连着小六子和冯掌柜也都参与其中。 “我我……我说的是真的,二小姐你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戴婆子对江晚清撒谎还是有些心虚,但想到自己帮着做的事是给二小姐惊喜,那点心虚又消失了。 江晚清不信是有人忘记喝药。 每日喝药的人,和入京城的难民都是对了又对的。 每一个百姓的命,江晚清都一视同仁的看重。 但她还是配合着戴婆子走。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事,让他们一伙人如此费力劳神,齐心协力。 天色渐渐黑沉,戴婆子浑身上下都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二小姐,就在前面,快到了。”戴婆子边走边说道。 江晚清皱眉。 这去的方向,瞧着像是护城河的桥上。 果然,戴婆子把江晚清领到桥上边一溜烟跑了。 正在江晚清困惑之际。 “嘭!” “嘭嘭嘭!” 一朵朵绚丽的烟花自空中炸开,整个夜空幻化成绚丽的花海,将黑夜燃得如同白昼。 炸裂开的星火宛如数不清的蒲公英,飘飘洒洒坠落人间,像是新的希望。 “江晚清!” 恍惚间,一道男人清朗温润的嗓音响起。 江晚清低头。 桥下,摆放成心状的蜡烛在燃烧。 顾屿白身形欣长,眉眼深情,一身白锦缎一如两人初见。 他手捧一束艳丽的牡丹,一步步缓缓向江晚清而来。 “问士以璧,聘妻以诚。” “顾某唐突,家境贫困,但略懂笔墨,科考定上十甲,另祖上传下玉饰若干件,可保衣食无忧。” “实有高攀,故愿以天地为证,起誓此生仅求一妻,不复纳增,携手互持,尽慰余世。” 那单膝跪地,手持鲜花。 那双从容清澈的眼眸里充满爱意,清晰的倒映出独属于江晚清的影子。 摇曳生姿,不觉沉沦。 这样真诚的他,这样蓄满深情的他。 让人如何不与他共沉沦。 “小清儿,老将军我也请来的,他说只要你点头,他就放下手里的砍刀。” “小清儿,你可要救我。” 明明他紧张到拿着花的手都在发抖,可还是和江晚清说着笑。 江晚清抬头看去。 果然桥头两边围满了百姓。 老将军脸色黑沉的鼻孔噗噗出气,恨不得一刀将拱白菜的猪一刀砍了。 可小孙女喜欢这猪,他就不能杀。 第188章 我答应嫁给你 “二小姐,就同意吧~” “嫁给他,嫁给他~” “若如不然,顾公子如入赘也可行……” “是啊,二小姐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们大家已经帮你考察过了,顾公子可以嫁。” “二小姐,你就同意吧……” 百姓围观烘托气氛。 老将军听到入赘这两个字,双眼一亮,手里大刀都松了几分。 “咳咳,孙女啊,入赘是可以考虑的,入赘听着不错。” 所有人都在祝福江晚清与顾屿白。 这对百姓眼里的金童玉女。 江晚清觉得惊讶。 她不过才离开六日,顾屿白竟将京城的百姓,万草堂,还有她外祖父都搞定了…… 但看着他铺满星辰的眼眸,江晚清无法遏制的屏住呼吸。 嘭嘭…… 是天空中绽放时的璀璨。 砰砰…… 是江晚清心口剧烈的跳动。 答应他吧,就算不能白头偕老也没有关系,就算将来他违背誓言三妻六妾也没有关系,就算将来一地狼藉和离也没有关系。 最起码这一刻的深情是真的,这一刻的心动也是真的,手心里玉佩也是真的。 空白的爱情土地上正绽放着美丽的花。 那……就够了。 红晕爬上江晚清脸颊,她粉唇微张: “我……” 在她刚出一个字的瞬间,眉心大桑葚小祖宗留给她的仙丝亮了一刹那,快到肉眼无法捕捉。 「快答应啊,在这装什么?」一道厌恶的男声突兀的响起,让江晚清即将脱口的答应卡在舌尖。 她震惊的看着顾屿白。 单膝跪地的顾屿白神情依旧温润如水,满心满眼都是江晚清。 莫不是幻听了? 江晚清压下心口的不安,咽了咽口水。 “我……” 「装的一脸单纯,要不是我有系统还真被你欺骗了,呵,看到你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我都想吐。」声音又响起来,里面的鄙夷与恶心让几人不寒而栗。 江晚清眼眸陡然睁大。 连着双手都不受控制的发抖。 这分明就是顾屿白的声音。 可他的唇又确确实实不曾动过。 到底是什么? 「她在干嘛?怎么一副震惊的表情?不会是想拒绝我吧?」顾屿白表情依旧深情,薄唇也未动丝毫,可这声音是他的。 江晚清脑子乱的如同浆糊。 整个人要被这声音割裂成两半。 到底怎么回事?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系统,帮我看看这恶毒女人的攻略进度。」 【好的宿主,目前恶毒女配爱意攻略进度为85%……】一阵生硬的机械声滋滋啦啦响起。 「85%,比之前涨了20,看来这场烟花没有白费。」顾屿白胸有成竹。 「系统,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只要爱意值到100%,小卿儿就能醒过来了?我也能回到现代?」 【是的宿主,只要恶毒女配对你的爱意值到达100%,系统就会送你回现代,并且将你青梅竹马昏迷不醒的柳卿卿治好。】 「那就好,等完成任务,我就回去给小卿儿一个世纪婚礼,让她做京圈最幸福的顾太太。」 一瞬间。 江晚清听到轰的一声,脑子里的弦四分五裂。 手指扣进了掌心,喉间一片腥甜,她咬紧牙关才生生将这口血咽下。 系统…… 攻略…… 恶毒女配…… 爱意值到达100%就回到现代…… 小卿儿…… 完成任务就能救救他昏迷不醒的青梅…… 每一个字,每一个陌生的名词,还有每一个极尽羞辱的语调。 都让江晚清跌进无尽的深渊,像有人扼制住她的喉咙,眼前的黑暗将她湮灭…… 她用尽全力的咬着舌尖,用那股剧痛来掩盖满腔骤然汹涌的情绪。 悲痛与狼狈像心脏处的长钉,走一秒,深一分,心脏撕裂,白肉分离。 这是顾屿白的心声…… 是他的心声!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异世之魂,来这里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她。 攻略她,与她成婚,甚至生下子嗣,只为了救他另外一个时空的青梅。 他肆意践踏我的爱意,磨灭我的尊严。 只为了救他的青梅。 江晚清听到自己的心在泣血。 五年前,怡红院他便开始筹谋布局…… 小清儿…… 小卿儿…… 回忆与真相如同被绵针扎向心口,一旦想起,便是痛苦深渊。 江晚清失控的攥紧手中的玉佩,一股寒意将她淹没。 「又在抓她那个破玉佩,系统,这玉佩你到底是哪找的,怎么她对这玉佩感情这么奇怪。」顾屿白的心声又响了。 【宿主,这是系统检测出来的,这枚玉佩上的能量可以加快你的攻略进度。】 江晚清猛地一震,眼眶红得能滴血,脑子里混乱一片。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还有恨意…… 是假的! 这玉佩不是他的。 怡红院门口骑马的少年,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异世之魂。 他骗我! 他与他的系统将我的情感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次次计谋,一次次阴暗心思,看着她爱意增涨,看着她丢盔卸甲自愿沦陷在他的陷阱里。 江晚清的心顿时一阵绞痛,情绪如深水没顶,窒息般难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滚滚泪滴融入心口,化成锋利尖刃,将她割的千疮百孔,而伤口处流出的血,又幻化成无边无际的愤怒,向她的四肢百骸滚滚而去。 人人都当她是傀儡。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连爱意都要被欺骗。 璀璨的霓虹灯绚亮夺目,将江晚清的愤怒照的无所遁形。 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绽放,随着的还有江晚清被欺骗而来85%的爱意。 这一刻,她心如同枯井,从今往后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眉心传来一阵刺痛。 【你身边不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吗?】 小祖宗的话猝不及防在江晚清耳边响起。 配角和傀儡杀不死主角。 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世之魂可以。 顾屿白,你将我骗的那么惨,睚眦必报的我总是要回击的。 江晚清脸色的红晕尽数退去,因动情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到离奇。 她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不过心脏。 “好,我答应嫁给你。” 第189章 婚礼倒计时 等了许久的顾屿白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 他错愕的抬头看江晚清。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我我……,你答应了?” “你答应嫁给我了是不是?小清儿,我……我好高兴。”顾屿白失控搂着江晚清在空中旋转。 他眼里都是欣喜和感动。 “小清儿,我能娶你为妻了。”顾屿白停下,他双手捧着江晚清的脸,注视着江晚清眸底溢出高兴的水雾。 江晚清平静一笑。 冰凉的指尖掠过顾屿白眼下,擦掉沁出的热泪。 “嗯,你如愿以偿了。” 我要在你得偿所愿最得意的时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顾屿白一愣,却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 【宿主, 你是我带领攻略者中,演技最好的一个,就连我刚才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你是真对恶毒女配动心了。】机械声的称赞让顾屿白脸上的笑意一僵。 「怎……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毒女配!」 他的心声变大,不断的强调着: 「哼!我是绝不可能对她心动的,等完成任务我就立即回到现代,和小卿儿成婚,只不过看到她动情信任的模样觉得十分可笑,像……像小丑。」 「不过……这段时间和她接触,她隐藏的太深,又是救百姓,又是熬药发粮的,装的还真像个善良的好人。」 「系统,你确定她是恶毒女配?最后会陷害主角?还会黑化屠城吗?」 顾屿白的声音带着迟疑。 【滋滋……】机械声传来滋滋啦啦的卡顿声。 【系统0278确定,她就是无恶不作的恶毒女配。】机械声变了一个语调,像是被某种东西侵略。 「那好吧,那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她动手了。」顾屿白声音玩味,仿佛江晚清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蝼蚁,他随意便可凌虐。 “小清儿,我们婚礼就定在下个月好不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娶你了,到时候我们种一院子的牡丹花,养一只狗和一只猫,再生一个属于我们爱情结晶的孩子。” “一房三人一猫一狗,三餐四季,你负责貌美,我负责养家宠妻。” “小清儿,我爱你。” 顾屿白拥抱着江晚清,为她描绘着爱情的鸿图。 这样动情的话,倘若不是江晚清听到他的心声,定然万劫不复。 江晚清喉咙一紧,只想呕吐。 原来他并不知道剧情,那么也就是说,他不是馔书人的观众,自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主角是谁。 他也是蠢货。 一个被系统操控自大不可一世的蠢货。 顾屿白,系统有句话说对了。 你的演技是这天地间最精湛的完美。 “好,都听你的。”江晚清也学着顾屿白,扬起精湛的演技。 “啊啊啊啊!” “二小姐答应了!” “以后顾公子就是咱们的二姑爷了。” “”二姑爷,你可要记得请我们吃喜糖,现在天灾没有糖那就用鸡蛋代替。” “是啊二姑爷,我们大家伙可都助了你一臂之力。” “二姑爷,我们可告诉你,二小姐是我们全京的团宠,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们可饶不了你。” 百姓亲眼见证参与了他们二小姐的幸福。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臭小子,要不然你还是入赘吧……”老将军对入赘有执念。 …… 救灾持续,同时进行的还有江家二小姐和书生顾屿白的婚礼。 废墟里的红,让所有人充满希望。 死气沉沉,一眼见不到希望的日子总算是有了盼头。 早上起来,众人先到万草堂喝一碗保命的药蜜。 然后像土匪一般,在一片废墟的京城地毯式搜索婚礼可以用到的东西。 红灯笼,红绸缎,红布…… 杂粮铺被百姓挖了又挖,总算是找到了红枣,花生,桂圆…… 还有蜡烛和红盆…… 众人喜气洋洋,见证着他们二小姐的幸福。 自从那晚过后,江晚清和顾屿白之间的暧昧越加明显。 顾屿白说着情话,展现着他无懈可击的温柔。 而江晚清更胜一筹。 一场盛大的除恶龙计划,悄无声息的在江晚清手中诞生。 婚礼倒计时二十五天。 江晚清软语温言,亲手给顾屿白缝补衣服,在送衣服时,故意露出她被针尖戳到伤痕累累的手。 顾屿白面色感动,心声却轻蔑。 无人知道,这衣服上的裂缝,一开始就出自江晚清之手。 婚礼倒计时二十天。 江晚清熬夜缝了香囊,偷偷放到顾屿白枕下。 香囊内侧绣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没有告诉顾屿白,却故意挑在顾屿白要回屋时才来放。 顾屿白看着江晚清女儿家羞怯的背影,他把玩着香囊嗤之以鼻。 无人知道,这香囊是江晚清托皇中太监所绣。 婚礼倒计时十五天。 江晚清把叶氏为她准备的嫁妆单子拿给顾屿白。 她告诉顾屿白,就算科考成绩不理想也不碍,她的嫁妆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顾屿白看着冗长地嫁妆单,里面的价值已远胜他在现代的家业。 他唾骂恶毒女配会装,明明系统和他说过,江晚清唯利是图,贪婪成性,怎么会愿意拿嫁妆养他。 他唾弃江晚清,可却在心里一遍遍刻意强调江晚清是恶毒女配。 江晚清听着他明显乱了节拍的心跳,嘴角的笑意阴执黑暗。 烈火才能烹油。 是时候再添把火了。 婚礼倒计时十天。 一早,顾屿白打开房门,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便向他奔来,一头扎在他的怀里。 顾屿白本能抬手去接。 “汪!” “汪汪!” 顾屿白垂眸朝怀里看去。 怀里的小狗立即伸出它软乎乎的舌头,舔舐顾屿白的手心。 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顾屿白,小尾巴讨好的左右摇晃。 顾屿白一愣。 “狗?” 怎么会有狗? 第190章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 “汪汪汪!”刚满月的小幼狗,用小奶音冲顾屿白叫。 小奶狗倒腾着前爪子就要往下跳。 顾屿白连忙回神,小心的把它放在地上。 小奶狗一落地便往外奔跑。 “你慢点,不大点的东西,跑起来还挺快。”顾屿白无奈的跟在小奶狗后面。 “汪汪!”小奶狗跑到大厅,一溜烟就窝到江晚清怀里。 “小鸪姜去哪了?瞧你这一身泥。”江晚清把小奶狗抱在怀里,细致的帮它梳理着毛发。 “小鸪姜?顾江?” 顾屿白的声音缓缓响起,唇齿之间的爱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顾屿白?”江晚清在看到顾屿白的瞬间双颊爆红。 她连忙喝口水佯装镇定。 “前段时间,你说……说想养一猫一狗,猫我在京城没有找到,就……就把它带回来了,名字是我随意起的,你若是不喜欢可以改。” 江晚清耳朵红的让整个人宛若一朵即将盛开的红莲,只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戴婆子说她家养过一条狗,叫富贵听着也不错……”江晚清害羞的找补。 “喜欢,小顾江,小鸪江,像我们的孩子,我很喜欢。”顾屿白脸上绽放出笑容,他伸手掐了掐江晚清的脸颊,眼中一片柔情:“小清儿害羞的模样,让人欲罢不能,控制不住的想欺负小清儿。” 他手上的力度像是对待无价之宝。 江晚清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开口: “你若是欺负我,定会剜心剔骨,不得超生。”她说的凌厉,方才小女儿家的害羞荡然无存。 顾屿白一愣,骨缝和心口一阵发寒,就好像真的要剜心剔骨。 “想欺负我?你可别忘了我外祖父是东楚国镇远大将军,我阿姐更是史无前例第一位得皇令上战场的女将军。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们一动会拿着大刀来砍你的。” 在顾屿白冷到极致时,江晚清又笑了起来。 她傲娇的说着外祖父和阿姐。 顾屿白却猛的松了口气: “小清儿,放心我舍不得欺负你。” 是吗? 江晚清心底一片冰凉。 用不到外祖父和我阿姐。 你这样的人不配玷污他们的大刀。 我会亲自送你到地狱深渊。 江晚清离开以后,顾屿白给小奶狗喂了点吃的。 “小顾江,叫声爸爸。”他嘴角的笑意难压,看着小奶狗的瞳孔扩散,不知道是在畅想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宿主,你刚才的演技用你们现代的表达方式就是“大满贯影帝”,以前你演的数据还能分辨出真假,可刚才数据一点也分析不出。】系统机械的声音猝不及防的响起。 让顾屿白脸上的笑容凝固。 他手控制不住的收紧。 “汪汪汪!!”小奶狗在顾屿白手里挣扎。 听到小奶狗的挣扎嚎叫,顾屿白手忙脚乱的把它放在地上。 「系统你忘了我的身份,我可是京圈只手遮天的太子爷顾屿白,就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他嚣张肆意,可紧绷的身体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婚礼倒计时五天…… 顾屿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随着婚礼的将近顾屿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整个人像是沐浴在春风里,欣喜从他心底不可抑制的散发。 顾屿白一进万草堂,便看到江晚清依靠在窗边眉眼认真拿着针线刺绣。 她手里是一件喜服。 随着针线的穿梭,一个金色的喜字的轮廓逐渐形成。 晨光落在江晚清侧脸,让她整个人温柔到极致。 像带着露珠迎着朝阳绽放的白玉兰。 冷艳,高贵,清冷,孤傲,美到不可方物…… 仿佛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门外的顾屿白被这样的江晚清惊艳到连呼吸都是禁止的,眼底的柔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他终于明白,京圈里那句“白月光杀伤力”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刻的江晚清,远胜娱乐圈所有白月光。 这样清冷的人,为他堕入凡尘,为他穿针引线。 顾屿白最柔软的心底深处,毫无防备的生起幸福感。 这样的满足感是小卿儿从未给过他的,京圈的爱情,以金钱和地位来稳固。 他送小卿儿庄园,小卿儿回他豪车。 他送小卿儿定制珠宝,小卿儿回他大师画作…… 可…… 在这古代他只是一个书生,而江晚清是将门千金。 却给他绣香囊,缝补衣物,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有回应。 这一刻的顾屿白,竟生出好像与她成婚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的念头。 「系统,我再问一次你,江晚清她……她真的是恶毒女配?会杀人如麻,贪图权利,让这个国家走向灭亡?」 顾屿白的心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和戾气。 【滋滋滋……】 又是一阵机械卡顿的滋滋声。 【回宿主,这个位面的江晚清就是恶毒女配,前期伪装收获民心,最后利用她姐姐和外祖父杀百姓夺皇权。】 【系统识别到恶毒女配的攻略值许久没有增长,现代的柳卿卿生命体征在不断减弱,宿主要加快进度,尽快完成任务。】 窗边听到系统的回答江晚清手里的针扎到指间。 她不动声色的将血珠抹到喜字上。 杀百姓…… 夺皇权…… 这六个字里的荒谬犹如天方夜谭。 她江家世世代代保家卫国,东楚遇难几次濒临灭国时都是江家以命相护。 他的系统是如何将这六个字吐出来的。 顾屿白一顿: 「爱意值怎么可能没有增长?」 系统说的所有话里,顾屿白就听到了这一句。 怎么可能会没有增长? 他朝对婚礼充满憧憬,认真专注绣喜服的江晚清看去。 一阵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吹过江晚清鬓角的碎发,将她的呼吸又吹到顾屿白的心上。 自从确定关系后,顾屿白明显感受到江晚清热烈的爱意。 爱意怎么可能没有增加? 顾屿白以为,爱意值最起码到达95%了。 【是的宿主,这边数据显示恶毒女配江晚清的爱意值仍然在85%,不过最近主系统那边反馈部分系统受到侵略,目前主系统站在升级追查中,数据不是很稳定。】 顾屿白松了口气: 「一定是数据乱了,江晚清的爱意值绝对不可能还在85%。」他自信挑眉。 第191章 我们没有以后 他带着笑,放慢脚步轻步走到江晚清身后。 微凉的指尖覆盖在江晚清眼皮之上 光明被夺走。 顾屿白感受到江晚清纤长柔软的眼睫在手心上下挥动,一下又一下抚过他掌心的薄茧,落在他的心上。 “顾屿白?你怎么来了?”江晚清清脆的软声带着欣喜。 “你怎么猜到是我?”顾屿白弯腰拉近与江晚清的距离。 “一点都不防备,若是坏人怎么办?” 他深情的眼眸中带着责怪与担忧。 江晚清嘴角一抹弧度缓缓上扬。 拉下他自以为是,机关算尽的上帝之手。 笑意盈盈的回头看他: “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不会错的,况且……” 坏人? 眼前的你,可是胜坏人千万倍的恶魔。 顾屿白沉溺在江晚清营造的爱意中 “况且什么?”他全身放松将线条流畅的下巴搁在江晚清头顶,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 “况且也没人会在小桃他们眼皮子底下进到我房中。” 江晚清回头继续绣着喜服。 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光,不经意间将喜服袖口内衬上绣的小字露了出来。 这样的角度,头顶的顾屿白必然能看到。 他拿过喜服喃喃低语: “日出有盼,日落有念,所遇皆甜。” 语气缠绵悱恻,缱绻旖旎。 “娶你为妻,是我顾屿白此生最大的幸运。” “小清儿,我爱你。” 顾屿白失控的把江晚清拥到怀里。 怀里的江晚清听着他乱了节拍的心跳声,耳尖的红消失殆尽,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双嗜血寒冷的双眼。 究竟是小清儿还是小卿儿只有顾屿白你知道。 顾屿白,准备好。 乱的可不只是你的心跳,还有你的命。 “还未拜堂,这样于理不合。”江晚清从顾屿白怀里挣扎开。 她嫌恶心。 古代保守封建并没有让顾屿白觉得哪里不对。 他妥协的刮了刮江晚清鼻尖。 “那等五日后拜堂完,我一定要抱个够,往后每日回家第一件事便是抱你。” 他已经开始幻想了。 江晚清嘴角终于勾起发自内心的笑容。 顾屿白,我们没有以后。 你的以后,只会是万劫不复。 顾屿白翻看了好久的喜服,又在小楷刺绣上反复摩擦憧憬。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江晚清穿着这件喜服与他对拜成婚了。 顾屿白前脚刚走,身后江晚清脸上的笑容便尽数消失。 她挥手将喜服丢进燃烧的火盆里,火舌瞬间攀上喜服,几息之间便燃烧殆尽。 婚礼倒计时第四天。 顾屿白和江晚清一起手写婚书。 墨汁里混着金粉,金色的字生于大红色宣纸之上。 江晚清手上覆盖的是顾屿白的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随着一笔一划,江晚清与顾屿白的婚书逐渐形成。 只是,在写到“载明鸳谱”时,江晚清手上的力道失了分寸,鸳字被金粉糊成一片。 “好可惜,眼看就要完成了,都怪我不够小心。”江晚清将已经失败的婚书撕成两半,投到茶炉下。 顾屿白看着燃烧的婚书,心底不由自主升起一阵慌乱。 他按捺住心慌,牵着江晚清的手。 “没关系,我们再写一次。” 这一次,顾屿白比上一次更加认真,每一个字都专注到极致。 写到“鸳”字时,更是整个人都紧绷着,额头冒出细细麻麻的汗珠。 “小清儿,认真些。” 他不放心的叮嘱江晚清。 终于,“鸳”字平安写过,顾屿白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可在最后“此证”时,江晚清再次笔锋一歪,将两个字糊成一团。 顾屿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江晚清回头对视着顾屿白的眼睛一错不错: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力道。” 她苦恼。 “没……没事,这次我们在小心一点,一定能成功。” 他比刚才更加认真了,甚至换了新的笔。 “顾屿白,婚书写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这不是好的预兆,要不……我们就不成婚了吧。” 一大颗墨水滴到顾屿白袖子上。 他紧张抓住江晚清的手,失控的力道让江晚清手腕一疼。 “小清儿 ,你是在说笑吗?失败两次很正常,我们多试几次就成功了。” 他眼底的慌乱无所遁形。 连声线都带着卑微和颤抖。 “嗯,可我写累了,不想写了。”江晚清无辜的眨了眨眼,露出俏皮耍赖的模样。 顾屿白猛的松了口气。 他把江晚清紧紧的抱在怀里,像是怕下一秒人就消失了一般。 “小清儿,方才你吓到我了,下次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颈脖相交。 江晚清面无表情。 “是吗?那你求我。” 顾屿白一笑,手上的力道松开,轻咬江晚清的肩头。 “好,小清儿,我顾屿白,你未来的夫君,我们未来孩儿的父亲,求你,可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江晚清嫣然一笑,明媚清澈的眼眸却生出疯批的笑容。 “好,下次不说了。” 因为下次。 便是你的死期。 婚礼倒计时第三天…… 京城几乎是一片喜色,顾屿白所到之处都是百姓的祝福。 “顾公子,提前恭喜你大婚,娶到我们二小姐真是你顾家祖坟冒青烟了。” “我们二小姐可是这世间顶顶好的姑娘,说句艳冠京城都不为过。” “你以后可要好好护着我们二小姐,要是让她受一点委屈,我们全京城百姓,都不用老将军出手,我们大家伙就冲进你家,把我们二小姐接回来,让二小姐与你和离。” “我们京城的百姓,都是二小姐娘家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祝福顾屿白的同时,也在敲打。 虽然他们觉得顾屿白很好。 但在京城百姓心里他们二小姐才是第一位。 顾屿白抱拳对着百姓鞠躬。 “顾某定当谨记。” 第192章 他要见江晚清 京城大街小巷,废墟之上,裂缝之下全挂上了红色的布料。 二小姐的婚事,百姓尤为重视。 他们每日吃着二小姐的,命也靠二小姐救着。 他们无以为报,只能竭尽所能尽绵薄之力。 让二小姐在成婚的时候能开心点。 京城的百姓喝万草堂的药蜜保命,吃着万草堂的救灾粮饱腹,明明是天子的苦难里,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最真挚的祝福。 他们向诸神磕头,为他们的二小姐祈福。 祝二小姐幸福美满,一生顺遂,所求皆如愿。 江晚清大婚,皇中的皇上和皇后也极其看重。 无奈天灾,匈奴又在与东楚大战,顾及会有刺客,皇上和皇后便没有出宫。 亲自在国库里找了好些稀世之宝给江晚清送过去。 唯恐不够,皇上甚至向江晚清许诺。 等天灾过后。 还有一份大礼赏于江晚清。 皇上还派了大太监李公公去见顾屿白。 暗示顾屿天灾后,便让他入朝为官,不论科考结果。 就差明着告诉顾屿白,皇家重视江家二小姐,你好好对她,便能青云直上跟着风光。 若是胆敢负江家二小姐,便是与皇家为敌,就算科考成绩首居三甲,也可不论。 婚礼倒计时第二天。 顾屿白期待的同时,心底越来越不安。 为了压下心底的不安,他一整天都跟在江晚清身边。 好像只有看到江晚清,他的不安才能稍稍平复。 早上。 江晚清在准备每日婚礼要用的首饰。 顾屿白帮他一起整理,整理到一半时,顾屿白突然抓住江晚清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小清儿,明天我们会成婚的是吧?” 江晚清点头。 顾屿白严肃的捧着江晚清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我想听你说出来。” “会,明日我们会成婚。” 江晚清如他所愿。 中午。 江晚清在清点嫁妆单子。 顾屿白喝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他手背上。 他喉咙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可一臂之遥的江晚清却纹丝不动,依旧看着手中的嫁妆单子。 顾屿白凝眉。 小清儿怎么会不关心他? 是没有听到还是不在意他了? 顾屿白再次失控的上前,用被烫的通红的手抓住江晚清的胳膊。 “我们明日会成婚的对吧?不会出任何差错对不对?” “岳父也同意了,皇上和皇后也送来了赏赐,百姓也祝福我们,明日要用到的药蜜也都已经熬好了。” “所以,小清儿,我们明日一定会顺顺利利的拜堂成亲对不对?” 顾屿白满脸都是不安,这些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江晚清的视线被迫从嫁妆单子上移开。 落到他惴惴不安的脸庞上,看着他一直以来运筹帷幄的脸开始崩裂。 江晚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说: “会,明日我们会成婚。” 与早上一模一样的回答,一字不差。 可带来的安心大打折扣,顾屿白极力压制才稳住心慌。 傍晚。 新郎和新娘要分开了。 再见面便是隔着红盖头了。 顾屿白离开之际,再一次失控的抱住江晚清,这一刻他心里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小清儿,我心跳慌的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总会觉得你会离开我,你会抛弃我。” “不会的是不是?明日便是我们的婚礼,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是一夜而已,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是不是?” “小清儿,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顾屿白像是山崖边,随风飘飘荡荡的藤蔓。 靠着根部抓着江晚清这棵悬崖之上的大树,才能维持生命。 要是这棵大树抛弃他,他便要坠落到无尽的痛苦深渊中。 江晚清仍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别乱想,明日一大早便成婚了。” “对对对,就是我在乱想,我这是……我这是婚前焦虑症。”顾屿白让自己强行放松下来,他亲吻着江晚清的秀发,不断的给自己灌输着安心剂。 江晚清轻笑看着他的不安。 仿佛随着婚礼的到来,顾屿白越来越紧张,江晚清反而越来越松弛。 江晚清说: “顾屿白,我很期待明日。” 期待,明日的屠恶龙大戏落幕。 顾屿白说: “小清儿,我也很期待,能娶你真的觉得好幸运,甚至感激来到这里遇到你。” “这里”可以是古代,也可以是京城。 江晚清知道是前者,所以她没有追问。 …… 婚礼当天,一片喜气洋洋。 顾屿白几乎兴奋到一整晚没有睡,眼前浮现的都是江晚清穿着嫁衣的模样。 过了明日小清儿就是他的妻子了。 就要与他同进同出,白头偕…… 顾屿白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来自现代的公略,完成任务是要回现代的,他注定无法与江晚清白头偕老。 届时。 他会回到现代,继承顾家掌权人的位置,和门当户对,青梅竹马的小卿儿结婚。 明明这是此行的任务与心愿。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要离开小清儿,顾屿白肋骨处就不受控制的发疼。 还没有等他理清楚这股莫名而来的疼痛为什么会出现时,门卫就传来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顾屿白问。 这处宅子是顾屿白新买来做婚房的。 银票是他用积分和系统兑换的。 “公子,小鸪姜趁房门没关紧跑出去了,我们找了好一会都没有找到。”门卫的小厮忐忑的解释。 这条小白狗公子深受公子看重,这下跑丢了也不知道公子会不会生气。 “跑出去了?” 顾屿白焦急的踏出房门。 “找!”顾屿白厉声喝斥大步跨出院子。 昏暗的大街上顾屿白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他像只无头苍蝇在各个巷子里寻找。 “鸪姜!” “鸪姜!” “鸪姜!” 鸪姜是小清儿送他的,宛若他们的孩子,如何能丢! 顾屿白找了许久,一直到下半夜还是没有找到小鸪姜,他抬头看着头顶遥远的月亮。 耳边猝不及防回荡起江晚清说不与他成婚的话。 如果婚书一次次的失败是不祥的预兆。 那…… 那小鸪姜的失踪呢? 微风习习,顾屿白却犹如置身于寒冬腊月,刺骨的冰刃从四面八方切割着他的肌肤。 连着呼吸都像是被夺走,窒息感让他五脏六腑发出钝刀磨裂的巨疼。 顾屿白失了仪态。 他不顾即将出世的日出,不顾房中等着他穿的喜服…… 他用尽全力,拼了命的往万草堂狂奔。 他要见江晚清。 第193章 江晚清……不见了 他要见江晚清…… 凛冽的风从顾屿白耳边呼啸而过。 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终于在万草堂楼下看到楼上江晚清房内烛火是亮着的时,无处安放的灵魂才落到实处。 顾屿白缓缓放慢脚步。 额头的汗珠顺着下滴落到裂缝里。 他自嘲一笑。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婚前焦虑症?” “顾屿白,你可是二十一世纪顾家唯一的独子,京圈桀骜不驯的太子爷,只是娶一个女人而已,不必如此认真。” 他告诫自己。 可一想到几个时辰后江晚清便是他的妻子,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江晚清?老婆?不对,古代应该叫娘子。” “娘子,娘子。” 他唇齿之间的爱意澎湃。 顾屿白呼出一口气,缓缓转身离开。 “小姐!” “小姐不见了!” 万草堂内传出小桃慌乱的叫声。 顾屿白转身的动作狠狠一震,无边无际的恐慌在这一刻化为实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三楼。 江晚清房内,一片红色。 大红的喜字,还有他们两人一同挑选的首饰,一起写的婚书都在桌子上整齐的排列着。 可…… 却不见新娘的影子。 顾屿白双目赤红,他像疯了一样将万草堂里里外外全找了一遍。 没有! 依旧没有! 到处都找不到小清儿。 顾屿白像是失去听觉,他在京城狂奔着。 将军府,定情之地,所有他们二人去过的地方,顾屿白全翻了个遍。 可依旧找不到小清儿。 灰蒙蒙的天空中,顾屿白像是被抛弃的野兽,双眼尽是无措与担忧。 这种痛苦感比在现代真的青梅竹马的柳卿卿出车祸时更甚。 像是堕入无望的痛苦深渊。 “公子,小姐房里找到了这个。”小桃手里拿着一张纸。 …… 月光高悬的夜空,江晚清一身白裙随着骏马的奔驰飞舞在身后。 马蹄的震动令两侧树叶上的露珠了落在她头上和眼睫上。 江晚清毫无波澜。 她单手持马缰,单薄的上身前倾,一双惊艳清冷的眼眸里是翻涌溢出成江的杀意。 “驾!” 鞭子抽打在马腹上,马儿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昏暗的夜色里留下一道残影。 这一刻的江晚清。 犹如从阿鼻地狱,踩着一具具恶鬼攀爬而出的魔鬼。 “驾驾!” 终于,那座金佛映入眼帘,千年香火鼎盛的宝华寺红门出现在江晚清视线里,同时出现的还有门外站成一排的和尚。 他们头顶戒疤,双手合十。 而带领他们的是佛缘深厚,能窥探命数的渡明大师。 他披着袈裟,手中拿着佛珠,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静静注视着策马疾驰而来的江晚清。 像是知道江晚清今夜会来。 特意在此等候。 江晚清再看到渡明大师的那一刻,双眼变得锐利阴沉。 她扔掉手中的马鞭,从腿上抽出削铁如泥的长剑。 手臂的线条突出,浑身蓄满势不可挡的力量。 她对天、对地、对佛。 对渡明说: “今日我江晚清便要替天下百姓讨取公道!” “替我江家一百二十五道冤魂报仇!” “替我忠心为国的外祖父外祖母报仇!” “替我腹凌云壮志,报效东楚的阿姐幼弟报仇!” “替不曾害过一人的我江晚清报仇!” “神挡,我屠神!” “佛挡,我弑佛!” “人挡,我杀人!” 她气势恢弘,磅礴的杀意像是要冲破云霄。 飞舞的发丝落在手中散发着寒光的剑刃上,瞬间便一分为二,消失在风中。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无人能阻挡她江晚清。 马蹄在狂奔。 金佛居高临下,俯瞰芸芸众生。 渡明盘着佛珠久久注视着江晚清。 江晚清手里的剑逐渐收紧,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微眯。 锋利的剑刃蓄势待发。 渡明挥手,阻挡在宝华寺门前的和尚整齐划一的退到两侧,为江晚清让出一条宽敞光明的大道。 渡明大师更是收起佛珠,亲手为江晚清打开了佛门。 他对江晚清弯腰一拜。 宝华寺众和尚对江晚清一拜。 “驾!” 马蹄畅通无阻,高高跨进宝华寺朱红的大门。 白色与红色是存在天地间的两个极端,可此时却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 陈旧的房内。 坚硬简陋的床上,双眼紧闭沉浸于梦中的楚焰尘眉头紧蹙。 黑色古怪的空间里,一个没有五官的男人坐在书桌前,手指在一个发光的长方形物体上不断敲击。 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楚焰尘感到威压。 “你是谁?”他与无脸男隔着五步之远,又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 “我?” 无脸男停下手里敲击的动作,转而拿起一只白色的棍子插到没有无官的脸上,火光跳跃一团白烟从它脸上冒出。 “我是创造你的神。” 它说。 “你是我笔下的主角,注定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天下人跪拜,掌握整个天下的生杀大权。” 语气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楚焰尘被他感染,因为激动不断的舔舐着唇。 像是饥渴的怪物。 “神,那我什么时候能坐上那个位置。”他兴奋的奉无脸男为神。 神抖了抖夹着食指和中指之间燃烧的白棍,一段灰烬从白棍尾端掉落。 “按照剧情,你此时就本该穿上龙袍,可没想到该死的那你pc竟出了变故。” “神,你pc是何物?既知道是她出了变故那便让她消失即可,神你无所不能,一定能轻而易举让npc消失。”楚焰尘亢奋。 说去npc五脸男烦躁的站起身,一脚踹在身后的书架上。 一瞬间书架收到攻击,上的书纷纷掉落。 楚焰尘只零星认出几本书的名字。 【我是王,我的话便是天意】 【男人闯荡天下,女人安分守己】 【家暴的男人才是最有出息的】 这些书楚焰尘从未见到过。 楚焰尘对神越加臣服。 “贱人!一个我手里诞生的npc,一个本来就是垫脚石的炮灰,凭什么脱离我的掌控,凭什么敢欺压在主角头上,可恶可恶,贱人贱人!” 无脸男不断发泄着怒火。 第194章 认命吧npc 楚焰尘却像是无脸男肚子里的蛔虫。 他肯定的开口: “神,你说的npc ,是江府江晚清那个贱人吗?” 