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第一名媛,我能看到别人气运》 第1章 穿到罪恶之城 看到顾氏千金顾琳琅拍戏坠马的晨间新闻时,顾明臻便知道,自己即将开启一个恶毒女配的炮灰人生了。 顾氏是香江的顶级豪门之一。 穿成顾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顾明臻原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只可惜顾家两个女儿,一个真千金一个假千金,都只是这本书的炮灰。 她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衬托女主的清新脱俗、冷艳高贵而已。 一想到这里,顾明臻顿时觉得嘴里的饭菜它都不香了! 但末世十年让她养成了绝不浪费一粒粮食的习惯。 将满桌的食物吃了个精光,就连汤汤水水都没有放过。 顾明臻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抬头时却看到自家便宜父亲瞠目结舌的模样。 顾明臻刚想说话,就见养父姜东岳头上有道极淡的黑气一闪而过。 她疑心自己是眼花了。 总不会末世的垃圾异能也跟着她一起穿过来了吧? 她正在愣神,养父已经欲言又止,“岁岁,你......没事吧?” 自家闺女自从落水被救后饭量暴增,一个小姑娘的饭量都快赶上两个成年男人了。 这让姜东岳忍不住怀疑,自家闺女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阿爸你放心,我没事,就是饿过头了......” 她已经竭力控制了,但有些本能已经刻进dna了,一时半会儿想改也改不了。 “没事就好。”姜东岳拿起自己的算命行头准备出门,“岁岁,你在家好好休息,晚上阿爸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阿爸......”顾明臻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要不你今天还是别出去上工了吧?” 姜东岳一脸无奈地笑道:“又说傻话,不开工咱爷俩喝西北风啊?” 顾明臻再次看了一眼他的头顶,刚才匆匆一瞥的黑气仿佛她的错觉,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只能悻悻作罢,又再三叮嘱姜东岳出门时务必要小心谨慎。 姜东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或许是疑心生暗鬼的缘故,顾明臻总觉得这一眼饱含深意,让她疑心姜东岳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可是不应该啊,书里说她这位养父只是个常年混迹九龙、旺角,靠算命为生、招摇撞骗的神棍。 倘若他真有本事算出她皮囊底下已经换了一副灵魂,那早就成了名满香江的风水大师了,还用得着蜗居在这鱼龙混杂、黑帮林立,号称“罪恶之城”的九龙城寨吗? 后脑勺依旧隐隐作痛,那是原身落水时留下的撞击伤。 顾明臻放弃思考,回屋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隔壁阿婆的老式唱片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黄梅戏腔。 九龙城寨的建筑密密麻麻堪比“鸽子笼”,就连初夏午后的阳光也无法照进阴暗逼仄的屋子。 80年代的九龙城寨。 顾明臻趿着拖鞋下了楼,到何三婶儿熟食档买了一碗“鱼蛋面”和一碗“港式牛杂”,就着老旧电视机里的新闻背景音下饭。 许是顾琳琅正当红的缘故,新闻里再次报道了她的现状,说她正在医院里抢救,生死未卜。 新闻稿里记者夸大其词,将顾琳琅的伤势讲得异常严重,好似她下一刻就熬不过去了似的。 但顾明臻却知道她这次有惊无险,不仅死不了,还会因此暴露出她是顾家假千金这个被人刻意掩藏了21年的秘密。 只不过此时书里的剧情尚未展开。 原着里这段剧情要秋天才会发生,如今才刚刚5月而已。 没错,顾明臻穿书了。 一个礼拜前,她还在末世跟丧尸搏斗,在变异生物嘴里抢食物。 倘若哪天能有轻度污染的水喝,有异变的老鼠肉吃,已经算是一顿让人艳羡的大餐了。 前世那场末世,最开始源于一次核污染水的排放。 起初除了华国,谁也没有把这场核污染水的排放放在心上。 又或者大家对危害心知肚明,但因为站队不同、利益不同,谁也不敢冒着得罪蓝星霸主的风险站出来当出头鸟。 直到第一条异变鱼类在海岸线咬伤并感染了人类,随后半个月,感染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球,大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悔之晚矣,异变生物迅速感染了人类并占领了人类家园。 末世第三年,当整个人类面临种族灭绝的危机时,第一个觉醒了异能的人类终于出现。 有人靠着异能大杀四方,也有人因为觉醒不出异能被淘汰在滚滚的历史尘埃里,成了一堆腐肉。 像顾明臻这种,则属于有点子幸运但不多的类型。 前世顾明臻觉醒了一个十分鸡肋的异能——望气术。 “望气术”顾名思义就是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气运。 当一个人霉运当头,他脑袋上就会出现一道黑气,黑气深浅代表这个人的倒霉程度。 被黑气缠身的人,多半会招惹横祸官非、丧事凶死。 反之,当一个人头顶紫红色气体,则证明他吉星高照、鸿运当头。 此外,青色主疾病,粉色主爱情运,金色代表财运亨通,黑紫色则代表要破财等等。 望气术放在盛世,那自然是不错的金手指。 尤其是在人人都迷信风水的香江,就算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也能靠着它混成名满香江的风水大师。 可在到处都是修罗地狱的血腥末世,却是个连狗都嫌弃的垃圾金手指。 不过再鸡肋的异能只要运用好了也有它的用武之地,前世顾明臻就是靠它一路划水躺赢,蹭在那些大气运队友的屁股后面苟了7年。 原以为可以苟到天荒地老,谁知最后还是翻车了! 没有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也没有渣男怨女闺蜜背叛。 无它,就算天选之子也架不住丧尸围城和异变动植物的集体暴动! 那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全城无一人生还。 生死存亡之际,往日勾心斗角的人类却异常团结,没有一个人因为胆怯偷生而让出脚下的最后一寸人类净土。 末世苟了十年,顾明臻早就觉得够本了。 她唯一后悔的是,如果早知道自己会穿成这本《80香江白月光》里同名同姓的炮灰女配,并成为男女主爱情y里的一环,她绝对会提前背诵并默写全文。 可惜末世书籍匮乏,所以她舍不得一口气将那本书看完。 结果还没等她看到结局,生出灵智的丧尸大军就猝不及防地围了城。 顾明臻轻轻叹了口气,眼皮却不知为何猛地跳了起来。 想起养父早上头顶一闪即逝的黑气,她顿时有些心绪不宁,匆匆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谁知才推开门,何三婶儿就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岁岁,不好了!警署来电话,说你阿爸打死人了!!” 第2章 这场戏演砸了可是会要人命的 从九龙警署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折腾了一下午,顾明臻虽没见到养父姜东岳,却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被养父打伤的是九龙城寨一个叫黄阿华的黑帮小头目。 据卖糖水的老街坊说养父当时正在九龙摆摊算卦,阿华突然带着他“小刀堂”的几个马仔找上门来,各种挑衅找茬。 姜东岳是九龙城寨的老住户,50年代末从大陆偷渡来香江,便一直住在这里。 这些年他深谙生存之道,带着养女姜岁禾和姜念慈低调度日,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平日里对这些黑帮混混更是能避则避。 若是从前,姜东岳少不得交些保护费息事宁人。 但半个月前,原主姜岁禾不知为何突然入了小刀堂龙头老大龅牙强的眼。 “小刀堂”虽是个不入流的小帮派,但龅牙强手底下依然有十几号马仔。 他有妻有女,却铁了心要让原主给他做情人。 原主几次险遭羞辱,被逼得走投无路,于一周前跳海自杀,等再醒来时壳子里就换上了顾明臻的灵魂。 如今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饶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 姜东岳忍无可忍和几个黑帮马仔发生了冲突,拉扯间黄阿华不知碰撞到哪里突然吐血倒地,至今还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香江黑帮自来有“道上事道上了”的规矩,但老街坊怕姜东岳被这帮王八蛋打死,所以才偷偷报了警。 警方插手虽暂时保住了姜东岳一命,却也因此要面临牢狱之灾。 顾明臻原打算先把养父保释出来再说,但光是保释金就要5000港币,更别说律师费和医药费了。 如今她口袋里统共只有一张红杉鱼。就算节省着花,这一百港币也只够她几天的伙食费。 所以当务之急,她得想办法搞钱! 原身是g大中文系大三的学生,半月前刚通过一家金融公司的前台实习申请报告,原打算暑假就开始实习,没想到却突然飞来横祸。 如今香江普通打工人的月薪是3000港币左右。 别说前台那点子工资只是杯水车薪,根本没法解她燃眉之急。就算她的月薪足够支付这笔不菲的开支,她也等不到一个月以后。 她该到哪里去搞这笔快钱呢? 顾明臻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却没有从他们行色匆匆的身上看出半分异常。 想起出门这半日,她并没有在任何人头上看到什么异常气体,顾明臻不由得暗暗思忖起来—— 难道阿爸的事真的只是一场巧合,她的垃圾异能并没有跟随她一起穿过来?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已经进了九龙城寨的地盘。 白日里热闹非凡的无照牙医诊所和冒牌货店铺已经关了门,取而代之的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夜生活。 夜色掩盖了九龙城寨的肮脏、污秽和邪恶。 搔首弄姿、当街揽客的流莺只是这里的最底层; 瘾君子躲在角落里贪婪地吸食着毒丶品; 黑赌场黑酒吧里暗藏着见不得光的肮脏交易; 伺机而动的抢劫犯正藏在暗夜中蠢蠢欲动。 顾明臻面不改色地穿过长街,拐进小巷时却发现身后有几道陌生的人影正遥遥地尾随着她。 她并未声张,只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一边走,她一边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 路过一条分岔路口时,顾明臻抬手将石子扔了出去,撵得路边的一条野狗飞蹿而逃,犬吠不止。 她自己则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尾随而来的追兵果然被迷惑,朝野狗离开的方向撵了过去。 顾明臻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还没等她来得及放松紧绷的神经,下一秒就被人捂住嘴巴一把拽进了黑暗的阴影里。 面前的男人身形修长,腰身劲瘦。 牛仔裤下包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上半身却套着一件与他气质十分违和并且扣错了纽扣的花衬衫。 因为逆着光,他微垂的脸庞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卓越的骨相却连夜色也掩盖不住。 尤其是那双眼,清冷得好似染了寒霜,像蓄势待发的野兽,漆黑的瞳仁里弥漫着杀意与狠戾。 顾明臻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握住了出门时揣进兜里的瑞士军刀。 抬头的瞬间,她却猛地顿住了。 借着二楼窗户泄下的微弱灯光,顾明臻清楚地看到男人头顶有道浓郁的黑气。 顾明臻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啧,她上一次看到这种冲天的黑气,还是丧尸围城那次。 这种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程度,甚至不用她动手,眼前这男人就会分分钟惹上血光之灾。 空气里有极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顾明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刚才那群人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眼前这倒霉蛋来的? 一边想,顾明臻一边提膝朝男人小腹处狠狠撞去。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像是预判到了她的动作一般,男人侧身一让,灵巧地避开了她的袭击。 “妹妹仔,帮我个忙,这钱包就是你的了。” 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紧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塞入了顾明臻的掌心。 顾明臻下意识地捏了捏厚实的钱包,飞快撤回了自己的第二次攻势。 她挑了挑眉,“你要我帮你做咩?先说好,杀人放火什么的......” “放心,不会让你违法犯罪的!” “......那是另外的价钱!” 两人异口同声,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倒霉蛋饶有兴趣地轻挑了眉尖,漠然垂下的唇角微微上弯出浅淡的弧度。 顾明臻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找补道:“那啥,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犯法的事我是坚决不会做的!” 真的不能怪她! 末世秩序崩溃,法外狂徒做久了,再回秩序世界,一时半会儿她还没调整过来。 倒霉蛋什么也没说,只戏谑地轻笑一声,“别怕,只是让你帮我演场戏而已。” “你说的倒是轻巧,这场戏演砸了可是会要命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明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狡黠地笑了笑, “那些人是来追你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犯不着为了这点钱来蹚这趟浑水,不是吗?” 第3章 神秘的反派大佬 男人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信誓旦旦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把自己的小命交在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手上可不是顾明臻的风格。 她固然爱财,也确实缺钱缺得心慌。 但钱难挣屎难吃,这种刀口舔血的事她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见她不搭腔,男人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块镶钻的劳力士金表,是时下成功商人圈最流行的款式。 “再加上这只表够了吗?” 18k纯金和钻石随着他的动作在夜色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差点闪瞎了顾明臻的狗眼。 顾明臻:“......” 狗男人出手这么阔绰,这是在故意考验她对金钱的意志力么? 她刚想开口,目光却被墙角草丛里的一个反光物吸引住了。 黑色的衬衣下压着一只银色的半镂空面具,虽只堪堪露出一角,可面具上精美繁复的神秘花纹却让顾明臻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名字—— 容淮。 纵横香江黑白两道的神秘大佬,也是书中最厉害的反派人物之一。 他在中后期横空出世,凭一己之力把香江黑道搅了个天翻地覆。 容淮此人不仅身份背景来历成谜,就连做派也亦正亦邪,行事全看他的心情。 因其常年佩戴一只标志性的银色面具,所以无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据说他因小时候的一场意外被毁了容,所以但凡见过他长相的,都被他丢到海里喂鱼去了。 坊间传言他不仅手段狠辣睚眦必报,还有疯批属性,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疯狗。 但凡被他盯上的人,就算不死也得被狠咬下一块肉来。 但他这人不仅盗亦有道,还重情重义十分护短。所以江湖中对他又爱又恨又敬又怕。 最关键的是他跟女主关系匪浅。 有人说他是女主的裙下之臣,也有人说女主曾在他落难时施以过援手。 后期女主之所以能够在香江崛起并大杀四方,除了男主的帮助外,也离不开他在背后的鼎力支持。 虽然最后他因女主和男主反目,死在男主手里,但不可否认,他曾是女主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杀意在顾明臻眼底一闪而过,又很快敛于无形。 丛林法则里混久了,她向来信奉斩草除根,从不喜欢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 书中原身是因女主而死的。 所以甭管是为了自保还是未雨绸缪,她刚才都对容淮动过一刹那的杀心。 但容淮既然是能活到后期的大反派,那自然是个命硬的! 哪怕他此刻头顶黑气冲天,但还没走完剧情,想来也是不那么容易死掉的。 今天即便没有她,想必容淮也一定有别的什么机缘化解掉这场危机。 电光火石之间,顾明臻已经有了主意,“成交,这笔买卖我接了。” 钱财不足以让她以身犯险,但反派大佬的一个人情却足以让她冒一次险。 书中并未详细交代容淮和女主之间的纠葛。 可有什么恩情,能比得过救命之恩呢? 她抢先占了这个机缘,也算是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不远处,有脚步声急促而来。 顾明臻勾起脚尖,挑起草丛里的黑色衬衫彻底盖住了银色的面具。 容淮随着她的动作面色微变,漆黑的眼底有杀意一闪而过。 顾明臻勾了勾唇角,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放心,这是免费赠送的,不收钱!” 容淮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眼底杀意骤散。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她脸颊一掠而过,勾起她散落颊边的碎发,玩味地看了她一眼,“胆子这么大,不怕我吗?” 因为离得近,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透过浓郁的血腥气传到了顾明臻的鼻尖。 可还没等她回答,他已经单手扣住她雪白的脖梗,偏头压了下来。 冰凉的唇擦着她的脸颊划过,像是没有一丝温度,在五月的夜风里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是一个借位的姿势。 但容淮压在她身上的份量却有些过份重了。 顾明臻感受了一下他虚弱的呼吸,才发现这人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啧,方才虚张声势地和她周旋了那么久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有这炉火纯青的演技还当什么反派大佬,去横扫娱乐圈把金像奖拿到手软它不香吗? “骗子!”还说什么保护她,得亏她没把他的话当真,要不然真是信了他的邪! 腹诽归腹诽,顾明臻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微启,发出嘤咛的微喘。 缠绵悱恻的暧昧在夜色中四溢,眨眼间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为首的花臂狐疑地看了一眼纠缠在墙角的两人,视线在容淮的花衬衫上一掠而过,随即晦气地啐了一口,“妈的,野丶战也不知道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真他妈晦气!” 剩下的一个却有些走不动路了。 他盯着顾明臻因动作而微微露出的那截雪白诱人的细腰,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花哥,这妞身材火辣又够骚,没想到城寨里还有这样的极品,要不咱们......” “扑街仔,任务没完成你就想东想西的,小命不想要啦?”花臂朝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赶紧给我找,弄丢了人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你就算有两个脑袋也担不起的!” 黄毛悻悻地收回视线,心有不甘地跟着花臂走了。 等脚步声远去,顾明臻的手指才顺着容淮的喉结滑到他的胸膛,轻轻推了推他,“靓仔,戏演完了,该收工了。” 她语调里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浑身的线条却紧绷着,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只待眼前这个被她看穿了身份的反派大佬一旦露出点不好的苗头,便将之一击必杀。 谁知容淮只静静地审视了她片刻,便轻轻点头道,“多谢,你走吧。” 顾明臻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放过”自己,却识相地没有多问。 未行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黄毛骂骂咧咧的声音透过夜色传到她的耳朵里,“妈的,得亏花哥你鼻子灵,要不咱们差点被这臭娘们给骗了!” 第4章 当然是你给的太多了! 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加重,不用问顾明臻也知道这场戏的破绽在哪里。 她有些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正想上前,容淮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沉声道:“她只是被我牵扯进来的无辜路人,这事跟她无关。放她离开,我跟你们走。” 顾明臻愕然地看着他因疼痛和隐忍而微颤的肩膀,一时间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真是那位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吗? 这位大佬分明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来管她的死活? “不行!”花臂还没吭声,黄毛已经急不可耐地扫了顾明臻一眼,色眯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 “敢帮咱们三和会的敌人,就是咱们的仇人!放过了她,咱们三和会的面子往哪里搁?以后这城寨里的人谁还肯听咱们的?” “三和会”是香江的第一黑帮,势力遍布整个港岛。 原来容淮这么早就和香江黑帮杠上了。 就不知他和“三和会”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废话真多!” 容淮握紧了拳头,手背的脉络因紧绷微微泛白。 他侧身看向顾明臻,低声吼道,“还不快走!” “走”字刚一落地,他凌厉的拳头已经破开夜色朝花臂的面门狠狠砸了过去。 见状,黄毛绕开两人拦住了顾明臻的去路,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艳与急色, “识相的陪你阿毛哥一晚,等你阿毛哥爽完了就放你离开。” 顾明臻冷笑一声,一个扫堂腿就朝黄毛踢了过去。 黄毛猝不及防,一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顾明臻上前踩住他单薄的背,抡起手刀朝他脖子上狠劈了下去。 她凑到他耳边,微翘的唇角吐出恶魔的低语,“上一个敢打姑奶奶主意的,坟头的草已经长到三尺高了!” 黄毛目光惊悚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顾明臻提起手肘狠狠补了一下。 他脑袋一垂,就四仰八叉地昏迷了过去。 顾明臻一脚将他踢开,看着缠斗中的另外两人,她俯身捡起一块砖头,趁其不备拍在了花臂的后脑勺上。 花臂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后脑勺上的血渍,随即也应声倒在地上。 见容淮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顾明臻拍了拍手掌,唇角的笑容带着几分不羁,“放心,这算是售后服务,不会另外收你钱的!” 容淮呼吸急促地靠在墙角的阴影里,微垂的侧脸被朦胧的夜色模糊了。 他抬手摁着因伤口崩裂而渗出殷红血渍的腹部,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多谢,能不能再劳驾你......” “不能!”他话未说完,就被顾明臻毫不留情地打断。 她只想让这位反派大佬欠她一个人情,却并没有和他深交的打算。 “银货两讫,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顾明臻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掏出那块劳力士钻石金表朝容淮扔了过去,“我这个人不贪心,这表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容淮愕然:“给了你就是你的,我像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若是普通腕表,她拿了也就拿了。 可她刚才分明在腕表底盘摸到了一小行刻字,所以这表就算不是什么定情之物,也该是容淮十分珍惜的物件。 夺了反派大佬的心头之好,她怕这钱有命拿没命花! “不用,办多少事拿多少钱。”顾明臻冲他挥了挥手,转身就走。 容淮苦笑着叫住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想让你帮我什么忙......” “总归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顾明臻半点也不为所动,“我说靓仔,我又不是什么大肥羊,你总可着我一个人撸不太厚道吧?!” 容淮目光微动,“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你刚才故意在我面前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不就是为了打动我,让我出手吗?” 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哪里来的什么慈悲心肠,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脱困而已。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身手不错的?” “你刚才那一脚,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是练不出来的。” 但凡他反应慢一点,就有断子绝孙的可能了。 容淮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抹兴味,“既然知道我在演戏,为什么还要帮我?” 顾明臻脸上并没有被看穿的局促。 能在末世苟上10年,她靠的当然不只是她的鸡肋异能。 要不然,她坟头的草都该有三米高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你给的太多了!”顾明臻扬了扬手里的钱包,笑得坦荡又狡黠。 容淮沉默片刻,喉中逸出一抹低笑。 顾明臻抬眸打量了一下他头顶已经消散了大半的黑气,知道他这次多半是有惊无险了。 她冲对方挥了挥手,又对准黄毛的狗头狠狠碾了一脚,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穿过一条漆黑狭窄的小巷,再拐个弯就到了何三婶的熟食档。 往常这个时候熟食档早已收了摊,但今天不知为何还亮着灯。 何三婶在店门口东张西望,见了她连忙关切地迎了上来。 “阿禾,你阿爸现在点样啦?” 顾明臻简略地跟她说了一下阿爸如今的状况。 何三婶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店拿出一只菜篮强行塞到她手上。 菜篮里装着一碗牛杂,还有海鲈鱼、里脊肉和青菜什么的。 何三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阿禾,你阿明哥明天中午相亲,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过来吃顿饭吧。” 顾明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 何家明是何三婶的儿子,目前在一家玩具出口公司上班,跟原身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发小。 从前何三婶一心想让原身做她的儿媳妇,奈何原身对何家明并无男女之情,所以多次婉拒了何三婶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言。 昨天之前何三婶还不肯死心,今天阿爸一出事,何三婶就迫不及待跟她家划清了界限。 顾明臻语气淡然,“谢谢三婶儿,我明天还有事,就不过来吃饭了。阿明哥出色又上进,想必一定能给你找个又靓又叻的儿媳妇。” 将一百港币塞到何三婶儿手里算是菜钱,顾明臻假装没看到她脸上的歉意,转身走了。 何三婶快步追了上来,不安地拽住她的衣袖,语气涩然, “阿禾,我知道这事是三婶儿做得不厚道。你别怪三婶儿,我就你阿明哥这一个儿子......” 其实顾明臻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她家如今惹上黑帮,往后肯定麻烦不断。 在九龙城寨求生本就不易,何三婶就算再满意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往火坑里跳。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末世十年她见过更卑劣更险恶的人心。 只要没有损害到她的利益,她是不会斤斤计较的。 但谁要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就是了! “三婶儿,你多虑了。”顾明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上了楼。 在炉子上熬了一锅白粥后,她拿起换洗衣服提上热水去了顶楼的杂物房。 杂物房是她养父拿废砖块自己砌的违规建筑,没通电,平日里用来堆放一些不常用的杂物。 顾明臻嫌家里的厕所太小转不开身,味道又大,平日里喜欢到这里来沐浴。 她将蜡烛放在窗台上,然后迅速扒掉了自己的外套。 长裤堆叠在水泥地上,雪白纤细的大长腿在烛光中显得笔直又性感。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荡到了她的鼻尖。 顾明臻迅速扯过外套裹住自己,凌厉的目光如出鞘的剑朝被杂物遮挡的角落扫了过去,“谁在那里?还不赶紧给我滚出来!” 第5章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凌厉的劲风扫过去时,墙角的黑影终于开了口。 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暗哑和莫名的熟悉,“妹妹仔,是我。” 顾明臻及时偏了力道,长腿扫过杂物时带起飞扬的灰尘和满室噼里啪啦重物落地的声响。 “怎么是你?” 容淮长腿微蜷靠在墙角,脸上已经覆上了半截银色的面具,只露出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和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之前的花衬衫也被他缠在了渗血的腹部,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做工精良的黑色衬衫。 “真巧,咱们又见面了。”他微扬的下巴绷出优美的弧度,凸出的喉结在烛光中侧映出一道性感的阴影。 “你跟踪我?”顾明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天地良心,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容淮此刻的唇已经近乎苍白,就连笑容也有几分惨淡和虚弱。 他迅速地低垂了眼睫,偏过头不去看顾明臻那双如瓷般光洁修长的腿。 “三和会的那帮人在外面堵我,我没地方去,只能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没想到却撞到了你的地盘。” 九龙城寨堪称“人间魔窟”,是史诗级的贫民区。 在这个不足3平方公里的地方,巅峰期住着将近5万的人口。 再加之这里是“警署禁区”,罪犯到了这里就如同鱼入大海,是藏污纳垢的绝佳场所。 所以容淮这番说辞也还算靠谱。 “妹妹仔,你要是不愿意帮忙的话也没关系,就当没看到我好唔好?” “放心,我不会告密的。”顾明臻合理地怀疑眼前这个狗男人以退为进,又在跟她演戏。 她压根就不吃这一套。 只慢条斯理地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套好长裤,抱起换洗衣物离开了杂物房。 身后的男人顿时傻了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天空乌云沉沉,像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顾明臻刚走到楼梯间,就听到杂物房里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巨响。 她三步并作两步折了回去,就看到容淮已经昏迷倒地,身上还压了一张断掉腿的凳子。 顾明臻:“......” 算了,演戏就演戏吧! 要是真让这家伙死在这里,她之前就白忙活一场了。 顾明臻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容淮弄回屋。 将人扔在自己小床上后,她嫌弃地扒掉了他身上脏兮兮的牛仔裤,视线却被他大腿上一道狰狞的疤痕给惊了一下。 那是一道浅粉色的陈年旧伤,因为增生而微凸于皮肤表面,足有20厘米长。 到底受过怎样的重创,才会留下这样斑驳狰狞的伤痕? 顾明臻一面拿热水给他擦拭一面暗自思忖,手指滑过他线条卓越的下颌骨时却微微一顿。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半镂空的银色面具上。 方才巷子里昏暗不明,顾明臻其实并未看清容淮的长相。 此刻只要一抬手,她就可以揭开这张面具,看到眼前这个反派大佬的庐山真面目。 但短暂的犹豫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面无表情地扒开容淮的黑色衬衣,视线第一眼就被他锁骨窝一粒红色的小痣所吸引。 但很快她的视线就开始下滑,顺着他六块壁垒分明、线条流畅的腹肌,落到了一道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伤口。 迅速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她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血肉翻滚的创口又深又长还有撕裂,不缝合根本不行。 但出了这道门就可能被“三和会”的人守株待兔,也是一个“死”字。 也是容淮命大遇到了她,要不然明年的今天只怕就是这个反派大佬的忌日了。 家里的消毒水和止血药是现成的,给容淮的伤口做了一番简单的处理之后,顾明臻就关了炉子上的火换了一身衣服匆匆出了门。 九龙城寨的黑诊所不在少数,离熟食档几百米远就有一家。 拜城寨里天天喊打喊杀的黑道混混们所赐,这些黑医生处理起刀伤枪伤来毫不手软,个个练就了炉火纯青的本事。 顾明臻借着夜色的掩护敲开了黑诊所的大门,“赵阿伯,我又来换药了。” 诊所里间,赵阿伯正在给人缝合伤口,闻言扬声道:“是阿禾啊。稍等,马上就来。” 见没人关注自己,顾明臻迅速拿了手术针、缝合线、纱布和一些急用药品藏进外套口袋里。 随即她又冲里屋喊道:“阿伯,我炉子上还开着火呢,要不我拿了药回去自己换?” 赵阿伯在屋内应了一声。 顾明臻估摸着药品的价格,从钱夹里抽出两张百元港币扔进了药柜的抽屉里,匆匆出了诊所大门。 夜风骤急,吹动地上的废纸和塑料袋漫天飞舞。 一旁的垃圾堆正冒着黑烟,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远处,有几道陌生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到处搜寻。 顾明臻心中微沉。 看来“三和会”的人还没放弃搜寻容淮的下落。 容淮河“三和会”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三和会”如此兴师动众? 顾明臻收回视线,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七弯八拐地绕了几圈,直到确定身后没有跟踪的尾巴才悄悄回了家。 才刚拐过楼梯,走廊尽头就出现了一道瘦高的身影。 顾明臻在原主的记忆里挖出这个人,“阿明哥,你找我有事?” 何家明长相斯斯文文的,脸上带着几分明显的忐忑与不安,“阿禾,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我......能进去坐坐吗?” 夜风裹挟着远处的海腥味扑面而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敲得破旧的窗户叮咚作响。 “抱歉,阿爸不在家。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容易引人非议,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是我考虑不周,该向你道歉才对。”何家明局促地搓了搓手,像是鼓足勇气一般说道,“阿禾,不管我妈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我......” 顾明臻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开门见山道:“阿明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她向来不喜纠缠。 既然给不了人家希望,不如快刀斩乱麻。 况且她也没有说谎,原身确实有个谈了两个月的男朋友。 而且好死不死的,这人还是这本书的男主。 看来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无论是男主还是反派大佬,她似乎都没有办法避开。 不过没关系,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重活一世,她肯定不会任人宰割。 谁敢阻她生路,她就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第6章 把裤子脱了 目送何家明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雨夜里,顾明臻这才拿出钥匙,推开了破旧的房门。 室内灯光昏黄,但由半掩的卧室门不难看出,床上已经没了容淮的身影。 难道他已经悄悄离开了? 顾明臻正在疑惑,突然察觉门背后有道微弱的呼吸。 “你倒是挺警惕的。” 她反手锁上门,果然看到容淮半靠在墙角,面具下的黑眸里还藏着一抹来不及消散的警惕之色,“就这么怕我把你给卖了?” “你不会。”容淮神色微松,语气却十分笃定,“我只是怕来的是别人。” “为什么,就因为我救了你一命?”顾明臻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别对我期望太高。他们要是给得太多的话,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你给卖了。” “你不会!”容淮眼神通透,“你是个聪明人,知道留下我才能给你带来更大的利益。”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朝卧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去那儿躺着,我给你缝合伤口。” 容淮刚想躺上去,就见她嫌弃地皱了皱眉头,“把裤子脱了。” 她眼底并无半分扭捏,神情坦荡地好像在看一个死物。 饶是容淮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由得愣住了。 方才他昏迷也就罢了,这会儿当着一个姑娘家的面脱裤子,那不是纯纯耍流氓吗? “脏。”见他伤口又开始渗血,顾明臻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回头要是伤口感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四目相对的瞬间,容淮就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 他也不再矫情,坦然地扒掉了自己早已浸染上血渍的牛仔裤。 一套消毒流程之后,顾明臻拿出了闪着银光的缝合针。 见她眉眼冷淡,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十分熟练,容淮忍不住开口问道:“妹妹仔,你这么小就当上医生了?” “不是。” “那你是医学生?”容淮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也不是。”顾明臻唇角勾出一抹坏笑,“以前缝合过,勉强算是熟练工吧。” “替谁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渗人。 她笑得越发不怀好意,“猫猫狗狗算吗?” 容淮:“......” “骗你的。”顾明臻朝他扔过去一块干净的毛巾,“把这个咬着。没麻药,你自己忍着点儿。” 很快,容淮鬓角已经冷汗涔涔。 顾明臻的动作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娴熟,就仿佛她已经做过千百次了一般。 很奇怪。 明明剧烈的疼痛已经快要将他撕裂,但他居然能分出心神去观察她。 眼前的女孩儿长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儿,就像她这个人,美得张扬,美得具有侵略性。 但她眉眼间的冷冽和漠然又像月下的寒霜,让她平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 “好了。”针线穿透皮肉的声音终于结束,顾明臻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笑,“很完美,像艺术品。” 容淮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发现她居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熟练度,甚至比医院里初出茅庐的年轻医生还要精湛几分。 他眼底闪过一抹狐疑,呼吸却因疼痛而紊乱。 一抹病态的潮红从面具底下延伸,让他露出来的肌肤都泛出浅浅的绯色。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果然很烫,“你有点发烧,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再把退烧药和消炎药吃了。” “你这一手是跟谁学的?”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一个老中医。”她手指片刻不停地在纱布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低垂的长睫下却是藏不住的怀念,“他医术很精湛,我只跟他学了些皮毛。” 那是她在末世遇到的第一个大气运队友。 她跟在他身边一年多,他带着她在各大基地辗转,并教会她许多东西,还将自己用了半辈子的银针送给了她。 “他人呢?” “死了。”有时候气运的转变只在一瞬间。 她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异变的蚁群给吞噬,眨眼间只剩下一具枯骨。 “抱歉。”没想到会戳到她的伤心事,他一时间有些内疚。 “吃饭吧。”她把尚且温热的白粥摆上桌子,一副不予多谈的架势。 他扫了一眼她面前飘散着诱人香气的牛杂,眼神怨念。 “你是病人,不能吃这么油腻的。” 她假装没有看到他控诉的眼神,像个护食的小朋友般,默默地将牛杂拖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可是病人也需要营养。”他跟她讨价还价,“我要是就这么死掉了,你这笔生意岂不是要亏本了?” 她不为所动地拿起筷子,“放心,你命长着呢!” 祸害遗千年,大反派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容淮:“......” 何三婶的牛杂是城寨里的一绝。香甜软糯,中和了萝卜的清甜,又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微辣,很好地满足了顾明臻的味蕾。 她紧绷的唇角终于上翘出好看的弧度,半眯的眼眸看起来满足又惬意。 容淮本来只想逗逗她,此刻却来了食欲,他于是探手敲了敲桌面,“我加钱还不行么?” 顾明臻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厨房,翻出菜篮里的里脊肉和青菜叶。 下一秒,她怔愣在了原地。 菜篮底下躺着一叠红杉鱼,顾明臻粗略数了一下,竟有2000港币。 前世见惯了人性的自私与恶毒,此刻看着这叠带着牛杂腥味的港币,她竟有刹那的怔忡。 她早已习惯了怎么应对各式各样的“恶”,此刻面对这种久违的善意,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才拿出里脊肉洗净切成丝,又切了些青菜叶,加盐、鸡汁和香葱末调味,将白粥加工成了一锅青菜瘦肉粥。 锅里的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清蒸的海鲈鱼也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昏黄的灯火和蒸腾的热气让顾明臻清冷的身影莫名多了一股人间烟火气,竟让这逼仄破旧的屋子也变得温馨了起来。 容淮出神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只贪吃护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财迷。 。 半夜,顾明臻被一声闷雷惊醒。 隔壁房传来一阵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呓语。 顾明臻套上衣服去查看,发现容淮好似陷入了梦魇,鬓角冷汗涔涔,一张脸虽然被面具遮掩,却不难感受到他此刻正陷入某种极大的痛苦之中。 顾明臻俯身去探他的额头,他却猛然睁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呼吸一滞,曲起手肘就朝他胸腔处狠狠撞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然惊醒过来。 窗外电闪雷鸣。 他泛红的眼尾还带着惊惧之色,呼吸也十分急促。 怔怔地看了她片刻之后,他才哑声说道:“抱歉,我做噩梦了。” 说罢,他坐起身来半靠在床头,长腿屈膝,手指覆在膝盖上方轻轻摩挲着,似乎在拼命缓解什么一般。 顾明臻心下了然。 容淮这种反应恐怕不只做噩梦这么简单,更近乎于某种本能的应激反应。 就如同她在末世朝不保夕的那些日子,每晚都枕着匕首睡,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第一时间惊醒。 “没事。”顾明臻的语气难得软了几分,她转身倒了一杯温热水给他,“安心睡吧,有我呢!” 黑暗中,他沉默中没有说话,只是那道灼热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没有挪开。 许是得了她承诺的缘故,他很快卸去了满身的戒备,在电闪雷鸣中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顾明臻是被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声吵醒的。 她快速穿好衣服,正想去走廊上查看,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敲开了她家的房门。 第7章 不折不扣的疯批 顾明臻下意识地朝容淮的房间看去,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她来不及说什么,只飞快对他做了个手势,门口敲门声就再度响了起来。 顾明臻屏息静气,妄图蒙混过关。 但对方却并不买账,很快就撞起门来。 见躲不过去,顾明臻只得扯起嗓子喊道:“来了,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到回应,屋外的撞击声终于停止了。 “快点,别磨磨蹭蹭耽误老子的时间。” 顾明臻故意弄出一点磕碰声拖延时间,心里却明白这么大点屋子,想要把人藏住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掐在对方耐心耗尽之前开了门,还没站稳,两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就推开她闯了进来。 顾明臻反击的动作在看到走廊上十来个小混混后停了下来。 这些人个个都很面生,身上穿着像制服一样的花衬衫,脖子上纹着青龙白虎,正挨家挨户的搜寻。 这阵仗,硬碰硬谁也讨不了好,只能见机行事了。 两室一厅的房子不足30平,不到两分钟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一个彪形大汉的视线落在了紧闭的卧室门上,抬脚就要踢开。 顾明臻瞥了一眼案板上的菜刀,不动声色地挪了过去。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抽刀,她就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 狭窄的卧室里除了一架空荡荡的双层床、一个单人衣柜和一套桌椅,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彪形大汉不死心地拉开衣柜门,扯出里面的衣物扔了一地,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顾明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没急着动作。 等混混们搜完这一层都走光了,她才反手锁住门大步冲进了卧室。 床铺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但只要方才有人用手摸一摸,便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余温。 贴了窗花的玻璃窗是虚掩着的,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发现窗外的玄机。 顾明臻飞快打开窗户,果然发现上面两个残留的脚印。 窗户外有个凸出的小台子,只容得下一人勉强站立,但此刻上面却并没有容淮的身影。 难道这人还能凭空生出一双翅膀飞了不成? 顾明臻猛然抬头,视线落在对面比这幢楼矮上一截的破旧高楼上。 对面楼顶空荡荡的,并不见容淮的踪影。 但顾明臻视线极好,很快就在天台上发现了几个潮湿的脚印和一串零星的血迹。 两幢楼之间虽只隔了两米不到的距离,但毕竟是20多米的高空,只要失足摔下去,就算不粉身碎骨也是九死一生。 书上说容淮是个不折不扣的疯批。 到此刻他才显现出他的真正底色。 温和无害只是他的保护色。 这个男人,骨子里其实是个连自己小命都敢拿来豪赌的疯子! 顾明臻漠然地收回视线,不再关注容淮的去向。 说到底,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出了这道门,他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跟她没有多少关系。 拿帕子擦干净窗台上残留的脚印,顾明臻热了昨晚剩下的青菜瘦肉粥垫了肚子,便径直出了门。 熟食档今天没营业,但门却开着。 何三婶一早就出门去买菜招待贵客去了,店里只剩下何三叔一人蹲在后厨杀鱼。 老实巴交的男人一见到顾明臻就局促地站起身来, “阿禾,是不是你阿爸的保释金还不够?你三婶儿出门前让我告诉你......” “三叔,交保释金的钱已经够了。”顾明臻将2000港币塞到他的围裙口袋里,“这钱你先收着,等不够我再来麻烦你。” 何三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昨晚谢谢你......” 他没说谢什么,但他们都知道,他在谢她彻底断了何家明的念想。 顾明臻笑而不语,何三叔又没话找话道:“这半个月都不见阿慈回来,她还在和你阿爸赌气吗?” 姜念慈是原身的妹妹,她跟原身一样,也是姜东岳从孤儿院收养的孤女。 这个便宜妹妹不仅人长得靓脑袋也灵光,心思却没放在学习上。 中五毕业后,她不顾姜东岳的反对坚持出去闯荡社会。 要说她能吃苦也是真的能吃苦,一边上tcb的艺人培训班,一边靠端盘子刷碗维持生计。 但要说她不安份也是真的不安份,怀揣着一颗出人头地的野心却处处碰壁,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闯荡了好几年还是个跑龙套的,吃了不少苦头。 两个月前她不知为什么破罐子破摔,干脆凭借自己得天独厚的嗓音条件去了中环一家酒吧当驻唱歌女。 当你没有自保能力时,美貌就是原罪。 更何况是酒吧那样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灰色地带,黄赌毒什么都沾。 姜东岳知道后跑去酒吧将她逮回来关了禁闭,姜念慈却跟他大闹一场,差点断绝父女关系。 大半个月前姜念慈砸门跑了,临走前留下狠话让姜东岳别再干涉她的事情,还说什么等她出人头地自会回来报答姜东岳的养育之恩。 所以穿过来一周了,顾明臻至今还没见过她这个便宜妹妹。 顾明臻:“可能她忙吧。” “这丫头气性也真是大,前几天你阿山叔说在石澳看见过她,跟她说了你落水的消息,她也不舍得回来看看你。”何三叔忿忿不平地说道。 顾明臻心中微动,面上却什么都没显现出来。 短暂的寒暄之后,她就跟何三叔告辞离开了熟食档。 雨后的清晨还有些凉意,但城寨里忙碌的一天已经开始。 长街上充斥着车仔面、炸鱼蛋、鸡蛋仔和油炸鬼的叫卖声,可顾明臻从街头看到街尾,都没有发现哪个人头顶有异样的气体。 难道她这异能还时灵时不灵的? 出了城寨,顾明臻就直奔最近的典当行去。 昨天容淮给她的钱包里足有1万2港币,用来交保释金绰绰有余了。 但顾明臻却暂时没有去警署赎人的打算,而是准备拿这笔钱赚她的第一桶金。 一来是他们现在花钱的地方很多,她必须得未雨绸缪,为以后作长远计。 二来是黄阿华现在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小刀堂”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对养父来说,现在不是出来的最好时机,待在警署反而更加安全。 顾明臻正想得出神,身旁一个年轻男人突然直直地朝她撞了过来。 光天化日,这是当街碰瓷? 顾明臻快速地稳住了身形,一抬头就看到对方脑袋上缭绕的黑紫色气体。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已经拽住她的手腕,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姑娘,后面有人跟踪你。” 第8章 攀上高枝儿了 男人操着一口顾明臻十分熟悉的京腔,大约二十六七的模样,长得倒是剑眉星目,身上洗得发白的衣物却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窘迫和穷困。 顾明臻假意推了他一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吗?” 私底下却压低声音道:“多谢,我心里有数。” 其实还没出城寨,顾明臻就发现了自己身后缀着的小尾巴。 因为分不清这些尾巴究竟是“三和会”的还是“小刀堂”的,所以她暂时没有理会他们。 男人像是瞬间领悟了她的意思,没再接腔,而是抬手推了她一把,“怎么说话的呢,不就是撞了你一下吗?” 他背过身,挡住身后尾巴的视线,“要我帮你甩掉他们吗?或者前面就是警署,你找阿sir帮忙也行。” 顾明臻借着他的遮挡朝他身后极快地扫了一眼,发现那两个尾巴有几分面熟,应该是以前跟踪过原身的小混混。 是“小刀堂”的人。 顾明臻在心里迅速得出了结论。 “多谢,我自己可以应付。” 别说她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算她真的报了警,这件事也多半会不了了之。 80年代的香江黑帮林立,尤其是九龙城寨这种曾经的“三不管”地带,不仅没有警署驻扎,寻常阿sir甚至不敢进来办案。 所以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按说城寨的黑帮横归横,却向来很讲江湖道义,更注重江湖规矩。 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们与城寨里的居民向来相安无事。 为什么“小刀堂”的龅牙强会单单盯上她呢? 原身这张脸跟她前世有八分相似,顶顶美貌的一张皮囊。 但21年都相安无事,为何却偏偏在这时候出了事? 还有原身跳海自杀这件事也让她十分费解。 这几天她扒拉原身的记忆,发现原身这时候已经被男主迷得死去活来的了。 人在有眷恋的时候通常是不会轻易自寻短见,走上绝路的。 原身确实被“小刀堂”的人纠缠得厉害,但她从小是个乐观积极的性子,常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抗打击能力也强。 尚且没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原身为什么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顾明臻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嘴里却压低声音道: “这位先生,我观你印堂发黑,轻则可能破财,重则有血光之灾。如果没有要紧的事,你今天还是少在外面走动为好。” 年轻男人愣了愣,还没说话,顾明臻已经抬手推开他,恶狠狠道:“滚开,再骚扰我,我就告诉阿sir你对我耍流氓!”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人因果。这句提醒,算是对他方才仗义之行的回报。 香江人极重风水,所以她这番说辞并不突兀。至于信不信,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顾明臻不动声色地扫了不远处的两个尾巴一眼,放弃了去典当行的念头,转身跳上了路旁去中环的小巴。 她刚在车子最后一排坐定,两个尾巴也跟着跳上车来,像两尊“门神”般一左一右地堵在了车门口。 车上的乘客一脸忿忿。 奈何两人一个染着红毛戴着耳钉,活脱脱一副“古惑仔”打扮; 另外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带煞,脸上还有道长长的刀疤,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有人刚吭了个声,就被刀疤脸凶神恶煞地瞪了回去。 那人一脸悻悻地闭了嘴,敢怒不敢言地撇过脸。 顾明臻权当没看到这场闹剧,视线落在窗外,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港岛城市。 香江不愧是“世界第三金融中心”,即便是处在落后的80年代,摩天大楼依旧鳞次栉比。 维多利亚港停满了各种大型游艇和私人游艇;街道上店铺林立、人潮拥挤;各种豪车穿梭其间,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车到中环时,顾明臻不紧不慢地朝车门走去,路过两个古惑仔时还冲他们弯了弯唇,露出一抹绚烂的笑意。 两个古惑仔被她笑得一脸懵逼,等回过神来,顾明臻已经进了街对面的一家老中医馆。 还没等两个古惑仔商量好要不要进去,顾明臻已经慢悠悠地出了中医馆,朝中环的酒吧一条街走去。 见她两手空空,红毛怀疑自己被耍了。 他抬手撞了撞身旁的同伴,低声道:“这臭娘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她该不会是发现咱们了吧?” 刀疤脸望了一眼顾明臻远去的方向,狐疑道:“好端端的,她去兰桂坊做什么?” 红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顾明臻正站在一家名为“夜影”的酒吧门口,和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婶儿攀谈着什么。 红毛脸色微变,“她该不是知道了什么吧?” 没了夜晚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白日的兰桂坊显得有几分冷清。 顾明臻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杉鱼塞到大婶儿手里,脸上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阿婶儿,帮帮忙。我知道夜影规矩大,但我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担心我家细妹,我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在兰桂坊清一色的英文酒吧招牌面前,“夜影”的门头显得有些独树一帜。 但懂行的都知道,“夜影”来头不小,是香江第一黑帮“三和会”名下的场子,里面不乏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是以酒吧的工作人员都口风极严,外人轻易打探不到消息。 “妹妹仔,不是我不肯给你行方便,实在是你家细妹这半个月都没来酒吧了。” 见四下无人注意,大嫂飞快地接过钱塞进口袋,语气虽软了下来,却仍带着几分讥诮, “人家最近攀上了高枝儿,瞧不上酒吧这三瓜两枣的。你啊,就等着沾大明星的光吧!” 顾明臻心中一动,“大明星?” 大婶儿语气酸溜溜的,“是啊,半月前你细妹接了一个大导演的电影,演女二号呢!” 半月前? 也就是说她那个便宜妹妹从家里逃出去后没两天就咸鱼翻身了? 顾明臻又跟大婶儿寒暄了几句,转身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在了唇角。 不远处,红毛看着一脸愠怒的顾明臻,突然变得有些紧张,“那臭八婆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正说着,顾明臻已经跳上了一辆街边的的士。 “不管她知道了什么,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了。” 刀疤脸面色阴沉,他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底杀意闪现, “你忘了强哥说过什么吗?别废话了,咱们要在她查到真相之前斩草除根。否则,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9章 我是不是夺人所爱了? 一上车,顾明臻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怜惜的胆怯与心疼。 她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百元港币递给了身旁的司机,红着眼眶哀求道:“阿伯,帮帮忙,我被两个古惑仔跟踪了。” 司机阿伯大约见惯了这种场面。 他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两个跟在出租车后面狂奔的古惑仔,十分冷静地问道:“妹妹仔,我能帮你做咩?” 五分钟后,顾明臻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下车,很快隐入了喧闹的人群里。 街边有个卖糖水的铺子,顾明臻拐进去点了一份芒果西米丸子。 冰凉香甜的糖水入口,瞬间安抚了顾明臻的味蕾。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看着一辆载着红毛与刀疤脸的的士从街对面呼啸而过,直奔石澳而去。 听说姜念慈的剧组正在石澳取景,就让出租车阿伯带着这两个蠢货去那里兜兜风吧。 甩脱了身后的尾巴,顾明臻又打包了一杯冰冻丝袜奶茶,这才慢条斯理地朝荷里活道的“古董街”走去。 “荷里活道”据说是香江开埠以来的第一条街,距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 古董街上聚集了瓷器玉器、古玩字画、珠宝、漆器、家私卷轴等各种古玩店。 上辈子末世来临之前,顾明臻也曾趁出差时来过这里。 当时随行接待的合作方是个地道的港岛土着,告诉了她许多有趣的事情。 因而她知道这里是内地与国外艺术品市场的一个古董交易中转站。 尤其是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大部分的华国古董都是通过这里的古董商流通到海外的。 此刻重回这个遍地是真货的黄金时代,她怎么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呢! 顾明臻一边吸着奶茶,一边打量着街边的行人,发现自己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使用异能。 也就是说,她的异能依旧处于时灵时不灵的阶段。 看来想通过蹭别人的气运来捡漏是行不通了。 顾明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前世她家里也收藏了不少古董,但她的鉴定水平么..... 有一点,但不多。 不过八十年代的古董还没有大幅爆炒过,即便她闭眼乱撞,机会也比后世多得多。 顾明臻正想得出神,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淡淡的紫气。 那道紫气是从一个堆满各种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的地摊上逸出的,颜色极淡。 若不是她视力好,几乎察觉不到。 顾明臻状似不经意地在地摊上翻翻捡捡起来,五分钟后她才随手拿起两个小玩意和那个紫气的源头——一个铜胎画珐琅西洋人物鼻烟壶问道, “阿伯,这些东西怎么卖?” 阿伯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正在研究这周的六合彩。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两张红杉鱼你就全部拿走。” 虽然其他两件小玩意儿都是不值钱的垃圾,但顾明臻并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而是又翻拣了片刻才起身付钱走人。 鼻烟壶以精铜为胎,圆钮镀金,其上浮雕攀枝卷草纹饰,瓶身以珐琅彩绘,看起来雍容华美、玲珑可人。 如果顾明臻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清.乾隆年间的皇家御用物品。 前世价值最高的一个鼻烟壶拍卖价在600多万,所以她手上的这款鼻烟壶也应该价值不菲,至少能值个两三百万。 顾明臻随手把鼻烟壶塞进包里,像一只嗅到了血腥味的狼,两眼放光地看向街道两旁的古董铺。 前世她觉醒异能时人类已经面临灭顶之灾。 这些古玩珍宝几乎早就在历史的长河里化为碎片,或者被拥有空间异能的异能者当作能量吞噬掉了。 因而她觉醒异能之后并没有机会发掘任何古玩珍宝,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异能还有这种神奇的功能。 既然古董可以,那么玉器呢? 顾明臻转身进了一家玉器店,刚进门就被里面数道颜色深浅不一的紫色气体闪花了眼。 飘了一丝浅紫色气体的是冰种。 颜色再深一点儿的是玻璃种。 至于那种紫气升腾的,当然是极品帝王绿。 顾明臻仿佛老鼠掉进了米缸,眼睛都直了。 正当她摩拳擦掌准备发笔横财时,却被店家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也是,玉这个东西虽然同样水深,但比起古玩珍宝这种需要很强专业鉴别能力的东西,它的入门程度就容易多了。 尤其是这种经过加工的精美玉饰品,就算是寻常人也不难通过它的颜色浓度,纯正与否以及它的透明度来判断它的价值。 想在这里面捡漏,反而没那么容易。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捡漏,毕竟这年头极品翡翠的价格同样没经过爆炒,不像后世那样动辄上千万。 只可惜她囊中羞涩,荷包空瘪。 太好的她买不起,差一点的她又看不上,主打一个穷字。 要是她不差钱,随便买上几件帝王绿留着以后升值它不香吗? 顾明臻在店家的注视下悻悻地离开了玉器店,转身投入了古玩珍宝的怀抱。 很快,她就发现了新目标。 那是一只北宋钧窑的天青釉紫斑碗,色泽瑰丽、层次丰富。 尤其是在淡淡紫气的笼罩下,更是美得让顾明臻几乎移不开眼。 她听到自己心脏扑通狂跳的声音,正想伸手去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就跟她不约而同地握住了那只天青釉紫斑碗的边缘。 顾明臻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 面前的男人白衣黑裤,气质清隽。 细碎的阳光穿过雕花玻璃窗落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眉眼慵懒恣意,皮囊是极致的好看。 他在轮椅上无声静坐,古香古色的古玩珍宝成了他的背景色,就如同藏在旧时光中的一副画,竟让顾明臻莫名生出几分惊艳。 顾明臻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原主认识的人? 她还在晃神,男人已经低声轻笑道:“我是不是夺人所爱了?” 他的声音是慵懒而磁性的,声线却跟他这个人一般有种莫名的清冷感。 顾明臻在原主的记忆里扒拉不出这个人,却莫名地觉得这声音和它的主人一样,带给她一种既熟悉又舒适的感觉。 她于是扬唇轻笑,“所以,先生肯割爱吗?” 第10章 避不开的修罗场 “当然。”男人松开捏着天青釉紫斑碗的手指,推着轮椅后退两步,微抬了眼眸看向顾明臻, “我虽不算君子,但也有成人之美的风度。” 顾明臻垂眸看向他身下的轮椅,终于明白这种熟悉感由何而来。 这样好看到极致的皮囊,又坐着轮椅,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原着中的男二宋时年了。 一个风光霁月的男人,却因为小时候的一场车祸毁掉了双腿。 原着中他潜心学术,深居简出不问俗世。 但这样一个高岭之花,最后还是拜倒在了女主的石榴裙下。 最后因为和男主争抢女主,直接被男主以雷霆手段镇压,成了书里的失踪人口。 想到这里顾明臻忍不住暗暗吐槽—— 这女主看来不只是个万人迷,还是个害人精! 除了男主,书里每个倾慕她的优秀男配最后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多谢。”顾明臻拿起天青釉紫斑碗朝店家走去,“阿伯,这碗几多钱啊?” “看你是个靓女,算你八千蚊啦。” “阿伯,你看这碗沿都磕了,8000蚊也太贵啦!” 顾明臻故作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实上却毫不手软,手起刀落就砍了个骨折,“1000蚊卖我好唔好啦?” “要不是有破损,我会卖你这个价吗?”阿伯气得伸手就去夺她手上的碗,“你这妹妹仔心也太狠了,这碗我不卖了。” 顾明臻巧妙地躲开了他,笑嘻嘻地说道:“阿伯别生气嘛,大不了我再给你加1000蚊啦。” 她不仅人长得美嘴也像抹了蜂蜜似的足够甜,阿伯抬手指了指她,硬是生不出气来,“5000蚊不二价了。” “3000蚊啦阿伯,我全身上下只有这么多了。” 阿伯还想拒绝,一旁的宋时年突然轻声问道:“阿伯,这只梅子青的玉壶春瓶几多钱啊?” 顾明臻趁机说道:“阿伯,既然大生意都上门了,你就别跟我计较这三瓜两枣了好唔好?我祝你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天天发大财!” 宋时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矜贵清隽的气质,身上那种涵养一看就知道是有底蕴的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 阿伯知她所言非虚,又被她这好彩头给逗笑了,于是抬手指了指她,嗔道, “我算是怕了你这妹妹仔了,3000蚊你赶紧给我拿走,免得我看了碍眼。” 顾明臻朝帮她解围的宋时年感激地笑了笑,然后爽快地付了钱。 宋时年淡淡一笑,转身又从博古架上拿起一只冬青釉粉彩花鸟瓶仔细端详起来。 这只冬青釉粉彩花鸟瓶绘制精湛,纹饰细腻,华贵精妍。 初看之下确实比那只已经浸染了历史痕迹的梅子青玉壶春瓶来得更加赏心悦目。 宋时年似乎有些举棋不定,于是侧头对阿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阿伯转身进了内堂。 见状,顾明臻缓步走到他身边,指着博古架上那只看起来痕迹斑驳,实则紫气四溢的梅子青玉壶春瓶对他说道, “先生不考虑一下这只玉壶春瓶吗?说不定比你手上那只花鸟瓶更有价值呢!” 其实宋时年眼光蛮毒的,看中的两件瓷器都是真品。 区别在于梅子青多来自北宋龙泉窑,是龙泉窑中最经典、最稀有的釉质。 而冬青釉多是北宋汴京的东窑烧制,后又在清雍正时期得到仿制,在清乾隆年间延续出了冬青釉描金和冬青釉粉彩等技艺。 是以宋时年手上那只冬青釉粉彩花鸟瓶多半出自清乾隆时期。 单从价值来说,自然是前者高于后者。 “是么?”宋时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即他又话锋一转,像是诚心发问一般,正色道, “可千金难买心头好。这些东西,难道不是你喜欢才有价值吗?” 顾明臻一时间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若是上辈子末世之前的顾明臻,一定会认同他的这番话。 但如今她只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光蛋。 心境不同,想法自然不同。 此刻她跟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谈这些,那不是纯纯的自取其辱吗! 顾明臻点头轻笑,“你说的没错,是我着相了。” 她之所以出言提醒,是因为没有他,她方才未必能用3000港币拿下这只青釉紫斑碗。 再加之这只玉壶春瓶价格昂贵,以她现在的财力根本高攀不起,所以她才想着做个顺水人情。 不过既然他不信,那她就没必要浪费口舌了。 她朝他点头一笑,转身朝外走去。 但才刚走到店门口,她又蓦地停住了脚步。 一辆劳斯莱斯缓缓停在了对面“八珍斋”的门口。 自车上走下来一个挺拔俊美、气度非凡的男人和一个身形矮小,留着八字胡的男人。 两人一边笑着寒暄,一边缓步走进了“八珍斋”。 因为隔得远,顾明臻并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只有些零碎的日语发音随着正午的微风传到她的耳朵里。 顾明臻蓦地想起前世那个合作方跟她说过的话—— 八十年代国人还没有多少收藏意识,这导致很多国宝级的文物都流落到了海外。 这其中尤以日本人为首。 他们通过“古董街”的古玩商和地下拍卖行搜刮了不少华国的古玩珍宝。 “靠,狗东西!”顾明臻眉头微皱,目光不自觉地凌厉了几分。 大约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对面的俊美男人忽然回过头,朝她这边扫了一眼。 顾明臻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对面的男人,但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点危机感,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用博古架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名字从她脑海中跳了出来。 宋世尧。 这本书的男主。 也是原着里那个让原身爱得死去活来,哪怕成了下堂糟糠妻却依旧对他死缠烂打,最后导致她惨死的男人。 一想到自己现在还跟他顶着个“男女朋友”的名头,顾明臻就忍不住一阵头痛。 顾琳琅和她养父姜东岳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好呢,现在又来一个,贼老天这是见不得她清闲啊! 本着“债多不愁虱多不痒”的原则,顾明臻决定将这件事暂时放一放。 见宋世尧还站在“八珍斋”的门口,她顿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道隐含笑意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不是要走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顾明臻刚想找个借口忽悠过去,宋时年又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尖,“还是说,你在躲什么人吗?” 有那么一瞬间,顾明臻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当然不是。”她矢口否认道,“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吗?为什么又买了那只玉壶春瓶?” 有钱就是好,上百万的东西说买就买,还不用做选择题,连价都没就全部打包带走。 “冤枉。”宋时年像是不经意般扫了一眼门外,这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只说喜欢的东西才有价值,可没说不相信你说的话。” 顾明臻“啧”了一声,没答话。 就在这时,对面的宋世尧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大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顾明臻:“......” 哦豁! 看样子今天这修罗场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了! 第11章 有钱就是任性! 顾明臻原本还想避一避男女主的锋芒。 毕竟人家在书里就是天道的宠儿,她一个炮灰女配何必要上赶着跟男女主作对呢? 可她这才第二次出门就遇上了男主,男配们也以各种形式在她面前刷了存在感。 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事情的发展。 看样子,要避开书里的剧情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避不开,那就干脆不避了。 她顾明臻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也不缺乏迎难而上的勇气。 如果男女主注定是她命中的劫难,她倒要看看这一局到底是鹿死谁手? 顾明臻已经做好了和男主面对面的准备,谁知“八珍斋”里突然有人出声叫住了宋世尧。 宋世尧脚步一顿,似有遗憾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进了“八珍斋”。 顾明臻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她镇定地朝宋时年点了点头,刚想离开,身后的宋时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妹妹仔,你就不想让手上的东西出个好价钱吗?”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诱惑她,看向她的眼神却无比真诚。 顾明臻很怀疑自己脑门上是不是刻上了“穷逼”两个字? 要不然这货为什么能猜到她急于出手这件天青釉紫斑碗呢?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很快就明白了宋时年为何会有有此一问。 也是,全身上下都穿着不值钱地摊货的穷逼,哪有什么资格玩什么古董收藏?! “我跟一家地下拍卖行的负责人很熟悉,可以保证你能卖个好价钱。”