两人咒骂江晚清时语调一模一样。 宛若一模子里诞生的物种。 “是。”无脸男又狠狠吸了一口白色的棍子。 “江晚清本该深爱着你,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视你的爱意为命,没有你的爱她便会感到痛苦。” “哪怕你把她当成傻子哄骗,愚蠢的她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可现在,她完全和我设定的不一样,脱离了我的掌控,一个女人竟敢妄想凌驾到主角之身,简直道犯天罡,不守妇道。” 楚焰尘对神的话感到无比认同,敬佩的目光像是遇到知己。 “神,那现在该怎么办?现在我被江晚清那个贱人陷害到宝华寺,那个贱人现在又深受老东西看重。” 老东西是楚焰尘的父皇,当今圣上。 楚焰尘相信,神一定能帮他。 果然,神伸手将燃烧到尽头的白色棍子按在水晶砚台里 “别急,你是主角,皇位只能是你的,毕竟你是另一个我。” “这场天灾便是我为你创造的机会,百姓感染的瘟疫只有你能治好,若是这一次你治好百姓,那么皇位便手到擒来。” 他的手再次落到发光的长形神物上敲敲打打。 “我现在告诉你解决瘟疫的药方,拿着去和老东西交换。” 楚焰尘激动到连呼吸都是急促的,但还是不放心的反问: “神,要是老东西不同意怎么办?” 那毕竟是皇位,倘若他是帝王绝对不会为了百姓将皇位拱手相让。 神漫不经心的开口: “他同意的,我对他的设定便是黎民百姓首居第一……” 宝华寺,楚焰尘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瞳孔里还残留着满满的亢奋与激奋。 皇位! 他就说为什么自他出生以后就总是会梦到穿着龙袍,站在高位之上受百官跪拜。 原来他是主角。 他是这个世界的王! “哈哈哈,皇位是我的,皇位是我的!” 他无官因振奋扭曲成丑陋的模样。 楚焰尘激动的下床,翻找出纸和笔。 “乳香、南苍术、北细辛……” 每写一种,他眼里对权势的唾手可得便深一份。 这天下只能是他楚焰尘的,他会和柔儿携手为帝后。 神说, 沈柔儿是他的官配,拥有好孕之身会给他生出一堆子嗣传宗接代。 楚焰尘不由自主想到上次见到沈柔儿两人的情不自禁,共赴巫山。 按照神的金_言,那么此时柔儿肚子应当已经怀有他的血脉。 黑色的笔墨最后收尾,楚焰尘激动的扔掉毛笔,像对待稀世之宝般要拿起药方。 “绛!” 剑锋从门缝破门而入。 直从楚焰尘眉心而来。 楚焰尘脸色大变,狼狈的翻身躲避剑锋。 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太阳穴而过,渗出丝丝缕缕的血丝。 楚焰尘惊魂未定,他抬头不可置信: “江晚清?” 随即不可置信的表情变换,取而代之的是气急败坏的恼怒。 “贱人,又是你!” “你怎么敢一次次夺我命,你的存在便是做我的垫脚石,注定牺牲在我登基为帝的路上。” “江晚清,这就是你的命,我劝你不要与命运作对。” 他气急,偏偏一副说教的姿态。 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宝剑出鞘,杀意滔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死是活,我江晚清自己说的才算。” 江晚清浑身迸发出无尽的力量。 她手持长剑,灼灼的杀意直射楚焰尘而去。 楚焰尘脸色一变,在她强烈的攻击下只能躲避。 不大的房内,很快便一片狼藉,被江晚清叫嚣着饮血的长剑劈成碎片。 直到变成废墟的房内,再没有楚焰尘躲藏的地方。 在江晚清双眼锐利,手腕翻飞右手持剑,左手用尽全力在剑炳重重一击,长剑划破空气,向楚焰尘脆弱的脖颈飞去。 这一剑,足以封喉。 “江晚清—— ” 楚焰尘惊惧的嘶吼,求生的本能让他破窗而出,可是按照冷剑的速度,根本来不及。 “绛!”利剑刺入楚焰尘颈脖剑身发出鸣叫。 “嘭!”楚焰尘破窗而出。 利剑落在屋内的地上。 楚焰尘滚落到院外的青石头板上。 他躺在地上,双手震惊的抬起触摸被利剑刺破的位置。 只是…… 只是破了一条小口子。 上次江晚清捅他胸膛时,也是这副场景。 楚焰尘瞳孔猛的放大,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他嘴角缓缓抽搐,不断扩大,像张着血盆大口要撕咬猎物的野兽。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躺在地上,无所畏惧,笑到眼角沁出泪。 “江晚清,你杀不了我……” “哈哈哈,江晚清我是主角,我是这个世界的王,我死不了,你们杀不了哈哈哈……” 他慢慢的爬起来。 指着江晚清,笑的前仰后合,笑的轻蔑,笑的讥讽…… 他肆无忌惮的嘲笑着江晚清。 讥讽着江晚清的的挣扎。 看着她明知命运,却无力回天。 他的嘲笑激不起江晚清半分涟漪。 自始至终江晚清脸上都只有一个表情,都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杀! 今日楚焰尘必须死! 剑炳再次回到江晚清手里。 她握着锋利的剑,握着她打磨无数次的剑,握着倾注她所有深仇大恨的长剑。 一步,两步……向楚焰尘而去。 五步,六步……步伐逐渐加快。 杀戮的压迫感让哪怕知道不会死的楚焰尘还是忍不住惊愕失色。 他骇异的不断后退,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慌乱。 这一次剑刃是向他腹部而去。 “噗!” 剑刃划破衣服,破的那层皮带来的疼痛还不如被蚂蚁啃咬来的痛。 楚焰尘越加嚣张了。 “别白费力气了,乖乖服从剧情,为我的皇位献祭。” “你也看到了,你根本就杀不了我。” 他狰狞着嘴角,眼里是变态扭曲,一步步朝江晚清而去。 对江晚清手里的长剑不屑一顾。 他不拿一剑一刃,挺着胸膛用血肉之躯讥刺与命运做抗争的江晚清。 “江晚清,我以这个世界主角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妥协,为我所用,帮我青云直上,叩我为王。” 第195章 我靠!玩这么大…… 回应她的是江晚清锐利的回眸。 她殷红的唇勾出冷血的美。 一袭白裙在寂静杀戮的夜色里划出摄人心魄的弧度。 她说: “做梦!” 脚尖发力,单手持剑向楚焰尘胸膛而去。 这一次…… 锋利的剑刃仍然穿不透馔书人为主角塑造的不死之身。 长剑震荡,江晚清握剑的虎口被震出血色。 她竭尽全力。 用她身为npc的身躯。 用她不甘成为炮灰的灵魂。 用她经历过痛苦深渊的魂魄。 一次次握着剑往楚焰尘胸口刺。 可楚焰尘是谁? 他是主角啊。 他是另外一个时空,大男子主义劣根性的馔书人创造。 馔书人掩盖自身的无能。 掩盖自身的废物。 掩盖自身不努力又既要又要还要的贪婪品性。 它用邪恶扭曲的思想,将自身的欲望和幻想全倾注在楚焰尘身上。 它要楚焰尘是万人迷。 它要居高临下。 它要楚焰尘穿龙袍为帝。 它要楚焰尘受万人膜拜。 它要楚焰尘后宫佳丽三千。 它要楚焰尘拥有不死之身。 它要所有现代它高不可攀的东西,在这个世界沦为傀儡,沦为蝼蚁。 江晚清手中的剑一次次失败。 楚焰尘站在那里,看着npc的挣扎,像是戏台下看台上的配角在卖弄。 用血仇锻造的剑刃逐渐崩坏,终于…… 利剑在不知道已经是多少次往楚焰尘胸膛刺去时,再也坚持不住。 “绛!” 剑身发出鸣叫,剑身断裂。 楚焰尘弯腰漫不经心,不可一世的拿起断裂的剑刃。 “江晚清,我再问你一次。” “你可愿认命,放弃反抗,用整个江家为我登基之路锦上添花。” 没有剑炳的利刃被楚焰尘握在手心,却伤不了他分毫。 “我江晚清——不愿!” 她飞身攻击,楚焰尘不闪不躲等着她靠近。 她的断剑伤不了楚焰尘丝毫。 楚焰尘的剑却轻而易举便刺到她胳膊里。 鲜红的血流到白色的长裙上,增添异样的美, 江晚清却犹如丧失感观与知觉。 她脸色未变,对淅淅沥沥流着血珠的胳膊置若罔闻。 她退一步,胳膊从楚焰尘手里的断剑抽出,继续用血肉之躯攻击不死之身。 一次次…… 一回回…… 不屈服的、不畏惧的,去抗衡。 很快,只几个回合,江晚清的白裙便被红色浸染。 殷红鬼魅的红像一朵朵花绽放于江晚清的白裙之上。 像是在为她助威,又像是在为一条即将陨落的人命送葬。 她遍体鳞伤…… 她鲜血淋漓…… 【我靠!玩这么大……】 【这剧情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作者到底是怎么写的,怎么……怎么配角还觉醒了?】 【江晚清在干嘛?快跑啊!大男主有作弊的金手指,杀不死了啊!可你却真的会死。】 【快跑,江晚清,听我的,你别和他斗了,斗不过他的……】 【呜呜呜呜……我求求你了,江晚清,我们快走,走啊!】 【明明只是一个小说,明明只是我上课摸鱼来打发时间的,为什么……为什么我哭的像狗一样……】 【根本就不公平,江晚清她学了那么久的剑,为什么伤不了楚焰尘这个不学无术的废物。】 【求求黑客,能不能人肉出作者的地址,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呜呜呜……】 【那些一直吹捧大男主楚焰尘的恶男都睁大你的狗眼来看看,我们江晚清到底做错了什么?地震和瘟疫她做了那么多,救了那么多百姓的命,凭什么她要落到这样的结局?】 【百姓的命也是命,npc的命也是命,现实里,你、我、他,我们不都是npc吗?我们都要思想,难道我们该和江晚清这样沦为主角的陪衬和垫脚石吗?】 【作者,求你高抬贵手,让这场不公平的命运,就此戛然而止吧……】 【别求它,它邪恶自私,就是筒子楼里一事无成的老鼠,求它是没有用的,江晚清如果你觉醒了,如果你能看到我们留下的评论,那么我告诉你,想从一个并不眷顾你的命运里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死主角!】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在这个与命运生死一搏的夜晚。 隔着缥缈的时空,隔着虚虚假假的命运。 他们。 她们。 对密密麻麻的文字哭泣呐喊,为纸片人江晚清声张着不公。 江晚清抬头,看着半明半暗天空中飘荡着密密麻麻的字符,心底深处一股铺天盖地的力量滚滚而来。 她注视着那句: 「想从一个并不眷顾你的命运里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 杀死主角」。 杀死主角! 瞬间江晚清眼神锋利如刀,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成寒冰。 染血的唇角,妖冶的缓慢上扬。 杀死主角! 宝华寺响起敲击木鱼的鸣空声,缭绕着渡明大师的诵经声。 星星之火,也可燎原。 这本有她江晚清的书里。 每一个文字都有血肉,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有骨肉。 每一条生命都泣血着不甘。 “楚焰尘,你必死无疑。” 她笑着笃定。 弯曲的腰缓缓直起,握着她鲜血流满的断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向楚焰尘攻击而去。 “不自量力!”楚焰尘双眼微眯。 “不能为我所用,那你就消失吧。” 他张狂,对江晚清一个炮灰的命势在必得。 断剑向江晚清心口而去,不断逼近。 “小清儿—— ” 天亮了…… 火红的太阳从遥远的天际攀爬而上。 江晚清嘴角的笑渐渐扩大。 来了! 异世之魂来了! 能杀死主角的刀来了。 “噗呲!” 江晚清猛的向前一倾,断剑刺入江晚清胸膛。 “小清儿!” 飞奔而来的顾屿白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江晚清如同陨落的蝴蝶,被利剑穿透缓缓向后倒去。 顾屿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他猩红着双目,像疯了一样,捡起江晚清丢出的断剑向楚焰尘攻击而去。 “你是谁?” 楚焰尘皱眉。 但对攻击而来的顾屿白丝毫不放在眼里。 反正,在这个世界他是主角。 他拥有不死之身,谁都杀不了主…… “噗呲—— ” 一缕名叫新生的阳光照在东楚这片大地上,照进每一条裂缝里,每一条鲜活的生命上。 第196章 追妻火葬场 楚焰尘瞳孔不可置信的放大,利剑从他胸膛穿透后背。 “不可能!我是主角,你怎么能杀……噗!” 一口血从楚焰尘口中喷出,洋洋洒洒落在宝华寺的青石板上,他不可置信的向后狠狠砸去。 主角死了! 死不瞑目! 太阳彻底升起,整个东楚国沐浴在阳光中。 天空中喜鹊高飞,鸣叫着胜利。 顾屿白嫌恶的扔掉手中杀死主角的利剑,满目都是小清儿的安稳。 他脑中混乱一片,赤红的血在他眼中蔓延。 小清儿不能有事。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啊! 系统,对! 他还有积分,他愿意用所有积分兑换,换小清儿活过来。 顾屿白惊慌失措的转身,可他的身子转到一半狠狠震住。 “小清儿?你……你没事?” 他惊喜的瞳孔里倒映的是安然无恙站在他面前的江晚清。 江晚清越过他,朝死不瞑目的楚焰尘而去。 确定楚焰尘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真的死了,江晚清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 终于放下。 “真的死了,我做到了!” “外祖母,你看到了吗?晚晚做到了。” “晚晚把主角杀死了,我们江家炮灰的命运摆脱了,东楚黎民百姓再也不用为主角献祭了。” 泪水与笑容同时出现在她脸上。 这是她今晚掉流的第一滴泪。 江晚清抬头朝天望去。 外祖母。 你看到了吗? 晚晚做到了! 江晚清捡起剑,往已经没有呼吸的楚焰尘胸膛狠狠刺下。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利剑畅通无阻的穿透楚焰尘的血肉。 主角已死。 主角拥有的金手指和气运也荡然无存。 江晚清嘴角释然的笑容扬起。 她拔出断剑,高高的站起身,目光晦暗的朝楚焰尘颈脖挥去。 带着血海深仇的一剑挥出,顿时楚焰尘人首分离。 又一剑…… 楚焰尘双眸破裂。 又一剑…… 楚焰尘脸颊带着舌头被削掉。 主角…… 再也没有复活的可能了。 身为配角的她,落子无悔,以血肉之躯,锻造新生。 “小、小清儿……” 顾屿白站在江晚清身后,将江晚清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 她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顾屿白感到可怕。 可…… 可江晚清刚才的那番话让顾屿白遍体生寒,无措惊呼。 他叫的小心翼翼,叫的卑微祈求。 小清儿说的炮灰,说的主角是什么意思? 这样存在于现代的词汇,不该出现古代的啊! 顾屿白紧紧抿着唇。 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求求了…… 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是他害怕的那样…… 江晚清冷冷的回眸,不带任何感情,不带任何温度,不带任何仇恨,就那么平静的看着顾屿白。 审判开始。 “怎么?攻略者还没有演够吗?” 万劫不复。 顾屿白踉跄后退,险些摔倒。 他脸色骤然苍白,目光震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晚清,里面的震惊与悔恨交织成团。 “我……我不是……” 顾屿白声音嘶哑无比,隐含悲怆。 他的慌乱无所遁形,像一头绝望囚笼里求生的困兽。 所有运筹帷幄,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不是?不是什么?”江晚清与他对立,视线对视语气讥诮。 “不是攻略者?不是为了获取我的爱意值?” “不是为了救你另一个时空的青梅?还是你口口声声的小清儿不是换作他人?” “顾屿白别入戏太深,将自己都欺骗了。” “我不恨你,毕竟没有你主角也杀不死。” 江晚清自始至终说的都平静释然。 在楚焰尘真正死的那一刻。 江晚清是感激的。 感激顾屿白能来到这个时空。 江晚清的一句句平静的质问。 像一场极冷的寒雪,冻结了空气,撕扯不出一丝喘息的空余。 顾屿白弯了脊梁彻底绝望。 “不是……不是,不是演戏。” “小清儿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一开始我的确是为了攻略,可是……可是……” 语无伦次的解释与挣扎在江晚清平静的目光中彻底崩塌。 “小清儿,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啊!” “今天是我娶你为妻的日子啊!” “我不在意你是恶毒女配,我也不在意你会屠城,我也不在意你会颠覆皇权,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顾屿白颤抖着声音,揉碎了自己的尊严,卑微至极地求着江晚清。 究竟是为了江晚清,还说为了攻略任务。 江晚清不清楚,也不在意。 “然后呢?” 江晚清在他痛苦的绝望里反问。 “然后我们成婚,生下孩子,你得到爱意值回到属于你的时空,和你的青梅结婚,留下我和你的孩子苦苦等待你?” “顾屿白,别恶心我,你根本不配得到我的爱。” “倘若没有玉佩,一开始我便不会如此轻易对你动心。” 顾屿白被江晚清的话,江晚清的表情刺到头晕目眩且,整个人就像从山崖坠入深渊一般,凄凄惨惨。 “玉佩,对!还有玉佩,小清儿看着玉佩的面上,求求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泪流满面,整个人颤抖如此风雨中的枝叶,仿佛下一秒便随着风雨消失不见。 他看着江晚清,犹如于风雨交加的暴雨中抓住的最后一根枝干。 江晚清幽沉的眸中看着他: “这玉佩真的是你的吗?你的系统真的知道玉牌的来历吗?” 顾屿白眼里的光彻底湮灭。 那张好看的脸上,一点一点被深不见底的灰败绝望侵略,眼睛里是清晰可见的绝望和痛楚。 他孤注一掷的想拥抱江晚清,想拉江晚清的手。 可系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警告警告!攻略任务失败,现在立即将攻略者遣返现代,倒计时开始!】机械声急促的响起。 顾屿白听到了。 江晚清也听到了。 “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还没有和小清儿拜堂我怎么能回去!”楚焰尘不顾一切的嚎叫。 【3。】 “停下!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我不要回去!” 【2。】 “滚开!从我身体里滚开,我不回去!快停下,立刻停下。” 【1。】 第197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1 ——】 “小清儿,求你……求你不要忘记我——” 顾屿白终于停止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却仍然无力回天。 从一开始他处心积虑接近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顾屿白消失了。 在江晚清面前,就那么凭空消失。 江晚清知道,他是回到属于他的时空了。 从此东楚国再无顾屿白这个人。 至于顾屿白最后离开时眼底浮现出的情绪,是懊悔,是不舍,是不甘,还是真切的爱意,江晚清早已再懒的分辨。 从最开始她知道真相时的憎恨,到最后的利用……这中间产生的一切,随着楚焰尘死的那一刻,都无所谓了。 …… 江晚清穿着用鲜血染红的红裙离开了宝华寺。 渡明大师带着宝华寺所有和尚,在宝华寺门前诵经为江晚清送行。 而此时的却京城乱了套。 受百姓爱戴的二小姐在大婚当日离奇的消失不见。 老将军和江城在得到消息的时,像疯了一样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百姓几乎是地毯式搜索,将京城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皇上。 皇上当即下令,命令御前侍卫李峰联合大理石少卿,务必要在日落之前将江家二小姐江晚清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否则,提头来见! 江晚清绝不能出任何事。 不只是因为她外祖父是镇远大将军。 不只是因为她长姐如今远赴边疆征战沙场。 不只是因为她手里有万草堂,有能救整个京城百姓的药蜜。 而是…… 她是江晚清。 她是京城百姓的二小姐。 她是皇上觉得愧对的人。 她绝不能出事! “找到了吗?” “没有,这条街我都找了个遍,连狗洞都没有放过。” “这可怎么办?二小姐到底去了哪?” “呜呜呜……我连护城河都游到了底,还是没有找到二小姐。” “万草堂后院我拿铁锹挖到两只手都是血泡,也还是没有找到二小姐。” “二小姐到底去哪了?会不会是她太累了,嫌弃我们是累赘,就……就抛弃我们……” “闭嘴!二小姐绝不是那样的人,不要用你肮脏的思想来评判我们二小姐,就是你家祖宗十八代通敌,二小姐也绝对不可能抛弃我们。” “二小姐是绝不可能默不作声的离开,更何况今日是二小姐大婚的日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找!就算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二小姐。” “老天爷,求你保佑二小姐,我愿意用这条贱命来换二小姐平安无恙。” “我也愿意,如果要死人,那么就把我收走,二小姐绝不能出一点事。” “我也愿意……” 他们用双手在京城这片废墟上挖掘。 他们双膝跪地,愿以命换命,只求二小姐平安无事。 生而为人,要知感恩。 他们永远谨记,他们这条命,是江家二小姐江晚清救回来的。 “你们看!那是什么?” 蓦然,有人抬起头朝城外指去。 众人回头。 只见,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不断走近。 众人眯眼,努力分辨那道身影主人的面貌。 随着身影的靠近,他们激动到热泪盈眶。 “是……是二小姐。” “二小姐回来了。” “谢谢老天爷让我们二小姐回来了。” 他们感激,他们鼻涕横流。 “快起来,把大鼻涕都擦干净,都别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今儿可是我们二小姐大婚的日子,这样好的日子,大家伙都不许扫兴,不吉利。” “是啊!都高兴起来,可千万别让二小姐看到哭丧着的脸。” “打起精神,把身上的灰都拍干净。” “二小姐今天可是新娘子,她身上可穿着喜衣呢。” “……不对!” 有人惊叫。 “二小姐身上穿的不是喜服,那红色瞧着像……像是血!” 不知道这句话从谁的口中说出。 只见在这句话说完,百姓看着那抹红,双腿发软,脸色发白。 “二……二小姐!” 他们不管不顾的尖叫,朝江晚清飞奔而去。 “二小姐你怎么了?” “怎么那么多血?这得多痛啊!”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伤了我们二小姐?我要杀了他!”他们愤怒到双目赤红。 看着宛若血人的江晚清,众人双手颤颤巍巍却始终不敢去看血衣下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二小姐一定很疼……” “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江晚清没有血色的唇,勾出一抹轻松愉快的笑。 “很疼蛤?没……没有受伤?”眼泪和疼惜卡在脸上。 随即反应过来,众人猛的松了一口气。 看着江晚清衣服上沾染的血,如此鲜红的颜色,和强烈的血腥味。 他们确定。 这是人血。 众人相互对视,几乎是一瞬间便不约而同达成共识。 防备的查看四周,确定没有皇家侍卫和衙役,百姓低声对江晚清低语: “二小姐,你的喜服还在万草堂,你先回去梳妆打扮换上喜服,这件衣服就交给我们来处理。” “对,二小姐你记住,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就安安心心做新娘子,其他的,就给我们处理。”他们沉着脸交代。 二小姐清风霁月。 哪怕二小姐真的杀了人,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们永远无理由相信着二小姐,愿意为二小姐遮掩。 温暖的阳光照在江晚清身上。 暖意顺着毛孔到达四肢百骸,江晚清双眼无力的垂下。 她说:“没有喜服了,不成婚了。” “二小姐!” “快快!背二小姐回万草堂。” “找药给二小姐喝下!” “我们不懂药啊!去找侍卫,让侍卫禀报给皇上让太医来给二小姐看病。” “我去,我知道侍卫都在哪。” “等一下!先给二小姐洗漱,二小姐身上这件衣服拿出去烧掉,别说二小姐没有杀人,就是杀了大家伙也都把嘴闭严实了,否则那就是全京城的仇人。” 江晚清找回来了。 皇上大喜。 听到江晚清晕倒立即命半个太医院的太医去医治,皇上恨不得亲自去看望江晚清。 可如今边疆的战事正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捷报频传,说江冬竹一杆金枪大杀四方,匈奴节节败退,这种时候帝王绝不能贸然出宫。 最后皇上看向自己一众皇子里,派三皇子楚随之代他前去。 第198章 他们的二小姐,他们愿意宠! 楚随之代表皇家带着太医前往万草堂为昏迷的江晚清诊脉。 太医如临大敌。 一个接一个的给江晚清把脉。 每个人都像是提着脑袋来给这位传奇人物江二小姐看病。 她可是唯一能控制京城瘟疫的人。 二小姐要是出什么事,那不用皇上开口,他们脑袋自己都要掉,还要被百姓当球踢。 太医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的依次帮江晚清把脉。 结束以后。 太医相互对视讨论着结果,终于确定自己的医术没有任何问题才对楚随之开口: “回三皇子,经我们太医诊断,江二小姐是因为太累,精气消耗才导致的昏迷,服用一些养气血的参片养几日便好了。” 楚随之蹙眉:“可确定?” “确定,我们反复探脉,二小姐绝无大碍。” “好。”楚随之轻点下颚,又吩咐身边的小书童:“你回宫,将我库房那根紫灵芝拿来。” “是。”小书童随着太医回宫。 “太好了!感谢列祖列宗,感谢老天爷我们二小姐没事。” “呜呜呜……你们没有听到太医说的吗?二小姐是太累导致的昏迷,都是因为我们,天灾以来二小姐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日。” 人群沉默了。 他们看着床上消瘦单薄的小人,脸色苍白透了着疲惫。 鼻腔被酸涩蔓延,眼眶发热湿润。 “二小姐……二小姐今年,也……也才十四啊!”不知道是谁哽咽着出声。 滴滴答答! 不断有泪珠砸到地面上。 十四岁,也还是个未笄及的孩子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富贵窝的孩子天真烂漫。 可二小姐是将门千金,外祖父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外祖母是家财万贯的商人。 他们的二小姐本该是金字塔内千娇百宠,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小姐啊! 可是…… 可是却用自己一双娇嫩的手,硬生生救了半个国的百姓。 硬生生将他们从阎王殿抢了回来。 “呜呜呜……” 内疚的哭声不断响起。 就连身为皇子的楚随之都忍不住抿住了唇。 百姓唯恐吵到二小姐休息,生生捂住嘴巴跑了出去,跑到二小姐听不到的地方,自责的放声大哭。 楚随之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人,眼底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不过半刻钟,江晚清便悠悠转醒。 她身上的伤,早在宝华寺喝下灵泉水便愈合。 突然的昏迷,只是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不适应罢了。 江晚清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房间内,注视着玉佩的楚随之。 他抚摸玉佩的手法太娴熟,连玉佩棱角的瑕疵都一清二楚,像是把玩过无数次一般。 江晚清眯眼,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或许,她猜到了。 “江姑娘醒了?身体可有不适?”楚随之刻言收礼,站与江晚清三步开外。 “劳烦三皇子关切,臣女一切都好。”江晚清翻身下床。 对待楚随之的态度疏离恭敬。 “江姑娘不必多礼,我是受父皇之命来探望江姑娘,既然江姑娘已无事,我便回宫向父皇服命,还望江姑娘照顾好身体。”楚随之道。 “那便劳烦三皇子替臣女谢过皇上。” 话至于此,楚随之便不好留了。 他跨步往外走,只是走到一半脚步顿住。 回头,看江晚清。 “江姑娘,你的玉佩。”他把手中的玉佩递给江晚清。 江晚清眸中一动,平静的接过玉佩。 “江姑娘,这玉佩……你是何处得到的?”楚随之嚅嗫着,还是问出了口。 “这个?我也不记得了。”江晚清淡然的回答,随手将玉佩放在桌子上。 楚随之抿着唇看着桌子上的玉佩许久,还是没有再说出什么话。 他颔首再次转身离开。 只是在右脚跨出房门时一顿,猛然回首,锐利的目光盯在江晚清身上。 “我记得江姑娘回京前在村落长大,江姑娘可还记得村子的名字?” “回三皇子,大石头村。”江晚清如实回答。 江晚清出生便被沈子安抛弃丢到乡村的事,在京城不是秘密。稍做打听便知道村子的名字。 听到江晚清回复,楚随之明显变的激动。 “五年前,我意外路过大石头的集镇,遇到一个在红尘之地卖身救姐的幼女,江二小姐在大石头村居住,不知道可曾听过?”楚随之视线紧紧盯着江晚清。 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试探。 闻言,江晚清回视楚随之。 四目相对,一个波涛汹涌,一个平静无波。 “不曾听过。” 江晚清肯定的回答。 “不曾听过吗?”楚随之低声呢喃,眼底的光逐渐暗淡。 楚随之收起情绪,抛下皇子的身份,对江晚清抱拳:“楚随之替皇家感谢江姑娘救东楚国百姓。” 楚随之回宫复命了。 京城处处还挂着喜庆的红。 今天本该是江晚清大婚的日子。 可江晚清昏迷之前说“不结了。”百姓无理由支持二小姐的决定。 没有一个人再提起婚事。 既然二小姐不想嫁了,那便不嫁,谁要敢说一句二小姐不守规矩骄纵,那就别怪他们把人轰出京城。 他们的二小姐,他们愿意宠! 只是二小姐成婚一事毕竟在皇上跟前过了一趟的,甚至皇上还送来了贺礼,皇家那边不是很好交代。 众人默契的将万草堂喝街道上挂的灯笼和喜字撕下来。 可撕着撕着,有人发现了不对。 “哎 ,你们今天见过顾公子吗?” “哎呦,还真没有,从我知道二小姐消失,就没有见过顾公子。” “我半夜见过,好像是他家狗丢了,在京城到处找狗。” “大喜的日子,他不好好准备来接新娘子找什么狗!” “不知道啊!但天亮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众人对视一眼。 “走去顾家看看。” 乌泱泱一群人赶到顾家,便看到顾家贴着大红喜字的门紧闭。 众人皱眉,直觉不对,也顾不上规矩,戴婆子一把将门推开。 一瞬间众人怒上心头。 第199章 骂他不得好死,骂他痛失所爱。 只见,空旷的院内不见一人。 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他们二小姐失踪昏迷,那浑身的血都不知道是经历过怎样难以想象的大事。 可顾屿白,这个他们认同的姑爷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过。 现在又搞失踪这一套。 他到底要做什么? 有人后知后觉察觉不对。 “你们谁知道顾屿白是何许人也?” “……不知道。” “他家族来历,老母老父和几口人呢?” “……也不知道。” “此次与二小姐成婚,他有赠予二小姐聘礼吗?” “……没、没有。”冷汗遍布全身。 “那我再问,成婚这样大的日子,新郎家可有来人?东楚此次大片天灾,他可有担忧家人,提起家人?” “……也、也没有,我们只知道他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所以,这样一个没有根基,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这样一个连科考成绩都尚未确定的一个书生,是如何能高攀上二小姐?” 百姓惊惧的咽了咽口水: “我们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一个可靠之人,会配合他与二小姐定情,信任他能给二小姐幸福?” 一句句反问。 让在场的众人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是啊! 为什么他们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 众人只觉得当时宛若魔障般,莫名其妙对顾屿白生出好感。 “顾屿白,他……他不会是什么邪祟吧?或者是对我们下蛊?若不然我们怎么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他?觉得只有把二小姐嫁给他才是对的?” 有人睁大了双眼: “如果他真的是邪祟,你们说,二小姐身上的血会不会就是……” 后面的话无需多言,众人心知肚明。 几乎是一瞬间,众人达成共识,眼神变得凶狠。 那是一种母狼护犊子的眼神。 大理寺外被百姓围堵到水泄不通。 “砰砰砰!” 鸣冤击鼓声响彻云霄。 “大人,我们京城的百姓要合理状告考生顾屿白骗婚,在大婚当日消失,其心有异,我们怀疑他是别国的奸细。” 数不尽的人为他们的二小姐击鼓报冤。 同时,也是在像皇宫说,她们二小姐是受害者,往后二小姐的婚事如何,不论是谁都不能说二小姐一句不是。 大理寺少卿如何不知百姓心里的想法。 他命令手下去翻顾屿白的档案,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东楚国的百姓。 但大理寺看着百姓真挚的面容,他微微挑眉入了皇宫,将顾屿白失踪一事火上浇油禀报给皇上。 皇上当即大怒! 他眼皮子底下,竟敢如此戏弄他东楚国的功臣。 况且他还送了贺礼,这是在明晃晃的藐视皇权,在挑衅他的威严。 天子亲自挥笔写下通缉令。 捉拿罪犯顾屿白,打入天牢,终身不可出。 另外又补偿江晚清许多赏赐。 这一天忙忙碌碌结束,百姓在万草堂看天咒骂着顾屿白入睡。 骂他不得好死。 骂他痛失所爱。 骂他人人唾弃。 骂他众叛亲离。 骂他魂飞魄散…… 第二天,太阳像往日一般升起。 百姓自觉的排队领饭,吃过饭后又自觉的站在领药的摊子前排队,等着江晚清熬药。 可左等右等,等到中午饭都下锅了,也不见江晚清出来。 百姓不敢催促,但一个个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饭一天不吃可以。 但控制疫症的药一天不喝那可是真的会死啊! 急的不只是万草堂门口的百姓,连京城世家大族都来了。 李微,丞相夫人,沈子安…… “这丫头不会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走不出来?”李微满脸担忧的在万草堂门口。 “哈~”李可俞困乏的打了个哈欠:“娘,她可是江晚清,这满京城的世家女加在一起都不敌一个江晚清,江妹妹怎么可能走不出来。” “也是。” 李微听到女儿的话放下了心,随即将目光移到李可俞身上: “可俞你最近怎么回事?整日哈欠连天的,回去让府医给你把脉瞧瞧。” “啊?许是没睡好,回去好好休息两日便好了。”李可俞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是困而已,应该是这几天夜里总是做梦睡不好的原因。 想到做的梦,李可俞害怕的抖了抖身子,这几日她总是梦到有条蛇追着她跑。 “去,把那个逆女叫出来!全京城那么多条命都掌握在她手里,她在欲擒故纵什么?还不熬药是想害死全京城的百姓吗?”沈子安消瘦到双眼深陷,整个人看着像是皮包骨头。 他双目仇狠的吩咐侯府小厮。 小厮:……老爷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因为小厮我现在很想杀人。 “啊!相公,我的头好晕,是不是疫症又犯了?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吧?”马车里,周碧云面色红润,不足七个月的肚子,瞧着宛若八个月。 闻言,沈子安立马急了,黑着脸对小厮训斥。 “还不快去!若是我侯府的福星有任何差池,我拿你的狗命陪葬。” 沈子安脸色阴郁,自从他上次在万草堂门口被一脚爆蛋后,于房事上便有些力不从心,每每一盏茶功夫不到便要丫鬟送水进去。 偏偏周碧云怀孕后欲望增大。 小厮:**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在侯府当牛做马。 万草堂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除了零星几个老鼠屎,众人都是对江晚清充满担忧,生怕她为情所伤,一时之间想不开。 “哐!” 万草堂门开了。 江晚清面色如常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二小姐出来了!” “有什么事你别压心里,你还有我们呢。” “是啊,我们京城的百姓都支持你。” “顾……他根本配不上你,二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夫君,我们都帮你绑回来。”百姓关切的看着江晚清。 “江丫头,你若是不嫌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未娶妻,若是你看不上他,我娘家还有好些模样俊俏的小子,你若是看的上那我就都给你送过来。” 李微是真心实意喜欢江晚清。 若是江晚清能做她儿媳,她定将人供起来,终身吃斋念佛感谢列祖列宗显灵。 可是…… 第200章 天灾结束了! 可是…… 可是…… 李微嫌弃的撇嘴。 就自己那儿子,根本配不上如此优秀的江丫头。 夫家和娘家的少年郎全加一起,也才勉强能和江丫头攀升亲家。 就是不知道江丫头愿不愿意。 “娘!我哥他可配不上江妹妹。”李可俞也嫌弃自己哥哥。 “江晚清,你到底有没有分寸?真是好大的架子,让全京城的百姓在这里等你。”沈子安的声音在温馨关切的氛围里尤为突出。 “大婚之日被抛弃,如此耻辱丢尽列祖列宗颜面的事,不但不遮掩反省,反而自私自利弃全京城百姓性命于不顾,年纪轻轻心思歹毒,怪不得会被男人舍弃。” “哼!我既是你生父,便为你指一条明路,去宝华寺削发做尼姑,也还能保住脸面。” 沈子安语气恶毒,颧骨突出阴鸷。 宽大的衣袍穿在他松松垮垮的骨架上,像是被鬼吸干精气的瘾君子。 “退退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吊死鬼抹粉戴花,你可真是死不要脸。” “我们二小姐天下第一好,京城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们二小姐,就是天上的仙子来了,也只是堪堪够看而已。” “还颜面,呵呵,沈老爷你还是男人吗?那你这样的太监岂不是要一头撞死向你沈家列祖列宗赎罪。” “想你也不行了,只是沈夫人瞧着气色倒不错,沈大人这天冷了,你下次出门戴顶帽子,记得要是绿色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言,把沈子安气的翻白眼。 “你……你们!大胆大胆!”沈子安指着百姓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马车里的周碧云眼神心虚的闪躲,连着肚子里的孩子都猛的踢了下肚皮。 百姓骂完沈子安,又转头笑容和蔼慈祥的看向江晚清。 “二小姐你要是还没有休息够,就再回去睡一会,我们……我们大家伙不急着喝药。” “是啊二小姐,我们还能在坚持会。” 百姓笑着露出八个牙齿,生怕江晚清会觉得有压力。 江晚清穿着艳丽的鹅黄色衣裙。 她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弧度,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蓝天,随后落在一张张真挚纯真的脸庞上。 樱唇轻启,声如软玉。 她说: “不发药了,万草堂以后都不熬药了。” 众人愣住,无措的看着万草堂高高台阶上的江晚清。 二小姐她…… 她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们了? 百姓眼眶发红,六神无主绝望的同时,又忍不住内疚。 “二……二小姐,没事,没药也没有关系。” “是我们一直以来拖累你,麻烦你,你其实没有义务为我们做那么多的。” “要不是二小姐, 我骨头都不知道烂哪了,我们知道,我们都知道,多活的这些日子都是你给我们的。” “二小姐,谢谢你,我们接受没有药。” 他们艰涩牵强的笑着。 道理他们都懂,哪怕活不过今晚,她们也不怪二小姐。 二小姐已经做的够多了,他们都知道的。 “什么!”沈子安不管不顾的跑上前要打江晚清,还没有靠近江晚清便被百姓拉住。 他气急败坏的指着江晚清怒骂: “江晚清你就是个邪祟,明明能做出药,为什么不做了,为什么?” “我不同意,现在你立刻把药拿出来给我, 文儿就要三元及第,柔儿即将嫁入高门,云儿肚子里更怀着福星,侯府差一步就要一飞冲天恢复荣耀,你断了药是什么目的?” “邪祟邪祟,我就知道你克侯府,可恨当初血月……” “相公!” 周碧云惊慌失措的打断沈子安的话。 沈子安的怒骂卡子喉咙,后知后觉自己即将脱口的是什么话以后,瞬间鼻尖便冒出冷汗。 自始至终江晚清都没有赏过他一个眼神。 沈子安就像跳梁小丑一样蹦哒。 与他之间的仇恨,江晚清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要沈子安看着荣耀来临,看着象牙塔筑起,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崩塌。 让他悔恨莫及,让他痛不欲生。 “不是万草堂熬不出药,而是,东楚国再也不需要抑制疫症的药了。” 江晚清笑着眼眶发红。 她高声呐喊: “天灾结束了—— ” 这一声,穿破云霄。 京城寂静一片,无一人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微率先回过神。 “江、江丫头,你刚刚说天灾结、结束了?我们怎么听不懂?你能不能再说一遍。”一句话她说的结结巴巴。 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颤抖,双手因为紧张死死抓着李可俞的胳膊。 一双双渴望希望的眼睛看着江晚清。 江晚清怎么会不知道百姓在紧张什么,泪水凝聚在眼眶。 她说: “昨日我没有熬药。” 众人睁大双眼。 “没有熬药? “我们昨天没有喝药吗?” “好像是没有,昨天光忙着找二小姐了,把喝药的事忘记了。” “那你发热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发热!” “我也没发热!” “我们好了?没有瘟疫了?” “哈哈哈,我们好了耶!瘟疫消失了,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过正常的日子了,不用整日担惊受怕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哈哈哈。” 他们兴奋喜悦的放声大笑,可笑着笑着就安静了下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整个京城安静一片,呼吸声,连一个针落的声音都没有。 砰砰砰! 只有振聋发聩的心跳声从百姓胸膛传出。 “呜呜呜呜……” 一声无法抑制的抽泣声从人群响起,紧接着是滴滴答答不停的水滴声。 头顶晴空万里。 “呜呜呜你听到了?二小姐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昨天没有熬药,昨天没有熬药啊……” 他们穿着许久破了边角的衣服,头发因为长期没有打理而凌乱。 这场天灾的苦难里,他们居无定所,天地为家。 他们其中,有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眼前,有抱着停止呼吸的孩子万念俱灰,更有为了活下去不远千里长途跋涉来到京城。 第201章 是朕子民的欢呼声。 你知道树皮是什么味道吗? 是青涩的苦涩味。 不止如此,沙土,树叶,草根……他们都吃过。 甚至在城门没有开的时候,他们动过吃人肉的念头。 “呜呜呜昨天我没有喝药,没有喝药——” “我活下来了了,我活到天灾结束的时候了,我坚持住了。” 他们痛哭流涕,他们又哭又笑。 泪流满面跪在万草堂门前这片空地上。 “我活下来了—— ” 捶着地,放声嘶吼着。 他们在哭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命,历经千辛,终于还是活了下来。 天灾结束了! 金銮殿上,百官齐聚。 老将军面容沧桑,杀伐果断的双眼泛红。 他穿着盔甲,身戴佩剑,骄傲有力的走到殿前,对九五之尊的皇上下跪: “皇上!”老将军看着龙椅上双肩抗天下却不能叫一声累的帝王,声音洪亮: “皇上—— 东楚天灾结束了!瘟疫消失,老臣的孙女做到了,江家不辱使命!” 老将军骄傲欣慰,可他心口却发疼。 他回想到三个月前,天灾开始,高耸的城墙为凄厉成片的难民,金銮殿龙椅之下的这片大理石上,群臣战战兢兢未雨绸缪,却无一人敢提一句难民之事。 是江晚清三个孩子,一步步踏入皇宫,和皇上做交易开城门。 那时……老将军就在金銮殿门口。 听着小孙女和皇上的保证,不损国库一分一毫,用江家救城外的难民。 若是做不到,便……便以命赔罪。 他们三个,跪在散发威压的帝王面前为城外数以万计的难民搏一条生路。 现在,他们做到了。 帝王猛的从龙椅上站起来。 “江北涛,你再与朕说一遍!” 帝王看着老将军,龙袍下的线条紧绷。 “皇上—— 东楚从天灾里活过来了!” 高昂的声音穿透金銮殿内就根龙柱,传到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结束了……好好好!天佑我东楚,天佑我东楚啊!”帝王振奋,大步郑重的走下台阶,亲自扶起老将军。 “爱卿,朕,谢江家大义,又一次帮东楚度过难关。” 帝王对着老将军缓缓弯腰。 “皇上!万万不可!”老将军面色大变拦住天子。 “皇上—— ”百官惊惧齐齐下跪。 …… 退朝后皇上穿着龙袍,在李公公的陪同下登上了观月楼。 看着一片废墟中劫后余生的子民,看着往日富丽堂皇建筑被裂缝攀爬。 看着本该热闹非凡的街道,却都是无家可归的百姓。 皇上抬头。 隐忍已久的泪水从眼角坠落。 李公公和随身携带的护卫立即下跪。 “小李子,你听?”皇上生硬的声音发出脆弱的哽咽:“是朕子民的欢呼声。” 李公公头低的更低了。 得到消息的皇后匆匆赶来,看着栏杆处身躯佝偻的皇上只瞬间便湿了眼睫。 她走到皇上身侧,牵住皇上的手。 “皇后啊,瘟疫结束了,这京城五万七千多条人命,江家替朕守住了,江家那没有笄及的千金,替朕守住了。” “是,都结束,皇上你要保住龙体,东楚还需要你。”皇后捧着她少年郎的脸,细细将泪痕擦拭干净。 一片狼藉的京城就在两人脚下。 皇上挺起脊骨,扛天下的双肩直起。 “江家替朕做的够多了,接下来该朕了。”皇上挥手: “宣太傅进宫。” 一刻钟后,太傅与负责科考的一众官员浩浩荡荡进宫。 得到消息的沈子安兴奋不已,瞳孔因为激动而放大着,他难以抑制的大步去找周碧云。 “云儿!云儿!” 一到周碧云院内,沈子安便大声呼喊。 “老爷?”丫鬟春雨看到闯进来的沈子安心口难掩振奋。 “云儿可在房内?”沈子安问。 春雨捶在两侧的手不断的收紧,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仇恨的火苗。 “夫人在……”余光猝不及防飘到正往这走来的沈柔儿,她愤恨的指甲掐在手心:“夫人在花园赏花,不在房内。” “后院?”沈子安抬头看了看灼热的太阳语气充满怀疑。 “父亲是来找母亲的?母亲午饭吃的过多,女儿陪她到花园散步消食,这会母亲在花亭中小憩,女儿回来拿点冰块给母亲降温。” 沈柔儿面色平静,与沈子安交谈时笑意盈盈。 “原是如此,我去花园看看,你把文儿叫来,为父有大事要宣布。” 沈子安眼中的狂喜难以遮掩。 侯府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来了! 沈柔儿看着沈子安消失的背影,居高临下的对春雨夸奖: “你做的很好,母亲院中的事烂到肚子里,否则烂的就是你。”她漫不经心的整理衣袖,声音甜腻魅惑的威胁。 “是,春雨明白。”春雨扑通一声跪下。 她表现出来的忠心与胆小让沈柔儿很满意。 沈柔儿取下耳垂上佩戴的耳饰,寺舍般放到春雨手心。 “往后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我出嫁定会向母亲将你要来做我陪嫁。”高高在上的姿态宛若做她陪嫁是件天大的赏赐。 春雨感激的跪下:“谢谢小姐,春雨一定安分守己,尽心尽力伺候夫人和小姐。” 沈柔儿满意拍了拍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身后春雨仍旧跪在地上。 远远看上去,像一条对沈柔儿忠心耿耿的好狗。 可如果你走近仔细看,便会发现她握着赏赐的那只手,骨节因用力泛着白,指缝里有丝丝缕缕的血流出。 等沈柔儿走远,春雨寻了条隐蔽的路朝侯府后院臭气熏天的偏僻角落走去。 这里是侯府最脏最臭的地方,连下人都不愿靠近。 春雨踩着地上的污秽,和肆虐嚣张的老鼠,一步步朝破败的木屋靠近。 “咳咳……咳……” 井边,一个蒙着面纱骨瘦如柴的小丫鬟正费力的刷着恭桶。 恶臭的污秽一个不察溅到她鞋背上,她无奈的叹口气,继续刷着手里的恭桶。 “姐姐!” 第202章 位及权臣 “姐姐!” 春雨流着泪朝那人呼喊。 “圆圆?你怎么来了?这里脏你快回去,别让夫人发现了,不然又要受罚。” 团团惊慌失措的想把春雨往外推,可又怕手上的污秽弄脏春雨的裙子,一时之间紧张到额头冒汗。 “没事的姐姐,那个毒妇正忙着,没空管我,姐姐别赶我走,圆圆好想你啊!”春雨不,圆园抱住团团把头埋在团团肩膀上,泪水打湿了团团的衣领。 团团也红了眼眶,将一双脏兮兮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回抱住圆圆。 “姐姐也好想你。”泪水打湿她掩面的纱巾。 圆圆直起身子,动作小心的摘下团团脸上的面纱。 面纱掉落,一张面目全非,骇人可怖的脸暴露在空气中。 圆圆泪水越加汹涌,她颤抖着指尖抚摸着狰狞的疤痕: “姐姐,你在等等,我一定会带你逃出侯府,为你报仇。” “圆圆你不要冲动,她心狠手辣你不是她的对手。” 团团焦急万分,生怕妹妹为了给她报仇做出什么糊涂事,她紧紧抓着妹妹的手: “我早就不痛了,都过去了,这里也挺好的没有人骂,也不用担惊受怕,我挺喜欢这里的。”说着还故意露出高兴的笑容。 “圆圆你不要为了我葬送自己,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你叫圆圆我叫团团,我们要团团圆圆一个都不能少,圆圆你听到了吗?” 她乞求的看着圆圆,她的妹妹。 圆圆流泪抚摸着疤痕交错,被热水烫到融化到五官上。 这张脸本该与她有七分像的。 团团是姐姐。 圆圆是妹妹。 她们要团团圆圆。 可现在圆圆被害得千疮百孔,被害的葬送一生,团团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 她来侯府就是我们替姐姐报仇。 “姐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很快你便能亲眼目睹仇人得到报应,辛苦姐姐再等等……”春雨固执倔强。 …… 沈柔儿并没有察觉到春雨的离开,她刚靠近周碧云紧闭的房门,便听到周碧云养的黄鹂鸟在房内飞翔鸣叫。 只瞬间沈柔儿便明白黄鹂鸟是怎样的快乐,身子反射性生出一股灼热。 想到很快便会折返的父亲,沈柔儿提高声音朝房内示意: “母亲,父亲在找你。” 黄鹂鸟叫声一顿。 像是受到惊吓般,鸣叫声更加婉转高昂,像是被森林中凶猛的野兽侵略围剿。 屋内黄鹂鸟顾及沈子安,很快便结束了此次攀爬登高。 “柔儿进来吧。” 周碧云喘着气呼唤门外的沈柔儿。 沈柔儿犹豫的推开门,顿时一股味道扑面而来,她眉头拧在一起用手帕遮掩着口鼻。 房内只见周碧云一人,正坐在桌前气喘吁吁双颊绯红的整理着发髻。 沈柔儿怔愣双眼放大,福至心灵的连着腿都控制不住的发软。 最近这身体怎么回事? 怎么动不动便觉得…… 沈柔儿按捺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动声色的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还在摇晃的窗户上,心下了然。 看来人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周碧云看到女儿一系列怪异的眼神,面上有些尴尬,她放软声音: “咳咳……柔儿啊,母亲、母亲也不想这样,可你父亲自从上次受伤以后就……就哎……” “这是我们家族女人的遗传,母亲每每怀有身子后便……如无底洞般,若是不……母亲会生病的。” “柔儿,母亲最是疼你,你定不能让你父亲知道,你是母亲的孩子,我们母女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明白?” 周碧云刚柔并济,敲打着沈柔儿。 “这是我们家族女人的遗传?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柔儿大惊,不断收缩着瞳孔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就是……”周碧云还没有说完便被走进来的沈子安打断。 “云儿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我在花园寻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你?”沈子安质疑。 他火急火燎赶到花园,结果空空如也,凉亭里根本就没有小憩的云儿。 “嗯?”周碧云有些惊慌,她不知道柔儿是怎么和沈子安说的,生怕说错惹得沈子安生疑。 “父亲,你走的是哪条路?我和母亲习惯走西院的小路,路上还能逗逗鱼,方才你刚走母亲便回来了,你许走的是大路所以没有和母亲遇见。”沈柔儿当即替周碧云遮掩解围, “原是如此。”沈子安不疑有他点点头,他的确走的是大路。 可沈子安又皱了皱眉,不断嗅着屋内的气味: “这屋内是什么味道?怎地如此腥臭?” 周碧云紧张的提着一口气。 她牵强的笑着:“是、是吗?许是中午我吃了鱼,丫鬟偷懒没有打扫干净。” 沈子安最讨厌偷奸耍滑的下人,开口训斥: “你现在怀着身子不尽心的丫鬟便赶出去,让丫婆子上门多挑些一等下人。” “哼!连矮凳都摆放不整齐,若是你一个不察踩空,我沈家福星出了事,这一屋子下人都不够死的。”怒骂着扶起。 看到他的动作,周碧云瞬间双眼睁大,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眸底还充斥着怪异和隐秘的刺激? 沈柔儿也控制不住的嘴角抽搐一瞬。 “怎么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难道是觉得本侯在说大话?” 沈子安双手自信背后,挺直腰杆: “今日皇上可是宣了文官进宫,还特意宣了少傅。” 脑子像浆糊的周碧云不解,心烦意乱的沈柔儿也顾不得深思。 沈子安解释: “云儿,如今天灾刚刚结束,皇上便急急忙忙宣太傅和文官,你说为的什么?你别忘记天灾发生前,京城可是有一件世家大族都关注的大事。” “大事?”周碧云眯眼,然后猛的睁大:“相公说的莫不是科考?” “正是。”沈子安热血沸腾,双眼燃烧着闪烁的精光。 “天灾虽结束了,但东楚一片混乱狼藉,百姓需要安顿,难民需要安置,此时正是皇上需要人才的时候。” “无论是谁,这时候一旦被皇上看中,必将是未来朝堂上的权臣,皇上的左膀右臂,前途无量。” “而这种时候,皇上会去何处寻人?只有科考是最快最万无一失的地方。” 第203章 怎么就进了侯府这个畜生窝 周碧云一颗心随着沈子安的话跌宕起伏。 “相公,那皇上能注意到我们文儿吗?”她被沈子安描绘出的宏图亢奋到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但想到沈翰文在读书上的吊儿郎当,又没有底气。 沈子安只一眼便知周碧云想的是什么。 他对下人吩咐: “叫少爷过来。” 倒霉小厮无语的跑了出去,到了沈翰文院子发现房门紧闭。 小厮敲了敲门。 “谁?” 沈翰文暗哑不悦的声音传出。 “少爷,老爷和夫人叫你过去。” 倒霉小厮脸上翻白眼,语气却唯唯诺诺,他的卖身契还在侯府。 “知道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结束过,沈翰文阴郁的打开门。 一脸好事被打断的不悦。 沈翰文挪着肥胖的身子,一步一地动山摇的往外走。 小厮眼尖。 伸头探脑往屋里看。 时间愤怒到拳头都硬了。 只见床榻上,负责打扫院子的小丫鬟正捂着脸绝望耻辱的抽泣着。 畜生! 畜生啊! 拳头一下子就硬了。 可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小厮。 小厮愤怒的同时,再次为自己的苦命感到悲哀。 他怎么就进了侯府这个畜生窝了呢? “父亲,母亲,叫我来干什么?”一路走来,沈翰文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一进屋便一屁股坐下。 “茶呢?母亲你这桌子上怎么连个茶都没有?”沈翰文对着空空荡荡的桌子叫嚷。 一提起桌子周碧云便眼神开始闪躲。 甚至目光落在触碰到桌子时,脸颊便不受控制的泛红。 “茶……母亲这就让人给你上茶。” 丫鬟将茶端上来,沈子安挥手示丫鬟退下,亲手为沈翰文倒茶。 “父亲,这……”沈翰文受宠若惊,可又忍不住得意。 “喝吧,我们父子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沈子安语气宠溺,看着沈翰文目光自豪。 沈翰文仰头一饮而尽。 他就知道父亲最喜爱的人是他。 江池连父亲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还如何妄想与他争夺爵位。 “文儿,你对此次科考有几分把握?”沈子安迫不及待的询问。 闻言,沈翰文拿着茶杯的手一紧。 但很快想到科考当日从天而降的地龙,他放下了心。 “这次科考我本有十足把握,若不是地龙和瘟疫来袭,我定能取得首魁,为父亲赢一个三远及地不在话下。”沈翰文踌躇满志,看着父亲骄傲振奋的目光,他当即话锋一转: “唉……可惜,天不遂人愿,刚交卷便遇到了地龙。” “三两春风化酒,解我一世忧愁。” “这是我在考卷上做的诗,若非遭遇地龙,我定能将老祖宗的荣光再次复刻在沈家。” 京城谁人没有听过沈家老祖宗的事迹,就连沈子安都被他父亲从小说到大。 说他外祖父一杆笔陪先皇闯天下,为先皇出谋划策,解决东楚内忧。 可惜沈子安与他那纵欲无度的爹一点都没有继承到老祖宗的睿智与才华,才导致侯府逐渐没落。 可如今…… “三两春风化酒,解我一世忧愁……”沈子安热血沸腾。 他振奋的复述着,越念眼底的激动就越翻涌。 “文儿!” 他激动的上前,抓住沈翰文的肩膀。 沈翰文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沈子安继续道: “文儿,你是我们侯府的功臣,你继承了沈家老祖的才华,我们侯府有希望了,以后这京城就无人敢在欺辱我沈家了。”沈子安恨不得仰头大笑,恨不得宣告天下。 沈翰文被他夸的飘飘然,整个人宛若踩在棉花上。 “天佑我沈家,地龙翻身时科考已经结束,皇上走时将考卷一张不落全带回宫中封存,如今宣太傅和大儒进宫便是批改考卷,我们侯府有……” “什么!考卷没有毁?” “怎么可能?考卷不应该埋在废墟里吗?” “皇上他怎么能把考卷都带走!” 沈子安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翰文便崩溃失控的大叫出声。 肥胖拥挤的眼睛,因为震惊硬生生大了一圈。 像绿豆蜕变成黄豆。 他的反应太大。 不由引起沈子安的怀疑,一瞬间沈子安眼里的欣慰与宠爱褪下,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阴沉。 “文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语气里隐隐变的危险。 如今的沈子安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除了沈翰文三元及地能解救侯府的困境,他再无路可走。 若是沈翰文没有三元及地。 那…… 受百姓爱戴,得皇上看重,在天灾中立下大功的江晚清,却与他断绝关系,所有荣耀都与他沈家无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晚清花团锦簇,这是沈子安死都无法接受的事。 接触到沈子安冰冷的目光,沈翰文瞬间一激灵。 嘴比脑子反应的还快。 “儿只是有些意外,也着实有些惊喜。” “考卷能保住,简直是太好, 父亲放心,这次科考我定一鸣惊人。” 他信誓旦旦,坚毅的目光看不出半分心虚。 沈子安眯眼审视了他许久,看他不像作假才松了口气。 “好好好!文儿,等圣旨送来,父亲便大摆十天十夜宴席为你庆祝。”沈子安已经忍不住开始畅想圣旨下来时,侯府门庭若市,座无虚席的荣光。 “父亲,那……那我先回去了, 有首文章作到一半还未完成。” “好,文儿不骄不躁不怠慢学业,有沈家老祖宗风范。” 沈子安看向沈翰文的目光更加慈爱。 沈翰文出了周碧云房门,笑着的脸一刹那便垮了下来。 绿豆眼变成绿豆叶,眯成一条直线。 “没事的,没事的。”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货,最好的两首诗被我写在考卷上,一定能引起皇上看重。” 沈翰文不断安慰着自己。 想起口口声声要考状元送给七岁祖宗的傻子书生,沈翰文漂浮的心又结结实实落到心里。 他张狂得意的往自己房里走,眼里是欲色的变态。 “嘶!” 陡然,沈翰文痛苦弯腰。 他捂着心口,眉毛紧紧皱在一起。 好痛! 沈翰文佝偻着肥胖的身子,朝心口看去。 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为什么会那么痛! 心口处像是插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还在里面不停的旋转着。 剜心的疼痛令他眼前发黑,后背冒出阵阵冷汗。 第204章 鬼……鬼啊! “快……快来人……”沈翰文痛呼,却久久不见有下人。 他忍着剧痛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假山旁正有一个人背对着他。 被忽视的沈翰文语气不善的怒吼: “该死!你是瞎子吗?没有看到我……”怒骂声骤然卡在喉咙。 沈翰文绿豆的大眼逐渐越来越大,大到像是要将肥胖的眼皮撑裂。 惊骇的瞳孔里,假山旁的背影缓缓转头! 对! 就是转头! 身子未动丝毫,脖子上的头却诡异的旋转。 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脑袋转到后背,是一张沈翰文在熟悉不过的脸。 “长……长生!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鬼……鬼啊!” 他恐惧的大叫,连心口剜心的疼痛都忽略了,拔腿不管不顾的狂奔。 “鬼……有鬼!快来人,有鬼啊!”他惊恐到极致,黄色的水渍随着他的狂奔留下一路痕迹和刺鼻的骚臭味。 他竟被吓尿了…… 身后吓到沈翰文屁滚尿流的鬼影融化成一团浓雾。 浓雾里浮现出一双稚嫩灵气的双眸。 这双灵动的双眸裹挟着深不见底的威压,瞧着沈翰文逃窜背影里面的冰冷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如果江晚清在,一定会发现这双眼睛正是大桑葚村那位「神」的眼睛。 而此时周碧云房内。 “云儿,如今你该信我了吧?我们文儿的才气自谕第二,那东楚便无人敢称第一。” “相公,云儿信,你说的话云儿何时没有信过。”周碧云嗔怪娇俏的瞪了沈子安一眼。 “等圣旨到侯府,往后这京城再无一人胆敢藐视侯府,皇上一定会恢复我上朝的资格,而且……而且皇上金口玉言,可是说等文儿取的功名便升我的官位,云儿……我们侯府就要一飞冲天了。” “到时,文儿位及权臣,我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柔儿嫁入高门,不,嫁入皇家都是轻而易之事。” “云儿,你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侯府的福星,你是我们侯府的大功臣,我要向皇上为你请浩命。” “要你往后在京城妇人里无需伏地做小,反之所有人都要看你脸色行事。”沈子安仰头,已然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当真!”周碧云惊喜的站起身。 硕大突出的肚子差点撞到桌边。 沈子安连忙扶住周碧云的肚子。 “在等几日,等宫中考卷阅完,好消息便到了。” “云儿,上次为我们孩儿祈福的大师可还在府中?让大师再做一场法事,给文儿也好好祈祈福。” “大……大师,他还在,我这就让人去通知大师。”提起大师,周碧云眼神便不受控制的落到朱红的木桌上。 桌面还隐约有点点不易察觉的痕迹。 周碧云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害羞动情的模样,令沈子安口干舌燥。 “云儿……” 落在周碧云腹部的手不由自主攀升。 “呀!相公,柔儿还在呢。”周碧云嗔怪的拍掉沈子安的手。 被提醒沈子安才想起沈柔儿还在,顿时有些尴尬的收回胳膊,轻声咳了咳。 “柔……” 还没有等沈子安开口,沈柔儿便心领神会的告退。 “父亲母亲,女儿想起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沈柔儿刚踏出门槛,沈子安便将周碧云按在先前留下的痕迹上。 “云儿……”欲色横生。 体质诡异的周碧云也有些战栗。 “相公……” 一切水到渠成。 可春天里的黄鹂鸟刚舒展开羽毛,便迅速下起稀稀拉拉的小雨。 黄鹂鸟愣住了。 “云……云儿……你怀着身子,我有些担忧……便……便……”沈子安脸色涨红。 羞愧到无地自容不断的找补。 周碧云将还没有褪下的衣服拉起来,迅速控制住脸色扫兴的表情。 “没事的相公,云儿知道,是云儿肚子太大让相公有压力。”周碧云体贴的为沈子安找好理由。 瞬间沈子安看向周碧云的目光更爱了。 “云儿说的对,我先回去备厚礼去朝中官员家里打点打点,若是皇上向他们问起文儿,也能帮文儿多美言几句。” “也是趁着圣旨还未下来,看看哪些官员可以来往,若是遇到瞧不起侯府之人,等我与文儿在朝廷站稳脚跟,便按他个罪名将他抄家流放。” 沈子安又开始做梦了。 “那云儿便请大师过来,商量祈福之事。”周碧云双眸浮现旖色。 “辛苦云儿了。” 沈子安转身离开,他一走周碧云便急不可耐的让下人去请大师。 大师从正门光明正大进入。 将沈子安没能力完成的事发挥到极致。 沈子安一路去侯府的库房,对跟在后面的倒霉小厮交代道: “丞相府送对玉如意,内务府总管送珊瑚一座,尚书令送金丝屏风……都记住了吗?” 小厮点头。 “都记住了。”才怪。 就老爷说的这些东西…… 沈子安满意的继续大步往库房走。 看到萧条的库房门口落满了枯叶,而且他堂堂侯府的库房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这落叶都没有下人打扫吗?负责库房安危的守卫呢?偷懒耍滑的狗东西,统统都发卖出去。”沈子安脸色发沉的呵斥。 倒霉小厮无语: “”老爷,这……”说到一半,小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恶趣味道: “老爷说的对,我回头就把这件事情禀报给管家,我们侯府库房如此重要的地方,里面可放着侯府的家产以及价值连城的宝物,怎么能没有人守着呢?” “要小的说,就应该多安排几个守卫在这里站岗,现在京城难民那么多,万一有心术不正的难民趁着夜黑翻墙进侯府怎么办?” “老爷你放心,小的回头就让管家安排十个八个守卫过来。”倒霉小厮越说越振奋。 沈子安满意的点头:“你做事深得我心,好好做事,侯府今时已不同往日,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他说着伸手。 小厮一双眼睛期待的睁大,连忙取出库房的钥匙放到沈子安手心。 “呸呸!”小厮殷勤用袖子将门上的灰擦掉。 “老爷你请~” 他哈腰露出八个牙齿,眼里看好戏的兴奋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第205章 这是强盗!强盗! 钥匙插进锁芯。 小厮双眼睁大。 钥匙转动。 小厮嘴角咧到耳朵。 门缓缓打开。 小厮精神抖擞的盯着他家老爷脸上的表情。 大门彻底打开。 “吱吱……吱……” 耗子一家八口受到惊吓,连忙拖家带口从沈子安脚面上逃窜离开。 墙角饿到皮包骨头的蜘蛛差点被沈子安开门的这一阵风刮跑,连丝都没有力气吐。 侯府的库房很大,可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除了耗子一家八口,和瘦到脱相的蜘蛛,就只剩下一指厚的灰了。 除此之外……不对,角落还趴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小青蛇。 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子安双眼发直,脸上空白的表情很茫然无措。 随即是怒气冲天: “快!” “快去大理寺报官!遭贼了!侯府遭贼了!” “整个库房被洗劫一空,是那些肮脏的难民!” “快!命令大理寺封锁城门,将贼找出来碎尸万段!” “我的宝物啊!都怪江晚清那个蠢货,出头开城门让一群低贱的难民进城,害我侯府库房失窃。” 沈子安悲愤交加,冲着空空荡荡的库房怒嚎。 倒霉小厮非常非常努力的掐着手心才忍住笑声。 他艰难的开口: “老……老爷,是不是丢了夜明珠,翠鸟簪,孤品青陶……” “对,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沈子安怀疑的目光落到倒霉小厮身上。 小厮接受到他怀疑的眼神也不生气,慢悠悠开口: “因为夜明珠和翠鸟簪还有孤品青陶以及……都是……”倒霉小厮故意停顿,然后深呼吸,仰天大吼: “因为这些都是先夫人的嫁妆,早被老将军拿回去了,咱们侯府的库房都空了五年了!” 倒霉小厮声音洪亮,侯府的下人吃瓜积极,立即一阵风跑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沈子安:…… “你你……你……” 沈子安终于想了起来。 他侯府库房里的东西都是江念锦的。 但难堪让他涨红了脸,连着脖子都一阵青一阵黑。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大胆……大胆……我要把你发卖出去!”沈子安气急败坏的对着倒霉小厮破口大骂。 “发卖出去吗?”倒霉小厮睁大双眼。 就在沈子安以为他怕了的时候,小厮猛的一拍大腿: “太好了!谢谢老爷,老爷你真是个好人啊!快把小的发卖出去吧,小的给你磕头,小的列祖列宗都感谢你!” 倒霉小厮对着沈子安一阵猛磕头,感激涕零的模样仿佛沈子安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走了~终于不用在侯府做牛马了,管家~快!老爷让你把我发卖出去~” “我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小厮了,再也不是倒霉小厮了~” “哈哈哈……娘,咱家祖坟终于冒青烟啦~” 倒霉,不!小厮边跑边跳,欢喜的像只猴【参考孙悟空从五指山出来时的奔跑】。 “你……你!该死!我要把你卖到最脏最臭的地方……啊!”这时角落里那只皮包骨头的小青蛇像是饿急了,又像嫌沈子安吵,猝不及防从角落窜出,一口咬在沈子安腿上。 “啊——” 沈子安抱着脚金鸡独立,凄惨的叫声响彻天际。 最后沈子安只能又去了「万宝局」。 “沈大人好久不见啊!”万宝局掌柜见到沈子安便阴阳怪气的打招呼。 京城的天灾并没有影响到黑色地带的万宝局,甚至万宝局还往万草堂送了三车粮食。 因着这三车粮食,每次去打药聂娘子都会给他们万宝局的人满满一碗。 那块溢出来的碗边,令万宝局万掌柜安全感直接拉满。 “咳……万掌柜。”一回生二回熟,但沈子安仍然觉得不自然。 他左顾右盼,生怕遇到朝中同僚。 “沈大人来是为了还五年前借的银子吗?”万掌柜慵懒随意的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的抿了口沈子安如今喝不起的茶。 万掌柜招手,跑堂的小二立马拿出厚厚一沓宣纸和算盘。 万掌柜也不说让沈子安坐,也没有让小二给沈子安上茶。 他就将浑身不自在沈子安晾在店铺中央,万掌柜放下茶壶开始对着账本拨起了算盘。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结束,万掌柜示意小二把账单拿给沈子安看,而他又慵懒的喝起茶,眯着眼睛看沈子安的反应。 沈子安接过账目,瞬间睁大双眼。 “八千万两黄金!怎么可能!” “这是强盗!强盗!” 沈子安不敢置信的尖叫着,刺耳的尖叫声令万掌柜不悦的皱眉,掏了掏耳朵一个眼神,瞬间从帘子后面冲出十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 凶神恶煞的将沈子安团团围住。 “你……你们要干什么?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他脸色大变,看对凶神恶煞的打手,畏惧的不断后退。 可还没有退两步后背就撞上一个更凶悍的汉子。 沈子安害怕到不断的吞咽口水,强行维持镇定。 “王法?哈哈哈……”万掌柜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站起身。 “京城有皇上当然有王法,别说京城,只要在东楚的地界就得老老实实守东楚的律法。” 万掌柜的话让沈子安放松了下来。 他就说一个万宝局怎么敢对他狮子大开口,他好歹也是个侯爷。 可下一秒,万掌柜语气一变,魁梧的打手拎起沈子安的衣领,将人像小鸡一样毫无尊严的提在半空中,手臂突出的肌肉让沈子安身子发软。 “沈大人,欠钱还钱是天经地义吧?就是东楚的律法也不许白嫖吧?” “放开我!可我当初只借 五十万两,你现在要我还八千万两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沈子安在空中扑通着双腿。 万掌柜将他亲笔签下的条约甩到他的脸上: “沈大人,这可是你当初亲自签下的名字,还盖了你的公章,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是羊羔息,你可赖不掉。” 万掌柜喝了江二小姐的药蜜,自然要记江二小姐的恩。 对宠庶弃嫡,和江二小姐断绝关系沈子安必然没有好脸色。 第206章 眼看他起高楼 当初他是清楚的。 羊羔息也是他同意的。 可他当时以为很快就能还上,哪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 但宣纸上八千万两黄金刺的他头晕目眩。 八千万两黄金…… 八千万两黄金啊! 就是卖了侯府,卖了他也拿不出。 气急攻心的沈子安顿时恼羞成怒,连魁梧彪悍的打手也不怕了。 “万掌柜,本侯劝你适可而止,我可是侯爷,我儿翰文出类拔萃科定三元及地得皇上重用,到时你这万宝局是否存留全凭我儿一句话!”他走投无路的威胁着。 闻言,万掌柜精明的双眼一凛。 心思百转间,就做好了决定。 “滚下去,一群没有眼力劲的东西,还不赶快给咱们沈大人搬张椅子过来。” “茶呢?快!将我柜子里极品碧螺春拿出来给沈大人泡上。 ” 万掌柜谄媚讨好,堆笑的脸仿佛刚才居高临下压迫沈子安的人不是他一样。 魁梧的打手立即把沈子安放下。 小二也连走带跑的给沈子安沏茶。 极品茶香弥漫开,沈子安茫然的思绪才缓缓回归。 “沈大人,尝尝我这糕点,如今京城找糕点可不容易,我这万宝局也就剩下这一碟,你快尝尝。”万掌柜亲手端了碟糕点到沈子安手边。 天灾开始便许久没有吃糕点的沈子安口腔忍不住分泌口水。 他在万掌柜奉承的目光下捏起糕点放进嘴里。 吃着糕点,喝着极品茶,沈子安开始放松下来摆起架子。 “万掌柜,放心我儿翰文荣登高堂后,在京城一定多庇护万宝局,只是……”沈子安目光落在天价欠款上。 “沈大人我懂,只是我这万宝局的人还要吃饭,我也不是东家做不了主,至于利息便不要了,你就还个本金,我也好和上面交代,再者,贵公子三元及第,这点银子对沈大人而言还不是九牛一毛。” 万掌柜谄媚拍马,给沈子安又续了杯茶。 沈子安被夸的飘飘然,一想也是。 文儿三元及第,别说皇上的赏赐,就城中各世家大族巴结攀关系送来的贺礼还万宝局欠款都绰绰有余。 如此想着,沈子安点点头。 “沈大人今日来是缺银子打点?要不再借点?”万掌柜既能坐到掌柜这个位置,那是有真本事的。 沈子安既然不是来还钱,那就是来借钱,这时候来借钱再联合他的话,那必然是去打点。 此行沈子安是来借钱不假。 可…… 可想到刚才那天价的利息,沈子安犹豫了。 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万掌柜看到他几经转变的面色,眼底的精光闪了闪,吹捧的笑容更大: “哎呀沈大人,未来权臣的父亲,这官场上该打点的钱是真省不了,再说就我们这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你利息的。” “不收利息?”沈子安心动。 “那当然!”万掌柜再接再厉:“令子护我这铺子,我怎么好意思收利息,不过契约上还是得写上利息我好跟东家交代,但你放心,这利息我绝不收。” 万掌柜溜须拍马,拍着胸脯保证。 沈子安不疑有他,再次借了两千两银票。 其实并不是沈子安不怀疑他,而是沈子安对自己,对沈翰文太自信了。 万宝局内小二不解的问万掌柜: “掌柜,你是真的怕沈子安这个眼盲心瞎的蠢货?那沈翰文真的比江小少爷还有才华?” 万掌柜休闲地跷二郎腿,拿着碧螺春的茶壶直接用壶嘴往嘴里倒,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 “这你就不懂了。” “我是相信江小少爷的才华,但这几次沈翰文确实传出才名,几次做的诗都不简单。” “若他真的三元及第我们可不亏,本钱保住了还捏着一个侯爷的把柄。” “若他没有三元及弟,那我们可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报答江二小姐的药,再顺便发笔财。”万掌柜敲了敲桌子上沈子安盖章过的欠条。 “高!掌柜的高啊!” 沈子安拿着礼物开始在京城乱窜。 第一个去的就是李府李微家。 他知道李微和云儿不对付,他就是故意先去李微家,他期待着李大人拒绝他的礼物,这样往后他便可以将李大人这个首当其冲处理掉。 可没到李大人不在,开门的是李微。 李微一看沈子安那俩眼窟窿和窟窿下面出气的俩鼻孔,就知道沈子安蔫着什么坏。 皇上召集太傅和大儒进宫又不是什么秘密。 沈翰文三元及地? 李微就是相信母猪长翅膀飞上天,也绝对不相信沈翰文能三元及地。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嘴角勾起笑,收下沈子安送来的礼物,说等圣旨下来了,一定送上厚厚的大礼。 沈子安微微诧异,但很快便得意起来。 把沈子安打发走,李微立即让府里的下人去各府送信,并且统一说词【圣旨下来,便送上厚厚的大礼。】 大人们面前李微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但后院的主母圈里可人人都欠李微人情。 这人情还是江晚清药蜜的人情。 于是这一天,没有一个人佛沈子安的脸。 人人都含笑答应。 可是…… 沈子安就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今日见到的都是后院的女人? …… 而另外一边沈柔儿从正欲颠鸾倒凤的父亲母亲房里出来便觉得浑身燥热。 “备马车,去……去宝华寺。”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沈柔儿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便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裙边。 好奇怪…… 沈柔儿不断掀开马车的帘子,查看路程到了哪里? “再快点!” 她吩咐赶车的马夫,声音都泛着沙哑。 这种强烈的异样让沈柔儿焦躁不安。 猝不及防她想起母亲硕大的肚子和那番话话,一瞬间沈柔儿身子紧绷。 她不会是…… 不会的! 她只不过和焰尘哥哥一次而已,怎可能那么轻易就…… 想起楚焰尘的温柔和向她许诺的未来,沈柔儿又觉得就算怀了孩子也无碍。 沈柔儿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楚焰尘和他分享自己的猜测。 焰尘哥哥那么爱她,一定会很喜悦的。 马车到了宝华寺。 沈柔儿红着脸像只花蝴蝶提着微微敞开的裙领往楚焰尘房内跑去。 “焰尘哥哥……啊啊啊——” 第207章 不!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焰尘哥哥……啊啊啊——” 尖厉刺耳的尖叫从沈柔儿喉咙发出,仿佛要刺破耳膜。 