见她不吭声,宋时年又接着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帮我?”顾明臻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 以目前的市场情况,想要把手上的两件古董卖个好价钱,地下拍卖行是最好的选择。 但通常情况下,这种地下拍卖行的规矩都极为严苛。 如果没有相熟的人引荐,她恐怕连拍卖行的大门都进不去。 “投桃报李而已。”宋时年给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而且我也很好奇,想鉴定一下你的眼光。” 顾明臻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你都不确定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一掷千金?” 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任性的么? 宋时年勾唇浅笑,“说来你也许不信,但我这个人向来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顾明臻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于是跟着宋时年去了地下拍卖行。 地下拍卖行就坐落在“古董街”附近,地道的中式建筑,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里面却别有洞天。 接到内线电话,负责人很快迎了出来,热情招呼道:“宋生,今天是吹的是什么风,竟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宋时年唇角噙着淡漠又矜贵的浅笑,得体地应道:“来找你掌掌眼,帮我鉴定两件东西。顺便我有位朋友也想借你的平台出件宝贝。” 说罢,他回头递给顾明臻一个眼神。 顾明臻落落大方地朝负责人伸出手,“你好,我叫顾明臻。今天不请自来,给你添麻烦了。” “顾明臻?”宋时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嘴里玩味的重复着她的名字,“是个好名字……” “顾小姐别客气,宋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负责人递过一张名片,促狭地打趣道, “认识宋生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带女士,而且是这么美丽的一位女士到我面前。” 宋时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人立马收起了促狭,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顾小姐有什么宝贝准备拿出来拍卖?” 顾明臻不动声色地将青釉紫斑碗和鼻烟壶递到他手上,心里却有些暗暗狐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负责人和宋时年的关系有些奇怪。 这两人似乎十分熟悉,但这位叫周海生的负责人对宋时年的态度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敬畏。 尊敬有余,亲昵不足。 而且这地下拍卖行看起来亭台楼阁,花木成荫。但光穿过花园这段路,她就发现至少不下六处暗桩。 倘若有人不长眼硬闯进来,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如何?”见周海生一直摩挲着青釉紫斑碗,甚至拿出放大镜仔细观摩,宋时年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周海生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似在权衡什么。 宋时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淡声道:“顾小姐是明眼人,不要拿你们糊弄外行的那一套来糊弄她。” 周海生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尴尬之色,连忙道:“宋生玩笑了,我哪敢糊弄顾小姐啊!只是......” 宋时年没接他的话茬,突然道:“而且我还欠顾小姐一个人情。” 说罢,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亚裔混血保镖将手里的“梅子青玉壶春瓶”和“冬青釉粉彩花鸟瓶”递给周海生。 周海生眼前一亮,拿起“梅子青玉壶春瓶”仔细观摩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宋生哪里淘到的这么两件大宝贝?” 宋时年:“是顾小姐帮我掌的眼。” 顾明臻谦虚道:“不敢,这冬青釉粉彩花鸟瓶可是宋先生自己相中的。” “顾小姐过谦了,若不是你,我还不敢确定呢!”宋时年淡淡一笑,“你当时的原话是这玉壶春瓶比冬青釉粉彩花鸟瓶更有价值,可没说它没有价值。” 周海生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宋时年这话的言下之意。 他看向顾明臻的目光不再带有方才的暧昧色彩,反而多了几分郑重,就像发现了什么绝世大宝贝,比刚才看古董时还要亮上三分。 “原来顾小姐眼光如此毒辣,不知你师承何处,是家学渊源还是......” “野路子罢了。”顾明臻摆了摆手,不欲多谈。 周海生识趣地转换了话题,“顾小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承诺你,打今天起你在咱们这儿的每一笔交易我都不抽取任何费用,并且保证给你最好的价格。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顾明臻:“你说。” “我想请顾小姐到咱们拍卖行来工作。”周海生屏住呼吸,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她, “至于待遇么,以后每一笔由你经手的古玩珍宝,都按百分之一拍卖价抽成,如何?” 第12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顾明臻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她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宋时年,合理地怀疑自己今天是被人算计了。 坦白说,这是一个让人十分心动的提议。 到拍卖行工作,总比到金融公司做前台强。 若不是这间拍卖行水太深,她指不定就答应了。 毕竟百分之一的抽成听起来不多,但对一笔动辄上百万的拍卖来说,其实不算是小数目了。 一个月就算只能做上几单,也远比香江许多高级白领强多了。 “多谢周先生抬爱,但我资质有限,今日只是侥幸撞了大运而已。倘若日后有什么闪失,这样大的买卖只怕倾家荡产我也赔不起!”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拒绝,周海生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时年,见他不吭声,只能咬牙道:“如果顾小姐不满意,抽成我可以给你提高到百分之二。” “至于赔偿这回事顾小姐大可放心。是人就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可以向你承诺,只要不是存心,就算看错了我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不是看不到周海生眼中的迫切,顾明臻也知道他这个条件确实足够有诚意。 但他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是警惕。 她跟周海生素昧平生,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他凭什么就这么相信自己? 就因为宋时年的引荐么? 早知如此,她今天就应该韬光养晦,不该在宋时年面前太露锋芒。 她之所以开口提点宋时年,除了还他一个人情外,还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众所周知,既然是男主,自然会拥有强大的男主光环。 可不论是她还是宋时年,迟早都会和宋世尧对上。 既然单兵作战赢面不大,不如与人联手提高胜算。 基于以上原因,她才会想卖宋时年一个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宋时年这个男二竟然不走寻常路。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提点了他一句,他就对她信任至此? 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他这种有钱人的作风。 顾明臻淡淡地瞥了一眼宋时年,笑不达眼底, “今日第一次见就能得周先生如此抬爱,我真的十分惶恐。但我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确实胜任不了这份工作,就不愧对周先生的这份信任了。” 周海生面色微沉,又像是顾忌着宋时年,不敢发作,“顾小姐不必自谦,我相信宋生看人的眼光。” 顾明臻笑而不言。 见状,周海生咬着牙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顾小姐知道全香江有多少个拍卖行吗?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流失了出去,对我们拍卖行来说将是极大的损失。” 顾明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是担心她去他的对家帮忙? 毕竟古董鉴定这碗饭可不是谁都能吃的。 若是没有天份的人,就算在这一行混上十年八年的,也只能堪堪混到皮毛而已。 一个权威的古董鉴定师对一个拍卖行来说不仅是定海神针,还意味着他在这个行业的发言权。 有了发言权,想要在古董这一行做点什么手脚,不过易如反掌的事。 这其中所带来的价值,绝对不可估量! 顾明臻了然一笑,“周先生放心,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考虑从事这一行的话,我一定会优先考虑你的拍卖行。” 周海生还想说些什么,宋时年却轻咳了一声,笑道:“老周,既然顾小姐不愿意,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那我等着顾小姐回心转意的那天。”他这么一说,周海生脸上顿时带上了从善如流的笑容, “至于顾小姐今天带来的这两件宝贝,也不必等到公开拍卖了。我可以给你一个一口价,鼻烟壶25万;至于这只青釉紫斑碗么,因为有破损,60万是我能给的极限了。如果顾小姐愿意,我现在就给你开支票。” “成交。”顾明臻知道这个价格周海生确实给得十分厚道了。 虽说再放个二三十年,等古玩珍宝大幅升值后,她甚至可以卖出高于现在十倍不止的价格。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谁让她现在快要穷疯了呢! 周海生大笔一挥,一张85万的支票就揣进了顾明臻的口袋里。 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就连看宋时年也顺眼了几分。 顾明臻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情实意的笑容,“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周海生看了她一眼,似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顾明臻本想当作没看到,但临了又改了主意,“周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她知道今天这笔买卖周海生是让她占了便宜的。 但有些便宜并不好占,欠了人家的人情自然要还回去。 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否则等情分消耗光的时候,反目成仇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周海生道:“不知半月后顾小姐是否有空?我想请你帮忙掌掌眼,鉴定一样东西。” “周先生既然开了这个口,就算没空我也会抽出空的。”说完,她看也不看宋时年一眼,转身就走。 周海生刚想说“那我送送顾小姐”,就见宋时年推着轮椅尾随其后。 他识趣地停住了脚步,顺便拽住了想要跟上去的亚裔混血保镖。 宋时年沉默地跟在顾明臻身后,一直到门口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顾明臻不好就这么离开,只得假装客套地问道:“不知宋先生还有何指教?” 将她脸上虚假的笑意尽收眼底,宋时年忽然莞尔一笑,“顾小姐在怪我?” 顾明臻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反而明知故问道:“好端端的宋先生为何这么说?” 这狗男人,看在真金白银的份上,她不跟他一般计较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敢跟她挑明! “顾小姐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宋时年的眼神似有刹那的黯淡, “倘若你方才没有怀疑我今天故意算计你,为何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呢?”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哦,那宋先生有没有算计我呢?” 宋时年抬眸看她,目光坦荡,“如果我说没有,顾小姐信么?” 见她笑而不答,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确实对你十分好奇,但我绝对没什么坏心思。也没想到周海生他会对你起了爱才之心。” “仅仅是爱才之心吗?”顾明臻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如果不是沾了宋先生的光,我今天恐怕未必能活着走出拍卖行吧?” 第13章 你不觉得荒唐吗? 末世十年,顾明臻对杀意极为敏感。 方才有那么一刹那,她确实感觉到周海生是对她起了杀心的。 能在香江将一间地下拍卖行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人,哪里会是什么善角儿? 这种人通常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倘若不能为他所用,他们通常宁可毁了她也不会把她留给竞争对手。 宋时年对这个地下拍卖行知之甚深,带她来时难道想不到这些吗? 虽然猜不透宋时年的真正目的,但她敢笃定,他今天的举动里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宋时年的目光刹那间变了几变,良久才苦笑道:“原来顾小姐竟疑我至此。” 顾明臻讥诮地笑了笑,“宋先生是觉得我不该疑,还是觉得我疑错了?” “该疑!换作是我,我也会和顾小姐有同样的想法。”宋时年道, “今天的事我百口莫辩,但我向顾小姐保证,只要有我在一天,周海生就不敢动顾小姐一根寒毛。” 顾明臻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问道:“条件呢?或者说,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如果我说没有任何条件,你是不是不会再信我了?”宋时年道。 顾明臻笑而不言,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时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就请顾小姐帮我个忙吧。” 顾明臻:“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的事我都不干。” “看来我在顾小姐眼里已经是十恶不赦了。放心,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宋时年苦笑着揉了揉眉心,叹息道, “我这个人喜欢收藏古董,倘若哪天我需要顾小姐帮我掌掌眼,还望你千万不要推辞。” 顾明臻不答反问:“宋先生跟我素昧平生,仅凭一面之缘就信我至此,不觉得有些荒唐吗?” 她想不明白宋时年对她这种没来由的信任究竟是为了什么? 书里说宋时年是个风光霁月的君子。 难道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岂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 正午的阳光穿过路旁冬青树的枝丫落在宋时年的身上,斑驳又细碎的光点将他那张清隽的脸衬得有几分苍白。 良久,他才自沉默中抬起头来,一双眼纯澈坦荡,又好似带了几分委屈。 “我知道顾小姐现在不信我。不过没关系,时间可以证明一切。” 顾明臻莞尔一笑,“宋先生说的没错。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事,我们不妨交给时间来说话。” 。 离开拍卖行后,顾明臻直接去银行兑换了支票。 把钱存到自己账户后她又取了五万现金,打的士去了中环这边的新楼盘。 许是她一身地摊货的缘故,接待的人对她并不热情。 顾明臻也不在意,一边参观一边将目前香江的楼市行情默默记在心上。 等落日西斜,她才乘坐天星小轮回了九龙半岛。 还没出码头,顾明臻就看到路边的糖水摊上坐着两个老熟人,正是今天在中环被她甩掉的“小刀堂”混混。 两人模样狼狈,脸上带着明显的红肿和伤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哪里逃荒来的难民。 顾明臻没有避开他们的打算,路过糖水摊时甚至还刻意停顿了片刻。 直到确定两人看到她了,她才引着对方朝一处偏僻的海边走去。 等人烟逐渐稀少后,顾明臻脚下的步子就逐渐快了起来。 红毛骂骂咧咧,“这妞属兔子的吧,怎么刚拐个弯就不见了踪影?” 想起自己今天在石澳吃的亏,刀疤脸就一脸戾气。 “妈的,这两姐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等逮到她,老子一定要先好好爽一爽再弄死她!” 说着,他又朝红毛屁股上踢了一脚,“一会儿给老子放机灵一点,等老子爽完了,也让你这个愣头青开开荤。” “刀哥,这不太好吧?”红毛顿时闹了个满面通红,结结巴巴道, “演义里不是说......说士可杀不可辱吗?咱,咱们出来混的,也得讲点江湖道义。那些缺德事都是......都是不入流的下三滥干的。” “你他妈毛都没长齐,懂个屁!”刀疤脸抬手就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老子是下三滥,你以为你就好得了哪里去吗?咱们俩都是黑涩会的渣滓,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红毛敢怒不敢言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画圈圈,小声嘀咕道:“我是古惑仔,不是渣滓!” 刀疤脸抬腿又是一脚,“你他妈还敢还嘴?”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被岩石遮挡的海堤下有几道银光破空而来。 还没等红毛回过神来,刀疤脸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堤岸上,脑袋被路边凸出的岩石撞了个头破血流。 夜色吞没了天边最后一丝余晖,呜咽的海风呼啸而过,隐约地还夹杂着一丝鬼哭狼嚎的声音。 “鬼,有鬼!”红毛脸色煞白,拔腿就跑。 下一秒,他只觉得膝盖窝一软,就“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背上,顾明臻嗤笑一声,讥讽道:“这么怕鬼还学人家混黑涩会?” 听到声音,红毛煞白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儿。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对我刀哥做了什么?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顾明臻冷酷无情地答道,“你要是不想下去陪他,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你休想!”红毛十分有骨气地说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我们老大的。” 顾明臻抽出今天在中医馆高价买来的银针,抬手就在他的穴位上连扎了几下。 红毛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狼狈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顾明臻冷眼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这套针法是前世那个老中医自创的,可以十倍放大人身体上的痛觉神经。 再硬的汉子也在这套针法下撑不过10分钟。 顾明臻慢条斯理地倒数着时间,还没到五分钟红毛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全部打湿了。 在他昏厥过去的前一秒,顾明臻终于大发慈悲又往他身上扎了几针。 红毛像摊烂泥似的瘫软在地,整个人已经气若游丝。 顾明臻:“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第14章 听说你是个童子鸡? 红毛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同样的酷刑。 那滋味,简直比缺胳膊断腿还要难受! 闻言他连忙道:“姑奶奶你别动手了!我说还不行吗?” 顾明臻言简意赅,“你们老大是收了谁的钱,才来找我麻烦的?” “我不知道。那人神神秘秘的十分谨慎,一直只肯跟我们老大电话单向联系。”红毛道,“就连付款也是用的不记名支票。” 顾明臻冷着脸,用银针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要我命来的?” 红毛咽了咽口水口水不敢说话,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顾明臻:“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反而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这是对方的要求。”红毛怯怯地说道,“他说,得让你看起来死得自然一点儿,最好像一场意外。” 顾明臻心里有了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们和他之间还有尾款需要结算吗?” “奇就奇怪在这里。按说事情没办完,对方怎么也要留一部分尾款的,可他一开始就把钱给付完了。”红毛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我们老大说对方之所以敢这么做,要么就是他们不差钱,要么就是对方来头不小,笃定我们不敢黑他这笔钱。这两者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没有尾款,让她想抓个现行也抓不到。 不过对方越是如此谨慎,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 顾明臻冷笑一声,又接着问了红毛几个问题才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红毛顾不上地上的刀疤脸,拔腿就想跑。 顾明臻:“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红毛哭丧着脸,“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还想怎样啊?” 顾明臻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刚才那人说你还是个童子鸡?” 红毛脸上顿时摆出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一张脸涨得通红。 顾明臻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了他片刻,“你成年了吗?” 红毛支支吾吾不肯回答,顾明臻心下了然, “还没成年就敢学人家出来混黑涩会,你这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吧?” 红毛终于忍无可忍,羞愤道:“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好不好!” “帮我做件事我就放你一次。”顾明臻捏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但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出来混黑涩会,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红毛小声嘟囔道:“不混黑涩会我吃什么啊,我家里还有个瘫痪了的阿婆要养呢!” 顾明臻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只要你肯勤快点,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啊?小小年纪别学人家好逸恶劳的。” 说着她从钱包里数了2000港币递到红毛手上,俯身在他耳畔说道:“这钱你帮我交给红姑,让她帮我演场戏。” 红姑是“小刀堂”老大龅牙强的初恋女友,从小被好赌的父亲卖进风月场所。 早年龅牙强在外闯荡失去联系,是她靠做皮肉生意给龅牙强的寡母养老送终。 后来龅牙强闯荡出名堂,又嫌弃她出身不太干净,转头娶了一个身家清白的女孩儿当老婆。 红姑从此断情绝爱,铆足了劲要活出个儿人样来。 但有时候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去年她无意中救了“忠义堂”的霍老大,于是枯萎了多年的桃花又再次盛开了。 据说红姑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至今还没对霍老大彻底松口。 所以顾明臻相信,今日这个机会送到霍老大手里,他一定会牢牢把握住的。 “不行。”红毛下意识地反驳道,“被老大知道了我会没命的!” “你要是不照我的意思做,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顾明臻阴恻恻地笑了笑,“是现在死还是过两天死,你自己选一个吧。” 红毛欲哭无泪。 “又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你磨磨唧唧干什么?照我说的话做,我保证谁也不知道是你做的。” 见他不吭声,顾明臻又接着补了一句,“你要是把事情办得漂亮,我兴许可以去替你那瘫痪的阿婆看看病。” “当真?”红毛见识过她用银针的功夫,闻言眼前一亮,“你真能治好我阿婆?” “不确定。”顾明臻实话实说,“死马当活马医吧。” 红毛将心一横,咬牙道,“好,我去。” 他转身要走,路过刀疤脸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犹豫道:“你没杀死他对不对,你准备拿他怎么办呢?” “放心,我只是让他昏睡过去了而已。” 敢打她主意的渣滓都该死! 但如今毕竟是法治社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顾明臻朝地上的刀疤脸踢了一脚,半眯的眼眸笑得狡黠,“不如咱们让他去陪你们老大如何?” 。 推开门的第一瞬间,顾明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沙发上,一道黑影如潜伏在暗夜的兽,正安静地坐在那里。 银色的面具在夜色里折射出冷冷的光辉。 顾明臻挑了挑眉,随手抄起门背后的棍子对着掌心轻轻敲打了几下。 黑影突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妹妹仔,你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吧。明知道是我,你也打得下手?” 顾明臻冷酷无情地说道:“偷偷潜入我家的,一律当贼处理。” 她没问容淮是怎么进的门,反正她家这个锁,对有心人来说顶多是个摆设而已。 “真狠心!”容淮轻“啧”了一声,“我还是个病人呢!” 顾明臻没理他,只抬手拉开灯,“你来做什么?” 容淮:“如果我说是因为欠你钱,所以特意过来还账的,你信么?”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你这个人啊,真是不好骗。”容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承认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想借你的地盘再躲两天。” “不行。”明天她就要去警署把阿爸保释出来,要是被阿爸发现容淮的存在,她估计得被念叨死! 容淮没跟她讨价还价,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然后指了指满桌打包回来的饭菜,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你饿了吗?” 顾明臻扫了一眼,发现桌子上除了烧腊拼盘、猪肚鸡、虾皇饺和咖喱鱼蛋外,还有蛋挞菠萝油和“桃胶雪燕”。 每一样都是她想吃的! 顾明臻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妥协道:“就一晚上。” “成交。”容淮面具下的眼眸弯出狡黠的弧度,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 顾明臻拿来碗筷,“你今天出了城寨?” “没有。”容淮将桃胶雪燕推到她面前,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我找人送过来的。” 顾明臻动作一顿,“既然已经联系上了你的人,为什么还要赖在我这里?” “看戏。”容淮神秘地笑了笑,“顺便给你送份礼。” 第15章 借刀杀人 直到第二天,顾明臻才知道容淮给她送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清晨七点半的九龙城寨仿佛格外热闹。 街坊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八卦的神情。 见了她还指指点点的,仿佛在议论着什么一般。 顾明臻隐约听到了“小刀堂”、“真惨”等字眼,便心知自己昨天的算计多半是成功了。 她抬手推开何三婶熟食档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一个身材挺拔、面容英朗的中年男人正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来。 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好似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大狗狗。 见他头上顶着一串粉得冒泡的气体,顾明臻心下一动,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霍老大,要算个命吗?” 霍坚脸上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老子唯我独尊”的王霸气势。 他眯着眼神色不善地扫了一眼顾明臻,不耐烦道:“算个屁!你能算到老子什么时候娶媳妇儿吗?” 顾明臻飞快地朝内堂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裙模样妖娆的女人正半靠在椅子上,手上夹着一只吸了一半的女士香烟,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 透过缭绕的烟雾,顾明臻清楚地看到她头顶那缕浅粉色气体。 虽然没有霍坚头上的浓郁,但也绝对是桃花朵朵开的架势。 “三天。”顾明臻信誓旦旦地说道,“三天内你要是抱不了美人归,这单我就不收你的钱了。” 霍坚就像个变脸大师,顿时眼前一亮,“当真?” 顾明臻:“我从来不打逛语。” “成啊妹妹仔,你要是说准了,回头我给你封个大利是。”霍坚道。 顾明臻笑了笑,抬腿跨进了熟食档,在红姑对面坐了下来。 “三婶儿,给我来两碗云吞面和两份金沙红米肠,打包带走。” 红姑单手撑着下巴,吞云吐雾的姿势娴熟又优雅。 她半眯了眼眸打量了顾明臻片刻,才意味不明地笑道:“小阿禾,你最近胆子越来越肥了,竟连你红姨都敢算计了。” 严格来说,她和红姑其实并不算熟悉,但她养父姜东岳曾在红姑落难时拉扯过她一把。 红姑是个重情义的,平日里顾忌着自家身份从不主动和他们往来,但逢年过节总会给她家备上一份好礼。 “啧,红毛那小兔崽子这么快就把我供出去啦?”顾明臻看得出她并不生气,于是冲她乖巧地笑了笑, “红姨,你知道我打算借刀杀人。倘若你心里没有恨,不打算出当年那口恶气,你压根儿不会帮我演昨晚那场戏对不对?” 红姑在风月场上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她的那些小把戏怎么瞒得过她! 与其说是她算计她,不如说是红姑顺水推舟发泄了心中这口积累多年的怨气。 “而且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算计你啊,要不然回头被霍老大知道了,非把我给撕了不可!”顾明臻又道。 提及霍坚,红姑头上的粉色气体又浓郁了几分。 她轻啐一口,脸上带了些连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娇羞,“你少提他,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就口是心非吧!红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既然心里有霍老大,为什么不敢勇敢一点直面自己的心意?”顾明臻小声嘀咕道, “你看,你这边一有点风吹草动霍老大就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么重情重义的男人,不比那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强多了?” 红姑顿时沉默下来,惯常玩世不恭的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黯然。 她仰头朝半空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随即摁灭了烟头,冷冷道:“你懂什么?人心易变,男人这种生物啊最靠不住了!他爱你时是真的爱,不爱你了也可以转头翻脸无情!” 顾明臻抬眸看她,目光通透,“你若真的无心,昨晚为何还要试探霍老大?” 昨晚她确实是让红毛给龅牙强设了个局,利用红姑引他上钩。 红姑有很多种方法不让霍坚牵扯进来,但她依然这么做了,不就是想看看霍坚是否对她真心,是否能为她豁出去吗? “红姨,你何必自己骗自己,霍老大的反应你分明是满意的不是吗?人生苦短须尽欢,你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就一直困住自己,不肯再往前看。”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大人的事你少管!” 红姑眼底涌起一阵细微的光亮。 但下一秒,她又若无其事地抬手敲了一下顾明臻的脑袋瓜,凶巴巴地说道,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问你,你既然料定霍坚会出手,为什么还要扯上三和会?” “三和会?”顾明臻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红姑也愣住了,“小刀堂的人昨晚和三和会血战了一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全军覆没。这事儿你真不知道?” 顾明臻:“天地良心,我要真有那本事指使三和会,我阿爸现在还会在警署里待着吗?” 昨晚那个局,她只针对龅牙强和刀疤脸,跟其余人并无多大关系。 “那就奇了怪了。”红姑狐疑道,“昨天霍坚去的时候小刀堂已经被三和会血洗了,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顾明臻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容淮的名字。 但下一秒,她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三和会”的人一心想弄死容淮。 他就算有心帮她,又怎么指挥得动“三和会”的人呢? 顾明臻提着早餐回了家,一推开门就看到容淮正拿着“大哥大”站在窗边。 听到声音,他慢条斯理地掐断电话,视线落到她手里的云吞面上,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今早又有口福了。” 顾明臻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刚听说小刀堂被三和会血洗了,你昨晚说的大礼不会就是指这个吧?” 容淮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妹妹仔,你可别忘了我和三和会是死敌。我要是有本事指挥他们为我做事,还用得着东躲西藏这样狼狈吗?” 第16章 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审视的目光却一直不动声色地停留在他身上。 容淮若无其事地端起云吞面吃了一口,才抬手指了指沙发上的一只敞口黑色手提包,“我说的礼物是那个。” 顾明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手提包里的一摞港币和一只首饰盒。 “钱是饭钱。”见她有些不解,容淮敲了敲桌子,慢条斯理道。 顾明臻打开首饰盒扫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着一条华丽优雅、熠熠生辉的鸽血红红宝石手链,“那这个呢?” “那是手表钱。”容淮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该不会觉得我的命就只值一万二港币吧?” 顾明臻挑眉一笑,没再吭声。 等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餐,她才冷不丁地说道:“昨天三和会全城寨戒严,外面的陌生人想带着一堆东西进来又不引人注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该不会在三和会有内应吧?” 红姑说“三和会”之所以会对“小刀堂”下手,是因为起了利益冲突。 香江这些黑帮从大到小就没有一家是省油的灯,全都游走在灰色地带,没有一家是干净的。 但就算借龅牙强十个胆子,也不敢抢“三和会”的生意。 可有卧底就不一样了。 只要在其中做点手脚让“三和会”误会,以“三和会”唯我独尊的作风,,自然宁愿错杀也不愿意放过。 所以容淮和“三和会”有仇,跟他能在其中搅动风云其实并不矛盾。 “嗐,这年头哪家黑帮还没几个卧底了?”容淮先是愣了愣,随后才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过三和会审核严格,不是我可以随便染指的。” 容淮看似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若非顾明臻知道他以后会凭一己之力把香江黑道搅个天翻地覆,只怕就真的信了他这番话了。 但此刻他既然不愿意承认,她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顾明臻收拾好碗筷站起身来,下了逐客令,“我准备出门保释我阿爸了。大佬,你看你是不是屈尊挪个地方?” 容淮轻“啧”一声,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道:“姜岁禾,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无情?” “昨晚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顾明臻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而且,我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名字。你查过我?” 容淮银色面具下的黑眸暗潮涌动,仿佛深不可测的海水,让顾明臻有一刹那的心悸。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漫不经心,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你的名字在九龙城寨又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 九龙警署门口,顾明臻终于和匆匆而来的何律师碰了头。 别看这位何律师如今还穿着廉价西装,带着一副丑得让人发指的黑框眼镜,但在原着里,他以后可是随随便便就能搅动香江法治风云的“何大状”。 后期男主因为女主惹上一桩人命官司,若非这位何大状舌灿莲花力挽狂澜,男主只怕就得成为阶下囚了。 不过何律师此刻才初出茅庐,脸上还带着些明显的紧张与青涩。 “姜小姐,如果你这边提供的线索是真的,我会联系医院那边提取证据,给你阿爸做无罪辩护的。” 昨天审问红毛时顾明臻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黄阿华不仅长期嗑丶药,还有高血压。 顾明臻合理的怀疑他不是被阿爸所伤,而是在打斗中因情绪激动血压飙升引发的脑溢血,才会导致他突然昏迷不醒。 但医院那边如今有警方守着,她也不好去证实自己的猜测,只能把这件事交给何律师去处理。 “何律师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顾明臻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微笑,“那我就等着何律师的好消息了。” 何律师被她笃定的语气弄得微微一愣,嘴里竟脱口而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语,“姜小姐真的信我?” “当然。”顾明臻答得毫不犹豫。 何律师眼底跌宕起伏,随即飞快地偏过头,轻轻吸了一口气。 “姜小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他也不等她回答,便匆匆进了警署,“那我先去把姜先生保释出来。” 顾明臻没想到原着里意气风发的何大状也会有如此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但想了想她又很快理解了他的激动由何而来。 谁初出茅庐的时候没受过挫折碰过钉子呢? 只怕这位何大状早期没少吃过苦头,所以才会因为她的一句肯定而泄露了脆弱。 顾明臻正想得出神,忽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警署门口。 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靓丽时髦,打扮摩登的年轻女郎。 女孩儿脸上焦急的神情在看到顾明臻后变成了心虚,“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顾明臻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她站在阶梯上垂眸看她,神色冷淡,“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姜念慈避开她的眼神,“阿爸他没事吧?好端端地他为什么会摊上杀人罪呢?” “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顾明臻道,“姜念慈,才过了半个月,你不会就忘记你自己做过什么了吧?” 这句话本来只是诈她,但姜念慈紧张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姜岁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女二号是怎么来的?”顾明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靠出卖我和阿爸置换来的资源,你拿着不会良心不安吗?” 姜念慈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方才的惶恐不安瞬间变成了气急败坏。 “姜岁禾你少给我扣帽子!是,我是利用了你,但我没做过对不起你和阿爸的事。我姜念慈敢做敢当,做过的事我会认,没做过的事你也少他妈冤枉我!” “只是利用?”顾明臻玩味地重复了一句。 “你知道吗?我本来可以代替你成为富家千金的,可我没那么做。”姜念慈梗着脖子说道, “姐,你知道我有多想出人头地,要不是念在姐妹情份,你以为我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第17章 你烂到骨子里,没救了 “从小到大你就比我更讨人喜欢,就连阿爸当初收养我,也是因为想找个人给你做伴。我没人疼没人爱,当然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姜念慈红红的眼眶里突然多了几分委屈, “姐妹一场,我只是用你的信息来为我自己换一个机会,难道就真的罪大恶极了吗?” “没人疼没人爱?姜念慈,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阿爸这些年亏待过你半分吗?”顾明臻的脸色一分一分冷了下来, “想要出人头地原本没有错,可吸着至亲骨肉的血肉,踩着他们往上爬就是你的不对!” “你少危言耸听,这件事对你来说又没什么损失!至于阿爸那儿,我会马上把他保释出来。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给他请最好的律师。” 姜念慈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她有些外强中干地说道,“姜岁禾,你别以为你自己有多高风亮节。你要是站在我的处境,你也会跟我一样自私的!” “到现在你还不认为自己有错?要不是我命大,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顾明臻“啪”地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 “做错了事就要立正挨打,而不是一味的为自己开脱!从小到大,阿爸不是这么教你的。” 这一巴掌,顾明臻是为无辜枉死的原身打的。 虽说原着里原身也落了个惨死的下场,但如果不是因为姜念慈出卖了她的信息,让有心人找到了她,她不至于死得这么早。 “够了!从小你就喜欢夸大其词、上纲上线,害得阿爸每次都要因为一点小错惩罚我。” 姜念慈捂着红肿的脸颊,不服气地瞪着她,“你要是死了,我给你偿命行了吧!” “你真是烂到骨子里,没救了!”顾明臻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姜念慈猛然一怔,随即泪水就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眶里滚落而出。 她倔强地咬着唇,看向顾明臻的目光多了几分自暴自弃的恨意。 “是,我就是个没人看得起的烂人!你放心,以后你当你的大小姐,我做我的烂人,就算死在外面我也不会连累你们的。” “你给我闭嘴!”一道清癯的身影从顾明臻身后走了出来,抬手一巴掌扇在了姜念慈的脸上。 “阿爸......”姜念慈错愕地看向来人,方才还一脸愤慨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慌乱和心虚。 “别这么叫我。”姜东岳本就憔悴的脸上因为过于愤怒而煞白一片。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是我没教好你,不配做你阿爸。” 姜念慈顿时慌了手脚,“阿爸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以为能找到亲生父母,回去当豪门千金对姜岁禾来说是件好事。 只要姜岁禾走了,就没人跟她抢阿爸了,她就可以一个人独占阿爸的宠爱了! “你走吧。你长大了,阿爸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了。” 姜东岳闭着眼睛不肯看她,泛白的双唇却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但是念慈,你阿姐说得对,生在泥污里不是你的错,可心甘情愿在泥潭里烂一辈子,那就是你自甘堕落了。” 说到这里,姜东岳突然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处在咱们这种境地,想要不择手段向上爬阿爸不怪你。可做人啊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底线。你得记住,有些人可以背叛,有些人一辈子都不能背叛!” 。 直到轿车的轰鸣声消失不见,姜东岳才缓缓睁开了双眸。 “岁岁,阿爸是不是做错了?”他眼底闪过一抹难掩的痛色, “念慈她从小性子顽劣,不如你懂事,阿爸对她的管教难免严格了一点。我没想到她会因此耿耿于怀,甚至以为阿爸只偏心你一人。” “阿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事不能怨你。” 姜东岳一人把没有血缘关系的她们拉扯长大,这其中的艰辛非局中人无法体会。 哪怕顾明臻性子凉薄,也说不出他半个“不”字。 姜东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哽咽道:“是阿爸没本事,从小让你们吃了太多的苦,念慈她才会走了极端。” 顾明臻其实并不算很会安慰人,闻言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何律师。 何律师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个信封递到了顾明臻面前。 顾明臻接过来一看,竟是方才她给何律师的保释金。 “何律师,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负责这件事的阿sir告诉我,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说黄阿华昏迷不醒的病因找到了。如你所料,是他长期吸食违禁药品和情绪激动引起的颅内细微出血所致。” 何律师道,“医院那边说黄阿华现在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也向警方已经出具了证明,所以警方这边决定接受你阿爸的无罪辩护,保释金自然用不到了。” 闻言,顾明臻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正想感谢何律师,却见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姜小姐,你阿爸这件事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何律师磨磨蹭蹭地从廉价的公文包里拿出另外一个信封递给顾明臻,“这笔律师费你收回去吧。” 见他一副肉痛的模样,顾明臻忍不住莞尔一笑。 “不用了何律师,这笔钱就算你的辛苦费吧。你如果真的过意不去,能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个好的私家侦探吗?” 原着里何律师还有一个亲弟弟,后期会成为香江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 正是有这个弟弟的鼎力相助,何律师才能在极重传承的香江律师圈杀出一条血路。 “当真?”何律师眼前一亮。 顾明臻笑着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介绍一个很厉害的私家侦探。”何律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顾明臻, “虽然他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你信我,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明臻:“多谢,我回头会联系他的。”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何律师转身告辞。 “走吧阿爸,咱们也回家了。”顾明臻搀扶着姜东岳朝九龙城寨走去。 一路上姜东岳都心事重重,几次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临到家门口,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岁岁,你找私家侦探是想找回你亲生父母吗?”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答话,两道人影就从狭窄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手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劳力士,一副成功人士的装扮。 他在离顾明臻咫尺开外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意温和,“像,真是太像了。” 第18章 你们豪门认亲都这么草率吗? 姜东岳笔直的身体瞬间僵硬在五月的微风里,肩膀不易觉察地颤抖着,嘴唇几次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顾明臻拍了拍他的手,先是给了他一个无声的安慰,随后才将目光落到对面中年男人的身上,“你是?” “你叫姜岁禾吧?我是你二叔顾振明。”顾振明像尊笑眯眯的弥勒佛,身上亲和感十足, “岁禾,对不起二叔来迟了。一早收到消息说你是我们顾家的孩子,二叔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原本该你爸妈亲自来接你的,但他们在医院照顾你妹妹琳琅走不开,就只能让我代劳了。” 顾琳琅拍戏坠马才两天,顾家就查出了她的下落,这难道就是“钞能力”的速度吗? 不过这位顾家二叔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话说得极其漂亮,但一开口就在挑拨她和她亲生父母之间的关系,暗示在她爸妈心里顾琳琅那个假千金的份量要比她重要得多。 她真的很好奇,这个顾二叔确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和善,还是骨子里其实是个笑里藏刀的笑面虎呢? “顾先生怎么肯定我是你要找的人,你们豪门认亲都这么草率的么?” 如今才是82年,亲子鉴定这玩意儿还没有横空出世。 按说顾家在香江也是排得上名号的豪门,认回自己的血脉骨肉应该是一件很谨慎的事,顾振明不该一上来就如此笃定才对。 方才顾振明说她跟她亲生父母很像。 可她记得原着里提过一句,顾家父母只是中上之姿,而她则是综合了顾家人最优良的基因。 哪怕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跟她比颜值也输了几分。 顾振明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当然是你跟你爸妈长得很像啦!” 随即他侧开身,让出身后那道年轻的身影。 “这是你亲弟弟顾临川。临川,还不赶快叫姐姐。” 十六七岁的少年身形单薄,个头却蹿得飞快,足有一米七八的样子。 他双肘抱在胸前,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垂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桀骜与叛逆。 “二叔你弄错了吧?她跟我长得也不怎么像啊。” 他用嫌弃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视着顾明臻,一张已经出落得十分俊俏的脸上全是挑剔和嫌弃, “我只有一个大明星姐姐叫顾琳琅,而不是她这样的穷酸。”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还不赶快给你姐道歉。”顾振明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又回头对顾明臻赔笑道, “岁禾,临川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我难道说错了吗?”顾临川梗着脖子不服气道, “你看她穿的都是什么地摊货,送给叫花子叫花子都嫌弃。这样的姐姐带出去丢脸死了!” 顾明臻像个局外人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直到顾临川在她的注视下不自在地撇开了眼,她才缓步走到他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想我当你姐姐?” 她的姿态明明十分慵懒,语气也懒洋洋的,但不知为何,顾临川就是莫名地多了几分压迫感。 “是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语气却不由自主弱了几分。 “看样子咱们还挺心有灵犀的。”顾明臻懒洋洋地扯了扯唇角 ,“巧了不是,我也不想让你这么没礼貌的熊孩子做我弟弟。” 顾临川面色一变,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脸都涨红了。 “岁禾,别说这种赌气的话。”顾振明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沉了几分,“认祖归宗是大事,你弟弟不懂事你不能跟着他一块儿不懂事。” 顿了顿,他又指着对面长满青苔的破旧楼房和蝇虫乱飞的垃圾堆说道:“你难道还想在这个贫民窟里待一辈子吗?” “顾先生,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不能瞧不起我生长的环境。” 见姜东岳面露愧色,顾明臻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 她冷冷地看着顾振明,一字一句地讥讽道,“若没有这样一个地方让我容身,十七年前我就该被孤儿院的人虐待致死了。” 顾振明顿时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岁禾,二叔不是那个意思......” “顾先生,请回吧。”顾明臻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路过顾临川时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片刻, “比起有钱却瞧不起我的骨肉至亲,我更喜欢贫穷却拿出百分百赤诚之心待我的养父。” 。 “岁岁,你真的不打算跟他们回去吗?” 姜东岳跟在顾明臻身后进了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瞧着他们还在楼下没走呢......” “阿爸,我猜这件事大概率还没有结束。”顾明臻打断他,开门见山道, “但无论我最后回不回顾家,你都永远是我阿爸。你把我养大成人,我为你养老送终,我们之间的父女情份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 顾明臻进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又将方才从三婶熟食档打包来的牛杂盛入碗中递给姜东岳。 “快吃吧,我给你煮了柚子叶水,待会儿你去洗个澡去去晦气。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东岳握住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他沉默地低下头,良久才“嗳”了一声,夹起一块牛杂送入嘴里。 午后。 明媚的阳光照在铜锣湾繁华的街道上。 姜东岳看着面前赤金的招牌,及时拉住了顾明臻,“岁岁,永安百货的东西都挺贵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阿爸别怕,我最近发了笔小财,口袋里有的是钱!”顾明臻强行将他拖进了百货公司, “我带你进去买几身行头,咱们父女俩都该鸟枪换炮了。” 姜东岳哪肯用她的钱,但架不住顾明臻态度坚决,最后好说歹说,他才勉强让顾明臻给他买了几身换洗衣物。 趁着姜东岳换衣服的时候,顾明臻去了隔壁的皮鞋专柜,准备给阿爸买两双皮鞋换着穿。 她正拿起一双男式小牛皮皮鞋仔细端量,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隐含怒意的男声,“姜岁禾,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第19章 姜岁禾,咱们分手吧! 这声音顾明臻只远远地听过一次,但她至今记忆犹新。 她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 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一出门就中“头奖”,回回都能遇到她不想遇到的人。 就这运气,回头她高低得买张“六合彩”去。 顾明臻暗暗地吐了一口气,转身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我什么时候躲你了?” “你没躲我,为什么这一个多星期都不去学校?就因为别的女生给我送了情书,你就要跟我闹这么久?”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流畅的西装,宽肩阔腿、轮廓锋利,俊美逼人。 “姜岁禾,你能不能大度点?我总不能因为你就断绝了所有的人情往来,和身边所有女性朋友都绝交吧?” 听听,这是什么普信的发言? 原身是被人下了降头,才会看上这种傲慢自大的男人吧?! 顾明臻差点儿被气笑了。 “宋先生,你想多了!我没去学校是因为出了点意外差点死掉,而不是跟你赌气。” 宋世尧面色微变,脸上的怒气瞬间消退了几分。 他像是这才注意到顾明臻今天的装扮。 酒红色一字肩收腰长裙将她衬得肌肤胜雪,浓密的黑发随意挽成了丸子头,露出洁白纤细的脖梗,让她看起来明艳不可方物。 宋世尧眼底有惊艳之色一闪而过,“姜岁禾,你今天真漂亮!”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她手上那双小牛皮男士皮鞋。 眼中的惊艳和愧疚顿时变成了讥讽,宋世尧紧抿了薄唇,冷冷道, “学校里都在传你傍上了一个有钱的公子哥,我原本还不信,现在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宋家是香江顶级的豪门世家,因为树大招风,所以宋家对子女的个人信息有着近乎严苛的保密措施。 再加之宋世尧小时候曾在国外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他的个人信息从未在香江媒体上曝光过。 后来他不知为何放着国外的顶级名校不读,反而成了g大金融系的一名研究生。 在校期间,宋世尧一直十分低调。 大家知道他家里有钱,但都以为他家里只是普普通通的有钱。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那个一出生就有着几十亿身家的宋家二公子,包括跟他谈了两个月恋爱的原身在内。 原着里说宋世尧是个警惕心十分重的人,无论是炮灰原身还是白月光女主,都经过他这样的考验。 美其名曰是想追求干净纯粹的爱情,希望你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家世。 但说到底,这个男人谁也不信,只信他自己。 “怎么,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就转投别的男人怀抱了?姜岁禾,你的目光未免也太短浅了一点儿吧!” 顾明臻懒得再跟他解释,索性渣男发言,“如果你非要这么想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宋世尧气结,脸色顿时黑沉如水。 “姜岁禾,咱们分手吧!” “既然你不信我,那咱们分手吧!” 两人异口同声,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顾明臻:还有这种好事??!!! 她正愁没办法摆脱男主,脱离那让人糟心的剧情线呢,没想到机会就从天而降了。 “好。”她答得斩钉截铁。 但凡慢一秒,都是她对剧情大神的不尊重! “好,好得很!”宋世尧像是忘了自己前一秒还在提分手,一张俊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得吓人, “姜岁禾你真是胆肥了,居然敢跟我提分手?看来你真的在外面找到野男人了!” “随你怎么想。”顾明臻只想赶紧跟这个普信又自大的男主一刀两断。 闻言她咬了咬唇,故意用倔强委屈又心灰意冷的眼神看向他, “反正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个见异思迁的拜金女人了。宋先生,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希望以后咱们谁也不要再联系谁了。” 宋世尧嗤笑一声,“放心,我宋世尧不缺女人,也绝对不会吃回头草。倒是你,希望你不要有哭着回来求我的那一天。”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那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的。”顾明臻语气笃定, “一个合格的前任,就该跟死了一样!” 她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以宋世尧骄傲的心性,这一下应该打死也不会回头了吧?!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等着看你后悔的时候。”宋世尧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顾明臻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谁知下一秒,一道清癯的身影从隔壁服装店走了出来。 “岁岁,你怎么在这里啊?阿爸都说了让你不要在我身上乱花钱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姜东岳抢过顾明臻手上的男士皮鞋还给了售货员,拽着她的手腕就朝外走, “傻闺女,阿爸知道你心疼我,但你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听到这话,宋世尧脚步一滞,猛然回头看向顾明臻。 顾明臻:“......” 哦豁,大意了! 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还有一个砸她场子的阿爸! “阿爸,咱们回去吧。”她没去看宋世尧此刻的表情,拉着姜东岳朝跟他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身后,宋世尧下意识地追了两步。 “世尧哥,你怎么乱跑啊,害我到处找你。”一个年轻靓丽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挽住了他的手腕。 宋世尧下意识地挣开她的手,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顾明臻的身上。 顾明臻的脚步似乎停顿了片刻,就在宋世尧以为她会停下来说些什么时,她又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世尧猛地攥紧了拳头,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 “世尧哥,那是谁啊?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宋世尧收回目光,冷冷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顾明臻并不知道这段插曲。 她拽着姜东岳拐进了另外一家皮鞋专柜,给他挑了两双上好的牛皮皮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百货大楼。 “岁岁,你老实跟阿爸说,今天花了那么多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顾明臻脚步一滞,目光落在街对面的“香江马会投注站”上,灵机一动道, “阿爸,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出事后我实在走投无路,就干脆把心一横去买了一注六合彩。没想到走了狗屎运,竟然中奖了。” 姜东岳狐疑地看着她,脸上明显是一副“我听你鬼扯”的表情。 “你不信啊?”顾明臻扯着他的衣袖朝街对面走去, “我跟你说我最近运气可好。你要是不相信,我就证明给你看!” 第20章 跟着阿婶买六合彩 “岁岁,别胡闹了。”姜东岳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六合彩是说中就能中的吗?” 顾明臻没有答话,目光落在投注站内正在热情讨论、积极下注的拥挤人群里。 一道浓郁的金色气体自一个身形富态,跟观音菩萨一样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头顶逸出。 饶是隔了老远的距离,顾明臻也差点被那道金光闪花了眼。 这是分分钟要发大财的节奏啊! 此时不跟,更待何时?! 顾明臻挤进人群,走到中年女人身边,迅速记下了那串被她反复修改过的数字。 “靓仔,劳烦你帮我买这串数字。”中年女人将选好的数字递到工作人员手里,“我昨晚做了个好彩头的梦,这次一定能中大奖。” 年轻的工作人员将下好注的“六合彩”递给她。 中年女人伸手去掏钱包,下一秒却愣在了原地,“真系抵死,哪个扑街仔偷了我的钱包啊?” 她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手提包,但找了半天却连一蚊钱也掏不出来。 身后等着下注的人群顿时喧闹起来,“阿婶,你还买不买啊,不买就赶紧让开!” 中年女人尴尬地看向工作人员,“不好意思,这张六合彩我不要了。” 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头顶的金色气体眨眼间已经淡到几不可见的程度。 她心下了然,朝工作人员递过去一张红杉鱼,“这钱我帮她付了。” “妹妹仔,这怎么好意思?”中年女人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要不你给我个联系方式,回头我把钱补给你。” “不用了,一注五蚊钱而已,就当我请阿婶喝糖水了。”顾明臻笑了笑,又道,“阿婶,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不瞒阿婶,我对风水略知一二。我观你额头饱满眼神清正眉角上扬,财帛宫也是绝佳。断你近日必定吉星高照,财神附体。” 顾明臻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我想沾沾阿婶的光,跟着你下注,不知道阿婶愿不愿意?”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一番话中气十足,让投注站的人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结果话音刚落,四周就哄堂大笑起来。 “听到没有,发财的机会来了,你们还不赶紧跟着下注。” “痴线啊,小小年纪就说自己懂风水,哄鬼呢!” “六合彩要是能算出来的话,全香江的风水大师早就改行买彩票了。” “没错,要真这么灵的话她还舍得说出来给咱们听?不早就自己偷偷吃独食了!” 嘲讽声接连不断地在顾明臻耳畔响起,顾明臻脸上笑容不变,连半点想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她就知道,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反而没人相信。 要是她藏着掖着,指不定还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们这帮衰仔,好好的欺负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一旁的阿婶看不下去了, “妹妹仔,别理他们,阿婶信你!阿婶就借你吉言,等着中头奖了。” 说罢,她又拉着顾明臻的手,笑容和煦地说道,“你想跟尽管跟,阿婶不会介意的。” “谢谢阿婶!”顾明臻冲她甜甜一笑,回头对工作人员说道,“麻烦你帮我买注和阿婶一样的六合彩。” 工作人员扫了她一眼,“几注?” “一注就行。”顾明臻笑了笑。 虽然不敢肯定阿婶中的一定是头奖,但只要顾明臻愿意,她其实可以多买几注,拉低阿婶的中奖金额。 甚至刚刚她也可以不替阿婶付钱,自己独吞这次的奖项。 但顾明臻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风水学里讲因果,她沾染了阿婶的因果,就得还回去,所以她替她付了刚才的彩票钱。 凡事过犹不及。 太贪得无厌的人,通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岁岁,你以前不是对风水不感兴趣吗?”回九龙的天星小轮上,姜东岳若有所思地问道。 顾明臻知道他这是起了疑。 毕竟她与原身性格差异太大,这些日子的反常,很难不被姜东岳看在眼里。 但她并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 原身已死。如无意外,她得顶着她的名头活一辈子。 装一时容易,装一辈子太难。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按照她自己的性格来。 “这些年被你耳濡目染,我就算再不感兴趣也学会了一些。”顾明臻半真半假地答道, “而且人死过一次后多少都会有些顿悟的。阿爸,以前我不懂事让你跟着操心了,以后你就等着享清福吧。等过两天我买的六合彩中了奖,我就带你搬出城寨,住到中西区的豪宅去。” “真是个傻姑娘,一天天尽说傻话。你知道中西区的房价有多贵吗?” 姜东岳像是被她给逗笑了,眼底几番明灭起伏,又悉数变成了欣慰与笑意, “阿爸此生别无所求,只盼有一天还能回故土见一见故人,便已经足矣。” “放心,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顾明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如今内地日新月异,早已是一番新气象。等顾家事了,我就带你回去走一走看一看。” 姜东岳笑容一滞,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岁岁,顾家的人如果再找上门来,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阿爸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你不能因为我这个老头子就耽误了自己一辈子。” “回不回顾家,得看他们的态度。”顾明臻沉默了一下才道, “若顾家真的好,我自然会回去。可若顾家是个火坑,我也不能主动往里跳吧。” 其实回不回顾家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凭她现在的能力,就算不回顾家她也一样能让她和阿爸过上好日子。 但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人生。 若原身还在,想必还是会渴望骨肉亲情的吧! 她不会让原身成为自己的枷锁,但她既然借了她的身体重活一世,那自然就该承担她的因果。 “但是阿爸,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是我的至亲而不是我的累赘,这辈子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扔下你的。” 第21章 给你姐姐跪下! 刚走进九龙城寨的地盘,顾明臻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她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却没有寻到鞭炮声的源头。 九龙城寨向来如一潭没有生机的死水,生活在这里的人每天都在为了一日三餐拼命挣扎。 他们的生活里只有苦难、病厄、生死和离别,不见喜乐。 别说鞭炮声,就连欢声笑语也好像被隔绝在这方不足3平方公里的囚牢之外。 大家日复一日,从挣扎到堕落,从麻木到绝望,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无望的过去。 是以不仅是顾明臻,就连姜东岳也被这鞭炮声吓了一跳,“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父女俩一头雾水地穿街过巷,不断看到有人朝同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嚷嚷着有人在派利是。 两人在外面逛了大半天,都没有凑热闹的打算,于是径直回了家。 出了一身薄汗,顾明臻觉得浑身不舒坦,于是提着烧好的热水径直去了天台的杂物间。 等她冲完凉走出杂物间,就听到一阵鞭炮声由远及近,竟是边走边放的架势。 还没等她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楼底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间或还夹杂着“姜半仙”的字眼。 顾明臻探着脑袋朝楼底下望了望,就看到霍坚带着他手底下的一群马仔正往楼上来。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黑帮老大,此刻笑得跟只傻狗一般,就连眉眼间素日累积的戾气都消散了几分。 听到动静,姜东岳紧张地走出屋子,下意识地将顾明臻护在了身后。 “阿爸,没事的。”顾明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霍老大这是抱得美人归,所以给我派利是来了。” “妹妹仔,没想到你真有几把刷子啊。” 霍坚冲手底下的马仔抬了抬下巴,立马有人给顾明臻递过来两个厚厚的红包和一张大红喜帖, “过两天我和你红姨办喜酒,你和你阿爸一定要赏光吃顿酒。” 顾明臻从善如流地笑了笑,“一定。” 霍坚这才将目光挪到了姜东岳身上,略微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带着一群马仔大摇大摆地走了。 顾明臻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阿爸,你和红姨该不会......” “别瞎想,我和你红姨只是普通朋友,什么事都没有。”姜东岳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 “霍老大那是见你红姨年年上门送礼,乱吃飞醋呢!” 难怪一个堂堂的黑帮老大,竟会做出如此幼稚的行为。 看来再成熟的男人,吃起醋来都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顾明臻这才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不小心毁了你老人家的姻缘呢!” 姜东岳:“......你这小丫头一天天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阿爸我都快成糟老头子了,还谈什么姻缘不姻缘的。” 姜东岳其实一点都不老,至今也才46岁而已。 若非当初年幼的她因为不堪虐待,带着姜念慈从孤儿院偷跑出来,又因为他的一点小小善意缠上了他,跟在他屁股后面不停喊他“阿爸”; 若不是他一时心软收养了她们,他这些年又何至于过得如此清苦,甚至连个媳妇儿都讨不到。 “阿爸,你其实一点都不老,只要好好拾掇拾掇,绝对是中年帅大叔一枚!” 哪怕因生活所累,姜东岳脸上早就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顾明臻依然可以从他英挺的五官依稀窥到他年轻时的风采。 这样一个人,却为她和姜念慈耽误了半生。 这份父爱比山高比海深,哪怕倾其一生她也回报不完。 “阿爸,你答应我,由今天开始你要学会为自己而活。人生漫长,你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不要让自己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姜东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有刹那的光华一闪而过,但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还没等他来得及说话,走廊上已经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为首的女人大约三、四十岁的模样,身材高挑,气质出众。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绣花真丝衬衣和灰色阔腿裤,一头利落的齐耳短碎发将她本就清丽的五官衬得越发清冷。 “你就是......我的囡囡吗?”视线落在顾明臻身上时,女人清冷的目光突然泛起了些微的涟漪。 她声音一哽,蓦地就说不出话来。 “老婆,你忘了医生说过让你不能太激动的吗?” 一个身形清瘦高挑,五官俊逸的中年男人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他一边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一边抬眸看向顾明臻, “你看,女儿就在咱们面前,不会再弄丢了。你别急,咱们慢慢来好吗?” 女人没理他,而是侧过脸轻轻擦了擦眼角,然后大步走到顾明臻面前,抬手将她抱进怀里。 “囡囡对不起,妈妈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妈妈一接到消息就和你爸爸从南洋工厂赶了回来,谁知又遇到暴雨,让你等久了。” 原来是从南洋赶回来的...... 顾明臻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顾振明,下一秒,又被女人收紧的手臂分了心神。 她已经十来年没和人这么亲密过了,脊背下意识地僵了僵,愣了片刻才将手虚虚搭在了女人的背上。 男人走上前,将母女俩拥入自己怀中,看着顾明臻认真道:“囡囡,别怪妈妈。你妈妈生你时难产大出血伤了元气,是爸爸粗心大意才会害你吃了这么多苦头!” 顾明臻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但眼前的这一种显然跟她预料的有些出入。 她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 但沉默地忍耐了片刻,却终究不忍心让眼前这个一直哽咽的女人失望。 姜东岳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及时地解救了她,“岁岁,快让你爸妈进来坐吧。” 顾明臻轻轻挣脱了生母的怀抱,后退两步,侧身让开了通道。 门外的人鱼贯而入,让本就狭窄逼仄的客厅瞬间就拥挤了起来。 顾明臻飞快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她生母齐娴姿、生父顾镇业外,还有她曾经见过一面的顾家二叔和一个手上吊着绷带,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儿。 顾明臻曾在报纸上见过她的照片,知道她就是当年和她抱错了的顾家假千金顾琳琅。 褪去了当红明星的光环,顾琳琅身上没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十分低调,像个温和无害的漂亮邻家小妹。 “还不赶紧滚进来向你姐姐道歉。”齐娴姿拉着顾明臻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抬眸看向房门口。 只这么一眼,她身上那种职场女强人的气势便显露无疑。 门外的小屁孩显然十分忌惮她,闻言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兜帽,双手插在裤兜里,唇角微抿显出几分不服气的桀骜,半晌才别别扭扭地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齐娴姿显然不满意他这种敷衍的态度,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道:“顾临川,给你姐姐跪下。若你今天不能让她原谅你,你也别回我顾家了!” 第22章 听说我是个祸害! 顾临川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错愕地看向齐娴姿,眼底全是震惊与屈辱,“凭什么?” 小屁孩死死地攥紧了拳头,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露出尖锐的牙齿,呲着牙愤怒地瞪着顾明臻。 “凭她是你亲姐姐!”齐娴姿冷静地说道。 “亲姐姐又怎样?这些年陪伴在我身边的是琳琅姐而不是她。”顾临川不服气地说道, “她受的苦又不是我造成的,我凭什么要给她跪下?” “她的苦确实不是你造成的,但你们同根同源,我不要求你对她的苦难感同身受,但你至少应给予她应有的尊重与理解。” 齐娴姿“啪”地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泛红的眼眸里全是失望,“可你不仅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她吃足了苦头之后欺辱她、嘲讽她!” “你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你把你的快意建立在她的苦难之上,你甚至因为自己的喜恶刻意排挤她!顾临川,你还敢说你没做错吗?” 顾临川紧抿了唇角不肯说话,但方才还桀骜仰起的脑袋却心虚地垂下,不敢再直视齐娴姿。 “妈,临川他还小还不懂事,有什么话你好好跟他说。”顾琳琅上前将顾临川挡在了自己身后, “这事都怨我,是我没有做到一个姐姐的责任,平日里没有把他管教好。你别怪他,要罚就罚我好吗?我愿意替他受过。” “是啊大嫂,小时候临川身子弱,你从来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怎么这次还上手了呢?回头要是气坏了身体,大哥又该跟着急了。” 顾二叔脸上带着些不赞同,他抬眸看向顾明臻,语重心长地说道, “岁禾,你是长姐,应该给弟弟妹妹起带头作用。你快劝劝你妈,让她别生气了。你回归顾家是件大喜事,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得家宅不宁吧?!” “听二叔的意思,我就是个害得顾家乌烟瘴气、家宅不宁的祸害?”顾明臻玩味地看了他片刻,才勾唇浅笑道, “若真是这样,这顾家我是万万不敢回了。否则以后但凡家里有点风吹草动,二叔就一顶大帽子扣在我的脑袋上,那我岂不得冤死!” “岁禾,我念你这些年过得不易,所以上次你对我多有不敬我也忍了。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该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顾振明面色微沉,冷声道,“方才过来时我看到一群黑道混混从你家里出来。老话说近朱则赤近墨者黑,我劝你以后还是少跟这些下三滥来往为好。” 说罢,他又抬眸看向姜东岳,“姜先生,你说我说的对吗?” “顾先生这话恕我不敢认同。岁岁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未因身处泥潭而放纵自己半分,也从未跟黑道混混来往过密。”姜东岳回视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顾先生知道我们城寨里要考出去一个大学生有多难吗?九龙城寨近百年历史,至今不过三人,岁岁便是其中之一。其心性之坚韧,由此可见一斑。顾先生怎么能因捕风捉影,就乱给她扣帽子呢?” 顾振明被他噎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良久才道:“岁禾的伶牙俐齿原来是跟姜先生学的,看来言传身教果然十分重要。” “顾先生可以质疑我的一切,但不能质疑我的家教!”顾明臻一听就不乐意了, “贫穷虽是我们的原罪,但这些年阿爸他给了我他能给我的全部,也给了我最好的言传身教。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他对我的付出。我不行,顾家人更不行!” 气氛剑拔弩张,一时凝滞起来。 顾镇业看着面露愧疚,怔怔发愣的妻子,一时间神色复杂,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姜东岳轻轻叹了一口气,“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顾先生不喜岁岁性格强势,可身在这样恶劣的环境,岁岁若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性子,只怕早就被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顾振明冷哼一声,却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顾明臻轻声叹息,“人与人之间是讲缘分的。兴许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跟顾家缘分浅薄......” “岁岁!”听到这话,齐娴姿从沉默中猛然回过神来。她紧紧地握住了顾明臻的手,声音发颤地打断了她, “不要说这些负气的话。求求你,别往妈妈心口上扎刀子好不好?”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明臻从她泛着泪光的眼底看到了愧疚、痛苦、惶恐与不安。 这一刻,她能切切实实地她身上感受到她的爱意与歉疚。 顾明臻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见状,顾镇业却有些不高兴了,“岁岁,自从知道把你弄丢了之后,你妈妈日夜难安,连一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你可以怪我怨我,却不能往她伤口上撒盐!” “你给我闭嘴!”齐娴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资格责怪岁岁?当初做错事的人是我们,无论她现在什么态度,你都得给我乖乖受着!”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顾镇业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又看向顾明臻, “岁岁对不起,爸爸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就是担心你妈妈的身体。” 顾明臻没吭声,却在私底下轻轻捏了捏齐娴姿的手指。 齐娴姿像是看懂了她的歉意,晦暗的眼中顿时多了一抹亮色。 但下一秒,她又强压下了唇角的弧度,面无表情地看向顾临川, “顾临川,你想好了吗,你到底要不要诚心诚意地给你姐姐道这个歉?” 顾临川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攥紧又松开,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拉扯和挣扎之中。 齐娴姿沉默地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像暴风雨之前的云层,逐渐堆积。 见状,顾琳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妈,你别为难弟弟了。是我没把他教好,我来给姐姐赔罪。” 说完,她又可怜巴巴地看向顾明臻,“姐姐,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临川这一次好不好?我替他跟你道个歉,你就别生气了,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姐,你别跪她!你赶紧起来。”顾临川顿时红了眼眶,“又不是你的错,你凭什么要跪她!” 第23章 齐娴姿强势护女 顾临川伸手去拽顾琳琅,顾琳琅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起身。 “临川,答应我别闹了好吗?赶紧给姐姐道个歉。” 顾二叔心疼地看着她,“还是咱们琳琅懂事有教养,知道顾全大局。” 好一个知道顾全大局。 顾明臻冷眼看着三人一唱一和,脸上一丝波澜起伏也无。 齐娴姿脸上的表情也很淡,但落在顾振明身上的目光却有些凌厉。 “身为顾家长女,岁岁不仅没有享受过一天顾家的福祉,反而吃尽了苦头。既然如此,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你们凭什么要求她大度,要求她顾全大局?” 顾二叔讪讪一笑,“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娴姿没理她,而是将目光落到了顾临川身上, “顾临川,你既然不想让别人替你担责,那你就应该像个男子汉一般敢作敢当。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是错,却像个懦夫一般不敢承认。” 顾临川沉默地抿了抿唇,突然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硬邦邦地说道:“对不起,姐!” 谁都看得出他这个歉倒得心不甘情不愿,齐娴姿皱了皱眉头,淡声说道:“岁岁,要不要接受这个道歉你自己决定,妈妈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喜欢做的事。” 顾二叔:“大嫂,你这未免也太偏心了吧?都是你的孩子,你总不能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了?二叔这话,知道的以为你在替临川打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挑拨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呢!” 齐娴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声道,“顾临川享受了我16年的偏爱,如今我多偏疼一点他长姐,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岁岁吃了那么多苦,咱们弥补她也是应该的。”顾镇业一脸“我媳妇儿说的都对”的表情,跟着点头道, “振明,我知道临川从小由你照看,你跟他亲厚也很正常。但你不能因此就厚此薄彼,怠慢了咱们岁岁。” 顾振明被他们夫妻俩夹枪带棒地噎了一通,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但顾家是顾镇业这个嫡长子当家,他虽没有什么商业天赋,齐娴姿却不是个吃素的。 再加上顾镇业又是个不折不扣的妻奴,什么事情都听齐娴姿的,是以齐娴姿在顾家的话语权比顾镇业还要重上三分。 “大嫂说的是。”顾振明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岁禾,二叔之前带了些偏见,你别跟二叔一般计较。” 这一下,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顾明臻,室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岁岁,跟着你爸妈回去吧。”姜东岳抢在顾明臻之前开了口,“别担心阿爸,阿爸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明臻扫视了一番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齐娴姿身上,那声“妈”在嘴里打了个转,到底还是没喊出口。 “你们先回去吧。”她道。 “岁岁......”齐娴姿方才的强势瞬间变成了凄然,“你真的不肯给妈妈一个补偿的机会吗?” “给我三天时间。”顾明臻知道她误会了自己,闻言解释道,“我先把我阿爸这边安顿好,再跟你回顾家,成吗?” 齐娴姿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姜先生这边妈妈早有安排。” 她朝顾镇业使了个眼色,顾镇业连忙拿出一张支票和一串钥匙递到姜东岳面前。 “姜先生,你对我们顾家恩重如山,这200万算是我们顾家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另外,我们还在中西区给你准备了一套100平的豪宅,你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姜东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沉默。良久,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收养岁岁是因为我跟她有缘分,不是为了今日的回报。顾先生,东西你收回去吧,我只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允许我偶尔能见见岁岁。” “姜先生你误会了,这笔钱不是为了买断你和岁岁的情分,只是我们对你这些年辛苦付出的一点小小补偿。” 齐娴姿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你对岁岁恩重如山,哪怕她回了顾家,她也是你的女儿。” “收下吧姜先生。”顾镇业也跟着笑道,“我们知道你高风亮节,但你要是不收,岁岁怎么肯安心跟我们回顾家?” 姜东岳深晦复杂的目光落在顾明臻身上,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突然笑了笑,“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顾家给姜东岳准备的房子在中西区的坚利德城,坐拥海景、名校,也是后世香江着名的“富贵区”——坚尼地城。 顾明臻执意先将姜东岳送到他的新家,发现新家不仅装修、家具俱全,就连生活用品也准备得十分妥当,便知顾家人确实是用心了的。 把姜东岳安顿好后,她才跟顾家夫妇回了位于香江太平山的豪宅。 太平山历来是香江权贵的居住地。 1947年之前,除港督特许外,华人是被禁止居住在此地的。 夜晚太平山的层峰叠翠被掩映在月色与灯火之下,与之交相辉映的是维多利亚港璀璨迷人的夜色。 劳斯莱斯缓缓驶入了一座美轮美奂的欧式建筑群。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一个气质温婉的中年美妇带领一群帮佣迎接在别墅门口。 齐娴姿领着顾明臻走进主别墅,一边走一边问,“江嫂,大小姐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江嫂:“准备好了,就在二楼,与二小姐门对门。” “江嫂,你做事一向妥当,今天这是怎么了?我顾家是没有其他房间了吗?”齐娴姿脚步一滞,皱眉道, “那个房间面山背海,看不到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你觉得给岁岁住合适吗?” 江嫂是在顾家做了二十余年的老佣,在顾家一向很得体面。 见她挨了训,其他人越发忐忑,全都收起了对这个大小姐的轻慢之心。 江嫂面露尴尬之色,“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着让大小姐和二小姐住得近一点,却忘了这一茬。我这就去给大小姐准备其他房间。” “妈,你就别怪江嫂了,是我想跟姐姐多亲近一些,所以才让她安排我们姐弟三人住在一块儿的。” 见齐娴姿面色不悦,顾琳琅连忙笑道,“江嫂,我那个房间的视野最好,你把我的房间腾出来,让姐姐搬进去吧。” 第24章 顾大小姐怕不是个傻子! 江嫂嘴里答“是”,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看向齐娴姿。 齐娴姿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顾琳琅,然后没什么情绪地说道:“照二小姐说的办。” 江嫂这才带着人匆匆离去。 顾琳琅上前挽着顾明臻的手,讨好地笑了笑。 “姐姐,你要不要先上楼洗个澡再下来吃饭?我房里有许多衣服首饰,都是爸妈给我买的,你喜欢什么随便挑。” 见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双眸子里全是真诚之色,顾明臻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这个便宜妹妹,要么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要么就是个深藏不露的绿茶。 齐娴姿对她的维护已经够明确的了,她还敢当着她的面玩这些小把戏? 是笃定她会因为嫉妒沉不住气? 还是觉得她这种贫民窟长大的穷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眼皮子又浅,会为了她那些美衣华服而按捺不住? “不用了,衣服我有,你自己的你自己留着穿吧。”顾明臻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 “姐姐是嫌那些衣服首饰都是我用过的吗?你别误会,有好些东西都是全新的,连包装都没拆过。”顾琳琅漂亮的脸上露出点委屈之色, “我没想过让姐姐用我用剩下的,但最近一年来楼市持续低迷,家里的资金全部积压在了楼盘上。我这么做,也是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不让爸妈为难。” 顾明臻玩味地挑了挑眉。 她就说嘛,这种豪门世家里养出来的孩子怎么会用那么拙劣的手段。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个坑其实并不算多高明,但因为顾琳琅强行给自己拔高了高度,就让她有些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了。 她若是不要顾琳琅的衣物首饰,肯定会给顾家人留下一个自私任性,不为家人着想的坏印象。 她若是要了顾琳琅的衣物首饰,顾琳琅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还会落得体贴长辈、善待姐妹、心胸宽广的美誉。 总之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 顾明臻抬眸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大家看她的目光果然都带了些异样。 尤其是顾临川那小兔崽子,暗戳戳地翻着白眼,嫌弃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见顾明臻看他,他索性连装都懒得再装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行了,别装了。琳琅姐的房间你都抢了,还在乎多抢她几件首饰衣服吗?” 齐娴姿一个眼风扫了过去,“顾临川你在说什么屁话?你长姐是我顾家的血脉,这些东西原本就该是她的,她用得着跟谁抢吗?” 闻言,顾琳琅惨然一笑,脸上的血色顿时退了下去,“临川,妈说的对。我如今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姐姐的。” 顾临川冷哼一声,瞪了一眼顾明臻,不服气道:“琳琅姐,你不用妄自菲薄!你也是我们顾家人,顾家的一切你也应该有份。” 顾明臻像是没有看到他眼底的厌恶,淡定地从自己的行李袋里拿出平日里的换洗衣服。 “我连这些地摊货都不嫌弃,为什么要嫌弃单价几万的华服?顾临川,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你不能因为自己眼界低,就一味往别人头上扣帽子。” 顾明臻安静地站在那里,从容淡定,却自带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如果你能力过硬本事出众,自然没人敢忽视你!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需要靠美衣华服来撑场子。” 她嘴里喊着“顾临川”,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番话是说给“顾琳琅”听的。 “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在顾临川从小耳濡目染的观念里,他们的身份荣耀大多来自家世门楣。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说法,一时间竟忘了还嘴,怔怔地愣在那里。 直到发现顾琳琅苍白,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小声嘀咕道:“有本事以后你别打着顾家大小姐的名头在外面招摇!” “没问题。”顾明臻毫不犹豫地答道。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咋舌,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顾明臻。 那模样仿佛在说—— 【这顾家大小姐怕不是个傻子吧,她知道顾家大小姐的名头意味着什么吗?】 【贫民窟出来的见识就是短浅,她若是知道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怕不是要后悔死了!】 顾明臻像是没有看到众人的目光,盯着顾临川一字一顿道:“不做顾家大小姐,我一样可以靠自己立起来。顾临川,你能吗?” 听到这个近乎挑衅的问题,顾临川下意识地想要答“是”,但话到嘴边又心虚地咽了回去。 “该!”见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齐娴姿这才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让你平日里不学无术,这下被你姐姐问住了吧。” 顾镇业也跟着笑道:“老婆,岁岁不愧是咱俩的女儿,这气势活脱脱就是年轻时候你的翻版啊!” “是啊,我的岁岁真棒!”齐娴姿眼底泛着细碎的光,满意道,“岁岁,赶明儿跟妈妈到公司帮忙好不好?” 顾振明眸光微闪,笑道:“大嫂,岁禾还小,你就让她再多玩两年吧。” “岁岁不小了。”齐娴姿神色淡淡,“我像她这个年纪,已经开始接管齐家旗下的东南亚塑胶厂了。” “谁不知道大嫂你当初是香江名媛里的翘楚,又有几个人能跟你比?”顾振明笑容不改,“是吧,大哥?” 顾镇业一脸与有荣焉,点头道:“我老婆当然是最棒的!” 瞥见齐娴姿递过来的眼神,他又话锋一转,改口道:“不过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们岁岁当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两天岁岁就跟着我到公司实习。”齐娴姿一锤定音道。 明眼人都知道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顾振明刚想说话,江嫂突然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太太,接风宴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饭了。” 餐厅里,齐娴姿径直走到主位落了座。 随后,顾镇业在她右手边坐了下来。 见大家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顾明臻便知道齐娴姿在顾家的话语权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重。 “岁岁,来妈妈旁边坐。”齐娴姿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道。 顾琳琅正在拖椅子的手微微一顿,整个人就尴尬地愣在了那里。 顾临川将椅子一摔,愤怒道:“妈,你别太过份了!那是琳琅姐的位置!!” 第25章 有意见也给我憋着! 齐娴姿压根不理会他的叫嚣,淡定地往顾明臻碗里夹了一只“双头鲍”。 “从今天开始这个位置是你长姐的了,你就算有意见也给我乖乖憋着。” 顾临川气得眼眶发红,站起身来就想离开。 齐娴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要是敢离开,未来半年的零花钱就没了。” 顾临川顿时僵在了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顾琳琅连忙将他摁到了座位上,笑着哄道:“临川你别生气,一个座位而已,谁坐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斤斤计较的。” “你再这样忍让,回头连名字都要被人家抢走了!”顾临川挑衅地看向顾明臻,得意道, “顾琳琅这个名字原本该是顾家长女的,你是不是也想抢回去?可惜啊,琳琅姐是当红大明星。你就算能抢走她的一切,也抢不走顾琳琅这三个字。” 顾明臻淡然一笑,“我对别人的名字没有任何兴趣。” 齐娴姿先是警告地瞪了一眼顾临川,方才言笑晏晏地对顾明臻说道, “岁岁,你既然认祖归宗了,姓肯定是要改回的。至于名字么,妈妈想征求一下你自己的意见......” 说罢,她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帖子递到顾明臻手上。 顾明臻迅速扫了一眼,发现首当其冲的便是“顾岁禾”三个大字,随后才跟着“顾明臻”、“顾明熙”两个名字。 顾明臻一直无波无澜的心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放柔了目光,对齐娴姿笑意温柔,“妈,我喜欢顾明臻这个名字,你呢?” 齐娴姿被这一声“妈”喊得微微一愣,下一秒眼角便泛起了泪光。 “嗳,妈在呢!”她偏头擦了擦眼睛,等再回过头时脸上已经带出了一抹明媚的笑容, “真巧,妈也最喜欢顾明臻这个名字。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们顾家大小姐——顾明臻了。” 齐娴姿抬眸扫了一眼众人。 顾振明立马端起手边的红酒,从善如流地笑道:“臻臻,欢迎你回家。来,二叔敬你一杯。” 顾琳琅也站起身来,“臻臻姐,我敬你。” 唯有顾临川一脸不乐意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见状,顾镇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压低声音警告道:“小崽子,你要是敢在这种时候扫你妈的兴,你暑假就别想去维也纳了。” 顾临川像是被人捏住了软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姐”。 一顿饭虽然吃得暗潮涌动,但到底还是安稳地结束了。 饭毕,齐娴姿一边搅着江嫂送上来的甜品,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振明,这次敏仪已经在娘家待了小半个月了,你还不准备把她接回来吗?” 陈敏仪是顾振明的妻子,当初她以陈家二小姐的身份嫁给顾振明这个顾家庶子时,很多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 毕竟陈敏仪性格骄纵,又是出了名的胸大无脑,并非做妻子的好人选。 陈家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特意选了脾性温和、为人谦逊的顾振明当女婿。 但再好的脾气也架不住陈敏仪不断作死,婚后两人果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日子就没消停过。 谁都以为他们会这么散了,但这夫妻俩磕磕碰碰二十几年,居然也就这么过来了。 “她要跟我闹,我能有什么办法?”顾振明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大嫂放心,我已经叫宗汉去接了,不会让外人看笑话的。” 齐娴姿“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等吃完甜品,她才冲江嫂招了招手,“明天你联系经常跟顾家合作的那几个服装品牌,让他们把夏天的新款给大小姐送过来。”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珠宝首饰,一样也不能少。琳琅有的,明臻全部要有。” 顾琳琅脸上全无嫉妒之色。 她抬眸冲顾明臻甜甜一笑,“姐,我在这方面还有些研究。你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有些人不是说不要吗,怎么分分钟就打脸了?”顾临川冷哼一声,讥笑道,“我就知道,口是心非而已!” “顾家只是暂时资金周转不灵,不是破产了!”齐娴姿敲了敲桌子,冷声道,“该是你姐的,她凭什么不要?” 说罢,她从香奈儿的手提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顾明臻手上, “臻臻,这是妈妈的副卡,你拿去用吧。以后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委屈自己。” 这一下不只是两个小的,就连顾振明也微微变了脸色。 如今顾家三个小辈,除了顾临川这个未成年每月只有5万港币的零花钱之外,顾宗汉、顾琳琅两人每月的个人开支额度则在20万港币。 可齐娴姿的副卡就不一样了。 只要齐娴姿愿意,她的副卡可以跟主卡一样多的额度。 这就意味着,顾明臻在钱财的支配上将远远高于顾家其他人。 顾振明讪讪一笑,“大嫂,你也太宠臻臻了。” “二叔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一视同仁。”齐静娴一脸“我的女儿我宠了又怎样”的表情,似笑非笑道, “欠蓁蓁的,我肯定会弥补给她。等补够了这些年的亏欠,其余多出来的,我会走我自己的私账。” 身为齐家长女,齐娴姿婚前资产自然不容小觑。 再加之她本就是个中高手,这些年不仅将顾家的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她自己名下的资产也是数倍增长。 这番话一出,顾振明就算再有什么意见也不敢多言了。 “行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先散了吧。” 如今齐娴姿只想跟自家宝贝女儿单独待着培养感情,不想应付这帮各怀鬼胎的闲杂人等。 于是她大手一挥解散了众人,然后带着顾明臻去了自己的房间。 “臻臻,跟妈妈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好不好?” 顾明臻无意卖惨,但她小时候的经历随便扒拉一件出来在齐娴姿看来都值得痛哭一顿。 于是商场上杀伐决断的女强人破天荒哭成了个泪人儿,直到快凌晨也不想放她离开。 顾镇业心疼自家媳妇儿,在旁边劝了几句,差点被撵出去。 他识趣地闭上了嘴,一脸怨念地陪在旁边,暗戳戳地给顾明臻使眼色。 见状,顾明臻识趣地起身告辞,“妈,时候不早了,你和爸早点休息吧。” 齐娴姿只得歇了把自家老公撵出去单独睡的念头,起身拿了一个首饰盒递到顾明臻手里, “臻臻,这些都是妈妈的嫁妆,以后就归你了。” 顾镇业被那一声“爸”喊得晕头转向,连女儿的醋都忘了吃了,也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她的手里, “臻臻,这是爸给你的私房钱,你自己收好。密码是你妈的生日。” 顾明臻也不推辞,笑着跟他们道了谢,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等她洗完澡,掀开被子准备上床时,就看到一条死蛇正躺在自己的被窝里。 顾明臻轻蔑地笑了笑,抓起死蛇装进袋子里,然后转身出了门。 听到声音,顾临川从斜对面的房间悄悄探出脑袋,狐疑地看着她淡定从容的背影,一脸困惑。 难道顾明臻没发现他给她准备的惊喜吗? 带着这个困惑,顾临川一晚上辗转反侧。 翌日清晨,他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下了楼。 老远,就看到顾明臻坐在餐桌前,冲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顾临川,快过来喝汤了。” 第26章 有点脑子,但不多! 顾临川原本不肯喝,但见她碗里盛着同样的汤,这才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 下一秒他就眯了眯眼睛,几乎被这汤鲜掉了眉毛。 “好喝吧?”顾明臻也美滋滋地喝了一碗,“我用文火吊了整整一晚上呢!” “你别以为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就能讨好我。”顾临川冷哼一声,别别扭扭地说道, “你看琳琅姐,不仅戏演得好,还会跳舞会马术会打高尔夫。这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你一天天只会这些,出门别想让我叫你姐。” 这兔崽子年纪小小的,爹味倒是蛮重的! 顾明臻一面在心里暗暗腹诽,一面笑眯眯地问道:“还喝吗?我再给你盛一碗。” “江嫂,劳烦你再帮我盛碗汤来。”顾临川侧耳听了听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一脸“我看穿了你奸计”的模样,得意洋洋道, “你少在我面前耍这些小手段,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他要是真敢使唤她,回头又得挨他妈揍了! 顾明臻“啧”了一声。 这小兔崽子警惕心还蛮重的。 有点脑子,但不多! 很快,晚起的齐娴姿带着其余众人纷纷落了座。 江嫂将早餐摆放到众人面前,齐娴姿看了一眼颜色清亮的汤,诧异道:“江嫂,怎么一大早就开始煲汤了?这是什么汤啊,还怪好喝的!” 江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明臻,道:“这是大小姐亲手煲的龙凤滋补汤。” 时下的“龙凤滋补汤”并不如后世那般流行。 豪门世家多有信佛之人,讲究不造杀孽,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菜式就更难出现在他们的餐桌上。 顾琳琅好奇地问了一句,“龙凤滋补汤?” “所谓龙凤汤,就是用蛇和鸡煲出来的汤。”顾明臻坏心眼地看向顾临川,“还是用你昨晚扔在我床上的那条蛇煲的哦。” “啪嗒!”顾临川的手猛然一抖,汤碗摔落在地。 他“噗”地一下将嘴里的汤喷了出来。 碗碟碎片与汤汁齐齐飞溅,瓷片在顾临川额头划出了一道血痕,滚烫的汤汁溅了他身旁的顾琳琅一脸都是。 “顾明臻,你,你骗我的吧?”顾临川脸色煞白,声音也在发着颤。 顾明臻笑得人畜无害,“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厨房看看,估计蛇皮还留在垃圾桶里没扔呢。” 顾临川再也忍不住,强忍着胃里翻滚的冲动,捂着嘴朝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 身后,传来齐娴姿气急败坏的声音,“顾临川你给我站住,你昨晚又对你姐姐做了什么?” “不好喝吗?”顾明臻一脸无辜地笑了笑,“挺久没喝了,我还怪想的。” 少倾,一阵接一阵的马桶抽水声隐约从二楼房间里传来。 顾琳琅站起身来,赔笑道:“妈,要不我去看看弟弟吧?” “不准去。”齐娴姿冷着脸搁了筷子,“他自己的作的孽自己担着!”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二楼传来了顾临川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一下就连齐娴姿也稳不住了,带着众人急匆匆上了楼。 一行人才刚刚拐过楼梯口,就看到两条足有成年男性手臂粗,长着横斜斑纹的黑色长蛇撵着顾临川从顾明臻的卧室蹿了出来。 顾临川刚刚本就吐了个昏天黑地,此刻再被这么一下吓,脸上简直惨白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 众人也被这样的变故给惊得鸡飞狗跳,逃窜不已。 唯有顾明臻面不改色地上前,手上银光微闪,两条正仰起脑袋攻击的蛇便瘫软在了地上。 “就这么个小玩意,你也怕?”顾明臻上前捏住蛇的七寸,在顾临川面前扬了扬。 顾临川吓得飞快后退两步,一下子撞到了顾琳琅受伤的手上,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拿开,快给我拿开。” 顾振明躲在人群后面黑着脸道:“明臻,都是至亲骨肉,你居然用这种野物害人,这未免也太歹毒了吧!” “二叔这帽子扣得可真顺手啊!”顾明臻顿时沉了脸,冷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人了?” 顾振明道:“你手上就拿着证据,还敢狡辩?” “且不说这蛇是自己跑到我屋子里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我养的,诸位也看到了,我并没有把它们扔到顾临川的卧室里。” 顾明臻冷冷地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及眼底, “顾临川若没有偷偷跑去我的卧室,就不会有今天这场无妄之灾。顾临川,我还没问你呢,你没事去我卧室干嘛?” 顾临川窝在顾镇业的怀里瑟瑟发抖,心虚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下次别往我被窝里扔死蛇了。”顾明臻嗤笑一声,懒洋洋道, “忘了跟你说,以前饿肚子的时候我经常跟蛇打交道,不怕这个。” “牙尖嘴利!”顾振明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只得道,“我看你就是近墨者黑,跟着九龙城寨那帮小混混学坏了。” “够了!”齐娴姿面色黑沉如水, “振明,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你真的眼盲心也盲了,那我可能要考虑一下你是不是能胜任公司的重任了。” 齐娴姿虽然性子清冷,工作中也不乏强势之时,但嫁进顾家二十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疾言厉色。 顾振明知道这番话敲打的份量有多重,只得悻悻地笑道:“大嫂,是我一时心急了,看到蛇就乱了分寸。” 齐娴姿没理他,而是抬眸看向顾临川,“顾临川,你给我到花园里跪着去。” 顾琳琅面露不忍之色,她刚想开口,齐娴姿又补了一句,“谁要是敢替他求情,就陪他一块儿跪着去。” 四周鸦雀无声。 齐娴姿这才收敛了雷霆怒色,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臻臻,你跟我来一下。” 顾明臻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但齐娴姿沉默了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母女俩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也不知过了多久,齐娴姿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臻臻,你早就算到了这一切了对吗?” 第27章 给他留条狗命就行! 齐娴姿的神色看不出喜怒,眉眼间却透着一丝无奈。 “你知道临川厌恶蛇,也知道他吃了蛇汤之后会报复你,所以你才故意在卧室里放了两条蛇,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对吗?” 顾明臻也不藏着掖着,点头道:“对,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先撩者贱。这件事是临川先挑衅你的,你反击他并没有任何问题。”齐娴姿叹息道, “可是臻臻,下一次你可不可以先学着依赖爸爸妈妈呢?妈妈知道你是个独立勇敢的好姑娘。但,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顾明臻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类似的话了。 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不依赖任何人。 她原以为齐娴姿叫自己进来,少不得会挨一顿训。 她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甚至为自己的行为找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她万万没想到,齐娴姿想跟她说的竟然是这个。 包裹着心脏的坚硬外壳好像被人敲开了一条缝,淡淡的热意随着缝隙流淌进心脏,暖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妈,抱歉,我已经习惯了......以后我会尽量改的。” “好孩子,是妈妈没有平衡好你和临川之间的关系,让你回家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恶意,让你受委屈了。”齐娴姿抬手将她拥入怀中, “临川他其实本质不坏,就是这些年妈妈忙于打理公司,你爸爸也天南海北到处飞,对他疏于管教。你二叔又宠着他,把他性子给养偏了。” 顾明臻眼底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妈,临川他这些年一直跟着二叔吗?” “偶尔琳琅也帮着看顾一下。”齐娴姿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臻臻,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跟妈妈不用这样藏着掖着的。” 顾明臻直言不讳道:“二叔第一次来见我时,告诉我你和爸正忙着照顾琳琅,没功夫来接我。” 齐娴姿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你的直觉没错,你二叔这个人确实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无害,平日里也喜欢耍一些小聪明。但他这个人胆子小,顶多是干些中饱私囊的勾当,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齐娴姿沉默了片刻才道,“臻臻,水至清则无鱼。顾家家训不能同室操戈、相互内斗。所以只要他不涉及原则底线问题,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明臻说这番话本就只是为了试探齐娴姿的态度,没指望能拿顾振明怎么样。 闻言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妈。” 齐娴姿又道:“当初你爷爷在世时,力排众议将顾家交到我手上,为的就是保顾家百年荣华、家宅常宁。你爷爷待我不薄,我得对得起他的嘱托。” 顾明臻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毕竟放眼整个香江,能以长媳身份执掌夫家产业的,唯有齐娴姿一人而已。 “妈,我知道你管理公司很辛苦,但临川年龄不小了,再不纠正只怕就来不及了。” “妈妈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如今我确实分身乏术。”齐娴姿眉眼间的忧色在看到顾明臻后蓦地消散, “臻臻,要不妈妈把临川交给你,你帮我调教一下他吧?” 顾明臻其实并不耐烦带小屁孩儿,但齐娴姿对她好,她自然要投桃报李。 想了想,她道:“帮你调教他没问题,但前提是你舍得。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你可别心疼才是。” “嗐,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呢。”齐娴姿大手一挥,不以为意道, “这小崽子如今不比小时候,皮也厚实了。你尽管操练,给他留条狗命就行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顾琳琅的敲门声,“妈,品牌方给姐姐送衣服来了。” 齐娴姿这才松开手,笑道:“去挑吧,喜欢什么就留下,不必给妈妈省钱。” 顾琳琅带着顾明臻来到会客室,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臻臻姐,要我帮你参谋参谋吗?” 见她一脸殷切的模样,顾明臻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成,那就辛苦你了。” 顾明臻原以为她留下来是想耍什么小花招,谁知顾琳琅竟认认真真给她当起了参谋。 混迹娱乐圈的人审美自然不会太差,顾琳琅挑的衣服都很合顾明臻的心意,她也就乐得坐享其成。 时装刚挑完,珠宝商那边的代表也到了。 顾琳琅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纠结道:“臻臻姐,这套海蓝瑰宝很衬你哎,这套粉钻首饰也很漂亮。怎么办,好难取舍啊,要不你干脆全留下吧?” 顾明臻对着她那张赏心悦目的脸一边喝咖啡,一边不动声色地欣赏她脸上的纠结。 她像是在真心实意地为她苦恼,但她昨天的那些茶言茶语,以及那些暗戳戳的较劲儿也不是作假。 说来奇怪,她这个便宜妹妹总给她一种诡异的矛盾感。 她看得出她还是很担心她抢了顾家人的宠爱,所以时不时就要在顾家夫妇面前给她上眼药。 但她又似乎并不介怀她顶替了她顾家长女的身份。 事反常则为妖。 顾明臻对这个便宜妹妹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但她扒拉了一下原着里的剧情,发现顾琳琅居然比她这个炮灰还要炮灰。 书中的剧情主要是围绕男女主来展开的。 像她这种无足轻重的炮灰,只是促进男女主感情线的工具人,根本不会交代太多。 至于顾琳琅这种跟男女主没有什么牵扯的路人甲,更是一笔带过了。 不过没交代也没关系,每个人的行为自有它背后的逻辑,藏得再深也会露出痕迹。 只要抽丝剥茧,她总能弄清楚顾琳琅对她的态度为何会这般矛盾。 顾明臻正想得出神,屋外突然响起了江嫂的声音,“二太太、大少,你们回来啦。” 听到声音,方才还专心致志帮顾明臻挑选首饰的顾琳琅突然悄悄竖起了耳朵。 但脚步声随即远去,走廊上再次恢复了安静。 顾琳琅突然变得心神不宁起来,好几次珠宝代表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听到。 午饭时,齐娴姿宣布了过两天将会举办家宴的事情。 说是家宴,其实就是把顾家的亲朋好友聚集在一块儿,正式把顾明臻介绍给他们。 “宗汉,你要邀请林家小姐吗?”齐娴姿看了一眼二房长子顾宗汉,打趣道, “小报上写你们俩在拍拖,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合心意就差不多定下来了。” 第28章 我不怕你抢了我的风头 顾宗汉虽是顾振明的儿子,但年龄却比顾明臻和顾琳琅要大4岁。 当年顾家兄弟俩一个年首一个年尾结婚。 婚后齐娴姿忙于工作无暇分心,身为全职太太的陈敏仪自然要比她先怀孕产子。 “不想结婚的话,先订婚也是可以的。”见自家儿子不吭声,陈敏仪也跟着搭腔道, “林宝儿虽然性子骄纵了些,但林家就这么一个独女,也算勉强配得上咱们宗汉了。” 齐娴姿虽不以为意,但也不好在这时候扫她的兴,于是笑道:“宗汉毕业于国外名校,又是青年才俊,自然不缺喜欢他的名门千金。” 陈敏仪被她勾得兴起,刚想王婆卖瓜吹嘘一番,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顾琳琅手上的白瓷汤匙突然滑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琳琅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到自己可就不好了。”顾宗汉体贴地为她换了一只汤匙,慢条斯理地笑道, “我与林宝儿只是朋友,娱乐小报乱写,伯母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顾明臻就看到他头上升腾起了一串淡粉红色的气体。 可顾宗汉却并不知道自己露了馅,还在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年纪尚轻,等闯荡出一番事业再考虑婚姻大事也不迟。” 顾明臻好笑地挑了挑眉。 看来这位顾家大少,也是个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的主呢! 顾宗汉嘴里说着跟林宝儿只是朋友,但顾家家宴那天,他到底还是给林宝儿下了请帖。 顾家素来低调,难得一请,亲朋好友无不捧场。 是以一场小小家宴竟异常热闹,就连收到风声的娱乐八卦狗仔也早早地堵在了别墅外面,期望能够获得些娱乐头条。 顾琳琅似乎对这场家宴格外上心,早早地就拉着顾明臻一起化妆打扮。 她给顾明臻挑了条黑色一字肩的镶钻长裙,裙摆做了开叉处理,既能把顾明臻完美的腰线显露无疑,又能让她白皙修长的美腿随着裙摆的起伏若隐若现。 璀璨夺目的红宝石项链和耳环点缀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宛如雪山之巅盛开的红莲,圣洁到极致便是秾艳。 顾明臻本就生得美,再被这么精心装扮一番,顿时艳色逼人,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睛。 倒是顾琳琅自己,仿佛生怕抢了顾明臻的风头,只选了一条中规中矩的绿色长裙,看起来清新怡人,却远不如她出现在屏幕上那般光彩动人。 再加上她左手上还吊着纱布,形象仪态上就越发打了折扣。 顾琳琅却似浑不在意,甚至还想贡献出自己压箱底的粉钻手链。 “不用了,我有。” 顾明臻拿出容淮送给自己的红宝石手链随意套在手腕上,然后抬眸扫了一眼镜子里艳光四射的自己,漫不经心地笑道, “把我打扮得这么漂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天要去相亲呢!” 顾琳琅避开她灼热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笑道:“臻臻姐这么漂亮,全香江的豪门公子还不是任你挑选。” “那你呢,不想找个好归宿吗?”顾明臻透过镜子看向她,目光通透得好似能够让人无所遁形,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趁今天这个好机会,让妈给你选一门好亲事吧。” 顾琳琅脸颊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粉色,眼神却有刹那的迷茫。 但很快她就恢复如常,笑道:“你是长姐都不急,我急什么?我还想多演两年戏呢。” 正说着,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带着半真半假隐含薄怒的笑声, “好你个顾琳琅,有了姐姐是不是就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听到声音,顾琳琅笑容一滞。 她回头扫了一眼门口并肩而立的一对俊男靓女,目光微凉。 “宝儿你这话可冤死我了!这事不怨我,是我哥没跟我说你今天要来。要算账,你就找他吧。” 顾琳琅不愧是演戏的,很快就收起了异色,热络地同林宝儿寒暄起来。 大约是带了混血基因的缘故,林宝儿的身材高挑丰盈,五官十分立体,瞳色也是呈青灰色的,像琉璃一般漂亮。 但她的五官每一个看起来都不错,组合起来却少了几分精致。 比起顾琳琅那种东方美人的温婉,终究是火辣有余,气质稍逊。 顾明臻特意看了一下,发现林宝儿头上并没有粉色气体。 反倒是她身旁的顾宗汉,头上的粉色气体比昨日更盛。 难道顾宗汉的桃花运另有其人? 鉴于自己目前的异能并不像全盛时期那般随心所欲,所以顾明臻并不敢轻易下结论。 察觉到她的目光,顾宗汉淡淡一笑,“客人差不多到齐了,咱们是时候下去了。” 顾琳琅这才掀起眼皮朝他那边扫了一眼,淡声道:“大哥,你先带宝儿下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跟臻臻姐请教。” 顾宗汉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想说些什么,顾琳琅已经拉着顾明臻头也不回地进了衣帽间。 “臻臻姐,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顾明臻心里明镜似的,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指什么?” 顾琳琅有些难为情地咬了咬唇,红着脸低声道:“臻臻姐,我发誓我不会抢你的风头。但你刚才说得没错,也许我是时候多认识一些朋友了。” “是朋友还是联姻对象?”顾明臻声音淡淡。 “联姻对象。”顾琳琅咬牙道,“我也是顾家的一份子,也该为顾家做点儿贡献了。” “我可以去帮你跟妈说。但豪门联姻不是儿戏,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顾明臻方才还懒散的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凌厉, “开弓没有回头箭。争风吃醋是你的事,但你不能拿顾家的声誉来玩笑!” “臻臻姐......”顾琳琅愕然地抬起头,眼底是无所遁形的慌乱,“我......”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我也不关心你的私事。”顾明臻伸手捏住她白皙的下巴,一字一顿道, “但你不能拿我和顾家人当你的棋子,不能做危害顾家的事,这是我的底线。你要是越了这条线,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顾琳琅被她眉眼中冷冽的煞气吓得打了个哆嗦。 但下一秒,顾明臻已经笑靥如花,就仿佛刚才那个充满杀气的人不是她一般。 “去换条漂亮的裙子吧,我不需要你为我掩藏自己的光芒。”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也不怕你会抢了我的风头!” “我知道了,姐姐。” 顾琳琅乖乖地挑了条裙摆镶着珍珠的白色长裙换上,又狠了狠心,咬牙拆掉了左手上的纱布。 斜肩的礼服露出一侧的锁骨与肩膀,带了点小心机的设计让她看起来如暗夜里盛开的百合,纯净优雅美丽。 顾明臻的视线落在她的左手上,忽然玩味地笑了笑,“顾琳琅,拍戏坠马的意外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第29章 天上掉下个金龟婿 顾琳琅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 “理由呢?”她极快地避开顾明臻的视线,故作镇定地说道, “姐姐为什么觉得我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我只是侥幸运气好,受了点轻伤,但这不是姐姐怀疑我的理由吧?” 顿了顿她又道:“我又不是傻子,放着好好的顾家大小姐不做,要做一个被人看不起的顾家养女。” 顾明臻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神色淡淡,但浑身上下泄露的气势却让顾琳琅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力。 “我只问这一次,你也只有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 顾琳琅还想否认,余光瞥见顾明臻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后,又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她声音发着颤,“姐姐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么?” “一半是猜的,一半是诈你的。”顾明臻眉眼弯弯,狡黠笑道, “顾临川跟我炫耀你精通马术,这是其一;其二,电视上报道你生命垂危,但你受的伤其实并不重。要么是那些狗仔太不敬业,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夸大其词。” 顾琳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姐姐,这件事我虽然瞒着爸妈,但我发誓我没有算计你的意思。” “你说你不想算计我,那你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这场家宴?”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但那笑意却丝毫也没到达眼底, “让我来猜一猜,你费尽心思想让我惊艳全场,自己却往低调了打扮,是因为今天家宴上会有一个你不想嫁的人?” 闻言,顾琳琅身上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以为凭自己的演技就算不能做到天衣无缝,也可以隐瞒一阵子。 没想到却早就被人家给看穿了。 从见到顾明臻第一眼,她就知道她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任谁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长大,一朝得知自己是富家千金,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改头换面做人上人的欲望。 可从头到尾顾明臻都冷眼旁观,好似一个局外人,应对得游刃有余。 就仿佛这个泼天富贵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一般。 而后她又几次试探,都没在顾明臻那里讨到好,反而被她轻而易举给化解掉了。 从那时起,她就不敢再小瞧这个便宜姐姐,并及时改变了自己的策略。 顾琳琅忍不住一阵后怕。 幸亏她没有可劲儿作死,要不然以顾明臻的手段,她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姐姐猜的没错,我之前确实是不想联姻,但不是因为对方不够好,而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顾琳琅坦白道, “我知道身在豪门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也知道爸妈养我一场我不该那么自私。可是姐姐,让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你甘心吗?” 顾明臻脸上看不出喜怒,“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爸妈的意思?” “姐姐别误会,爸妈不是为了联姻才把你找回来的。”顾琳琅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道, “对方无论长相人品还是家世能力手腕都是全香江数一数二的,若不是爷爷在时就定下了这门婚事,咱们家未必高攀得上呢。” 顾明臻讥诮地勾了勾唇,“那你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金龟婿不要,却要便宜我?” 顾琳琅神色黯然,“感情这种事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他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顾明臻突然转移了话题。 顾琳琅咬了咬唇,神色变得有些难堪。 “五年前我去国外旅行时发生了点意外,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和爸妈的血型对不上。” 五年前的顾琳琅才17岁。 那时候不说,是因为想贪恋顾家千金这个身份。 现在说,是因为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顾明臻神色漠然,“你的心上人是谁?” “我说了,姐姐能替我保密吗?”顾琳琅抬眸看她。 顾明臻不置可否,“那得看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是林宝儿的私生弟弟。”顾琳琅低头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林母强势,又有英国贵族血统,还和现任港督交好。她不准林父将他认祖归宗,他就只能是私生子。我们这样的家庭,爸妈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顾明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林宝儿和她这个弟弟关系不好?” “林宝儿经常欺负他。”顾琳琅道,“所以我和她只能算塑料姐妹。” 顾明臻微挑了眉尖,刚想说话,屋外就响起了齐娴姿的敲门声。 “臻臻,你要是收拾好了的话就赶紧出来,妈妈介绍客人给你认识。” “走吧。”顾明臻没再吭声,率先出了更衣室。 母女三人联袂朝楼下走去,顾明臻一出场,众人就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人群中,不知有谁说了一句,“顶,咁鬼靓!” 原先还在观望的人群迅速聚集在齐娴姿身边,众星拱月似的将母女三人围在了中间。 顾明臻不仅听力出众,还练就了一身一心二用的本事。 她唇角噙着得体的笑容,一面游刃有余地扮演合格的花瓶,一面不动声色地偷听人群外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顾家长女原来这么漂亮吗?这长相,竟生生把她身旁的当红大明星给比下去了。”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咱们这个圈子比的是教养、学识、能力和手段。听说这位从小长在九龙城寨,天天和那些下三滥打交道,她能比得过顾琳琅这种受过21年精英教育的大家闺秀?” “就是,山鸡就算贴上七彩羽毛也不会变凤凰!只能装装样子罢了。” “自家亲骨肉嘛,当然不能沦落在外,但说到联姻可就不一定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谁愿意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回去当媳妇儿?!” “齐娴姿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你看她还把养女留在家里就知道了。一个用来联姻,一个养在身边,这算盘珠子都快打到我脸上了。” “要不说齐娴姿精明呢,无论哪个女儿嫁进宋家,她都是稳赚不赔!” “依我看不好说。毕竟是亲生的呢,齐娴姿舍得把宋家那么好的婚事让给养女?” “这由得她来选吗?”有人嗤笑道,“听说宋家那位可挑剔了,你猜他会舍了凤凰选山鸡吗?” 宋家? 顾明臻笑容一滞。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宋家吧? 她正在晃神,就见顾振明父子俩一脸殷勤地引着一个俊美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见状,齐娴姿握住她的手,“臻臻,来,妈妈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第30章 宋世尧,耍我好玩吗? 宋家这一代的小辈向来行事低调,圈子里的聚会十次有八次都请不到人。 而且他们这样顶级的阶层向来壁垒分明。 寻常豪门子弟想突破壁垒融入他们的圈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能让他们赏光的,除了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便寥寥无几了。 是以宋世尧一出现,众人就像见到了肉的狼,全都两眼放光。 无不想要上前套套近乎,混个眼熟。 那些目光恭敬热切,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赤裸。 可碍于宋世尧素来高冷的作风,谁也没有贸然行事。 偌大的宴会厅仿佛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头顶的水晶灯璀璨若明珠,将宴会厅映衬得流光溢彩。 辉煌灯火下,顾家双姝如两株并蹄莲亭亭玉立,一个清丽温婉,一个美艳无双。 “世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长女顾明臻。”齐娴姿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臻臻,这是你宋世伯的次子宋世尧。” 从踏进宴会厅的第一秒,宋世尧的目光就没从顾明臻身上挪开过。 那双狭长的眼眸如暗夜长河,看似平静,里面却暗流涌动。 饶是宋世尧藏得很好,也泄露了他眼底的震惊、错愕、欣喜与惊艳。 “宋世兄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顾明臻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就仿佛真的是与他素不相识一般,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眼中不见半分往日对他的迷恋与情意。 宋世尧面色微变,眼中的惊喜很快化为了薄怒。 四周顿时低气压弥漫,谁也搞不清他为何会突然动了怒,但却知道这多半和顾明臻脱不了干系。 “初次见面......”宋世尧咀嚼着这几个字,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他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顾明臻,直到她准备收回手的那一刻,才不紧不慢地握住了她,“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男人的掌心滚烫,顾明臻连抽了几下,才将指尖从他掌心抽出。 “顾小姐,能借一步说话吗?”宋世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当然。”顾明臻莞尔一笑,率先转身。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如此看来,宋二公子也是个大俗人嘛!” “这顾琳琅也太没用了吧!一个当红明星连个九龙城寨出来的都打不过。原以为她和顾明臻旗鼓相当,谁知还没开始她就出局了。” “坊间传言宋家二少人品尊贵、能力出众,原来也是个看脸的啊!” “嗐,男人哪有不喜欢美色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顾明臻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径直穿过幽静的长廊,在一株长得正盛的羽毛枫旁停住脚步。 宋世尧在离她咫尺之遥的距离驻足,盯着她婀娜的背影沉默许久才冷冷一笑, “我说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怎么,成了豪门大小姐,就瞧不起穷酸前男友了?” 顾明臻:“???” 这狗东西在说什么屁话? “宋世尧,你脑子是被僵尸吃了还是失忆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隐瞒身份和我谈恋爱的那个人是你吧?!” 宋世尧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顾明臻继续火力输出—— “怎么,觉得我这个贫民窟的穷丫头配不上你这个豪门公子?担心我算计你的钱财,害怕我缠着你不放,所以你故意往我头上泼脏水,找借口和我分手?”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虽然穷,却穷得有骨气!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会离得你远远的。” 不就是扣帽子吗,这个她熟! “我往日怎么不知,你竟如此牙尖嘴利?”宋世尧的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 但顾明臻看得出,他眼中并无多少怒意。 反而藏着一丝兴味。 “过奖。我虽愚笨,但跟在宋公子身边一段时间,总能学到点东西。” 明媚的阳光穿透羽毛枫的枝叶落进她那双似嗔非嗔的眸子里,像璀璨的琉璃,让里面隐含的薄怒都多了几分别样的妩媚与勾人。 宋世尧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灵动的顾明臻。 从前的姜岁禾美则美矣,在他面前却像只温顺的小鹿,少了几分征服感,让人难免觉得有些乏味。 但此刻的顾明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明明皮囊还是那张皮囊,却无端多了种勾人心魄的味道。 宋世尧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听信流言是我的不对,商场那天我不知道那是你阿爸。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 “你之所以轻信谣言,是因为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顾明臻一口打断他, “不过不重要了。反正咱们已经桥归桥路归路,宋二少大可找个门当户对配得上你,你也不用日日夜夜担心她会算计你的女朋友。” 宋世尧脸上羞怒交加,他压着情绪沉声道:“顾明臻,我是诚心诚意来向你道歉的,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如果我今天不是顾明臻而是姜岁禾,你还会向我道歉吗?” 顾明臻目光澄澈,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所遁形的力量, “咱们都知道,身在豪门从来没有婚姻自由。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和我闹着玩的,不是吗?!” 宋世尧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鬼使神差地咽下了。 “宋世尧,耍我好玩吗?” “我没有耍你。” 顾明臻嗤笑一声,不再搭话,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世尧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却被长廊上急促的脚步声猛然惊醒。 他懊恼又遗憾地看向来人,发现对方是个模样清癯俊逸的中年男人,而且有几分眼熟。 “阿爸,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顾明臻热情地迎上前去,挽住姜东岳的手腕,领着他朝宴会大厅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宋世尧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光芒。 一朝乌鸡变凤凰,她却并未嫌弃出身贫困上不得台面的养父,也并未和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划清界限。 也许,当初确实是他看错她了。 第31章 你们豪门玩得这么大吗?(1) 顾明臻并不关心宋世尧的想法,她迎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坦坦荡荡地将姜东岳引到了自家父母面前。 对顾氏夫妇来说,姜东岳不仅是自家女儿的养父,还是顾家的大恩人。 见状,顾镇业连忙扔下几个正在寒暄的老友,殷勤地招呼姜东岳,并把他介绍给在场宾客。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 姜东岳人长得帅气,又是天生的衣架子,再换上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那架势看起来很能唬人。 宾客们又见顾镇业如此热情周到,还以为圈子里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直至有人叫破他是顾明臻的养父,一个穷酸的风水先生,众人才收起了脸上的殷勤,露出些许鄙夷之色。 “老顾现在做事越来越不体面了,什么人都敢往圈子里带。一个算命的而已,也配跟咱们做朋友?” “话也不能那样说,那毕竟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老顾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顶顶重情重义的。” “随便拿点钱打发他得了。如果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咱们圈子,咱们岂不成了别人的笑话?” “算了,看在老顾的面子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你们爱做圣人我可不做。这种掉价的事传出去丢人事小,要是被人打着我朋友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那我找谁说理去?” 这帮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架不住顾明臻听力超群。 她心头顿时蹿起一股无名火,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其中一人朝姜东岳走了过去。 “听说姜先生是风水大师,不知你的公司开在中环哪里?改日得空了,我也好上门拜访。” 说话的中年女人打扮得珠光宝气,却生了一脸刻薄寡淡之相。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道她是故意寻晦气去的。 毕竟中环寸土寸金,租金高得吓人,哪里是姜东岳这种穷酸的算命先生能够高攀的! 姜东岳背脊微僵。 他下意识地看了顾明臻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愧疚之色。 随后他又飞快收回视线,坦然笑道:“我一般都在九龙、旺角摆摊算命,周太想要光顾的话,随时欢迎。” 此话一出,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周太讥诮地笑了笑,“那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照顾姜先生的生意。只可惜九龙、旺角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不入流的阿猫阿狗都有,我一般是不会去的。” 听她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顾明臻气极反笑。 见她面色不虞,齐娴姿也跟着沉了脸。 她轻轻捏了捏顾明臻的肩膀,低声道:“别生气,交给妈妈来处理。” 顾明臻:“杀鸡焉用牛刀。没事的妈,这种小事我自己就能应付,用不着你亲自出手。” 说完,她大步走到姜东岳身边,对着周太亲昵地笑了笑, “择日不如撞日。何必等改天,周太如果不嫌弃的话,此刻我就可以替你算上一卦。我的算命本事可是尽得我阿爸的真传哦。”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周太明知她来者不善,却不好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她正想找个理由婉拒,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已经起哄道, “没想到顾小姐多才多艺,竟有这种本事。周太,要不你就让她算上一卦,给我们开开眼界吧。” 周太骑虎难下,只能悻悻地笑了笑,“其实我平时也不太信这个,再说今天是顾大小姐的好日子,我怎敢让你为我效劳。” “周太谦虚了。据我所知,你平日里可是和几个香江出名的风水大师私交甚笃。”闻言,立马有平日里与她不对付的人出来拆台道,“我还想请你帮我牵线搭桥呢。”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姿丰盈,体态妖娆的女人,“大嫂,顾小姐既然开了口,想必一定是乐意的,你又何必扫大家的兴呢!” 周太愕然回头,看向她的视线带着一丝惊诧。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用力咬了咬腮帮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二嫂,你就别跟着大家起哄了。” 周二太笑了笑没说话,身体却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靠在了一个长相英武的中年男人身边。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味道。 齐娴姿这才慢悠悠地上前,意味不明地笑道:“算了臻臻,周太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你小孩子家家学艺不精,入不了她的法眼也很正常。既然周太不愿意,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说完,她将目光投向那个长相英武的中年男人,“抱歉周生,让你见笑了。” 周福森和顾镇业虽是一个圈子长大的朋友,但早些年周氏因决策错误一朝没落,这几年靠着建材生意才逐渐翻身。 周太分不清轻重,周福森却心知肚明自己能翻身全靠顾镇业这个发小的鼎力支持。 他嫌恶地看了周太一眼,对齐娴姿赔笑道:“齐总说笑了,既然侄女有兴致,我们当然乐意奉陪。” 