她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崩溃的尖叫着。 她破裂颤抖的瞳孔里,是一片血色。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血和断肢! 红色的胳膊,红色的腿,和流着肠子的腹部。 沈柔儿害怕的双腿发软,瘫坐在红色的血迹斑斑上。 “砰!” 突然她的手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沈柔儿身子一瞬间僵硬,她缓慢机械的转头。 下一秒…… “啊—— ” 破了嗓子的爆鸣声再次从她喉咙发出。 她手下——正是头颅。 是一个没有血色,睁着双眼看着她的头颅。 这个头颅正是她想翻云覆雨的主人——楚焰尘! “啊啊啊——”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别这样看着我,啊啊啊……” 沈柔儿精神失常语无伦次的尖叫着,那双发白的死死盯着她的双眼,让她濒临崩溃。 她在地上攀爬,一脚将她未来夫君的头踢飞,在地上狼狈的逃窜着。 “别盯着我,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 侯府的千金,京城的贵女,馔书人精雕细琢的女主角,此时四肢并用狼狈的在一片血迹里攀爬逃窜。 她仓皇的逃出宝华寺,精致打扮的秀发凌乱的像鸡窝,粉色的裙子上全是脏污发黑的血块,连绣花鞋都跑掉了一只。 “小……小姐?”马夫诧异试探的叫出声,完全想不到才刚刚进去的小姐怎么一身的血。 “快!快走!” 沈柔儿爬上马车,冲着马夫嘶吼。 马夫愣住。 “废物,快走!要不我杀了你!”沈柔儿失控的吼叫。 马夫脸色一变,瞬间朝沈柔儿衣服的血看去。 难道…… “小姐你千万别、别杀我,我现在就走。”马夫屁滚尿流的挥动马鞭。 渡明大师和小沙僧缓缓从菩提树后走出。 渡明大师看着飞驰的马车,对小沙僧缓缓开口: “后院可以收拾了,楚施主的尸骨便埋在这棵菩提树下吧。” “是。” 小沙僧听令离开。 渡明转着手里的佛珠,对沈柔儿离开的方向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 …… 马车离开宝华寺很远,直到进了城,沈柔儿惶恐不安的心跳才逐渐平复。 “怎么会……焰尘哥哥怎么会死?” “到底是谁手段如此残忍,竟然在宝华寺杀了焰尘哥哥?” “我该怎么办?那人不会知道我和焰尘哥哥的关系,来杀我吧?” “不会的!我每次都很小心,没有人发现的。” “可是……焰尘哥哥死了我怎么办?我还能做皇后吗?” “而且……” 想到她和楚焰尘的那一夜,右手食指失控的抠着左手手腕,双眼都是惊骇。 她低头看向了自己平坦的肚子。 一刻钟前还欣喜的猜测,此刻令她害怕到呼吸都变得艰难。 只是一次而已。 不会那么轻易的中招。 李可俞不是好几年都没有怀上吗? 她也不可能就一次就怀上的。 沈柔儿走投无路的安慰着自己。 她从侯府后院鬼鬼祟祟的进了自己院子,心神不安的将浑身的血洗干净,沾染了楚焰尘血的衣服被她埋在了院子里。 做完这一切,沈柔儿包裹掩饰,带着面纱出了府。 沈柔儿在京城兜兜转转,去了一个隐蔽的医馆。 医馆因为地龙的袭击破破烂烂,如今身子不舒服的人都去了万草堂,郎中这医馆冷冷清清连一个人都没有。 郎中也不急。 别说百姓去万草堂看病,就连他都去万草堂找药喝。 这二小姐熬的药还真是神了,喝了腿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头也不晕了。 “有人吗?” 沈柔儿压低声音询问。 柜台后面睡觉的郎中睁开眼睛。 “有!我就是人!”他看向穿的精贵却包裹严实的女人,眼里都是打量:“小姐想看什么?疫症我这看不了,得去万草堂找二小姐。” “不、不是瘟疫,我就是来把把脉。”沈柔儿局促不安,刻意压低的嗓音让她整个人更加奇怪。 把脉? 郎中皱眉。 这位小姐身上的衣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乱乱哄哄的京城,她不但穿的干净,手腕还带着首饰,这样的人府里都有郎中坐镇,需要来他这又小又破,又半吊子水平的地方把脉? “你把不把脉?”沈柔儿被他看的不自在,不悦的掏出十两银子扔到柜台上。 “小姐请坐。”郎中瞬间殷勤。 有钱不赚王八蛋。 郎中把手放在沈柔儿手腕上。 这一把可不得了。 “可、可有异样?”沈柔儿不敢问的太直白,整个人忐忑不已。 郎中瘪嘴眯眼看沈柔儿。 “小姐,你身体没有异样。”他挑眉悠悠开口。 “没有异样?太好了太好了!”沈柔儿惊喜。 她就说怎么可能一次就怀孕。 沈柔儿还没有高兴多久,郎中就继续开口: “的确是太好了,因为小姐你这是喜脉。” “喜、喜脉!”沈柔儿骤然脸色惊变,猛的收回手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可能会是喜脉,你有没有看仔细?” “我虽然医术一般,但一个喜脉还是手到擒来的,绝对错不了,就是喜脉,已经快一个月了。” 郎中斩钉截铁。 质疑他别的行,但一个小小的喜脉他一看就知道。 沈柔儿脸色更白了。 她脚步慌乱的逃离了医馆,六神无主的回到了侯府,将自己紧紧关在屋内。 “怎么办?” “我怀了孩子以后还怎么嫁入高门?” 沈柔儿想到霸道痞帅的徐清阳。 楚焰尘死了,她嫁入皇家坐后位的梦破碎了,但嫁入高门的梦绝不能在失去。 沈柔儿看了看平坦的腹部,眼神变得凶狠。 “不!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做好决定,沈柔儿打开门。 “来人,去把母亲房里的春雨叫来。”如今侯府沈柔儿最信任的下人就是春雨。 春雨知道母亲的秘密,如今又知道自己的秘密吗,这样的人是不能久留的。 等她嫁给徐清阳成为尚书令的当家主母后,第一个消除的就是春雨。 “是。”下人退下。 第208章 怎么会没有血! 不一会春雨便急急忙忙的赶来。 “小姐,你叫我?”春雨低头。 沈柔儿越过春雨警惕的将房门关上。 “春雨,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她居高临下站在春雨面前。 春雨呼吸猛的一顿,垂下的双眼变得警惕。 她跪下: “小姐对春雨很好,若不是小姐怜惜,春雨早死了,哪里有机会能做夫人的大丫鬟。” 春雨感激涕零的说着,袖子里的手却悄悄抓紧了短刀。 如果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那死也要拉一人下地狱。 “瞧把你紧张的。”沈柔儿嘴角勾起亲昵弧度,将春雨从地上扶起来:“我可是一直当你是姐妹。” 沈柔儿摘下发髻上的簪子插到春雨头上。 没有伺候过人的她掌握不好力度,簪尖擦着春雨的头皮而过,春雨咬着牙忍住疼痛。 “春雨,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荣华富贵必让你锦衣玉食。” 春雨感激的又要跪下。 沈柔儿拦住春雨的动作,叹了口气:“春雨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我呜呜……”沈柔儿抹泪不断敲打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意味太明显,春雨想不懂都难。 振奋让春雨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她掐着手心,故意睁大双眼:“小姐你……难道你怀有身孕了!” “呜呜呜……春雨,他不能留,你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小姐你放心,我现在就去买药。”春雨忠心耿耿的朝外跑去。 直到离开侯府春雨才停下,扶着墙角不断的笑着。 “哈哈哈……” “姐姐,很快了,我要让伤害你的人人人唾骂,永世抬不起头,把你受过的伤害千倍万倍还过来。” 春雨去了医馆,要了一副假堕胎药。 这药吃了腹痛难忍,但孩子却安然无恙。 沈柔儿拿到药便迫不及待的让春雨去熬,喝完药她吩咐任何人不能靠近她的院子,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 很快腹部便传来疼痛。 “没事的,就疼一会。” “过了今晚就好了,谁也不会发现,我就还是高贵优雅的侯府贵女,弟弟三元及第,加入尚书府便是高高在上的主母。” “谁也不会发现我和楚焰尘的关系。” 沈柔儿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幻想着未来的花团锦簇。 可是腹部越来越疼。 像是有一个大手在腹部撕扯,将五脏六腑全部搅碎。 疼的她咬紧牙关。 疼的她全身被汗水浸湿。 疼的她蜷缩着身子。 “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 沈柔儿抓着肚子凄厉的哀嚎着。 “来人!快来人救救我,肚子好痛……”她疼的眼前发黑,像是疼到死去一般。 床榻上的被子都被她的冷汗打湿。 她的叫声院外的下人听到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去,毕竟沈柔儿交代过,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进去,否则便乱棍打死。 床上的沈柔儿疼到打滚发抖,濒临昏迷的她咬紧牙关抬起头朝裙下看去。 瞬间像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瞳孔震颤。 “怎么会没有血!” 又一股剧痛传来,她再也无法忍受,翻滚下床爬到门口,艰难的推开门: “救我…… ”沈柔儿说完这一句便晕了过去。 “柔儿!” 大着肚子的周碧云一进门便看到昏迷的沈柔儿。 “快!快请郎中。”周碧云焦急的叫着。 院子里江晚清安插进来的丫鬟将一切尽收眼底:“奴婢这就去。” 丫鬟一路到万草堂,将事情都告诉江晚清: “主子,估计就是上次你让我引沈柔儿去见楚焰尘那次有的。” 江晚清意外的挑眉。 她有想到楚焰尘和沈柔儿两人见面干,失去一切的楚焰尘一定会对沈柔儿做些什么以此来获取安全感。 但没想到沈柔儿竟然那么快就有了身孕。 不过想到馔书人给女主创造的多子好孕的体质,顿时又不觉得意外了。 “安排个郎中上门,沈柔儿这一胎要好好保住。” “好的主子。” “另外,那个叫春雨的关键时刻可以帮一把。” “是。” …… 沈柔儿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怀着身孕的母亲正用责怪的目光看着她。 “母……母亲。”她喉咙疼痛干哑。 春雨及时送上茶。 直到沈柔儿喝完茶,周碧云沉着的脸依旧不变。 “母亲?”沈柔儿又试探的叫了一声。 “春雨,你去把门关紧。” “是。”春雨房门关上,周碧云才不悦的质问沈柔儿: “说吧,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到这时候,沈柔儿也知道瞒不住自己母亲了。 她干脆坦白:“是四皇子楚焰尘的。” “什么?柔儿你糊涂啊,那四皇子都被皇上厌弃贬到宝华寺自生自灭了,你怎么还弄与他有牵扯。”周碧云恨铁不成钢。 以前她为女儿能迷住四皇子而感到自豪。 可现在那四皇子还不住一个六品芝麻官,嫁给他可就完了。 “你怀孕的事,四皇子知道吗?”周碧云问。 “楚焰尘他……他死了。沈柔儿虚弱的脸色还带着惊惧,她将今日去宝华寺看到的事情和周碧云说了一遍。 周碧云也害怕的睁大了双眼。 “母亲,就是因为他死了,我才会着急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孩子?”沈柔儿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喝了堕胎药,她焦急的问周碧云:“母亲,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没了,有没有帮我处理干净?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周碧云瞧着沈柔儿艳媚的五官,叹了口气。 尽管恨铁不成钢,但这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往后还要靠她嫁入高门扶持翰文: “这孩子不能打,还在你肚子里。” “什么?为什么打不了?我不是吃了堕胎药吗?母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柔儿崩溃了。 孩子还在肚子里,那她受的罪算什么? 算她倒霉? “郎中说你的体质特殊,若是强行堕胎,往后便再也不能怀孕。” “柔儿,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在后院里是没有地位的,更没有资格坐上主母这个位置。” “江家那个小贱蹄子靠着一个万草堂如今可风光的紧,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她压在身下吗?” 被江晚清压在身下! 沈柔儿的目光变得狠戾, 第209 喜当爹没有生育能力? 她不愿! “母亲,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带着这个孩子,世家大族能接受他吗?”沈柔儿抱着头六神无主的求助着。 相比她的慌乱,周碧云就显得尤为气定神闲。 她伸手在沈柔儿平坦的腹部抚摸着,语气幽深: “来历不明的野种世家定然不能接受,但如果他本身便是世家的子嗣呢?” “那时,这孩子不但不会是你的耻辱,还会成为你在夫家站稳脚跟的依仗。” 闻言,沈柔儿双眼不断的放大: “母亲,你是说……说让我以假乱真。” “嗯。”周碧云笑着将沈柔儿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柔儿,你要记住,你是侯府的嫡女,你弟弟是未来三元及第的权臣,你一定要嫁入高门做主母与翰文相互扶持,绝不能被江念锦生的贱蹄子压在头顶。” 沈柔儿眼底的惊慌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的阴暗。 是啊!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她的手段归根结底还是太青涩,不如母亲高明,怪不得多年来父亲后院只有母亲一个女子。 “柔儿,时间不等人,你要抓点紧了。”看到女儿镇定下来的情绪,周碧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需要她操心了。 她意味深长的催促。 沈柔儿看着平坦的肚子,心思百转间已经想好了计划。 “柔儿晓得,等休息两日养好身子,母亲便等着弟弟三元及第和我嫁入高门的好消息同时传来吧。” 房梁上的丫鬟,悄无声息离开,将周碧云和沈柔儿的谋划禀报给了江晚清。 江晚清正低头算着账,纤细如玉的在算盘上拨拨弄弄,看着赏心悦目。 “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你觉得她的目标会是谁?”数盘珠子上上下下,在江晚清指尖跳跃。 丫鬟凝眉思考,眼睛一亮:“徐清阳!” 丫鬟看着江晚清不变的姿态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主子,这徐清阳要是真的做了冤种喜当爹,那岂不是被沈柔儿得逞了。” “奴婢瞧着这徐清阳也是个眼瞎的,每次见到沈柔儿眼睛都挪不开,徐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高门,要是沈柔儿真的嫁入徐家做起当家主母,奴婢是真不服气。”小丫头撅嘴,大大咧咧把心思都展现在脸上。 江晚清在账本上江池名字后面写下一个庞大的数字,不紧不慢的放下笔,在未干的墨迹上吹了吹门,才意味深长的回复小丫鬟: “不会的。” “徐清阳不能生育,而他是清楚的。” “什么?”小丫鬟大惊,随即像是发现什么大秘密一般:“所以主子才故意让他们两个产生情愫,又引沈柔儿去见楚焰尘,主子你……你这一招高啊!太厉害了。” 小丫鬟对江晚清崇拜的五体投地。 江晚清将笔迹干透的账本合上,交给冯大牛:“去库房将银子为小池备好。” 冯大牛和小丫鬟退下。 …… 荒凉的大漠,肆虐的狂风席卷着沙土,形成圈圈半人高的龙卷风。 一望无际的沙土里,不见一株绿叶。 红衣银甲,墨发高束,手拿红樱长枪的江冬竹站在东楚八万将士面前,衣角被狂风卷起在空中飞舞。 英姿飒爽,令人望而生畏。 她目光如鹰的眺望着站成一排排披着盔甲的东楚战士。 “将军我们按照您的吩咐,两次与匈奴交战都故意露出破绽,让匈奴误以为我方技不如人,战心不齐,如今他们正高歌载舞阔谈将我东楚夷为平地。” 副将拱手向江冬竹禀报。 江冬竹身量挺拔欣长,有力的臂膀轻而易举的将沉重的红樱长枪举起。 深邃的眸中眯眼看着匈奴扎营驻寨的方向。 “匈奴轻狂并没有将我一介女郎放在眼里,我江冬竹要的便是他情敌。” “今夜必有一场大战,告诉将士们,不必再收敛,全力以赴将我们东楚的血性发挥出来,将匈奴打的片甲不留,我要他再也不敢侵犯我东楚一厘一土。” “另外,交战之时副将你亲自带人,潜入敌营将他们粮草焚烧干净不留后路。” 副将振奋:“是!” 江冬竹锐利的目光在战士头顶扫过。 她说: “京城传来消息,天灾与瘟疫已经结束,你们的家人都被朝廷妥善安顿,他们后方等你们回家,等你们建功立业,等你们保家护国。” “众将士听令!” “今夜我与你们同战,我要这一夜定结局,东楚只能赢不能输。” 铿锵有力穿透耳膜的声音令战士们热血沸腾。 来边疆以后,他们吃的好喝的好,连手中的武器都锋利无比。 他们养精蓄锐等的就是打匈奴, “将军英明,打匈奴,东楚胜。” “老子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匈奴打的落花流水哭爹喊娘了。” “瘟疫皇上开了城门,让我爹娘进城,还管吃管喝管药,我若是不好好报效皇上那我可真不是人,将军你放心,就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匈奴得逞。” “打匈奴,东楚必胜!” “打匈奴,东楚必胜!” 将士们举着手里的兵器和东楚的旗幡,士气高昂。 夜幕逐渐降临,黑暗中是一双双东楚国战士燃烧着火光的双眸。 他们盯着漆黑的远处。 终于—— 地面传来震动。 是马蹄奔跑的踏击。 “将军,来了!”战士向江冬竹传报。 “好!让埋伏的战士准备好,听我的指令。” “是。” 大战一触即发。 在匈奴得意忘形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出现时,江冬竹浑身肃杀之气迸发。 她举起刺破圆月的长枪。 高声道: “杀!” 火把点燃,将士夹紧马腹策马扬鞭。 “杀匈奴,护东楚!” 转瞬间,狂风大作,风起云涌,摇曳的火把彰显着东楚的志气。 兵刃交汇,鲜血喷溅。 血肉的破裂声哀嚎交织一片。 江冬竹骑在汗血骏马之上,凌厉的剑眉下,不容侵犯的眸中透露着肃杀之气,仿佛可以穿透一切。 手里的长枪宛若与她融为一体。 每一次挥出都穿透藐视她匈奴的喉咙。 长剑在空中横扫,数十个匈奴坠落马背,江冬竹手腕翻转,这十个匈奴人首异处。 匈奴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第210章 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 江冬竹这个他们看不起的女人太强了。 “杀她!把她杀了!”匈奴将领脸色大变的指着江冬竹。 越来越多的匈奴向江冬竹而来。 她脚尖在马背借力,飞身一跃,月光下是江冬竹凌空飞翔的身姿,双眸一凛,长枪轻而易举穿透一串匈奴的胸膛。 她力大无穷抽出长枪双手旋转,身后偷袭她的匈奴一枪毙命。 月光下江冬竹举手投足皆英姿飒爽,浑身上下找不出半分柔弱的模样,这一刻的她像是少女怀春时的梦中夫君。 “杀她,我命令你们把她杀了!”匈奴将领气急败坏,面露怯色。 江冬竹立身收枪,火红的身姿仿若浴火重生的绝色女将军。 她眉宇中镌刻着坚毅,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发出一阵响亮的口哨声。 黑暗中潜伏在匈奴后方的将士开始行动,前后夹击,匈奴损失惨重。 匈奴进退两难,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对不起……我今天看我泷泷的这个表情包觉得好可爱,就写这吧hhh】 匈奴士气大损伤,远处一片亮起的红色火焰和滚滚浓烟彻底让他们傻眼。 叽里呱啦的匈奴语响起。 “怎么会有火?” “是我们阵营的方向。” “瞧着这个位置,像是我们储存粮草的地方!” “完了!完了!没有粮草我们还能打赢吗?” “你他娘的做什么梦,就算有粮草我们也打不赢啊!”匈奴抬头朝一枪十个匈奴,宛若在串糖葫芦的江冬竹看去,眼里是深深的惧色。 “她……她怎么那么强悍?不是说她就是一个女人吗?”匈奴害怕的咽了咽唾沫。 “她是女人不假,可她是东楚国的女人,而且我方才听说,她是铁血阎王爷的孙女。” 一句话成功令匈奴崩溃,丢盔弃甲。 匈奴口中的铁血阎王爷就是东楚国的镇远大将军。 “艹,那还打个屁!我们这不是输定了。” “她瞧着力气好大,比铁血阎王爷还厉害。” “那我们怎么办?要不然……我们降了吧……” 一个人放手里的兵器,两个,十个,千个,万个…… “你们在干嘛?给我杀啊!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打……啊!”将领的恼怒的咒骂被江冬竹一枪封喉,江冬竹取下他的头颅高高举起。 “去禀报你们的王,若是不降天亮我便杀进他寝殿。”江冬竹大吼。 三五个匈奴被踢出包围,屁滚尿流跑回家劝他们的王投降。 天亮以后,匈奴的大皇子举着白旗缓缓出现。 东楚——胜了! …… 京城,沈柔儿梳妆打扮,连着头发丝都抹了一遍魅惑人心的百合花油。 一袭软蓝轻罗云锦裙,裙摆如流水般飘动,大开的领口如瀑布青丝垂落于其间,盈盈一握的细腰松松垮垮的绑着一条浅紫色的束腰,像是在引人解开一般。 粉色的口脂混合着使人意乱情迷的情药。 她足足打扮了两个时辰才出门。 今日她约了徐清阳赏花,只是这赏的究竟是花还是她,已经显而易见。 临出门前,沈柔儿还喝了一碗安胎药…… 花海里,等待已久的徐清阳一看到沈柔儿就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鸷和轻虐,但在沈柔儿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又很快隐藏。 “柔儿妹妹,你今日好美……” “清、清阳哥哥~” 白色的花朵被碾压,一阵狂风席卷,花朵摇曳摇晃,久久不曾停下。 终于,天空下起了一阵小雨,花瓣经过洗礼变的更加艳丽。 京城,太傅于大儒进入皇宫三天。 这三天牵动了世家大族的心,他们关注着城内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科考首魁皇上选中的人,比以往任何一个状元都要重量级。 这是一个未来在朝廷上有绝对地位的人。 沈子安得意张狂,在京城仰着头颅看人,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还真有不少世家被他迷惑,以为沈翰文就是未来权臣, 三天后,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出宫,陆陆续续召了五六个科考的书生进宫,里面自然有江池。 江池从一片书海里站起身,随着李公公进宫。 沈子安得到消息浑身一震。 皇上是不是已经选出人了,可是为什么江池在里面? 他不敢接受,立即吩咐下人通知沈翰文整理衣着准备接见李公公进宫。 可沈子安等啊等…… 直到天黑也不见宫里来人。 就在他崩溃的时候,听到江池几人没有从宫里出来。 沈子安放下了心。 “还好还好,江池不是被皇上看中,这天都黑了还没有出来,看来是犯了错被关押出不了宫门了。” “帮本侯备些纸钱,我与他毕竟父子一场,黄泉路上烧些纸钱送送他,也算我尽了父亲的慈爱。” …… 江池和其余五个书生进宫十天没有传出一点消息。 所有人都在观望猜测。 李微带着李可俞亲自到万草堂安慰江晚清: “江丫头,你别急,江池会没事的,咱们圣上是明君不会滥杀无辜,我已经让我家那老头子去打听了,你可千万别慌了神。” 李可俞也说: “是啊江二妹妹,如今咱们东楚谁人不知江家是功臣,你救难民,你阿姐上战场,老将军又护驾天子,莫说江弟弟没有犯错,就算他犯下大错皇上也不会惩罚他的,他可是你们江家唯一的男丁,皇上真的犯糊涂……” “可俞!” 李微见她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开始往掉脑袋的方向偏离,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 “呜呜……呕~” 李可俞在李微手里挣扎,动作大了腹部一阵恶心冒出,干呕声引的李微和江晚清侧目。 “怎么这几日又没休息好?”李微蹙眉担忧。 李可俞轻拍着胸脯顺气:“这几日休息的还好,腹部还是时不时觉得翻江倒海。” 江晚清挑眉给李可俞倒了杯水:“李姐姐,我送过去的药蜜你吃了吗?” 第211章 圣旨来了! “吃了。”李可俞没多想,喝了口水压下反胃感。 “药蜜?什么药蜜?是驻颜还是白皙?怎地不给我送些?”不知道药蜜一事的李微立即急了。 有什么独家药蜜是江丫头不能送给她的? “生子蜜?”江晚清轻笑,而后为李可俞把脉,指尖刚放到李可俞手腕上,江晚清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恭喜,李姐姐心想事成了。”江晚清笑着恭喜。 “哈?啥意思啊?”李微一头雾水。 而李可俞双眼发直,整个人呆住了。 “伯母,李姐姐要做母亲了。” “砰”一声! 李可俞手里的杯子掉落。 “娘,我怀了,你听到了吗?江二妹妹说我要做母亲了?”她笑,眼泪却流满她的脸颊,她紧紧抓着李微的手,不断的颤抖不断哭泣: “娘你听到了吗?我能生,我不是不下蛋的母鸡,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此时李微也明白了过来。 是江丫头的药蜜,让她女儿怀上了。 看到一直表现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一点都不在意子嗣的女儿此时哭的泣不成声,李微立刻眼眶也红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儿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她帮李可俞擦着泪:“傻孩子你本来就不是不下蛋的母鸡,你是娘的孩子,别哭了,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能在这样不靠谱了。” “江丫头,伯母谢谢你,我们李家欠你的恩是还不清了,若是江池真在宫中遇到事,我李家愿意用官位保他。”李微对江晚清许诺。 这个许诺是极重极重的。 一个世家的官位,是多少代人谋划与付出才得来,却愿意舍弃去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这份情让江晚清感激。 “谢江伯母,李姐姐情绪激动,快带她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日子还是要多休养。”江晚清从来不担心江池。 她相信皇上,相信东楚,更相信她的弟弟。 李微与李可俞走后,江晚清又去了一趟库房。 库房里堆放着一个个木箱,江晚清打开箱子,金色的光芒立即从箱子里发出。 一个个金元宝整齐的码在箱内,而箱子上面贴着江池的名字。 五天后,皇宫的大门打开了。 李公公带着圣旨出宫。 在他刚出宫门的下一刻各世家大族便得到消息,一瞬间各方人马紧绷起神经。 京城未来的局势,将从这一天开始发生巨变。 沈子安得到消息,整个人都在振奋。 “快!去把少爷叫出来接旨!今日是侯府的好日子,一人赏一百两!” 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整个京城的人都能来看他儿子三元及第的场景。 “把夫人和小姐都叫来,我们侯府就要一飞冲天了!”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到连身子都在发抖。 李公公带着圣旨在京城走了一圈,身后跟着的百姓和世家大族越来越多。 最后李公公停在了侯府门后。 马车这一停,可让百姓愤怒了。 “李公公为什么停在这?” “沈翰文该不会真三元及第了吧?” “奶奶的腿,这老天爷怎么不开眼,这样的人怎么配三元及第。” “我一想到肥猪一个的沈翰文以后要入朝为官,我就恨不得杀人!” “不行!我要去大理寺击鼓,就算我们江小少爷没有名列前茅,我也绝对不能接受沈家的肥猪三元及第!” “我也接受不了!” “我宁愿是我死对头,是我仇人,也接受不了是沈肥猪。” 众人义愤填膺,对着侯府骂骂咧咧,唾沫星子都恨不得吐到侯府大门上,已经有不少人准备等圣旨宣布完,就去大理寺击鼓鸣冤。 “哼!”沈子安扬起下巴,鼻孔朝天的冷哼。 “我儿翰文是凭借自己多年苦读取得三元及第,皇上慧眼识珠赐我沈家荣光。” “你们一群无知妇人,就是嫉妒我儿翰文聪慧,嫉妒我沈家又出一个千古奇才。” 沈子安趾高气扬的骂完百姓,对李公公恬笑: “李公公劳烦你快点宣旨,今日沈家为庆祝我儿三元及第,大摆宴席三天三夜欢迎各位赏脸来,但……刚刚对我沈家出言不逊之人,我沈家不欢迎。” “呸!”百姓对着沈子安吐唾沫星子。 “谁稀罕来你沈家,还大摆宴席,呵呵呵,用什么摆?别到时候一桌就一碗泔水,这京城谁不知道你穷的都没有饭吃了。” “是啊!我们大家伙可都是有记忆的,你恬不知耻去找我们二小姐乞讨粮食的事情,我们大家伙可都记得呢。” “就是你摆满汉全席,我们也不稀罕,什么东西!” 百姓对沈子安翻白眼, 沈子安也不气,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对他骂骂咧咧的百姓: “一群跳梁小丑,今日是我沈家大好的喜日子,本侯不屑与你们浪费口舌。” “父亲!”沈翰文的声音从后面传出,他肥胖的身体一动,侯府大门上的门匾都颤了颤:“宫里真的来人了!我真的三元及第了!” 沈翰文满脸不可置信,又带着得意。 “文儿,你出息了,我们侯府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周碧云挺着大肚子款款而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公公手中明黄色的圣旨。 文儿三元及第。 往后她在京城又能挺起腰杆了。 谁也不能对她冷言冷语了。 她又能穿金戴银,恢复奢靡享乐的日子。 沈柔儿紧跟其后,看着圣旨也目光火热。 想不到沈翰文竟真三元及第,那……那她日后嫁入尚书府底气就更硬了,就是婆母也别妄想给她立规矩。 李公公挑眉。 尖细的嗓音发出一声嗤笑,看着他面前激动得意,恨不得将全京城的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沈子安,李公公漫不经心的打开圣旨: “长平侯接旨!” 沈子安立即振奋,立即带头跪下: “臣沈子安携家眷接旨。” 周碧云,沈柔儿,沈翰文连忙跪下。 明黄色的圣旨缓缓打开。 跪在地上的沈子安嘴角不受控制的放大。 快了快了! 他侯府就要一飞冲天了。 往后这京城他肆无忌惮,谁也不敢再欺他一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平侯府沈子安之子沈翰文……” 伴随着李公公的声音,沈子安胸膛兴奋的心跳越来越强烈。 翰文! 有翰文的名字。 他就说,他沈子安的决定是对了,万幸当初将江家那三个废物赶出去。 没有那三个相克,冲撞翰文的天命,侯府才能有如此荣光。 爹! 祖父! 你们在底下都睁开眼睛瞧着! 我沈子安养育出一个天才,将沈家门楣发扬光大!我沈子安对得起列祖列宗! 李公公的声音继续响起: 第212章 你咋喷血了?是气血太足吗? 李公公的声音继续响起: “长平侯府沈子安之子沈翰文,杀考生将其作出的诗占为己有,扰乱东楚科考公正,藐视皇权,挑衅帝王,其罪当斩,但朕念沈家元老的功绩,特开恩,免沈翰文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剥夺沈翰文科考资格,沈家十代不可参加东楚科考。” “养不教父之过,其父沈子安收回侯爵之位,降为九品赞礼郎。钦此!” 轰! 空气凝结! 沈子安猛的抬起头,瞪到要突出了的红色眸子紧紧的盯着李公公,下一瞬间像是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夺过李公公手里的圣旨。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怎么会不是三元及第的圣旨!” “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他癫狂的叫声在打开圣旨看到上面金色的字体时,全部卡在喉咙。 【杀考生将其作出的诗占为己有】 【沈家十代不可参加东楚科考。】 【收回侯爵之位,降为九品赞礼郎。】 噗嗤! 沈子安仰天喷出一口血。 他死死抓着圣旨,猛的看向李公公: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儿怎么可能是偷的诗,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沈家!” “对,一定是有人要害沈家,到底是谁?是谁?” “镇远将军,对!一定是他要害我,是他怪我负了江念锦,所以故意报复我,害我沈家永无出头之日!” “李公公,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沈子安像是疯子。 下巴和胸前的衣服喷溅着红色的鲜血,他猩红着眼抓住李公公的胳膊,偏执的叫嚷着要见皇上。 李公公笑吟吟的看着他发疯。 “放肆!”李公公身后的小太监立即训斥。 护卫一脚将沈子安踹飞。 沈子安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到半空中,刚刚好降落在沈翰文面前。 沈子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沈翰文的双肩: “文儿,你说你没有偷诗!你证明给他们看这些都是你做出的诗!” “快啊!” 他对着沈翰文嘶吼,混合着血的唾沫喷在沈翰文脸上。 此时的沈翰文双目惊恐,他眼睛直直的看着沈子安身后,脸色越来越白。 在沈翰文的视角里,一个人在向他逼近。 是死状凄惨,脸色发白,心口还破了一个大窟窿的长生。 长生不断的向他逼近。 他脚没有动,就那么向他平移而来。 “鬼……鬼啊!” “鬼来了!你们看不到吗?他就在那里,他来了他来了!”沈翰文颤抖着身子,惊恐的指着沈子安身后语无伦次的嚎叫着。 众人回头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烈日当空,啥也没有! 顿时向沈翰文投去看傻子的目光。 众人平淡的反应彻底令沈翰文崩溃。 “为什么你们看不到,他就在那里啊!” 鬼不断靠近,直到与他面对面,灰白的眼珠缓缓翻动与沈翰文四目相对。 冰凉刺骨的双手掐住沈翰文的脖子。 “啊—— ” “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该杀你的,我不该偷你的诗,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把你的诗还给你,都给你我再也不盗用你的诗了……”沈翰文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胡乱的踢着。 他将一本书扔了出去,对着虚空痛哭流涕的求饶着。 腥臭的黄色水渍从他屁股底下蔓延。 被他扔出的书恰好落在人群中,一个识字的百姓捡起。 “老天爷,这里面都是沈翰文对外公布的诗,还有几首没有面世。” “这些竟然全都是他抄的!” 一句话让即将崩溃的沈子安暴起,夺过百姓手里的书,赤红着眼翻看书里的内容。 书上的内容联合沈翰文方才的话,令他浑身的力气被抽干。 扑通! 沈子安狼狈的跪在地上。 “完了!” “我沈家完了!” 他仰天绝望长啸,额头的青筋暴跳。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老天爷有眼,我就说沈翰文这样的肥猪怎么可能会写出奇诗,原来是抄袭。” “咱们皇上圣明啊!” “你们还记得吗?沈翰文好像一直以来作出的诗,水平和风格起伏都很大,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人,如今看来,这全都是抄袭的啊?” “天杀的沈翰文,心思恶毒,小小年纪还是读书人就敢杀人。” “沈家完了,这可是今年最好的喜事。” “我今天晚上要多吃一个馒头,好好庆祝庆祝。” “沈老爷,你大摆三天的宴席我们就不来了,我们就喜欢吃馒头哈哈哈哈。” “沈老爷,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你太高兴了吗?” “你咋喷血了?是气血太足吗?” “哈哈哈哈,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啊!” 百姓高兴的喜上眉梢。 一个沈家陨落,千千万万个百姓高兴。 笑容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赞礼大人谢恩吧,咱家还要去万草堂宣旨呢。”李公公杀人诛心,看着崩溃的沈子安还偏偏要他磕头谢恩。 沈子安猛的抬起头,看向李公公。 “万草堂?万草堂为什么还有圣旨?” “难道……不会的不会的,绝不可能。”一想到三元及第的圣旨是江家的,沈子安就像死了一样痛苦,骤然他双眼一亮: “是江池犯了错被皇上下罪了是不是?杀头?还是流放?还是说是抄家?” 闻言,李公公看向他的目光更加阴郁戏谑。 李公公朝小太监挑眉示意,小太监立即领悟,带着几个侍卫把沈子安按在地上对着圣旨磕头,强行谢恩。 李公公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百姓立即欣喜的跟在后面。 “你听到没有,大公公说他要去万草堂。” “莫不是江小少爷三元及第的好消息吧?” “肯定错不了,我们江小少爷多努力呀,和某些肥猪可不一样。” “但……但江小少爷进宫都那么久还没有出来,他们都说是江小少爷犯了错,而且……而且刚刚沈畜生的话……” “放他娘的屁,你别逼我在最高兴的时候扇你,再瞎逼逼说些诅咒江小少爷的话,我就把你扇到鼻青脸肿,送你和太奶团聚” 瞧着浩浩荡荡跟在李公公身后的百姓,沈子安像是魔怔了一般。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跟在队伍后面。 “江池绝对不可能三元及第,他在读书上没有天赋,怎么可能三元及第。” “这道圣旨一定是对他的降罪,我要亲眼去看看,亲眼看着你们打脸,亲眼看着江晚清失态。” 第213章 三元及第 万草堂门前,李公公笑容和蔼的与江晚清打招呼。 “江二小姐安。” 那语气,那眼神,那姿态,比对待宫中的公主还要亲昵! 与方才对待沈子安简直云泥之别。 江晚清微微弯膝:“李公公好。” 不卑不亢的姿态,让李公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小太监恭恭敬敬将圣旨呈到李公公手里。 “二小姐,咱们接旨吧。”李公公笑意盈盈提醒。 江晚清轻提裙摆,双膝跪地。 万草堂门口熙熙攘攘人满为患的百姓也与江晚清一同跪下。 戴婆子双手合十: “老天爷,可千万要是好消息。” “是啊!我们江小少爷多努力啊,江家一个个为国鞠躬尽瘁,可千万要有好报啊!” “保佑江小少爷,一定要保佑江小少爷!” 真挚的百姓跪在地上,纷纷为江家祈祷着。 明黄色的圣旨在李公公手里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家子嗣江池,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科考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文论政治更是千古第一人,今朕宣旨,江池三元及第其才华旷古绝今,故破例封为东楚第一宰相,负责东楚天灾后一切建设。钦此!” 轰隆! 是谁的世界崩塌了? 哦!是角落里等着看笑话的沈子安。 他犹如五雷轰顶,破裂的眼眸正怔愣的看着那道圣。 三元及第! 东楚最年轻的宰相,一品官员啊! 名副其实的未及权臣。 是沈子安做梦都不敢想象的高度。 可……可为什么是江池? 怎么能是江池? 是谁都行,为什么会是被他放弃断绝关系的江池! “不——” “这不是真的!” “三元及第的宰相绝不能是江池!” “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无能无力的仰天长啸,巨大的吼叫引得百姓回头。 “晦气!他怎么来了?” “看他一眼我都觉得眼脏。” “真想给他一棒槌!” 百姓对着沈子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视线落在江晚清身上。 立即笑出了八个牙齿。 “二小姐,恭喜恭喜,我们大家伙就知道江小少爷能行。” “真给我们长脸啊,不愧是江家的血脉。” “那可不是,你也不看看我们江小少爷姓什么,那可是姓江~”一个江字说出婉转的音调。 “江小少爷那可是一直以来的聪慧,入学堂就被陈老慧眼识人收为弟子,平时作出的诗和文章一直都稳定发挥,可不像某些人。” “而且我们江小少爷为人还低调谦和。” “真为我们江小少爷感到高兴啊!这种感觉比我娶婆娘还高兴。” “别江小少爷了,以后啊,叫江宰相。” 每一个字都像是利刃,死死扎在沈子安心口。 “臣女江晚清替弟接旨,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江晚清红了眼眶。 心口像是塞了棉花,堵的她鼻腔酸涩。 她就知道小池可以。 寒夜读书忘却眠,锦眠香烬炉无烟。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小池从没有怠慢过一日。 他日日苦读诗书,研读政治,为的就是实现满腹凌云之志,为圣上分忧,为百姓安居,为了护她江晚清。 柔软轻盈的圣旨被李公公放到江晚清手心,就在小太监将第二道圣旨呈上来时, 城门口传来一阵驰骋的马蹄声。 “捷报——” 战马奔腾,踏起黄土从城门一路进城。 马背上是穿着盔甲手举战旗的东楚国战士。 “捷报—— 边疆传来捷报!” 他口中不断沉呼。 江晚清浑身一震,猛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到路边。 百姓如潮水般迅速退让,瞬间开辟出一条宽阔的道路,仿佛是大地主动为其让行。 江晚清目光灼灼的看着飞奔而来的战马。 长途跋涉的战士骑在马上飞驰,在众人期盼注视的目光中缓缓勒住马缰,停在江晚清面前。 “江二小姐,这是将军托在下给你送的信。”战士从心口掏出一封还带着边疆沙土的信恭恭敬敬交给江晚清。 江晚清沉稳地接过信。 战士对江晚清拱手抱拳,夹紧马腹继续进-宫。 “捷报,怀化将军击退匈奴,东楚大胜!”响亮的声音直传云霄,振奋人心。 百姓愣住,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眸。 “他……他刚刚说什么?” “我听着,好像是大小姐胜了,打退了匈奴。” “我、我听着也是,我们该不是在做梦吧?” “啊!奶奶的腿,你拧我干啥?肉都被你拧了好几圈。” “痛不?” “废话!肉都红了能不痛吗?眼泪都出来了。” “痛就对了,痛就不是做梦,咱们大小姐真的胜了,那可恶的匈奴被击退了,我们东楚往后平和了!” “皇上可亲口说过,等大小姐凯旋而归,就封她为一品护国大将军。” “大小姐太牛了,沈畜生看不起你,偏偏你们一个比一个争气。” “东楚第一个女将军啊!你见过女将军吗?拿着枪征战沙尘的女将军,我见过我见过!”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大小姐可是千古第一女将军!” “真好!真好啊!” 百姓为江冬竹高兴,为东楚的和平开心。 江晚清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信封,她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打开。 「晚晚,见字如面,阿姐胜了,将匈奴打到落花流水,阿姐做到了,以后再也无人敢欺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如何事,身后一切有阿姐在。阿姐很快便回家。」 泛黄干燥的宣纸还带着边疆凛冽的风情。 宣纸边缘一抹不引人注意的红色,应当是阿姐的血。 江晚清反复摩擦着。 她知道……知道阿姐一定能赢。 她的阿姐威风凛凛,单手可劈巨石,这世上无人能及。 江晚清视若珍宝般将信紧紧贴在胸口。 可是阿姐,你一定很累吧…… “江家子嗣,江晚清接旨——”李公公尖锐的声音突兀响起,手中高高举着明黄色的圣旨。 江晚清猛然一凛,恭恭敬敬双膝跪地。 “臣女,江晚清接旨!” 第214章 悔之晚矣! “臣女,江晚清接旨!” 百姓再次随着江晚清跪下。 李公公视线在一片望不到头,随着江晚清匍伏在地的百姓身上扫过,神情严肃的打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家子嗣江晚清,英勇无畏,大义凛然,于瘟疫中挺身而出救难民,助东楚度过危难,故今封为永安郡主,食邑三千户位同公主,赐封地,赏府邸。钦此!” “臣女江晚清,谢主隆恩!”江晚清双手交叠于额前,叩头。 两道圣旨落在江晚清手里。 一道是江池,一道是江晚清。 一个是未及权臣的宰相,一个是位同公主的郡主。 “永安郡主,江宰相如今在宫中为皇上分忧,托咱家给你传个话,让你别担忧,过个三五日便出宫了。” “不过咱家瞧着,很快又会有一道圣旨要送过来,咱家就提前恭贺护国大将军了。” “谢李公公,小桃。”江晚清感谢,小桃立即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要给李公公。 李公公摆手拒绝:“永安郡主,这钱咱家可不能收,此次天灾你付出良多,这三道圣旨江家名副其实,郡主所作所为咱家都看在眼里,咱家钦佩,东楚后生可畏。” “咱家就回宫伺候皇上了,郡主安好。” 李公公回宫了。 百姓欢天喜地、手舞足蹈: “永安,永安,真好听,永远安好,咱们皇上可真会起封号。” “咱们二小姐做了那么多,就该封为郡主。” “皇上英明,赏罚分明,咱们东楚前途明朗。” “大小姐是一品护国女将军,二小姐是永安郡主,小少爷是一品宰相,老将军的三个外孙可真争气,咱们老夫人在天上看着肯定很欣慰。” “自古以来,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一个家族出三个大官的。” “还好还好,这荣耀沈畜生一丝一毫也沾染不到。” “咱们大家伙这条命都是二小姐救的,如今二小姐封为郡主,咱们大家伙一起给她行个礼。” “好!” “永安郡主安好!” 百姓笑着灿烂,真心实意祝贺江晚清。 他们打心底希望江晚清岁岁年年安好。 皇上封的这个永安,简直太对他们心意了。 江晚清拿着圣旨,大手一挥: “今日加餐!” 四个字顿时让百姓欢呼。 “好耶!” “今儿又有好东西吃了。” “郡主大气磅礴,人美心善!” “郡主蕙质兰心,琼花玉貌!” 百姓争先恐后的夸赞着江晚清。 夸着夸着,他们看到了后面一副快死了的沈子安。 “真晦气,这东西咋还在这里?” “能不能把他赶走,看着他我都没有胃口了。” “赶他干啥,就让他看,哼!他不是一直瞧不起我们二小姐吗?如今就让他瞪大两个猪眼好好看看我们二小姐是怎样的风光。” “对!就让他看着!气死他!” “还抛弃我们二小姐,刚出生就把人扔到乡下,哼!想起来我都气得牙痒痒,现在我们二小姐可是郡主,往后他见了都要磕头。” “眼盲心瞎的畜生,为了一个抄袭的杀人凶手,和我们大小姐,二小姐还有小少爷断绝关系,现在怎么样傻眼了吧?” “护国大将军,永安郡主,未及权臣的宰相,沈大人是不是听着很激动,毕竟差一点这些荣光可就落到你沈家头上了,嘿嘿,现在全和你没有关系,你只是一个九品赞礼郎。” “让你断绝关系,让你弃之如敝履,肠子都给你悔青。” “呸!” 唾沫星子接二连三落在沈子安身上。 沈子安置若罔闻。 此时的他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击中,愣在当场。 他看着江晚清,放大的瞳孔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震惊,错愕、困惑,难以置信…… 瘦成麻杆般的身子在烈日下晃了晃,本就惨白的脸,血色尽褪,嘴唇嗫喏着,慌慌张张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会有此荣光?” “将军,郡主,宰相,他们三个怎会得如此高位!” “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三个不该是不学无术吗?不该是粗鄙野蛮吗?可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 沈子安喃喃着眼里是崩裂的绝望,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放弃的三人会一个比一个位高。 一品女将军啊! 为同公主的永安郡主啊! 东楚国最年轻的宰相。 这其中任何一个封号,都可以让侯府起死回生,让侯府青云直上。 这三个是他的孩子,是他沈家的血脉啊! 可如今…… 沈子安想到那封他亲笔签名的断亲书,还有他们三个如今冠的姓氏。 江! 是江啊! 不是沈! 这世间最极致的荣华富贵,与他沈子安无关。 他最奢求的光宗耀祖,重振沈家门楣,他们三个做到了,可却与沈家无关。 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刻沈子安终于醒悟。 他最看不起的三个孩子,受东楚国百姓爱戴,圣上爱重。 如果当初他没有与他们三人断绝关系。 没有将刚刚出生的江晚清和年仅两岁的江冬竹扔到乡下。 没有不管不问她们的死活。 没有将她们遗忘在贫穷的乡下。 如果当初,他像教导沈翰文一样去教导江池,那他如今该是未及权臣宰相的父亲啊! 可惜一子错,满盘落索。 如今的花团锦簇,如今的高官荣光,都与他无关。 他侯府爵位没了,他只是一个九品赞礼郎,而且十代不能科考。 沈家永无出头之日。 沈子安呼吸急速又沉重,不断起伏的胸腔像是有什么要抑制不住翻涌而出。 下一刻一口黏腻的鲜血喷涌出,直直喷洒在空中。 鲜红色,刺眼的。 痛不欲生。 他悔之晚矣,却无一人在意他的表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沈子安仰天绝望呼喊,布满血丝的双眼犹如疯子。 “叽叽!” “叽叽……叽叽!” 房顶昏昏欲睡的麻雀被沈子安嘶吼声惊扰,扑腾着翅膀在天空中凌乱的飞翔。 “吧唧!” 一坨黄白的鸟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到沈子安大张的嘴里。 “老爷……呃!”慌慌张张跑来的春雨恰巧看到这一幕,差一点就吐了出来,想到侯府现在正发生的事,她连忙遮掩住自己的情绪: “老爷,不好了,夫人腹痛难忍,就要生了!你快回府去看看!”春雨神色焦急。 沈子安崩溃混乱的思绪撕扯出一丝清明。 “云儿要生了!不是才刚八个月吗?”沈子安质疑。 “老爷,夫人接受不了少爷落榜的消息,你走后便血流不止!老爷你快去看看,郎中说有一尸两命的危险。”春雨催促,眼里一片焦急与孤注一掷。 沈子安终于慌了。 一尸两命! 云儿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救命恩人,肚子里的更是沈家的福星。 他们一个都不能出事。 沈子安拔腿往侯府跑去。 身后春雨看着沈子安担忧狂奔的背影,晦暗的双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深。 第215章 直接叫劳资爹 “主子,周碧云并没有生产的迹象。”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春雨身后江晚清安插在沈柔儿身边的小丫鬟向江晚清禀报。 闻言,江晚清眼中划过了然。 她侧目向隐匿在暗处的李凌风看去。 一身黑衣的李凌风从暗处缓缓走出,阴郁的神色带着恨:“那属下便再添把火,让沈家彻底乱成一锅粥。” 江晚清立即明白了他的想法。 微微点头走出万草堂。 与沈子安的账,是时候彻底了结了。 江晚清刚走出万草堂门口,百姓便立即围了上来。 “郡主,你这是去哪?” “是有什么事要忙?交给我们来做。” “是啊!有什么事你尽管使唤我们。” 江晚清虽然封为郡主,但在百姓心里还是那个属于他们的二小姐。 江晚清摇摇头,微微提高声音: “沈夫人今日生产,我去祝贺沈大人喜得贵子。” “啥?”百姓诧异。 “祝贺沈畜生?” “沈畜生有什么可祝贺的?他就是下一窝蛋都不如你一个。” “是啊!二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他那么欺负你,怎么配你亲自去祝贺他?” “二小姐咱们听话,多看沈畜生一眼我都觉得辣眼睛,咱们好好休息。” 江晚清洋装低落。 “怎么说沈大人也是……他生子我还是想去瞧瞧……” 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盖住冰凉没有温度的眸子。 可落在百姓眼里,便是江晚清一副脆弱到快碎了的模样。 二小姐她…… 她还是个渴望父爱的孩子啊! 虽然一人救下半个国的百姓,看着无所不能,但她还是一个被亲生父亲伤透了心的脆弱小女孩。 沈子安! 他真的是个畜生啊! 他怎么忍心让我们二小姐如此伤心。 他怎么配我们二小姐为他伤身。 这一刻,百姓恨不得提刀将沈子安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既然郡主要去,那咱们就陪郡主去,去看看沈畜生又生了个什么玩意,哼!我们去好好祝贺祝贺他!”百姓气的鼻孔噗噗喷气,沈子安三个字被他们说的咬牙切齿。 一行人浩浩荡荡,怒气冲天的往沈府而去。 …… “云儿!”沈子安惊惶失措冲进府邸。 一进府邸沈子安便皱紧眉头。 “怎么如此安静?云儿生产下人都去哪了?郎中呢?” “老爷,郎中和下人都在夫人院子里。”春雨上前解释。 她浑身血液因为激动快速流动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大仇即将得报前的亢奋。 沈子安不满的抿唇。 但云儿和沈家即将出世的福星是重中之重,沈子安没有心思去计较细枝末节。 他拔腿往周碧云院子里跑。 可到了周碧云院子,沈子安脸色便骤然阴沉了下来。 安静的院子空无一人,房门与窗户紧闭。 这全然不像是一个正在临产妇人的院子。 沈子安大为光火: “狗奴才,你是看我沈家落寞所以连本侯也敢戏弄?一群捧高踩低的贱-人,诅咒沈家福星,我要把你发卖到腌臜之地。”沈子安回头,扬起胳膊重重朝春雨扇去。 庞大的力气袭来,春雨控制不住的踉跄后退。 白皙的脸颊只瞬间便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脸颊上巨疼与沈子安的发怒,并没有让春雨惊慌求饶。 她冷冷回头,不屑讥讽的对沈子安一笑。 这一笑让本就处于疯癫边缘,自尊心极强的沈子安怒不可遏,恨不得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乱棍打死。 “狗奴才,你这是什么眼神!就算我不是侯爵也仍旧是朝廷命官 ,你一个贱人在我手里就如蝼蚁,弄死你像蚂蚁一样简单。“沈子安阴郁着脸,似要一整天的怒火都发泄在春雨身上。 狠戾的眸子像是要将挑衅他的春雨碎尸万段,丢入野狗肆虐的乱葬岗。 春雨在他不断的辱骂中缓缓直起身子往紧闭的房门走去。 “吱呀”一声! 紧闭的木门被春雨推开。 腐烂的腥臭味顿时铺天盖地向沈子安袭去。 “空无……嗯……” “小妖精,叫的真勾人…大着肚子还不消停……是沈子安那个蠢货没满足你吗?” “他?哼!提他做什么?扫兴,裙摆还有落地他就结束了,每次还要绞尽脑汁帮他寻借口,维护他的自尊心,若不是看他是侯爵当初我也不会装娇弱让他念念不忘。” “哈哈哈,沈子安不但是个蠢货还是个太监哈哈哈,不过劳资还真要感谢他,帮劳资养一对儿女,如今劳资这第三个孩子也即将出生了,云儿,反正他现在也不是什么侯爷,不然等劳资第三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便直接叫劳资爹,告诉沈子安那个蠢货头上被你这个妖精带了十几年绿帽子如何?” “不行!”周碧云沙哑迷离的声音顿时紧张了起来。 闻言,男人的声音变得危险:“怎么?你对他动心了?还是其实你心里一直爱着的是他?” “我……我没有……”周碧云慌慌张张的解释。 第216章 狗男女 “哼!劳资看你就不对,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你可别忘了,他沈子安爱的可不是你,当初你做的事,劳资可都清清楚楚……”男人目光变得狠戾。 “别说了,你别说了……”周碧云慌张的打断男人的话,仿佛男人即将脱口的话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我真的没有对他动心,我又不是江念锦那个傻子,要不是贪图他的荣华富贵,我才不会一直陪他演什么白月光深情的戏码。”周碧云捏着一簇秀发在男人胸口画圈。 “空朗,也就江念锦那个傻子,才会带着十里红妆去扶贫沈子安一个没用的男人,再说,我不是一直都在听你的话吗?还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如今还怀了一个。”周碧云将男人的手放在肚子上。 男人听到周碧云说沈子安没用,顿时得意的扬起嘴角。 手在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抚摸,仿佛能感受到里面的胎动。 男人愉快的眯起了眼:“你说沈子安那个蠢货若是知道文儿和文儿都不是他的种,反而江念锦生的三个才是他的血脉,而亲生血脉却被他虐待忽视,甚至断绝关系,你说沈子安会不会像野狗一样疯掉……” “嘭——” 沈子安目眦欲裂,仓惶着闯进屋内,巨大的动作让未完全打开的木门击打在两侧。 朱红色的楠木桌上,白花花伏涌的两个,令沈子安呼吸困难。 一股暴怒的血气充斥天灵盖。 沈子安瞪着双眼,咬碎了一口牙: “贱-人—— ” 直冲云霄的怒吼从他喷血的喉咙发出,他双眼充血,两个手死死握成拳头。 “贱-人!你怎么敢给我戴绿帽子!你怎么敢的!!!” “狗男女!!”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此时的沈子安下巴和胸口带着血,凌乱的头发,凹陷的脸颊,和充血突出的眼珠,看上去真真像是魔鬼。 他冲上前,一把掐住周碧云的脖子,一股蛮力将周碧云从空无怀里扯出。 “啊!相公!” 交汇路口被粗kai,空无痛苦的蜷缩在地,捂着冒血的某处痛苦的低吼。 “贱-人!!我为了你冷落江念锦多年!!你怎么敢给我戴帽子!!”疯了的沈子安死死掐住周碧云脖子,一路将周碧云拖拽门边。 “救命……相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是被逼的,我是有苦衷的,你听我解释,放开咳咳快松开……”周碧云被沈子安拖着。 细腻的皮肤和孕肚摩擦着地面,血丝一路蔓延。 窒息感和恐惧让她不断蹬着双腿,想从沈子安手里挣脱开。 她恐惧的求饶着,偏偏庞大的肚子限制了她的动作,周碧云不得不一手护着肚子,一手用力掰着沈子安死死掐她喉咙的手。 吸入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就在周碧云以为自己要死在沈子安手里的时候,沈子安松开了手。 “破鞋!苦衷?你他娘的告诉老子,你有什么苦衷绿了老子十几年!!” “周碧云,老子那么相信你,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敢偷十几年男人!!” 沈子安抓着周碧云的头发,发了疯将她的头朝木门上撞。 嘭! 嘭嘭!! 一下,二下,三下…… “啊!救命啊!救命……”头颅砸在木门上,周碧云眼冒金星,呼救无门。 暴怒的沈子安手臂青筋暴跳:“你说啊!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为了你将江冬竹和江晚清扔在下乡,你怎么敢偷情!和野男人苟合!!” “贱-人!沈柔儿和沈翰文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说!你说啊!!” 沈子安面目狰狞的怒吼着。 混血的唾沫星子喷着周碧云脸上。 “呵呵!”蜷缩在地上空无艰难的起身,他鄙夷的嗤笑,少了一条胳膊的他一脚将沈子安踹飞: “蠢货,废物!”空无高高在上,一脚踩在沈子安头上:“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真相。” “没错,沈翰文和沈柔儿都是我的种,包括云儿现在肚子里的,也是我的种,要怪就怪你不行。” 空无杀人诛心,缓缓靠近沈子安:“说起来,你可真是我的恩人,帮我养着婆娘,养着孩子,我吃的喝的去青楼花的也都是你的银子,沈子安你算是我空无的恩人。” “反正你爱周碧云这个女人爱到骨子里,要不……我们三个一起过日子算了,你亲生的三个孩子和你断绝了关系,还恨死了你,你百年以后,让我儿子翰文给你守灵如何?” 沈子安在看到狗男人面目的那一刻,彻底疯魔。 大牙死死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突出的眼珠像是要将空无生吞活剥: “是你!”他怒吼。 “装道士的狗男人!”他目眦欲裂。 眼前的野男人就是住在他侯府,他感激涕零的道士。 他甚至给了野男人大把的银子,求野男人帮侯府祈福,帮周碧云肚子里的野种祈福,帮野种沈翰文祈福。 他甚至听了野男人的话,相信亲生血脉江晚清是邪祟,花重金找杀手要江晚清的命! 他好吃好喝,不敢怠慢半分的道士,是给他戴了十几年绿帽子的野男人!! “啊!!!” “我要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绿帽子羞辱的刺激,让沈子安浑身爆发出一股非人的力量。 他猛的从空无脚底挣脱出来,猩红着双眼朝周碧云跑去。 “都是你!周碧云,为什么?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我娶你进门,教导沈翰文,宠爱沈柔儿,为了你这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沈子安阴鸷的盯着周碧云突出的腹部。 “为什么要背叛我!给我戴几十年的绿帽子!” “你就是一个祸害,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冷落江念锦,我不会和江晚清他们三个断绝关系!我沈府也不会落成今天这般境地!” 他盯着周碧云的腹部,双目越来越红。 “你……你要干什么?”头破血流的周碧云被他阴恻恻的目光盯的汗毛直立,护着肚子不断后退着。 她抱着肚子的动作彻底激怒沈子安。 “我要杀了你和野种。” 砰! 随着沈子安的怒吼,他一脚踩在周碧云即将临盆的肚子上。 “啊——” 凄厉的惨叫从周碧云喉咙发出。 “周碧云,你个毒妇!你毁了我毁了侯府!” “三元及第的是江池啊!如今他是皇上破例亲封的宰相,江晚清是郡主,江冬竹是打了胜仗,即将班师回朝的护国大将军,我侯府本该一飞冲天,权侵朝野。” “都是你,都是你毁我侯府!” 他疯癫着,嘴角溢出他咬烂舌头的血。 又一脚踹在周碧云腹部。 “都是你!若不是你江念锦也不会伤心难产而死,我也不会为了野种抛弃亲生血脉。” “我本该和江念锦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的啊!” “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 又一脚,沈子安踩在他期盼已久的福星上。 护国大将军,永安郡主,一品宰相。 这些本该是他的孩子,叫他父亲的啊! 还有江念锦,她是大将军和首富之女,却单纯温婉女,说话都是温声细语。 第217章 救他的人,是……是江念锦! 明明拥有一切却爱他入骨,愿意拿出嫁妆帮沈家渡过难关。 江念锦是京城一顶一的贵女,却在刚成亲不久亲手给他熬汤。 可是…… 可是他都干了什么? 冷落她!囚禁她!辱骂她!控制她…… 甚至舍弃亲生血脉不管不顾。 细心教导野种,处处维护野种。 啊啊啊!!! 他沈子安都干了什么? 都是周碧云! 都是这个女人!若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无能的沈子安将一切的错都归咎在周碧云身上。 爱时,一颦一笑都是上天恩赐,不爱时,她连呼吸都罪大恶极。 被踹到疯狂翻滚求饶的周碧云在听到沈子安话时,求救声戛然而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她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血迹。 “江念锦生的三个孩子封侯拜相却不认你,你后悔了?” “你后悔是不是?可你有什么规资格后悔?” 周碧云目光也变的猩红。 “当初是你亲手将江晚清和江冬竹送到乡下,照顾她们的婆子临死之前还拖着一口气来求你,求你重新安排人去照顾她们,可你呢?” “在听到婆子要求见你时,二话不问,立即不耐烦的让下人拿二十两银子将人打发走。” “二十两!哈哈哈哈,你沈子安一盏茶都不止二十两!” “还有江念锦,她难道不是你逼死的吗?你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又冷落她,折断她的傲骨,让她眼睁睁看着你与我亲密。” “呸!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亲手造成的吗?” 周碧云扶着门边缓缓站起,对着虚伪无能的沈子安吐出一口血水。 “你……你你你……”沈子安哑口无言。 恼羞成怒的他掐住周碧云的双颊,巨大的力气顿时让周碧云痛苦的皱眉。 “这一切都是你!若不是你骗我,勾引我,我根本不会冷落念念!” 他疯狗入穷巷,将错都推到周碧云身上,仿佛这样他便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 闻言,周碧云鄙夷的笑声更大了。 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擦掉眼角笑出的泪水。 “沈子安,怪不得江念锦说你恶心。” “是你贪图江家的富贵,贪图江念锦的嫁妆。” “也是你在我成婚后还来找我,口口声声说爱我,也是你在与江念锦大婚之夜骑马奔腾和我翻云覆水。” “也是你在江冬竹生产之日,消失不见去给我过生辰。” “更是你把我接到沈家,指天发誓永远爱我,故意让江念锦听到,故意在江念锦面前和我亲密。” “你现在说我勾引你,说我骗你哈哈哈,沈子安你别忘了,我之前也会有夫君,有孩子的人,若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害了他们。”周碧云笑出了泪。 爱到最后两败俱伤,爱到最后相互憎恨。 一片狼藉…… 她的话像是斧头,狠狠劈在沈子安头上。 沈子安双眼失神,不断后退。 像是阴沟里的蛆虫,暴晒在阳光下痛不欲生。 “不……不是这样的……” 他摇着头,语无伦次的喃喃: “是你救了我,让我错将救命之恩当成了爱,才会在后面爱上念念后觉得背叛了你,才会……才会故意冷落她,故意对她恶劣。” “连我和念念的孩子我都不敢多看,唯恐发现爱的人是念念,对!我爱的人,是念念,是念念啊!我和念念门当户对,本该人人艳羡。” 沈子安像是终于直视了自己的内心。 他痛不欲生的嘶吼。 他爱的是念念。 原来这么多年,他爱的人一直是念念。 骤然,沈子安抬起头,猩红的眸子瞪着周碧云,他抬起手指着周碧云:“都是你,周碧云,都是你!” “你当初……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我宁愿死了,都不要被你救!” “我是未来的侯爵,宝华寺那么多人,如果你没有救我,自然会有其他人救我,若不是你救我,我根本不会爱上你。” “周碧云,我这幸福安稳的一生,都毁在你的手里啊!” “我宁愿当初死在宝华寺。” 他绝望的长啸。 指着周碧云的手,在空中不断的颤抖。 “救你!呵!”空无嗤笑走上前,打掉沈子安的手。 周碧云仿佛感应到空无即将要说的话,顿时脸色生出慌张:“别说,空无,你别说出来……” “蠢货,劳资的种都要被他打掉了,你还瞒着,劳资就知道你对他动心了。”空无回头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在周碧云脸上。 看到周碧云捂着脸不敢反驳,他才满意的回头,挑眉看向沈子安: “沈子安当初救你的人,根本不是这个女人,而是被你冷落的江念锦。” “她救了你,守了你三天三夜,最后体力不足晕了过去,被她婢女带回京城找郎中,而周碧云不过是路过见你衣着不凡冒名顶替。” 轰! 一瞬间,沈子安犹如五雷轰顶。 他双耳发出剧烈的鸣叫,眼前一片漆黑。 无形中像是有一双大手,在他面前拉着长弓。 咻咻咻…… 利剑从四面八方,剑剑射穿他的心脏。 他呼吸困难,他痛不欲生,他生不如死。 野男人说什么? 救他的人,是……是江念锦! 沈子安猛的朝周碧云看去。 她慌张心虚的表情,彻底让万丈山崖边风雨飘摇里最后一缕根系断裂。 刹那间,堕落无望的生不如死的深渊。 原来,救他的人是念念! 怪不得念念会对他情根深种。 怪不得他略使小技念念便同意嫁给他。 怪不得他只是掉几滴泪,念念便拱手将嫁妆拿出来。 喉咙不断翻涌,沈子安胸口不断起伏,像是有什么要出来。 他拼命咽下,嗜血的眸子定在周碧云身上。 是刺骨的恨,是翻涌的怨,是浓烈的杀意:“周碧云,你害了我!为什么你要冒领念念的救命之恩,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爱的人是念念,一直以来都是念念啊!” “你是一个冒牌货,你一直顶替了我对念念的爱!” “周碧云我求求你,求求你把念念还给我,我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毁了我,我要杀了你……” 沈子安佝偻着身子,他流着泪,像是绝望的囚徒。 第218章 不道德,但是也不犯法。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会求周碧云,一会又要杀周碧云。 周碧云再无后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顶替你对江念锦的爱?呵!沈子安你还真当你自己是情圣啊?” “若不是见你锦衣华服,我当初又怎么可能会冒领?” “而且,你口口声声爱江念锦,可你知道江念锦为什么会突然难产吗?” 伴随着周碧云的话,沈子安喉咙翻滚的更加汹涌。 “江念锦早就在你一次次冷落中对你失望,看轻你的真面目,而且……”周碧云恶趣味的停顿,直视沈子安,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 “而且,江念锦知道我顶替她救命之恩一事,她根本就不爱你了,自然也不在意这些事。” “我们的新婚之夜,江念锦拿着和离书找你按手印,却在门外听到你说的话,才会盛怒之下气血攻心难产去世。” 沈子安破裂的眸子出现一丝茫然。 他说的话? 他和周碧云新婚之夜说的什么话? 他抱头拼命的回想着。 陡然,一段记忆袭来。 大红的蜡烛摇曳下,他抱着周碧云说: 连看江念锦一眼都觉得厌烦,连着她生出的孩子,他都觉得厌憎,等江念锦这一胎生出来,他便扔到乞丐庙和江念锦说生出来的是个死胎。 轰! 天地之间再也撕扯不出一丝空气。 沈子安翻涌的喉咙不断往外喷着血。 血柱喷到周碧云和空无脸上,两人狼狈不堪。 念念是被他害死的……他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俺娘哎……这这……这瓜也忒大了吧?”目睹全程的百姓,一个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问他们是怎么进的沈家。 这要归功于江晚清安插在沈家的小丫鬟。 小丫鬟当初一嗓子“三个人,两个白的,一个绿帽子”。 百姓便悄默默一个个翻墙的翻墙,走后门的走后门,撬大门的撬大门,反正这会周碧云院子里被挤水泄不通。 “我的老天爷……周碧云也忒不要脸了,这大白天就偷人……” “还给沈畜生戴了十几的绿帽子!” “生的两个崽,都不是沈畜生的种!” “肚子里的那个,也不是沈畜生的!” “还有沈畜生的钱,养野男人!” “不但养野男人,还在沈畜生眼皮子底下偷qing!!” “我的亲娘,我的黄金眼老娘舅,我的太奶奶,这……这,这也太大快人心了!” “哈哈哈……嘎嘎嘎……” “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沈畜生活该戴绿帽子,活该被给野男人养野种,活该养野男人哈哈哈,让他不干人事,让他欺负我们二小姐,活该,真是活该啊!” “我总算见到什么是现世报了,这不是妥妥的现世报吗!啊哈哈哈……” 百姓敲锣打鼓,百姓欢呼雀跃。 这脸上的笑容,比过年看着还喜庆。 “啊—— ”周碧云尖叫。 她…… 她还光着…… 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周碧云狼狈的逃窜,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你们来我家干什么?快滚出去!都滚出去!”空无高高在上指着百姓怒吼。 百姓傻眼了。 “他说啥?” “说这是他家?”百姓扭头,东瞅瞅西看看。 “这不是沈家吗?怎么变成他呀野男人的家了?” 空无趾高气扬的仰头为百姓解释:“哼!他沈子安连个子嗣都没有,往后他死了他的一切还不是我儿子继承,我儿子的自然就是我的,那这沈府自然是我家。” 百姓:…… 沉默有时候是更脏的咒骂。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 “每次靠近沈畜生,总是能让我见多识广。” “我都不知道是该先骂他还是骂沈畜生了。” “其实……其实你们没有觉得他说的很对吗?沈畜生的两个孩子都是这野男人的血脉,万一哪天沈畜生被气死了,继承这一切的都是沈呃呃呃……野翰文,那野翰文的的确是这野男人的啊。” ……沉默 “啧!你要这样说,好像也没有毛病。” “不道德,但是也不犯法。” 听到百姓的话,空无得意的扬起嘴角。 “现在诸位可以滚出我家了吧?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去大理寺找人治你们的罪!” “大理寺?” 人群后面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百姓纷纷让出一条路。 大理寺少卿带着衙役缓缓走进主场,为首的是江晚清。。 而江晚清身后跟着的是李凌风。 空无看到江晚清的瞬间脸色惊变。 而他身后的周碧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目光止不住震颤。 大理寺少卿一挥手,衙役将空无团团围住,禁锢在地。 “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大理寺杀人了!大理寺要杀人了!”空无吱哇乱叫,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江晚清一眼,像是生怕江晚清注意到他。 “哼!空无,你这断了的胳膊可还在大理寺冰封着呢?怎么你不想念它?”大理寺少卿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空无彻底灰败,可他仍然不愿意就这样认命,还想挣扎。 可惜刚有这个征兆,便被大理寺少卿看透: “空无,大理寺已经掌握证据,你就是在万草堂药蜜中偷毒的人,而且五年前,京城南街巷子里那两个残死的丫鬟也是出自你的手。” 闻言,空无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像一条死掉的咸鱼一般,摊在地上。 “空无在永安郡主店铺投毒,藐视皇权,择日问斩,带走。”大理寺少卿挥手,对江晚清抱拳行礼后便离开了。 空无走了。 必死无疑。 屋里就只剩下沈子安和周碧云了。 沈子安泪流满面,他卑微又怯懦的注视着江晚清。 “晚清……晚清,我……我是父亲,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沈子安的话在江晚清冰冷的眸子里彻底歼灭。 “沈子安,你别再恶心我了,也千万别去打扰阿姐的小池,更别出现在我眼前,因为我怕会忍不住杀了你。”江晚清转身,背对着沈子安: “还好,最后母亲与你成功和离,我们三人也与你断绝关系。” 第219章 沈畜生他……他是纯爱啊! 江晚清的身影和剜心剔骨的尾音彻底消失在沈子安视线里。 果断的,坚决的,彰显着她的憎厌 “不!!” 沈子安绝望的朝江晚清离开的方向狼狈的伸出手,妄想要抓住什么。 他慌乱的追上前,想和江晚清解释。 想说他也是被骗了,他是爱江念锦的,如果不是周碧云,他们三个都该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与骄傲。 “晚清,我的女儿啊!” 但很快沈子安便被百姓拦住了去路。 “呸!真恶心!” “就你也配!” “呵呵!你被戴绿帽子,真是老天爷在保佑,要不然你这样的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百姓对着沈子安唾骂。 寸步难行的沈子安愣在原地,他呆呆看着江晚清离开的方向,脸颊被泪水蔓延。 最后沈子安像是想到什么,狠戾恶毒的眼眸猛的朝罪魁祸首周碧云射去。 这是一双,恨不得将周碧云生吞活剥的眼神。 周碧云顿时控制不住的发抖。 看到唯一的依靠空无被大理寺带走,周碧云慌乱了。 空无做的事,她在清楚不过,那些惨绝人寰的命案,都是她用肉体去交换来的。 空无这次,恐怕是有去无回…… 唯一的依仗崩台,对上沈子安的视线周碧云不断瑟缩后退着。 “相公,我……我错了,我是被逼的……”她便退边求饶:“我爱的人是你,我也是被空无逼的,我不委身于他,他便威胁要揭发我顶替江念锦救命之恩一事。” 周碧云痛哭流涕,后背抵在墙壁上,她退无可退。 沈子安还在步步紧逼。 砰…… 周碧云跪了下来。 她紧紧抱着沈子安的腿,庞大的腹部贴在沈子安小腿上。 “相公,我是真的爱你,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好好伺候你。”她恐惧的鼻涕和眼泪糊满脸,看着丑陋又恶心。 因为沈子安的踢踹,腹部还缓缓往外流着血。 沈子安低头阴郁的眼神注视了周碧云许久。 视线在周碧云孱弱的颈脖与肚子上反复流连。 突然,沈子安温柔一下。 “好!” “什……什么?”周碧云哭声一顿,茫然的抬头傻傻看着沈子安。 沈子安冰凉的手摩擦着周碧云的脸颊,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你不是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吗?我给你。” 微眯的双眸里是深情与温柔。 这样的笑容与周碧云成婚时一般无二。 周碧云惊喜的睁大了双眼,下一瞬破涕为笑: “相公,我就是知道你还爱我,往后我一定对你一心一意。” 闻言,沈子安脸上的笑容更浓:“地上凉,你怀着身子快起来吧。” 周碧云从地上爬起来,两人重新拥抱在一起,而周碧云身上还残留着野男人空无的味道。 百姓:!!!! 嘎! 他们瞪着眼睛,张着嘴巴,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嘎嘎!! 这……这世界怎么癫成这样了? “阿巴阿巴……”百姓急的手动合上脱臼的下巴:“究竟是我不正常,还是沈畜生太癫?” “绿帽子都一人高了,他……他还能原谅?” “都在眼皮子底下偷野男人了,还能爱?” “三个娃没有一个是亲生骨肉,还能笑?” “沈畜生他……他是纯爱啊!” “也有可能是,沈畜生荤素不忌,啥都能吃,大抵是真的饿了!” “我等佩服!” 沈子安不但能吃下去,还给周碧云请了郎中。 郎中给周碧云看诊后,确定没有大碍,吃些保胎药便能坚持到足月生产。 闻言,沈子安看着高耸的肚子,目光幽深。 用尽全力的三脚都没能踹掉这个野种。 果然,野种都命硬。 周碧云被沈子安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 “我……郎中,麻烦你开一副堕胎药,要药性足的。”周碧云慌张的说着。 好像只要肚子里野种消失,她做的那些龌龊事也能一起消失殆尽。 “荒唐!”胡须花白生平不爱吃瓜的郎中冷声训斥:“这胎都八个月了,再过一个月便能生产,怎能堕胎!” “且不说手段残忍,就是这一碗堕胎药下去,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顿时,周碧云六神无主。 她咬牙想坚持要求郎中开堕胎药。 沉默已久的沈子安终于出声了。 他嗔怪的摸了摸周碧云的肚子:“云儿莫要顽皮,这孩子都要出生了,要什么堕胎药。” 继而又转头对郎中说: “劳烦郎中开些好的保胎药。” “这对就了。”郎中为挽救一个生命而欣慰的点头:“不过上好的安胎药价格不低。” 沈子安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若是不够,我再变卖些府里的东西。” “够够!” 