周太敢怒不敢言,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就劳烦顾小姐替我算一卦吧。” 顾明臻的视线从周方海身上一掠而过,随后落到他身边的周二太身上。 即便没有异能,她也能看出这两人也行迹暧昧,关系不太清白。 更别说这两人头上的粉色气体都快骚上天了。 也不知这位周太是不是眼瞎,竟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媳和自家男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偷情。 “不知周太想算些什么?我观你事业兴旺,身体康泰,是顺遂富贵之相。唯子女宫缘薄......” 周太面色微变,随即外强中干地说道:“我当是什么呢,在场谁不知我子嗣艰难,30岁才得一女。顾小姐还是说点新鲜的吧。” 顾明臻刚想开口,一旁的姜东岳已经冷声说道:“那周太可知你是天机星与六煞星同宫?” 根据原身浅薄的风水知识,顾明臻思考了片刻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天机星若与六煞星同在子女宫,主其人无嗣,即使有,亦会刑克,且与子女缘分浅薄。 可周福森分明是子女宫旺盛之人,绝不止一个女儿。 最关键的是,子女宫有天机还意味着另外一层意思——庶生多。 顾明臻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周二太,发现她的身材绝不像没有生育过的样子。 可据她方才听来的八卦,这位周二太是个命薄之人。 她嫁进周家不到三个月,周家二少就在与情妇偷欢的路上遭遇车祸而亡,并未留下一子半女。 周二太是“北姑”,早年随父闯荡香江,父亡后就成了孤女。 是以周二少死后她并未离开周家,而是安安分分地当起了周家二太太。 那么她的孩子,究竟是跟谁生的呢? 第32章 你们豪门玩得这么大吗?(2) 顾明臻不好直接说你男人跟你弟媳妇偷丶情,那样就不是打脸而是掀桌子了。 所以方才才随口胡诌两句,想借子女宫引到桃花运上。 谁知她阿爸居然真有两把刷子,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端倪。 香江的豪门阔太鲜少有人不迷信风水八字的,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立马有好事者开始科普起来—— “我记得那年娱乐小报上介绍前船王的风流事迹,就说过他的正房太太是天机星入主子女宫吧......” 众所周知,前船王只有一个嫡子,却命运多舛、英年早逝。 船王死后,他名下产业被他的庶子庶女和私生子们瓜分得干干净净。 从此船王家族四分五裂,一个繁盛的豪门也因此走向衰败。 这个例子一出,在场的人顿时心领神会,脸上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太显然也听过船王的故事,闻言脸色顷刻间已经变了数变。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离她咫尺之遥的周福森,从前累积的那些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如雨后春笋,迅速破土而出。 “刚才是我多有冒犯,还请姜先生和顾小姐不要怪罪。”周太声音发颤地说道,“我是个糊涂人,能否请二位把这一卦给我解释得再明白一点?” 姜东岳是个厚道人,闻言气已消了大半。他面露难色,迟疑道:“这......” “当然没问题。”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周二太,正好对上她心虚的目光。 她阿爸心善厚道,她却是个睚眦必报的。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不足以抹平她阿爸受到的那些奚落与嘲讽。 顾明臻刚想说话,一旁的姜东岳突然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如果周太真想知道,不妨借一步说话。”姜东岳道。 周太抬眸对上自家男人闪烁心虚的目光,又看了看周围人一脸了然,幸灾乐祸的八卦之态,心里顿觉悲呛。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不必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看样子我才是那个最蠢的人!我家的乐子大家分明早就知道了,独独瞒着我一个。既如此,索性说出来给大家助助兴。” 周福森额上青筋直跳,他再也忍不住呵斥道:“够了。今天是侄女的回归宴,你在这里发什么疯?” 周太面露讥讽,“不是你让我算这一卦的吗?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不可理喻!”周福森朝齐娴姿歉意地点了点头,用力拽住周太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 周太被拖拽着前行,身上的衣物和腕上的翡翠珠链因为过度拉扯散落开来,看起来狼狈极了。 周二太犹豫片刻,也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边走一边赔笑道:“抱歉,我大嫂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邪,让大家看笑话了。” 听到这话,周太突然出奇的愤怒。 她一脚踢上周福森的腿骨,又顺势在他脚背狠狠碾了几下。 趁他吃痛,她挣开他的束缚,反手拽住了周二太的头发,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贱人,刚才不是你挑唆我的吗?” 周二太面色发白,慌乱中她眼底闪过一抹恶毒之色。 “大嫂你今天是不是忘记吃药了,张医生连续约你两次你都不去复诊,再这样下去你的病情会更加严重的!” 说完她又看向周福森,“大哥你还是劝劝大嫂吧,她的妄想症这么严重,迟早是会出事的。” 周福森薄唇紧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迟疑。 但在看到周太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狰狞的面孔后,他又迅速下定了决心, “你说得对,是不能再拖了,明天我会带她去小榄疗养院就诊的。”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哗然一片。 小榄疗养院是香江着名的精神病院。 里面关的不是精神失常的明星艺人就是豪门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周福森这话,几乎坐实了周太精神有问题。 可看周太方才条理清晰的模样,分明就不像是脑子有问题的人。 这一招可真毒啊! 饶是顾明臻见惯了阴私之事,此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福森,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我为你生儿育女当牛做马,你怎么敢?!” 短暂的错愕后,周太突然发了狂一般冲向周福森,对着他又踢又打又咬,一副疯癫狂躁的样子。 如此一来,反倒坐实了她精神异常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任何动作。 “抱歉,我老婆情绪失控,我得带她去就诊,就先失陪了。”周福森手疾眼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不疾不徐道, “改天由我做东,请大家喝酒赔罪。” 在场的不是人精就是一个圈子的利益共同体,即便对这件事半信半疑,也没人出声阻止。 甚至还有人迅速让开了一条路,生怕自己沾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慢着。”眼见着三人就要走出宴客大厅,顾明臻忽然慢悠悠地开口说道, “我这一卦还没算完呢,周叔叔那么着急离开,是不相信我算卦的本事吗?” 周福森做梦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 他脚步一滞,迅速将目光投向了顾镇业。 顾镇业面露难色,飞快地瞥了一眼自家媳妇儿。 齐娴姿沉默地看向顾明臻,片刻后轻笑道:“难得我家臻臻有兴致,老周,你这个做叔叔的总不好让她扫兴吧?” 她这话相当于变相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周福森皱了皱眉头,脸色顿时黑沉如水。 趁他愣神的功夫,周太张嘴在他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嘴角还沾着血渍,人已经推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顾明臻面前。 “顾小姐你救救我,我没有病,是这对狗男女要陷害我!” 顾明臻垂眸看她,淡声道:“我只管算命,不管其他。” 周太微微一愣。 顾明臻眉骨一抬,“算吗?一卦20万。” 第33章 你们豪门玩这么大吗?(3) “我算。”周太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颤抖着递给顾明臻一张空白支票,“只要顾小姐能帮我化解此劫,我还有更多报酬。” “20万?这比香江顶级的风水大师收费还贵了!”周二太夸张地惊呼了一声,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慌乱, “顾小姐,虽说我大嫂现在情绪不稳定,但她毕竟是你长辈,你总不能趁火打劫吧?” “周二太这么着急,是在怕什么?”顾明臻将支票夹在指间慢慢转悠,偏头看她时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卦准不准你说了不算,咱们让事实来说话。” “我齐娴姿的女儿,还不稀罕靠这三瓜两枣来发财。”齐娴姿不悦地扫了一眼周二太,冷冷道, “当着大伙儿的面我向周太保证,如果这一卦不准,我会双倍退还你的卦金。” 顾明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在今天之前,齐娴姿甚至不知道她会“算命”。 但这一刻,她依然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成为她的后盾。 能让齐娴姿这个精明的商人做出如此不明智的决定,这份偏爱何其珍贵。 她真的相信她能一卦封神吗? 未必。 不过是因为她是她的女儿,所以她才无条件地为她兜底罢了。 像是在冰天雪地泡了一回温泉,那股暖意驱散了顾明臻身体里长久的寒意,让她每一个毛孔都舒适又熨帖。 “多谢妈。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亏本买卖的。” 齐娴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向周二太的目光依然凌厉。 “怎么样周二太,你现在还担心我家臻臻趁火打劫吗?” “齐总说笑了。”周二太讪讪一笑,低头时眼中却闪过了一抹怨毒之色。 “李薇,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到趁火打劫,有谁比你更擅长?” 周太双手撑地狼狈地爬起身来,恶狠狠地看向周二太, “我怜你年轻守寡,待你情同姐妹,没想到你却跟着这个贱男人一起坑害我!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份都不顾了?” 顾明臻:“......” 到了这时还在说姐妹情份,这个周太也不知是太过天真还是太过愚蠢? “周太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种下场吗?”顾明臻轻轻叹了一口气, “来自外部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祸起萧墙。” 她凑近她,低语道:“能让一个好姐妹背叛你的,除了利益,还有男人。” “祸起萧墙”这四个字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周福森有一对私生儿女的事,在场的大多数都知道。 但知道这对私生儿女是他跟周二太所生的,却只有一些关系很好的朋友。 顾明臻虽然半个字也没提谁的名字,但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祸起萧墙,男人......”周太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茫然地看了周二太片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忽然疯狂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真是蠢到了极点,才会把一条毒蛇当成好姐妹。” 她眼中无声地落下泪来,将她脸上的脂粉冲刷出两道痕迹,看起来又狼狈又凄惨。 “周福森你真是好样的!20多年夫妻,我纵有万般过错,但至少陪你走过大风大浪。你在外面搞女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这个女人搅在一起。这个女人如此恶毒,你就不怕有一天被她反咬一口吗?” 周福森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又羞又怒,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你在胡闹什么,宁愿相信一个算命的胡诌也不相信我?”周福森道。 “周福森,你这么说我可不乐意啦!算命的怎么啦?去年那场劫难要不是刘大师给我化解了,现在我坟头的草恐怕都有三尺高了。” “没错,又不是人人都是招摇撞骗的神棍。香江风水界卧虎藏龙,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昨天的晚报你们看了吗?这次有个风水先生竟然算出了六合彩的头彩。” “我也看了那个报道。原以为是小报记者博眼球,没想到后来电视台还采访了另外一个头奖得主,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想不信都难。听说当时在场却没有跟风的,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闻言,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东岳。 四目相对,姜东岳眼中却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顾明臻愕然地挑了挑眉。 难不成她阿爸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两天她忙着顾家的事,压根就没功夫关心“六合彩”的开奖结果。 原想着有个一等奖已经不错了,没曾想老天还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有了这个头奖,接下来她就不用那么束手束脚了。 “你们闹够了没有?”众人议论纷纷,周福森却突然发了火,“朋友一场,是不是一定要闹得我妻离子散才甘心?” 周太嗤笑一声,“周福森,你少他妈假惺惺的!你都要把我送到疯人院去了,还在乎妻离子散吗?” 周福森恼羞成怒,抬手就想朝她扇去。 “你打啊,有种你就打死我!”周太仰起脖梗凑近他,“你敢动我一根寒毛,我立马报警。再登报把你这些丑事宣扬出去。” 周福森被她身上混不吝的气势给镇住了,手在半空攥成了拳头,却到底还是没扇下去。 他紧咬着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离婚!”周太道,“分一半家产给我,我成全你和李薇这个贱人。” “你做梦!”周福森一脸肉痛。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外面就是小报记者,大不了咱们闹个鱼死网破。”周太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吃亏?” 见众人漠然地看着自己,周福森便知自己已经错失了先机。 齐娴姿的出头代表了她的态度。 这个圈子向来实力为尊,大家不可能为了他周福森去得罪顾、齐两家。 今天这件事闹这么大,他不可能再悄无声息地处置了这个女人。 所以除了握手言和,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周福森顿时追悔莫及。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李薇那个蠢女人的话,想把发妻送到疯人院去。 “好,我答应你。念在夫妻一场,我给你一半家产,咱们好聚好散。” 周福森向来识时务,闻言咬牙道,“明天一早,咱们去就律师事务所签署离婚协议。” “我信不过你。”周太并不买账,“谁知道你今晚会不会找人把我做掉呢?” 第34章 朋友妻,不可欺 “那你到底想怎样?”周福森气得牙痒痒。 “我要当场签下离婚协议,并请在场诸位替我做个证,还要你写下一份保证书。” 周太条理清晰地说道,“日后我不出事则罢了,一旦以后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和李薇就是最大嫌疑人!” 周福森气得脸都青了。 他原本还想来个缓兵之计,没想到周太却像突然开了窍一般,半点机会都不给他。 李薇索性不装了,“大嫂,你也太过分了吧。周家的家业是大哥一点点挣下来的,你凭什么分走一半?” 这些年她使尽浑身解数来伺候周福森,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松口,将大半周家产业留给她的一双儿女。 要是被这女人分走一半,她这些年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周太冷声道:“我和周福森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狐狸精来插嘴。” 李薇还想说些什么,周福森突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我可以分你一半的家产,但公司的股权你必须全部给我,你的股份我会折现给你。”周福森道。 “成交。” 半小时后,周太的律师到达顾宅。 一份离婚协议火速出炉,双方签字后,周福森又在保证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周福森刚想带着周二太离开,周太突然站起身来,慢悠悠说道:“慢着。” 周福森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还想做什么?” “我和你的账算完了,和她的账还没算完呢。”周太用手指了指周二太,忽然对顾镇业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顾生知道这贱人今天为什么要怂恿我针对姜先生吗?” “为何?” 众人一头雾水,周福森却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你给我闭嘴!” 周太压根不理会他的警告,而是冲他恶劣地笑了笑,径直道:“因为她说你夫人一直是周福森心里的白月光,从年轻时他就偷偷暗恋她。”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她挑唆我针对姜先生,表面上是想给你们一点难堪,其实是想挑拨我和周福森的关系。” 不得不说,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周太这一招直接命中靶心,等同于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周福森后路。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齐、顾两家虽是商业联姻,但顾镇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妻奴,对齐娴姿宝贝得很。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 今日之事肯定会在顾镇业心里埋下一粒怀疑的种子。 哪怕顾镇业现在不信,天长日久的,也难免生出嫌隙。 谁会倾尽全力帮助一个觊觎自己老婆的朋友? 没了顾镇业的人脉与支持,周福森又能继续走多远? 更别提顾氏现在还是周家的大客户。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周福森又急又怒又心虚,情急之下礼仪风度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镇业你别听她的,这个贱人就是故意报复我。” “几十年朋友,你对我难道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顾镇业淡淡一笑,那笑却并未到达他眼底,“放心,我不会轻信谣言的。” 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那都必须是假的。 周福森的名声臭了烂了他都不在乎,但他不想把自家媳妇儿给卷进来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周福森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顾镇业却将手一抬,作了个请的姿势,“请吧,周太。” 这逐客令看似针对周太的,但周福森知道自己如今也不受欢迎。 他只能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解释给咽了回去,讪讪告辞。 之前还谈笑风生的朋友,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同他打招呼的。 这个圈子向来跟红顶白,没有谁愿意为了一个周福森去得罪顾镇业。 周太也未多留,离开前她特意走到顾明臻面前,言辞恳切地说道:“多谢你,顾小姐。今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改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顾明臻神色淡淡,“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 周太尖酸刻薄是真,她不喜她也是真。 但无论如何,周太罪不至死。 也不该被自己的丈夫和小三联手送到精神病,被当成一个疯子度过漫漫余生。 这种结局何其残忍! 今日任何一个女性落到这种下场,都会让她生出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心。 这世道女人本就比男人活得艰难,若人人都对这种事袖手旁观,他日女性的处境将更加恶劣。 “不管是不是,我都承你这个情。” 留下这句话,周太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转角,众人就迫不及待地将顾明臻和姜东岳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臻,你究竟是怎么算到周福森跟他弟媳妇有搅的?那家伙瞒得滴水不漏,连我都不知道,你也太神了吧!” “侄女儿,我听说那个中六合彩头奖的风水先生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该不会就是你吧?” “臻臻,我感觉我最近运气不好,你能帮我算一卦吗?” 众人七嘴八舌,一个高雅的宴会大厅顿时变成了喧闹的菜市场。 这种一炮而红的机会,顾明臻怎会错过! 她要把姜东岳推出去,让他成为香江风水界的网红。 于是她谦虚的笑了笑,“世伯过奖了,我不及我阿爸多矣。全靠我阿爸平日教得好,我会的也不过是他的皮毛。” 一句话,让方才还备受鄙夷的姜东岳顿时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短暂的怔忡之后,姜东岳很快反应过来,进入了状态。 他态度不卑不亢,应对得也游刃有余,看起来竟颇有几分大师风范。 顾明臻深藏功与名,悄悄地退到了人群之外。 齐娴姿将她拉到一旁,“臻臻,这里交给你阿爸和妈妈来应付,你去帮妈妈陪陪宋家二少好不好?” 顾明臻诧异地挑了挑眉尖。 不应该啊。 宋世尧这人心高气傲惯了,被她那样下了面子,竟还没恼羞成怒,拂袖离开吗? 她下意识地回头,果然看见对方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大厅一角品茶,旁边还有几个人正对他嘘寒问暖套近乎。 倒是顾琳琅,避他如蛇蝎,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察觉到她的目光,宋世尧抬眸冲她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顾明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 这狗东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35章 孽缘也是缘! “妈,我和宋二少脾性不合,去了只怕会惹他不开心。” 顾明臻拉着齐娴姿的胳膊撒娇道,“要不还是让琳琅去吧?” 齐娴姿若有所思。 她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跟妈说实话,你跟宋二少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过节?这么一个香饽饽却不受咱们臻臻待见,一定是他的不对。” “伯母,之前是我做错事惹臻臻生气了,她不愿意搭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顾明臻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 “不过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让臻臻早日原谅我的。” 顾明臻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狗东西,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她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宋二少,借一步说话。” 宋世尧纹丝不动,“我还有点事情想向伯母请教,臻臻要是有话跟我说,不如明天中午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你吃顿饭?” 他唇角绽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眼底却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势。 就仿佛她是他相中的猎物,迟早会被他收入囊中。 “好啊。”顾明臻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忽而笑了起来。 这一笑如春风拂栏,冰雪消融,让旁边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呆住了。 顾明臻并未刻意压低自己的声线,“不过我明天已经有约了。宋二少真想请我吃饭的话,排队吧。”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了细微的抽气声。 以宋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从来都是别人专程空出日程等待宋二公子的垂青,没有他排队等别人的道理。 顾家这位大小姐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还是贫民窟来的野丫头见识浅薄,不知道深浅,所以才敢口出狂言? 有交好的赶忙看向齐娴姿,频频给她使眼色。 生怕这位不知轻重的顾家大小姐,一不小心就把宋世尧给得罪狠了。 齐娴姿似乎半点也不担心自家闺女会闯祸,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看向宋世尧。 宋世尧笑容不变分毫。 顾明臻的挑衅似乎并未激起他的怒火,反而挑起了他的胜负欲。 “不着急,臻臻什么时候有空了同我说一声便是。”他朝她眨了眨眼睛,狡黠道, “对了,我的大哥大号码没变哦。只要臻臻愿意,我随时候命。” 这句话不仅极其暧昧,而且信息量巨大—— [难怪宋二少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顾琳琅呢,原来人家早就相中了顾明臻。] [圈子里谁不知道宋二少的电话号码是保密的,顾明臻连他私人号码都有,这关系怎么看怎么不一般呐!] [谁说顾大小姐是上不得台面的山鸡?能让宋世尧不计较她的出身对她刮目相看,这位顾大小姐恐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众人眉眼官司不断,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原来臻臻和宋公子早就认识?” “对啊,我和宋学长都是g大的。之前得他助益良多,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感谢,没想到兜兜转转又遇到了。” 她一脸磊落的模样,倒把宋世尧刻意挑起的暧昧气氛冲淡了不少。 见她迫不及待地划清关系,就仿佛他是什么瘟神一般,宋世尧眉眼的笑意淡了。 但他并未反驳她的话,而是从善如流地说道:“可见我和学妹缘分匪浅。” “是挺有缘的。”顾明臻皮笑肉不笑。 毕竟,孽缘也是缘嘛! 正说着,庄园入口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众人愕然。 此刻已近午宴时分,该来的都来齐了,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呢? 齐娴姿带着人迎了出去。 很快,这个神秘的客人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一辆轮椅被一个亚裔混血保镖推着,分花拂柳而来。 轮椅上的青年白衣黑裤,清隽俊美,萧萧如玉。 顾明臻呼吸一滞。 怎么会是他? 吃惊的不只是顾明臻一人。 宋时年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暗潮涌动。 众所周知,宋家大公子向来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出席这种社交场合。 素来低调的人,今天为何会高调地出现在顾家长女的回归宴上呢? 宋时年很快为大家解了惑。 他从亚裔混血保镖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的雕花首饰盒,递到了齐娴姿面前。 “祖父说顾家长女回归是大喜事,特意命我送来一点薄礼,还望伯母不要嫌弃。” 齐娴姿打开紫檀木盒,一枚雕工精湛、栩栩如生的极品祖母绿玉佛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枚玉佛的来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宋老太太常年不离身的那枚玉佛吗?” 这枚祖母绿玉佛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虽说不上传家之宝,但也意义非凡。 宋家这个时候送来这枚玉佛,不仅是对顾明臻身份的认可,更暗示宋老爷子愿意接纳她做自家的孙媳妇儿。 但这枚玉佛由宋时年亲自送来,就有些引人遐想了。 众所周知,宋时年早年天资聪颖,是宋老爷子的重点培养对象。 但一场车祸让宋时年淡出了宋家的权力中心,从此沦为了宋家的边缘人。 身为庶子的宋世尧横空出世,代替了宋时年的位置。 虽说顾、宋两家的联姻源于当年顾老太太和宋老太太的一个约定,并未具体指定人选,但外界都默认联姻对象是宋世尧这个家族继承人,而非宋时年这个残废。 所以这时候宋老爷子让宋时年送来这块玉佛,便显得意味深长了。 明明今天代表宋家赴约的是宋世尧,为何宋老爷子不把玉佛给他,而是专程派了宋时年过来? 难道要和顾家联姻的是宋时年而非宋世尧? 宋世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中顿时明明灭灭,波澜起伏。 但他很快就收起了异样,唇角勾起一抹无懈可击的笑容,“爷爷也真是,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我顺手就办了,何必劳烦大哥专程跑这一趟。” 他声音隐含笑意,看向宋时年的目光却像被人侵占了领地的雄狮,带着几分藏得很深的犀利。 第36章 美色误人! 宋时年像是没有察觉,脸上依旧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都是一家人,世尧又何必跟我客气。”他将目光投向顾明臻,“何况今天出门能遇到故人,于我而言也是件顶顶开心的事情。” 宋世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顿时沉郁了下来。 “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 他一副被人戴了绿帽子的架势,几乎没把顾明臻给气笑。 这家伙该不会以为她和他分手,是因为她攀上了宋时年这根高枝儿了吧? 顾明臻原本懒得解释,但见众人个个露出兴奋之色,仿佛她是什么脚踏两只船的渣女,额上就只差刻上“吃瓜”两个大字了。 “我和宋先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顾明臻坦然一笑,“故人算不上,认识而已。” 宋世尧面色稍霁。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拖长了声音说道:“原来如此......” 顾明臻:“......” 幼稚! 宋时年莞尔一笑,“倾盖如故,白首如新。纵使只有一面之缘,也足以让我对顾小姐印象深刻。” 宋世尧眼底闪过一抹惊诧之色。 他了解自己的这位兄长。 宋时年从来不是个咄咄逼人的性子,但这番话却绵里藏针,寸步不让。 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对顾明臻有着浓厚的兴趣。 宋世尧唇角刚刚上勾的弧度又再次沉了下去。 兄弟俩的视线在半空中短兵相接,却谁也没有率先挪开。 仿佛谁先挪开,谁就认输了一般。 吃瓜群众顿时察觉到了一种剑拔弩张、火花四溅的气氛。 一时间像打了鸡血般,都用一种“红颜祸水”的目光看向顾明臻。 顾明臻:“......” 她真是活天冤枉! 原着里这兄弟俩确实为了女人针锋相对,但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喂。 她倒是想当个“祸水”来着,可她一个活不过三集的恶毒炮灰,她配吗? 好在齐娴姿适时地站了出来将她解救,“各位,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随我来吧。” 还得是亲妈啊! 这种狗血的三角八卦,她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忍了。 顾明臻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顺势落后两步。 见她没有跟上,宋世尧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但他身旁簇拥着一群人,全都是想趁这种难得的机会跟他套近乎的。 宋世尧被裹挟着前行,很快就顾不上顾明臻了。 相比他的受欢迎,宋时年这边几乎无人问津。 不过宋时年像是并不在意。 他轻轻抬了抬手,亚裔混血保镖立马会意,将轮椅停在了顾明臻身旁。 “顾明臻。”他偏头看她,将她的名字含在舌尖轻轻呢喃,听起来缱绻又深情。 顾明臻眉骨微抬,“不知宋先生有何指教?” “顾明臻......”他并不答话,继续重复着她的名字,“真是个好名字。” 正午的阳光落在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那里面像是藏着个无法触及的深,让顾明臻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原来那时候顾小姐就知道你是顾家流落在外的女儿了?”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蓦地想起自己当初向宋时年介绍自己时,一时嘴快说了“顾明臻”这个名字。 失策了! 顾明臻懊恼地叹了一口气。 她在坦白从宽和负隅顽抗之间纠结了片刻,便明智地选择了前者。 和宋时年这种聪明人说谎,只会多说多错,弄巧成拙。 “是。前阵子我曾因被人追杀而落海,追杀我的人无意中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阿爸亲生的。” “你知道追杀你的人是谁吗?”宋时年顿时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是九龙城寨的一个黑帮。”顾明臻道,“不过他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我并不清楚幕后的主谋是谁。” 宋时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沉吟道:“这件事,或许我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顾明臻垂眸婉拒,“这个人情太大,我怕我还不起。” “放心,还得起。”宋时年神色认真,“顾小姐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吗?” “当然。” “因为某些缘故,这个拍卖会提前到一周后了。”宋时年道,“我正愁不知该如何联系顾小姐,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 “真的只是巧合吗?”顾明臻怀疑这家伙在忽悠她,但她却没有证据。 “看样子我在顾小姐这里的信誉着实不怎么样啊......” 宋时年轻轻叹了一口气,用无辜至极的目光沉默地看着她。 顾明臻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美色误人”! 就这张皮囊,这种眼神,搁谁谁也顶不住啊! 她认命地笑了笑,“是我说错话了,宋先生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 午宴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结束。 宴后,宋世尧并未在顾宅多做逗留。 尽管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他对顾明臻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他朝顾明臻比了比自己手中的大哥大,示意她电话联系。 顾明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 假装自己没看到。 宋世尧也不生气,只偏头看向宋时年,笑道:“大哥不走吗?我正好有点事想请教你,要不咱们一块儿?” 宋时年眼底闪过意味深长的光芒,从善如流道:“好。” 见顾明臻纹丝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半点也没有要起身送客的意思,齐娴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琳琅,你帮妈妈送送两位宋公子。” 顾琳琅正跟几个年轻的靓仔相谈甚欢,闻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的笑容。 宋世尧看都没看她一眼,摆手道:“不必了。” 见他只差没在脸上刻上“嫌弃”两个字,众人便知道这位宋家二小姐是彻底出局了。 “烂泥果然扶不上墙。”有人低声说道,“有人受了21年的精英教育,还不如人家九龙城寨出来的,真是没用极了。” 顾琳琅脚步一滞,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朝人群中走去。 “九龙城寨出来的怎么了?人家顾明臻还是g大的高材生呢!可见只要基因强大,烂泥潭也能开出最纯净的花。” “能被宋家两位同时看上,顾明臻除了美貌,必定有其他过人之处。总之无论嫁给谁,她以后也少不了一个宋太太的头衔。” 宋太太...... 顾明臻垂眸轻笑。 宋家大少与二少,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良配。 这两人都拿女主当白月光,爱得死去活来。 她顾明臻又不是找不到男人,为何要非他们不可? 第37章 兄妹之情or男女之爱? 顾明臻刚晃了会儿神,大厅里已不见了顾琳琅的踪影。 她沉吟片刻,转身朝盥洗间走去。 八寸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有规律的节奏。 顾明臻走进盥洗间时,顾琳琅正打开化妆包准备补妆。 “姐,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顾琳琅回头冲她镇定自若地笑了笑,但她微微红肿的嘴唇、唇角残存的口红和眼眶里氤氲的雾气却出卖了她方才的行迹。 “口红色号拿错了,跟之前的对不上。”顾明臻冲她抬了抬下巴,径直打开了水龙头。 顾琳琅面色微变,强装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她慌乱地换了一支口红,顾明臻忽又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刚才骗你的,现在这支才是错的。” “姐,你又诈我!”顾琳琅气得跺了跺脚。 “谁让你不经诈呢。”顾明臻随手拿起一条消毒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渍,慢条斯理地说道, “一个当红大明星连这点演技和心理素质都没有。顾琳琅,你这业务能力不行啊!” 顾琳琅敢怒不敢言,只得小声嘀咕道:“又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优秀,我已经很努力了......” “你真的做到全力以赴了吗?我看你的努力都用在谈情说爱上了吧。” 顾明臻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语气却没有丝毫怜悯, “不想别人瞧不起你,你就得自己立起来。只有你自己强大了,那些流言蜚语才伤害不了你。” 顾琳琅猛然一怔,“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顾明臻唇角上挑,目光却多了几分凌厉,“难道你做过什么伤害我或顾家的事吗?” “我没有!”顾琳琅矢口否认。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转移了话题,“我刚刚看到好几个靓仔都围着你打转,所以你有没有相中的人选?” “这种事又不是买包包、首饰,哪有那么快啊。”顾琳琅目光微闪,“再说了,你是长姐你都不急,我干嘛要着急?” “是不急,还是不想?”顾明臻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多了几分力道,“顾琳琅,你撒谎!” 顾琳琅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当然想。” “难道没人告诉你,你的话破绽百出吗?你说你心有所属,可既然心有所属,又怎会主动联姻?”顾明臻讥诮地笑了笑, “除非,你想借联姻来刺激你的心上人。可今天林宝儿那个私生弟弟压根就不在场,那你想刺激的人到底是谁呢?” 顾琳琅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连颊上的胭脂都无法掩饰她此刻的苍白。 她嘴唇翕动,身体微微颤抖,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与恐惧! “原来你早就知道......”她像是被人卸了浑身的力道,双腿一软就跪倒在了顾明臻的面前,“姐,你猜到了是不是?” “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凌霸你呢。”顾明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顾琳琅赶忙撑着大理石地板狼狈地爬了起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姐姐你别误会。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 顾明臻心里原本只有七成把握,但顾琳琅的这句话反而印证了她心里的猜想。 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顾琳琅,你糊涂!” 顾琳琅茫然地抬起头来,似乎不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不管你想要刺激的这个男人是谁,当他需要你的刺激来坚定自己的决心时,他已经配不上你了。” 顾明臻抬手捋了捋她散落颊边的碎发,语气突然温柔了下来, “你是顾家二小姐,是爸妈捧在手心里娇养出来的女儿,是独一无二的大明星顾琳琅!你值得一心一意的爱,而不是成为谁的选择项。” 眼泪自顾琳琅脸颊无声的滑落,她再也忍不住扑进顾明臻的怀里,拼命啜泣起来。 顾明臻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被她浸湿的胸口,叹气道:“你再这么水漫金山,等会儿我就不能出去见人了。” “对不起姐,让你看笑话了。”顾琳琅抬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怀中蹭了蹭,撒娇道, “再让我抱一抱,明天我赔你一条更漂亮的裙子。” “出息!”顾明臻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一个顾宗汉罢了,也值得你这样?” 顾琳琅身子一僵,却又很快松弛了下来,“姐,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的法眼。” 她其实并不奇怪这个名字会从顾明臻嘴里说出来。 这几天的相处足以让她明白,顾明臻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更何况她的行为逻辑本身也破绽百出,顾明臻会怀疑也很正常。 “我这么说你可能会骂我没出息,但我就是喜欢他!从17岁开始,他在我心里就不再只是兄长,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存在。” “那他呢,爱你吗?”顾明臻一针见血地问道。 顾琳琅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从小就待我极好,当亲妹妹一般宠着,知道我身世后他怜我没有亲生父母,对我越发百依百顺。但......我不确定这种爱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爱?” 顾明臻心中一动,“你的身世,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年在国外度假出了意外,是他冒着性命危险救了我。从那时候起他已经知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了。” 顾琳琅苦笑了一下,“不过没什么用,后来我跟他告白了好几次,他都拿兄妹关系来推托。” 第38章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他说爸妈养我十几年不容易,我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还说失去了顾家千金的身份,我的处境肯定会变得艰难。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我受苦,更不想让我日后追悔莫及。” 顾明臻:“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把自己的身世捅了出去?”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傻,但我没办法。他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我爱他,其他人就没办法入眼了。”顾琳琅轻轻“嗯”了一声,自嘲道, “我看得出他对我并非全然无情,所以我想博一下。但自从他知道我这么做之后,就一直在回避我。” “从前林宝儿对他百般纠缠,他一直不怎么搭理她,最近却和她走得很近。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明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所以你今天干脆主动联姻,想逼他正视自己的心意?” 顾琳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淡淡的娇羞。 “你成功了,不是吗?”顾明臻抬手揉了揉她微肿的唇瓣,眼底却并无任何笑意,“既然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 “我不知道。” 刚刚那个吻虽然短暂,却令人意乱情迷。 想起顾宗汉方才吃醋的模样和他霸道的占有欲,她的心脏至今不受控制地狂跳。 但莫名的,她又有些不安。 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像镜中花水中月,会转瞬即逝。 “其实你知道,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顾明臻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叹息道,“顾琳琅,这个男人他压根儿就不爱你,他在pua你。” “pua?”顾琳琅不明所以。 “这么说吧,他就是个渣男!吊着你,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顾明臻换了个说法, “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感觉到他跟林宝儿关系暧昧吧,否则你又怎会如此着急?” “可他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顾琳琅辩解道,“他就是气我擅作主张,不为自己的前程考虑。” “从前他吊着林宝儿,是因为他想待价而沽。”顾明臻残忍地说道, “更何况那时候你还是顾家唯一的千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不,不会的......”顾琳琅踉跄着靠在了盥洗台上,“他对我的那些好不是假的。如果是演戏,怎么能演这么多年?” “他如果真的爱你,就算你做不了顾家千金,还能做顾家儿媳妇。不过是换个身份罢了,又怎会吃苦,怎会后悔?” 顾明臻一针见血地说道,“除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 顾琳琅佝偻着身子撑住了盥洗台台面,红肿的唇瓣因为咬得过于用力而泛出了灰白之色。 顾明臻:“你是顾家千金,对他来说才有利用价值。失去了这层身份,你在他那里甚至不如刁钻蛮横的林宝儿。这,才是他最近态度转变的关键。” 顾琳琅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你是说,他想利用我来控制顾家?可是我个女孩子,迟早要出嫁的。爸妈就算再爱我,顾家的产业也多半要交到临川手上的。” “如果顾临川被养废了呢?”顾明臻不知是在笑她痴还是在笑她冥顽不灵,突然嗤笑了一声,“如果顾临川出了什么意外呢?” 顾琳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阵作呕。 但她撑着盥洗台台面吐了半天,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若真是如此,他刚刚为什么还要......还要来招惹我?”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棋子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你会甘心吗?更何况这颗棋子还不是废子,至少目前来说,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顾明臻想了想,道,“我这么说吧,只要爸妈一天还认你这个女儿,你对他来说就还是可以利用的棋子。所以他得给你点甜头,这样才能吊着你。” 顾琳琅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藏住了眼底的痛色。 “不,不会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么多年的真心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谁年轻时还没爱过个把人渣?当一时的笑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是错还不能及时止损,让自己变成一辈子的笑话!” 顾明臻冷静又残忍地说道,“是长痛还是短痛,你自己想清楚吧。” 扔下这句话,她转身想走,顾琳琅却突然叫住了她。 “他对我,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顾琳琅神色凄然。 “这个问题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你我相识不过几天,我今日说这些你全然没有怀疑。顾琳琅,你信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的直觉?” 顾明臻已经走到盥洗间门口,又大步折了回去,握住顾琳琅的手腕拖着她朝前走, “罢了,你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今天我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 顾琳琅也不问她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只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但走了没几步,顾明臻就见江嫂带着几个客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她立马改了主意,将人推进了一旁的化妆间。 “姐,你不是带我去捉奸吗,来这里干嘛?” “你如今这副鬼样子,知道的说你是失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顾二小姐心胸狭窄,被那些流言蜚语气得半死不活呢!” 顾明臻将她摁在化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粉扑迅速在她脸上补起妆来, “你给我打起精神,不就是失个恋,至于吗?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 隔了十年没有化过妆,顾明臻难免有些手生。 顾琳琅原本还任她摆弄,到最后终于看不下去,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姐,我这脸上的粉都快三尺厚了,你确定这样出去不会吓死人吗?”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说这是最近国外流行的僵尸妆,你信吗?” 顾琳琅只当她在逗自己开心,于是很捧场地咧嘴笑了笑,但那笑看在顾明臻眼里,却比哭还难看。 “如果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那就再给自己一点时间。”顾明臻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咱们不当逃兵,但也别太勉强自己。” “不用了,姐。”顾琳琅为自己涂上了正红色的口红,让她原本温柔婉约的气质顿时增添了几分女王的气场, “我不想做一个逃避的懦夫!我要跟你一样,哪怕人生惨淡,也要勇敢直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待会儿可别对着我哭鼻子啊。”顾明臻将她带到二楼书房的门口,压低声音道, “方才过来找你时,我看到林宝儿朝这里来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能抓个现场。” 顾琳琅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推开书房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江嫂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诧异道:“大小姐、二小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39章 这两人玩得挺野的! 看到江嫂的瞬间,顾琳琅似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顾明臻没什么情绪地扫了她一眼。 如果顾琳琅是个轻易就能动摇的人,那刚才的话就算她讲给狗听了。 “琳琅带我来书房找本书。”顾明臻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越过江嫂,朝书房内看去,“怎么,书房里有客人在吗?” 江嫂侧身让开,笑道:“是林宝儿小姐跟大少爷在里面下棋。” 顾琳琅猛然回过神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攥成了拳头。 江嫂笑意温和地看了她一眼,“二爷也在里面观战,还下了注,赌宝儿小姐赢呢!琳琅小姐、明臻小姐,你们也要进去凑凑热闹吗?” 顾琳琅的拳头又蓦地松开了一些。 “好啊。”顾明臻权当没看见,径直走了进去。 茶几上摆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一旁,林宝儿和顾宗汉正蜷腿坐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聚精会神地在棋盘上指点江山,似乎并未察觉她们的到来。 听到声音,顾振明回过头来朝她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明臻从善如流地放轻了脚步,视线却飞快地在书房内扫了一圈。 这个书房是顾家公用的,双层的梨花木书架上摆放着各种经典古籍,甚至还有不少名人字画。 但顾明臻还是第一时间就被显得有些凌乱的书桌给吸引了。 倒掉的笔筒,散落的书册,倒扣在桌子上的全家福...... 怎么看都跟这个干净整洁的书房格格不入。 像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书房y? 这两人玩得还挺野的! 顾明臻的视线从顾宗汉身上一扫而过,果然看到了他衬衫领口处一抹淡淡的口红印。 遗憾的是林宝儿今天的口红色系跟顾琳琅之前用的口红色系相同,光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 “明臻、琳琅,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大约是顾明臻的视线太过炙热,顾宗汉突然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顾琳琅身上,对她招了招手,“琳琅,你上次不是说想学下棋吗?过来,大哥教你。” 顾琳琅条件反射地朝他那边走了两步,却又很快停了下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还要帮臻臻姐找书呢,你和宝儿姐玩吧。” 说完,她大步走到书架前,随意浏览了片刻就从里面取出一本书朝顾明臻晃了晃,“姐,找到了。” “那咱们下楼吧。”顾明臻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张叶舟今天向我打听过你两次了,你再不下去,我怕他要望穿秋水了。” 林宝儿顿时来了兴趣,“怎么,有人瞧上咱们琳琅了?” 顾明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咱们琳琅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演得了戏长得还这么漂亮,有人喜欢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顾宗汉手上的白子一个没捏住,滑落下去搅乱了棋盘上的棋局。 顾振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正色道:“张家那小子风评还不错,就是家世门第低了点儿,只怕大哥大嫂不会喜欢。” 他像是有些踟蹰,沉吟了片刻又道:“不过琳琅你要是真心喜欢的话,二叔可以去帮你求求情。最重要的是要合咱们琳琅的心意,对吧?!” 啧,哪里来的老绿茶? 这冲天的茶气都快把她给熏吐了。 只怕62年的西湖龙井都没有他茶! “二叔这话我可不敢苟同。爸妈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谁家舍得把娇养了21年的女儿当联姻工具用啊?” 顾明臻脸上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犀利,“回头要是惹得琳琅伤心了,二叔可是要下血本哄的。” 顾振明脸上的神色顷刻间变了数变,却又顾忌着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发作出来。 “明臻丫头,你是不是对二叔有什么误会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二叔只是心疼琳琅,可没有挑拨她和大哥大嫂关系的意思。你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二叔快要招架不住了。” “二叔多心了不是,我跟您老人家一样,也是心疼琳琅罢了。”顾明臻笑嘻嘻地说道, “毕竟我才回来,万一琳琅误会我抢了爸妈的宠爱,怂恿爸妈把她当联姻工具,岂不是不利于姐妹情深、家庭团结。” 顾振明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臻臻不愧是大嫂的亲生女儿,深得大嫂的真传。这嘴皮子,二叔自愧不如。” 他将“亲生女儿”四个字咬得重重的,目光却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顾琳琅。 顾琳琅神情黯然,看起来好似有些落寞,“姐、二叔,你们别吵了。为我伤了和气不值得!” 闻言,顾振明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你看,人性就是这样敏感多疑经不起考验。 甭管多拙劣的计谋,只要听的人肯信,那就会奏效。 顾明臻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出了书房。 顾琳琅笑容无奈地朝众人耸了耸肩,也很快追了上去。 “姐,你等等我啊。” 她提着裙摆小跑着追在顾明臻身后,奈何顾明臻个高腿长,她压根儿就追不上。 江嫂端着托盘从隔壁娱乐休闲室走了出来,见状拉着她的手腕,关切地说道:“小祖宗,你慢点,回头别摔到了。” 迟疑了片刻,她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好好的,你怎么又惹到她了?” 顾琳琅欲言又止,随即强颜欢笑道:“我没事的江嫂,你别担心。” 江嫂怜爱地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顾琳琅已经飞快地跑了。 化妆室里,顾明臻神色沉郁,听到推门声却头也懒得回一下。 顾琳琅伸手戳了戳她的腰窝,朝她扮了个鬼脸,“姐,别装了,是我。” 顾明臻白了她一眼,下一秒却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演技不错嘛顾琳琅,有长进!” 顾琳琅愕然,“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在演戏的?” 顾明臻唇角微沉,“我不只知道你是演的,我还知道咱们顾家有内鬼!” 第40章 脏了的男人狗都不要 顾琳琅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刚才向他们通风报信的是江嫂对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顾明臻多少有些诧异。 “江嫂担任顾家管事多年,每个熟客的喜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未出过任何差错。”顾琳琅条理清晰地说道, “林宝儿不喜茶水只爱咖啡,但方才桌子上摆放的却只有茶水。如果不是她老糊涂了,那就只能是仓促间她根本来不及磨咖啡豆,所以只能拿茶水做做样子。” 顾明臻扔给她一个“算你聪明”的眼神,“继续。” “爸妈仁厚,念她是多年老仆,很多事早就不让她亲力亲为了。她向来负责统筹管理,刚才她却频繁出现二楼,这难道不反常吗?” 顾明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抛出一个问题,“三个人的书房却只有两杯茶水,这说明什么?” 顾琳琅猛然一怔,“你是说,二叔是江嫂临时拉过来凑数的?” “没错。方才她在走廊上看到你妆花了,眼睛也是肿的,估计猜到了什么,所以才去通风报信的。”顾明臻道, “但如果书房里只有顾宗汉和林宝儿两个人,显然完全不能消除你的怀疑,所以她临时拉上了咱们那位好二叔。” “可是为什么啊?他们平日里对我都是极好的。二叔待我如亲女,江嫂也对我视如己出。”顾琳琅神色一黯,情绪顿时低落了下来, “我从未怀疑过他们对我的真心,可关键时候他们为何宁愿向着外人也不向着我?姐,我做人真的那么失败吗?还是说,他们都认为我不配做顾家儿媳?” 顾明臻眼底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其实方才顾琳琅问了一个好问题。 江嫂为什么要帮顾宗汉隐瞒这件事呢? 是单纯地被他收买,还是江嫂自己的意思? 按顾琳琅所言,江嫂对她视若己出。 若她真不想让顾琳琅做顾家儿媳妇,正确的打开方式是应该是让顾琳琅看清楚顾宗汉这个渣男的真面目,而不是藏着掖着才对。 可她偏偏遮遮掩掩,不肯让顾琳琅发现顾宗汉和林宝儿之间的暧昧。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还有她那位好二叔,算盘珠子打得叮当作响,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可看他方才提及张叶舟时,神色竟十分认真。 虽然难免在中间夹带私货,说些挑拨的话语,却好像真的打算撮合顾琳琅和张叶舟的样子。 拜今天听到的八卦所赐,顾明臻对张家多少了解一二。 按说比起顾家,张家确实底子薄门槛低,并非联姻的好人选。 倒是张叶舟本人在一帮纨绔子弟里十分出众,无论长相学历手腕能力都算得上上乘。 如果抛开豪门之间的利益联姻,张叶舟倒确实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这么看来,顾振明对顾琳琅倒像是有几分真心。 可顾明臻总觉得,这跟他的性格相悖。 她和这位顾二叔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却知道他骨子里是个极重利益的人。 这样的人,利用起顾琳琅来肯定毫不手软。 当成亲生女儿?她怎么有些不太相信呢! “懂得反思自己是件好事情,但妄自菲薄就不是个好习惯了。顾琳琅,你很好!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就随便怀疑自己。” 顾明臻收起了心中的疑虑,拍了拍顾琳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不是你配不上顾宗汉,而是顾宗汉配不上你。” 顾琳琅抹了一把眼泪,破涕为笑,“姐姐说得对,脏了的男人狗都不要!” 。 翌日,顾明臻吃完早饭就去了g大销假。 g大依山傍海,风景优美,有着亚洲“常春藤”之称。 尤其是具有百年历史的本部大楼,以红砖和麻石而建,采用了后文艺复习时期的建筑风格,古朴中带着一点神秘。 清晨的阳光穿透干净的玻璃窗在教室里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让四周厚重的历史感都多了一份轻盈。 教室里一片静谧,只有书页沙沙翻动的声音。 顾明臻原本浮躁的心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快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她才刚刚进入状态,教室里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看到来人,顾明臻微微一怔,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是眼花了。 轮椅上的青年今天穿了一身水雾蓝的丝质衬衣,袖口上绣有独特的花纹,看起来矜贵清冷,俊美温雅。 直到四周响起一片“宋教授”,顾明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这节《中国历史》选修课的教授居然是宋时年。 短时间高频率的相遇,她和宋时年这是什么“孽缘”? 这未免也过于巧合了吧! 顾明臻疑心这又是一次人为制造的“偶遇”,但宋时年却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打开了书本。 宋时年有一管低沉磁性的好嗓音,尾音醇厚,讲起课来也是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并不失风趣与幽默。 教室里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声笑语和激烈的掌声。 尤其是那些妙龄女同学,一个个皆是眉目含情、春心荡漾,纷纷折服于他的魅力之下。 顾明臻原以为这节选修课人满为患,是因为大家被宋时年好看的皮囊所吸引。 但此刻她才知道,这个人确实才华横溢、满腹经纶。 顾明臻认真扒拉了一下原着里的剧情,发现书里好像确实一笔带过宋时年在g大当客座教授的事情。 而他和女主的孽缘,似乎也开始于这座校园。 这样一个风光霁月的男人,最后却成了男女主爱情的牺牲品。 顾明臻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却听到身旁传来同样的一声叹息。 “老天真是残忍!这样好看的大美人儿,为什么会是个残废呢?”一个圆脸大眼睛还带了些婴儿肥的小姑娘遗憾地嘀咕道。 顾明臻对此深表赞同,闻言不由得跟着点了点头。 小姑娘仿佛找到了知音,像个狂热的粉丝,立马拉着顾明臻大吐苦水。 就在这时,教室里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顾明臻一抬头,就看到宋时年正唇角含笑地看着自己。 “这位同学,是我讲得还不够精彩吗?” 顾明臻:“......”上课摸鱼被正主逮了个正着,就很尴尬。 摸鱼的下场就是下课后顾明臻被宋教授单独留下来了。 她收起书本,一步三挪慢腾腾地朝讲台走去。 不科学! 明明她只是个从犯,为什么最后却要她承担所有啊? “学妹,真巧,咱们又见面了。”顾明臻正在暗自腹诽,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宋世尧,他怎么也来了? 顾明臻眉头微皱,正要说话,就感觉一道目光从讲台的方向向她投了过来。 第41章 空手套白狼 巧个鬼! 中文系和金融系上课的地方在g大的一南一北,隔了大半个校园。 若不是宋世尧主动找上门来,恐怕他们十天半个都见不到一面。 更何况宋世尧马上就要研究生毕业了,整天公司学校两点一线,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从前他和原身谈恋爱时,别说主动找她,估计连原身教室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每次两个人约会,都是原身在迁就他。 一想到这里,顾明臻就替原身人间不值得。 果然,上赶着的都不是买卖。 宋世尧这种狗男人,压根儿就配不上原身对他的一心一意。 “找我有什么事,你直说吧。”顾明臻没心情跟他叙旧,开门见山道。 宋世尧似乎对她的冷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闻言神色不变分毫。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等你有空了,我想请你陪我吃顿饭。既然咱们都在g大,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宋世尧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教室外的走廊上已经围满了人。 顾明臻原本不惧这样的目光,但也许是讲台上那道视线太过灼热,烧得她脸颊都有些发烫了。 她有些冷淡地扯了扯唇角,“看来学长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吃饭可以,得排队。” 说完,她绕开他,大步朝讲台上走去。 宋世尧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臻臻,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生气也是应该的。但你生气归生气,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顾明臻眉头微皱,“谈个恋爱而已,合则聚,不合则散。宋学长该不会是输不起吧?” 她偏着脑袋打量了他片刻,突然半弯了眉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逢场作戏而已,宋学长该不会当真了吧?” 宋世尧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逢、场、作、戏?”他咬着牙,将这几个字咬得重重的,“顾明臻,原来你一直在玩我?” “宋学长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是谁在逢场作戏,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顾明臻渣男发言, “当然,如果你觉得是我辜负了你会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过错方。只要你以后别再这样纠缠不清了。” 宋世尧用舌尖狠狠地抵了抵腮帮子,“顾明臻,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 “谁都知道宋师兄身边美女如云,不差我这一个。放心,我不会这么自恋的!”顾明臻继续拿话激他, “我相信没了我,宋师兄很快就会有很多红颜知己。当然,作为一个合格的前任,我也会像死了一样,绝不会打扰你以后的幸福生活。” 这句话顾明臻已经说过两次。 第一次宋世尧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可这一次,他却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突然意识到,她那句分手从来不是玩笑! 这个从前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转了性,说要向前走,就再也不回头。 宋世尧心里一阵莫名地慌乱和烦躁,但当着众人的面,他又实在拉不下脸来做些什么。 “顾明臻,算你狠!”他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蓦地松开她的手,“砰”地一声摔门走了。 顾明臻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像宋世尧这种天之骄子,向来骄傲自负惯了。 今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他的面子,即便他还对她有什么心思,但碍于男人的颜面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了。 更何况宋世尧对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爱情,不过是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罢了。 等女主一登场,她这个炮灰自然也就成了男主的黑历史。 估计到时候他巴不得从未认识过她呢! 顾明臻正想得出神,一道影子就像风一般冲了进来。 宋世尧的脸色有些难看,神情也不太自然,但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却像燃着火,亮得吓人! “顾明臻,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分手我认了。”宋世尧微喘着粗气,语速极快地说道, “但你别忘了就算分手了咱们也做不了陌生人。宋、顾两家的联姻不可能取消,你和我都是局中人,迟早会成为夫妻。” 他看着她,眼底一扫方才的颓靡,再次燃起了志在必得的气势, “这是你我之间的宿命,你跑不掉的!” 顾明臻:“......” 不是,这狗东西究竟吃错什么药了? “话别说得太满。”顾明臻淡声道,“说不定哪天你会主动解除这个婚约呢?” “不可能!你我无论家世长相学历脾性都是最匹配的。”宋世尧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想也不想地说道,“除非我脑残了才会干这种事。” 那是因为你的白月光还没出现。 “要和我打个赌吗?”顾明臻忽然轻笑了一下。 宋世尧被那璀璨的笑容迷了一下眼,“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在不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你得帮我做件事。” “成交。”宋世尧挑了挑眉,“那万一是你输了呢?” 顾明臻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没说我不会解除婚姻,所以这个赌约只对你生效。” 宋世尧瞬间被她给气笑了,“......敢情你是空手套白狼?” “别废话,你就说你敢不敢赌吧?”顾明臻道。 “为什么不赌?这世上还没有我宋世尧不敢做的事情。”宋世尧唇角微扬,眼底是睥睨一切的桀骜, “顾明臻,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的!” 第42章 把水搅浑,看哪条鱼会吞钩 宋时年不知说了什么,方才还将讲台围得水泄不通的同学此刻已经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转眼间,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宋时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讲台,“顾明臻同学,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宋世尧像是这才看到他一般,狭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但那诧异很快就变成了警惕与戒备。 他抬手勾住顾明臻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然后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微笑, “宋教授,要一起吃个午饭吗?” 不知为何,顾明臻总觉得这兄弟俩的气氛不太融洽。 可女主不是还没出现吗? 这兄弟俩为何就已经针锋相对了? 作为一个对剧情一知半解的吃瓜群众,顾明臻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但作为一个“工具人”,顾明臻此刻却有些不爽! 你们俩兄弟怎么相爱相杀都没有关系,可千万别带上她这个炮灰。 “多谢,不过我中午已经有约了。” 宋时年脸上依旧带着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笑容,两相对比之下,宋世尧的行为便显得有些幼稚了。 顾明臻一面暗自腹诽,一面抬起手肘往宋世尧的腰腹用力撞了一下。 宋世尧“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顾明臻已经趁机挣脱他的束缚,大步走上了讲台。 “咱们走吧,宋教授。” 她抬手想去推宋时年的轮椅,却被宋时年给制止了,“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顾明臻悻悻地收回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沉默。 直到行至一处林荫小道,四周逐渐没了喧闹的人群,宋时年才突然开口说道:“原来顾同学和世尧曾是恋人。” “嗐,谁还没有个年轻不懂事的时候。”顾明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宋时年眉尖微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后来是因为什么分手的吗?” “脾性不合。”顾明臻言简意赅,语气听起来有些敷衍。 宋时年手上动作一顿,轮椅便停了下来。 “世尧从小顺遂惯了,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脾气难免自负了些。”他偏头看她,语气似有些唏嘘, “不过他待你其实不错。我很少看到他如此放下身段讨好一个人的......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 用脚趾头想,顾明臻也知道第一个肯定是宋世尧那个远走异国他乡的白月光了。 “宋教授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顾明臻诧异地挑了挑眉,“是想告诉我,宋世尧心里有人吗?” “只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有句话世尧说得很对,咱们这种人家的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他心里有没有人,都不会影响宋、顾两家的婚约。” 宋时年一脸坦荡。 但不知为何,顾明臻却觉得他好看的眉眼里藏着一丝落寞之色。 “既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耀与光鲜亮丽,便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所以即便骄傲自负如宋世尧,最后也照样挣不脱这个樊笼。” 宋时年这话其实说得很中肯。 如今整个香江上流社会豪门子弟的婚姻现状普遍如此。 什么追求真爱追求婚姻自由,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利益联姻是豪门世家能保持上百年兴盛不衰的秘诀之一。 身为局中人,又有几个人舍得放弃数十亿的身家去追求所谓的“真爱”? 顾明臻:“挣不脱樊笼,是因为樊笼之外的诱惑还不够大。如果有豁出去舍下一切的决心和勇气,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够羁绊住你。”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宋时年似有所悟地看着她,如墨的眼底闪烁着点点细碎的光芒, “所以你才笃定,他一定会同你退婚?可于世尧而言,这个樊笼之外的诱惑又会是什么呢?” “可能是真爱吧。”顾明臻半真半假地笑道。 宋时年似乎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但笑着笑着他的眸色却深了几分。 “顾同学,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 “江嫂,等下多加两个菜,琳琅说晚上要带朋友回来吃饭。”顾明臻拾级而下,对正在大厅里忙碌的江嫂说道。 江嫂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知琳琅小姐要带谁回来吃饭,口味如何?我好按照客人的口味来准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张家那位小公子张叶舟吧。”顾明臻瞥了一眼正端坐在大厅喝茶的顾振明父子,笑道, “你没看今天的娱乐小报吗?昨天他俩偷偷约会被狗仔给逮到了。外间都在传,咱们琳琅是不是有新恋情了?” 顾宗汉正在沏茶的手猛然一颤,差点被滚烫的茶水给烫到。 顾振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沉郁之色。 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张叶舟那孩子我找人调查过了,平日里洁身自好,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倒也配得上咱们琳琅。琳琅她从未主动带人回过家。江嫂,晚上多加两个硬菜吧。” 江嫂神色恍惚地扯了扯唇角,“好的,二爷。” 家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却个个心怀鬼胎,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顾明臻假装没有发现众人的异样,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傍晚,顾琳琅如约将张叶舟带回了家。 张叶舟有着一身健康的麦色肌肤,整个人英姿勃勃,有点像后世很受小姑娘们欢迎的黑皮体育生。 不过饭桌上的他却不乏幽默开朗,待人接物也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顾琳琅被他逗得欢笑连连,连饭也多用了半碗。 饭毕,两人出门散步过二人世界去了。 齐娴姿接过江嫂递来的甜汤,笑道:“这张叶舟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家老子有出息多了。” “既然大嫂也喜欢他,干脆找个时间把事情定下来吧。”顾振明搭腔道。 “再看看吧。”齐娴姿淡淡一笑,“琳琅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她视若己出。若她真的喜欢,定下来也无妨。” 闻言,江嫂背脊一僵,急匆匆进了厨房。 眼见自己投下的炸弹已经奏效,顾明臻不再多留,喝完甜汤就回了卧室。 谁知她前脚刚坐下,后脚齐娴姿就跟了进来,“说吧,让我帮你演这场戏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把水搅浑了,看看有多少鱼会耐不住性子来吞我的钩。” 顾明臻话音刚落,她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 见状,齐娴姿识趣地起身告辞,“你先忙吧。” 顾明臻接通电话,“何侦探,我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因为小刀堂那边的线索断了,所以你落海的事情还没有任何进展。”何侦探有些歉意的说道, “不过当年你出生的那家医院,我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 顾明臻:“你是找到当年和我妈同一时期生产的孕妇资料了吗?” “相反,什么都没有。据说当年医院曾经发生过一起偷盗案,有趣的是,医院档案室还丢了一部分资料,跟你妈相关的档案刚好不见了。” 谁家正经小偷偷病人的档案啊! 只怕这起盗窃案,就是冲着毁掉她妈那批的档案去的吧?! “这么说这条线也断了?” “那倒没有。”何侦探道,“我找医院的老护工聊了一下,她说当年你妈那批长相漂亮的孕妇只有两个,一个是你妈,一个姓江。” 第43章 就当被狗咬了! 何侦探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那老护工记得的也只有这些,她甚至连那位孕妇的全名也没记住。” 姓江? 江嫂那张脸,和顾琳琅的眉眼顶多有两三分相似而已。 但仔细想想,两人身上那种温柔婉约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如果是江姓孕妇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条线索。”顾明臻抬手敲了敲梳妆台,“至于我落海那件事,你可以从姜念慈那边下手试试。” “那我立马去查。”何侦探像是生怕丢掉顾明臻这个大客户,闻言急匆匆保证道,“顾小姐放心,三天内我必定给你新的进展。” 顾明臻并不担心。 何侦探虽是新手,却因从小混迹三流九道,所以底层小人物的那些偏门他全都精通。 且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现在就看顾琳琅能不能完美发挥她的演技,引蛇出洞了。 夜色如水。 温柔的月光将地上的一对影子纠缠在一起,让这夜平添了几分旖旎。 但山道上并肩而行的男女其实隔了尺许宽的距离,看起来泾渭分明,并无半点暧昧。 行至顾宅,顾琳琅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张叶舟,谢谢你陪我演这场戏。” “我帮你,是因为我也有所图。”张叶舟一反饭桌上的风趣幽默,显得有些沉默, “咱们各取所需,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 他没有说他图的是什么,但那双炙热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琳琅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其实你不必如此,我如今......” “别动!”张叶舟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凑近她。 男人的唇逐渐靠近,在离她呼吸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浓烈的男性荷尔蒙让顾琳琅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她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张叶舟朝她眨了眨眼,顾琳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短暂的思索之后,她便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的唇离得极近,只要张叶舟一低头,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吻下来。 而他们心知肚明,为了演好这场戏,这一刻她不仅不会推开他,甚至还会配合他的演出。 但不知为何,张叶舟却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呼吸交缠,四目相对。 顾琳琅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却并没有挪开的意思。 “好了,他走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那我先进去了。”她干脆利落的转身,直到进了别墅,紧绷的身体才一阵莫名地发软。 顾琳琅在蔷薇花架的秋千下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身朝主别墅的方向走去。 没行几步,她就被人拽进了旁边的假山后。 尖锐的石头抵在背部,磨得顾琳琅娇嫩的肌肤隐隐生疼,但她那双方才还满是落寞黯然的眼,此刻却隐隐带着些疯狂的兴奋! 很好,鱼儿终于上钩了。 不枉费她刚才一个人在那儿吹着冰凉的山风演了一场黯然神伤的戏码。 “放开我!”顾琳琅强行压下唇角上翘的弧度,抬脚踢向面前的男人。 顾宗汉吃痛之下发出一声“闷哼”,钳制住她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力道。 他将她压在身下,抬手用力揉了揉她娇嫩红艳的唇瓣,“他刚才碰你哪里了,是这里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顾琳琅讥笑一声,拿话刺他,“顾宗汉你发什么颠?我即便和他睡了也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顾宗汉像是被激怒了,低下头来就想吻她, “琳琅,我知道你是故意拿他来气我的。但是大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所以下次千万不要再这样了。” “再有一次,大哥可就真的生气了!” 若早几天听到这样的话,顾琳琅必定欣喜若狂。 但此刻,她却恶心得想吐! “别碰我,脏!”她偏头躲开他,那吻就落在了她的脸颊。 顾宗汉微微一愣。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我和林宝儿没什么的,你别听信别人的挑拨。” 他低头试探性地亲了亲她的唇。这一次,顾琳琅没有躲开。 “琳琅,我喜欢的人是你。林宝儿那种刁蛮任性的性子,是个男人就受不了。你这么乖,我是傻了才会放弃你跟她在一块儿。” “你当真不爱她?”顾琳琅停止了挣扎,扑扇的大眼睛半信半疑,怯怯的,勾得顾宗汉心里发痒。 “当然!”顾宗汉答得斩钉截铁,“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是她非要死缠烂打,我才碍于情面不得不敷衍一下她的。” 怀里紧绷的身体慢慢柔软了下来,见状,顾宗汉又偏头吻了吻她的唇。 顾琳琅没有回应,也没有躲闪,眼泪却无声地滑落而下。 顾宗汉被她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勾得小腹一阵发热,方才一直强压的暴戾占有欲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 他再也忍不住,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下去,一手情不自禁地去解她的衣服纽扣。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顾琳琅不断地在心里暗示着自己,好悬才压住了想将面前这狗东西暴揍一顿的冲动。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身上的洪荒之力时,黑暗中终于响起了一道愤怒的呵斥声, “顾宗汉,你在干什么?” 顾振明一把拽住顾宗汉的衣领,用力将他甩了出去。 顾宗汉踉跄几步,后脑勺就重重地磕在了尖锐的假山石上。 他痛得眼冒金星,还没回过神来,顾振明又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禽兽不如的东西,连你妹妹都要染指,你还是个人吗?” 顾振明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手指上顿时沾上了黏黏糊糊的液体。 他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就见一旁的顾琳琅猛地瑟缩一下,一副受了惊的小白兔模样,惶恐的眼中满是泪水。 老东西来得真不是时候。 成事不足败事有,坏了他的好事! 顾宗汉一面强压着火气将顾琳琅搂入了怀中,一面悄悄朝顾振明使了个眼色, “爸,我和琳琅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谁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顾振明顿时浑身发抖,“混蛋玩意儿,她是你亲妹妹!” “二叔,你说什么?”顾琳琅错愕地抬起头来,连装都忘了装了。 顾宗汉神情崩溃,“爸,你老糊涂了吧?” 一道黑影从夜色中冲了出来,拽着顾振明的头发迅速和他厮打起来。 “顾振明你个贱人,你竟然敢背着我在外面偷人,还把野种养在老娘眼皮子底下,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假山另一头,顾明臻轻笑了一声,对着大哥大那头说道:“林宝儿小姐,你听到了吧,顾宗汉他只是和你玩玩而已。” 第44章 这不是钓鱼,而是炸鱼塘 这场夫妻对打很快就变成了变成了一场多人群殴。 主要被殴打对象自然是始作俑者顾振明。 除此之外,新晋渣男顾宗汉也为他老子承担了一部分火力。 一场混战持续到半夜才结束。 顾家父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伤势惨烈,脸上还被挠出了几条血淋淋的指痕。 顾明臻没想到自己这次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会这么顺利。 这都不是钓鱼,而是直接把鱼塘给炸了! 遗憾的是,她最想钓的那条鱼却是最狡猾的,至今还没上钩。 顾明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正面不改色给陈敏仪上药的江嫂,忍不住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江嫂这心理素质真是没有谁了。 这都东窗事发了,她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半点破绽也没露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明臻甚至怀疑自己的推断是不是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如若不然,江嫂怎么能如此沉得住气呢? 还是说,医院那个姓江的孕妇只是一个巧合? “姓顾的,你给我老实交代,顾琳琅这小贱种到底是你和哪个野女人生的?” 陈敏仪越想越气,随手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顾振明砸了过去, “你他妈给我说话,别装哑巴。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知道装龟孙子了?我告诉你,晚了!你要是敢做敢当,我还敬你是个男人!” 顾振明躲得快,没被杯子砸倒,却被茶水淋成了落汤鸡。 他身上本就有很多细小的伤口,再被茶水一烫,顿时龇牙咧嘴,像只秋后的蚂蚱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陈敏仪你这个颠婆,你这是打算谋杀亲夫吗?” 他抬手朝她扬了下去,手到半空又蓦地收了回来,“算了,我不跟你这个泼妇一般见识。” “打啊,怎么不敢打?”陈敏仪半点不领情,“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是个孬种!” “离婚,这日子过不下去了!”顾振明一脚踢向了面前的茶几,下一秒又倒抽了一口冷气,痛得脸上的五官都跟着扭曲了起来。 “好啊,我算看出来了,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是吧?”陈敏仪先是一愣,随即不依不饶地哭闹了起来, “我告诉你顾振明,你休想!我就算是耗也要把你和那个狐狸精耗死!想和她双宿双飞?做你的春秋大梦!” 顾振明冷哼一声,“无理取闹!刚才不是你闹死闹活要和我离婚的吗?” “你把野种都养这么大了,我连闹都不能闹你两句吗?”陈敏仪将目光投向齐娴姿, “大嫂,你是一家之主,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行了,你们两口子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齐娴姿神情冷淡,“要离婚可以,先把家分了再说。” 陈敏仪和顾振明双双愣在了原地,竟半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大哥......我知道我错了,可当初的事另有隐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顾振明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顾镇业, “爸当初在世时曾经说过,顾家就咱们两兄弟,一定要同气连枝,休戚与共。你是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顾镇业脸色铁青,手上还包裹着纱布,那是刚才揍顾振明时不小心伤到的。 “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好弟弟!” 嘴里这么说着,他却将目光投向了齐娴姿。 齐娴姿唇角紧抿,神色冷得吓人,“顾镇业,你敢为他求半句情,咱们就离婚。” 顾镇业将桌子一拍,“分,这个家必须得分!” 陈敏仪顿时慌了手脚。 方才她本已睡下,又见顾振明鬼鬼祟祟地爬起来。 她早就疑心他在外面有状况,所以也偷偷爬起来跟在了他身后。 谁知却撞破一个惊天大秘密。 彼时她热血上头,什么都没想就叫破了此事。 谁知却引来了大哥大嫂。 顾振明挨揍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情不妙。 顾琳琅既然是顾振明的私生女,那顾明臻当初是被谁换走的已经不言而喻。 以齐娴姿的性格,怎么能忍得了这种事情?! 更何况顾振明当初存的什么心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 顾振明这个渣男被打死都是活该,却不能损害了她的利益。 所以情急之下,陈敏仪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想着跟顾振明假装大闹一场混淆视听,以转移齐娴姿的怒气和视线。 两人虽未做过多交谈,但夫妻一场,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谁知齐娴姿的怒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她这闹了半天,嗓子都吼哑了,齐娴姿却半点消气的意思都没有。 “蠢货,既然有隐情你就说出来啊!”陈敏仪抬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扇在了顾振明早已肿成猪头的脸上, “到现在你还想护着那个狐狸精,你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陈敏仪在齐娴姿看不到的地方朝顾振明眨了眨眼,示意他把责任全部推到那个狐狸精身上。 顾振明目光闪烁地避开她的视线,“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满是玻璃渣和茶水渍的地上。 旁边的江嫂被他吓了一大跳,颤声道:“二爷,你流血了。” 顾振明看也不看她一眼,对着齐娴姿就磕了几个响头。 “大嫂,臻臻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初我也是被逼的!” 齐娴姿嗤笑一声,“哦,你倒是说说是谁逼你的?” 顾振明悄悄瞟了一眼顾镇业,咬牙道:“对不起大哥,我本来不想说的……” 第45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顾镇业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顾振明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招。你想交代就好好交代,看我干嘛?” 顾振明低着头不吭声,但那游移的眼神便足以说明一切。 “这里面还有你大哥什么事吗?”齐娴姿挑了挑眉。 “老婆,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顾镇业被这话吓了一跳,他瞪了一眼顾振明,信誓旦旦道, “顾振明你给我闭嘴!敢挑拨我和你大嫂的感情,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齐娴姿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振明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在担心什么?既然你问心无愧,他说什么又不会让你少块肉。” 顾镇业敢怒不敢言,恨不得梦回刚才,把顾振明这个孽障直接揍进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 “大嫂你别误会,这事确实跟大哥有点关系,但他并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顾振明怯怯地看了齐娴姿一眼, “当初你难产大出血,大哥惦记你的安危便疏忽了臻臻。梁曼茹趁机抱走了臻臻,想把臻臻扔到海里去。我发现后追了上去,她却让人把我打晕了一起带走。” “梁曼茹?”齐娴姿扫了一眼顾镇业,神色更冷,“你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跟你无关?” “是。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废旧仓库,臻臻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劝她回头是岸,可她当时的神情十分疯狂,说要不是大嫂你抢走了大哥,她也不至于和心上人劳燕分飞。” 顾振明顶着齐娴姿犀利的眼神,硬着头皮说道,“情急之下我只能告诉她,如果她害死了臻臻,大哥一定会恨她一辈子,到时候她和大哥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她被我说动了,却依旧不肯把臻臻还给我。还说你抢了她最爱的人,她也要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我本想着回去之后就报警,可她却拿琳琅威胁我。” “顾振明,你少他妈在这里编故事。十年前梁曼茹去撒哈拉沙漠写生,遭遇沙尘暴生死未卜。死人不会说话,你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自然死无对证。” 顾镇业暴跳如雷,风度全无,“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不假,可我却只当她是个邻家妹妹,和她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梁曼茹是传媒大鳄梁启生的嫡幼女,和顾镇业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两人郎才女貌,曾是香江上流社会公认的一对璧人。 只可惜顾镇业生于商业世家却并未继承顾老爷子的商业头脑。 他不擅经商也不擅长庶务,天赋全都点在了画画上面。 眼见着长子志不在此,以庶子顾振明的才智也撑不起偌大的顾家产业,顾老爷子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儿媳妇身上。 坊间传闻,当时顾、梁两家曾经有过议亲的举动,但后来却不了了之。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是因为顾老爷子看上了齐娴姿的商业天赋,所以才棒打鸳鸯,拆散了顾镇业和梁曼茹这对有情人。 时隔多年,真相如何已经不得而知。 但当初齐娴姿和顾镇业结婚时,外界确实有过一阵传言,说顾镇业并不爱齐娴姿。 还说顾镇业心里的白月光是梁曼茹,他之所以娶齐娴姿,不过是为了撑起顾家的家业而已。 “大哥知道当初梁曼茹为何要去撒哈拉沙漠写生吗?是因为那是你的心愿之一,所以她才义无反顾地去了。” 顾振明道,“她说你被俗世所累,你不能做的事情,她要替你做了。她为了你把命都丢在了那里,这难道还不是爱吗?” 说起来梁曼茹是有点疯癫因子在身上的。 当初她对绘画并没有任何兴趣,可是为了跟顾镇业有共同话题,她义无反顾地去学了。 一个千金大小姐,跟着顾镇业常年在野外写生,吃尽了苦头,她却甘之如饴。 大家都说梁曼茹爱惨了顾镇业,只可惜两人并未落得一个好结果。 后来梁曼茹便成了豪门世家千金的反面案例,经常被长辈们用来敲打自家小辈。 “她是成年人了,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我管得着吗?” 顾镇业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他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媳妇儿, “阿姿,你信我,我和梁曼茹真的是清白的!” 齐娴姿并未搭理他,而是沉默地看着顾振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镇业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女儿。 顾明臻曲起手指敲了敲身旁的茶几,慢悠悠地开了口,“照二叔的意思,让琳琅和我调换身份也是梁曼茹的主意?” “是。”顾振明点了点头,“她说她恨大哥薄情负心,却又不忍心伤害他,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惩罚他。” 顾明臻不置可否,“那二叔后来为什么不肯将这件事告诉大家?” “琳琅的亲妈是个舞女,有天我和你二婶吵了架,一气之下出去买醉,没想到却着了她的道。就那一次,我们再没联系,谁知8个月后她却大着肚子跑来跟我说怀了我的孩子,马上就要生了。” 顾振明道,“以你二婶年轻时的脾气,她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有了私生女,非得砍死我不可!再者,等我被放出去之后,梁曼茹已经把你和琳琅给调换了。” “当时木已成舟,她又把你给藏起来了,大嫂还因难产大出血在抢救,我哪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事后我也曾到处打听,几乎将整个香江翻了个遍,却一直找不到你的下落。” 顾明臻嗤笑一声,“是不敢还是干脆顺水推舟?毕竟琳琅若是成了顾家长房之女,那顾家的产业岂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臻臻,这件事是二叔做得不地道,你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可二叔真没你想的你那么坏,咱们是至亲骨肉,二叔不至于如此下作!”顾振明道。 “别啰嗦了。不管你是主犯还是从犯,事情都跟你有关。既然做错了事就要立正挨打,狡辩只会让人更加厌恶。”齐娴姿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神色冰冷, “我不管你有没有苦衷,你害我们母女分离21年是不争的事实。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可以不送你去监狱,但这个家我是一定要分的!” 顾振明心有不甘,但见齐娴姿一脸盛怒,又不敢再火上浇油。 见状,陈敏仪心中一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话去堵齐娴姿。 “大嫂该不会是早就想分这个家,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所以才故意借题发挥的吧?” “我劝二婶慎言。”顾明臻道,“这件事二叔究竟是主谋还是从犯现在还不好说,二婶逞一时口舌之快,就不怕回头反噬吗?” 齐娴姿微微一怔,“臻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还知道什么隐情?” 第46章 斩草除根 “有件事妈还不知道,一个月前我曾被九龙城寨的小刀堂追杀落海,差点小命不保。根据我的调查,小刀堂只是被人收买,拿钱办事。对方要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我,最好制造成一起意外事故。” 顾明臻方才还漫不经心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目光所到之处像是多了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若不是我运气好,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的骨头只怕都被海里的鱼啃光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样的深意。 这一刻不管是心虚的还是不心虚的,都在顾明臻的直视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生怕自己成了被怀疑的目标。 顾明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几日她隐而不发,不是不想为原主报仇,而是想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有些王炸,要火候到了,扔出来的效果才会翻倍。 她原以为这个机会还要等上一阵子,没想到顾振明父子自乱阵脚,给了她这个可乘之机。 “臻臻,你该不会怀疑是二叔买凶杀人吧?” 顾振明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他的神情顿时变得悲愤起来, “你们为什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就是那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六亲不认的人渣吗?” “作为既得利益者,二叔的嫌疑的确最大,不是吗?”顾明臻不为所动, “你说当年的事是梁曼茹做的,可梁曼茹已经失踪多年,我被追杀的事总赖不到她头上吧?” “如果事情真是我做的,当年我怎么可能留下活口?” 顾振明胸膛起伏,那张整日笑呵呵的脸庞此刻因为愤怒几乎涨成了青紫色, “我做过的事我认,没做过的事你们也休想泼脏水在我身上!” 见状,顾明臻眼底闪过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 这件事不是顾振明做的就罢了,若真是他做的,这个人要么演技极佳,要么城府极深。 总之无论哪一种,都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泼脏水?顾振明,你怎么敢说这种话?”齐娴姿气极反笑,她蓦地站起身来,抬手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 “难道你用你女儿顶替了臻臻的位置是假的吗?难道你害她在外面吃了20多年苦是假的吗?” “若非臻臻福大命大,我们母女这辈子就会骨肉分离,阴阳相隔。所以即便追杀的事不是你所为,你也是始作俑者之一。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你还敢为自己叫屈,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有些事我是念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才不计较的,但这并不代表我心里不怨不恨!我劝你们最好别把我逼急了,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伯母,这件事是我爸做错了,你要罚他我们没有任何怨言。但他这个人胆子小,连杀只鸡他都不敢,就更别提买凶杀人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宗汉突然开了口,“他若真的如你所说包藏祸心,为什么不趁臻臻小时候斩草除根,而是给自己留下这么大一个后患呢?” “这件事最好不是他做的,要是被我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齐娴姿扫了一眼顾振明,不再多言。 她转身想走,但刚行了两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妈,你没事吧?”顾明臻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顾镇业大步跨了过来,黑着脸将人搂进了自己怀里。 “时候不早了,今天先到此为止。”顾镇业难得拿出了大家长的气势,一锤定音道, “分家这件事,我无条件支持你大嫂。回头我会让律师草拟一份协议,等协议完成,你们就搬出老宅吧。” 第47章 露水情缘 顾振明嘴唇翕动,似想说些什么,顾宗汉却给他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的话语。 “是,大伯。一切都按你说的办。” 沙发上,顾琳琅像个木偶人一般呆滞又茫然地坐在那里。 见状,陈敏仪顿时火冒三丈。 她用一种恨不得将顾琳琅给生吞活剥了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抬脚就朝她踹了过去。 顾明臻眉头微皱,抬手一甩,一道银光就飞了出去。 陈敏仪吃痛之下重心不稳,一个“狗吃屎”摔倒在地。 “二婶,我知道你是想替二叔道歉,但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顾明臻揶揄道。 “该死的!我是不是撞上什么邪祟了?”陈敏仪一脸见了鬼的模样,“不行,明天我一定得去黄大仙庙拜一拜去去邪气不可。” “还愣着干什么,走了,睡觉去。”顾明臻拍了拍顾琳琅的肩膀,抓着她往楼上走去。 顾琳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神色怯怯地跟在她身后。 顾明臻轻轻叹了一口气。 事情会变成这样,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对江嫂产生怀疑后,她原本也疑心过顾琳琅。 毕竟母女之间朝夕相对二十年,江嫂若真是顾琳琅的生母,怎么能够忍得住不和她母女相认? 可现在看来,顾琳琅确实是被蒙在鼓里的。 顾明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江嫂。 江嫂恍若未觉,正镇定自若地指挥人收拾大厅里的残局。 若她的猜测是真,那这个人的城府也太可怕了! 心里这么想着,顾明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二叔,你说琳琅的生母是一个舞女,那你可以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当年又是在哪个歌舞厅上班吗?” 顾振明猛然一怔,吞吞吐吐道:“我跟她都二十年没联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顾明臻面不改色地答道,“毕竟是琳琅的生母,她也有权知道的,不是吗?” 闻言,众人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了顾振明,就连江嫂也不例外。 顾振明冷笑一声,“只怕不是好奇,而是怀疑吧。” 顾明臻也不辩解,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说给你听也无妨。”顾振明飞快地报出一个名字和歌舞厅的地址,“想查就尽管去查,我坐得端行得正,不怕你查我。” “是么?”顾明臻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二叔说当年跟她只是露水情缘、一夕之欢,可隔了20年没联系你还能马上说出她的名字,可见对方在你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顾振明面色微变,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好你个顾振明,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陈敏仪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怒斥道, “你给老娘老实交代,这些年你是不是还把那个狐狸精养在外面,藕断丝连?” “痛痛痛!”顾振明一边跳脚一边骂道,“你这个疯婆子,再打我可就还手了。” 顾明臻没再理会两人的闹剧,转身上了楼。 “今晚你跟我睡吧。”她把顾琳琅推进自己的卧室,就径直去了齐娴姿的房间。 齐娴姿坐在梳妆台前,刚卸完妆的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憔悴,就连眼角眉梢都好似带着重重的心事。 “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晚上吃饭时她就发现齐娴姿好像有些强颜欢笑,家里出了这场闹剧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你这丫头倒是眼尖。公司是出了点小问题,不过妈会想办法解决的。” 知道瞒不住她,齐娴姿也没藏着掖着,“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见她转移话题,顾明臻也没拆穿。 她抬眸看向她,正色道:“妈,刚才二叔在说谎!” 一个二十年没联系的人,纵然顾振明记得她的名字,也不可能答得那么干脆利落。 所以要么顾振明和那个舞女不是露水情缘; 要么刚才那些话是他早就在心里设想好的答案,是他特意准备的谎言。 无论是哪种情况,顾振明他都一定说了谎话。 第48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这件事我会继续调查,若他真的说了谎,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齐娴姿透过梳妆镜看向顾明臻,眼底突然多了几分歉意,“只是臻臻,无论这件事真相如何,妈妈都暂时不能报警。” 别说这件事已经过去20余年,当初的证据早就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就算现在有确切的证据,身为公司的掌舵人,齐娴姿也需要权衡更多东西。 顾明臻从她的话语中敏锐地发现了端倪,“妈,你坦白告诉我,公司是不是遭遇了什么危机?” 齐娴姿避开她的视线,“乖囡,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天塌下来还有爸爸妈妈替你撑着,你现在只要安心享受当下就行了。” 她的囡囡在外面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她不能让她一点顾家千金的福都没享受到,就要她承担起顾家长女的责任。 这对她来说不公平! “是楼市的事吧?”顾明臻不给她回避的机会,开门见山道,“是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 前世工作时,顾明臻曾遇到一个极难打交道的香江金融大鳄。 这位金融大鳄是做房地产起家,而后又在股市里赚得盆满钵满。 为了跟这位大佬找到共同话题,顺利攻略下他,顾明臻曾对香江的房地产和股市做过专门研究。 从1976年香江政府开始修建地铁以来,香江的土地价值就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同年,香江经济全面复苏,香江政府也正式解冻银行牌照的发放。 大量国际银行涌入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外资,导致香江炒风盛行。 大佬们见啥炒啥,地皮、酒店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高峰时期,整栋商厦频繁转手不过常态。 1978年以后,受内地改革开放的影响,香江经济每年都以2位数增长,居民收入更是5年长了足足3倍之多。 以上种种原因,让香江的房地产业在81年初达到了巅峰。 此时的香江房地产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高额的暴利更是让人心动不已。 再加上此时香江已经位列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可谓前程似锦。于是原先还在观望的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下场投资房地产。 大幅的投机让香江的楼市已经脱离了正常轨道,过热的经济更是让通胀率达到了15%以上。 通胀的不只是香江,还有m国。 为了遏制通胀,m国开始实行银根紧缩政策,频繁加息。 没办法,香江政府只得紧跟脚步拉升利率。 如果说高利率劝退了购房者的热情,那么香江政府取消开发商“分期付款买地”的政策,无疑让开发商热情骤减。 在多重打击下,香江楼市由81年初开始了单边下跌。 祸不单行。 82年中英双方谈判破裂。 撒切尔夫人那历史性的一摔,摔得香江前途未卜,香江股市应声大跌,房市更是受到了直接性的打击。 如今是82年的5月底,此刻香江楼市已经全面崩溃,楼价比81年最高点下跌了足足60%有余。 “是。”顾明臻的一针见血让齐娴姿诧异地挑了挑眉。 顾明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上的地皮,是前两年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的,对吗?” 顾氏毕竟是香江数得上名号的上市企业,就算大量开发新楼盘占据了公司的现金流,也不足以让它资金链断裂。 可在楼价大幅度跳水和背负大量债务的双重压力下,就不一定了。 “是。”齐娴姿坐直了身体。 她这才意识到,她好像低估了自家宝贝女儿的能力。 能猜到顾家的困境在楼市并不奇怪,毕竟这两年楼市低迷,房地产商的日子都不好过。 但顾明臻什么都没问,就能猜出造成她困境的原因是她当初过于激进造成的,这种见地就很不一般了。 其实也不能怪齐娴姿太过贪心。 毕竟分期买地和全款买地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前者只需要投入很少成本就能撬动杠杆,而后者的沉没成本则远高于前者。 所以当初齐娴姿收到内幕消息,说香江政府将要取消“分期付款买地”的政策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在政策出台前拿下了数块地皮。 风险肯定是有的。 但做生意嘛,风险和利益向来并存。 当时人人都看好香江的前景,所以“贷款”拿地的不只她齐娴姿一个。 只是谁也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香江的房地产会在几年内连续遭遇重创。 “妈,你现在还差多少资金能够度过这次难关?” “十个亿。”齐娴姿朝她比了比手指,“不过你放心,我目前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十个亿...... 顾明臻顿时觉得自己刚拿到手的那800万“六合彩”头奖有些不够看了。 这对她个人来说,肯定是一笔巨款,但对顾氏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妈何必瞒我,若真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就不会如此愁眉不展了。” 见她神色疲惫,顾明臻一边替她按捏肩膀一边说道,“即便有办法,我猜这个办法也不太好,对吗?” 齐娴姿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她半眯了眼眸吐了一口浊气,“我家臻臻真聪明!” “那你能跟我说说吗?”顾明臻道,“我虽然没有您的能力和手腕,但毕竟旁观者清,兴许能给你点建议也不一定呢。” “前几天你宋伯伯曾派人和我联系过,说愿意向顾氏注资20亿,帮顾氏渡过这次难关。” 顾明臻不置可否,“那妈为什么还在犹豫呢?” “不瞒你说,我还是看好香江未来的发展前景。”齐娴姿突然睁开眼,正色道, “我有一种直觉,这种低谷只是暂时的。熬过了这个寒冬,香江的房地产业将有光明的前途。”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齐娴姿有一种近乎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事实上,香江低迷的房市只持续到了82年底。 只要熬过了这阵子,香江房地产将迎来一个将近20年的长牛,房价的涨幅更是高达10倍。 所以齐娴姿不愿意将即将吃到嘴的利益分一杯羹给别人,确实是一个很敏锐的判断。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宋家那边的条件是什么?”顾明臻道。 “宋家不是慈善机构,他们之所以愿意注资除了两家联姻外,还要求顾氏让出一部分股权。” 齐娴姿犹豫地看了一眼顾明臻,“可是臻臻,你不是不喜欢宋世尧吗?” 第49章 她不值20个亿 顾明臻从来不妄自菲薄,但也不觉得自己值20个亿。 资本家从来不是慈善家,所谓联姻不过是借口,依她看宋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然从长远来看,齐娴姿当时拿地的价格绝对是地板价中的地板价。 但以如今房地产低迷的情况来看,她当时的地皮绝对买在了短期最高点。 宋氏注资20亿,顾氏拿出自己囤积的地皮。 两家联手成立新的房地产公司,共同开发。这其中便涉及到股权分配问题。 人家宋氏都拿出了20个亿的真金白银来表示自己的诚心了,你顾氏怎么好意思用最高点的地皮价格来核算自己的价值? 所以亏损的那部分肯定只能顾氏自己买单,于是地皮的价值打了折,股权分配上顾氏肯定也会吃亏。 可顾氏拿出的就不是真金白银了吗? 宋家若不是看好香江的未来,怎么敢大手笔地投资房地产?! 可既然看好,便应该知道这些亏损只是暂时的、账面上的浮亏。 从长远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宋家的举动看似雪中送炭,但谁敢保证这里面没有趁人之危,刻意捡漏的嫌疑? “看来宋家老爷子跟妈一样英雄所见略同,也很看好香江的未来呢。” 顾明臻没有回答齐娴姿的问题,而是轻笑道,“很巧,我也相信寒冬只是暂时的,香江房市一定会有欣欣向荣的前景。” 宋家的大家长是宋老爷子宋庆德,而非他那个花名在外的长子宋文璋。 所以表面上看这一切都是宋文璋的手笔,但其实真正在背后筹谋布局的,一定是宋庆德那只老狐狸。 齐娴姿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所以你也觉得宋家那边是在趁机捡漏?” “妈应该比我更了解宋老爷子吧?”顾明臻将手指挪到了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揉,“在你看来,他是什么性格的人呢?” 齐娴姿认真地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利益至上。” “无利不起早。”顾明臻耸肩一笑,“所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段还没有成功的联姻就随便投入20个亿的真金白银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齐娴姿还在犹豫,“可熬不过这个寒冬,即便前面有再肥美的利益也跟我们无关。” “那就想办法熬过去。”顾明臻道,“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妈既然在犹豫不决,就说明还有退路不是吗?” “是有退路没错。不过这条路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齐娴姿叹了口气, “所以我一直在犹豫,是舍弃部分利益求稳,还是干脆放手一搏?” 母女俩在梳妆镜里对视了片刻,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勃勃的野心。 齐娴姿继续道:“昨天我收到一个消息,说你葛世伯打算收购容家的机械表表芯生产厂。我找你舅妈求证了,这个消息是真的。” 顾明臻的舅妈是葛家的幺女,所以葛家与齐、顾两家的关系向来不错。 “妈是想利用信息差,在股市上捞一笔?”顾明臻一边问,一边胡思乱想。 容家? 原着中,容家是个已经没落了的豪门世家。 前期作者对容家着墨极少,只寥寥数笔。 也不知道这个容家,跟那个神秘大佬容淮有没有关系? “对。”齐娴姿并未察觉她在走神,点头答道,“我联系了你葛世伯,他也正有此意。所以我准备跟他联手。” 操纵股价无非四个字,低买高卖。 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非易事。 简而言之,先打压容氏的股价,趁股价在低位大量吸筹,拿到便宜筹码。 等到葛氏收购容氏的消息传出去,市场必定会跟风追捧,到时候再拉高股价抛售自己手头的筹码,以此谋取暴利。 可高利润必然伴随着高风险。 收购这种事向来变数极多,因价格谈不拢而谈崩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一旦收购失败,容氏的股票就等于砸在自己手上,彻底变成股东了。 这对鼎盛时期的顾氏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可对如今的顾氏来说,动用全部的剩余现金流去搏上这一把,就等于押上了自己的全部筹码。 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难怪干脆利落如齐娴姿,也有举棋不定的时候。 “这位葛世伯靠谱吗?”顾明臻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葛家与我齐家不仅是世交,还是儿女亲家。若他人品不好,我是不会拿顾氏的前途来冒这个险的。”齐娴姿想了想,才垂眸答道, “可是臻臻,人心这个东西最是复杂。谁也不敢保证今日你信任的人,明日就不会出卖你。” 顾明臻失笑,“妈,你着相了。这世间事哪有没风险的,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已。” 其实这个道理齐娴姿未必不明白,只是她如今龙游浅滩被钳制了手脚,所以才会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的。 “枉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有我的宝贝女儿活得明白通透。” 齐娴姿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她转身揉了揉顾明臻的脑袋, “臻臻,明天我和你葛伯伯要谈收购案,你跟着妈一起去听听吧。” 顾明臻知道她这是要提点自己的意思,于是乖巧地答道:“好,我都听妈的。时间不早了,你和爸也早点休息吧。” 齐娴姿瞥了一眼推门而入的顾镇业,突然开口道:“臻臻,你今晚和妈妈一起睡吧。” 刚刚端了一碗安神汤进来的顾镇业:“......” 他就是去给自家媳妇儿熬了个安神汤而已,招谁惹谁了? 怎么好好地就被赶出主卧了呢? “妈,要不我改天再来陪你?”顾明臻知道她在生顾镇业的气,却假装没发现,只道,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琳琅情绪肯定不好。我怕那丫头一时想不开......” 提到顾琳琅,齐娴姿的笑容淡了。 良久,她才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去吧,琳琅那丫头也挺不容易的。” 顾镇业这才松了一口气,给顾明臻比了个“还是我闺女上道”的手势。 顾明臻莞尔一笑,回了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施施然地离开了。 翌日一大早,顾明臻就跟着齐娴姿去了位于中环的顾氏大厦。 葛明昌如约而至,和齐娴姿谈起了合作的事情。 作为一个后辈,顾明臻原本没有插嘴,只老老实实地扮演一个秘书的角色,飞快地提笔疾书,将今天的会议纪要记录在案。 但会议进行到尾声时,她突然发现葛明昌脸色微变,悄悄用手捂了捂胸口的位置。 下一秒,一束青色的气体便从葛明昌的头顶升腾而上,几乎将他给笼罩。 第50章 我怕会打草惊蛇 齐娴姿也发现了葛明昌的异常,见状关切地问道:“葛总,你没事吧?” “不要紧,胃上的老毛病了。”葛明昌摆了摆手,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早上出门走得急,估计是没来得及吃早餐的缘故。” 齐娴姿给顾明臻递了个眼色。 顾明臻吩咐秘书室的人下楼打包了一份艇仔粥,给葛明昌端了进去。 “葛总,先垫垫肚子吧。” 齐娴姿:“葛总,磨刀不误砍柴工,赚钱也要先保重身体再说。” 葛明昌从善如流地接过粥,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多谢,是我疏忽了,让大家跟着担心。” 一碗粥下肚,他额上竟浸出了点细密的薄汗。 见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齐娴姿不由得有些担忧,“要不你先去医院,会议挪到明天也行。” “不用,快收尾了,我坚持得住。” 葛明昌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再回来时精神似乎好了许多。 一份合作草案很快出炉。 葛明昌这才松了一口气,卸了浑身的力道靠在椅背上,手指轻点着合同草案,笑道, “娴姿,还是跟你合作省心。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你不知道如今的后辈办个事磨磨唧唧的,让我这个急性子看着就着急。” 齐娴姿瞬间意会,也跟着笑道:“放心,我会尽快让律师起草一份正式合同。明天......” “妈,明天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同我一起去爬山吗,怎么转眼就给忘啦?” 顾明臻脸上露出点娇嗔的味道,像极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儿在自己母亲面前撒娇,吸引她的注意力。 齐娴姿微微一愣。 爬山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之前顾明臻从未跟她提及过。 但顾明臻的性子她也知道,她不是那种骄纵任性的,不会拿签合同这种大事跟她开玩笑。 事出必有因,这一定是她的宝贝女儿在暗示她什么。 “嗐,瞧我这记性......”齐娴姿拍了拍脑袋,歉然道,“葛总,合同咱们下周一再签吧。你知道的,臻臻从小不在我身边,我亏欠她良多......” 葛明昌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既然答应了孩子就该兑现承诺。我就是欣赏你这种言而有信的品质。”葛明昌话中有话地说道,“那咱们下周一不见不散。” “谢谢葛世伯成全。”顾明臻吐了吐舌头,依旧是一副小女儿的娇俏姿态, “葛世伯,要不明天爬山你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还可以顺便谈谈今天遗漏的细节。” 葛明昌笑着站起身来,婉拒道:“世伯老咯,身体不中用了,就不跟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了。” “是我考虑不周。”顾明臻淡淡一笑,“葛世伯既然身体欠佳,周末也该抽空去医院做个体检才是。这小毛病不能拖,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葛明昌脚步一滞,背脊有刹那的僵硬,“好,世伯都听你的。” 前脚送走了葛明昌,后脚齐娴姿就将顾明臻叫到了自己办公室,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说吧,你刚才又在搞什么鬼?” 见她虽然板着脸,眼底却并无半点怒色,顾明臻忍不住笑道:“行了妈,别装了,我瞧着你老人家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齐娴姿白了她一眼,正色道:“臻臻,你的相面术深得你养父真传。该不会是你方才瞧出了什么,所以才阻止我签合同的吧?” 顾明臻由得她误会,也不解释,只道:“妈,葛世伯平日身体如何,没什么大毛病吧?” “他有老胃病不假,可我没听说他有什么大毛病啊。”齐娴姿愕然道,“怎么,你是觉得他的身体有问题,会影响收购案?” “这两天我会找个人跟紧葛世伯,看看他会不会去医院检查。” 顾明臻微曲了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沉吟道,“妈,葛明昌常去的医院是哪家,你有办法拿到他的就诊记录吗?” 齐娴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你是怀疑他故意向我们隐瞒病情?” “方才他说他胃痛,可我瞧着他用手捂的位置是胸口。”顾明臻严谨地说道,“是刻意隐瞒还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待查证,不过我倾向于是前者。” 齐娴姿倒吸了一口冷气。 葛明昌有病而不自知和他故意隐瞒病情,这两者造成的结果一样,都会影响收购案,可这两者的性质却完全不一样。 一个是无意为之,另一个则是故意设局坑她。 齐娴姿细思极恐,身上顿时惊出了一身细密的冷汗。 她不敢等闲视之,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马上帮我查个东西......对,很急,这个周末我就要看到调查结果。” 等挂断电话,齐娴姿才道:“你派去跟着他的人靠谱吗?实在不行妈给你找几个人手?” “靠不靠谱的还得再观察一下。”顾明臻道,“不过如今我手上还有拿捏他的东西,所以短时间内还是靠谱的。” 顾明臻派去跟踪葛明昌的人是红毛。 如今她每隔两天就会抽空去给红毛的阿婆扎一次针,效果还不错。 他阿婆的上半身已经有了知觉,自己能拿动筷子这种轻巧的物件了。 假以时日,虽不至于痊愈,但生活自理还是有希望的。 “你和葛家是世交,彼此都很熟悉对方底细。你的人去了,万一被对方发现,我怕会打草惊蛇。” “还是我家臻臻想得周到。”齐娴姿点了点头,神色却并不见轻松, “葛家和齐家是姻亲,和顾家也是世交。你说,他这么坑我到底能落到什么好处?香江就这么一亩三分地,难不成以后他就不和咱们相处了吗?” “若他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呢?”顾明臻想起葛明昌头上那道浓郁的青色气体,沉吟道, “葛家和咱们没有宿仇,他这么做就只能是为了利益。葛明昌身体好倒也罢了,若他命不久矣,肯定要为自己儿女作长远计。” 顾明臻敲了敲桌子,“我猜,一定是有什么更大的利益诱惑了他,才会让他不顾几家多年的情份,亲自下场引你入局的。” 第51章 她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 齐娴姿临窗而立,眺望楼下车水马龙的盛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葛明昌不是短视的人,到底什么样的利益才足够让他心动呢?” 顾明臻对葛家了解甚少,回答不了她这个问题。 但她蓦地想起书里原身被男女主害得潦倒惨死时,作者曾一笔带过的一句话—— 顾明臻不断作死,最终落得个无人收尸的惨淡下场。 那时候她并未细细品味这句话,但如今想来,逻辑上却有些说不通。 齐娴姿跟顾镇业都是这世间难得少有的父母,又极其护短。 别人不说,原身惨死,他们至少不会让她落到无人收尸的地步。 除非......顾家在原身死之前已经出了问题! “如果这个诱饵是顾家呢?” 正午的阳光透过纤尘不染的落地窗户照射进来,偌大的办公室却因为顾明臻的这句话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齐娴姿蓦地转身,手指死死地抓住座椅靠背,颤声道:“你是说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容氏,而是顾氏?” “妈你别担心,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事情未必会坏到那种地步。”顾明臻神色平静地说道,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苗头,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该是时候未雨绸缪了。” 见她不急不躁,齐娴姿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欣慰。 亏她齐娴姿在商场纵横一世,平白多活了二十几年,行事竟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章法。 可她不知顾明臻已是两世为人。 末世十年的朝不保夕,已经让她做好了随时面对命运波诡云谲的无常刁难。 “你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齐娴姿道。 “暂时没有,无非是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而已。”顾明臻摇摇头,“妈,你那边有葛家人的资料吗,我想看看。” “有。”齐娴姿很快给她拿来一摞厚厚的资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香江大部分豪门世家的资料都在这里了。” 顾明臻粗略扫了一遍,“没有容家的资料吗?” “你找容家的资料做什么?”齐娴姿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这个女儿,行事总是出人意料。 她以为她此刻最关心的是葛家,没想到她开口问的却是容家。 “好奇。”顾明臻并未做过多解释,只道, “既然他们敢拿容家的机械表表芯生产厂当借口,那就说明这个厂确实有利可图。妈,你能跟我讲讲容家吗?” 80年代的香江,制造业尚且没有走向没落,还占有一壁江山。 机械表表芯这个行业有一定的技术门槛,因为面对的多是欧美客户,利润也还不错。 好端端的,容家为何会放弃这个会下蛋的母鸡呢? 齐娴姿一声叹息,“容家也是时运不济啊......若没有当年那起灭门惨案,容家也是香江数一数二的世家。” “灭门惨案?”顾明臻心中一动,连资料也顾不上看了,“说来听听。” “这是一起无头公案,已十年有余,却至今还没有破获。不过江湖传闻,这是悍匪张世强做的。”想起前尘往事,齐娴姿就有些脸色发白, “这中间有什么恩怨纠葛外间并不清楚,只知道一夜之间容家嫡系全都成了冤死鬼,只剩下容家两个女儿容婉茹和容嘉茹躲过一劫。” “彼时容婉茹已经出嫁,容家的产业就全靠容嘉茹撑着。不过这容嘉茹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大难不死不想着振兴家业,心思却成天放在男人身上。因此容家也就一年年败落下去,从顶级豪门沦为末流。” 顾明臻想了想,不甘心地问道:“容家就真的没有其他漏网之鱼了吗?譬如说私生子什么的?” “容老爷子一生清正,只娶了一个妻子,生了一子二女。别说私生子,他就连妾生子都没有。”齐娴姿摇了摇头,叹息道, “若非如此,容家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了。可怜啊,容老爷子的孙子死时才十几岁的年纪......” 顾明臻还想再问,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齐娴姿接起电话同对方说了几句,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等她挂断电话,顾明臻才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妈?” “私家侦探那边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二叔说的那个叫伍灵凤的舞女,当年确实怀过一个孩子,时间上也跟琳琅的岁数对得上。” 齐娴姿神色复杂地说道,“臻臻,莫非咱们真的冤枉你二叔了?” 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 顾明臻抿了抿唇,“那江嫂呢,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你为什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齐娴姿虽然不解,还是道, “说起来江嫂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她平日里看着温婉贤淑,私底下却玩得很野。要不是这次找人查了一下,我还不知道她在外面养了一个小情人。” 第52章 成年人不做选择题 江嫂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情人? 这个走向着实有些出乎顾明臻的意料之外。 “江嫂从来没有在你们面前透露过这个男人的存在吗?” “没有,瞒得滴水不漏,严严实实的。”齐娴姿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说对方比她小三岁,长得还挺靓仔。又不是见不得光,这样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 “见不得光自然有见不得光的原因,兴许是怕她的其他姘头知道了。”顾明臻玩味地笑了笑, “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对了妈,当初你们把江嫂招进来,是为了照顾琳琅吗?” “嗯。我产后虚弱没有母乳,正好江嫂产后丧子,丈夫又出车祸去世了。我见她干净利落,做事也妥帖,就把琳琅交给她了。” 齐娴姿点头答道,“可能是移情作用,她待琳琅像亲生闺女一般。这些年也没有再嫁,我们也就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话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齐娴姿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惊愕地抬头看向顾明臻,“臻臻,莫非你怀疑琳琅是江嫂跟你二叔的孩子?” “我怀疑那个叫伍灵凤的舞女只是二叔祭出来的挡箭牌。”顾明臻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忖道, “按时间推算,江嫂那个早夭的孩子跟我和琳琅也一般大小。同时丧夫又丧子,江嫂这命运也忒坎坷了点儿。妈,你不觉得这过于巧合了吗?” 齐娴姿沉默不语。 “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奇怪,这些年我不忍见她孤苦伶仃,几次想给她保媒,对方条件也不差,却都被她给拒绝了。” 半晌,齐娴姿才开口说道,“她说她前夫好赌嗜酒还家暴,她因此被男人伤透了心,对婚姻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宁愿一个人过简单安逸的日子。” “若真是断情绝爱,就不会在外面包养一个小情人,还瞒得严严实实了。”顾明臻不以为意地说道,“妈,江嫂这个小情人值得深挖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好。”齐娴姿拨通电话将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等她挂完电话,顾明臻突然冒了一句,“妈,分家的事暂时缓一缓吧。” 齐娴姿微微一愣,随即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别担心,分家这件事我权衡过的。与其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弄得人心惶惶,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把这个毒瘤剔出去。” “只有这些原因吗?”顾明臻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澄净透彻, “妈明知道现在不是分家的好时候,却依然这么做了。难道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觉得亏欠我,所以想给我一个交代吗?” 顾家现在就如同一艘在深海航行的危船,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雨打。 这个时候分家,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齐娴姿不是冲动之人,却依然做了这种任性之举。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在她心里,她这个女儿的感受远比那些身外之物来得更加重要。 她不要她委曲求全,也不要她心存愧疚,所以哪怕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半个字都没有在她面前提及过。 这份情意比山高比海重,任谁也要动容。 顾明臻并非天生凉薄。 任谁十年饮冰,也再难热血沸腾。 可齐娴姿无条件的偏爱,却点燃了她心底沉寂已久的火山。 那些对温暖,对善意,对人性,对亲情的渴望,仿佛在这一刻死灰复燃。 “臻臻,你其实不用这么懂事的。”齐娴姿轻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将人抱进了怀里, “妈妈亏欠你良多,为你做的这些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要觉得愧疚,也不要有任何不安。天塌下来,有妈妈给你顶着。” “我提出分家固然有你的原因,但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顾家如今危机四伏,更需要上下一心。所以我才想趁此机会剔除不安定的因子。” “你别怕,我已经想好了后路。当年你外祖父给我的嫁妆,这些年一直经营得很好。大不了妈妈变卖了这部分产业来填补顾家的亏空。” “既然是外祖给你的,你就好好留着。爸要是知道你拿自己的嫁妆填补顾家的亏空,他该内疚自责了。” 顾明臻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蹭了蹭,温声道, “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你们对我的好我感受到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对顾明臻来说,个人情绪在某些时候其实是最微不足道的。 她是个俗之又俗的大俗人,在表面风光和实际利益面前,她永远选择后者。 逞一时之快当然是爽,可如果这种爽是建立在吃了哑巴亏的基础上,那她宁可不要。 当然,成年人不做选择题。 如果可以,她两个都要!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之所以让你暂缓分家,是因为我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 那天她引蛇出洞,引的分明是江嫂。 可最后带来的连锁反应,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总觉得这件事失控的背后,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齐娴姿对她的偏爱,从她们重逢的第一天就显而易见了。只要不是个眼瞎的,都能看得明白。 以齐娴姿护短的性子,顾琳琅是顾二叔私生女这件事如果曝光,齐娴姿会有什么反应,其实不难推断出来。 这个时候分家,对顾氏来说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折损了一部分战力。 如果容氏的收购案也是有心人的一个局,那么这套组合拳打下来,顾氏必定元气大伤! 到时候顾氏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你是说......琳琅的身世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闹大的?对方算计到了我一怒之下会提出分家,所以故意引我上套?” 齐娴姿被她的这个推测弄得不寒而栗。 第53章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如果顾明臻的猜测是真,那么针对顾家的这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恐怕早就已经落下。 谁是执棋人?谁是棋子? 谁又在暗中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妈你也别太过担心。”见齐娴姿神色凝重,顾明臻连忙笑着安慰道,“我只是习惯性考虑到事情的最坏结果,但现实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从不心存侥幸,是末世十年顾明臻能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的最根本原因。 “再说了,就算真有人在针对顾家下一盘很大的棋,我们也不用太过杞人忧天。” 说到这里,顾明臻神色一变,唇角的笑意便瞬间冷了下来,变成了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意, “不过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而已。这盘棋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要在怎么样艰难的环境里长大,才能养成这种既悲观又坚韧的矛盾性子? 齐娴姿眼底的担忧在这一刻悉数化为了心疼与愧疚。 她紧紧握住顾明臻的手,笑意温柔,“嗯,妈妈不担心。有臻臻在我身边,妈妈就可以无坚不摧,什么都不怕!” “我也是。”饶是顾明臻素来冷心冷清,也要忍不住为这句话而动容。 但她并非喜欢煽情的性格,所以很快就将心底那些翻滚的情绪强压了下去,笑着转移了话题, “对了妈,公司如今还有多少现金流?” “公司如今现金流短缺,能够动用的全部资金只有2亿2000万。” 齐娴姿毫不隐瞒,将公司的财报递给了顾明臻,“怎么,你要用钱?” “我周日想去澳门走一趟。”顾明臻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道,“妈,我需要2000万做本金。” 2000万对曾经的顾家来说,兴许不值一提。 但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却并非一笔小数目。 但齐娴姿还是二话不说,就开出了一张现金支票递给顾明臻。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什么时候出发提前告诉妈,我派几个人跟着你。” 饶是顾明臻早就猜到她不会拒绝自己,也被她的慷慨大方给小小地惊了一下,“你都不问我拿这笔钱去做什么吗?” “澳门能有什么,无非赌场而已。”齐娴姿老神在在地答道,“周日妈有事,要不改成周六?妈陪你。” “周六不行。”顾明臻摇了摇头,“我答应了别人,明天要去参加一个小型的古董鉴定会。” 齐娴姿顿时来了兴趣,“哦,你还会古董鉴定?” “一点皮毛而已。”顾明臻十分谦虚地比了比自己的小指头,“就是去凑个热闹。” 齐娴姿也不知信没信,只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看来我们家臻臻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顾明臻突然生出一点小小的愧疚。 齐娴姿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但她却不能对她回馈同等的信任。 不是她信不过她,而是她早就把那条铁律刻进了自己的dna—— 无论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她都得为自己保留一张底牌,留一条后路。 她对她好,她就投桃报李。 但异能是她的底线,她绝不会轻易告诉任何人。 “妈就不怕我把这笔钱输掉吗?”顾明臻再度转移了话题。 “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我相信我家臻臻是个有格局的,不至于为这三瓜两枣乱了分寸。” 齐娴姿抬眸看了她一眼,毫不避讳地答道,“再说了,2000万而已,输就输了。妈还输得起!” 顾明臻心知肚明,这何尝不是她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齐娴姿信任她吗? 当然。 但她若真是个鼠目寸光的,为这2000万就迷了眼,相信这种信任也将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齐娴姿也说得没错。 烂船还有三千钉呢,顾家就算再式微,随便拿个三瓜两枣的出来变卖也不止这区区2000万。 但凡是个聪明的,都不会丢了西瓜捡芝麻。 齐娴姿之所以相信她不会乱来,就是相信她不至于为这2000万放弃顾家这块肥肉。 聪明人和聪明人过招,永远点到即止。 顾明臻也不解释,只笑道:“妈放心,我的赌运向来不差。” 。 翌日,顾明臻一早就来到了地下拍卖行。 但接待她的却不是宋时年,而是周海生。 周海生是个识趣的,见她面露疑惑,便笑:“宋先生今天有事在身,不能亲自到场,他嘱我一定好好招待顾小姐。” 郑重其事地再三拜托她,自己却爽约? 是不能到场还是不方便到场? 当顾明臻在拍卖行看到宋世尧的身影后,她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她之前就疑心这个地下拍卖行背后的主人是宋时年,如今看来,她的猜测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她也没有拆穿的意思,只开门见山地说道:“说吧,宋先生今天请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宋先生是想请你帮忙鉴定一尊瓷器的真假。”周海生迟疑了一下,道, “这尊瓷器颇为珍贵,会被当成压轴最后来展示。所以宋先生想请顾小姐加快其他古玩珍宝的鉴定时间。” 顾明臻从他的话语里抽丝剥茧,抓住了重点。 “这尊瓷器的真假,和鉴定的时间长短都很重要,对吗?” “很重要!”周海生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郑重,就连脸上那些浮于表面的虚假笑意都真实生动了几分, “不瞒顾小姐,瓷器的真假关系到宋先生后面的一个决策,时间的长短又对决策的输赢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话音一顿,忽然对着顾明臻长长地鞠了一躬, “事关重大,还请顾小姐多多费心。宋先生说了,此事若成,他必有厚报。” 