郎中满意的离开。 “相……相公?”周碧云弱弱的出声,声音里带走忐忑:“如若不然,让春雨偷偷摸摸去买副堕胎药回来,一定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周碧云以为沈子安是顾及面子,不想被别人误会是他逼自己堕胎。 沈子安笑着,手继续在周碧云肚子抚摸,声音温柔如水: “既是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便是我沈子安的孩子,我一定会把他当成亲生血脉对待,云儿你只管安心等待便可。” 周碧云被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抱住沈子安:“谢相公,云儿一定让这个孩子好好孝敬你。” 周碧云沉沦在沈子安温柔沼泽里,并没有注意到沈子安那句“等待”。 等待? 究竟等待的是什么? 是生产?还是…… 郎中一出沈府便被吃瓜的百姓团团围住。 “啥情况?” “孩子掉了没有?” “里面是打起来了,还是骂起来了?” 白胡子老头一脸懵:“没有啊!人家夫妻二人感情如漆似胶,沈大人还变卖扳指给沈夫人买安胎药呢? 百姓:…… 常常因为自己太正常而不合群。 或许,沈畜生是真的好这一口也不一定,万一沈畜生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绿色呢? 第220章 永安郡主来了 尚书府后门。 “砰砰!”沈柔儿用手帕捂着脸,慌乱的敲着尚书府的后门。 小厮打开门,看到沈柔儿疑惑: “你是沈小姐?” “徐公子在吗?快带我去见他。”沈柔儿焦急突兀的开口。 原本小厮还困惑沈柔儿的突然上门,但在听到是来找他们公子的,立即目光变得鄙夷。 像是司空见惯般,连问都没有问,直接开门让沈柔儿进来。 “清阳哥哥……呜呜呜……”沈柔儿一见到徐清阳便扑进徐清阳怀里。 “怎么哭的鼻子都红了?”徐清阳目光暗了暗,顺其自然搂住沈柔儿,温柔的模样仿佛对外面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般。 “清阳哥哥,我、柔儿不想活了,我不知道母亲会……”沈柔儿抽抽嗒嗒,我见犹怜的将事情避重就轻说了一遍。 在她口里,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小女孩。 她一直相信孺慕的母亲变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不敢相信,对她打击极大。 说完她流着泪,双眼红红,小心翼翼抓着徐清阳衣袖的一角: “清阳哥哥,你不会嫌弃柔儿,不要柔儿了吧?柔儿现在只有你了,求求你千万不要抛弃柔儿,如果……如果连你都不要柔儿了,那柔儿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咬着唇,楚楚可怜,脆弱的像一只迷路的幼兔。 徐清阳把她抱了起来:“清阳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你可是我的人,放心,一切有我。” 徐清阳抱着沈柔儿大步流星往房里走,粗鲁的将沈柔儿扔到床榻上。 其-身而上。 直到天黑沈柔儿也没有从尚书府走出。 沈府沈翰文房内。 “啊!” “好痛!” “肚子好痛!胸口也好痛!” 沈翰文捂着肚子痛的在地上翻滚。 自从他第一次见过长生的鬼魂后,便总是觉得肚子痛,肋骨疼…… 好像他疼的地方,都是当初他拿匕首捅长生的地方。 这种猜测令沈翰文越加恐惧。 “你在哪里?” “快出来?我……我不怕你!” “你别藏了,我知道你在,快出来快出来!”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我不怕你!” 沈翰文对着空空荡荡的房间怒吼,额头都是大颗大颗的汗珠。 陡然,他视线定在房间的一角。 脸色越来越白,双眼被恐惧覆盖。 “啊啊啊!” “长生!长生!你别过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杀你,我错了,别快来……你别过来!”他疯狂在房间逃窜。 不断朝后面扔着杯子、花瓶、凳子…… 可令他恐惧的东西仍旧甩不掉。 “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你别杀我!”他肥胖的身躯跪下,艰难的对着虚空砰砰磕头,直到额头鲜血淋漓也不敢停下。 沈翰文太紧张了,没有注意到有一条白色的小虫从他眼眶冒出了头 ,小虫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又重新钻回沈翰文眼睛里。 下一瞬,生不如死的疼痛再次袭来。 “来人!快找郎中!” “好痛好痛!” 沈翰文捂着五脏六腑,痛苦的朝门外吼叫,却迟迟没有一个下人过来查看。 院子里正在打扫的两个下人对视一眼: “听着他好像是真有事,咱们这样不管他会不会不太好?” “沈畜……呃……沈老爷交代了,哪怕他死在里面也绝不能开门,请郎中就更别想了,他可是夫人和野男人生的野种。” “也是,可沈老爷既然不待见他,囚禁他,又为什么原谅夫人,还对夫人宠爱有加?” 闻言,另外一个下人抬头瞟了他一眼。 “你看我是什么?” “你?你是人啊!” “对啊,我是人,那畜生的世界,我又怎么知道。” …… 边疆战乱结束,东楚国内忧也终止,下一步便是京城难民的安置与东楚的修缮,皇上将此重任交给江池。 命江池带领此次科考其余榜首五位书生,一同负责此重任。 为分散三皇子楚随之丧母之痛,皇上特命楚随之协助宰相江池。 是的。 荣答应死了。 这次瘟疫里,诺大的皇宫中唯一死亡的就容答应一人,被发现时整个人瘦的宛若枯骨。 太医诊断生前多日未进食,且瞧着眼珠像是疫症致死。 皇上大怒,命人彻查,容答应归根结底也是他的嫔妃,容不得下人苛待到活活饿死,连控制瘟疫的药蜜都克扣。 要知道江晚清送来的药蜜,整个皇宫哪怕冷宫里的女人都有一碗。 最后查来查去,下人干干净净,没人动手脚。 原来。容答应每日的吃食与药都让她送去宝华寺给被贬的四皇子楚焰尘了。 得到真相,皇上当即脸黑了。 一句“蠢货”从帝王口中蹦出。 众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皇上怜惜自己这三皇子,干脆让他协助江池。 江池被皇上留着在宫中半月,整整半个月他夜以继日不眠不休,此时江看着手中厚厚的书册紧紧蹙起了眉头,他面前桌上还放着几本书册。 而他手中的这本,是他最满意也是对东楚百姓最有益处的方案。 “江宰相,目前的方法都在这里了,就等着你做决策,选定哪个便将他呈给圣上。”江池手下的官员开口。 “这几个方法已经是历年天灾后最好的法子了。” “是啊!我们翻阅了大量资料,又按照你的想法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无论哪一种,一旦实现,东楚近几年将安居乐业,不惧风雨。” 江池负手而立,青衣官袍穿在他的身上,多了几分疏离。 他紧皱着眉头,眉眼是浓烈到化不开的忧愁,他抬头看向紧闭双眼靠在椅背捏着鼻梁的楚随之: “三殿下,你觉得呢?” 楚随之放下手。 他的视线落到江池手中的书册。 “我与宰相想法一致。” 楚随之的话让江池打结的眉毛微微放松。 “可是宰相,殿下,此方案虽是好,但……但若想实现他花费巨大,已经大大超出圣上拨给我们的银两。” “我等,都明白这方法可以当东楚再登一阶梯,单单一条通商大道带来的益处都不可估量,可边疆战乱刚刚结束,国库空虚,根本无法支撑宰相你的抱负。” 楚随之与江池再次沉默。 江池捏着书册的手不断收紧,看着手里他十几日的心血,和苦读多年的鸿鹄之志,江池红了眼眶。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地龙后大动干戈的修缮,是千载难逢能实现他多年想法的机会。 可如今折断在钱财上…… 所有人都在的等江池做决断。 江池手上的力气收紧,他喉结滚动:“那便就……” “宰相,三殿下,永安郡主来了。” 第221章 进宫 江晚清在下人的带领下进到殿内。 视线在江池眉眼间的忧愁与垂头丧气,还有几个初入官场的少年人脸上划过,看到正注视着她的楚随之江晚清微微诧异,转瞬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江池身上。 “二姐姐,你怎来了?” 十几日未见,陡然见到最亲近的人,江池连呼吸都轻快了些。 江晚清笑着伸手,把江池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许久未见,想你了便来看看你,皇上那边是打过招呼的。” 如今江晚清位同公主,皇宫她有权自由出入。 在江晚清眼里,这个晚她半个时辰的弟弟哪怕如今是东楚未及权臣的宰相,仍然是她的弟弟。 江池被江晚清说的脸红,顾及旁边还有属下看着,他不自然的把手放到唇边轻声咳了咳,遮掩尴尬。 “瞧着瘦了些,可用午饭了吗?”江晚清有些心疼。 “竟都午时了!忙起来一时忘了时辰。”听到二姐的话,江池太抬头看了看门卫的天。 意料之中的结果,江晚清转身示意,小桃和小六子提着两个大食盒呜啦啦进来。 “嘿嘿,我们郡主知道各位来不及用饭,特意让我们带了饭过来,粗茶淡饭各位大人不要嫌弃。” 小六子笑着将饭菜一一摆出来。 有荤有素还有汤,这已经是天灾以来比较好的一顿了。 几位大人对江晚清抱拳行礼:“谢郡主恩赐。” 小桃将江晚清亲手为江池做的饭菜摆到江池面前: “小少爷,这是我们小姐今早起来亲手做的,你快吃。” 小桃表情郑重,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撒出一点汤汁。 江池的小灶比不上给其他大人的丰富,但那里面有江晚清加入的灵泉水。 因为剂量较多,江池长期饮用发现不了什么,但江晚清怕其他人会察觉。 “辛苦二姐了。”江池拿起碗筷夹了一块鱼。 江池不注重口腹之欲,他面无表情将鱼肉吞下又喝了口鲜菇汤,顿时浑身的疲惫便荡然无存。 趁着众人用饭江晚清视线落到桌上那几本书册上。 “这是此次应对天灾后建设的政策,郡主全程参与天灾,可一观不足之处还望指出。”楚随之注意着江晚清的一举一动,几乎是江晚清视线落到书册上时 ,便立即出声。 江晚清回头。 楚随之一袭红袍,不知何时走到江晚清身侧,距离江晚清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眼睛是那种深邃圆形的眼形,眼尾却是上挑着的,眉眼疏朗,清冷且凌厉。 这样的长相,不笑时极其有距离感与威压,但若他对微微扬起嘴角,却又给人一种十分纯真可欺的错觉。 经历过偏心生母的离世 ,他看着身上的气势越发强烈,让人无法看透,也越来越有帝王之势。 “殿下所言极是。”江池看到楚随之与二姐姐之间的距离,他起身神情自若的站在两人之间,让楚随之不得不后退两步,距离江晚清更远了。 “二姐, 你一直和百姓在一起,对百姓的想法再清楚不过,你看看可有遗漏的地方。”江池手在最得意的那本书册上停顿片刻,又若无其事的移到一旁,将众人投票即将呈给皇上的那本方案,递给江晚清。 江晚清注意到他的动作,眸子闪了闪,接过书册认真翻阅。 “很不错,房屋的修缮,难民的返乡,独孤老人的安置,田地的种植,这几个对百姓而言都是重中之重,只是……”江晚清将手里的书册放下:“只是这不应该是我江晚清引以为傲的弟弟得意之作。” 江晚清的话令江池与楚随之狠狠一震。 江晚清没有等江池来得及反应,就自己拿起桌子上那本倾注了江池所有心血的书册。 她翻了两页,脸上的神情越发认真。 小桃立即搬出凳子给她家二小姐坐。 江晚清坐下,一行行一页页看的严谨。 众人停下了手里的筷子,都紧张的注视着江晚清。 一时之间,大殿里只有江晚清翻动书页的声响。 江晚清看的入迷,有几个地方令她心动不已。 “笔。” 江晚清眼睛没有离开过书册,手抬在半空。 江池立即去寻笔墨。 “二小姐。”楚随之快江池一步,将他上好的狼毫笔放到江晚清指尖。 江晚清诧异抬头,对着楚随之似笑非笑的眼眸,她微微凝眸,拿起笔在书册上圈了起来。 一旁的江池看着楚随之递上的笔沉下了脸,低气压的抿紧了唇,再次走上前,将楚随之与他二姐隔开。 甚至那姿态,有些防备着楚随之的意思。 终于最后一页看完,江晚清合上了书,舒展了下干涩的眼睛,将书放到江池手里: “这本才是你的抱负与各位能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的真实水平,方才为何不将这个给我看。” 江池看着手里的书册,悲凉的红了眼眶。 “郡主有所不知,这本书册中的政策,是宰相大人亲自带着我们熬了十多个日夜研磨出的,每一处细节,每一个地界他都再三考量。” “我们都清楚此良策可使东楚未来十年河清海晏,五谷丰收,可……” “可……唉!可皇上拨给我们的银子远远不够。” “单单一条贯穿东楚的商路,都不足以支撑。” 各位大人垂头丧气,颓靡之气在满室书墨之气的殿内蔓延。 “我当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银子。”她看着穿着官袍的江池,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水花,仿佛看到前世夜夜苦读,最后却被她害死,满腔鸿鹄之志掩埋在废墟中小弟。 江晚清抬手,小桃将带来的账本放到她手里。 江晚清将账本盖在江池手中那本倾注他所有心血与抱负的书册之上,她声音微微沙哑: “二姐什么都没有,独独银子多,你尽管去前面做,后面有二姐为你骄傲。” 第222章 京圈太子爷 江池怔住。 他颤抖着手翻看手中的账本,那上面长长的数字,令他不敢置信的瞳孔放大:“二姐……这些,东楚建设怎么能用你的银子。” 江晚清擦掉了他眼角沁出的泪。 “你先别拒绝,我也是有条件的,这上面我画圈的地方,我要开万草堂的分铺,这些你要看着安排,记得安排一个好的位置。”那书册上画圈的地方,都是东楚国最繁华富足之地。” 若是在此地开一个万草堂,那定日进斗金,不可估量。 “二姐你放心,此事小池一定办好。” 江晚清带着小桃与小六子走了。 身后的江池眼眶湿润,他如何不知二姐是故意提此微不足道的要求,就是为了让他接受这笔庞大的银两。 江池握着账本的手越发不断收紧。 他一定要做出功业,让二姐在东楚无忧,二姐开的铺子无人胆敢放肆。 “银子之事如今得以解决,那本官便将此法呈给皇上。” 江池对着部下说道,毫不避讳的将账目打开,账目上面的条款与数字展现在众大人面前。 那上面一条条笔墨记载着万草堂卖出什么药蜜,又卖出多少瓶。 一条条累计,才得以如此多的银两。 部下激动又兴奋。 “太好了,太好了!” “有了郡主的支持,咱们就可以放手去实践了。” “郡主女中豪杰,我等自愧不如。” “那我们便去金銮殿面圣吧。” 众人激动的就要去面见皇上,江池也激动万分,正要随众人走出去,余光扫过楚随之狠狠一顿, 只见,楚随之正执着玉筷正夹他二姐为他做的鱼块。 “殿下!”江池声线有些愠怒。 楚随之置若罔闻继续夹着玉肉,缓缓送进口中。 线条流畅的唇部微张,将鱼肉送入口中,一瞬间面不显于色的楚随之双眼有一瞬间的空白,面部都僵硬了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连忙喝了一大口水。 “三殿下如此太失边界。”江池将沉着脸,书册也不送了,拿起筷子一口菜一口汤将江晚清为他做的饭菜全吃了个见底。 喝了满满一杯茶才缓过来的楚随之,看着吃的面不改色的江池,楚随之真心开口建议: “宰相可想过找个太医看看口舌?” 江池一记眼刀杀过去。 二姐的确厨艺不太好,总是将盐放的足了些,但每次二姐给他做饭都会给他煲汤。 他一口菜一口汤也吃习惯了,而且每次吃完都疲劳顿消。 二姐亲手为他做饭是他的福气,容不得旁人点评。 江池带着书册和账本面见皇上。 皇上看到书册大喜,对着江池大肆夸赞。 可看到后面预估的费用他又蹙起了眉头,这时江池将账本送了过去。 “这是微臣二姐送来的。” 看着账本上的细目,皇上沉默了下来。 “江爱卿,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朕唯一愧对的便是你江家。” 江池当即跪地。 皇上命人给江晚清送去了一枚免死金牌,面金牌如见圣上。 另外还许诺,万草堂开分铺,他亲笔题名赠牌匾。 …… 摘星楼上,楚随之一身红衣而立,眉眼间透露着一股凌厉,浑身散发着属于上位置才拥有的不可侵犯的气场。 一双如月光侵染过的眸子遥遥看着江晚清马车的离开。 “派人到大石头村探查,当年我匆匆路过施于援手的女童究竟是不是江二小姐。” “是。” 暗卫下去。 所有人都称呼江晚清为郡主,哪怕是百姓也叫江晚清为郡主。 可楚随之还是唤着江晚清为二小姐。 …… 独栋的山庄别墅里,奢华的天花板上挂着颗颗精雕细琢的水晶灯,纯黑色的香木桌前,顾屿白穿着天价定制的黑色真丝睡衣。 在京圈他是只手遮天的太子爷,众人畏惧有想高攀的金字塔主人。 他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可决定一个家族,一个企业的生死存亡。 此时他红着眼眶死死盯着不断滚动的电脑屏幕,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的放在鼠标上。 快速滚动的屏幕上面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字。 【男主楚焰尘找人演了一场可怜的戏码,便引的单纯自卑的江晚清心生怜悯】 【江晚清为楚焰尘三登门请大儒出山】 【蠢笨的女二江晚清在大婚被楚焰尘囚禁于婚房】 【江晚清被折磨而死,尸体丢弃乱葬岗】 【江家一生都在为楚焰尘登基做贡献,也算死得其所】 随着电子屏幕的滚动,顾屿白双目充血,手上青筋暴跳。 折磨而死。 乱葬岗。 囚禁于喜房…… 明亮的屏幕上滚动的一个个名词,每一个书写着江晚清名字的字,都仿佛千万根尖锐的利剑,在顾屿白思绪里,肆无忌惮地翻搅,狠狠牵着他每一寸神经。 令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终于在滚动的屏幕停止,完结的字样出现,紧接着跳转到评论。 为首的是作者的评论。 【不要在我评论区为女配打抱不平,一个女人有什么用?江晚清在我书里的设定就是炮灰!一个男主的血包而已。】 【她没有害人又怎么样?男主登上皇位总要有人牺牲,她能帮男主是她的福气,再让我看到为炮灰打抱不平的评论我不但拉黑,还重新修改,让江晚清死的在残一点。】 顾屿白看着屏幕上作者的留言。 愤怒,震惊,不敢置信的双眸里流出了泪。 他整个人,连着薄唇都在颤抖。 “啊——” 顾屿白猛然暴起,一拳打在电子屏幕上。 “不对!根本就不对!” “系统呢?你出来!” “你不是说江晚清是恶毒女配吗?不是说她会虐杀百姓,扰乱皇权,让整个东楚民不聊生吗?” “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一本书?为什么剧情和你告诉我的天差地别?” “她明明就是一个无辜用来衬托男主的炮灰。” “她任何坏事都没有做过,什么人都没害过,你们为什么骗我!” 顾屿白将书桌上的东西甩到地上,他红着眼尾,撕心裂肺的对着虚空厉吼质问。 书桌上的东西全部被他拂到地上,他眼眶的泪水不断掉落。 微微敞开的领口,白皙的锁骨突出着,彰显着他的愤怒与悲鸣。 仿若转瞬间苍老。 【滋滋滋……】机械的系统声响起。 第223章 霸道总裁养成记 【滋滋滋……】机械的系统声响起。 【宿主你好!主系统那边已经查明,先前协助你的系统是被侵略的病毒系统,原本此次穿越的任务是攻略炮灰江晚清,帮助炮灰完成逆袭,但在系统带你穿越的途中被病毒系统侵略,才造成这一系列的错误。】 【现在主系统已经修补漏洞,病毒系统被灭杀,系统站查询到宿主虽然攻略存在偏差,但炮灰江晚清逆袭已经完成,因此攻略者顾屿白任务成功。】 【现在将发放当初绑定时的承诺,修复植物人柳卿卿的生命体重与机能。】 “不要!” 顾屿白怒吼。 “我要换奖励,我要重新回到江晚清身边!” 【奖励发放进度50%】 “停下!我命令你停下,我要回去!” 【奖励发放进度99%,发放完成,系统脱离宿主中,脱离完成。】 “不要走!系统!我要回去,回到书里,你听不到吗?我要回去。” 可处处奢华的书房却无一人回答他。 系统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下顾屿白一人记得东楚国的江晚清。 顾屿白抱住头哭的自己: “小清儿,对不起……对不起……” 他真的错了,他错的离谱。 他不应该相信系统的一面之词便认定小清儿是恶毒反配,明明与小清儿相处的人是他。 明明他看了小清儿的善良和她对百姓的耐心。 明明万草堂里的百姓个个都喜爱小清儿。 给小清儿送的蔬菜小清儿都要找借口回礼,生怕百姓吃亏。 他掌管顾氏企业多年,拥有铁血手腕,怎么就没有察觉出江晚清的心软。 明明这是一眼便能看到的啊! 可为什么当时他就不愿意多想一想。 “啊!小清儿,我后悔了,我好想你……”他哭的眼尾通红,高大的身躯颓废的跪在地上…… 别墅里的王妈与女佣战战兢兢,生怕惹到楼上那位京圈太子爷。 这位太子爷自从未婚妻柳卿卿小姐车祸植物人以后便精神不太正常,整日酗酒,口中一直念着什么“对不起”“小卿儿”之类的话。 稍有不慎便大发雷霆。 短短一个星期,京圈撞到枪头上的企业,全部资金链断裂,面临倒闭。 有不安分的女人想趁柳家小姐昏迷来勾引顾太子爷,结果被顾太子爷一脚踹出十米远…… 啧啧啧…… 王妈咋吧嘴。 从裤腰掏出一本书。 封面是醒目的七个大字【霸道总裁养成记】。 王妈慢慢悠悠翻开。 【霸总特点胃病】 【霸总特点烟草味】 【霸总特点死了的白月光】 【霸总特点姓顾,沈,傅】 【霸总特点有一个许久没见过少爷笑的管家】 【霸总特点法盲,可拷可刑】 【霸总特点有一个医生发小】 王妈凝眉思考,在1、2、4、7后面打了红色的钩。 想了想躺在顾家私人医院植物人状态的柳卿卿,王妈又在3后面打了勾。 哈哈哈! 王妈看着7条已经有5个打了红勾,她欣慰的笑了出来。 她家少爷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合格了霸道总裁了。 集齐7个勾,她是不是就能召唤神龙了! 一个月二十万的工资真值啊,不但有钱拿,还能体验霸道总裁养成记。 “王妈。”清润的声线响起。 王妈回头。 瞬间变成星星眼:“嘿嘿~赵管家,怎么了?” 赵管家伸手将王妈额前的碎发别到耳,目光温柔:“王妈上班发呆,绩效扣20。” 淦!! 王妈翻白眼无语。 驼背翻开【霸道总裁养成记】手册。 “赵管家,你见过少爷笑吗?” 赵管家靠在大理石切割石桌边,手上交叉与胸前,欣长笔直的双腿交叠:“自从柳小姐出事,就再没有见过少爷笑过。” 王妈在“”5”后面也打了个勾。 很好。 就最后一个了。 “对了,赵管家你来找我干啥?”王妈问。 赵管家看了看手上的劳力士,皱眉思考片刻: “哦,没啥事,就柳小姐醒了。” 王妈拿起抹布擦桌子:“哦!柳小姐醒了啊!” 两人继续一个看劳力士,一个擦桌子。 下一秒。 !!! “什么?柳小姐醒了!” “是啊!” “那你还不赶紧告诉少爷!你看看少爷现在都癫成什么样了!” 两人兵荒马乱往二楼跑。 跑到一半王妈想起什么,大叫:“等等!” 然后掏出【霸道总裁养成记】将死掉的白月光后面红色的勾叉掉。 “现在可以走了。” “等等!”还没有走两步,赵管家又大叫:“我偷的劳力士还没有藏起来。” 两人准备妥当,才一股风跑到别墅二楼。 奢华的二楼,窗帘紧闭外面的光线透不进一丝。 满室都是浓烈的酒气。 酒瓶铺满地毯,顾屿白一身低调黑衬衫,他坐在墙角手中拿着一瓶红酒。 “小清儿……” 他喃喃。 抬手拿着酒瓶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糜烂艳丽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嘴角划过锁骨流进领口。 顾屿白眼角皆是醉意,他泛红着眼尾不断叫着江晚清的名字。 回到现代的日子,他晚上酗酒,白天又若无其事到公司处理合同。 他用酒精不断麻痹着自己,只有将自己灌醉,他才能见江晚清一面。 “少爷,柳小姐醒了。”管家禀报。 顾屿白置若罔闻,仰头又灌了一口红酒。 “少爷,刚刚医院传来消息,柳小姐苏醒了。”管家提高声音又禀报了一遍。 “滚出去!” 顾屿白双眼布满红色的裂缝,对着管家怒吼。 手中的酒瓶砸在墙上。 砰! 随着碎片的声音响起,一瓶高达千万的收藏级红酒蔓延在地板上。 赵管家护着王妈立即退出二楼。 “小清儿……你在哪?能不能让我见见你!” 楼上顾屿白悲鸣的声音传到王妈和赵管家耳中。 王妈: “少爷他……他是真的癫了,本来上班就烦!” 第224章 倒计时的生命丧钟 “小清儿……我好想你……” 楼上顾屿白跌跌撞撞从酒柜又取出一瓶红酒,打开便往喉咙灌,边喝边叫着江晚清的名字。 他就这样一直喝,在不知道喝了多少瓶以后,他终于醉了。 靠坐在墙边昏睡了过去。 哪怕在梦中,顾屿白的眉头还是紧紧皱在一起。 夜色蔓延。 凌晨三点,窗外一阵鸟鸣声将顾屿白吵醒。 他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四周,在看到属于现代建筑的风格,他再次沉浸于绝望的沼泽。 顾屿白单手撑地,捂着脑袋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准备再去找瓶酒。 路过亮着的屏幕时,他余光看到作者新发的动态。 【我就是要让江晚清死!反抗是没有用的,你们越吵我就把她写的越残,我再补一个她被人qj的番外哈哈哈。】 霎时间,顾屿白火冒三丈。 “找死!”沙哑低沉的怒吼发出。 顾屿白手臂的肌肉线条紧绷。 “管家!”他冷声呼唤,声音在空荡的别墅回响。 楼下保姆房里的王妈被吵醒,顶着鸡窝头无语起身:“刚眯着!哎,不对,顾总叫的是管家。”于是王妈一个后仰,继续睡。 管家恭恭敬敬上楼,站在门外:“少爷。” 顾屿白狠戾的眸子停在作者头像上,声音冷如利刃: “三分钟,我要见到他的地址。” “是!”管家立即拨通顾氏集团黑客部的电话。 三分钟后,顾屿白一身黑色衬衫加西装裤,坐上了私人直升飞机。 带着顾家标志的直升飞机在整个a城上空飞翔。 一瞬间,a 城的各方人马战战兢兢。 “太子爷三更半夜这阵仗恐怕又有人要倒霉了。” “通知家里的小辈,太子爷这段时间阴晴不定,就都别出去了,都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要是敢惹太子爷不快,劳资我一枪毙了他!” “家里的小姐也都通知,别到太子爷面前晃荡。” “去查查,到底是谁惹的太子爷半夜亲自出动,也好有个警醒。” 在各方势力议论纷纷的忐忑中,直升飞机降落到a城边缘一处落后的地方。 顾屿白黑色的定制皮鞋踩在污水上。 他单手持着手帕捂着口鼻处,一步步往脏污的筒子楼走去。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管家在一旁撑着黑色的雨扇,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十几个保镖。 直升飞机大灯发出刺眼的光,将顾屿白影子拉的很长。 哒! 哒哒…… 皮鞋底部在印满广告的楼梯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每一步都像倒计时的生命丧钟。 顾屿白在5楼停下,管家一个眼神,保镖上前一脚将薄薄的门板踹开。 破败掉着墙皮的室内散发着发霉的潮气,一个穿着变形泛黄白体恤的男人背对着顾屿白。 男人带着套头耳机,双眼盯着笔记本屏幕,双手还在廉价发光的键盘上不断敲击。 “艹!” 男人狠狠吸了一口廉价的香烟对着笔记本屏幕咒骂。 “这群傻逼到底在逼逼什么?江晚清一个女人有什么可怜的!” “能为了楚焰尘牺牲,是她江家天大的福气!” “一天天在评论区留言,还骂我,哼 !我就要把江晚清全家写死,有本事就顺着网线来找我,一天天吵吵着要给我寄刀片,哼!傻逼玩意!” 男人又吸了一口廉价香烟,低声皱眉喃喃: “不过最近这电脑是被江晚清的脑残粉入侵了吗?怎么剧情莫名其妙变了很多,啧!又要重新改!” 男人将香烟含到嘴里,手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身后,顾屿白周身的嗜血气压愈发低沉。 他浑身暴戾杀戮的因子在肆虐蔓延。 管家走上前,一把将男人头上的耳机取下。 “谁?” 男人惊恐回头。 见到房间中蓦然闯入数人,他骇然咽下一口唾沫。 “你们要干什么?” “来我家干吗?” “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快离开我家,不然……不然我就报警了!” 男子身高一米六,瘦弱得如小鸡般,干瘪的身躯让他在说话时毫无气势可言。 他哆哆嗦嗦的就要去拿手机。 砰! 顾屿白步履沉稳地走上前,一脚踢在男人肚子上。 “啊!” 男人紧捂着肚子,五官扭曲地跪在地上,承受着剧痛。 砰! 又是一脚。 男人肚子里还没有消化的泡面吐了出来。 “咳咳!你们到底是谁?别杀我!我没有惹到各位大佬!求求你们别杀我!” 男子惶恐地双膝跪地,哀求着顾屿白。 顾屿白单脚踩着男人的脸,使其深陷于呕吐物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他抬手,管家立即将雪茄双手放到顾屿白指尖,顾屿漫不经心将雪茄叼在口中,管家迅速点燃。 红色的亮光在室内一明一暗。 顾屿白自虐般深深吸了一口,双眼阴沉着将点燃的雪茄对着男人眼珠按去。 “你要干什么?” “不要!不要!你这样是在犯法!” 男子惊惶地挣扎着,不住地摇头,紧闭双眼。 管家一个眼神。 保镖上前,将男人牢牢控制住,扒开他的眼皮。 顾屿白弯腰,点燃的雪茄一点点靠近男人的瞳孔。 “啊—— ” 凄厉到几乎吼破嗓子的叫声传遍破败的筒子楼。 筒子楼里其他住户听到动静立即将窗户和窗帘关上,生怕惹祸上身。 炭烤生肉的滋滋响,和难闻的气味充斥在不大的单间,男人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 顾屿白扔掉手里的烟,直起腰。 “电脑和人一起带走。” 保镖架着男人跟在顾屿白身后。 “放开我!” “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不要绑架我!” “我要报警,你们这样是犯法的!救命啊!快帮我报警!” 男人一路挣扎着上了直升飞机。 直到男人瞎了一只的眼睛看到豪华的别墅,才真正意识到顾屿白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他害怕到全身瘫软。 “大佬!我错了!” “你放过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杀我!” “只要你放过我!今天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我一定烂在肚子里,求求你饶了我!” 他鼻涕眼泪糊满脸,差点尿了出来。 “扔进地下室!”顾屿白松了松袖口,阴鸷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男人被一路拖了进去。 王妈刚起床便看到这震撼的一幕,王妈直接一个大动作! 淦!!! 第225章 顾屿白的镜花水月 王妈刚起床便看到这震撼的一幕。 淦!!! 她拿着拖把害怕的躲在罗马柱子后面。 “吱吱!”王妈对赵管家发出暗号。 赵管家悄悄摸摸跑了过来。 “啥情况?”王妈问。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王妈看了看像死狗一样被拖进地下室的男人:“咋了?他抢顾总老婆了?不对啊!顾总没有老婆,未婚妻也才刚刚苏醒。” “不知道!” 管家耸肩摊手。 王妈掏出【霸道总裁养成记】在“可拷可刑”后面打勾。 边勾边道: “顾总现在是越来越癫,也越来越刑了,我看咱俩要赶快找下家了,我老娘舅说c城厉家在招人,实在不行你跟我一起去!” “我都行!” 昏暗的地下室,衣着整齐的顾屿白扯下领带一圈圈缠在右手上,他泛白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微眯的瞳眸森冷,在深夜中宛若嗜血的恶魔。 “大佬!我真不知道怎么惹了你,我认错,求你饶了我!”男人一只眼睛高高的肿着,还在流着血水,他狼狈的跪在地上,恐惧到极致对着顾屿白求饶。 砰! 回应他的是顾屿白用尽全力的一拳。 男人被打趴在地,可顾屿白仍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砰! 又是一拳。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你卑劣的大男子主义去书写无辜的配角。” “小清儿那么善良,她什么人都没有害过,为什么要喝她的血!” “为什么要骗她?要在大婚当日让她知道这一切!让她看到阿姐的断头。”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拳头击肉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质问。 一下下砸在男人脸上,头上,肚子上…… 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求饶,终于他脑子变得灵光了起来。 “你是江晚清的粉丝?” “别打了,好痛……”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粉丝会那么疯狂,我真的不知道,男频文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主角要成功就需要一个舔狗和炮灰啊!” “江晚清她不是真人,她就是我随便创造出来的纸片人,你不要入戏太深,啊!别打了……” 顾屿白打红了眼,双目因为充血而变得异常狠戾骇人,他咬着后槽牙: “江晚清她不是纸片人,她也有血有肉!她是活生生的人!”他双目赤红,阴鸷的目光渗着寒意。 “不是啊!大佬你清醒清醒,江晚清她只是我用键盘敲出来的人物……啊——” 又一拳顾屿白打在他的脸颊上, 顿时男人大牙飞出。 顾屿白起身,将缠在右手的领带解开扔到地上,打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小巧的手q。 黑色的洞口抵在男人眉心。 刺骨的冰冷瞬间将男人吓尿。 黄色的液体流满男人的裤子,发出呛鼻的骚臭味。 “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以后不写了……别杀我!”男人举着手双手,惊恐到全身抖如筛子:“我现在就把书下架,不!我全部删除!求求你别杀我!” 男人惶恐到极致。 他是真的害怕了。 他不知道只是满足自己大男子主义私心随意写的一本书而已,怎么……怎么就惹到了大佬。 他贪生怕死,无耻丑陋。 只有死亡真的来临前,才知道后悔。 顾屿白目光冷戾,不带一丝温度,他将笔记本扔到男人的面前:“写!” “写…写什么?”男人惊骇到双眼失了焦距,脸色惨白一片。 “我说你写。”冰凉的枪洞死死抵在男人额头。 男人哆哆嗦嗦的将手放在键盘上。 “江晚清初见顾屿白时,是在一个艳阳天,他们真诚美好,顾屿白没有欺骗,没有伪装,他们拜堂成婚,生了一个像江晚清的女孩,还养了一条叫鸪姜的小狗……” 男人放在键盘上的手愣住。 “顾屿白?”他战战兢兢抬起头,用肿胀的眼缝看高高在上的顾屿白:“大……大佬,书里没有叫顾屿白的人。” 一句话彻底激怒顾屿白。 “有!” “我叫你写你就写,不然我一枪崩了你。” 他双目赤红,水雾在勾人心弦的眼框凝聚。 怎么会没有? 他就是顾屿白,他见到了江晚清。 他牵过江晚清的手,拥抱过江晚清,他们……他们还差一点就成婚了啊! 顾屿白喉咙全是铁血味。 “别杀我……我写,我这就写!”男人六神无主,双手哆哆嗦嗦的在键盘上敲击。 顾屿白拿着枪在一旁看着电子屏幕。 电子屏幕上江晚清与顾屿白的名字不断出现交织,他们相爱,拜堂,喝交杯酒。 屏幕里顾屿白没有任何隐瞒,他告诉江晚清他的来历,他们一起云游天下,是东楚最惹人艳羡的一对夫妻。 顾屿白每日醒来,第一件事,是告诉江晚清——我爱你! 真美好啊! 屏幕发出的光照亮地下室顾屿白的脸。 他眼角的泪滑落。 如果他没有欺骗江晚清,那么这些本该是他的幸福啊! “大佬,你看可……可以吗?”男人胆战心惊的问顾屿白。 顾屿白看了很久,他冰凉的指尖在屏幕上,江晚清和顾屿白成婚的那一段文子上不断摩擦。 眷恋不舍,遗憾悔恨。 “发出去。” “好好……我这就发。”男人惊恐的按下发布键。 顾屿白紧紧盯着屏幕,好像只要发出去,他与江晚清就真的成婚了一般。 陡然,异变横生。 只见屏幕突然闪烁,一黑一亮,原本写满江晚清与顾屿白的故事突然凭空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不见了!”顾屿白抱住电脑屏幕,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赤红的眸子盯着男人,一脚踹在男人肺部,声嘶力竭的质问: “为什么不见了?” 噗! 男人飞出去,身子撞在墙壁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看到宛若魔鬼般的顾屿白,他立即连跪带爬的滚过来: “有可能是卡了,我在写一遍!” 他鼻青脸肿又写了一遍,这次以防万无一失,男人甚至还特意备份。 发布的的键盘按下,加载的图标在屏幕中央旋转。 “大佬,这一次一定没问题……”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屏幕再一次闪烁。 又一次,屏幕变得空空荡荡。 “大佬……别急!别急!我……我还有备份!”男人胆颤肉惊的打开备份。 第226章 我们都要赎罪 可…… 原本万无一失的备份,此刻一片空白。 “备份去哪了?怎么没有了?我明明记得自己备份了啊?” “去哪了?” “快出来啊?我明明备份了啊?” 男人绝望的拍着笔记本。 他面庞尽是惊惧与泪痕。 完了! 这次真的完了! “大佬!这电脑一定是被病毒入侵了,你……你在给我一次机会,换个电脑……我一定能发布出去。” “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 他抱住顾屿白的腿,像条野狗般乞求着。 骄傲自大的大男子主义全都消失不见。 顾屿白看着一片空白的屏幕,双眼尽是悲怆与哀凉。 “江晚清她……她不愿原谅我!” “是我活该,连一场梦都不配做。” “小清儿…我后悔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啊!” 他欣长的身子站在昏暗的地下室,浑身颓废之气侵虐。 额前的碎发遮住他满是悔恨的眸子。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他不配亵渎小清儿。 “我的罪孽赎不清了,既然如此,小清儿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顾屿白挺拔的身姿缓缓站起。 周身的压迫爆发,桀骜狂妄又矜贵,一双犀利的眸子盯上男人。 男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身躯颤抖得愈发剧烈。 “不,不要杀我!我一定能发出去。” “大佬,我错了!我不该写文的,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碰电脑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决心,男人咬牙捡起一旁的砖块,咬牙往右手上狠狠一砸。 “啊——” 顿时男人的右手鲜血淋漓,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展现着。 “大……大佬,你看,我以后再也写不了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你。”他鼻青脸肿,豆大的汗珠砸在瞎了的眼睛上。 顾屿白神色冷峻。 他面无表情,沉稳地举起胳膊。 顿时黑漆漆的洞口抵在男人眉心。 “我们都要赎罪,但是,你该死!” 嘭! 绚丽的红色为昏暗的地下室增添了一抹色彩。 男人瞪着的眼珠里还充斥着惊恐,红色从他眉心穿透后脑勺,定在墙壁上喷射出大片浓郁的血。 原本跪着的身子以诡异的姿势向后倒去。 顾屿白嫌弃的瞥了一眼男人的尸体,立即收回目光。 他单膝跪地拿起电脑屏幕,骨节分明的指尖颤颤巍巍敲下江晚清顾屿白六个字。 眼角滑过泪。 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哭声压抑,低沉,像是被扼住心脏般,顾屿白浑身震颤,生涩发疼。 他又按下删除键,将顾屿白三个字删除。 “小清儿,你一定不愿意我的名字和你在一起。” “是我不配。” 他红着眼眶,亲了亲屏幕上江晚清三个字。 “我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资格和你说。” “是不是死了在奈何桥也不能见到你。”想到这里,他苦笑:“算了,小清儿长命百岁,我这样的人不配。” 他起身走出地下室。 “如果能见你一面,哪怕一面也好。” 他沙哑的声音喃喃。 身后,电子屏幕闪烁,一明一暗间,一双稚嫩的瞳孔出现。 灵气的眸子穿透电子屏幕,看着顾屿白离开的背影划过一抹狡黠。 下一瞬,顾屿白眼前一片黑暗…… 【现代部分就此结束,后面不再出现】 …… 京城在江池与楚随之的带领下,不断恢复往日的荣光。 倒塌的房屋在百姓共同努力下,重新拔地而起。 百姓热火朝天修缮着破破败败的京城,眼前的京城,一副欣欣向荣之态。 难民在衙役的带领下即将返乡。 临走之前,江晚清带着万草堂和江府的下人,蒸了许多包子和馒头。 “恭喜你们,就要回家了,这包袱里是馒头和包子,一人一份拿着路上当干粮。”江晚清衣着干练,袖口用束带扎着。 她对百姓扬起阳光明媚的笑容,手边是准备好成堆的包袱。 “郡主,这使不得,我们已经受您太多恩惠了!” “是啊!要不是您,我们这把骨头都不知道要埋在哪。” “朝廷带我们回家,路上怎么样都能有吃的,野菜野果,我们饿不到的。” “我们……我们怎么能都要走了,还让您为我们操心。” “我们来京城吃了您那么久,现在要回家万万不能再让您破费了。” 百姓纷纷拒绝。 江晚清拿起一个包裹,塞进第一排百姓的手里。 “我是郡主,不缺这点东西。” “再者,这些东西都做好了,你们不要坏掉便是糟蹋粮食了。” 江晚清又冲着百姓扬起亲和的笑容: “这次来京城,没能让你们见到京城的繁荣,若他人有机会,诸位再来好好游玩一番。” 头顶的太阳暖洋洋。 正巧有一缕阳光穿透白云不偏不倚落在江晚清身上。 刹那间,她整个人在阳光下发着光。 永安郡主,江家嫡出二小姐,东楚第一药铺东家——是他们的恩人。 长途跋涉,背井离乡求生的难民看着沐浴在阳关下,宛若仙子一般的江晚清红了眼眶。 骤然。 一个人跪下。 接着第二个、第三…… 即将离开京城返回家园的难民接踵而至,连成片跪在江晚清面前。 “谢永安郡主救命之恩,草民,愿郡主一生顺遂,长命百岁。” 他们双膝跪地,穿的破破烂烂,对着江晚清弯下脊骨磕头。 “愿郡主一生顺遂,福寿绵长……” 祝福的声音和额头击地声此起彼伏。 或许他们本性也自私,或许他们也贪生怕死,或许他们其中或多或少也做过坏事。 但此时,他们面对江晚清,真心实意,从灵魂里感激和敬重。 江晚清站在万人叩拜之上。 她是郡主受的起。 可此时,江晚清眼眶也微微湿热。 不远处二楼,楚随之看到这一幕受到极大的撞击。 看着阳光下肌肤胜雪,以往清冷的双眸此时罕见的微微弯起,那双星辰里仿若有一轮皎月。 给了楚随之狠狠一击。 他缓缓抬起手,放在肋骨处。 那里面已然是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第227章 老将军的怒火 百姓一人拎着一个包袱出了京城,神采奕奕充满希望奔赴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有人饿了。 打开了江晚清准备的干粮。 拿出馒头咬了一口,可下一秒喉咙发出阵阵呜咽。 “呜呜呜……郡主,这恩情我该怎么还啊……” 难民咀嚼着馒头,眼泪从浑浊的双眼流出。 他颤抖的手心,是从包袱里取出的二两银子…… …… 江冬竹班师回朝,难民返乡出京城。 天子脚下太平安稳。 老将军完成任务得圣命出皇宫回家。 可老将军才刚刚出皇宫,管家李大勇便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细细禀报给他。 说到沈子安的事时,在战场浴血奋战多年的老将军瞬间便察觉不对。 他沉着脸:“老李,有什么事便说,不必瞒我。” 李大勇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一五一十把沈子安和周碧云之间的龌龊,还有他家小姐生前受到的欺辱和虐待,全都说给了老将军听。 五大三粗,铁骨铮铮的老将军浑身肌肉颤抖。 他怒红着眼眶,拳头不断收紧。 冷落。 囚禁。 羞辱。 辱骂…… 他的女儿,他和发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眼珠子一样娇养的女儿啊。 生前竟受到这样的对待。 女儿的婚事竟都是沈子安这个畜生处心积虑的阴谋。 甚至…… 连当初的难产丧命都是沈子安的手笔。 老将军虎目圆睁,属于战场上的杀气迸发。 “镇远将军留步!”大太监李公公追了出来:“皇上说你有东西落下了。” 李公公意味深长的将匕首呈到老将军面前。 这是一把刀柄雕刻着麒麟图案的匕首。 对于老将军此时的异样,李公公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只是恭恭敬敬将匕首交给老将军。 老将军看到匕首,眸子变得犀利。 “老臣谢皇上。” 他拿着匕首,带着肃杀之气,一步步朝沈府而去。 此时沈府。 周碧云肚子大的宛若球,已经到了行动不便的程度。 “春雨,这段时间怎么没有见到柔儿和文儿?”周碧云抚摸着肚子担忧的问春雨。 “回夫人,奴婢一直在院里伺候,不清楚大公子和小姐那边的情况,要不,等老爷一会过来,你问问老爷?” 听到春雨的回答,周碧云皱了皱眉。 问相公? 周碧云是不敢的。 自从沈柔儿和沈翰文野种的身份暴露,周碧云再也没有敢在沈子安面前提起过他们两个。 不过想到女儿的城府与聪慧,周碧云又稍稍放下了心。 有柔儿在就算出了事也会护着翰文。 门口传来动静。 周碧云转头看去,是提着食盒的沈子安。 “相公。” 她甜蜜的轻喊。 沈子安一身长衫,满脸宠溺的落在周碧云肚子上。 “为夫亲手给你炖了汤。”沈子安打开食盒,将满满一碗油腻的蹄膀汤端出来,里面还有颤颤巍巍的肥肉。 周碧云脸色有些僵硬,她小心翼翼的拒绝:“相公,云儿才刚刚吃了午饭,而且眼前才午时,我便已经吃了四顿,这汤是无论如何也喝不下了。” 沈子安原本宠溺的笑容立即沉了下来。 “云儿你不乖,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吃饭,不多吃些孩子怎么长大。”沈子安端起大海碗:“来,相公亲自喂你。” 飘着厚厚一层油花的汤送到周碧云嘴边。 周碧云只能扯着嘴角将汤喝下。 一口又一口。 “呕……”喝到一半,周碧云实在是喝不下了,干呕着吐了出来。 “相公,我实在喝不下了。”周碧云拍着胸脯。 沈子安没有看她,反而目光阴沉的注视着地上的污秽: “怎么就吐出了呢?”语气裹挟着不悦。 不过下一瞬间,沈子安又笑了出来:“没关系,厨房还有,春雨。” 沈子安叫了一声,春雨立即跑到厨房端来一碗比刚才还大的一碗汤。 “夫人,你尽管喝,要是再吐也不要紧,厨房备的还有。” 春雨笑的人畜无害,沈子安很满意。 “来云儿,张嘴。”沈子安将汤匙送到周碧云口边。 周碧云僵硬的张开嘴巴,只能忍住恶心将汤喝下,哪怕中间都吐到喉咙管了,她又强制咽了下去。 终于一碗汤喝了下去,周碧云肚子都要爆炸了。 “云儿真乖。”沈子安笑着拿手帕帮周碧云擦着嘴巴,柔情又宠溺。 又恢复成温柔体贴的好相公。 只是嘴角的笑就显得有些牵强。 周碧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不对让她毛骨悚然,可她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就觉得此时的自己像头猪。 看到温柔的沈子安,周碧云又摇了摇头。 大抵是自己怀着身子想多了。 相公让自己多吃些,也是在关心自己。 毕竟她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 “不好了!” “老爷不好了!” 沈府小厮屁滚尿流的跑了进来。 “如此莽撞若是惊吓到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我必将你乱棍打死。” 小厮看了看周碧云突出的肚子。 小厮:…… 老爷他是真的喜欢绿色啊! 但想到府门口的杀神,小厮急的冒汗: “老爷,杀神来了?镇远大将军来了!手里还拿着刀!”小厮想到老将军那浑身的杀气,真的害怕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什么?他来了?”周碧云大惊失色,她惊恐的抓着沈子安的胳膊: “相公,他一定是知道我们对江念锦做的事了!” “他是来给江念锦报仇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会杀了我们的!怎么办?怎么办?”周碧云六神无主。 她最害怕的就是老将军那个莽夫。 当初她计算江念锦出现在她婚房外时,唯一害怕的便是老将军这个杀神。 “云儿莫急。”相比周碧云,沈子安显得极其镇定,像是预料到老将军会来一样。 “你注意着肚子,在屋里好好待着,我去看看。”他看着周碧云的肚子,悉心叮嘱。 沈子安刚走出院子便看到一身煞气的老将军。 “岳父。”他沉着声音叫。 第228章 沈子安的报应 “岳父。”他沉着声音叫。 “畜生!你不配叫我岳父!”老将军脸颊的横肉紧绷,脖子上的青筋都在突出着。 他赤红的虎目瞪着沈子安,怒吼:“沈子安,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战场上杀敌多年的老将军,每一步都足以地动山摇,他举着刀向沈子安袭去。 利刃在烈日的照耀反射出冷光。 沈子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闭着双眼,承受着老将军的雷霆之怒。 噗呲! 喷涌的血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啊—— ” 沈子安痛苦的仰天长啸。 他的右手被老将军从肩膀切掉,地上的断臂手指还在蠕动。 一瞬间。 地上,身上,遍地都是沈子安的血。 他痛的脸色剧变,再也支撑不住对着老将军跪了下来,肩膀处的断口还在往外喷着血。 “沈子安,念念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满心欢喜嫁给你, 你干了什么?你要了她的命。” “我就那么一个女儿啊!” “沈子安,我江家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报复我女儿!” “她才19,我江家养她16年,嫁给你才三年,三年啊!人就这样没了!” “沈子安你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他扔掉手里的匕首,对着沈子安拳打脚踢,每一次攻击都用足了力气。 “为什么要骗她!” “你不爱她为什么不还给我!” “为什么要囚禁她,折辱她!” “她爱护百姓,怜惜弱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如果不是你囚禁她,那她就能回家,我发妻就还能见到她。” “沈子安,我要杀了你给念念赔罪!” 一拳拳落到沈子安身上,带着声嘶力竭的质问。 老将军双目猩红,眼泪在他皱纹横生的脸上蔓延开。 他泣不成声的质问: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偏偏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子安蜷缩在地,嘴角不断喷血。 他被打到眼前发黑,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对不起……岳父,你打死我吧,是我对不起念念……” “是我害死了念念,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念念,我爱的人是你啊!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明明救我的人是你,周碧云说的话漏洞百出,当初若我让人去查一下,我也不会失去你……” 他鼻涕眼泪糊满脸。 悲戚的嚎哭着。 不断喷血的断臂他好似浑然不觉。 “明明我早就爱上了你啊!” “岳父,你杀了我吧,我要地下向念念赎罪道歉,乞求她的原谅。”沈子安哭的像条狗。 老将军虎目一凛。 视线落在一旁皇上御赐的麒麟刀上。 哪怕他现在杀了沈子安,圣上也不会过问一句。 他的念念死了。 沈子安是凶手。 一命当还一命! 老将军双目越加泛红,他缓缓拿起麒麟刀。 沈子安躺在地上闭着双眼等待着。 念念…… 我来了! 我来向你赔罪了。 浑身是血沈子安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他真的见到江念锦了一般。 “祖父!” 老将军浑身一震。 缓缓回头。 身后是他的外孙。 披着铠甲,手拿红樱长枪的江冬竹。 身穿官袍,三元及第的江池。 还有天灾凭一己之力,救黎明百姓的江晚清。 江冬竹稳步走上前,边疆的风吹日晒,她皮肤呈现着健康的麦色,周身的气势是京城贵女永不可拟比的。 她沉眉睨了一眼狼狈的沈子安。 “祖父,他这样的人不配脏了你的手,更不配脏了母亲轮回的路。”她声音气势如虹。 一瞬间让老将军回了神。 老将军扔掉手里的刀,用尽全力一拳打在沈子安脸颊上,缓缓站起了身。 “冬竹说的对。” “你这样畜生不如的东西,不配玷污念念轮回的路!” “你要生不如死的活着,日日活在梦魇里,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被生生砍下胳膊沈子安没有求饶。 被打到遍体鳞伤沈子安也没有害怕。 可此时…… 在他听到老将军的话,骤然溃不成军。 “不要!” “岳父,求求你杀了我!” “我要去和念念赔罪,去求念念原谅,我不要活着,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沈子安鼻涕横流,挣扎着要去抓老将军的腿。 老将军嫌恶踹了他一脚。 “你不配!” 一句话,彻底将沈子安打入地狱。 他双目空洞麻木的躺在地上,像死掉了一般。 “祖父,孙女凯旋而归了,待我进宫想圣上见圣后,我们一起去看看祖母和母亲,让她们看看,孙女做到了。”江冬竹搀扶着老将军往外走。 “好好好!”老将军看到江冬竹身上的铠甲,含着泪激动的脸说三个好:“你祖母一定为你骄傲。” 祖孙两个并肩往外走。 阳光下,江冬竹的肩膀瞧着比老将军还高一些。 男儿当顶天立地,但江冬竹,江家的血脉一点也不输男。 “还有孙儿。”江池也走到老将军身边。 “祖父,阿姐,晚晚也做到了。”江晚清走到江冬竹身侧,轻轻牵住江冬竹的手。 江冬竹侧头看向江晚清。 她满是厚茧的手捏了捏江晚清的软手,姐妹两人相视一下。 地上宛若死尸的沈子安眸子动了动。 他突然急切的爬了起来。 嚅嗫着唇,声声悔不当初: “小竹,晚清,小池!” “能不能……能不能叫我一声父亲。” “一声就好!” 脚步顿住。 江冬竹牵着江晚清的手猛然收紧。 怒气迸发。 江池转身,锐利深邃的眸子定在沈子安身上。 “沈大人,你怎敢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 “长姐两岁便被你遗弃到山村,二姐尚未满月,母亲尸骨都未寒你便急不可耐将她送到乡下。” “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会活不下来!” “还有我……我在侯府八年,你可曾看过一眼?” “我孺慕了你八年,看着你宠爱沈翰文八年,渴望父爱八年。” “这八年我在侯府不如一个下人,不曾饱餐一顿。” “沈大人,你怎还有脸让我们叫你父亲。” 江池一句句平静至极的质问,令沈子安万念俱灰。 “小池,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我也是被骗了……我不知道你们过的这样苦。” 他泣不成声,泪泪泣血。 “不!”江晚清冷冷出声。 “你知道,你也不是真的后悔。” “如果沈翰文是你的亲生骨肉,如果我们姐弟三人没有今日的荣耀,你绝不会后悔。” “你自私自利,无能又愚蠢。” 第229章 他疯了! “你自私自利,无能又愚蠢。” 劈叉! 最后一缕光亮彻底歼灭在沈子安的世界。 他双眼漆黑一团,再无半点亮光。 江姓四人走出沈府。 “镇远大将军,永安郡主,宰相大人,怀化女将军好。” 迎面便碰到万宝局的万掌柜。 万掌柜恭恭敬敬依次向几人问好,江晚清几人微微点头示意便离开了。 江冬竹还要赶着进宫复命,见过皇上后,他们三人还要一起去见见外祖母和母亲。 而身后沈子安的赎罪才刚刚开始。 “沈大人,还款的日子可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呢?”万掌柜混不齐的站在沈子安面前。 地上的沈子安万念俱灰,宛若雕塑,躺在地上一动未动,无神的瞳孔定在遥远的天空某处,没有一丝光。 “呵!”万掌柜嗤笑一声,将脚边的断臂嫌恶的踢到一边,单膝弯曲蹲在沈子安头侧。 万掌柜伸手。 魁梧高大的打手立即将短刀放到万掌柜手里。 万掌柜戏谑着用冰冷的刀背拍打着沈子安的脸颊。 “沈大人,欠钱还钱,天经地义,当初你可是用这宅子做的抵押,但如今这羊息羔恐怕这宅子就是卖出天价,也远远不够。” “你也别说万宝局不讲人情,毕竟白纸黑字是你亲手画押。” “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想必沈大人也知道,还不起钱便只能用人抵债了。” 万掌柜上上下下扫视了沈子安一圈,鄙夷的收回目光:“你是九品赞郎官我可不敢把你带走,但沈夫人还有你一对儿女我们可就要请回去了,还劳烦沈大人搬家,将这宅子干干净净腾出来。” 万掌柜说完,直接对手下吩咐。 “去把沈柔儿和沈翰文绑回万宝局,这府邸好好整理整理卖出去,对了,还有沈夫人别忘了,仔细着她的肚子,那里面的还能卖些钱回本。” “是!”打手摩拳擦掌就要大干一场。 这种事情,他们干的最熟。 但对象都是像沈子安这样猪狗不如的对象。 地上像死狗一样的沈子安在万掌柜说到周碧云肚子里的孩子时,突然有了生机。 “等等!”沈子安拉住打手的裤脚。 “怎么?沈大人有意见?”万掌柜眯眼,语气变得危险。 “不,还请万掌柜给我一些时日,一个月……不!半个月便好!半个月万掌柜再来,如果到时我还是拿不出银子,一切随万掌柜做主。” 沈子安乞求着,他晦暗不明的双眸里不知道在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哦?”万掌柜挑眉,只觉得有意思。 看来这京城又有好戏看了。 “既然沈大人开口,那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但我是个生意人,总要收些利息。”万掌柜阴沉沉的说完,打手立即将沈子安死死按在身下。 万掌柜拿着短刀玩味的靠近。 “啊—— ” 沈子安捂着耳朵痛苦到面目狰狞,在地上不断的翻滚着。 万掌柜将切下的耳朵扔给打手,出声交代:“耳朵拿回去喂大黄。” 而后用手帕漫不经心的擦着刀,声音温暖:“沈大人,利息收下了,那我们就本个月后再见。” 万掌柜带走打手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与此同时,京城各府也到消息。 李微在府里高兴到拍打腿。 “老天爷开眼,他沈子安简直是咎由自取,我就知道沈翰文那狗崽子绝对不可能三元及第。” “呸!就他那样的酒囊饭袋若是三元及第,别说百姓,就是我都要去击鼓鸣冤。” “这下好了,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女儿不是自己的女儿,连妻子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最大快人心的是,江晚清几个又有出息。 “听说江冬竹凯旋回来了?快去准备厚礼,我要亲自去江家祝贺。”说到一半周碧云想到什么,愉悦的挑眉: “去把沈子安送来的礼物还回去,记得要好好还!” 下人怎么会不懂,立即拿着沈子安送来的礼物浩浩荡荡围着京城绕了一圈,才去沈府。 “沈大人,小的来还礼物了,当初你让我们老爷替三元及第的沈翰文美言,如今这令公子榜上无名,老爷说收礼有愧让小的来还给你。” 小厮右脚后退半步,右手拿着礼物,胳膊轮圈发力。 嘿咻! 礼物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然后穿过围墙落到墙的那头。 小厮探头竖着耳朵。 嘭! 是瓷器破摔的声音。 听到东西碎了小厮满意的拍拍手。 “礼物还回去了,沈大人那小的就告辞了。”小厮一蹦一跳的离开。 京城其他各府得到模板立即有模有样。 纷纷让自家小厮将沈子安送来还未开封的礼物扔……呃呃……还回去。 嘭! 嘭嘭! 嘭嘭嘭! 一时之间,沈府院子里此起彼伏的东西破碎声。 …… 呼。 呼呼。 沉重急促的呼吸声不断响起。 周碧云笨重的身子扶着肚子,满脸惊恐从沈府后门逃出。 不对! 相公他不对! 周碧云亲眼目睹沈子安和江家那老东西的对话。 沈子安爱的是江念锦。 他那么深爱江念锦又怎么会移情别恋自己这个毁了他们爱情的罪魁祸首。 更不可能会爱她肚子里的野种。 江念锦的死,有她一半手笔。 深爱江念锦的沈子安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周碧云害怕的跑了。 她把能带走的首饰和银子全都拿着,带着春雨从沈府后门跑了。 “快点!绝不能让沈子安追上。”周碧云捧着肚子慌不择路的跑着。 “夫人,你小心肚子。”春雨搀扶着周碧云体贴的嘱咐,可在周碧云看不到的角度,她眸子一暗伸出了脚。 “啊!” 周碧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我的肚子!”周碧云捂着肚子痛呼。 “夫人你没事吧?要不要奴婢去找郎中来。” “不行!”周碧云喝止:“不能找郎中,这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份,若是有人走漏风声,向沈子安传递消息我就完了。” “沈子安他……他疯了,他会杀了我给江念锦报仇的。” 周碧云扶着春雨就要继续往前跑。 第230章 猪油拌饭 闻言春雨的眸子暗了暗。 “夫人,你怀着身子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你躲到巷子里,奴婢去寻辆马车,这样我们也能快点出城。” 周碧云气喘吁吁,精疲力尽,听到春雨的话立即便心动了。 自己的速度肯定没有马车快。 “春雨。”周碧云紧紧抓住春雨的胳膊,她看着春雨的眼睛,将所有希望和依靠都放到春雨身上:“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如果我能平安渡过这一劫,我周碧云对天发誓,此生绝不会亏待你。” 她说的真切,看着春雨的目光带着泪水。 仿佛春雨就是她最后一根稻草。 看着一身狼狈,惴惴不安的周碧云。 春雨死死握紧拳头用剧痛才压制住自己的笑容。 “夫人,你对春雨的好,春雨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在这安稳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春雨意味深长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巷子里周碧云扶着肚子蹲在角落里。 唯恐被发现,周碧云还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两个破败的木板堵在巷口做掩护。 “很快就好了。” “等春雨找来马车,立即便出京城远走高飞,沈子安绝对不会找到的。” “反正侯府也没有了,沈家不能科考未来就是一摊烂泥,沈子安再也不是光鲜亮丽的侯爷了,离开是最正确的决定。” “我要活!我周碧云要好好的活着,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她不断喃喃着。 已经开始盘算未来三嫁人妻,肚中的孩子该如何安置。 丢掉,送人,卖掉…… 怎么都行,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她奔赴荣华富贵的脚步。 熟能生巧,这种事情她周碧云也不是第一次做。 沙沙…… 巷子外面传来声音。 周碧云一喜。 扶着墙站了起来, “春雨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快!我们快走……”周碧云的话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卡住,缓缓变成绝望的惊恐。 她震颤的瞳孔里倒映着的是沈子安的身影。 沈子安眼神阴鸷,断臂空空荡荡的袖子甩在空中,被削掉的耳朵根还流着血。 他的身后跟着沈府的小厮。 “云儿,你让我好找。”他嗓音阴恻,让人不寒而栗。 他缓缓靠近周碧云,伸手在周碧云脸上摩擦着,一点点落到喉咙,猛然收紧:“怎么就学不会乖?嗯?”含情脉脉的双眸骤然变的凶狠。 “呜呜……咳咳……相公,我错了……别杀我!” “我不跑了!你放了我!” 周碧云掰着脖子上的手,满脸涨红的挣扎着。 周碧云逃跑的计划落空,她被沈子安揪着头发,像条野狗般拖回了沈府。 这一次周碧云被囚禁。 房门上锁,窗户被铆钉钉死。 看着暗无天日的房间周碧云只觉得绝望。 沈子安要杀她! 可她不知道沈子安会用什么手段杀她。 她只能恐惧的猜测。 每一次猜测都让她毛骨悚然,惊惧到精神失常。 像是头上悬着一把大刀,她惶惶不安惊惧到极点,可永远猜不到刀什么时候落下。 周碧云被折磨的快疯了! “夫人,该用饭了。”悉悉索索房间被打开。 周碧云猛地抬头。 春雨! 饶是周碧云再迟钝,此刻也猜到是春雨背叛了她。 她嗜血的眸子恨不得撕了春雨。 “贱逼!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敢背叛我!”周碧云咒骂着杨手就要扇在春雨的脸上。 “夫人!”春雨冷声,将周碧云的手牢牢禁锢在半空中:“你当真不知道吗?” 春雨再也没有唯唯诺诺的姿态,她仇恨的眸子瞪着周碧云。 “奴婢本名叫圆圆!” “圆圆?”周碧云皱眉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名字怎么了:“哼!我管你叫什么?你这个背主的畜生,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 听到周碧云的回答,春雨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从眼眶流出。 陡然,她目光一凛。 “啪!” 反手狠狠扇在周碧云脸上。 巨大的力气让周碧云身子失去平衡,踉跄着后退。 “不得好死的是你!” “我叫圆圆,我的姐姐叫团团,原本我就快攒够为姐姐赎身的银子了,可你毒蝎心肠,歹毒至极,生生将一壶滚烫的开水浇在她头上,害我姐姐毁容不生不敢以真颜示人。” “团团?是哪个贱婢?”周碧云实在想不到是谁。 她虐待的下人太多了,在她手里丧命的更是数不胜数,周碧云根本不记得谁叫团团。 周碧云一手捂着脸,一手在空中颤抖着指春雨:“所以……你潜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报仇!” 周碧云看向春雨的瞳孔渐渐被畏惧替代。 “周碧云,我会亲眼看着你死。” 春雨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食物端了出来。 看到满满当当一大盆饭,周碧云愤怒异常,一把将饭砸在地上。 嘭一声! 比人头还大的海碗砸在地上,满满当当的猪油拌饭撒落。 “贱婢,你说?你勾结沈子安究竟要打算怎么害我?”周碧云面容惊恐,手指头紧紧抓着春雨的胳膊,用力到尖锐的指甲都镶嵌进春雨的肉里。 春雨用力甩手,将周碧云甩了出去。 “你不吃可不行,奴婢等着向老爷交差呢,” “来人!” 春雨一声吼,进来两个体型壮硕的婆子。 “你们要做什么?滚出去!我是沈府当家主母……滚出去!”周碧云捧着肚子怒吼,可仍然阻挡不了婆子的靠近。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将周碧云禁锢着。 春雨掐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巴,从地上抓起一把粘染着灰的猪油拌饭往周碧云嘴里塞。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呜呜呜……” 在周碧云的挣扎之中这一地的猪油拌饭没有浪费一颗。 你知道猪吗? 被关在猪圈限制行动。 每日只有吃,不停的吃。 现在的周碧云就是。 一天六顿,比人头还大的海碗,顿顿厚厚的猪油拌饭硬塞进喉咙里。 吃的她仅仅三天被胖了一圈,一张脸像是巨大冒着油光的馒头。 第231章 绿王八 “相公,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孩子我也不要了,别杀我……” “春雨,我给你钱,给你首饰,全都给你,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不想死……” “来人!有没有人救救我!帮我报官……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碧云挺着硕大如石头的肚子,不断的用力拍着门板。 她从白天拍到深夜,凄厉的鬼哭狼嚎声没有停止过。 “吵死了,能不能消停一会,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守夜的婆子满脸不耐。 吵吵吵! 叫叫叫! 一个怀着野种的破鞋,害死了她们郡主的母亲,有什么脸面叫。 她要是绿王八沈子安,非得把这破鞋沉塘。 “婶子,你高抬贵手,打开门放了我好不好,我给银子,我有好多的银子,你打开门我全都给你。”周碧云对着门缝乞求诱惑。 “银子?”婆子眼前一亮。 但打开门? 婆子可不敢。 绿王八可是威胁,谁要是放周碧云逃走,他就要谁的命。 “呸!”婆子嗑瓜子:“我怕有命要没命花,还是算了吧。”婆子拒绝。 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眯一会,就听到里面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啊!婶子,我……我羊水破了,要生了,好疼好疼!快打开门帮我接生。”里面是周碧云痛呼声。 “啥?要生了?”婆子伸头从门缝往屋里看。 乌秋麻黑的房间里,只能依稀看到周碧云躺在地上,地下是一片水。 坏了! 看这阵仗是真的要生了。 但婆子也不敢贸然开门啊。 “你等着,我去叫绿王八。”婆子说完就要往外跑。 “等等!”周碧云叫住她:“来不及了!孩子出来了……脚?啊!是脚!出来了一只脚!” “脚?这是难产了!要赶紧把脚塞回去才行啊!”婆子生过五个孩子,经验丰富。 “婶子快救救我……相公很在意这个孩子,留我在身边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我们就都完了。”周碧云的声音带着徐徐引诱。 婆子一想。 还真是这样。 反正她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见过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还养着怀着种的破鞋。 婆子一急,就掏出钥匙打开的锁。 “你稳住呼吸,我先帮你把脚塞回去……啊!我撅你爷爷的祖坟……”婆子晃晃悠悠眼一翻倒了下去。 身后周碧云拿着花瓶目光忐忑。 看到婆子昏迷倒地,她连忙逃了出去,矫健的模样全然不像难产的妇人。 周碧云一路跌跌撞撞躲躲藏藏跑到万草堂。 砰砰! 砰砰! 她左右警惕查看着,用力拍打着万草堂的大门。 吱呀一声,万草堂的门被打开。 周碧云看到看门的人,眼眶立即红了。 她快速抓住开门之人的手:“风儿,是你对不对?我……我是……”周碧云磕磕绊绊嚅嗫着:“我是母亲啊!” 李凌风站在门内,目光冷漠,听到周碧云说出这句话他脸色没有半分波澜。 周碧云瞳孔一缩。 “你……你知道?” 她抓着李凌风的手猛地收紧力道。 “你认出来了?你认出我是你的母亲了。”周碧云颤抖的声音里是肯定的语气。 “周碧云,杀我全家的土匪是不是受你指使?”李凌风幽深,视线紧紧盯着周碧云。 他看着周碧云,终究还是不愿相信,生他的人会为了荣华富贵杀了他父亲一家。 万一,是沈子安指使的呢。 压迫的视线定在周碧云身上。 闻言,周碧云抓着李凌风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的往回缩。 她的反应即是最确凿的答案。 李凌风的视线变得更加冰冷。 “我……我,风儿,不是我,是沈子安,是沈子安杀的,和我没有关系。” 她语无伦次的找补。 可李凌风不是傻子,不会相信她的话。 知道狡辩无用的周碧云开始打起了感情牌:“风儿,你快救救我,沈子安他疯了, 沈家的人都是疯子,连下人都想要的我的命。” “我当初抛弃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根本与你父亲没有感情。” “我们的婚事是被逼的,你父亲他不学无术,不思进取,我不想一直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你如今身为江晚清的暗卫,享受过锦衣玉食,必定能理解我,不是吗?” “你是我生出的第一个孩子,我怎会不爱你,这么多年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每日都会想起你。” “母亲从没有求过你,这一次就当你还了生育之恩,救救母亲好不好?” “母亲真的不能死,沈子安他是个变态,沈府的下人整日灌我猪油拌饭,他们要活活折磨死我。” 周碧云满脸泪痕。 尤其在看到沈府方向亮起的火光,更是恐惧的抓着李凌风的袖子,求李凌风救她。 李凌风一把将周碧云甩开,双目充血: “我父丧于你手,连我外祖与叔父一家,乃至方才诞世的小妹,皆未能幸免。” “周碧云,你身负六条人命血债,有何颜面与我谈生育之恩。” “我不亲手杀你,已经是我做人唯一的人性,如果不是怕给郡主惹麻烦,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李凌风紧咬牙关,狠厉的目光逼得周碧云连连后退。 看着亲生儿子见死不救,和越来越近的火光,周碧云气急败坏。 “李凌风,我是你的母亲!你的亲生母亲,你……你见死不救,是会天打雷劈的!” 看着她的丑态,李凌风平静了下来。 “第一次见面。”李凌风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什么?”周碧云不解。 “我们第一次见面,我第一次认出你的时候,你知道是在哪吗?” 周碧云凝眉,她如何知晓? “是在大理寺?还是万草堂?”周碧云只能硬着头皮猜测。 “不对。”李凌风摇头:“是在罗裳坊门口,五年前我差一点被打死的时候。” 李凌风语调平实,仿若已然释怀。 火光渐趋渐近,仿若催促周碧云迈向死亡的沙漏。 他们皆深知,若沈子安寻得周碧云,那么她定然活不过次日黎明。 “五年前?罗裳坊门口?”周碧云皱紧了眉头思索。 终于。 须臾之间,一段记忆无端地在周碧云的脑海中浮现。 她瞳孔猛的放大,笨重的身子不安后退着,看着李凌风双眼是懊悔与震惊:“你是……你是那个乞丐!” “找到了,夫人她在那里!” 第232章 知道为什么你再也没有孩子吗? 身后沈府小厮的声音响起。 啪! 羊水与周碧云生的希望一同断裂。 她脚边浸水蔓延,她却仿若未闻。 只是站在原地,默然凝视着冰冷的李凌风。 隔着万草堂的门框,有着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一内一外。 李凌风身后是璀璨光明的烛火。 周碧云身后是夺命死亡的火把。 周碧云想起五年前那个脏兮兮,生着病的小乞丐了。 那个被自己迁怒差一点死在自己手里的乞丐。 那个……那个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为什么她没有认出,如果她认出,李凌风一定比沈翰文有出息。 他明明叫了自己娘啊! “把夫人绑回去!”身后是沈子安的声音。 沈府下人将周碧云绑着双手像狗一样拉回去。 全场周碧云固执呆呆的看着李凌风,没有了挣扎。 …… 沈府。 周碧云的四肢被缚于床上。 床头沈子安居高临下俯瞰着。 周碧云羊水破了,她即将要生产。 可整个沈府没有一个稳婆,房内更是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啊—— ” “疼!肚子好疼……” “孩子要出来了……郎中,稳婆……我肚子好疼啊!快帮我把他拿出来!” 周碧云疼的全身汗水浸湿,头发紧紧贴在脸颊上。 “好疼啊!” 她想翻滚,想弯曲双腿发力,可被牢牢困住的四肢动弹不了半分。 高高鼓起的肚子像是被巨大的石锤敲击,传来一阵阵剔骨的疼痛,比有人拿刀砍还疼。 “相公……孩子,孩子要生了,快叫稳婆。” “我罪该万死,不该破坏你和江念锦的幸福,当年是我鬼迷心窍趁机顶替江念锦的的救命之恩,我知道错了。” “你把我关起来,你饿我,你骂我,或者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我愿意去江念锦坟前磕头认错。” “我肚子……啊……我肚子真的好疼,求求你叫稳婆来,我真的好疼要承受不住了。” 周碧云脸色惨白如纸。 下唇被她咬出血印。 女子生产不易,本就是半只脚踏鬼门关,周碧云不想死。 只要能让她活,别说给江念锦磕头,就是守陵她都愿意。 可沈子安仍然不为所动,赤红着的双目里是悲疼与悔不当初,像是被周碧云凄惨的样子吓到,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肚子传来的疼痛令周碧云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再也无法忍受。 周碧云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哪怕没有稳婆她也能找到技巧。 周碧云深呼吸,憋着一口气,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到身下。 “啊—— ” 她猛仰头发力。 嘭! 汹涌的鲜血浸湿了床铺,滴滴答答顺着床的边缘滴到地上。 周碧云脑子里的弦彻底断裂。 她震惊的看向沈子安。 “是你!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一顿顿将我喂胖,一天六顿猪油拌饭,目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变胖,让我难产!”周碧云愤怒到眸子惧烈。 这个孩子她生不出来。 哪怕有稳婆她也生不出来。 沈子安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这个孩子,也没有打算让她活着。 他算定了她会难产。 肚子和难产的疼痛,将周碧云宛若抽筋拔骨。 “为什么?沈子安,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为什么要算计我难产!” 她干裂的唇愤怒的吼叫着。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血的味道。 “念念……”沈子安声音哽咽:“当初念念难产也是这般痛苦吗?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陪着她。” “我当时在干什么?为什么不陪着念念,如果……如果我能进宫求御医,是不是念念就不会离开我了。” 沈子安声音悲怆,悔恨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周碧云愣住了。 她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蓦然,她猩红凸出的眸子死死盯在沈子安身上。 如铁锈磨过沙纸的声音凄厉响起: “你是为了给江念锦报仇!她是难产而死,所以你也要我难产,品尝她的死法。” “沈子安,你好歹毒!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肚子的剧痛没有停止过,周碧云还要清清楚楚感受着鲜血从身体流出的冰冷感。 “哈哈哈……沈子安,你恨我算计走了江念锦的爱,可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江念锦救你,你爱她,我顶替救命之恩,你又爱我。” “如今知道真相,你有为了江念锦杀我!” “呸!沈子安,你的爱真廉价,你这不是冠冕堂皇的爱,你这根本就是见色起意。” “如果当初救你的是丑女,是乞丐,你还会爱上她吗? “归根结底是你虚伪!” “你就是见江家三个孩子封侯拜相,到达你永远无法触碰的高度,所以你才表现出一副深爱江念锦的虚妄表现。” 她的话一句句撕开沈子安的面皮,让他的丑陋暴露在阳光下。 “荡妇,住口!住口!”沈子安恼羞成怒的吼叫。 他越是气急败坏,周碧云便越觉得畅快。 “谁爱上你都会不幸,江念锦一个天资娇女,下嫁给你那么爱你,半夜你一句不舒服她都要起来亲自为你熬药,可是你呢?直接将滚烫的药打翻,烫的她一手的泡。” “还好江念锦最后看透了你的卑劣,根本不爱你了,哪怕死了还能与你和离,三个孩子也与你断绝关系。” “住口! 