顾明臻眉尖微挑,生生受了他这一礼,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这尊瓷器放到最后?” “啊?”周海生不明所以。 “今天来的都是惜宝爱宝之人,想要看到镇馆之宝的心情肯定都很迫切。”顾明臻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笑容狡黠, “贵行急客人之所急,想客人之所想,所以把镇馆之宝第一个拿出来给大家鉴赏。这,难道不是为各位贵客着想吗?” 周海生眼前一亮,又犹豫道:“可......以前都没有这个规矩。” “周先生,规矩是用来打破的。”顾明臻笑容微凉, “事急从权,该不遵守规则的时候,就让那些规则见鬼去吧!” 第54章 拍卖行,各路神仙斗法(1) 顾明臻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处静室。 布置很简单。 黑檀木的茶具,香榧木的棋盘,几幅看似随性却颇有来历的水墨画,两盆静静盛开的幽兰。 古香古色。 极简却也极奢侈。 最关键的是这处静室极其巧妙,透过那扇落地的单向玻璃,顾明臻可以将拍卖大厅的情形一览无余,而外面却看不见里面的风云涌动。 顾明臻的视线落在贵宾席上。 宋世尧一反素日的高冷,态度热络地同一个身着西装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交谈。 顾明臻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是上次她在古董街见过的那个日本男人。 后来她曾在一本财经杂志看过他的介绍—— 松本长野,日本最大财阀的继承人。酷爱茶道和中国文化,平生最大爱好就是收集古董。 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富得流油。 当70年代内地工人还拿着每月几十块的工资时,日本工人已经月入过万。 80年代是日本最辉煌的时代,此时的日本是全球唯一一个实现了“财富自由”的国家。 其经济之发达,就连身为超级大国的m国都眼热不已。 甚至有一位日本富豪曾在媒体前大放厥词:我们可以买下整个美国的地皮房产! 综上所述,宋世尧会放下身段积极拉拢松本长野并不奇怪。 可距上次古董街见面已经过去十来天了,一个堂堂财阀继承人又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为何会一直滞留在香江呢? 顾明臻心里闪过疑惑,回头时却见周海生也正看着松本长野和宋世尧。 他眼里并没有看宋时年时的恭敬,反而还多了几分忌惮。 同样是宋家人,周海生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这再次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看来宋家两兄弟不和已初露端倪,宋时年今天不出面恐怕不是为了避开她,而是为了避开宋世尧和这位日本财阀。 可如果单单是只为了避开宋世尧,宋时年完全可以隐身在幕后。 只要他不露面,宋世尧哪怕有男主光环加持,也绝对猜不到他才是这家地下拍卖行的幕后大老板。 直觉告诉顾明臻,宋时年今天的回避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恐怕就跟今天那尊压轴的瓷器有关。 顾明臻于是挑眉笑了笑,“怎么样周先生,你想清楚了吗?” 周海生从松本长野身上收回视线,将心一横,咬牙道:“就按顾小姐说的办吧。” 地下拍卖行今天压轴的瓷器是一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据说是清乾隆年间的真品。 东西一摆上展示台,立马吸引了拍卖大厅所有人的目光。 谁也没有料到拍卖行会不按规矩出牌,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周海生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因为这个原因,没有人注意到贵宾席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顾明臻。 顾明臻选了一个离宋世尧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视线在掠过松本长野时微微一怔。 所有人对周海生的这个举动都或好奇或惊讶或期待。 包括宋世尧在内。 唯有方才还言笑晏晏的松本长野在看到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时瞬间黑沉了脸,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戾气。 哪怕他转瞬间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但那一刹那的异常依然被顾明臻给捕捉到了。 松本长野不希望这尊压轴的瓷器第一个出场! 顾明臻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秒,她就听到周海生从容不迫地笑道:“我知道大家对我们日本贵宾带来的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十分好奇,为了满足大家的心愿,我行特意把这件最珍贵的古玩第一个拿出来给大家鉴赏。” 场下一片叫好声,松本长野的唇角又不受控制地往下压了压。 日本贵宾? 原来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的主人竟然是松本长野。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为了保证今天这场鉴定会的公平公正准确客观,我行特意邀请了全球6个最顶尖的鉴定大师来参与这场鉴定,现在就请他们上场品鉴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台上,周海生道。 偌大的拍卖大厅,只坐了寥寥二三十个人。 此刻周海生一开口,贵宾席顿时站起来几个人。 其中两个身穿唐装的老头子,路过松本长野时不约而同地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霎时间,贵宾席上就只剩下顾明臻、宋世尧和松本长野三人。 年轻美貌又面生的顾明臻顿时成了人群中焦点,不断有好奇的目光朝她投了过来。 顾明臻刚想起身朝台上走去,宋世尧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她。 “臻臻......”他眼底闪过一抹惊喜,飞快跟松本长野交谈了几句之后,就弓身朝她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他在她身边坐定,笑道,“该不会是有谁向你出卖了我的行踪吧?” 顾明臻:“......” 究竟是谁给的这货勇气,让他自恋到这种程度的? “怎么,这地方只有宋二公子能来吗?”顾明臻似笑非笑。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你不是为我而来的。” 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着薄怒,宋世尧还以为她是被拆穿心事后的恼羞成怒,心里顿时像被只小野猫轻轻挠了一下,心痒难耐又意犹未尽。 他嘴里无甚诚意地笑了笑,“怎么,臻臻也对古董有兴趣?要我指点你一二吗?” 顾明臻缓缓起身,垂眸看他时唇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讥讽弧度。 还没等宋世尧看明白这笑是什么意思,她已经转身大步朝展示台走去。 宋世尧目瞪口呆。 饶是他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顾明臻就是那六个全球最顶尖的鉴定大师中的一员。 一时间他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但很快,他就收敛了自己崩坏的情绪,再看向顾明臻时,眼神已经变得深不可测。 当然,此刻台上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人会在意宋世尧的那些小情绪。 两个身着唐装的老头子仗着自己德高望重,一直把持着那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细细品味,不肯交给别人鉴赏。 顾明臻心中了然。 这两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他们此刻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配合那个松本长野。 第55章 拍卖行,各路神仙斗法(2) 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海生,果然看到对方面露焦虑之色,正不断地朝她使眼色。 松本长野那边在拖延时间,周海生这边却在争分夺秒。 看来今天这场擂台赛的结果至关重要,要不然见惯了风浪的周海生,也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 顾明臻回了他一个镇定从容的微笑,旋即开始彬彬有礼地发难,“不知两位老前辈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没有?” 她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语气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挑衅。 面上看着恭敬,眼神却仿佛在说:老东西,不行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赶紧让贤! 唐装老者轻易被她地挑起了怒火,冷哼道:“你这年轻人也未免太浮躁了,这种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自然要慢慢品鉴,要是看走了眼,恐怕十个你也赔不起!” 闻言,另外一个须发花白的唐装老者也跟着搭腔道:“如今是怎么回事,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当得起一句鉴定大师了吗?” 他睨了一眼周海生,发难道:“老周,你素来办事稳妥,今天这是怎么了,别不是走眼了吧?” “年轻人有才,狂妄些也是在所难免。”周海生额上冷汗涔涔,强自镇定地笑道, “王老别小瞧了这位顾小姐。她年纪虽轻,本事却不小。但凡经了她手的古玩珍宝,还没有看走过眼的。” 周海生不愧见惯了大世面的,短暂的慌乱后飞快稳下心神,快准狠地在顾明臻挑起的怒火上泼了一盆油。 闻言,现场一片哗然。 要知道,古董鉴定这一行深不可测。 别说顾明臻这种黄毛小儿,就算那些在这一行浸淫了一辈子,德高望重的前辈大拿,也难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周海生将顾明臻捧得这么高,不服气的自然大有人在。 顾明臻不仅不知谦虚,甚至还稳稳地接下了周海生的“捧杀”。 “周先生过奖了。我也没什么长处,不过仗着年轻,眼神好而已。” 闻言,两个唐装老头顿时火冒三丈。 这黄毛丫头的话不等于赤裸裸地告诉别人,他们已经年老昏花,眼神不好,该洗洗退了吗? 叔可忍婶不可忍! 其中一个唐装老头拍案而起,冷笑道:“既然小友如此自信,是骡子是马不妨拉出来遛一遛。嘴上逞能有什么用,只有手底下见真章,才知道究竟有多少真本事!” 顾明臻激了半天,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闻言从容一笑,“既如此,那晚辈就不自量力,以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为例,与二老比上一比?” 从前两个老头子仗着在这行资历深,没少做倚老卖老的事。 如今见有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硬要撸一撸虎须。其他人虽不看好顾明臻,却也乐得给这两个老头子一点难堪。 其他三个鉴定师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极默契地让出了位置,把场地留给了三人。 “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此话果然半点不假。既如此,我们三个也厚着脸皮为诸位做个见证,好叫外间知道,咱们古董界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的。” 这话明显带了煽风点火的意味。 两个老头子被这么一激再激,饶是涵养再好,此刻也难免有些忍不住了。 更何况权威不容挑衅。 今天若是被顾明臻这种黄毛小儿踩了下去,以后他们在这一行还怎么混? 松本长野的叮嘱早就被他们丢到了爪哇国,白须唐装老头捋了捋胡子,矜持道, “既然小友执意如此,可别怪我们倚老卖老,欺负小朋友了。” 顾明臻从容一笑,“技不如人是学艺不精,跟年龄没有关系。若是输了,小女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这话依旧挑衅满满。 学艺精不精跟年龄没关系,别整天仗着年纪大拿资历来压人! “狂妄!” 两人铁了心要给顾明臻一个深刻的教训,于是不再拖延时间,拿起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便道, “这尊双耳瓶釉色温润,线条流畅。瓶身所绘牡丹雍容华贵,其上彩雀更是栩栩如生。工艺之精湛,乃清乾隆年间瓷器的上上品。” 说完,他得意地朝顾明臻笑了笑。 顾明臻敢当众挑衅他们,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想必对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也有几分自己的见地。 不过那又如何? 被他抢了先机,她说再多也只是狗尾续貂而已。 除非她有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否则都要被他稳稳地压上一头。 顾明臻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挑衅,对着另外一个唐装老头笑道:“前辈还有不同的意见吗?” 唐装老头摇了摇头,“我和王老所见略同。” “是么,可我跟两位的看法刚好相反。”顾明臻轻笑一声, “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确实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也难怪二老会看走眼呢。” “什么?你说这是赝品??”白须唐装老头闻言顿时沉了脸,厉声斥道, “无知小儿,想出风头也不是这么个出法。你若是能证明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是赝品,老头子有多少赔多少!” 顾明臻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此言当真?” 老头掷地有声,“只要你有办法证明它是假的,我愿赌上我在这个行业的权威和名誉。” 反正他才是这个行业的权威。 就算是假的,只要他说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顾明臻像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突然将目光投向贵宾席上的松本长野。 “听说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是松本先生的,若我能证明它是赝品,松本先生该不会怪罪于我吧?” 松本长野脸色并不好看。 他沉默地看了顾明臻片刻,忽而笑道:“当然不会。” “好。”顾明臻眉眼一弯,忽然拿起那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啪”地朝墙上砸了过去。 第56章 她是来砸场子的 众目睽睽之下,顾明臻动作如行云流水,摔得干脆利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砰”地一声巨响,价值至少8位数的古董就这么灰飞烟灭,说没就没了。 饶是在场的人全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此刻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你疯了吗?”唐装老头儿一脸见鬼的表情,“哪里来的没规矩的野丫头,竟敢在这里撒野?” 他下意识地看向贵宾席上的松本长野,见他面色不佳,已经到了懒得掩饰的地步,老头儿顿时慌了手脚。 “来人啊,还不赶紧把这蠢女人给我绑起来!” 台下西装革履的保镖们飞快地看了一眼周海生,见他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也按兵不动。 唐装老头儿愤怒地瞪向周海生,“人是你找来的,祸是她闯的!周海生,莫非你要包庇她不成?” 周海生其实也摸不清顾明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毕竟那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她拿在手里统共看了没到五秒钟,就直接摔了个粉碎。 这要是换一个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她是来砸场子的! 但四目相对,顾明臻镇定得压根儿就不像闯了大祸的样子。 再想起宋时年对她的信任和推崇,周海生顿时多了几分信心。 “王老,赌局还没结束呢,你何必那么着急!” 嘴里这么说着,周海生却不动声色地朝台下的保镖递了个眼色。 其中一个保镖瞬间会意,朝他点了点头,飞快地顺着墙根儿离开了拍卖大厅。 顾明臻将视线从那个离开的保镖身上收回来,这才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角, “愿赌服输。怎么,前辈输不起吗?” “胡说八道!”唐装老头儿哪肯任她把自己的颜面和权威踩在脚下摩擦,闻言恼羞成怒道, “你不过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无名小儿,我们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怎么会任你红口白牙砸了咱们香江古董鉴定协会的金字招牌!” 老头儿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妄图把所有香江同行都拉下水。 旁边的人却不肯买账。 “王老,这是你和小友的赌局,我们只是见证,哪好随意插手。” 老头儿气得半死,却拿对方没奈何,只好瞪了一眼顾明臻,恶狠狠道:“今日你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这是赝品,我必定会让你赔得倾家荡产,顺便把牢底坐穿!” “赔得倾家荡产倒也不至于。”顾明臻笑意不减分毫,从容道,“我当然不会只凭一张巧舌就颠倒黑白。既然敢砸,我自然拿得出证据。” 说着,顾明臻俯下身,在一堆瓷器碎片里挑挑拣拣起来。 见状,早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小友在找什么?” “证据。”顾明臻迅速锁定一块靠近双耳瓶底部的瓷片,翻过来一看,果见内里篆书着“民国鲁丰制”几个大字。 “是鬼手鲁丰的作品!”看见这几个字的不只顾明臻一人。 方才还在观望的人立马顾不得仪态,将瓷片从顾明臻手里抢了过来,颤声道, “原来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果然不是真品,而是民国鬼手大师鲁丰仿制的。” 说起鬼手鲁丰这个传奇式的人物,古玩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据说他有一双巧夺天工的妙手,但凡经过他手仿制的瓷器,可以说是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别说寻常人,就连古玩界的鉴定高手来了也未必能够分辨得出真假。 因为这个原因,在他身上栽了名声的古董鉴定师不在少数。 不过鬼手鲁丰也有个怪癖,但凡他仿制的瓷器,都会在瓷器内部底层的边缘篆书上自己的名字。 这类瓷器通常壶身大壶口小,他篆书的位置又极其刁钻,所以仅凭肉眼和外观很难辨别瓷器是不是仿制品。 以至于他仿制的瓷器被当成真品在古玩界流传了很多年。 还是后世有人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个仿制品,才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前世顾明臻也是偶然间得知了这个故事。 所以方才她见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明明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身上却没有能够与之匹配的紫气,她才下意识地联想到了鬼手鲁丰。 “不可能!”两个唐装老者面色发白,抬手就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小辈,想去抢那片刻有篆书的瓷片,“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联手搞的鬼。” 顾明臻哪肯把这种关键证据交到他手上,见状抬手一挡,又随意往对方手腕上点了几下,那片瓷器就到了她的手里。 “这尊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是松本长野先生拿来的,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皆是见证。我就算有大神通,也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包吧?” 顾明臻笑容明艳动人,眼神却变得犀利如刀,“铁证如山,前辈还不肯认输吗?” 唐装老头儿嘴唇翕动,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贵宾席上,松本长野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扫向顾明臻。 四目相对,顾明臻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藏的杀意。 顾明臻偏头朝他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 松本长野迅速收敛了杀意,也跟着笑了起来,“既是赝品,那就愿赌服输吧。赢得起也输得起,才是大家风范。” 一句话定了乾坤,让两个唐装老者面若死灰。 他却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而是对着顾明臻说道:“顾小姐年纪轻轻却深藏不露,今日着实让长野开了眼界。改日若是有缘,长野必定单独拜访顾小姐。”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世尧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离开前,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顾明臻。 那目光深深如海,再无往日的半分轻佻与暧昧。 第57章 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一出地下拍卖行,顾明臻就察觉自己身后多了两个跟梢的尾巴。 她闹不清这是哪路牛鬼蛇神,索性假装没发现,带着对方在中环绕了一大圈。 这两个尾巴显然是专业的,跟踪起来十分熟练。 顾明臻试了几次,硬是没将对方甩掉。 她干脆拐进了糖水铺,点了一份桃胶雪燕下肚。末了又为自己打包了一杯冰冻丝袜奶茶和一份红豆味的钵仔糕。 才刚下台阶,一辆没牌照的黑色小轿车就突然停在了顾明臻的面前。 车窗摇下一条缝隙,露出宋时年那张清俊矜贵的脸。 “上车。”他朝她微抬了下巴。 他语调从容,目光却飞快地扫过街对面那两个正在跟踪顾明臻的尾巴。 顾明臻挑了挑眉,突然生出一种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掌控之中的错觉。 但她并没有任何迟疑,还是飞快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两个尾巴猝不及防,跟着扬长而去的汽车飞快地跑了一段路,最终只能悻悻放弃。 “你知道我被人跟踪?”顾明臻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你刚出门地下拍卖行的人就发现你被人跟踪了,他们告诉了周海生,周海生又电话联系了我。” 宋时年似乎猜到了她在忌惮什么,闻言从容不迫地解释道, “事情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让你出面帮忙,也不会连累你。所以于情于理,我不能袖手旁观。”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让顾明臻想不接受都不行。 她默默地喝了一口冰冻丝袜奶茶,挑眉道:“所以跟踪我的人是松本长野派来的?” “抱歉。”宋时年用一句道歉证实了她的猜测,“这次是我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若顾小姐有想要的,尽管开口。” 顾明臻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试探道:“无论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宋时年也偏头看她,语调从容,目光深深,“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顾明臻承认自己被眼前这个男人蛊惑了零点零一秒,但最后她只是淡然一笑,摇头道:“我还没想好要什么,先欠着吧。”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顾明臻不觉得自己今天这个人情值得宋时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所以有些东西他敢给,她却不敢拿! 宋时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却并未多说什么,只用一双静水流深般的黑眸,安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很谨慎的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顾明臻难得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于是故意调侃道,“怎么,宋先生也想吃吗?” 她将手里的红豆钵仔糕递了过去,分明是转移话题的意思。 谁知宋时年竟低下头,从她手上叼走了那块红豆钵仔糕。 顾明臻:“......” 书里说这男人有洁癖,他难道没看到那叉子是她刚刚用过的吗?! “味道不错。”宋时年像是没发现她的窘态,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种街边的美食了。” 不知为何,顾明臻总觉得他这话里带着几分唏嘘。 但当她偏头去看时,他又将眼底那些似落寞似遗憾的东西飞快地藏好了,再次变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宋家大公子。 黑色的轿车在山路上飞快疾行,很快就将顾明臻送到了半山腰的顾宅。 帅气的亚裔保镖替顾明臻打开了车门,宋时年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只道:“松本那边我会解决好的。你放心,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 顾明臻朝他点了点头,笑道:“宋先生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宋时年没再多言,只缓缓升起车窗,隔绝了她的视线。 顾明臻前脚刚进屋,后脚就看到齐娴姿从楼上走了下来。 “妈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见她面色不佳,顾明臻心中陡然沉了沉,“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吗?” 今天是周六,齐娴姿特意约了几个银行的高层去打高尔夫,表面上是联络感情,但明眼人都知道顾氏现在资金紧缺,急需银行的贷款输血。 但银行这帮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知道顾家如今风雨飘摇,个个都观望情绪严重,不肯轻易下场施以援手。 顾明臻料到了齐娴姿今天不会太顺利,但她这么早就回来了,只能说明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不顺利。 “别提了,这帮见风使舵、忘恩负义的家伙!”齐娴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竟一个比一个推三阻四,没有一个肯雪中送炭的。” “由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也是人之常情。”顾明臻若有所思道, “不过顾氏如今并未差到这种地步,这些人口风如此一致,妈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也觉得奇怪吗?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打了招呼,不让他们贷款给顾氏。”齐娴姿脸色微沉,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臻臻,你之前的猜测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人在针对顾氏下一盘棋,顾氏这块肥肉,早就有人虎视眈眈了。 “妈在香江浸淫这么多年,不会连一个死忠都没有吧。”见她虽然脸色难看,却并不十分着急,顾明臻便笑,“我猜妈还留有后招,是吗?” “那是自然。”齐娴姿冷冷一笑,“h行的张行长是我用钱喂肥了的,跟我利益深度绑定。吃了我的用了我的还敢轻易下我的船,真是做他的春秋大梦!” 顾明臻眉骨一抬,“那你和张行长谈妥了?” “差不多吧。”齐娴姿道,“他和我约了周一去银行办理贷款手续。” 顾明臻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刚想说话,大厅电视里突然插播了一则临时新闻。 新闻主播字正腔圆地说道:“今日午间,公海发生了一起渔船与私人游艇相撞的事故。香江警方因此破获一起大型古董走私案.....若非渔船不慎撞上私人游艇,价值数亿的古董将流失海外。” 顾明臻猛然一惊,竟失态地站起身来。 大型古董走私案...... 她蓦地想起周海生说过的话,“这尊瓷器的真假和时间长短对我们都至关重要......” 她想起保镖匆匆离去的身影,想起松本长野离开时毫不掩饰的杀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很快,顾明臻便从众多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凑出了一个事情的真相—— 一尊几乎能以假乱真的霁蓝描金开光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是松本长野抛出来的诱饵,放出来的烟雾弹,用来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为的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他顺利把走私的古董运出去。 但宋时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风声,所以才特意请她出马,帮他破局。 这一环扣一环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宋时年竟然半个字都没跟她通过气,就敢相信她的判断。 这个男人,也不知该说他是过于相信她,还是过于自负? 顾明臻滋味难辨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齐娴姿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齐娴姿摁下接听键听了两句,脸色骤然剧变。 “怎么了,妈?”顾明臻关切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齐娴姿脸色惨白如纸,“臻臻,张行长出事了......” 第58章 宋时年是个不解风情的瞎子 张行长前脚刚和齐娴姿分开,后脚就被香江廉政公署的执法人员以涉嫌贪污受贿罪逮捕。 这个噩耗,让顾氏这艘本就岌岌可危的船又一次受到重创,这对顾氏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臻臻,这分明是有预谋的!”齐娴姿握着顾明臻的指节因用力过猛而发白,“他们不是冲着张行长,而是冲着我顾家来的。” 这雷霆手段,要说不是有预谋的都不可能。 但如今顾明臻最担心的并非张行长出事顾氏贷不了款,失去了造血的资金。 而是这件事会把齐娴姿给牵连进去。 “妈你先别急。”顾明臻道,“当务之急咱们得想办法稳住张行长,你是顾家的定海神针,这件事不能把你牵扯进去。” 齐娴姿稳了稳心神,反过来安慰她道:“臻臻别怕,妈妈不会有事的。这些年他虽从我这里得了不少好处,但每次我都很注意,应该没留下什么把柄。” 顾明臻将她勉强的笑容看在眼里,心知事情恐怕并非她说的那么轻松。 她想了想,问道:“你自己这边留着什么记录吗?” “我留了一份底单,是为了张行长万一反水,以作不时之需。”齐娴姿神色一变,飞快道,“那份底单在公司保险柜里。” “不好!”顾明臻一把抓住齐娴姿搁在茶几上的车钥匙,飞快起身,“妈,保险箱密码。” 齐娴姿给她报了一串密码,顾明臻二话不说飞奔到车库,一路连闯了几个红灯赶到了位于中环的顾氏总部。 此刻已是下班时间,公司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正在加班的员工座位上还亮着灯。 顾明臻径直进了齐娴姿的办公室,从保险柜里翻出那份记录底单。 她刚关上保险箱,就听到公司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 加班的员工走出去询问对方,顾明臻只隐约听到了“廉政公署”几个字。 她心中陡然沉了沉,飞快反锁上办公室的大门,然后拿起打火机点燃那份底单,扔到了烟灰缸里。 随即,她又拿起齐娴姿扔在办公桌上的烟盒,一口气拿出半盒烟一起点燃。 片刻后,办公室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顾明臻慢条斯理地将一堆烟屁股扔进了烟灰缸里,然后又单独拿起一支烟点燃。 “顾小姐,请你马上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采取非常手段了。” “啪嗒”,门开了。 缭绕的烟雾从办公室内逸出,呛得几个廉政公署的阿sir剧烈咳嗽起来。 隐隐地,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夹杂其中。 顾明臻斜倚在门上,姿态娴熟地吐出一口烟圈。 白色烟雾缭绕升腾,衬得她的模样有种慵懒颓废的糜艳。 为首的人皱了皱眉头,一把推开顾明臻飞快冲进了办公室,只看见烟灰缸里一堆燃烧殆尽的烟灰和烟头。 对方回头怒视顾明臻,目光凌厉,“顾小姐,你刚才在办公室里做什么,是在销毁证据吗?” “阿sir,你们廉政公署不是最讲证据的吗?你这样平白给我扣帽子,就不怕我告你诽谤吗?” 顾明臻掀起泛红的眼尾,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混不吝地笑道,“怎么,香江哪条法律规定失恋了不许借烟酒消愁啊?” 阿sir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办公桌上还摆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酒杯倾倒,酒液顺着办公桌蜿蜒而下,打湿了木质地板。 顾明臻领口还残留着湿漉漉的酒渍,那张漂亮颓废又落寞的脸蛋上也泪痕斑驳,似乎都在佐证着她如今正情场失意。 “失恋?”阿sir半信半疑,“像顾小姐这样的靓女,还有人忍心拒绝你?那对方得多眼瞎啊!” “谁说不是呢,宋时年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瞎子!”顾明臻没错过他眼中的怀疑光芒,于是摆出一副被人戳到痛处的炸毛模样,恨恨道, “大男人口是心非,敢做不敢当!孬种!” 想起宋家大公子那双残废了的腿,阿sir顿时脑补出一场“爱你在心口难开”的狗血肥皂剧。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顾明臻带偏了,于是摇了摇头把那些狗血剧情甩出脑袋,沉声道:“顾小姐,我怀疑你母亲跟一桩贪污受贿案有关,这是搜查令。” 。 一直折腾到天黑,廉政公署才盛兴而来,败兴而归。 顾明臻用尽了两辈子的演技终于把人打发走了,回到家时已是一身疲惫。 见齐娴姿没在楼下等她,顾明臻找来帮佣一问,才知她发烧了。 她也没心思用饭,只匆匆填了两口肚子,便径直上了楼。 卧房里灯光昏黄,齐娴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旁边还摆着一个输液架。 听到声音,她缓缓睁开眼,急切道:“如何?” “幸不辱命。”顾明臻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现烫得吓人。 她皱了皱眉,“家里人呢?怎么这么晚了一个人都没回来,连爸也不见踪影。” 齐娴姿疲惫地扯了扯唇角,那笑意却不及她眼底。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推门而入,是陈敏仪。 “大嫂,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病倒了?莫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陈敏仪一脸夸张做作的表情,小声嘀咕道, “大哥也真是,平日里对你千般好万般宠的,这个时候却跑去跟别人约会。” “二婶!你要是来挑拨离间的,就请出去。”顾明臻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我爸和谁约会了?有证据吗?没有就给我闭嘴。不是每个人都跟二叔一样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 陈敏仪被她呛得半死,想反驳又理亏,想发脾气又找不到立场,于是只能拿出长辈的架势倚老卖老道, “我好歹是你长辈,你吼什么吼?我不过好心提醒大嫂一句,既然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那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她转身想走,齐娴姿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敏仪,你说你大哥和谁约会去了?” “还能有谁,大哥去见了梁曼茹的姐姐梁曼华。”陈敏仪先是没好气,而后又不知被触到哪个点,突然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大嫂,真不是我挑事情。你说梁曼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大哥为什么还惦记着她呢?这姓顾的男人,难道都没一个好东西吗?” 第59章 她不喜欢我 陈敏仪在时齐娴姿还能强撑着不露破绽,但她刚一离开,齐娴姿便像泄了气般,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黯然的疲态。 顾明臻于情爱实在不太擅长,但她自认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妈,你别听二婶胡说八道。人与人不同,我看得出,爸他心里是很在乎你的。” 这世上最难掩饰的三件事,是贫穷、咳嗽与爱。 一个人心里有没有另外一个人,其实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 顾振明心里或许没有陈敏仪,但顾镇业心里一定是有齐娴姿的。 “我没说他不在乎我,我也相信他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齐娴姿半靠在枕头上,难得流露出了一点小女人的姿态,“但是臻臻,这跟爱无关。” 顾明臻愕然,“妈,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应该都听说了吧,我和你爸是商业联姻。与其说他喜欢我,不如说他需要我。”齐娴姿眼睫低垂,神情落寞, “他虽然从来没有怨过我,但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与梁曼茹一对青梅竹马,何至于走到阴阳相隔的地步。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你,你甘心吗?” 顾明臻哑然。 她直觉不该是这样,但仓促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妈呢,你爱爸吗?” 齐娴姿拽着被角的手突然收紧,她沉默了片刻,才苦笑着一声叹息,“臻臻,我们这样的人家,谈爱不是太奢侈了吗?!” 她说得洒脱,但有时候没有否认就是承认。 齐娴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更何况都老夫老妻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平白惹人笑话。我只需要知道他跟我是利益共同体,只要我们利益一致,他就不会轻易背叛我!” 齐娴姿这话清醒又深刻。 若顾明臻没有错过她眼中的落寞,几乎就要信了。 她心里一声叹息,刚要说话,忽听走廊上响起一阵细碎又仓促的脚步声。 顾琳琅的声音跟着响起,“爸......大伯,你......” 本就很轻的声音突兀地被掐断。 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娴姿,发现她神色如常,不确定有没有听见门外的那些动静。 少顷,顾琳琅捏着一张薄薄的支票走了进来。 “姐......”顾琳琅咬着唇,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略顿了顿,她才继续艰难地开口,“大伯母。” 齐娴姿倒也没有为难她,不过神色也说不上多热络,“坐吧,你这是干嘛?” “大伯母,我知道如今家里资金周转困难。这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大部分是变卖了你们给我的珠宝首饰奢侈品得来的,少部分是我自己拍戏挣的,七七八八凑了1000万。” 顾琳琅将手里的支票塞到了她的手里,“我知道这些钱对顾家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这些年你们待我恩重如山,所以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说罢,她朝顾明臻和齐娴姿恭敬地鞠了一躬。 “不管是不是我所愿,但伤害已经造成。作为既得利益者,我没脸要求你们原谅。”顾琳琅声音哽咽, “但是我想请你们相信,无论别人怎样,我顾琳琅绝不会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们需要,我愿与顾家共进退。” 像是害怕齐娴姿会拒绝,扔下这句话,她脚步仓惶地离开了。 结果一推门,就跟顾临川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顾临川看她的目光复杂又古怪。 顾琳琅见惯了他崇拜的、欢喜的、维护的各种眼神,却唯独没见过他这样看她。 她心里一时酸涩难耐,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像哽了一块巨石,半个字也发不出来。 她惨然一笑,只匆匆对顾临川点了点头,便想离开。 身后,传来顾临川青涩微哑的嗓音,“姐,不是你的错。”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顾琳琅死命地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屋内。 齐娴姿垂眸看着面前那张一千万的支票,神色复杂,良久才轻轻叹息道:“臻臻,你去看看她吧。” 门外,顾临川靠墙而立,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见了顾明臻,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顾明臻没功夫跟他周旋,侧身避开他便想离开。谁知他却身形一晃,拦住了她的去路。 “有事?”顾明臻挑了挑眉。 顾临川一反平日的桀骜不驯,语气里难得带了些哀求的意味, “你别为难琳琅姐,她那时候还小,不是要故意伤害你的。” 顾明臻被他给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 “那她刚才为什么会哭?”顾临川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服气道。 顾明臻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小朋友,你这么蠢的脑子,我不确定我说了你能不能听懂。如果真想知道,等我有空了你再来找我。现在姐姐很忙,你啊,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顾!明!臻!”顾临川用手捂着脑袋,像只炸毛的小兽,气急败坏道,“你少羞辱人!” 顾明臻朝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径直去了顾琳琅的房间,推门时却看到素日里只会研究美容化妆时尚单品的女孩儿此刻正咬着笔头捧着剧本努力地背台词。 苦难让人成长。 顾明臻欣慰地笑了笑,并未打扰她,看了片刻便掩门离开了。 她转身去了花园,找了半天才在偏僻的一角找到了正头顶星空星空吹着山风借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下酒的顾镇业。 “爸可真是会享受。”顾明臻随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过酒瓶给他倒了一杯,自己则拿起酒瓶跟他碰了个杯,“咱爷俩还没单独喝过酒呢。怎么样,走一个?” 顾镇业醉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把酒给干了。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这么一杯我一口,很快就把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 顾镇业这才仰头倒在草地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头顶璀璨的星光,涩然问道:“是你妈让你来的吗?” “不是。”顾明臻也跟着躺了下来,侧身时果然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你妈日理万机,顾不上我也是正常的。”他自嘲地笑了笑, “臻臻,我这个当爸的是不是很没用?平日里帮不上她的忙也就算了,关键时候还要拖她后腿......” 顾明臻打断他的牢骚,“爸,你很在乎妈吗?” “她是我媳妇儿,我不在乎她在乎谁?”顾镇业不假思索地答道。 顾明臻:“如果她不是你媳妇儿呢?” 顾镇业从地上一跃而起,紧张道:“臻臻,你妈该不会是想跟我离婚吧?” 顾明臻被他的脑回路给打败了。 她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在乎的是齐娴姿这个人?还是顾氏的齐总,顾家的当家人?” “当然是她这个人!”顾镇业红着眼,声音颓然又委屈,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冲着她的能力才娶她的?若不是真心喜欢她,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你祖父上门提亲?!” 顾明臻不知他们之间竟还有这样的过往,闻言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事儿妈知道吗?” 顾镇业沮丧地低下头,“她又不喜欢我......在她心里我们只是商业联姻。”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初他筹划向她表白时,无意中听到她和朋友的对话。 那时候她也跟今天一样,说喜不喜欢不重要,爱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奢侈品,只有利益才最稳定。 “这些年她从未对我说过喜欢,气氛到位时我也跟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可我觉得她从未信过我的话。” 气氛到位? 该不会是在床上吧? 像齐娴姿那样的性格,怎么会把男人在床上的情话当真。 顾明臻似乎知道这两人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原以为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可以守着她过一辈子。只要我喜欢她就够了,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够了。可是臻臻,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顾明臻:“那梁曼茹呢?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你的意难平。” “我要是喜欢她,又怎会对你妈一见钟情呢!”顾镇业急得差点赌咒发誓,“我从未喜欢过她,一丁点都没有。” 原来还是一见钟情。 “既然不喜欢她,那你今天去见梁曼华又是为了什么?”顾明臻偏头看他。 顾镇业避开她的视线,吞吞吐吐不肯说话。 就在这时,顾明臻扔在草地上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顾小姐,关于江嫂那个小情人,有新进展了。” 第60章 狗东西,这是要逼宫啊! 顾明臻翻身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你说。” “我去江嫂小情人发迹前住的邨屋走访了一下他的老邻居,听人说当年偶尔会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孕妇来找他,不过从不做过多逗留。”大哥大那端传来何侦探兴奋的声音, “后来那孕妇生产,他还买了补品和女婴的衣服去医院探望。邻居们都笑他是不是要当接盘侠,他也不辩解,只说对方是一个对他很好的姐姐。但后来他很快就搬走了,跟老邻居们再无来往。” “你确定对方买的是女婴衣服?”顾明臻的声线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确定。”何侦探道,“因为那名美貌孕妇生产的时间是在4月,所以对方还特意买了几条夏天的小裙子。” 4月。 她和顾琳琅就出生在这个莺飞草长的季节,从时间线来说,也刚刚能够对上。 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那个叫伍灵凤的舞女只是顾二叔抛出来的挡箭牌,顾琳琅真正的生母应该是江嫂。 何侦探:“从邨屋搬出来之后,江嫂这个小情人就一直在做电器生意。收入不菲,却并未娶亲。他不嫖不赌,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更没有生儿育女。” 邨屋也称公屋,简而言之,是具有香江特色的廉住房。 这里住的几乎是香江底层的老百姓,通常都只能温饱度日。 这样的人,怎么一搬离邨屋,就拿得出那么多本钱做电器生意呢? 要知道电器这一行的本金大,入门门槛可不算低。 对有钱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对一个家无余粮的穷小子来说,那就是他没办法摸到的天花板。 顾明臻:“辛苦你了何侦探,回头我会把钱给你打过去的。” “对了顾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何侦探在她挂断电话之前突然补了一句, “后来我又去查了一下那个叫伍灵凤的舞女,她的旧同事说,她当年生下的好像是一个男孩儿而非女孩儿。年龄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小。” 顾明臻顿时来了兴趣,“你有办法找到伍灵凤母子俩吗?” 她有一种直觉,顾二叔和这个伍灵凤关系非同一般。 说不定深挖一下,还能挖出点有趣的东西。 “我不敢保证,但会尽力一试。”何侦探谨慎地答道。 顾明臻挂断电话,一偏头,就对上了目瞪口呆的顾镇业。 “臻臻,方才电话里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琳琅是你二叔跟江嫂的孩子?” “目前来看,估摸八九不离十了。”顾明臻点了点头。 “他胆子可真大!”顾镇业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二婶要是知道了,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香江豪门世家,多风流好色之辈。 在外面养个小情人或外室,皆是常态。 没有取消一夫一妻制之前,二三四五房姨太太一个接一个抬进门,更是家常便饭。 因而香江的豪门阔太对丈夫在外面偷腥,容忍度向来颇高。 只要无人撼动她们正房太太的地位,有些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毕竟闹起来不仅会影响自己跟丈夫的感情,还会影响自家孩子的利益。 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可在外面跟女人一夜情生下私生子,和把自己的小情人、私生女养在眼皮子底下20余年,那绝对不是一个性质的。 陈敏仪兴许能够勉强容忍顾二叔在外面有过短暂的风流,甚至容下他的私生女。 但她绝对容不下他将自己当成猴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跟一个女人偷情了20余年。 那对她来说,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 更何况那个女人跟她关系还不差。 “就算被扒了皮,那也是他自作自受。” 顾明臻对这种自己找死的男人一点也不同情,她唯一担心的是顾琳琅能不能接受这样离谱的事情。 被这么一闹,顾镇业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他沉默地看着维多利亚港璀璨绚烂的夜景,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男女之间不过就是裤裆里的那点事而已,管住自己很难吗?” 他从小就看够了母亲和父亲妾室之间的争斗,厌倦了那种争风吃醋、鸡飞狗跳的生活。 幼时起他就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真心爱上一个人,必定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男人嘛,谁不爱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镇业委屈地撇了撇嘴,“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二叔一样,我就只想一心一意对你妈好。” 顾镇业的长相是偏斯文俊美挂的,一头半卷的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垂在脑后,显得随性贵气又优雅不羁。 明明已经是40几岁的人了,身上却带着浓浓的艺术气质。 尤其是那双眼,并未被世俗染上过多尘埃,依然干净明亮。 所以哪怕是极孩子气的动作,由他做来也半点不违和。 他的世界只有画画和家人。 简单、纯粹、专一。 难怪清冷如齐娴姿,也会忍不住对这样的他动心呢! “爸,你有没有觉得,你和妈其实并不是一路人?” 一个理想纯粹,一个现实功利。 原本应该是两条毫不相交的平行线,却因为顾镇业的一见钟情走到了一起。 “瞎说!”顾镇业不出意料地黑了脸,“顾明臻我警告你,这种话要是再让我听见,哪怕你是我女儿我也要揍你!” 顾明臻冲他狡黠地笑了笑,“可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那是。”顾镇业瞬间多云转晴,咧嘴笑道,“我跟你妈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爸,既然不是同类人,想走到一起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坦诚和努力。你和妈就是缺少沟通才会造成这么多误会的。有心结就去解开,既然爱她就应该让她知道。” 顾明臻继续道,“有时候熊掌和鱼不可兼得,老婆和大男人的面子,你总得选一个。” 顾镇业的笑凝固在了唇角。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顾明臻,好半晌才醍醐灌顶似的咧开了唇角。 “你说得对,为了媳妇儿,那点面子算得了什么!”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不愧是顾镇业和齐娴姿的女儿,爸看好你。” 说罢,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拔腿就往别墅区跑。 顾明臻跟在他身后,“哎,你干嘛去?” “追我媳妇儿去。”顾镇业回头用手指朝她点了点,“好闺女,你向来知情识趣,今晚可别来当爸的电灯泡。” 可惜顾明臻不做电灯泡,却有人上赶着要做电灯泡。 顾镇业刚回到房间,就看到顾振明父子在闹分家。 顾宗汉看着彬彬有礼,说出的话却软中带刺。 “大伯母既要忙着公司又要忙着家里,身兼数职身体吃不消也在情理之中。为了不给大伯母添乱,我建议还是让律师早点起草完协议,我们好早点搬出老宅,免得大伯母再为我们劳心费力。” 艹,顾振明这狗东西是要带着儿子逼宫啊! 不行,术业有专攻。 这不是他擅长的,他得赶紧向他闺女搬救兵去! 分家? 顾明臻冷笑一声。 这么着急分家恐怕是为了削弱顾家实力的同时,顺便向背地里的谁谁谁投诚吧?! “他要分,那就让他分!”顾明臻道。 顾镇业急了,“可你之前不是跟你妈说这家暂时不能分吗?” “先分小家再分大家嘛。”顾明臻的笑容既狡黠又冷漠,“你猜二婶知道了江嫂的存在,会不会先跟他把家分了呢?” 想让她顾家一盘散沙? 那她就让对方先鸡飞狗跳,自顾不暇! 第61章 你该不会是出卖色相了吧? 半夜,顾明臻睡得正香,一声愤怒的咆哮突然划破长空,惊醒了寂静的深宅。 “顾振明你个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他妈这辈子是没见过女人吗?竟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偷人!” 陈敏仪战斗力超群,一边抡起尖尖的皮鞋往顾振明下三路踹,一边拽着江嫂的头发,对她又抓又挠, “江虹君你这个贱人,亏你天天装出一副假清高的模样,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副浪荡样!缺男人你跟我说啊,只要你开口,红灯区的牛郎要多少老娘给你点多少。你就非要跟老娘抢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熊玩意儿?” 不过五分钟,整个顾宅就被她吵得沸反盈天、鸡飞狗跳。 顾明臻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没想到她爸的行动力竟然杠杠的,都没等到天亮就让这两人反目了。 捉奸在床什么的也太刺激了。 这一下,顾振明总要分身乏术,自顾不暇了吧! 顾明臻一边想一边扯起蚕丝薄被盖住脑袋,翻身继续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到天光大亮才结束。 等顾明臻洗漱完毕下床时,发现餐厅里竟异常冷清。 有帮佣匆匆端来简单的早点,歉声说道:“大小姐,昨晚家里出了事,准备得有些仓促,你先将就着用吧。” “出事的是江嫂不是你们。只要天没塌下来,你们就不该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顾明臻抬眸瞥了一眼,发现此人平日里跟江嫂交好,关系不错。 她唇角一沉,神色冷峻地说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们自己递辞职信吧。” 攘外必先安内。 如今顾家危机四伏,内部更容不下一点差池。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对这些人摆大小姐的谱。 但如果不先整顿好内部,她怕回头她在前面冲锋陷阵时,背后会有人捅她一刀。 见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对方哪敢等闲视之。 她讪讪地答了个“是”,刚想离开,顾明臻又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江嫂这样,已经不再适宜担任顾宅的管家了。回头我会从你们这批人里提拔一个,薪水待遇就按江嫂的给。” 对方闻言眼前一亮。 江嫂的待遇,那绝对是帮佣里的头一份。 除此之外,每年年尾还有丰厚的奖金。 平日里他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都暗叹江嫂好命。 没想到这泼天的富贵,竟然轮到他们身上了。 那人按捺下心中的激动,连忙表忠心道:“大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绝不会叫那些小人钻了空子。” 顾明臻满意地勾了勾唇,这才点头说道:“去吧。” 齐娴姿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看来我家臻臻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假以时日,妈妈就算把公司交给你,也可以放心了。” 御下之道,无非赏罚分明。 顾明臻一面警告对方,一面以利诱之。 双管齐下,还怕对方不心动? 和江嫂关系好又怎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对方还不是照样会反水。 “妈又笑话我了。” 顾明臻盛了一碗燕窝粥递给她,抬眸时却发现顾镇业神色恹恹,不像是抱得美人归的样子。 她朝他递了个眼色:爸,你不行啊! 顾镇业耸了耸肩,一脸没奈何的模样,用口型说道:“你妈昨晚忙着吃瓜看热闹去了,没功夫理我。” “你们父女俩当着我打什么眉眼官司呢?”齐娴姿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见顾镇业不停地冲自己摇头,顾明臻忍不住笑了笑,“没什么,我和爸打了个赌,看二叔和二婶多久能够离婚?” “你二婶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坚决不肯和你二叔过了。”齐娴姿神色漠然地说道, “她虽然性子刁蛮,却也不是个傻子。昨晚很快就猜到琳琅是你二叔和江嫂的孩子,三言两语就把话给套了出来。” 以陈敏仪那骄傲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自己跟一个女佣“共侍一夫”。 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在顾振明心里却连个女佣都不如,这对陈敏仪绝对是一种折辱! “妈也应该趁此机会,整顿一下顾家内宅了。”顾明臻点了点头,道,“那些不靠谱的人,该辞退就辞退吧。” 齐娴姿:“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爸、妈,你们慢吃。”顾明臻站起身来,“我和阿爸约了9点在码头见面,要先出门了。” 顾镇业抓起车钥匙,“等等乖女儿,我送你。” 顾明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爸,我去澳门有正事要办,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 “你放心,我绝不给你添乱。从这一刻起我听你指挥,你指哪儿我打哪儿。”顾镇业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别小看你爸,我也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的。再说了,你一个人去,我和你妈都不放心。” 顾明臻:“我又不是一个人,有阿爸跟着我,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怎么,就你阿爸能保护你,我这个当爹的就不行吗?”顾镇业开始无理取闹, “乖女儿,你老实告诉爸,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也嫌弃爸是个没用的,帮不上你的忙?” 顾明臻怕了他的胡搅蛮缠,连忙投降,“行行行,你爱跟就跟吧。” 顾镇业满意地发动车子,顺便神秘兮兮地塞了张支票给她。 “一个亿!”顾明臻数了数上面的一大串0,眼睛都瞪直了,“爸,你该不会偷偷出卖自己的色相了吧?” 话音刚落,她脑袋上就挨了顾镇业一巴掌,“少胡说,我要为你妈守身如玉的。” “那你哪里来的钱?”顾明臻好奇地问道。 “我把我从前收藏的那些名画都卖了。”顾镇业一脸肉痛的表情,眼底却藏着浅浅的笑意,“还有我的画廊,也转给别人了。” 顾明臻顿时沉默了下来。 她虽然刚回来不久,却也知道那些名画和画廊都是顾镇业的大宝贝。 平时别说让人说碰,看一眼都轻易不给。 顾明臻知道这份情意有多深重,手里的支票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她拍了拍顾镇业的肩膀,“等有钱了,我给你开家新画廊。” 闻言,顾镇业顿时笑得乐开了花,“还是我宝贝女儿贴心。” “你把这么多钱给我,就不怕我给你输光了吗?”顾明臻也不知该说他是太心大,还是太不食人间烟火? “给你是以备不时之需的。”顾镇业咧嘴笑了笑,“再说了,你妈一向比我看人准。她敢信你,我为什么不敢?” 这份无条件的信任,让顾明臻心里百感交集,但面上她却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你去见梁曼华,是跟这些钱有关?” “她听说我要卖画廊,特意跑来劝我。说这画廊当初是在梁曼茹的见证下开起来的,算是一份美好的回忆,让我不要卖。还有那些名画,当初有不少也是梁曼茹牵线搭桥买的,让我留着念想。” 顾镇业别开视线,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自然不会听她的,跟她说若她想留着念想,不如把这些画自己买回去珍藏。她骂我不念旧情,还说是我害死了梁曼茹,最后我跟她不欢而散了。” “别听她的,她这是道德绑架。”顾明臻道,“路是梁曼茹自己选的,你又没给过她任何希望,她的死凭什么要赖在你身上。” “随她说吧,我分得清轻重。”顾镇业难得正经地说道,“在我心里,你妈和你们姐弟俩才是我最重要的人。至于那些骂名,背就背了,我不在乎!” 见他如此拎得清,顾明臻没再说话,只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沉默,车子很快就疾驰到了码头。 姜东岳早就等在了那里,见状连忙迎了上来。 很快,三人就买好船票坐上了前往澳门的轮船。 海风轻拂,吹起浪花阵阵。 轮船在海鸥的引领下前行,一小时后准时停在了澳门码头。 还没下船,顾明臻就听到周围充斥着各种兴奋的声音。 轮船上的赌徒个个两眼放光,恨不得在这座纸醉金迷的赌城大显神通。 顾明臻看了一眼对方头顶的黑紫色气体,笑而不语。 人人都当赌城是个黄金地,恨不得在这里大展身手,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自古以来十赌九输,想赢钱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走吧。”她跟着拥挤的人群下了船,驻足时却无意中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容淮。 他来澳门做什么? 顾明臻心中一动,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从人群后冲了出来,强行将顾明臻挤出了人行道。 就这么一分神,容淮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62章 干一票大的!(1) 把顾明臻挤到一边去的中年女人大约三四十岁上下,肤白貌美,风姿楚楚。 只可惜一身墨绿色的金丝旗袍让她显得有几分老气,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蛋看起来也显得有些憔悴。 就像被风雨摧残过的空谷幽兰,有种破碎柔弱的美。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伸手去扶顾明臻,目光却焦急地看向前方。 就在这时,又一股人流从后面涌了过来。 剧烈的碰撞下,女人一个踉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就朝前扑了过去。 “小心!”姜东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却因为用力过猛,把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他极绅士地握住她的手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耳根却悄悄红了,“抱歉,我......” “多谢。”女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依旧不断在拥挤的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少顷,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眼前蓦地一亮。 她再也顾不得顾明臻等人,分开人群就急匆匆追了上去。 顾明臻又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没见到容淮,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扶起身旁被撞倒的大号行李箱,道:“咱们也走吧。” 顾明臻并未入住澳门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而是找了家身处闹市不太打眼又带了后门的宾馆,开了两间房,办理了入住手续。 顾镇业好奇地打量着她的行李箱,“臻臻,你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我的秘密武器。”顾明臻神秘一笑,转移了话题,“你们是先休息一会儿还是直接出门?” “咱们这就要去赌场大展身手了吗?”顾镇业有些兴奋。 “不。”顾明臻冲他摆了摆手指,“我带你们去shopping。” 顾镇业和姜东岳一头雾水。 顾明臻也不解释,直接带着两人去了最豪华的百货商店。 她出手阔绰,不管男款的女款的衣服,甚至有些奇装异服,但凡看上眼的就直接买买买。 卖衣服的小姑娘打扮时髦为人也机灵,见状使尽了浑身解数讨好她,恨不得从她手上多捞一点油水。 顾明臻起先对她兴趣缺缺,等她得知她还有一个在赌场当荷官的小男友后,立马来了兴趣。 在给小姑娘付了一笔不菲的小费后,她终于顺利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回到酒店,顾明臻便开始了变装行动。 两个中年美大叔被她改装成了穿着奇装异服的街头混混,她自己也用深色粉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少年郎。 “一会儿你们跟着我下注,我押什么你们就押什么。”顾明臻往自己脑袋上套了一顶鸭舌帽,叮嘱道, “但你们得装着跟我素不相识,别让别人看出咱们是一伙的。” 顾镇业朝她做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手势,尔后又忍不住好奇道:“臻臻,难道你会出老千?” 顾明臻:“......爸,你以后还是少看点《赌王之王》、《赌神风云》这种电影吧。” 出老千在澳门赌场是很严重的犯规,被逮到了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小命不保。 “那你怎么敢保证自己十赌九赢?”顾镇业一脸讪讪地问道。 顾明臻半真半假地忽悠他,“小时候我跟阿爸学过相面术,能看出一个人气运的好坏。” 顾镇业一脸崇拜地看向姜东岳,“姜先生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会儿我就跟着你混了。” 姜东岳沉默地看了顾明臻一眼,才不动声色地说道:“岁岁在这方面比我更有天赋。论相面术,我不如她。” 顾镇业用“我女儿就是最屌的!”眼神看向顾明臻,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顾明臻将齐娴姿给她的2000万一分为二,分别给了顾镇业和姜东岳,自己也带着近千万的赌资,气势汹汹地杀向赌场。 澳门大大小小的赌场有好几十家,顾明臻并不选那种名气大的,而是专捡小赌场进。 她动作干脆利落,进赌场换好筹码后就直奔人群中金色气体最浓的那人而去。 对方一旦下注,她就立刻跟上筹码。 一开始只是二三十万地押,有输有赢。 等连赢几把之后,她就装出一副上头的样子,直接梭哈手里的筹码。 当然,这种小赌场赢得太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所以顾明臻并不贪心,哪怕梭哈也顶多一两百万。 所有人都当她是个运气不错又上了头的疯狂赌徒,并未对她产生任何怀疑。 顾明臻也不恋战,见好就收。 等三人出了赌场拐进一条小胡同,一结账,每人都赢了两百多万,加起来也有将近700万的收获了。 顾镇业此刻已经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臻臻,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澳门最大的赌场干票大的?” “急什么?苍蝇再小也是肉。先练练手,等晚上咱们再去干票大的!” 顾明臻唇角微抿,神色难得一本正经,“而且赢钱不难,难的是怎么把这些赢到的钱顺利地带回香江。” 第63章 干一票大的!(2) 如果只照着一两只羊可劲儿撸羊毛,那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就算赌场让你把钱拿走,可澳门大大小小的黑帮也不在少数。 这些黑帮多有军警、地头蛇撑腰,俗称“捞家”。 “捞家”和“赌家”混在一起,专捞偏门,偶尔也客串一下“黑吃黑”。 如果她赢得太多,成了别人眼中的靶子,谁敢保证没有“黑吃黑”的情况出现? 当赌王自然风光,但这风光的背后蕴藏的是极高的风险。 可如果这些羊毛分散到澳门大大小小的所有赌场,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咱们要化整为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赢进咱们的口袋。” 顾明臻带着他们回了酒店,又换了一套装扮,再继续杀向另一家小赌场。 如此再三。 几乎整整一个白天,她都带着两个父亲辗转在澳门的各个小赌场。 她一会儿是美艳动人的摩登女郎,一会儿是清俊帅气的富家公子,一会儿又是貌不惊人的小人物。 总之身份多变,主打一个神秘莫测。 每家小赌场也绝不贪心绝不恋战,赢上个几百万就果断撤退。 等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时,三人已经横扫了20来家小赌场,赢得赌资过亿。 每隔一段时间,顾明臻和姜东岳两人轮流去银行把这些赌资兑换成支票。 饶是如此小心谨慎,顾明臻还是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两条尾巴。 “咱们分开走,到酒店集合。”顾明臻给顾镇业、姜东岳分别使了个眼色。 三人本就没有走到一起,所以顾镇业和姜东岳的离开并未引起两只尾巴的注意。 顾明臻也不迟疑,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一路穿街过巷,直到把两人引到了一条偏僻的死胡同,才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手足无措地停顿了下来。 “这小妞还挺警醒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两个戴着大金链,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喘着粗气堵住了顾明臻的去路, “娘的,害老子追了八条街。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爽一爽,再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瞧瞧,这身材、这脸蛋儿,绝了!老大,咱们今天发财了,捡到了一个极品货。” 听到这话,顾明臻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原以为是自己哪里露了破绽,打草惊蛇了。 没想到这两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是冲着她这张脸来的。 “找死!”顾明臻没功夫跟他们废话,确定这两人不是赌场派来的后,她抬手一扬,几道银光便没入了对方体内。 “扑通”两声巨响,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甚至都没回过神来,便一头栽倒在了路旁的水洼里。 一个铜制的腰牌从其中一人身上掉落。 顾明臻捡起来一看,发现腰牌正面雕刻着一只咆哮的猛虎,背面雕刻着“14k”的字样。 “14k”这个帮派,顾明臻还是有所耳闻的。 别看如今它还不太起眼,但再过几年,它将借着澳门的博彩业大放异彩,成为澳门最大的黑帮之一。 鼎盛时期,它统领着超过10万的门徒,在东南亚名声显赫、横行无阻。 它的老大龅牙驹甚至被《时代周刊》称作“葡澳末期的教父”,坊间传言他的权力甚至大过当时的澳门总督。 并且这个黑帮跟香江的“三和会”关系匪浅,来往密切。 想起“三和会”,顾明臻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容淮的身影。 根据原着里的介绍,这个纵横黑白两道的反派大佬相当洁身自好,黄赌毒一律不沾。 既然如此,那么他来澳门肯定不会是为了过过手瘾。 但既不是冲着赌博来的,那澳门还有什么吸引容淮的地方呢? 顾明臻一面在脑子里高速运转,一面弯腰从两人身上搜出匕首、迷药、一把手枪以及若干现金。 下三滥的东西! 身上特意带着这种不入流的迷药,显然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顾明臻捏住其中一人的下巴,将半包迷药倒进他嘴里,又脱下对方的衬衣将对方反手绑了起来,再拿他自己的臭袜子堵住了他的嘴。 等将剩下一人也如法炮制之后,她又拿起那把匕首,在两人手腕上分别划了一刀。 澳门向来黄赌毒不分家。 许多客人赢了钱之后,便会被引去纸醉金迷的风月场所一掷千金。 而风月场所那些年轻靓丽的少女,有的是心甘情愿堕入魔窟,有的就是被今日这种下三滥的货色给强行绑去的。 她不是救世主,没有替天行道的想法。 但这两个家伙既然遇到了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顾明臻面无表情地看着殷红的血渍从两个混混腕上蜿蜒而下,染红了地上的水洼。 她割的伤口不算深,但如果一小时内不能得到及时救治,这两条狗命也就保不住了。 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顾明臻没情绪地收回目光,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离开没多久,一个挺拔俊逸,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就从街对面的阴影里走了过来。 男人弯腰检查了一下两个黑道混混的伤口,然后冷着脸将他们受伤的手踢进了水洼里。 随即,他又从地上拾起那两枚顾明臻没拿走的铜制腰牌,转身头也不回地没入了夜色之中。 第64章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1) 三辆出租车在夜色中疾驰,停在了澳门南湾畔的一座鸟笼形建筑面前。 灯火辉煌,将鸟笼建筑映衬得金碧辉煌,仿佛一个巨大的金丝鸟笼。 一下车,姜东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阿爸?”顾明臻站在离他半米远的距离,小声问道。 “不愧是举世闻名的百鸟归巢入雀笼风水局,绝了!”向来内敛的姜东岳眼睛一亮,滔滔不绝道, “你瞧鸟笼顶部那个插满刀状倒刺的圆形物体,寓意万箭齐发,大杀四方。还有这老虎口的大门......虎不仅煞气重,还有吸财守财的作用。踏入这里的客人就如同笼中鸟,只能任人宰割。” 说完,姜东岳迫不及待地朝内走去。 顾明臻和顾镇业父女不远不近地尾随其后,听他喃喃自语道:“这大堂楼梯从阔到窄如蝙蝠设计,俗话说蝠鼠吊金钱,寓意将金钱慢慢吸纳。” “还有这地板,采用的是流水波浪纹设计,波浪尽头是一枚巨大铜钱,寓意一浪接一浪将铜钱推进酒店,收益倍增。这座赌场处处彰显着风水的细节。我敢断言,这家赌场日后一定鸿运不断、财源滚滚。” 这话听在顾镇业这个外行人眼里,只觉得充满了玄虚;但听在顾明臻耳朵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据她所知,这座叫“葡澳”的赌场,前世确实长盛不衰,成了澳门赫赫有名的三大赌场之一。 她之前就怀疑自家阿爸是个有真本事的,此刻越发肯定他从前是在扮猪吃老虎。 只是姜东岳既然有真才实学,又为何甘愿蜗居在九龙城寨20余年,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呢? 顾明臻压下心里的疑问,径直去兑换了筹码。 澳门的赌场分为“中场”和“贵宾厅”。 中场多位于赌场一楼,玩法有角子老虎机、廿一点、轮盘、骰宝、牌九、百家乐等,接待的多为普通赌客。 贵宾厅则多以百家乐为主,接待的是挥金如土的豪客。 不过贵宾厅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若没有“叠码仔”的牵线搭桥,通常是你有钱也未必能够进得去的。 顾明臻今天是专程奔着贵宾厅来的,但她却并不心急,循着人群中的淡金色气体,就径直去了赌骰宝的台子。 所谓骰宝,就是赌大小。 这一次顾明臻没有再故意隐藏实力,而是一上来就按照顶格押注。 她出手阔绰,无论输赢都皆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身上穿戴也皆是名牌。 很快就有“叠码仔”注意到了顾明臻的存在,躲在人群中默默地观察着她。 顾明臻察觉了那道视线,却恍若未觉,依旧神色淡淡地下注。 在她连赢了几把之后,顾镇业和姜东岳迅速对视一眼,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靓女,我看你今天运势不错。正好,老子今天倒霉透了!要不把你的好运气分我一半吧,不会让你吃亏的。” 说罢,他将手搭上了顾明臻的肩头,又将自己面前的筹码推了一半到她面前,一副好色登徒子的模样,流里流气地笑了笑,“这些钱,买你今晚够吗?” 这番语带双关又暗含涩情的话顿时引得在场好事之徒的哄堂大笑。 顾明臻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抬起手肘就朝他胸口狠狠撞了一下,“滚!” “嗳,不行就算了,你怎么还动手呢!”顾镇业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痛得那张俊脸都扭曲了。 这确定是他的亲闺女吗? 不是说好了演戏的吗,怎么还动真格了呢! “想找女人出门左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仗着有几个臭钱,就跑这里来耍流氓!” 姜东岳适时地站了出来,拽着顾镇业的衣领就将他扔到了一旁, “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睛看看,人家姑娘像是缺钱的主儿吗?” 说罢,他走到顾明臻身旁,温声道:“姑娘,别理他。有我在,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顾明臻装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对他回了一个和善的微笑,侧身让开了自己身边的位置,“多谢大哥仗义相助。” 姜东岳此刻穿着一身不太合体的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劳力士手表,嘴里操着一口地道流利的京腔,看起来像个内地来的暴发户。 他从善如流地在顾明臻身边站定,局促地笑了笑,“大妹子,我第一次来,不太会玩,你教教我好吗?” “当然没问题。”顾明臻也笑,“我今天运气确实还不错,你要是不怕,就跟着我吧。” “怎么这个土老帽可以我就不可以?” 顾镇业今晚走的是一个有钱好色却没品的豪门公子哥路线,他敢怒不敢言地瞪了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姜东岳一眼,骂骂咧咧道,“靓女,你眼神儿不好啊!” 顾明臻没理她,继续装作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一边打哈欠一边下注。 “没意思!”又过了一阵子,她突然将筹码随意往“小”那边一推,偏头对姜东岳说道,“大哥,想不想玩点更刺激的?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她起身要走,一直在人群中关注她的“叠码仔”连忙笑着上前拦住了她, “靓女想玩刺激的,要不要上我们的vip贵宾厅看看?” 第65章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2) 恰好这时庄家揭开了骰盅,开出了134点的点数。 “小小小,老子又赢了!”顾镇业立马欢喜地惊呼起来,“靓女,跟着你果然有肉吃啊。哎,你别走啊,我跟你道个歉还不行吗?你去哪玩儿,带我一个好唔好?” 顾明臻连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一个,收起自己赢来的筹码,径直对“叠码仔”抬了抬下巴,“带路。” 姜东岳顺势站到了她身边,一副共同进退的模样。 “叠码仔”犹豫地看了一眼姜东岳,欲言又止。 顾明臻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怎么,你们vip贵宾厅还要看人下菜啊?这位大哥是我朋友,他要是不能去,我也不去了。” 说罢,她扯了扯姜东岳的衣袖,露出他手腕上几乎要闪瞎人狗眼的金色劳力士,“走大哥,我带你去别家玩更刺激的。” 眼见着就要放跑一条大鱼,“叠码仔”哪肯甘心。 “嗐,靓女说的这是什么话。来者都是贵客,我怎么会看人下菜呢!只是咱们贵宾厅有规矩,想要进去,至少也要百万筹码起步......” 姜东岳打开他那个土得掉渣的人造革手提包,“这些够了吗?” “叠码仔”眼睛一亮,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连叠声道:“够了够了!” “狗眼看人低。”顾明臻嗤笑一声,“你不知道内地如今改革开放,出了一大批有钱人吗?” “叠码仔”讪讪一笑,“靓女说的对,是我见识浅薄,目光短浅了。” 他将手一抬,躬身道:“两位请。” 顾镇业连忙抓起筹码跟了上去,“哎,那我呢?靓女、姑奶奶,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就带我玩一个吧。” “叠码仔”见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人傻钱多”四个大字,顿时心中一动。 他抬眸看了一眼顾明臻,见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显然把顾镇业当成了空气,便压低声音道:“既然你想来,那就跟着来吧。贵宾厅都是有来头的,麻烦客人你稍微低调点。” 顾明臻听力超群,隔了老远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全部收进了耳朵里。 她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之前在跟服装店小姑娘聊天时她就得知,不同的“叠码仔”对应的是不同的vip贵宾厅。 想要进贵宾厅不难,可他们三人想要进同一个贵宾厅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这个原因,刚才在酒店里她才和顾镇业、姜东岳商量好了对策,特意演了这出戏。 贵宾厅的人明显比中场少了许多。 顾明臻在“叠码仔”的带领下在一张百家乐台子前坐下,目光随即锁定在一个长相英俊却带着几分邪气,眼下还泛着点纵欲过度的青黑的中年男人身上。 对方头上泛着一道浓郁的金色气体,是全场最亮的仔! 就他了! 顾明臻分别给顾镇业和姜东岳使了个眼色。 姜东岳顺势坐在了顾明臻身旁,而顾镇业则在她对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中年男人把筹码推到了庄的那边,而此时庄已经连赢了10把。 在场的人顿时议论纷纷。 “今天邪门了吧,庄都连赢10把了,我就不信他还能赢。” “我也不信邪,我今天就押闲了!” 此时场上押庄的人已经开始锐减,就连方才因为押庄连赢了好几把的人也开始动摇。 顾明臻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筹码推向了庄。 见状,姜东岳和顾镇业也纷纷跟上。 “啧,这几个新来的真是不怕死!一上来就顶格押注,待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新来的不信邪也正常,等下牌面会教他们做人的。” 顾明臻看了一眼他们头顶的黑紫色气体,笑而不语。 很快,荷官已经将最后一轮牌发了下去。 庄家看了一眼手上的底牌a,露出得意的微笑,“8点。” 闲家紧张地看了看自己的底牌,晦气地骂了一句。 “艹,见鬼了!庄都连赢11局了。” 台子上一群人唉声叹气,唯有几个大胆的又一次赢得盆满钵满。 中年男人似乎也得意于自己的好运道,抱着他身边一个打扮性感妖娆的女人就啃了两口。 “宝贝儿,还是你运道好,旺我!不像那个黄脸婆,整天只知道哭哭啼啼的,晦气!” 荷官再次发牌,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将筹码推向了庄家。 这一次跟风的人更少了。除了顾明臻三人,只有一两个人大着胆子押了庄家。 可结果依旧是少数人笑,多数人哭。 等到庄家连赢了15把后,场上的人连吐槽声都少了,个个垂头丧气,脸上写满了晦气。 第16把。 此时场上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凝重。 方才不信邪押闲的人早就输出了冷汗,有几个甚至已经把筹码全部赔光了。 就连中年男人也开始举棋不定,在押庄和押闲之间来回摇摆。 许久,他才将心一横,咬牙道:“这把我还是押庄。庄旺我!” 顾明臻敏锐地发现,他头上的金色气体在筹码推过去时变淡了许多,只余下一丝浅浅的淡金色。 难道这次不押庄,该押闲了? 顾明臻抬眸朝其他押闲的人看去,却发现他们脑袋上黑紫色的气体并未减少。 这就奇了怪了。 顾明臻狐疑地挑了挑眉。 片刻的沉思后,她忽然将脚下行李包里的筹码全部倒在了台子上,“这把我押和局!” 场上众人顿时不约而同地抽了一口冷气。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第66章 想不想玩点刺激的?(3) 饶是早就在赌场见惯了形形色色疯狂的赌徒,荷官也被顾明臻的举动惊了一大跳。 眼前这些筹码,保守估计至少在千万以上。 这些年像顾明臻这样大手笔豪赌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无不是输红了眼的赌徒。 像顾明臻这样冷静着疯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却莫名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这位客人,你的押注超过我们的上限了。”荷官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为难道。 顾明臻抬眸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唇角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怎么,我都输得起,葡澳这么大的赌场却玩不起?” 她作势要把筹码往回收,“玩不起就算了,澳门这么大,总有不扫兴的地方。” 见状,一旁的“叠码仔”顿时急了起来。 他最近运气不好,遇到的客人要么“穷酸”要么“输不起”。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个一掷万金的豪客,这要是跑了,他那不菲的佣金可就彻底泡汤了。 他连忙给荷官使了个眼色,“渔哥,规矩都是人定的嘛。干我们这一行,怎么能让客人扫兴呢!要不,你向上面请示一下?” 荷官飞快与他对视了一眼,笑着转了口风,“贵客别恼,此事事关重大,实在不是我等能够做主的。要不你稍等片刻,我让人进去请示一下。” 顾明臻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麻溜点,别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 “叠码仔”面色一喜,脚不沾地地走了。 等再回来时,他朝荷官耳语了几句什么。荷官神色一松,对众人笑道:“上面说诸位都是贵客,今天可以尽兴而为。” 对这个结果,顾明臻并不奇怪。 之前她跟卖服装的小姑娘打听得很清楚,知道这个时代赌场的规矩多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的,远不如后世那般规范。 只要你有钱,只要你输得起,上限两个字就拦不住你。 “继续。”她将筹码往台子上一推,神色淡淡,“我押和。” 顾镇业适时地开了口,“靓女,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押和的赔率虽然大,但几率太小了。你这样赌法,等于是拿钱打水漂。” 顾明臻扔给他一个“姑奶奶的事你少管”的眼神,用手敲了敲桌子,淡声道:“买定离手,我不改了,开吧。” “等等。”顾镇业神经质地站起身来,原地徘徊了几步,像是下定决心般咬牙道,“你说得对,赌博嘛,就要以小博大才够刺激!” 他像是个受了顾明臻蛊惑的赌徒,也红着眼将自己脚下装筹码的行李袋扔到了台子上,“靓女,这局我继续跟你。” 他眼底染上疯狂之色,活脱脱一个失去理智的赌徒模样。 顾明臻暗道了一声“好演技”。 还别说,她这亲爹是有些艺术细胞在身上的。 倘若日后顾家没落了,他就算不能继续画画,去跑跑龙套大约也是能混口饭吃的。 心里这么想着,顾明臻却不动声色朝他摇了摇头。 顾镇业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闺女这是不准他押上所有的筹码呢! 他虽然大为不解,但执行力却是一等一的。 他神色一转,又摆出了一副后悔的架势,匍匐着爬上桌子,将包抱进了怀里,喃喃自语道:“不行,太多了,我得再想想。” 四周一阵哄笑,有人朝他啐了一口,骂道:“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如一个女人来得有气魄!真是丢尽咱们大男人的脸!” “我就算只押这些,也比你多。”顾镇业朝对方翻了个白眼,不服气似地将台子上的筹码全部推了进去,“等你什么时候超过我了再来讲风凉话吧,穷鬼!” 那人被踩了痛脚,狂怒道:“你说什么?你他妈有种再说一遍。” 顾镇业这仇恨值拉得稳稳的,十头牛都拽不回来那种。 眼见着双方即将擦枪走火,顾明臻连忙开口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对姜东岳道:“大哥,你呢,跟不跟?” 姜东岳依旧是那副憨憨厚厚的模样,挠了挠脑袋道:“我什么都不懂,不跟妹子又跟谁呢?!” 他看懂了顾明臻方才的暗示,没再动脚下的行李袋,只是把台子上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见状,“叠码仔”只觉得心脏狂跳掌心出汗。 他今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居然遇到了三个大傻帽。 这下想不发财都难啊! 场内的气氛因为顾明臻三人被瞬间推到了白热化。 尤其是那些输红了眼的,无不想在这一把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像是被感染了什么僵尸病毒一样,跟着梭哈的不在少数,但除了顾明臻三人,没有一个敢押和。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那只小小的骰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荷官朝素来纹丝不动的手第一次轻颤了起来,他喉结微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骰盅。 片刻的寂静后,有人目瞪口呆,有人骂骂咧咧,有人后悔不已。 “艹,见鬼了!还真他妈是和局。老子赌了半辈子,还没见过今天这么邪门的!” 有人朝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妈的,我就是个蠢货!发财的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居然错过了!” “他妈的倒霉死了,我本来想押和的,最后一秒犹豫了。1赔8啊!多好的发财机会,我为什么就是抓不住呢?”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顾明臻。 有羡慕的,有敬佩的,也有嫉妒的。 唯有顾明臻安之若素,镇定地收回了自己的筹码,又顺手抓了一把打赏给了“叠码仔”和“荷官”。 “叠码仔”跟“荷官”拿着她的打赏,却犹如拿着烫手的山芋,半点也笑不出来。 虽然他们的佣金是拿到了,但这一局赌场可是赔掉了裤子! 百家乐的规矩,无论押庄押闲赔率都是赢1赔1,唯有押和,赔率是1比8。 而出现和局时,押闲和押庄的客人是不会输掉他们的筹码的。 也就是说,这一局赌场起码要赔掉上亿的筹码。 人是他介绍进来的,回头要是上面清算下来,查出来这三人有问题,他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叠码仔”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顾明臻三人给留下来。 这么大一个赌场,赖账是不可能赖账的。 要不然失了信誉,还谁敢进这个赌场玩? 但只要他们人还在赌场里面,机会就大大的有。 煮熟的鸭子还可能飞了呢,赢回来的筹码自然也会怎么来的怎么给他还回去! 第67章 谈什么公事,在床上谈吗? 顾明臻也知道今天自己难以轻易离场。 不过她并不着急,依旧从容不迫地下注。 只是那一局之后,她就开始减少下注筹码。无论别人怎么用言语激她,她都巍然不动。 倒是先前那个运势很好的中年男人,自从那一局之后运气就开始慢慢变差。 等他头上的金色气体彻底消失不见后,顾明臻的注意力便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贵宾厅里依旧时不时冒出一两道金色气体,虽然不如中年男人方才那般浓郁,但只要顾明臻愿意,也是有利可图的。 不过她似乎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凭着感觉下注,极其地随心所欲。 “叠码仔”观察了她好一阵子,发现她每次下注都有输有赢。 算起来除了开头几把,后面都输赢各半,并不像出老千的样子。 难道她真的只是走了狗屎运? “叠码仔”疑心渐去,见顾明臻依旧在老老实实下注,每局从不落空,他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运势不错的赌客身上。 顾明臻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给顾镇业和姜东岳分别使了个眼色。 她刚想找机会离开,贵宾厅里突然走进来一个身穿墨绿旗袍,神色憔悴、楚楚可怜的中年美妇。 这不是他们下轮船时遇到的那个女人吗? 顾明臻惊讶地挑了挑眉,却见旗袍美妇直奔中年男人而去,拽住他身旁性感女人的头发就开始哭哭啼啼, “好你个杜逸笙,你哄我说去南洋公干,结果却是带了个狐狸精来澳门寻欢作乐找刺激。” 杜逸笙眼中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却又不知顾忌着什么,并未当场发作。 “阿茹,你在胡闹些什么?”他压低声音半是哄劝半是斥责,“我这是在跟人谈正事呢,你个女人家不懂就算了,还跑来裹乱。要是搅了合作,你让我怎么跟董事会交代?” “你少唬我!什么生意要到赌场谈的?”那个叫阿茹的美妇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一边拽着他身边的女人又踢又挠,一边梨花带雨地哭道, “你说谈正事,跟谁谈?跟这个骚狐狸在床上谈吗?” 性感女人起先还忍着,被阿茹连扇了两耳光后也动了怒,一拳打在了阿茹的小腹上。 “你他妈骂谁狐狸精呢?管不住男人是你自己没本事,怪得着谁呢?你瞧瞧你那黄脸婆的样子,我要是男人,我对着你也硬不起来!” 两人撕扯间,一枚腰牌从性感女人身上滚落。 阿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那腰牌用力一踢,腰牌就滚到了墙角不起眼的位置。 但顾明臻眼力过人,只扫了一眼就发现那枚黄铜腰牌竟十分眼熟,浑然是她晚上才见过的。 没想到这个跟在杜逸笙身边的女人,竟然是14k的。 顾明臻心中一动,人却不动声色地挪到了靠贵宾厅出口的那张台子。 顾镇业也跟了过来,趁人不备在她耳畔低语道:“我说那男人那么眼熟呢,原来是容家的赘婿。” 顾明臻脚步一滞。 容家? 她急切地看向顾镇业,“哪个容家?” “还有哪个容家,当然是之前惨遭灭门惨案的那个容家咯。”顾镇业朝旗袍美妇的方向努了努嘴,“那就是容家二小姐容嘉茹。” 顾明臻脑海中蓦地闪过齐娴姿对容嘉茹的评价—— 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心思都扑在了男人身上。 如今看起来,似乎确实如此。 但...... 顾明臻看了看角落里的那个腰牌,总觉得方才容嘉茹的那个举动不像是偶然为之。 第68章 两副面孔的漂亮女人 “先离开这里再说。” 此刻贵宾厅里的赌客都被容嘉茹几人吸引去了注意力,正是脱身的好时候。 顾明臻没有任何迟疑,趁人不备飞快地离开了贵宾厅。 但她并未直接离开赌场,而是将手里的包扔给了姜东岳,飞快道:“我去中场吸引注意力,你们去把筹码换了后就直接离开,待会儿咱们直接到酒店汇合。” 两人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因而对她言听计从。 姜东岳飞快将顾明臻包里的筹码倒进了自己包里,只给她留了少部分,这才将包扔还给了她。 “岁岁,你千万小心。” 顾明臻提着空了大半的包晃悠到了中场,才刚在一张赌台前站定,就看到刚才那个引荐她的“叠码仔”匆匆而来。 “叠码仔”的神色在看到顾明臻后蓦地一松。 他朝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悄悄摆了摆手,便收拾好情绪笑着走向了顾明臻。 “贵客怎么不在贵宾厅玩了?” “吵!”顾明臻脸上带了点不耐烦的情绪,言简意赅地答道,“你们那是什么贵宾厅啊,怎么什么人都能进来砸场子?” “叠码仔”讪讪一笑,“这是个意外,我们已经在处理了。贵客若是还想去贵宾厅玩,我可以......” “等会儿再说吧。”顾明臻随手朝台子上扔了几个筹码,“总玩一种也没意思。” “叠码仔”自然不能强迫她,又见顾镇业和姜东岳两人不见了踪影,正想发问,顾明臻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嗳,你会玩牌九吗?教教我。” 被这么一打岔,他顿时分散了心神,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自然什么都会一点。牌九是内地的玩法,你不会也很正常。” 在牌九桌前激烈地厮杀了半小时后,顾明臻确定几道暗中监视自己的视线已经消失不见。 她这才做出一副尿急的模样,找“叠码仔”问了洗手间的位置,急匆匆奔着洗手间而去。 “叠码仔”不好跟着她去洗手间,要不然监视的意味就太明显不过了。 只得按兵不动地待在中场,密切地注视着出口的位置。 五分钟后,顾明臻从洗手间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她戴着鸭舌帽,穿着花衬衫和牛仔裤,活脱脱一副古惑仔的打扮。 若不是面对面,压根儿就不会将她跟方才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联想到一块儿去。 顾明臻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才出了洗手间拐进了寂静的安全通道。 但没行几步,她就突然停顿了下来。 拐角处,一个身着墨绿旗袍的女人正靠墙而立。 她下巴微抬,露出白皙漂亮的颈脖线条。视线停顿在虚空,像是在打量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半眯的眼眸既慵懒厌世又桀骜不驯。 听到脚步声,她朝顾明臻的方向侧眸看了一眼,随即又浑不在意地收回目光,抬起指间夹着的香烟深吸了一口。 缭绕的烟圈从她性感的红唇吐出,模糊了她那张漂亮的面孔。 容嘉茹抬手将垂落的长发撩到耳后,举手抬足间皆是撩人的风情。 这跟刚才那个只知道哭哭啼啼,争风吃醋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原来这位容家二小姐人前人后竟是两副面孔。 那传说中的恋爱脑还可信吗? 顾明臻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个疑虑。 随即又想到了那个收购案。 若容嘉茹不像坊间传言那般,是个一心扑在男人身上的窝囊废,那收购案的事情,必有蹊跷! 她心里陡然沉了沉,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擦身而过的瞬间,顾明臻看到容嘉茹随身拎着的香奈儿手提包里露出一抹黄铜色。 她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下一秒,就听到容嘉茹幽幽地开口喊道:“顾小姐.......” 第69章 容淮和你是什么关系? 既然被戳穿,再狡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顾明臻落落大方地转身,冲她好奇地挑了挑眉,“咱们认识?” “咱们之前素不相识。”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慌乱,容嘉茹像是有些惊讶于她的处变不惊,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但爱妻如命的顾生,香江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顾明臻并不相信她的这番说辞,起码不全信。 如若从前全然不识,怎会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 “我的伪装,还没拙劣到这种程度吧?”她笑,眼底却多了几分警惕。 “你忘了,早上下船时咱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容嘉茹毫不避讳地说道,“顾家找回了丢失多年的长女不是秘密,你跟顾生又有几分相似,所以早上见面时我便猜到了你的身份。” 早上码头匆匆一瞥,彼时容嘉茹失魂落魄,似全然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可就是这一眼,她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来历。 这样缜密的心思,这样炉火纯青的演技,谁敢再跟她说容家二小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她就跟谁急! “原来如此。”顾明臻像是信了她的说辞,又问,“不知容二小姐叫住我有什么指教?” 她叫她容二小姐,而非杜太太。 容嘉茹似有一刹那的晃神,但旋即她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这一笑色若春晓,风情万种。 杜逸笙怎么会觉得自己太太是个不解风情的黄脸婆呢? 明明除了性感,他今天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人不及容嘉茹半分。 不,性感不是胸前的那两团肉。 顾明臻敢保证,只要容嘉茹愿意,她可以比杜逸笙今天带在身旁的女人性感十倍、百倍。 她心里有了猜测,面上却但笑不语,安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我想跟顾小姐谈一桩买卖。我知道葛明昌在跟齐总谈表芯厂的收购案,我也知道顾家如今陷入困境。但我不妨实话告诉顾小姐,这表芯厂我是不会卖的。” 容嘉茹也不拐弯抹角,而是干脆利落地说道,“这算是我给顾小姐的投名状。若顾小姐信我,咱们可以联手,坑葛明昌一把。” 顾明臻突然沉默了下来。 容嘉茹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刚想说话,她却突然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容淮和你是什么关系?” 容嘉茹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即皱眉道:“容淮?容淮是谁?” 坦白说,容嘉茹的反应几乎无懈可击,即便是顾明臻,也从这张漂亮易碎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破绽。 可偏偏她遇到的是顾明臻。 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告诉顾明臻,任何时候都不能对“巧合”二字掉以轻心,否则等待你的将是致命的杀机! 那么巧,容嘉茹和容淮同时出现在澳门。 那么巧,三和会和14k关系密切。 那么巧,容嘉茹捉奸的对象是14k的人。 又那么巧,她打着捉奸的名义,干的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儿。 顾明臻的目光在她香奈儿手提包里的黄铜腰牌上不着痕迹地一掠而过,随即勾唇冷冷一笑。 “抱歉,我不和没有诚意的人合作。” 她转身想走,容嘉茹却开口叫住了她,“在顾小姐看来,什么样的诚意才叫诚意?” “容小姐可知,葛明昌命不久矣。”顾明臻偏头打量了她片刻,忽然扔出一枚重磅炸弹, “对我来说,这样的消息才算起码的诚意。而不是光凭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就想拉我下水。” 容嘉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当真?” “是真是假,时间自会证明。”顾明臻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带着讥诮, “还有,顾家是暂时遇到了困境,可容家却早已是一艘腐朽不堪的烂船。容小姐凭什么以为,我会仅凭你三言两语,就把顾家和容家这艘即将沉没的大船绑在一起?” 第70章 一个饵想钓两条鱼 一艘私家游艇趁着夜色,悄悄驶入了澳门码头。 半小时后,三道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了游艇面前。 顾镇业拿出自己的大哥大,拨通一个号码。 方才还黑灯瞎火的游艇上随即亮起了信号灯。 很快,一个高挑秀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船头。 顾镇业先是一喜,随即又紧皱了眉头,“老婆,你怎么自己来了?这多危险啊,万一你有个什么......” “你们爷俩都在这里,不亲自跑一趟我不放心。” 齐娴姿打断了他的絮叨,将目光投向顾明臻,上下打量一番后,才蓦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的乖囡平安无事。” 顾镇业有些吃味地撇了撇嘴,“阿姿,那我呢?” 齐娴姿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红晕,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将自己藏在了暗色的阴影里,嗔道:“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胡闹,小心回头叫姜先生笑话。” 姜东岳眼观鼻鼻观心,笑道:“怎会,顾先生是个至情至性的好男人。” “还是姜兄识货!”顾镇业傲娇地朝齐娴姿挑了挑眉,哥俩好地搂住了姜东岳的肩膀,“这趟辛苦姜兄了。走,我陪你喝两杯去。” 说罢,他还悄悄扔给齐娴姿一个“看我多懂事”的眼神。 姜东岳也知道齐娴姿亲自跑一趟除了担心他们父女的安危之外,肯定是还有要紧事要同顾明臻商量。 他于是从善如流地笑道:“那敢情好,我正好肚子饿了,想吃点宵夜。” 游艇以极快的速度驶出了码头。 顾明臻迎着海风看向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开口道:“妈,香江那边的事情很棘手吗?” “你葛世伯整个周末都没去医院检查,但我的人却在医院查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齐娴姿与她并肩而立,神色凝重地说道, “臻臻,你猜得没错,葛明昌他如今已是肺癌晚期,药石无医,没几个月好活了!” 这些事情早就在顾明臻预料之内,只不过再一次得到证实罢了。 “既然有病例,说明他本人是知情的。那么收购案就是他故意为顾家设下的一个局。”齐娴姿神色冰冷, “可他这么做,得罪的是顾、齐两家。我和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冒着撕破昔日情份的风险这么做,图的肯定是比与顾、齐两家相交更大的利益。” “不,这个局不只是为顾家设的。”顾明臻摇头冷笑,“这一次,顾家和容家都是他们的目标。一个饵想钓两条鱼,他们这么贪心,也不怕噎死!” 早在容嘉茹找上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猜到了容家和顾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她才会慷慨大方地把葛明昌不久于人世的消息卖给了容嘉茹。 这既是她给出的诚意,也是她扔下的饵。 她不是不想跟容家合作。 但合不合作,怎么合作要由她说了算! “你是说,容家不是心甘情愿出售表芯厂的?”齐娴姿很快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容家......挺有意思的。妈,这次你看走眼了。不,我敢打赌,全香江的人都看走眼了。” 顾明臻好似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突然用手指轻轻叩了叩船舷,扬唇勾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这次在澳门我遇到了容嘉茹,我敢断言她不是一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女人。可这样的女人,却一直放任外界诋毁她、看低她,甚至是羞辱她。妈,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一个女人宁可毁了自己名声也要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齐娴姿沉默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片刻后突然惊愕地抬头看向顾明臻, “臻臻,你是说容嘉茹这么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是因为她要麻痹别人?” 可容嘉茹是容家如今仅存的嫡系,在她之上再无人能够管束她。 杜逸笙是入赘到容家的。 如果容嘉茹真如顾明臻所说,压根儿就不爱杜逸笙,那她对风流花心的杜逸笙也没道理百般容忍才对。 所以,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麻痹谁呢? 齐娴姿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 “灭门惨案......对,容家的灭门惨案!难道说,当年灭门惨案的元凶还没有死,至今还逍遥法外,甚至还在对容家虎视眈眈?” 第71章 是我罪有应得,不怪她! 半夜三点,顾明臻终于回到了家。洗漱完毕,她就倒上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翌日,她是被一阵吵闹声给惊醒的。 等她慢腾腾地洗漱下楼时,正好跟一脸阴沉的顾宗汉撞了个正着。 吵闹声还在继续。 陈敏仪尖锐愤怒的声音隔了老远遥遥传到了她耳朵里。 “顾振明,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跟你讲,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老娘不嫌弃你是个窝囊废,你还敢嫌弃老娘脾气差!” “江虹君那狐狸精倒是脾气好,你怎么不跟她过去啊?怎么,既舍不得你的小情人,又想沾陈家女婿的光?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这个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老娘不伺候了!” 哄了两天还没哄好,看来这次顾振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顾明臻对这对夫妻离不离婚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想给顾振明找点事做,让他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候给她找麻烦。 如今看来,效果似乎不错。 顾明臻错身想走,一道冰冷的目光却落到了她身上。 “这次你满意了?”顾宗汉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那模样仿佛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顾明臻,你是不是非要看到我们一家人四分五裂才甘心?” “这话奇了!是我让二叔婚内出轨的吗?是我让他跟别人生下私生女的吗?是我让他调换了我和他亲闺女的身份吗?是我让他在二婶眼皮子底下和别的女人偷情吗?” 顾明臻讥诮地笑了笑,“这一切都是你爸咎由自取。你不敢怪他,却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怎么,真当我是软柿子啊?” 她一连串气势汹汹的诘问噎得顾宗汉说不出话来。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眼底有幽光闪现。 就在这时,一道惊惶又凄厉的尖叫声划破清晨宁静的长空传到了两人耳朵里。 顾宗汉脸色一变,拔腿就朝顾振明的房间跑去。 顾明臻犹豫片刻,也快速跟了上去。 撞门而入的瞬间,顾明臻惊住了。 顾振明躺在血泊里,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不是我!”陈敏仪脸色惨白,整个人已经没了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上来跟我争抢,我才会伤到他的。”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一把跌坐在地板上,被蔓延的血渍浸湿了衣裙。 就在这时,顾镇业和齐娴姿也赶了过来。 见状,齐娴姿面色一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人送去医院抢救。” 顾宗汉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抱起顾振明就往外走。 顾镇业下意识地跟了两步,又蓦地停顿下来。 他回头看向匍匐在血泊中惊慌失措,无声流泪的陈敏仪,冷声道:“报警吧。” “不,不要报警!”顾振明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拽住了他的衣袖,“大哥,敏仪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她!” 陈敏仪猛然一怔。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顾振明的神情又愧疚又不安,“振明,你......” “是我对不起你!”顾振明对她虚弱地笑了笑,“敏仪,当初的事我是一时被人蛊惑,又怕被你发现不会原谅我,就一步错步步错。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肯原谅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落下泪来,“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原谅我了,可我对你的心不是假的。不管你信不信,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陈敏仪捂着嘴,无声地啜泣起来。 她虽未说话,但顾明臻看得出来,她眼中已经没了方才的恨意与决绝,而是一片内疚与茫然。 顾明臻垂眸扫了一眼地上大滩暗色的血渍,又看了看唇角紧抿,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顾宗汉,忽然笑道: “二叔,不瞒你说,我也略懂些急救的知识。你要是不嫌弃,要不我帮你先做些急救措施吧?” 第72章 污点证人 顾明臻上前两步,作势要去查看顾振明的伤势。 顾宗汉却突然后退两步,避开了她的动作。 “臻臻,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人命关天,开不得玩笑!” 他又恢复往常那种温文尔雅的模样,就仿佛刚才那个对她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一般。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他的眸色却深了几分。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 就在这时,顾振明忽然断断续续地咳嗽了几声,“大哥,这是我欠敏仪的,你千万不要报警!为了我这种人受牢狱之灾,不值得......” 陈敏仪脸上愧疚更深。 顾明臻不容她说话,便催促道:“既然不信我,大哥就赶紧把人送医院吧,要不然回头二叔的血该流干了。” 顾宗汉脚步一滞,背脊瞬间紧绷了起来。 顾明臻又笑,“失血过多可不是闹着玩的!爸,你去帮帮大哥。” 她给顾镇业使了个眼色,做了一个“把他给我看紧点儿”的口型。 顾镇业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回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等等我。”陈敏仪如梦初醒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追了上去。 等人都走光了,齐娴姿才不紧不慢地问道:“臻臻,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蹊跷?” 顾明臻没答话,而是弯下腰,用手指沾了一抹暗色的血放到鼻尖下嗅了嗅。 她轻啧一声,“二叔这也太不敬业了,拿点狗血就想糊弄人。” “你是说他用了血包做戏?”闻言,齐娴姿立马俯下身闻了闻那血液的味道,皱眉道,“你是怎么分辨出来这是狗血的?我怎么瞧不出其中的差别。” “大概是我从前狗肉吃得多。”顾明臻半真半假地笑了笑, “而且以二婶那个力道,杀只鸡都未必杀得死。怎么可能只捅了一刀,就流了那么多血呢?除非,她捅到了二叔的大动脉。可若真的人命关天,顾振明父子哪还有心思唱刚才那出大戏。” “你是说,他们故意演场戏让你二婶心软?”齐娴姿偏头想了想,“可若只是不想离婚,不必要做到这一步吧?坦白说,你二叔刚才那些话,我半个字都不信。” 顾明臻:“若二叔还需要陈家的助力呢?毕竟分家只是开始。没了陈家这个助力,他的实力必会大打折扣。” “他敢!”齐娴姿面色微变,又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拆穿他?” “二婶那个人你也看见了,被二叔随便哄两句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若不让她一次性痛个够,她怎么能够长记性?怎么舍得彻底和二叔决裂?” 顾明臻神色漠然地说道,“既然被骗一次还不够,那就让她被多骗几次。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二叔心灰意冷,不会成为他的助力。” 齐娴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说几次是什么意思?” “昨天在澳门的时候我收到私家侦探的电话,说是已经打听到了那对舞女母子的下落。”顾明臻答道,“我有个猜测,如果是对的,那到时二叔就算巧舌如簧,恐怕也打动不了二婶分毫了。” 齐娴姿点了点头,“我会派人在医院那边盯紧,顺便搜集他说谎的证据。” “且让他再逍遥几天吧。”顾明臻拖着她往餐厅走,“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资金流短缺的问题。” 她从澳门赢回来2亿4现金,再加上她自己的,和顾镇业拍卖名画和转让画室的那1亿,如今她手上已经有3.5亿了。 可对于10亿的缺口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我收到消息,h行换了个姓王的新行长。”齐娴姿道,“等会儿吃了饭,我准备去会会这位新行长。” “张行长那边没出什么岔子吧?”顾明臻问。 “放心,我跟他夫人联系过了,会给他请最好的律师。”齐娴姿安慰道,“不供出我,他顶多判个三五年,若是供出我,他不仅人财两失,还得把牢底坐穿。孰轻孰重,他分得轻。” 顾明臻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完饭,她就陪着齐娴姿去了h银行,可却被告知新任的王行长去上面开会去了。 齐娴姿接连跑了三趟,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后来还是一个素日交好的科员悄悄跟她说了实话, “齐总,不是我不肯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不瞒你说,现在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这种情况下,王行长怎么肯轻易见你。” 齐娴姿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未尽的言下之意,连忙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科员支支吾吾不肯说话,被逼急了才道:“我听说有人在暗中使力,想把张行长转成污点证人来指证你。” 第73章 引蛇出洞 齐娴姿神色如常地出了h行,但从她顺拐的脚步,顾明臻不难发现她的心事重重。 “妈,别担心。他有张良计,我们也有过墙梯。”顾明臻握住她的手腕,冷静道,“利益固然动人,但如果危害到自身或者亲人的安危,又另当别论了。” 齐娴姿脚步一滞,抬眸看她,“你是说?” “派人盯紧张太太。听说她和张行长夫妻恩爱,这么多年,即便张太太无所出,他也对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 顾明臻冷冷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太太这两天肯定会离港。在她离港途中,派人把她拦下来。” 齐娴姿一向是个奉公守法的商人,打打灰色地带的擦边球已经是她的极限。 毕竟行贿什么的不算稀奇事,他们圈子的大部分人都做过。 在香江这个大染缸混,有时候你不随大流就是异类,就会被排斥。 但也就仅此而已,再多的她就不敢碰了。 闻言,她有些犹豫,“可是......” “咱们只是请张夫人做客而已,又不会做别的。”顾明臻垂眸一笑,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只要张行长知情识趣,咱们自然好吃好喝地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她不是齐娴姿,字典里没有“心慈手软”这四个字。 她向来信奉“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所以她必须得把张行长的软肋拿捏在手里,让他不敢为了更大的利益反水。 “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顾明臻道,“如今已经到了顾家危急存亡的时刻。你是顾家定海神针,如果你倒了,顾家必乱。” “行,我听你的。”齐娴姿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闻言咬牙道,“我会想办法告诉张行长,他若是敢为了利益反水,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齐娴姿一个电话打过去,立马有人守在了张宅附近。 然而两夜一天过去了,张太太毫无动静。 若不是她家菲佣每天照常出来买菜,跟踪的人也在窗口看到过张太太的身影,顾明臻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收到什么消息,提前离开了。 但顾明臻找人查过,近日的离港记录里并无张太太的名字。 齐娴姿:“臻臻,难道咱们收到的消息是假的?” “不会是假的。王行长还不肯见你,就说明他一定收到了风声。”顾明臻摇了摇头,沉思道,“我猜,是我们的人打草惊蛇了。” “应该不会吧。这些人都是我用惯了的,办事一向稳妥靠谱。”齐娴姿道。 “如果暗中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监视张太太呢?”顾明臻抬眸看她, “既然有人暗中使力游说张行长,那他们肯定也想把张行长的软肋拿捏在手上。咱们在明,他们在暗,会暴露也不奇怪。” 顾明臻给红毛打了个电话。 让他乔装打扮一番,推了一辆卖甜品的小车去了张宅附近转悠。 一小时后,顾明臻的大哥大响了起来,“顾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张宅附近有两方人马的?真是神了!” “知道了。”顾明臻道,“你继续监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联系我。” 挂断电话,顾明臻思忖了片刻,对齐娴姿道:“妈,让你的人从张宅附近撤走吧。” 齐娴姿诧异地看向她,“不监视了吗?” “不是不监视,而是换个地方监视。”顾明臻弯曲的手指轻轻叩了叩大理石桌面,沉思道, “让你的人去机场和码头附近守着,不要太高调也不要太低调,务必要让他们知道,机场和码头是天罗地网,一旦去了就可能有去无回。” “你断了她出港的路,还怎么引蛇出洞?”齐娴姿不明所以。 顾明臻笑而不答:“回头你就知道了。” 傍晚,华灯初上。 一道苗条的身影提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悄悄出了张宅,上了张宅前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 轿车在落日的余晖中飞驰,直奔朝香江郊区而去。 一路上张太都提心吊胆,紧张地注视着后视镜,生怕后面有尾巴跟踪自己。 见状,司机笑道:“放心吧张太,我看过了,没人跟着咱们。” 张太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任何松弛,她手指紧紧地捏着手提包,微抿的唇角绷出一抹紧张的弧度。 直到四周逐渐荒凉,遥遥地能看到一座铁路桥高悬于河道中央,张太才蓦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变故就在这一瞬发生。 一辆白色轿车从对面疾驰而来,直直地撞向他们。 司机面色一白,迅速将方向盘狠打向左边。 “砰”地一声巨响,黑色的无牌照小轿车撞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白色小轿车上跳下来几个手持铁棍的彪形大汉,迅速将黑色轿车给包围了。 见状,刚才死里逃生的张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瞬间煞白如纸。 她伸手去推前排的司机,却发现他额上鲜血淋漓,早就昏迷了过去。 “张太,下车吧。”为首的男人身材挺拔,面容英朗,“我们受人之托请你走一趟,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保证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张太瑟瑟发抖,目光绝望地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不远处的罗浮桥。 只要过了这座桥,她就可以彻底离开这座港岛,飞向新天地。 可惜...... 张太绝望地闭了闭眼,不甘地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的?” 霍坚轻笑了一声,“到现在张太还不明白吗?你会走这条路,是因为有人想要你走这条路。” 张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机场港口被封的消息,是你们故意让我知道的。” 她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道:“是谁让你们绑架我的?” “你是咱们的贵客,怎么能说绑架这么难听的话呢!”霍坚扯了扯唇角,笑道, “我知道张太在拖延时间,盼着有人来救你。但是我劝张太别做这个美梦了,那群守在你家门口的人,已经被咱们半路拦下了。更何况,你以为落到他们手里,会比落到我手里更好吗?” 张太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苦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虎狼之辈,谁也不好相与。” “走吧张太,我们都是文明人,不想伤你。”霍坚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手枪拎在指尖转了转,一脸邪肆地笑道,“可如果真逼急了,我不打女人,不代表他们不会。” 张太看着对方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知道他所言非虚,只能认命地推开车门。 夜色如墨。 白色小轿车在疾驰了半小时后,停在了一个农家小院。 进屋后,有人扯开了蒙在张太双眼上的布条。 张太眨了眨眼,等适应了屋内刺眼的灯光,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孩儿。 她抬眸审视了顾明臻片刻,忽然道:“你就是顾家大小姐顾明臻吧?” “看样子张太果然私底下了解过我。”顾明臻一点也不奇怪她会叫出自己的名字,闻言嫣然一笑, “也好,我向来不喜欢跟笨蛋打交道。张太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知道我请你来为的是什么吧?” “我知道。”张太找了一张凳子坐下,方才还有些惶恐的面孔已经镇定了下来, “但恐怕要让顾大小姐失望了。你们找错人了,姓张的软肋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第74章 人间蒸发 顾明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行长太太。 张太眉目温婉,气质出众。看得出来,年轻时也必定是有几分姿色的。 但她眉眼间带着一股淡淡的轻愁,眉心也藏着岁月留下的皱褶,似一朵过了花期的花,双眸暗沉无光。 这模样,并不像那个传说中被爱情好好滋润过的女人。 她心里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六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冷笑道:“人都到了这里,张太太觉得自己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知道你不信,但我有证据。”张太打开自己的手提包,拿出一叠照片递到顾明臻面前, “这本来是我用来打离婚官司的,没想到官司还没打成,他就出了变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老天开眼,让他遭了报应?” 说到这里,她眼中突然多了一抹恨色。 “姓张的这个王八蛋,当初我是为了他才失去了生育能力。那时候我要同他离婚,是他坚决不肯,说这辈子只要我一人,绝不会负我!可我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年,他就在外面跟别人生下了野种......”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顾明臻没兴趣听她跟张行长之间的爱恨情仇,她飞快打断她,拿起那些照片扫了起来。 照片上,一个一脸气派的中年男人怀里正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头金色卷发,是个小混血,眉眼跟中年男人有几分相似。 但他更像的,还是正搂着男人的,一个身材火辣性感的混血女人。 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背景是蓝天白云、绿草茵茵,牛羊满地的国外农场。 顾明臻曾在齐娴姿那儿看过张行长的资料,知道照片里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张行长本人。 她心里微微一沉,对张太的话已经信了八分。 “这是他养在澳洲的女人和私生子。”张太沉声答道,“农场的地址我知道,也可以给你。但,我有什么好处?” “找到了这对母子,我立刻放你离开。从此山高海阔,任你翱翔。”顾明臻诚恳地望着她,语气里带着诱惑, “而且,姓张的负了你,你难道不想报仇吗?我看出得,张太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若他当初直接跟你说,你一定不会纠缠他的,对吗?” 张太霎时红了眼眶。 比起张行长的变心,她更恨的确实是他当初那番虚情假意。 她当初下定决心不拖累他,若他坦然直言,她是可以安静离开,甚至祝福他的。 可他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从知道他有外遇的那一刻开始,她一直活在自我怀疑之中。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会让当初那个对她信誓旦旦的男人变了心? 他摧毁了他们的感情,摧毁了她对人性对感情的信任,让她变成一个支离破碎、自我怀疑的女人。 甚至连那些本可以用来藉慰余生的美好回忆,都被他给全部摧毁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落得这种下场? 而那个罪魁祸首却可以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破壳而出,张太用力地闭了闭眼,哑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恨!” 五分钟后,顾明臻拿到了一个澳洲的地址。 “在我找到人之前,还要委屈张太在这里多逗留几天。” 顾明臻扔下这句话,推门而出。 院子里,霍坚正带着手下在宵夜。见了顾明臻,他抬了抬下巴,“一起吃点?” “多谢霍老大,这次辛苦你和兄弟们了。”顾明臻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 见状,霍坚眼底闪过一道满意的光。 “还以为你这丫头变成了千金大小姐,就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了。不错,我和你果然红姑没看错人。” “做人怎么能够忘本?我在九龙城寨长大,那里就是我的根。”顾明臻笑容真诚,“忘了根的人,是没有来路的。” “说得好!”霍坚举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眼底带着赞赏之色,“难怪你红姑会夸你。” 顾明臻适时说道:“说到红姑,我这里正好有份礼物要麻烦霍老大转交给她。” 她将一张支票和一个首饰盒递到了霍坚面前,霍坚看也没看那张支票一眼,径直打开了装着红钻项链的首饰盒。 “这份礼物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你红姑一定会喜欢!”霍坚看她的眼神又柔和了几分,“顾丫头,我代你红姑谢谢你。” 闻言,顾明臻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她就知道,跟霍坚这种人打交道一定要投其所好。 钱财固然能收买他一时,可要让霍坚真正为她所用,情意才更能打动人心。 “这几天还要继续辛苦霍老大了。张太若是配合,你们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要为难她。”顾明臻道,“等我找到了想找的人,你再放了她。” 然而出乎顾明臻的意料之外,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个坏消息。 齐娴姿委托的人去农场时,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 “你说那对母子人间蒸发了?”齐娴姿脸色难看,“这怎么可能!人又不是死物,总会留下点痕迹的。” “找!继续给我找!” 可三天过去了,齐娴姿委托的人依旧犹如大海捞针,根本找不到那对母子的下落。 顾明臻若有所思地说道:“找不到,就是被藏起来了。” 但澳洲不是香江,纵使她有万般神通,短时间内也鞭长莫及。 “怎么办?”齐娴姿面色如纸,“蓁蓁,我收到消息,说张行长已经有松口的迹象了。” 顾明臻还没答话,屋外突然响起了管家的敲门声。 “大小姐,一位叫容淮的客人说想要见你。” 第75章 大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容淮? 是非之时,是非之人。 容淮这个时候登门,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顾明臻沉思了片刻,道:“告诉容先生,我还有要事在身,请他稍等片刻。” 管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 他转身想走,顾明臻又叫住了他,“容先生是我的贵客,好好招待,不可怠慢。” 齐娴姿好奇地看向她,“臻臻,容淮是谁?” 顾明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容家的人。” “容家?”齐娴姿惊得声线都提高了几分,“是我想的那个容家吗?容家嫡系除了容嘉茹,不是没别人了吗?” “是漏网之鱼还是其他,我还不清楚。”顾明臻道,“但这个时候容淮会找上门,肯定跟容家脱不了关系。” 齐娴姿:“那你为什么还故意晾着他?” “距澳门之行已经过去五天了,容淮才姗姗来迟,这说明他有意晾着咱们,想让咱们着急。”顾明臻淡声道, “从心里博弈的角度来说,谁先稳不住谁就已经输了一半。既然他能晾着咱们,咱们为什么不能晾着他,让他也急上一急?反正,和容家相比,顾家不是最迫切的那个。” 她神色淡然,眉眼间自有一股笃定从容的气质。 不知为何,齐娴姿方才还慌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臻臻,如果我出事,顾家就交给你了。” 有女如此,顾家也算后继有人了,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顾明臻:“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妈妈当然希望我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关。”齐娴姿揉了揉她的脑袋,欣慰一笑, “但你记住,任何时候你都是最重要的。若这件事会把你拖下水,你一定当断得断,不可意气用事。只有你才能守住顾家的根本,其他人都靠不住。若咱们都进去了,顾家才是真的完蛋了!” 她目光里带着恳求的意味,看得顾明臻心中一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承诺道:“放心,我知道轻重缓急的。” “你二叔那边,我已经拿到了他真正的伤情报告,以及他贿赂那名医生的证据。”齐娴姿像是想一下子把所有事情都给她交代清楚一般,就连语速都快了几分, “我回头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他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你就把东西给你二婶看。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离间他和陈敏仪的关系,不能让陈家成为他的助力。” “还有琳琅,你二叔和江嫂的事情闹出来后,她就主动搬了出去。她或许有些小心思,但心眼却不坏。若她没有犯什么大错,你二叔的事就不要牵连她了。但若她做了什么踩底线的事,你也不必容忍!至于你弟弟......” “妈,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现在说这些还太早。”顾明臻打断她,安慰道,“澳洲那边不要放弃,指不定明天就有转机了呢?” 顾明臻不知道,甚至不用等到明天,转机在她见到容淮的那一刻,就已经出现了。 会客厅里,容淮正安静地坐在那里品茶。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来,银色面具下那双幽邃的黑眸亮起点点细碎的光芒。 “妹妹仔,咱们又见面了。我该叫你顾小姐呢,还是姜小姐呢?”嘴里这么说着,他眼中却似乎并无多少诧异。 “都行。”顾明臻道,“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容先生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我可以叫你岁岁吗?”容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唇角挑起一抹促狭的弧度。 容淮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让顾明臻微微一愣。 “岁岁”这个名字,除了她养父姜东岳,现在几乎已经没人叫了。 就连齐娴姿和姜东岳,叫的也是她现在的名字。 可没有人知道,前世她的大名虽然叫顾明臻,但母亲给她取的乳名却叫“岁岁”。 寓意岁岁平安喜乐的意思。 虽然随着她的成长,后来除了关系最亲密的家人,已经没人叫“岁岁”这个名字了。 但这一世,顾明臻却并不反感别人叫她岁岁,甚至有些欣喜。 因为这个名字总会轻易勾起她心底的柔软,让她忆起前世的家人,和那些岁月静好的日子。 “可以。”虽然觉得这个称呼对他们之间来说太过亲昵,但顾明臻并没有出尔反尔的打算,“容先生开心就好。” “我记得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的名字吧?”容淮眼底闪过一抹深光,突然话锋一转,“不知道岁岁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消息的?” 顾明臻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糟了,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如果我说我是蒙的,不知道容先生信吗?”顾明臻脸上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说道,“毕竟容二小姐也跟你说过了吧,我怀疑过你跟她之间的关系。” “蒙可蒙不出来容淮这个名字。”容淮并未被她迷惑,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岁岁要明白,你得先知道我是容淮,然后才能怀疑我是容家的漏网之鱼。” 顾明臻哑口无言,“......” 很好,逻辑满分。 看来这位纵横黑白两道的大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电光火石之间,顾明臻灵机一动。 “看来是瞒不过你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你说,我曾经找霍老大向三和会的人旁敲侧击,打听过你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很正常,可身为他的仇敌,“三和会”的人总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是么?”容淮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但看他的反应,顾明臻便知道自己这次是蒙对了。 有惊无险地过了一关,顾明臻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姿态闲适地在容淮对面坐下,挑眉道:“容先生肯主动上门,是不是就说明我的猜测是对的?你,真的是容家当年的幸存者。” 第76章 她机关算尽,他蓄谋已久 这一瞬间,容淮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像幽深静谧的海,仿佛藏着一个旁人无法触及的深,又带着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肃杀之力,让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后背莫名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这种感觉,是她在末世遭遇最强异能者时才会有的。 这个容淮,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 满室寂静。 在那无声的对峙中,容淮终于开了口,“岁岁不是想看我的诚意吗?我今天出现在这里,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吗?” 他好似答了,又好似什么都没答。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才轻笑道:“容先生来之前一定调查过葛明昌的病情吧?我以为那才叫真正的诚意,而不是拿一个我早就猜到的东西来敷衍我。”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岁岁满意呢?”容淮笑意温和,说出的话却无端让人生出一股寒意,“我猜,岁岁现在最想要的礼物是张行长吧?要不要我帮你......”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顾明臻却从那双带笑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隐秘的试探。 “我是向佛之人,不喜杀生。”顾明臻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容先生既然敢开口,一定有更好的办法,对不对?” 容淮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 顾明臻落落大方地对视他的视线,忽而一笑,“容先生是个体面人,被我冷落了这么久还不急不躁,我猜,你手里一定有什么会让我心动的底牌吧?” 她弯曲的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椅背,道:“让我随便蒙一蒙,张行长的那个外室和私生子,应该是被容先生藏起来了吧?!” 她用的疑问句,语气却十分笃定。 容淮眼底似有刹那的波澜起伏,但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没错,那对母子确实是在我手里。”他直言不讳道, “不过岁岁别误会,我不是存心拿这对母子来要挟你什么,只是恰巧我在澳洲有些不错的朋友,恰巧那对母子逃离时落到了他们的地盘。就这么阴差阳错,我才有了和岁岁对话的资格。” 真的是恰巧吗? 顾明臻对这话半信半疑。 她总有一种错觉,容嘉茹找上她并非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一想到顾家背后除了那股神秘的力量之外,还有容淮这个反派大佬在虎视眈眈,她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跟容先生也算是共过患难的。”顾明臻笑,“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合作?” 女孩儿的笑容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明媚三分,明知道她这话里并无多少真心,容淮依旧跟着笑了起来,“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朝她伸出手,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顾明臻只迟疑了0.01秒,便干脆利落地握住了他的手,“合作愉快。” 容淮这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和一封英文信递到她面前,“相信张行长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 照片上是那对混血母子惊惶恐惧的面容,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字字句句全是求救。 顾明臻心中一喜,说了一句“失陪”,便拿起照片和信件走出了茶室。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个食盘。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容先生不介意陪我吃顿便饭吧。” 食盘里是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 清蒸东星斑、港式牛杂、鼎湖上素和蜜瓜螺头鸡汤。 容淮的目光落在食盘中略显突兀的港式牛杂和青菜瘦肉粥上,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牛杂这种市井菜肴往往是难登大雅之堂的。 顾明臻这么做,并非对他不尊重,而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当初九龙城寨死里逃生的那一晚,他们也曾同生共死,同食一锅饭。 哪怕他心如磐石,也难免会为当初的那片刻温情所动容。 可哪怕只是片刻,也足够她利用了。 这妹妹仔,还真是机关算尽,对他百般防备啊! “味道不错。”容淮从善如流地舀了一勺青菜瘦肉粥送入口中,意味不明地笑道,“可我还是更怀念岁岁的厨艺。”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明臻便知道他看懂了她那些微妙的心思。 她脸上半分愧色也无,从容笑道:“那是容先生抬爱。” 这顿饭,她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再无初见时的狼吞虎咽。 容淮也不揭穿,配合着她的节奏,也算宾主尽欢。 其间,顾明臻绝口不提合作的事,只天南地北地跟他东拉西扯。 饭毕,她又重新沏了一壶茶,拉着他从国际金融形势聊到香江未来发展,再聊到内地的蓬勃腾飞。 见她仿佛跟他相见恨晚,恨不得同他聊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容淮心里好笑,却也惊讶于她的博学。 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竟很快又消磨了一个小时的时光。 正相谈甚欢时,齐娴姿忽然端着一盘茶点匆匆而来,对顾明臻轻轻地点了点头。 顾明臻会意,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她于是收了方才的漫不经心,正色道:“容先生,接下来咱们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宜吧。” 容淮心知肚明,笑道:“看样子岁岁已经验证过那些照片和信的真伪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被他揭穿,顾明臻也不局促,落落大方道,“若我是个莽撞轻率之人,容先生只怕也不敢放心同我合作吧?” “岁岁好口才,我说不过你。”容淮略带调侃地笑道。 顾明臻自动忽略了他的调侃,开始跟他沟通起合作的细节。 “葛明昌那边已经催了我妈好几次,我妈用张行长的事情当借口拖延他。他知道此事是真,心里虽怀疑我们这边在吊着他,但也没有任何证据。” “不必吊着了。”容淮沉吟了片刻,道,“你明天就联系葛明昌,跟他说收购案的事情照常进行。” 顾明臻刚想答话,屋外突然响起了管家的敲门声,“大小姐,有贵客到了。” 顾家正在动荡之时,这在香江上流社会算不得什么秘密。 这个时候会有什么贵客登门? 顾明臻飞快地跟容淮对视了一眼,问道:“是谁来了?” 门口,传来宋世尧低沉的嗓音,“臻臻,是我。” 第77章 宋世尧提亲 自上次地下拍卖行不欢而散,宋世尧就再也没联系过她了。 顾明臻一度以为自己把他给得罪了。 毕竟那天她坏了松本长野的好事,而松本长野又是宋世尧竭力争取的贵宾。 顾明臻闹不清宋世尧的来意,却心知多半是来者不善。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容淮,却见容淮唇角微抿,帅气的眉眼间带了些被打断要事的不快。 想起他至今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顾明臻便心知他多半是不愿意同宋世尧碰面的。 她以手指了指他左后方的一个暗门,示意他先进去避一避。 面对她的善解人意,容淮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他眼底。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依照她的指示闪身躲进了那间用来储藏各种名茶的暗室。 顾明臻来不及琢磨他的反常由何而来,宋世尧已经再度敲了敲门,“臻臻,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 6月初的香江已经是近30°的气温,宋世尧依旧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俊美高大,器宇不凡。 见他着装如此正式,顾明臻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 宋世尧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穿的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会见国家元首呢! “臻臻这里有客人吗?”宋世尧刚落座,就瞥见了桌上容淮用过的,尚且冒着热气的茶具。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茶室,却没发现异常,于是笑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之前是有一个客人,不过刚刚已经走了。”顾明臻不确定管家有没有说漏嘴,干脆半真半假半带玩笑地说道,“怎么,宋二公子是来查我户口的?” “看样子臻臻对我成见颇深啊!”宋世尧沉默地看着她,眼底跌宕起伏。 顾明臻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谁知他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臻臻,我知道我之前的恋爱态度有些不端正。因为工作忙,也确实冷落了你,所以才会让你对我产生误解。”宋世尧表情诚挚地说道, “可我发誓,当初的心动是真的!跟你交往期间我一心一意,没劈腿没出轨。纵使我不算一个特别合格的男朋友,但也罪不至死。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顾明臻怀疑他被人下降头了。 她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可他却说他对她余情未了。 若不是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她几乎就要信了他的鬼话连篇了。 “宋世尧。”她压低了声音,神色微凉,“别拿哄小姑娘的那一套来哄我。感情牌对我没用,换一招吧。” “好,那咱们先不谈感情。”宋世尧不仅没怒,反而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轻易相信,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认真的。” 顾明臻做出一副端茶送客的姿势,“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跟我谈这个,那我想我们......” “咱们今天不谈感情,只谈利益。”宋世尧飞快地打断她,“我知道顾家现在遇到了难处。撇开感情不说,顾明臻,你还找得到比我更好的联姻对象吗?” 