我命令你住口!”沈子安被刺激到丧失理智。 他骑在周碧云身上,激烈的对周碧云拳打脚踢,周碧云头上的头发被大片大片扯下,露出殷红渗血的头皮。 “沈子安,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没有用,柔儿和文儿,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没有一个是你的骨肉吗?”周碧云勾着嘴角鄙夷的看着癫狂的沈子安。 沈子安猛然停下了动作。 他害怕的脊骨发颤。 第233章 断子绝孙 “因为……因为在江念锦察觉到你欺骗的那一刻,便喂你喝了绝子药。” “除了江晚清三个,你再也生不出孩子。” 轰隆隆! 沈子安从床上跌了下去。 沈子安疼入骨髓,求死不得,连呼吸都似被扼住,窒息濒死。 “疼……好疼……” “风儿,对不起,是我利欲熏心,这辈子没能给你关爱,下辈子别找我做母亲了……” 周碧云眼角挂着泪。 在痛苦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死时,身下,床铺,地上皆是鲜血。 这是她的报应,她自食恶果。 那沈子安的呢…… “姐姐,你看到了吗?她死了,害你的人死了,我为你报了仇。”春雨牵着姐姐团团的手,凝视着周碧云的房间。 团团满脸泪痕。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团团泣不成声。 她真的死了。 两人十指紧扣,团团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辛苦你了。” …… 周碧云之死沈子安秘不发丧,将她的尸体弃置床上任其腐朽生蛆。 外人一概不知。 但江晚清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还是李凌风将消息传递给她的。 不过是死了一个必死之人。 狗咬狗,倒省了她动手。 京城修缮竣工,焕然一新,呈现出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 今日亦是江冬竹的封官大典。 帝王身着龙袍立于高堂之上,高声宣旨: “怀化将军击退匈奴,使犯我疆土之敌闻风丧胆,匈奴来信,承诺未来二十年安分守己,岁岁朝贡东楚,此皆江家之功,乃怀化将军之功。” “今日朕特此宣旨,晋封怀化将军江冬竹为一品护国大将军,执掌虎符,护东楚太平。” 虎符由李公公双手奉上,江冬竹接过虎符,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臣,谢主隆恩!” 英姿飒爽,气势磅礴 “恭喜恭喜!” “恭喜护国大将军。” “镇远将军后继有人,护国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啊!” “一个圣上亲封郡主,一个三元及第宰相,一个打了胜仗的护国将军,这京城再无人敢挑衅江家了。” “我等钦佩!” 报官议论纷纷中,老将军阔步走出人群。 “皇上!老臣有一事启奏。” “爱卿但说无妨。”皇上似是早有预料,挺直了身躯。 “皇上。”老将军恭敬臣服地跪地:“老臣年事已高,已无力承担保家卫国之重任,恳请皇上准许老臣辞官还乡,安享晚年。” 哗! 满朝文武皆惊。 老将军十二岁投身军营,十岁封官。 半生都在朝堂,如今东楚安定他却要辞官。 皇上凝视老将军许久,而后缓缓走下高台,亲自扶起老将军。 “爱卿所求,朕必应。” “谢主隆恩。” 老将军对皇上抱拳,而后缓缓走到江冬竹面前。 “这是号令江家军的令牌,祖父传授与你,江冬竹,往后东楚的国土与黎民百姓就交到你手里了。” “祖父知道, 你一直都与众不同,江家血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祖父厉害。” “孙女定不负祖父期望。”江冬竹跪地, 今天之后,她将是东楚国最高官位的武将,也是手中兵权最大的将军。 战无不胜的江家军,和铁骨铮铮的东楚将士。 …… 马车一路回到将军府。 “快!热水都准备好!” “厨房的菜都要热着,小姐和公子喜欢吃的菜一定要仔细小心着。” “别毛手毛脚的,去把准备好的糖果糕点出府发给百姓,今日可是我们府里的好日子。” “一会老爷和小主子们回来,都表现的热烈点。” 李大勇兴致勃勃的在府里忙碌。 马车一到江府,李大勇便大声呐喊。 “恭喜大小姐升官!” 小人立即附和:“恭喜大小姐!”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又沉稳的笑容。 “哈哈哈,老李你这老狐狸,来赏!”老将军心情愉悦,连笑声都变得爽朗。 “小桃,每人赏十两银子。”江晚清出手阔绰。 闻言,下人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谢郡主!” 众人对着江晚清道谢。 “老爷,小主子们的饭菜都备好了,我们快进去用膳吧。”李大勇提议。 “好!走走走。”江冬竹与老将军一左一右将江池与江晚清护在中间,祖孙四人向家中走去。 夜晚,用过饭后江晚清便洗漱歇息了。 砰! 砰砰! 啾……砰! 夜空亮如白昼,满天炸开的璀璨烟花。 绚丽的色彩透过窗户,映照在江晚清身上。 她抬头,凝视着天空中持续绽放的烟花。 眼神深邃。 这烟花……似曾相识。 烟花在江晚清的瞳孔中绽放,她心中已有猜测。 除了瞬间的惊讶,再无其他情绪。 江晚清伸手关上窗户,将满天的烟花隔绝在窗外,仿佛与她毫无关系。 吹灭蜡烛,江晚清躺下入睡,如今除了家人,再没有其他人和事值得她费心。 烟花笼罩京城夜空。 百姓望着烟花,只感到如鲠在喉,恶心难耐。 “都怪顾屿白那个巫师,当初用蛊术迷惑我们,害得我们和他一起伤害郡主。”“奶奶的,搞的我现在都没办法直视烟花了。” “话说,这烟花是谁放的?这么没有眼力见,万一要是勾起郡主的伤心事老娘饶不了他。” “哼!咱们大家伙都是有良心的人,肯定不会明知道郡主见不得烟花,还故意为之放烟花,这京城能干出这事的,只有一个人。” “谁?你说 绿王八?” “对!坏事找到他就对了。” “简直恨的我牙痒痒,不行!我得去茅房打包几份礼物给沈子安送过去。” “我去狗窝准备准备!” 江晚清一夜到天亮。 奔忙许久,难得空闲她慢了下来,陪着老将军赏花喝茶。 “祖父,这是我新研究的花草,您尝尝。” 祖孙两个围着炭炉品茶,烤花生红薯。 老将军喝了一口。 “嗯!不错。”老将军山猪吃不了细糠,仰头一饮而尽,江晚清习以为常又为祖父倒了一杯。 “这茶,这炭炉,到让我想起在边疆的日子,以往几十年整日往军营跑,也不觉得什么,如今闲下来,才发现这京城当真无聊的紧。”老将军在摇椅上摇摇晃晃:“要是能种种地,养养鸡该多有意思。” 老将军说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江晚清往老将军身上盖了一张小薄毯。 种地,养鸡? 几乎是一瞬间,江晚清想到一个极佳之地。 那里比京城更让人心旷神怡。 看着脸颊上难躲岁月的流逝,尽管有灵泉水的加持,还是难敌岁月的无情。 江晚清心口狠狠一震。 第234章 崩塌的空中楼阁 或许…那个人可以让外祖父长命百岁,延长寿命。 接下来的几天江晚清没有出过门。 夜晚,天空的烟花不间断。 每夜皆是如此。 “唉!到底是那个缺德的,夜夜放烟花,还让不让人睡了,瞧我这大黑眼圈。” “可不是,我刚要闭眼,就一耳朵的砰砰声,我都要疯了。” “还好咱们在江家当差,主子们宽容,管家允许我们白天补觉,不然我真要见我太奶了。” “我买菜的时候,听说这两天好多小厮和丫鬟因为白天当值的时候走神被罚。”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放的烟花,我非得问候他 祖宗十八代。” “啊哈……好困啊!” 花园里散步的江晚清听到下人的议论。 她眉头一拧。 看着满天的烟花,一双清冷的眼眸宁静幽深。 “小桃,准备马车。” 江晚清出门了。 马车摇摇晃晃向着烟花始源地而去。 烟火划破天际,火花四溅,烟花炸开。 像一朵巨大魅惑的花朵。 烟花下,立着一道清瘦单薄的身影。 他抬头望着烟花,弥漫着水雾的瞳孔中透着无尽的落寞和孤寂。 江晚清身着一袭长裙,端庄娴静。 夜风轻拂,额前的碎发拂过她精致的鼻梁。 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然而,顾屿白却仿佛有所感应,突然转头看向江晚清。 一瞬间,顾屿白眼眶泛红。 “小……小清儿。”顾屿白哽咽着嗓音,叫的极轻,仿若唯恐将梦破坏。 下一瞬,他像是发现这不是梦,不顾一切的向江晚清狂奔。 他想抱抱江晚清,想将人拦在怀里,可真正靠近江晚清以后,他又胆怯的停住了脚步。 顾屿白站在距离江晚清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双眼红的像滴血,颤抖的嘴唇动了动:“……小清儿,我……我错了。” 江晚清一定会充满仇恨地怒骂,甚至是不顾一切地扇他耳光。 可如今天命已破,她突破桎梏。 最在意的家人也都在身边, 情爱与江晚清而言,是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风在两人之间穿过,消散在世间。 江晚清轻轻笑了笑:“没事。” 她坦然的光明磊落。 高洁如仙子,衬托的顾屿白更加狼狈。 顾屿白哽咽着哭了出来。 “怎么会没事,小清儿,求求你,别这样……你怪我,恨我,别这样对待我……” 他哭到弯下了腰。 江晚清歪头想了想,掏出一方手帕递到他面前。 “别哭了,我不恨你,你既然回去过想来已经知道剧情,没有你说不定我仍旧深处剧情中挣扎。” “你帮我杀了楚焰尘,那么扯平了,我不恨你,也就不感激你了。” 江晚清的语调平静得没有丝毫波动。 可一瞬间,顾屿白脸上的血色尽失。 “扯平,不要……感情怎么能扯平。”顾屿白滚烫的泪水滴到江晚清手背上。 顾屿白拉着江晚清的手,仿若泅者见浮木: “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是故意欺骗你,我也是……也是被系统玩弄,我……” “我知道。”江晚清打断道。 顾屿白的话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在逐渐崩裂。 “我知道是它告诉你,我是品性恶毒,会扰乱皇权,作恶多端。”江晚清平静的注视着顾屿白,被顾屿白拉着的手也并未挣扎。 顾屿白脸上的泪痕越来越多:“小清儿,原谅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现代的作者已经被我杀了。” “我们能不能重新认识,这一次没有系统,没有剧情控制……” “不了!”江晚清收回了手,她对顾屿白笑了笑,发自内心的感谢:“谢谢你清除了馔书人,但我们就算了。” 江晚清垂眸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说明白点。 “顾屿白,如果没有系统的控制和助力,我根本不会爱上你。” “我们的爱一开始便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空中楼阁,倒塌只是早晚。” “再者。” “伤害不会因为有理由而显得高尚,不是你辩解我就要原谅。” “如果原谅你了,那当初知道真相时的痛苦与绝望就都是我活该了。” “所以,顾屿白还是算了,你回去吧,” 想了想,江晚清又真心实意的加了一句: “祝你与另个世界的未婚妻,白头偕老,身体健康。” 顾屿白眼底布满血丝,往日精心打理的头发有几缕垂在额前,狼狈中带着几分颓唐的美感。 江晚清的话传进耳中,他像是承受不住,脊背弯下去,脸色瞬间灰败。 悔恨与痛苦如决堤的洪水随着眼泪倾泻而出。 “小清儿,我们的未来,本不该如此啊!明明差一点你就是我的妻。” 荒诞而又诡异,铺天盖地的后悔让他弯下腰,发出绝望悲伤的嘶吼。 痛苦之上,是无尽的深渊。 看着江晚清平静,淡泊,释然,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面容。 顾屿白脊背一寸寸压弯。 漫天烟花下,他穿得单薄,泪水滴滴砸在地上。 他的悲鸣令江晚清停住了脚步。 江晚清转头:“烟花就别再放了,有点吵。” “小清儿,真的……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顾屿白紧紧抓在手里。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决绝,没有半分余地。 年少种种,恍如隔世。 昔日的京圈太子爷,再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一下子老了十岁,有了白发。 烟花绽放的夜幕下。 顾屿白独自一人泣不成声。 他再也挽回不了小清儿。 辜负真心的人,是要被报应反噬的。 他没有系统再也回不去,在这个古代他一无所有,再不是a 城只手遮天,微微蹙眉便地动山摇的太子爷。 天亮以后,他要躲躲藏藏的存活。 天子亲自颁发的通缉令还在城门贴着。 他的余生都只能在古代,像条阴暗里的老鼠注视着江晚清幸福。 这是他的报应。 第235章 一脉相承的绿帽子 宝华寺传来消息。 四皇子在寺内遇刺身亡。 皇上当机立断,责令大理寺彻查此事。他虽对这个儿子并不喜,但有人胆敢行刺皇室血脉,这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 此消息一经传出,最为惶恐的当属沈柔儿。 她在尚书府已住了徐久。 府内众人皆知她的存在。 然而,她至今无名无分,甚至连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一直以来,她只能住在徐清阳的房间里,地位连最卑贱的通房丫鬟都不如。 “怎么办?圣上追查楚焰尘遇刺一事,那……那我和他之间的事不会败露吧?” “人不是我杀的,我是清白的,我不能自乱阵脚。” 沈柔儿搅动着手中的帕子,不断自我安慰。 沈府她是回不去了。 沈柔儿比周碧云更了解沈子安的秉性。 事情闹到今天这种地步,沈子安绝对不会再接纳自己。 如今,她唯一的生路便是依靠徐家。 夜里,徐清阳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眼神深沉。 “脱掉。”徐清阳语气霸道,不容置疑。 沈柔儿满脸羞红,想到自己的计划,只得硬着头皮解开衣裳。 徐清阳挑起眉,无耻的目光在沈柔儿身上肆意游走打量。 半晌,在沈柔儿羞愤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徐清阳身子往后一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双腿微微分开。 “过来,跪下!” 沈柔儿一愣。 “青阳哥哥……” 她试图反抗。 “我不想说第二遍。”徐清阳的声音冰冷至极,毫无感情。 沈柔儿只得屈辱地跪下。 一个时辰后,沈柔儿的喉咙已经肿得发痛,缺氧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但想到自己的计划,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青阳哥哥,柔儿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嗯?”徐青阳心情正好,将跪在地上的沈柔儿揽入怀中,肆意抚弄着。 沈柔儿脸上挂着适度的笑容,拉着徐青阳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感觉到了吗?” 徐青阳双眼微眯,声音中带着危险:“什么意思?” 沈柔儿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依旧温柔地说: “清阳哥哥,柔儿有了身孕,你要做父亲了……啊!” 话还没说完,沈柔儿便被突然发怒的徐青阳一巴掌打倒在地。 “贱人!” 他脸色阴沉,怒气冲冲。 沈柔儿愣住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青阳为什么突然动手打她? 明明刚才两人还…… 沈柔儿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勉强笑了笑,僵硬的嘴角透露出她的不安: “徐清阳哥哥,你是不是听错了?妾身有了你的孩子。”她的眼角挂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然而,她的话却让徐青阳更加愤怒。 徐青阳脸色阴沉,一把捏住沈柔儿的下巴,让她无法动弹:“贱人!你竟敢给我戴绿帽子?真当我是沈子安那个蠢货吗?” 随着徐青阳话音落地,沈柔儿脸上的平静一寸寸崩裂。 她恐惧的瞳孔不断放大。 徐青阳知道! 他知道她不是第一次,甚至可能知道她和楚焰尘的事。 事已至此,沈柔儿除了硬着头皮死不承认,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清阳哥哥,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什么绿帽子?我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你的,我只有你一个男人。” 越说,沈柔儿便越入戏。 她和周碧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说谎话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沈柔儿默默地流着泪,受伤地站了起来: “我沈家如今式微,尚书府看不上我乃意料中事,是我有眼无珠,竟妄想徐公子是正人君子,如今你嫌弃我身份低微,我无话可说,这个孩子你不认也罢,何必说此等言语羞辱我?” “我会独自将他抚养长大,绝不会来打扰徐公子。” 她轻抚着平坦的腹部,眸中满是伤痛与绝望。 宛如一朵在雨中摇摇欲坠的白莲,残破又惹人怜惜。 泛红的眼角和微微颤抖的身躯,令人心生怜悯,楚楚动人。 “贱人,若不是我根本无法生育,我徐家的家业岂不是要落入野种手中。” 徐清阳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抬脚踹在沈柔儿腰间。 沈柔儿狼狈地趴在地上。 那美好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从内而外的破碎。 “什么?你无法生育?” “怎么可能?你明明……” 沈柔儿脸色巨变,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徐清阳竟无法生育。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 完了! 她这步棋走错了。 她彻底完了。 徐家当家主母的美梦破灭。 徐清阳脚踩在沈柔儿肚子上,逐渐用力: “本公子将你当个玩意儿养在身边,你把本公子伺候得舒服了,还愿意收你做妾。” “可你不安分守己,竟敢怀个野种赖在我头上,和你母亲一样是个荡妇。” 脚上的力气疼得沈柔儿那姣好的面容都变得扭曲,额头也不断冒出冷汗。 “啊!好痛!” 她掰着徐清阳踩在她肚子上的脚,肚子上的疼痛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 徐清阳的脚犹如一座大山,还在不断地施加压力。 徐清阳那高高在上的面容,正欣赏着沈柔儿的痛苦。 第236章 青天大老爷 他根本就是一个变态,披着谦谦公子羊皮的变态。 “徐清阳,就算我陷害你,你也不能伤我,可是有许多百姓目睹。沈家就算没落,也仍是朝廷官员。” 她说的道理徐清阳自然知道。 她的命徐清阳还看不上,但这肚子里的孩子,徐清阳可不打算放过。 碾轧脚尖的力度愈发强烈,沈柔儿的腹部深深凹陷。 疼痛愈发剧烈,沈柔儿几乎能感受到腿间流出的鲜血。 她再也无法支撑,恐惧地求饶道: “我错了,我不该胆大妄为地算计你,不该打尚书府的主意。” “清阳哥哥,求你放过我,我以后绝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我保证,一定将你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你会让第二个人知道,如果我不守誓言,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肚子好痛……你放我走好不好?我一定消失的远远的。” 这一刻,属于女主精致,高不可攀的一张脸,如痛苦的狰狞又扭曲,布满眼泪和鼻涕,充满绝望。 然而无论她如何求饶,如何认错,如何妥协都已经丝毫无济于事。 在徐清阳惨烈的手段下,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她疼的不断求饶,属于女主的一张脸早已面目全非。 沈柔儿眼前发黑。 嘭! 房门被撞开。 乌泱泱的衙役闯入。 “大理寺办案。”大理寺少卿看到屋内的景象微微挑眉。 这徐公子,可真会玩。 少卿不由自主想到一人。 “沈柔儿大理寺怀疑你与四皇子被害有关,现在捉拿你回大理寺审问。” 沈柔儿被带走了。 被衙役带回大理寺她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楚焰尘不是她杀的,她问心无愧。 然而,到了大理寺,沈柔儿却惊愕不已。 宝华寺小沙僧: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没有目睹沈施主杀人,但小僧在楚苦主尸体旁边找到了这个。” 沈柔儿瞳孔一震。 那是她遗落的绣花鞋。 马夫: “青天大老爷,小人惶恐至极,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啊!当时沈柔儿杀了人便要小人带她逃离现场,小人不肯,可沈柔儿却威胁小人,若不听她的话,便……便要取小人的性命。此鞋便是她杀人后留在现场的。” 沈柔儿惊愕失色。 她何时要杀马夫灭口了? 沈柔儿的贴身丫鬟: “我家小姐与四皇子私通款曲,奴婢好言规劝,反遭一顿毒打。她还时常去佛门圣地宝华寺与四皇子……奴婢实在难以启齿。” “四皇子被贬后,小姐就看不上他了,又与尚书府徐公子纠缠不清,不想被四皇子发现,两人发生争执,其他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当天杀人小姐并未带我。” 沈柔儿万念俱灰。 “你你你……”沈柔儿从和尚指到丫鬟身上。 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 任何狡辩都已无济于事。 “谋杀皇子,来人!将罪犯沈柔儿捉拿入狱,明日午时问斩。” 嗡! 沈柔儿耳鸣不止。 午时问斩! 她不想死! 突然,沈柔儿瞪大双眼。 “都不许动!” “我腹中有皇家血脉,有楚焰尘的子嗣,你们谁都不能动我。” “徐清阳是个太监,根本不是男人,我腹中就是楚焰尘的血脉,你们谁伤了我就是残害皇家血脉。” 众人愣住。 若沈柔儿真的怀的是皇家血脉那一时半会还真的不能伤她。 更别说,这可是楚焰尘唯一的血脉。 皇帝看在楚焰尘已经死的了份上,还真有可能留她一命。 大理石少卿挥手示意。 郎中立即为沈柔儿把脉。 “大人,的确是喜脉。” 大理寺少卿沉眉。 “哈哈哈,你们谁也伤不了我。” “不但不能伤我,还要好好保护我,楚焰尘可一个孩子都没有,我这肚子里的,可是他唯一传宗接代的血脉。” 沈柔儿捂着肚子,满脸猖狂与有恃无恐。 她没有想到这个她恨不得堕胎的孽种,竟然会变成她的免死金牌。 “快放我回去……” 哗…… 沈柔儿话刚说完,大堂内便传来一阵水声。 沈柔儿身体僵硬,缓缓低头。 血! 猩红的血从她大腿根不断渗出,滴落在地。 大理寺少卿一个眼神,郎中立刻重新把脉。 “沈小姐小产,孩子没了。” 没了…… 轰! 沈柔儿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地。 免死金牌没了! 突然,周碧云双眼猩红,死死盯着大理寺少卿:“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认!” “我是被冤枉的!我到地方他就死了。” “我没有杀人,我没有罪……冤枉,冤枉啊!” 大理寺少卿面无表情,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压下去,立即斩首示众。” 菜市场口。 沈柔儿被按在断头台上。 “冤枉,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她挣扎着吼叫。 浓烈的酒精喷洒在刀刃上,部分溅落在她身上。 突然,沈柔儿脑海中凭空浮现出许多画面。 她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主角。 也是东楚的一国之母,深得帝王楚焰尘的宠爱,还生下了五个天才皇子和两个艳冠天下的公主。 江晚清只是配角。 江家更是微不足道的配角。 他们理当倾尽所有,帮助楚焰尘夺得天下。 江晚清该死,江家也该满门覆灭。 可如今…… 为何一切都变了。 “我是皇后,你们不能杀我……” “我为东楚诞下五个皇子,两个公主,我是东楚的功臣。” “大胆!你们竟敢动我!我要诛你们九族!全部诛九族!” “江晚清,我要在你大婚之日将真相告诉你,让你生不如死哈哈哈哈……” “你们都斗不过我,我才是主角,我才是皇后啊!” 她癫狂发疯,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对着围观的百姓肆意叫骂。 “行刑!” 砍刀落下。 沈柔儿人头落地。 男女主全都死亡。 第237章 大婚(感谢妖圣宫的小帆) 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万草堂门前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字高高挂起,显得格外喜庆。 今日是冯大牛与聂娘子大喜的日子。 吉时已至,冯大牛之女冯草儿引着身着嫁衣的聂娘子步入万草堂。 此二人皆被家庭所弃,无需跪叩父母。 然冯大牛与聂娘子却向江晚清深施一礼。 “主子,若非主子相救,绝无冯大牛之今日,大牛感激主子一生一世。” “郡主,妾身这条命几近是郡主所予,妾身聂氏绝不敢忘。” 夫妻二人额头长跪于地,久久未起。 “大喜之日,莫谈这些,这是我作为东家送你们的贺礼。” 江晚清将贺礼放到聂娘子手里。 看清东西,冯大牛和聂娘子皆受宠若惊脸色大变。 “主子,这使不得,这礼太重了。” 这是一张地契。 还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宅子。 跟着小姐冯大牛已经得到了许多,现在这么一个大宅子让如何能收下。 “拿着吧,哪里有拒绝贺礼的,你们两个是我的人,没有你们我不会那么轻松,这礼是那么应得的。” 冯大牛与聂娘子泪流满面的对着江晚清又磕下一头。 “小姐,李府和四皇子府里的下人来了。”小桃在江晚清耳边禀报。 听到李府江晚清没有意外,可楚随之…… 她神色凝重,眉头紧蹙。 “郡主,我家夫人和小姐得知冯掌柜今日成亲,特遣我等送来贺礼。”李府的下人将两个红色礼盒递给冯大牛。 李微呈上一套茶具。 李可俞敬上一对玉梳。 礼物不重,但心意与寓意很足。 冯大牛看着贺礼有些犹豫,他不过就是一个掌柜,李府可是高门大户。 看到小姐清点头,冯大牛才收下。 “冯某谢过李夫人和千金。” 李府的下人离开,楚随之身边的侍卫立即走了进来。 “永安郡主安好!” 侍卫对着江晚清行礼后,招手示意。 有人抬着一扇价值不菲的屏风进来。 “这是我们公子送给冯掌柜新婚的贺礼。” 一名皇子给一介平民掌柜送贺礼,此举无论怎样都说不通。 冯大牛惶恐不安。 尚未等江晚清准备好措辞委婉地回绝,侍卫便抢先一步开口:“郡主,我家公子因要事离京,不日便归。” 侍卫抛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便转身离去。 江晚清凝视着贺礼,眉头紧蹙,沉思着侍卫临走前的话语…… …… 此时沈府。 沈子安瘦如骷髅,眼眶深陷。 衣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沈子安一手拖着斧头在大理石板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他的嘴里叼着一个绳,绳子上串着周碧云腐烂的头颅,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有蠕动的蛆从头颅掉到地上。 他如恶鬼般,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往沈翰文房间而去。 沈府的下人早就被遣散。 吱呀一声…… 紧锁房门推开。 顿时,铺天盖地的恶臭与腐烂闻铺天盖地传来。 沈子安却宛若失去嗅觉,对令人窒息的恶臭置若罔闻 。 房内,几乎不能称之为人的沈翰文躺在地上。 只见,原本肥胖的他此时瘦骨嶙峋,脸颊与眼眶深陷,肋骨突出,手臂也只剩下一根骨头被皮包着。 没错,就是皮。 他瘦得诡异,全身好似没有丝毫脂肪,然而那原本肥胖时的宽大外皮,却依旧附着在躯体之上。 仿佛他身上的肉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吞噬掉了一般。 沈子安握着斧头,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 斧头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地上的沈翰文如恶鬼一般,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 看到到恶鬼一般的沈子安,还有周碧云的头颅。 无神的瞳孔终于有了波澜。 是一种喜悦解脱的情绪。 沈子安将周碧云的头颅随意扔到一旁,挥起斧头向沈翰文脖子砍去。 噗呲! 沈翰文人头分离。 生命的最后一秒,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断口处没有一丝血。 反而有数不清的虫子涌出。 看到一个个肥硕的虫子从脖子里爬出来,沈子安瞳孔微微收缩了下随即他扯动嘴角大笑。 “哈哈哈……” “这就是报应……” 他笑着扔掉手里的斧头, 把沈翰文的头也拴在绳子上走出了沈府。 菜市场旁边野狗巷子里,沈子安像是疯了一般从一群野狗嘴下抢夺着一个头颅。 那是沈柔儿的头。 “汪汪汪!” 那常年以人肉为食的野狗,早已变得不同寻常。 见有人欲夺其食,它旋即竖起尾巴。 流着口水的狗嘴獠牙毕露,猛然朝沈子安扑去。 最终沈子安残了一腿,从流浪的狗群夺下沈柔儿的首级。 一根绳子上,绑着三个面目全非瘆人的头颅。 周碧云,沈柔儿,沈翰文。 沈子安带着笑容一步步向江家祖坟而去。 第238章 大结局前 江念锦墓前。 “念念,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久才来看你。” “都是夫君的错,我们念念最是温柔应当不会怪夫君的,夫君还带了礼物向你赔罪。” 沈子安把周碧云,沈柔儿,沈翰文的头颅摆在墓前。 “你看,我把周碧云杀了,都是她顶替了你的救命之恩踩让我误会你,伤害你,还有这两个野种,他们根本不是我的孩子……”说到这里沈子安顿住,随即嘴角扯出一抹宠溺的笑: “看我这脑子,他们是野种念念是知道的。” 沈子安又从胸口掏出一包糕点。 打开里面是杏酥糕。 “念念,这是你最喜欢杏酥糕 ,夫君特意去南城买来的,是以前你最喜欢的那家,你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沈子安把糕点放到江念锦名字下方,看到墓碑上的灰尘,他立即紧张的用袖子将灰尘擦的干干净净。 “我们念念最爱干净,夫君帮你擦干净好不好。” 将所有灰尘擦拭干净,沈子安凝视着江念锦三个字,双目深情款款,仿佛看到的不是墓碑,而是恬静优雅深爱着他的江念锦。 “念念爱妻,夫君好想你。” 沈子安轻声呢喃着,缓缓低下头,准备亲吻墓碑。 突然,天空发生异变。 狂风怒号,乌云密布。 树叶在狂风的摧残下,发出急促的哀鸣。 沈子安头顶不断有乌鸦盘旋。 呀呀呀! 乌鸦哀鸣,一粒粒鸟屎坠落,砸在沈子安的头上。 墓碑前,那供奉的杏酥糕被狂风卷起,四分五裂,不知飘向何方。 沈子安身躯颤抖。 他双膝跪地,涕泗横流。 “对不起……对不起念念。” “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我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三个孩子与我断绝关系,沈家落到今天这般困境都是我的报应啊! “念念,当初你那么爱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好好珍惜,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你,我不该冷落你,囚禁你,甚至……甚至那般羞辱你……” “念念,原谅我好不好,破坏我们感情的人我都杀了,这些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了。” 念念,我来了,我来向你赔罪,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好吗?” 他掏出匕首,看着江念锦的墓碑毫不犹豫,幻想着插进了自己胸膛。 沈子安带着笑蜷缩在江念锦墓碑前。 生命的流逝并没有让他感到恐慌,反而是期待。 仿佛只要他断了气,江念锦便能原谅他,他们便能再续前缘一般。 “驾!驾!” 老将军策骑狂奔。 见到如死狗般尚存一息的沈子安,他面色阴沉。 “来人!那这个才畜生给我扔到北城的乱葬岗。” 北城与江家墓地南辕北辙。 沈子安听到了。 不要! 他不要去! 他要陪着念念,谁也不能把他带走。 可不等他反抗,他的生命便就此结束。 …… 京城门口,江晚清和老将军与江冬竹还有江池告别。 他们祖孙两个要离开京城,前往大桑葚村定居。 昨天晚上,江家开了一个会议。 江晚清将大桑葚村的特别之处,以及百姓的淳朴善良说了出来,更重要的那位小祖宗的特别。 老将军一听去乡间田野便高兴的喜上眉梢。 而原本不同意的江冬竹屿与江池再听到大桑葚村的特别之处,沉默了下来。 结局便是今日早上送江晚清与老将军出京城。 满满当当三大马车物品。 李大勇,小六子,小六子娘,小桃,小桃妹妹随行。 老将军骑骏马,江晚清坐马车。 “小姐,你与祖父先去安定,等阿姐空闲便去寻你们。”江冬竹是大将军,如今天下太平,无战事,她的时间便可自由支配。 可江池是文官,还是宰相,很难再有时间。 江池哀怨的开口:“等年关,我便去看祖父和二姐。” 兄妹几人恋恋不舍的告别完,江晚清将目光转到冯大牛身上。 “京城的店铺就交给你了,我会每半月便让小六子送药蜜回来,” “主子放心,京城一切有我。”冯大牛保证道。 一切安排妥当,江晚清便转身上了马车。 “小姐坐好,我们这就走了。”小六子扬起马鞭。 “驾!” “驾!”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扬起阵阵黄土。 小六子停下手中马鞭,眯起眼睛,望向声音来源处。 一道人影骑着骏马,自黄土中跃出。 “吁!” 马缰被拉紧,马儿稳稳停在江晚清车厢前。 温和的风将马车帘子掀开,江晚清侧头与马背上楚随之炙热的视线摇摇对上。 一个清冷如水。 一个炙热滚烫。 “为何不等我?”楚随之清冽的嗓音此时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抓着马缰的手用力到骨节处泛白。 “四皇子,臣女离京应不用向你报备吧?”对比楚随之江晚清就凸显的极其平静。 “那你为什么要诓骗我。”楚随之委屈的翻身下马:“我跑死了两匹马,才终于查到了,当年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闻言,江晚清挑眉,很坦荡的点头: “对,是我,当年四皇子路过施以援手救下的人的确是我。” 楚随之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哀怨可怜: “那为何上次你说不是?” “哦!四皇子说这件事啊,那就算我承认,四皇子想要什么样的结局呢?” 江晚清毫无顾忌的凝望着楚随之。 楚随之身上有帝王家特有的威压,但又有着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蓬勃,站在那便宛如像刚升起的太阳,冉冉动人,耀眼夺目。 江晚清说: “以身相许?暗许芳心?” 蓦然,江晚清目光变得锐利: “还是说,四皇子要我江家助你为帝,以示感激?” 句句试探,字字戳心。 楚随之眼中燃烧的情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隔着车厢,两厢对视。 “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江小姐,我并非因为你的家世,并非因为当初与你见过才……”楚随之喉咙滚动,视线从大包小包即将离城行囊上扫过,又重新回到江晚清脸色,带走坚定: “才会心悦你。” “恰好拥有这些的人,让我不受控制日益沉沦。” “而我却执意去印证大石头村初见的那一面,是我愚昧地想与你有些瓜葛,如此我便能多寻些托词亲近你。”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他表白的突然,可一切皆有迹可循。 他的爱意,江晚清难道没有察觉到? 或许江晚清比楚随之自己更早发现。 但是…… 此时的江晚清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心跳,没有丝毫变化。 第239章 大结局 此时的江晚清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心跳,没有丝毫变化。 人性善变,最是经不起考验与时间的浆洗。 “你喜欢我什么?”江晚清问。 “你的坚韧,你的美好,你的善良……”楚随之微微停顿。 尽是美好的一面啊! 江晚清突然觉得有些乏味。 “还有你的不甘,你的恨,你的痛苦,以及你的恶,这些我都清楚,可仍然阻挡不了我对你不可抑制的爱意。” “你的一切,属于你江晚清的一切。” 微风缓缓吹来,将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江晚清嘴角微扬。 “小六子,我们走吧。”江晚清对小六子说道。 “好的小姐,出发!”马鞭扬起,车轮碾过沙石向前驶去。 马车后面,是楚随之孤独落寞的身影,仿佛是失去了重要宝物的少年。 马车渐行渐远,江晚清突然探出头,面容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四皇子,有时间到大桑葚树村玩。” 楚随之猛的抬头,呆呆愣愣反应不过来。 “我我……好!我一定去,江小姐等我……” …… 大桑葚村。 “小祖宗,小祖宗,那个有钱的丫头又来了,这一次带了好几车的家当,说要在俺们大桑葚村安家,让我来请示你。” 小祖宗张开嘴。 旁边两人高的狗熊谄媚的将葡萄放进小祖宗嘴里。 “来就来呗,她还能增加你们的收入。” 小祖宗翻了个身,属于她的故事即将开始…… ………………………………………………………… 故事的最后解释几点: 第一:江晚清与楚随之。 江晚清诞生于我指尖,在我心里她是坚韧有力量的女性。 我犹豫很久是否让她与楚随之在一起。 但最后还是决定将选择权交给江晚清, 如今的江晚清,有财富,有地位,有家人…… 无论是江冬竹,江池,老将军,亦或者去世的叶氏,都给了她足够且热烈的爱。 她无所欠缺。 心怀目的的顾屿白用属于现代的浪漫方式设计江晚清沦陷。 英雄救美,陪伴,星空,关心,烟花,还有那场极致的表白…… 尽管这些都是镜花水月,但江晚清见识过了,往后便很难再让她心动。 第二:为什么文中偏心的原生家庭那么多? 小桃,冯大牛,楚随之,包括主角江晚清。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不被爱的人将用一生时间来治愈不被偏爱的童年。” 我困其一生,连文中都深深烙入身影。 第三: 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谢谢各位读者的光临与支持,也辛苦你们观看了。 江晚清一路的成长与复仇都与你们息息相关。 她的报仇不依靠男人,全是自己的谋略,如果要说依靠的话,我想应该是文字面前的你们,没有你们的支持,大抵江晚清走不到今天。 再次感谢! 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鞠躬! 最后,江晚清虽完结,但我们不说再见。 【如果想要其他人的番外,可以留言】 2024.6.15 行文至此,落笔为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