他眼底藏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于公于私,咱们俩都是天作之合。臻臻,你是个聪明人,何必意气用事,毁了这桩好姻缘。” 顾明臻差点被他的迷之发言给气笑了。 神特么的天作之合,她不过是他和女主y里的一环而已。 “五个亿。”顾明臻还在暗自腹诽,宋世尧已经再次开口说道,“只要咱们订婚,我就给顾氏注资5个亿,算是我给你的聘礼。怎么样,这份诚意足够打动你了吧?” 顾明臻看得出,他不是在说笑的。 可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是暗自警惕。 顾明臻:“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宋家的意思?” “重要吗?”宋世尧不解地看向她。 “当然重要。”见他不肯答,顾明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于是她笑, “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宋伯伯曾经联系过我母亲,说愿意给顾家注资20个亿,帮顾氏渡过难关。” 宋世尧面色微变。 但随即他又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这两者并不冲突。宋氏的注资是宋氏的注资,这5个亿是我向你展示的诚意,是我今天向你提亲的聘礼。是无条件的,不算股份的。” 说罢,他拿出一个装饰精美华丽的盒子推到了顾明臻面前,“这也是聘礼的一部分。” 不算股份?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顾明臻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深光。 “你应该知道,两家联姻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是大事,不是你和我能够完全做主的。” 她拿起那只盒子在手里把玩,却并不打开,只笑,“结婚不是结仇,我建议你还是征询过宋伯伯跟你祖父的意见再说。” 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宋世尧心中一喜。 他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见好就收道:“今天是我思虑不周。要不等我跟祖父商量好,再同你约个时间,安排两家长辈一起吃个饭?” “等我忙过这阵子再说吧。”顾明臻不置可否地说道,“你知道的,顾家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情没解决前,我没心思谈其他。” 宋世尧本已起身,闻言又坐了下来,“要我帮忙吗?” 顾明臻冲他笑了笑,“多谢,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向你开口。”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宋世尧识趣地同她告辞,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臻臻,我是认真的。希望很快就能等到你的好消息。” 顾明臻站在阳台上,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传闻中宋家二公子眼高于顶,没想到他竟是你的裙下之臣。5个亿啊,这大手笔,恐怕放眼整个香江也找不出来一二。” 容淮与她并肩而立,偏头看她时眼神深晦,“若是传出去,明天头版头条非你莫属。岁岁,看来你好事将近了。” 顾明臻语气漠然,“容先生难道没听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吗?” 宋世尧之前确实对她有点兴趣,但要说多喜欢,未必! 有不甘心,也有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更多的,是多方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如他所说,他们的家世门楣确实匹配。 恰好他又对她有点兴趣。 这才是后来宋世尧迟迟不肯放手的原因。 但,那时候他也没有非她不可的意思。 可看他今天的态度,分明是志在必得的架势。 短短一段时间,是什么促使宋世尧态度大变呢? “既然你对他无意,又为何要收下他的信物呢?”容淮侧目看她,眼睛里藏着探寻, “放眼整个香江,都找不出比宋家更好的人家了。你又与他有旧情,就真的没有一点心动吗?” 第78章 是时候收网了! 心动个鬼啊心动! 她又不是活腻歪了,敢对男主心动。 回头女主一出现,她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这些话,她是不可能告诉容淮的。 顾明臻半真半假地笑了笑,“容先生什么时候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了?” “我把身家性命都绑在岁岁这条船上了,想多了解你一点也无可厚非。”容淮也半真半假地笑, “毕竟被人捅刀子不可怕,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一点,岁岁应该能理解吧?” 有什么东西在顾明臻脑海中一闪而过,却快得她来不及抓住。 “当然,是个人都怕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不过我既然敢把后背交给容先生,就不会怀疑你。”顾明臻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 “而且说句难听的,如果我真想同宋家合作,今日我和容先生根本没机会坐在这里推心置腹。” 不知是不是顾明臻的错觉,她感觉身旁那道视线突然灼热了几分,好似要将她看透。 但很快,那道让人有些不适的视线已经收了回去。 “岁岁不必敲打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容淮道,“若非绝对信任你,我怎敢把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暴露给你。” 信任肯定是有的。 毕竟她若真想害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就动手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但绝对信任就未必了。 顾明臻也不拆穿他,而是道:“我可以问容先生一个问题吗?” “你说。” 顾明臻:“容先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是跟容家当年那场灭门惨案有关吗?” 容淮顿时沉默了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午后的轻风吹过松涛发出的阵阵沙沙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明臻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才哑声说道:“是。” “所以,当年容家灭门惨案的真凶如今还在逍遥法外,对吗?”顾明臻继续问道。 容淮捏紧了拳头,唇角紧抿,“对。” 顾明臻:“你查到凶手是谁了吗?” 容淮迟疑了一下才道:“有线索,但那些都只是被人收买的。背后真正的元凶并未浮出水面。” 买凶杀人? 那当年表面上对容家出手的,就不是悍匪张世强,而是跟“三和会”和“14k”有关了。 难怪在澳门,容嘉茹哪怕装疯卖傻假借吃醋也要拿到“14k”的腰牌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顾明臻没再继续问下去。 但她的沉默看在容淮眼里,便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容淮苦涩地笑了笑,“岁岁,我不瞒你,你当日说的没错,容家这条船千疮百孔、岌岌可危。如果你不愿意,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你也不必试探我,我既然敢上你这条船,就没有怕过。”顾明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容淮,你我皆非良善之辈。但,只要你不负我,我必定不会负你!” 。 翌日,中环顾氏大厦。 经过两小时的讨价还价,葛家与顾家的合作协议正式达成。 当日晚报上,便出现了容氏总经理杜逸笙与情人在酒吧买醉狂欢的小报消息。 消息一出,容嘉茹和杜逸笙闹婚变的传言便不胫而走。 在香江,豪门世家闹出些花边新闻并非什么新鲜事。 包养个小情人、小明星什么的,更是常态。 大家顶多吃吃瓜,热闹个三五天就过去了。 但容家不同。 众所周知,容嘉茹是个眼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废物。这些年,容氏全靠杜逸笙在打理。 因而别人家闹桃色新闻只是风流趣事,无伤大雅。 可对容家来说却是雪上加霜,是要伤筋动骨的。 第二天,容氏的股价就闻声而动,下跌了2%。 容嘉茹经营公司不行,对花边新闻倒是嗅觉灵敏。 她马上站出来辟谣,说那只是正常的朋友聚会,却被狗仔断章取义。 她拉着杜逸笙大秀了一番恩爱,并大骂狗仔居心叵测,挑拨他们的夫妻感情。 这年头的狗仔都是无冕之王,没事还要搅出三分风浪呢,哪里受得了她的这份鸟气! 随后几天,尽管杜逸笙低调了不少,却依旧有他与不同女性暧昧同游的花边新闻不断登报。 尽管容嘉茹再三强调,那些都只是正常社交。可狼来了喊多了,也就没人信了。 容氏夫妇婚变的传言越演越烈,容氏的股价也随着谣言一路阴跌。 “葛世伯,可以开始收网了吗?” 股票交易所贵宾室里,顾明臻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萌新,一脸真诚地看向葛明昌。 不过短短几天,葛明昌的气色又差了几分。 他像是对她的虚心好学十分满意,闻言笑道:“这几天容氏的股价已经下跌了20%,可以入手抄底了。” 说罢,他朝顾明臻的股票经纪人悄悄递了个眼色。 这个张姓的股票经纪人跟顾氏合作多年,若非有把柄被葛明昌拿捏在手,是不愿做出背主之事的。 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顾小姐新手入门,对股票的玩法还不精通。我建议你慢慢吸筹,以免打草惊蛇。” 葛明昌对他的这个说法并不满意,但经纪人却朝他无奈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做得太过会引人怀疑。 “是这样吗?”顾明臻像是并未察觉他们的眉眼官司,迅速在电脑上输出了一串数字,并敲下指令。 见她出手莽撞,像个愣头青,葛明昌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他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侄女果然是个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顾明臻像是被他搔到了痒处,闻言又敲下几笔大单。 葛明昌越发高兴,漂亮话不要钱似的砸了下来。 顾明臻装出一副飘飘然的模样,心里却在暗自冷笑。 这只老狐狸,明明手里还有后招,却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 才跌了20%就让她入货,这是生怕消耗不完她手里的现金流吗? 果然,等顾明臻手里的资金砸到一半时,港岛晚报突然刊登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杜逸笙跟一个年轻性感的女人在一间临海别墅里衣衫不整地接吻画面。 这则桃色新闻一出,容氏夫妇婚变的传言几乎已被坐实。 坊间传言,当晚容嘉茹与杜逸笙大闹一场,杜逸笙直接开着跑车离开了容宅。 第二天一开盘,容氏股价应声大跌。 连日来的下跌闹得股民们人心惶惶,到收盘时,当日的容氏股价已经跌去了15%。 顾明臻一路补仓,却依旧被套得死死的。 “怎么办啊葛世伯,如今我弹尽粮绝,账面上已经亏了足足5000万了。”顾明臻一脸惊惶地说道。 “别急,这些只是暂时的浮亏而已。”葛明昌眼底得意,面上却安慰道,“等我这边收集够筹码,再把收购的消息放出来,容氏的股价马上就会涨上去的。” 顾明臻收起脸上的惶恐,乖巧道:“是我没见过大世面,让葛世伯见笑了。” “后生小辈没经过大风大浪,心态不好也不怪你。”葛明昌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放心,葛世伯不会亏待你的。” 顾明臻点头笑笑,转身就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今天天气不错,是时候收网了。” 第79章 趁顾家病要顾家命! 顾明臻知道葛明昌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先将顾家的资金套牢在半山腰,再继续打压容氏的股价,以便实现他的大抄底。 可容氏的股价如今还在半山腰,想要继续打压并非易事,所以葛明昌手里肯定还握着别的底牌。 顾家的现金流本就短缺,如果再被容氏的股票套牢,就等同于现金流断裂。 断裂了现金流的顾氏就是强弩之末,只要顾家找不到援助,下一个分期还款地皮的日子,就是顾家的灭亡之日。 到那时顾家肯定自顾不暇,只能卖掉亏损的容氏股票和手上的资产进行自救。 这世间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哪怕顾家人脉关系在香江一向不错,可架不住顾氏这块蛋糕太过诱人。 利益向来动人心。 再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难想象彼时多少人会趁虚而入,趁顾家病要顾家命。 葛明昌和他背后的人既要容氏,又要顾氏。 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当当的。 可一箭双雕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顾明臻偏要让他鸡飞蛋打! 。 晚间,葛明昌抽空回了家中,陪几个孩子用饭。 自检查出肺癌之后,他就格外珍惜这样的家庭时光,恨不得把这份温情永远抓在自己掌心里。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毕,葛明昌正嘱咐帮佣上甜品,管家突然拿着一份“星港晚报”急匆匆走了进来。 见管家脸色难看,葛明昌顿觉不妙。他接过晚报扫了一眼,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怎么了,爸?”见状,葛家长子葛天力关切地问道。 “没事。”葛明昌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拿着报纸的手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天力,你跟我来一趟书房。” 见其余儿女也要跟着起身,他连忙抬手示意他们坐下,“你们安心吃甜品吧,我找你们大哥说点事。” 一进书房,葛天力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爸,到底出什么事了?” 葛明昌没答话,似虚脱般踉跄几步走到了书桌前,一把跌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里。 “星港晚报”顺着他垂下的手而滑落,在半空晃晃悠悠地飘荡了几下,便无力地落在了地板上。 葛天力垂眸一看,金融版头版头条赫然写着—— 葛氏掌门人葛明昌疑患重病,近日入院治疗。 配图是一张葛明昌戴着帽子从医院治疗室里走出来的照片,照片上的葛明昌脸色苍白、形容憔悴。 “怎么会这样?”葛天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见状俯身捡起报纸,声音发颤地说道,“你不是一直很注意的吗,怎么会被狗仔拍到了?” “这不重要。”葛明昌唇角紧抿,他飞快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粒特效止痛药吞进嘴里,连水都不用就直接咽了下去, “重要的是不能让这个消息发酵,得马上压下去。” 否则这件事若是闹大了,明天应声而跌的就该是他葛氏的股价了。 “星港晚报是陈氏的产业,陈敏仪又是顾二叔的妻子......”葛天力神色惊惶,“爸,该不会是顾家发现了什么端倪吧?” “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顾家长房跟顾家二房如今正闹分家,齐娴姿那么聪明,不会不防备顾家二房。她若真发现了什么,大概率不会借星港晚报的手把这件事捅出来。” 葛明昌这辈子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此刻已经迅速镇定了下来, “我推测这只是一起巧合。天力,你找两家报纸,放出我有慢性胃炎的消息。星港晚报这边也要打招呼,不能让他们继续报道下去。” “是。”嘴里这么答着,葛天力却并未马上离开,而是迟疑道,“爸,你真的要一条道走到黑吗?顾家向来与我们交好,小妹又嫁给了齐家......” “爸,纸是包不住火的。我们这次对顾家痛下杀手,事后你让小妹怎么在齐家立足?要不干脆算......” “算了”两个字还未出口,葛明昌如刃般的眼刀已经朝他扫了过来。 葛天力悻悻地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成大事者,怎么能妇人之仁?!”葛明昌气打不一处来,随手抓起书桌前的砚台就朝他砸了过去, “要不是你们兄弟几个没本事撑起这偌大的家业,我用得着这样劳心费力,百般筹谋吗?” 葛明昌气狠了,竟剧烈咳嗽起来。 “我......我压上自己一辈子的声誉,不是让你来妇人之仁的!至于你妹妹......身为葛家的女儿,这是她的命!齐家若是容不下她,就让她离婚回娘家。到时候你好好养着她就是了。”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她一个女人家,哪有你们兄弟几个重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提也罢。” 他这个儿子其他都好,就是心慈手软,太重情义。 这样的性格,若是让他掌舵葛家,他岂不是要被商场那群老狐狸连皮带骨肉给吞下去? 所以这一役除了剑指顾、容两家,也是为了锻炼他这个心慈手软的长子,让他斩断那些不必要的情义。 “爸,你别生气,是我错了。”见他快把肺都咳出来了,葛天力不敢再多言,给他倒了一杯水才匆匆离去。 等他走了,葛明昌才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今天的星港晚报看了吗......” 。 翌日,顾明臻一起床就看到了管家摆放在餐桌上的几份报纸。 葛明昌的辟谣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顾明臻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放下了。 她从几份报纸里抽出了“明汇日报”,果不其然看到“明汇日报”也跟风报道了葛明昌患有慢性胃炎的消息。 而且,还是头版头条。 有意思! 顾明臻勾唇笑了笑,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她眼底。 “明汇日报。”齐娴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神色凝重,“臻臻,不出你所料,陈家果然下场了。” 众所周知,香江的传媒大鳄是梁家,而陈家的主营是玩具进出口。 但鲜少有人知道,陈家私底下也涉足了报业。 其中“星港晚报”和“明汇日报”就是陈家的产业。 齐娴姿:“臻臻,你明知道陈家立场摇摆不定,为何还故意借他们的报纸捅出葛明昌患病的消息?” 第80章 覆巢之下无完卵 顾明臻眼里藏着毫不掩饰的算计。 “自然是想趁这个机会,试试顾家有没有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特意派人找到“星港晚报”的一个记者,让他把葛明昌患病的消息报道出去。 为的,就是看看能不能钓出一两条鱼来。 “星港日报”虽是陈家的产业,但除非情况特殊,涉及到某些红线,不然狗仔们在报道上是有一定自由,不会受到上面限制的。 可若想压下某条足以掀起浪花的新闻,就必须要经过陈家人的首肯了。 外人兴许不知道顾家和葛家在合作,但顾二叔却不可能不知道。 哪怕最近几天他一直老老实实在家养病,并未兴风作浪。 但他在公司经营数十年,多少会有几个自己人给他通风报信,所以公司的动向,他多少也有所耳闻。 借着上次受伤的事,最近顾二叔使尽浑身解数讨好陈敏仪,还把江嫂撵出顾家,以表示自己痛改前非的决心。 陈敏仪是个耳根子软的,不经哄。被他不要钱的甜言蜜语砸得晕晕乎乎,很快就跟他冰释前嫌,重修旧好。 所以,陈家在压下葛明昌患病的新闻时,一定会先跟顾二叔通气。 顾二叔虽在经营方面没有多少天赋,却不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若他顾全大局,肯定会放下个人恩怨,阻止自己岳家的行为。 但如今陈家把葛明昌患病的消息压了下来,就说明顾二叔早就起了异心,铁了心要帮外人来斗夸齐娴姿。 “他可能以为斗垮了我,顾家的大权就落到他们父子头上了。”齐娴姿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神色冰冷地说道。 “天真!”顾明臻讥诮地勾了勾唇角,“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别人费尽心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想要弄垮了顾家,凭什么要让他来分一杯羹? 顾家垮了,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到时候顾家只会被瓜分得一干二净,顾二叔拿到手的,只会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 “既然他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齐娴姿唇角微抿,冷冷道,“臻臻,那个叫伍灵凤的舞女带回香江了吗?” “前天就已经带回来了,如今在九龙城寨里养着。”顾明臻道,“她是个胆子小的,被霍老大的人一吓,就什么都招了。那男孩儿就是顾二叔的种,只比琳琅小半个月。” 其实顾明臻说了谎。 长期混迹歌舞厅,跟三六九教都打过交道的女人,胆子能小到哪里去? 顾二叔不知给伍灵凤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对他死心塌地。 一开始,伍灵凤咬死不肯承认她儿子是顾二叔的种。 无论霍坚如何威胁利诱,她就是不肯松口。 可大家都不是傻子,那男孩儿的眉眼和顾二叔至少有四五分相似。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在说谎。 后来还是顾明臻亲自跑了一趟九龙城寨,一套针法+几句攻心话术下去,伍灵凤就什么都招了。 她说她跟顾二叔并非一夜情,而是真心相爱。 还说若非当初顾二叔救她于水火,她早就死在那个烂泥坑里了。 顾二叔甚至还跟她承诺,让她乖乖藏起来等他。待他和陈敏仪离了婚,便娶她做名正言顺的顾二太。 等顾明臻将顾二叔和江嫂的事情告诉她后,伍灵凤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傻又蠢,这些年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多年爱意一朝变质,就成了滔天恨意。 如今甚至不用顾明臻威胁,伍灵凤便自动自觉地站出来,说愿意揭发顾二叔的真面目。 “你派人把她带过来。”齐娴姿神色冰冷,“你二婶的美梦,是时候该醒醒了。” 顾明臻拿出大哥大,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让她演场带子上门认亲的戏码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二婶在知道二叔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时,还能不能再次原谅他?” “陈敏仪没那么大的肚量。”齐娴姿道,“更何况,医院的那些证据我还给你二叔留着呢。以陈敏仪的性子,如果知道这一切都是演戏,你猜她会不会发疯!” 说着,齐娴姿起身想走。 “妈,先等等。”顾明臻叫住了她,指着桌上另外几份报纸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份报纸都是梁家旗下的产业吧?你说梁家有没有可能为了梁曼茹之死,一直忌恨顾家?所以,这次的事也有他们的手笔?”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齐娴姿沉吟了片刻才道,“但梁家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会牵扯其中也不是说不过去。所以在没拿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轻易下结论。”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小心提防总是没错的,回头我会让人留意梁家那边的动静。” 顾明臻知道她心里有数,于是点到即止。 “陈家和梁家的报纸是不能用了,你有没有相熟的媒体,要跟陈家和梁家无关的。” 闻言,齐娴姿为难地皱了皱眉。 香江的传媒影视,光是梁家就占了半壁江山。其余的,或多或少都跟梁家沾点关系或者有点交情。 当然,不是说梁家就能在这个圈子只手遮天。 可他毕竟是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要避开梁家的耳目发一则新闻不难,难的是,这意味着要跟梁家打擂台。 顾家如今岌岌可危,没有过硬的交情,谁愿意为了顾家得罪梁家? “看样子这次之后,咱们要考虑进军传媒业了。”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顾明臻心里便有数了。她于是笑了笑, “至少也得收购一两家报纸在自己麾下,才能在关键时候不让自己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这年头,报纸是喉舌,记者是无冕之王。 掌握了话事权,才能操控舆论的风向。 “我想起了一个人,兴许她有办法。”齐娴姿道。 “谁?” “周福森的前妻,林婉凤。她娘家哥哥前两年收购了一家小报纸,一直经营得半死不活的。”齐娴姿有些迟疑, “不过咱们跟她并没有多深厚的交情,上次她又在顾家出了丑,未必肯帮咱们。倘若她是个心胸狭窄的,指不定还会在背后捅咱们一刀。” 第81章 股市斗法 中环,咖啡厅。 不知是离婚让人脱胎换骨,还是瘦下来让人耳目一新。总之,再见曾经的周太,现在的林婉凤,顾明臻差点没认出她来。 “林总越来越漂亮了。”顾明臻同她握了握手,由衷地赞道。 “离了婚,不围着男人转,才知道外面还有广阔新天地。”林婉凤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往日聚在眉宇间的戾气都散尽了。她目光诚挚地看着顾明臻,开门见山道, “要不是顾小姐提点,我至今还在泥潭里挣扎。这份恩情林婉凤一直铭记在心,顾小姐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顾明臻也不客气,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本顾小姐开了口,别说这点小忙,就算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林婉凤面露为难之色, “但这次我恐怕真的帮不了你了。顾小姐有所不知,我大哥的那家小报纸,前两天才转售给了别人。” 这么巧? 顾明臻心里微微一沉,“我能问问卖给谁了吗?” 林婉凤面露尴尬之色,“对方出了个不错的价格,还同我哥签了个保密协议,对外这家报纸还是我哥的产业......” “林总不必为难。”顾明臻也不为难她,只笑着起身,“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等等。”见她要走,林婉凤咬了咬牙,将心一横道,“顾小姐难得同我开口,这个忙我无论如何也要帮的。” 说着,她拿出一部大哥大,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少顷,林婉凤挂断电话,看向顾明臻,“我大哥说跟他签合同的是一个叫纪翎的女人。” 纪翎? 顾明臻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 正晃神间,又听林婉凤说道:“我大哥说,这个叫纪翎的女人从半年前就开始跟他接触,最近几个月更是连续收购了好几家香江的小报纸。我猜,对方是不是要进军传媒业?” “或许是吧。”顾明臻同她道了谢,出了咖啡厅后才拿起大哥大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临出门前齐娴姿给她的备选号码,对方也是一家小报纸,倒是愿意冒着得罪行业老大的风险来出这个风头,就是要价很高。 但这种能被利益轻易收买的,来日也会为了利益轻易倒戈向别人。 顾明臻原本不想跟对方打交道,但如今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先将就用着。 可她的电话才刚拨到一半,就听路旁报亭有人在议论纷纷, “哇,连就诊病历都出来了,看来之前的传言是真的,葛家那位确实活不长了。” “肺癌晚期哎,看样子今天葛氏的股票要大跌了!” “咦,容氏居然签了个欧洲的大订单,那我今天岂不是可以回血了。” 顾明臻连忙收起大哥大,把当天的报纸通通买了一份。 容氏签大订单那个,是之前顾明臻跟容淮商量好的,所以顾明臻并不意外。 只是,是谁爆出葛明昌肺癌晚期的消息的? 顾明臻将今天的报纸通通浏览了一遍。 发现风向一分为二。 说葛明昌得了慢性胃炎的全是梁家和陈家的报纸,而报道葛明昌肺癌晚期的则全是一些销售量一般的小报纸。 可销量再小,架不住葛明昌名气大,又全是头版头条。 而且顾明臻敏锐地注意到,报道葛明昌肺癌晚期的那几份小报,全都被报亭的人摆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顾明臻迅速去了附近另外一个报亭,发现也同样如此。 根据顾明臻的经验,这多半是有人特意花钱安排的。 是什么人能让这些小报如此团结一心跟传媒大亨打擂台呢? 顾明臻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纪翎”的名字。 这几家小报纸全是之前经营不善或者名气不大的,跟林婉凤说的话刚好对上了。 顾明臻几乎可以笃定,这几家看起来毫无关联的小报,背后都有一个叫“纪翎”的老板。 只是,纪翎为什么会针对葛家呢? 顾明臻的视线落在了报纸上那份就诊记录上。 没记错的话,这份就诊记录和她给容淮的那份一模一样。 虽然不排除纪翎从别的渠道拿到葛明昌的就诊记录,但顾明臻更倾向于,这就是她给容淮的那份。 所以,纪翎是容淮的人? 如果她的推测是对的,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可,半年前葛明昌尚未开始收购容氏的计划,容淮为何从那时起就开始布局了? 顾明臻按下心中的疑虑,飞快进了股票交易所。 此时刚刚开盘后不久,散户大厅内却是哀嚎连天。 顾明臻一听,这些全都是买了葛氏股票的。 她往交易大厅的显示屏上扫了一眼,发现葛氏的股价一开盘就跌去了5%。 而拜那单欧美合同所赐,容氏的股价今天不仅没有跌,还微涨了2%。 顾明臻按下唇角上翘的弧度,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转身朝贵宾室走去。 贵宾室里,看着不断下跌的股价,葛明昌脸色黑沉如水。 按他原本的计划,今天是要放出手里最后一个利空消息,继续打压容氏的股价的。 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还没开始行动,自己却被人偷了家! “葛总,咱们公司的股价从开盘起就一路单边下跌,如今跌幅已经超过8%了。再这么下去,就坐实了今天那则利空消息是真的。骤时人心惶惶,股民们再一起砸盘,可就不妙了......” “赶紧找人辟谣,就说就诊单是假的,是有人刻意针对葛氏发布的不实消息。” 葛明昌浑身发颤,他下意识地拿起桌上不知是谁扔在那里的烟盒,想抽上一口,却猛然想起自己早就戒烟了。 “另外,咱们还有多少现金?都拿出来吸筹,务必让葛氏的股价跌得不那么难看。” 顾明臻适时地走了进去,气势汹汹地将一叠报纸拍在他面前,愤怒道:“葛世伯,这件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葛明昌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股票经纪人又再次忧心忡忡地说道:“葛总,有一股神秘资金在不惜成本大单砸盘。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葛氏股价已经跌破10%了。” 第82章 你准备见死不救吗? 葛明昌焦头烂额,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顾明臻。 “大侄女,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这就诊单是假的,你看这图片,模模糊糊的,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做了假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我们收购容氏的事情泄露了。容氏为了自保,才故意找人放我葛家的利空消息。” 照片确实做了处理,看起来有些模糊,像是偷拍的,只隐约看得清葛明昌的名字。 但,这就是容淮的聪明之处了。 他们手上的筹码不多,若是一下子全部放出来,后面还怎么搭台唱戏? 就要这种似是而非的效果,才能把效果戏剧化。 葛明昌以为这张模糊不清的图片对他有利,殊不知这其实是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 他若是不辟谣还好。 一旦他辟谣,就落入了容淮的圈套。 若她猜的不错,葛明昌前脚刚辟谣,后脚容淮就会甩出更清晰的就诊单,以及他进出医院的照片来打脸。 一张小小的病历单也能反复利用,以到达极致的效果。 就容淮这心智,得亏她没当他敌人,要不然晚上睡不着觉的就该是她了。 心里这么想着,顾明臻面上却装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当真?葛世伯,你没骗我吧?你真的不是肺癌晚期?” “你我两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骗你我有什么好处?臻臻,你年纪小阅历浅,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被有心人给挑拨离间了。” 葛明昌不愧是纵横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都到这时候了,忽悠人起来依旧面不改色, “收购的事情只有你我两家知道,我这边肯定是严格保密,不会走漏风声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目光便变得凌厉起来, “臻臻,问题该不会是出在你们那边吧?” 这老狐狸,自己就是贼,居然还贼喊捉贼,倒打她一钉耙! 若她是个涉世未深的菜鸟,指不定真的被他给骗过去了。 “葛世伯这是在怀疑我?”顾明臻装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我顾家拿出全部的真金白银来入市,如今还套了好几千万在股市里。泄露收购案,对我们顾家有什么好处?” 葛明昌这么做只是转移话题,并非真的怀疑她。 见她动了怒,他便见好就收道:“大侄女别生气,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咱们两家是世交,我就是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啊!” 顾明臻冷哼一声,依旧是那副七情上脸,城府不深的模样。 葛明昌也不计较,只吩咐股票经纪人赶紧买入葛氏的股票。 但很快,股票经纪人就一身冷汗,“葛总,对方火力太猛,咱们这边快要顶不住了。” 葛明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愕道,“怎么会?为了这次收购案,我可是准备了10个亿的现金。” 股票经纪人讪讪道:“你忘了,之前收购容氏,咱们就动用了三分之一的资金。” 顾明臻在他面前扮演的是涉世未深的菜鸟,却不是傻子。 所以之前为了哄顾明臻入市,将她手上的资金彻底套牢,葛明昌是砸了真金白银的。 葛明昌脸色难看,“就算如此,咱们的资金也不可能不够用啊。” “资金是还有一些,但照这个架势,天王老子来了也顶不住啊!”股票经纪人侧身让出一点位置,示意他自己看, “对方不计成本地砸股价,已经引起了恐慌盘。如果咱们面对的是一个敌人就算了,可现在咱们面对的是葛氏的全体股民。” 葛明昌只扫了一眼交易屏幕,脸色就已经惨白如纸。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葛氏的股票就已经跌破20%了。 不同于后世的内地股市,香江的股市是没有涨跌幅限制的。 不仅如此,还是t+0交易,可以当天买进当天卖出。 此刻葛氏股价的异常波动,已经引起了场外资金的高度关注。也有那些胆大的跃跃欲试,想要趁机分一杯羹。 “别慌,这个时候千万不要自乱阵脚。”葛明昌紧抿了唇角,喃喃自语道,“对,打电话给......” 话到一半,他像是猛然惊醒,突然将未尽的话给收了回去。 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顾明臻,见她好似没察觉,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你先慢慢扫货,不要怕钱不够,一定要托住葛氏的股价。至于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说罢,他蓦地站起身来,大步出了贵宾室。 就差那么一点点! 顾明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她敢打赌,刚才葛明昌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就是收购案背后的主谋。 人在受了重挫或者慌乱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葛明昌缺钱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找他的合作者。 只可惜老狐狸警醒得快,话说一半就不肯继续说了。 不过没关系,这才是开胃前菜呢! 她就不信,继续这么下去,老狐狸能够顶得住不找外援。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他露出马脚来。 。 几个亿的资金砸进去,终于让葛氏一路下滑的股价得到了缓解。 当日港交所收盘时,容氏股价共计下跌了12%。 顾明臻复盘了一下空方的操盘手法,发现对方的操盘手法不仅老练凶狠,还十分刁钻。 最关键的是,对方还资金充裕,实力雄厚。 饶是她从来不敢低估容淮的实力,此刻也忍不住被他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给惊了一下。 这容淮...... 用“深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他,真是半点也不过份。 当晚,葛明昌不仅接受了相熟金融记者的专访,甚至连相关医院的医生也站出来替他辟谣,指明那份病历是假的。 谣言似乎得到了遏制,第二天一开盘,葛氏的股价就有了小幅度的回升。 葛明昌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坐在贵宾室里,盯着缓慢爬升的股价缓缓吐了一口气。 稳住了! 只要撑过这两天,葛氏的这场危机就算过去了。 葛明昌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同样在缓慢回升的容氏股价,从办公桌上拿起大哥大,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未免夜长梦多,赶紧把容氏的最后一个利空消息放出去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股票经纪人突然不顾仪态地用手撞了撞他,“葛总你看,葛氏的股价又开始大跳水了。” 打个电话的功夫,葛氏的股价就从上涨2个点变成了下跌3个点。 5个点的高台跳水,让葛明昌心惊肉跳。 “报纸呢?今天的报纸呢?”他仪态全无地大吼了起来。 股票经纪人赶忙从隔壁办公室给他拿来了今天的报纸,葛明昌匆匆地扫了一眼,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不是明明说好的,陈家那边怎么突然反水了?”他神情恍惚,喃喃自语道,“他们既然有清晰的就诊单和这么多证据,之前为什么不肯放出来?” 经纪人指了指娱乐版的头版头条,“葛总,好像是顾家老二的私生子闹上门了。陈敏仪和顾振明大闹一场,连夜搬回了娘家,如今正在闹离婚呢!” 陈家反不反水,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葛明昌只匆匆扫了一眼,便慌不迭地拿出了大哥大,“先等等,容氏的利空消息先别放,等我通知再说。” 挂断电话,葛明昌呆滞地看着交易屏幕上不断下跌的葛氏股价,神情惊恐又不安。 “葛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股票经纪人讪讪道,“你肺癌晚期的消息一坐实,股民全都稳不住了。照这架势,咱们账户上这不到两个亿都撑不到上午收盘。” “砸下去,给我全部砸下去!”葛明昌像垂死之人在做最后的反扑,眼中闪现狠戾之色,“葛氏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谁要敢让它完蛋,我就跟谁同归于尽!” 说罢,他再度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先发制人,“葛总真是好本事,第一次合作就给我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怎么,你在商场混了几十年,别告诉我你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 葛明昌似乎有些忌惮对方,闻言面色猛然一变。 但随即,他又混不吝地笑了笑,冷声道:“怎么,您这是准备过河拆桥、见死不救吗?” 第83章 双面间谍 电话那端似乎并未因为葛明昌的无能狂怒而生气,依旧言笑晏晏地说道:“葛老弟一把年纪了依旧如此气盛,真是让人羡慕啊!你放心,你我既是同盟,我自然做不出来见死不救的事情。不过事出突然,你总得容我一点时间来调动资金。” 葛明昌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于是挂断电话,他便逐个联系了昔日老友。 谁知不是电话打通了没人接;就是秘书推托对方正在开会;要不就是他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抢在他前面哭上穷了。 葛明昌人还没走,就彻底体会了一把“茶先凉了”的滋味。 他心里又气又恨。 若是从前......这些人哪敢如此对他?! 这些竖子不过欺他时日无多罢了。 葛明昌颓然地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自家股价逐渐下滑,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悔恨。 若他没有算计顾家,此刻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地求到齐、顾两家面前,以齐家和顾家素日的作风,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如今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出股票经纪人所料,上午还没收市,葛明昌手里的现金已经全部用完了。 就这样,上午收市前,葛氏的股价依然跌了5%。 下午,弹尽粮绝的葛明昌只能眼睁睁看着股价一路下滑,直接跌破了20%的大关。 尤其收市前的最后半小时,市场上已经人心惶惶,尚在观望的散户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抛售了手上的筹码。 葛氏股价如同雪崩,在一片红意盎然中一枝独绿。 至收盘时,葛氏股价暴跌了28%。 “爸,要不你再求求那个人?”见父亲两三天之内便白了许多头发,葛天力心疼地说道,“对方资金雄厚,只要他肯出手,咱们葛家就有救了。” “没用的......你还没看出来吗?对方即便要出手,也会等葛氏的股价跌透了才会进场。”葛明昌颓然地摇了摇头,“他说了不会见死不救,却没说什么时候救。捡不到带血的筹码,他怎肯轻易出手!” “难道咱们就这样坐以待毙?”葛天力神色沮丧。 “为今之计,只有等了。”葛明昌沉默了半晌才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对方若是真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 第二天一开市,葛氏股票不出意料地低开了3%。 头天没来得及卖出筹码的散户,争先恐后地抛售了手里的筹码。 开盘半小时,葛氏股价就已经跌破了10%的大关。 看着葛明昌如死人一般灰败如纸的脸色,顾明臻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她给股票经纪人使了个眼色,拿起大哥大走出了股票交易所,“容先生,是时候开始扫货了。” “这么快?”电话那端,容淮有些诧异,“按这趋势,葛氏至少还能再跌个10%——20%,现在入场会不会早了点?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条大鱼尚未浮出水面呢。” “等大鱼浮出水面,就晚了。” 就技术层面来说,容淮的判断是没错。 但短短几天时间,葛氏股价已接近腰斩。 暴跌之下必有反弹。 带血的筹码谁不想捡? 如今大家之所以观望,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心存贪念,想要在更低的价位扫筹。 可她偏要来个出其不意,让那些等着坐享其成之人的如意算盘落空。 “更何况,你不想挑拨一下葛明昌和他背后之人的关系吗?” “看样子岁岁已经有了安排。”容淮也是个聪明人,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那我听你的,现在就开始吸筹。” “记得用匿名账户,别让对方追查到资金来源。”顾明臻沉思了片刻,道, “背后那条大鱼到现在还能沉得住气,我猜他是想三家通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吸筹的过程中一定会有人刻意打压股价。你别和他斗,顺其自然就好。” “三家通吃,好大的胃口。”容淮声音渐冷,“他就不怕噎死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做不得真。”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那你就不妨把香江的豪门从头到尾数一数,看看有几家能有这样大的手笔。” 容淮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厉害啊岁岁。你这不仅是想下饵钓鱼,还想一箭双雕呢!” 半小时后,葛氏的股价被一股神秘资金慢慢拉起。 到收盘时,葛氏股价已经由下跌12%涨到了下跌6%。 “葛总,我发现有资金在悄悄吸筹,是不是你的那位合作者出手了?”股票经纪人觑着葛明昌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葛明昌只当这是正常反弹,并未放在心上。 闻言他猛地一愣,错愕道:“不会,他明明说资金要明天才会到位的。” 顿了顿,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声线突然提高了几分,“你确定有人在悄悄吸筹?” 股票经纪人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干这行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葛明昌没再吭声,扣着桌面的手指关节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下午一开盘,葛氏股价果然遭到了另外一股资金的凶猛打压。 开盘15分钟,葛氏股票的跌幅再度达到15%。 股票经纪人有些紧张地说道:“葛总,我怎么觉得有人在故意打压吸筹呢?从上午到现在,我估摸着他们已经吸筹300万股了。” 葛明昌唇角紧抿,“你是说打压和吸筹的,都是同一伙人?” 股票经纪人知道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他的一句话,可能就会影响葛明昌接下来的决策。 他咽了咽口水,莫名地有些惶恐不安。 可想起昨晚被那位顾家大小姐掳到九龙城寨的至暗3小时; 想起自己的妻儿至今还在那位顾大小姐手里,他又将心一横,壮着胆子说道:“我确定。” 豁出去了! 双面间谍就双面间谍吧。 不帮葛明昌是以后死。 帮了葛明昌现在就要死。 孰轻孰重,他是还是分得清的。 “葛总,再任由对方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对方就可以掌握贵公司不少便宜筹码了......” “我知道他是谁!”葛明昌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闻言脸色铁青, “想连我的公司一起吞并了,门儿都没有!” 他拿出大哥大,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天力,你马上找人放出消息。就说葛氏看中了容氏机械表表芯厂的发展前景,有意向高价收购它。” 既然对方敢连他一起算计,那他也不介意当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一起鸡飞蛋打! 第84章 幕后元凶 跟收购消息一起发布的,还有葛明昌卸任葛氏董事长,由其长子葛天力接管葛氏的消息。 与此同时,华尔街着名职业经理人卢森受葛明昌之邀,担任葛氏集团执行董事的消息也在各大财经报刊杂志同时发布。 对于这一连串的消息,坊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要不咋说葛氏命不该绝呢,连卢森都能请出山,这下葛明昌可以安心闭眼了。” “是我想的那个卢森吗?他可是华尔街的传奇哎。有他出马,葛氏这次是化险为夷了。” “就算没卢森,葛氏也垮不了吧?你们没看他们给容氏的收购价吗?溢价那么多,没有点厚实的家底,谁敢这样大手笔啊!” “容氏是机械表表芯的龙头老大,香江又是全球最大的表芯生产基地。葛氏若是收购了容氏,那是强强联合啊!” 仿佛为了印证这些传言,接下来的几天葛氏和容氏的股价双双大涨。 葛氏从接近腰斩的位置,回到了最初价附近。 而容氏的反转力度也不差,连续几天的上涨,已经让它早已超过当初的下跌价,甚至还比起之前上涨了20%。 “爸,你既然有卢森这张王牌,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葛家书房内,葛天力不明所以地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几天的大起大落让葛明昌又憔悴了许多,就连股价的上涨都没能让他的脸色红润起来, “自打知道我得了肺癌命不久矣开始,我就找各种关系和渠道联系卢森,却全都无功而返。也不知是老天保佑,还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直到两天前,卢森才主动联系上我。” 。 港岛,某高级会所内。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话也就说给外行人听听罢了。”顾明臻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嗤笑道, “我对卢森虽然不了解,却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顶级职业经理人选择企业时条件极为苛刻。以卢森的名气,他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吊死在葛氏这棵歪脖子上树?” 说到这里,她抬眸斜睨了一眼容淮,笑意明媚,“除非,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的。” 容淮对她充满探究的视线恍若未觉,只轻轻跟她碰了个杯。 “葛氏在香江也算排得上名号的,有点人脉关系也不奇怪。” “若真有这样的人脉,葛明昌早就用了。不会一直被动挨打,甚至不得不放出容氏的收购案来自保。” 见他跟自己装疯卖傻,顾明臻索性不再跟他拐弯抹角,“容先生,坦白说,卢森是你的人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被她戳破,容淮也不惊慌,而是道,“卢森是我在国外认识的好友,是我拜托他接下葛明昌的邀约的。不过,只有一年。一年之后,葛氏是生是灭,听天由命。” 顾明臻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打趣道:“我以为容先生信奉的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像容先生这样高风亮节、以德报怨的人,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行了岁岁,我不信你猜不到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就别嘲讽我了。”容淮笑容宠溺,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这次我之所以肯放葛明昌一把,不是我有多么高风亮节。一来,只有葛氏盘活了,容氏的收购案才有意义。若不放过他,这次你我在股市上怎么能赚得盆满钵满?” “我看最重要的还是第二点吧?”顾明臻会心一笑,拿公筷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裹满浓郁汤汁的龙虾肉, “葛明昌只是别人的棋子,真正执棋之人,才是背后的元凶。怎么样,现在你心里该有眉目了吧?” 容淮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垂眸不答。 顾明臻并不逼他,只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清蒸老虎斑送入口中。 “明天一开盘,我就准备把手里的股票逐步出手了。” 容淮这才抬眸看了她一眼,略微意外地说道:“这两天容氏和葛氏的股票势头正好,据我观察,有不少游资都跟进来了,想分一杯羹。这些游资资金量不小,想获利出局的话肯定还会继续拉高。如果不出意外,容氏和葛氏的股票还能炒作上几天。你现在就出,可就赚不到后面部分的利润了。” “不了,做人不能太贪心。你也知道,像这种概念炒作,怎么来的最后便会怎么还回去。” 顾明臻指了指餐盘里老虎斑,神色淡淡地说道,“吃鱼嘛,吃到鱼身最肥美的这部分就够了,何必还去惦记刺多的鱼尾呢!” “概念炒作?”容淮好奇地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意,“岁岁懂的东西可真不少。” “呃......我是指反正容氏最后也不会真的把表芯厂卖给葛氏,如今你们配合他炒作,只是为了在股市上分一杯羹。这,不就是虚假概念吗?” 一时口快,她竟忘了现在的股票炒作还停留在十分朴素的时代,甚至连版块概念这种最简单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 反正从跟容淮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已经有很多或反常或怪异的东西被他看在眼里了。 她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秘密,也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本性。 重来一世,她只想活得简单随性一点儿。 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儿秘密呢? 容淮不也是藏了满身的秘密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次赚的,还并不足以填补顾氏差的那部分现金流吧?” 容淮似被她给说服了,并未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分期还款的日子就要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顾明臻如今手头的资金,确实不够填补顾氏的亏空。 这次4亿多的现金,她一半用来买了容氏的股票,一半悄悄入手了葛氏的股票。 如果按目前的股价算,她至少有1亿多的收益入账。 加上本金,她手里如今应该有6亿左右的现金。可这距离10亿资金,还差了整整4亿。 最要命的是,光是分期买地那边,她就要还掉5.5个亿。 彼时只剩下几千万,想要维持整个顾氏集团的运转,不仅十分艰难还十分危险。 稍有不慎,顾氏又将再次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 所以她得尽快搞钱。 在分期付款日到来之前,利用这6亿的本金搞更多的钱! “再想想别的办法,最近股市如火如荼,多少还是能捞上一笔的。”顾明臻从容答道,“实在不行,再去跑跑银行吧。” 容淮:“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多谢。”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就怕,到时候容先生自顾不暇。” 容淮沉默了片刻,突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猜出了对不对?” 顾明臻也偏头看他,脸上带了点恰到好处的迷茫之色,“猜出来什么,我脑子笨,容先生别跟我打哑谜啊。” “岁岁,别演啦。”容淮眼底带了些纵容之色,无奈道,“我知道你猜出来这次的幕后元凶是谁了。” 第85章 臻臻是要做你嫂子的人 容淮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飞快地写下一个字。 四目相对,他漆黑如玉的眼眸里像是倒映着点点细碎的光,把那些探寻全都藏在了沉沉的眼底,“我说的对吗?岁岁。” “容先生不必试探我。这种事非同小可,肯定是要讲真凭实据的。”顾明臻坦然对上他的视线, “你不是也查了吗,阻击葛氏的那批资金是来国外的自匿名账户。至少现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些资金跟你说的这家有什么关联。” “看来岁岁不仅艺高人胆大,还是个严谨的人。” 容淮对她的回答似乎并不失望,他抬起手臂撑住椅背,姿态松弛得仿佛在谈今天的菜肴合不合口味, “不过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会有迹可循的。等我拿到证据,岁岁想必就愿意同我交付真心了。” 明明是一件极正经的事,由他口中说出来,却无端多了点暧昧旖旎的味道。 可偏偏他眼神清正,半点越轨的行为都没有,倒叫顾明臻不好多说什么。 “若容先生有办法证明你的猜测是真,我自然不介意跟容先生同舟共济。”顾明臻落落大方地笑,“容生神通广大,想必这点事情还是难不倒你的。” 容淮知道,这是她给自己的表态。 只要证据确凿,她跟他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会心一笑,转移了话题,“关于银行那边,我倒可以给岁岁一点提示。新来的那位王行长行事谨慎,作风严谨,从不收什么贵重的礼物。不过是人就有缺点和爱好,就有机可乘。” “这位王行长酷爱字画,是个鉴赏收藏的行家。岁岁若想投其所好,大可送一些有风骨的字画给他。但不能是古籍,也不能太值钱。” “好的字画不难找,可既不能是古籍,又不能太值钱,容先生这不是为难人吗?”顾明臻眉头微皱, “但凡大家的字画都有人追捧,自然价值不菲。既要低调无人识,又要有格调有风骨,这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好人选。” 容淮扬唇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样的人,岁岁自己就认识一个。” 顾明臻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矜贵清隽的身影。 她只知宋时年学识渊博,腹有锦绣,却不知他还擅长字画。 “你是说宋家长子宋时年?” “岁岁果然聪明,一点就透。”容淮扔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据我所知,宋教授从小就跟随大家学习。他浸淫此道二十年,字画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初具大家风范。不出名,只是宋家刻意压着,没张扬出去而已。” 说着,容淮又从随身的电话簿上撕下一页写了地址的纸递到顾明臻面前,“这是王行长私宅的地址,岁岁可以去碰碰运气。” “多谢。”顾明臻同他道了谢,起身去了盥洗间。 刚从盥洗间补妆出来,她就迎面撞上了一道高大英俊的身影。 “臻臻,这么巧?”宋世尧俊美无俦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他下意识地朝她身后望了望,“你也跟朋友来这边聚餐吗?” “是挺巧的。”顾明臻在距他半米远的地方站定,身上多了种恰到好处的分寸感,怡然一笑道,“不过我不像宋二少那么命好,是陪客户来谈公事的。” “能者多劳嘛。”宋世尧一反从前的高冷,“像臻臻这样能文能武出得厅堂下得厨房鉴得了宝管理得了公司的新时代女性,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顾明臻被他夸得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隔壁的豪华包厢又有人推门而出,“堂哥,你怎么一去不复返了?雅子小姐还等着你玩游戏呢!” 两道身影出现在顾明臻的视线之内。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时髦靓丽;一个穿着和服,秀丽雅致。 看到顾明臻,香奈儿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堂哥,你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这种事啊?快来,别在不相干的阿猫阿狗身上耽误了时间。” 这是把她当成勾搭宋世尧的莺莺燕燕了? 顾明臻也不辩解,只似笑非笑地看向宋世尧。 “宋诗汶,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顾伯伯的长女顾明臻,你虽没见过她,但也应该听过她的名字。” 宋世尧面色微沉,不悦道,“第一次见面你就如此失礼,我看你最近是玩野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等回了家,你自己去祖父那儿领罚吧。” 宋世尧鲜少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人,更别提当着外人的面了。 宋诗汶虽面上过不去,却也知道这件事闹到老爷子那里,必然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她忿忿地咬了咬唇,目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和服女子,似有些羞愤。 和服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冲她温柔一笑。 宋诗汶这才不甘不愿地同顾明臻道了歉。只是声音轻若蚊蚋,小得几乎听不见。 “不要紧,不知者不罪。”顾明臻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既然二少有事在身,我就先失陪了。” 她抬脚欲走,身后,却传来宋世尧隐含怒意的声音, “宋诗汶,臻臻日后是要做你嫂子的人。你自己想清楚,今日这个歉,是不是要这么敷衍过去?” 第86章 岁岁中意宋时年吗? 宋世尧的话如同平地惊雷,炸懵的不只是顾明臻,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儿。 不过等顾明臻看清楚和服女孩儿眼中泫然欲泣的神色,以及明明白白的失落和黯然后,她就明白宋世尧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这狗东西,居然拿她做挡箭牌! 顾明臻气极反笑,落在宋世尧身上的目光让他无端打了个寒颤。 宋世尧却并不心虚,十分坦然地补充了一句,“如果臻臻同意我的追求的话。” 宋家二公子何曾在女人面前如此低姿态过? 饶是宋诗汶再笨,也听明白了这番话的份量。 这一次她不敢再作妖,也不敢再委屈,老老实实给顾明臻鞠了一躬,“顾小姐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认错人了。” 宋世尧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给她使了个眼色。 宋诗汶如释重负般,拉着和服女孩儿进了包厢。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向宋世尧,“二少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拿我当挡箭牌,这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宋世尧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到现在为止臻臻还不肯相信我的真心。” 他拽着她的手腕,大步将她带到拐角的楼梯口。 “顾明臻,打这一刻起,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他双手撑在她的肩头,强迫她与他四目相对, “雅子是松本长野的独生女,松本又是我的贵宾,所以当着她的面,有些话我不好说得太过直白。但,我借你的事婉拒她是真,我想娶你也是真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否定了我的真心。”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和你欠我一个人情有什么冲突吗?” 宋世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下,但旋即他又轻笑了起来,“好,你说欠就欠,都听你的。容我慢慢还,行吗?” 顾明臻:“......” 这狗东西,最近该不会吃错什么药了吧? “先记下,等我需要的时候再向二少讨要,到时候二少可千万别忘了今天的承诺。” 她转身想走,宋世尧却开口叫住了她,“臻臻,过两天你有空吗?我想安排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顾明臻下意识地想拒绝,又猛地想起什么,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喉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啊,你定好时间地点,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见她态度坦荡随意,眉眼间半点要见家长的紧张和羞涩都没有,宋世尧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但顾明臻已经朝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是察觉不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可顾明臻却恍若未觉,径直推开了自家包厢门。 推门时她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门开处,容淮姿态不羁地靠在墙上,一双大长腿斜架在一起,展示出极其优越的腿部线条。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却未点燃。见她看过来,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她笑了笑。 这包厢就在楼梯口附近,顾明臻不知他在这儿站了多久,听去了多少? 她正想说话,他却抬手示意了一下,落落大方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本来想出去抽支烟,又怕出去会让宋二少误会。” 顾明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开门见山道:“宋家和顾家确实有婚约,但我和他不是你想那种关系。” “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容淮眉尖微挑,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眼中难得露出了点惊愕之色, “宋家二公子无论长相身材能力手腕都是香江数一数二的,可以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联姻对象了。” “因为他跟日本人走得太近,我不喜欢。”顾明臻似玩笑似认真地答道,“这个理由算吗?” 容淮垂眸看她,眼底似静水流深,“这么说,岁岁中意的是宋家大公子宋时年?” 顾明臻眉骨一抬,“我就一定要在他们两人之间选一个吗?” 银色面具下,容淮的眉眼依旧沉静如水,却又隐约有种让顾明臻看不明白的东西。 但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只道:“一会儿咱们分开走吧,有事电话联系。” 顾明臻知道他不好跟自己一起露面,于是点点头,拿起手提包径直出了包厢。 上了车,顾明臻就拿出大哥大给宋时年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电话那端宋时年似有些惊讶,“顾同学找我有事?” “听说宋教授书画一绝,所以我冒昧想同宋教授求一幅你的墨宝。”顾明臻开门见山道。 “好。”宋时年并不追问她拿自己的墨宝来做什么,非常爽快地说道,“不过我现在还有点事走不开。要不这样,明天不是我的选修课吗,我把字画带到学校来给你,你看行吗?” 顾明臻原本准备逃了明天的选修课,闻言立马改了主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不见不散。” 挂断了电话,她径直开车回了家。 才刚进花园,就看到一群人搬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朝车库走去。 “这是怎么了?”顾明臻随手扯住一个帮佣问道。 帮佣道:“大小姐还不知道吗,二太太和二爷正式离婚了。” 陈敏仪的动作竟如此迅速? 看来那个伍灵凤,比她想象中的还给力呢! 顾明臻快步朝客厅走去,还未进门,就听到了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陈敏仪,你搞清楚,咱们现在已经离婚了,我跟谁在一起都同你无关了。” 自打伍灵凤母子闹上门之后,顾二叔已经彻底撕破脸,连装都懒得装了。 陈敏仪见惯了他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此刻见他态度如此恶劣嚣张,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受到了欺骗,把大好青春都喂了狗。 “好好好,顾振明,我记住你了!” 她转身就走,路过顾宗汉身边时看了他一眼。 “妈......”顾宗汉朝她走了两步。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么孝顺的儿子!”陈敏仪脸色铁青,“帮着你老子一起来骗你亲妈,顾宗汉,你也是好样的!” 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宗汉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目光冷冷地在顾明臻身上扫过。 顾明臻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他的视线却只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就落到了伍灵凤母子身上。 伍灵凤默默地朝顾二叔身后挪动了几步,拽住他的衣袖,一副惶然害怕、楚楚可怜的模样。 顾二叔清了清嗓子,“宗汉,这是你亲弟弟,以后就跟着我姓顾了。你和天盛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定要好好待他,和他相互扶持。” 顾宗汉抿了抿唇角,沉默片刻才道:“知道了,爸。” 他随即换了一副笑颜,“天盛也快大学毕业了,我看不如从明天起跟我到公司实习,也算为以后的工作累积一点经验。” 顾二叔对他的知情识趣十分满意,顾天盛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唯有伍灵凤皱了皱眉头,目光警惕地看了一眼顾宗汉。 顾二叔一手搂着一个儿子的肩膀,高兴道:“走,咱们爷仨好好喝一顿去。” 等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顾明臻的视线范围之外,她才慢慢踱到伍灵凤身边,低声道:“小心顾宗汉!他是个心胸狭窄的,未必容得下你们母子。” 第87章 宋世尧的白月光回国了 翌日,顾明臻起了个大早。 下楼时,就看到顾二叔一家四口正其乐融融地吃早餐。 顾宗汉好似很快接受了伍灵凤母子的存在,至少顾明臻在他眼中看不到一点芥蒂的样子。 而伍灵凤也同他谈笑风生,就仿佛昨日跟她说想带儿子离开顾家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真有意思。 顾家二房仿佛天生就点亮了演技天赋,面具一戴就无懈可击。 顾明臻找了个伍灵凤斜对面的位置坐下,帮佣很快送来她喜欢的生滚鱼片粥、虾饺和叉烧包。 伍灵凤不动声色地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顾宗汉看过来时,她又娇滴滴地夹了一只虾饺往顾二叔口里送。 “老公,这虾饺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许是从前在风月场上混惯了,伍灵凤明明是40多岁的人了,但这种撒娇的举动由她做来却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违和。 顾二叔从前被陈敏仪压迫惯了,此刻十分享受这种被女人追捧、崇拜和爱慕的虚荣。 顾宗汉的道行到底还是不够深,被伍灵凤的“老公”两个字喊得破了防,眼底顿时有戾气隐现。 吃饱喝足,还顺便看了一场好戏,顾明臻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地朝停车场走去。 她在心里倒数着数字,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小姐,你会说话算话的,对吗?”伍灵凤完全没了方才的八面玲珑,眉宇间尽是忧心忡忡。 顾明臻神色淡淡,“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相信我,要么相信顾振明。” “你昨晚的提议我答应了,我可以继续帮你做内应,但事成之后,你得安然无恙地把我和我家天盛送到国外去。” 伍灵凤并未纠结多久,就干脆利落地说道,“我还要一笔钱,不用太多,能保证我们母子在国外前两年的生活费就行。” 顾明臻好奇地挑了挑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天你还对留在顾家有些心动,为何睡一觉起来就改变了主意?” “昨天心动是为了天盛的未来着想。可昨晚我发现顾振明那王八蛋还在偷偷联络姓江的那个女人。而且你说得没错,顾宗汉的眼神有些邪气,我怕他会对天盛下毒手。” 顾明臻对顾振明和江嫂会藕断丝连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她之所以让伍灵凤留下来,一方面是为了让她给自己当内应,另外一方面也是想让她牵制江嫂。 毕竟,三角关系是最为稳定的关系。 “成交。”顾明臻道,“澳洲和欧洲随你选,你想清楚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好早做准备。” 同伍灵凤谈妥之后,顾明臻就开车去了g大。 她将车停在了停车场,徒步去了本部大楼。 “同学,请问金融系怎么走?”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了点吴侬软语的味道,又软又娇。 顾明臻一回头,就看到了一道纤细婉约的身影。 对方一头乌黑长发浓密黑亮,穿了一条仙气飘飘的白色长裙,气质清纯无辜带点书卷气,五官精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柔弱风流的破碎感。 顾明臻给她指了指金融系的方向。 等人走远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有些莫名的眼熟,长得似乎有些像某一任的港姐。 “咱们顾同学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出神?” 身后传来一道清越动听的男音,顾明臻一回头,就对上了宋时年那双温润如玉,隐含笑意的黑眸。 “宋教授,这么巧?”顾明臻声音里带了点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惊喜。 宋时年随手将搁在膝上的一幅画卷递给了她,笑道:“不巧,我估摸着你差不多这个时候来,专程掐点来堵你的。” 清晨的阳光仿佛融进了他那双黑沉沉的桃花眼里,就连他的笑容都因此多了一种让人暖洋洋的感觉。 顾明臻被这张好看到极致的皮囊小小地晃了一下心神,等回过神来时,宋时年已经转移了话题,“瞧瞧看,合不合你心意?” “宋教授的墨宝千金难求。”顾明臻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词,“经你之手,我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宋时年对她的赞誉照单全收,“那你该拿什么报答我?” “请你吃饭?”顾明臻歪头看他,笑道,“或者你有什么心头之好,尽管告诉我。” “一幅画而已,不值什么。”宋时年迎着她的目光也笑了起来,“我知道中环新开了一家法国菜,要不中午一起吃顿饭?” 顾明臻点了点头,“好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 宋时年的选修课照例人满为患,顾明臻好容易才在后排混到了一个位置。 这节课宋时年照旧是妙语连珠,顾明臻听得很认真,连下课铃响起都没有注意。 就在这时,靠窗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顾明臻循声望去,就看见宋世尧正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临窗而立。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底的冷漠与疏离就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 选修课的同学本就对顾明臻和他的八卦记忆犹新,见状纷纷议论起来。 “哇,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咱们宋学长居然也动了凡心。” “还不是咱们顾同学魅力大!要我是个男的,就没宋学长什么事了。” 顾明臻不想成为众人议论的焦点,见宋时年喊了下课,便拿起书本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她道。 “两家长辈聚餐的时间定下来了,我来告诉你一声。”宋世尧将花塞到她怀里,又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笑道,“顺便,没记错的话臻臻还欠我一顿饭,我今天是专程来向你讨要的。” 顾明臻面现为难之色,“可我中午已经约了宋教......” 身后,传来宋时年清越低沉的嗓音,“没事的顾同学,咱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若是你有事,换个时间也行。” 宋世尧的视线越过顾明臻落在了宋时年身上,目光讳莫如深。 顾明臻正想说干脆一起,一道纤细婉约的白色身影突然穿过人群走到了宋世尧身后。 正午的阳光明媚,却不及她看向宋世尧的目光炙热半分。 “宋世尧。”她笑容里藏着些怀念,又藏着些近乡情怯,“好久不见了。” 这一刻,顾明臻终于后知后觉地猜到了她的身份。 原书女主纪佩黎,宋世尧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终于隆重登场了。 第88章 论白月光的杀伤力 宋世尧笑容一滞,方才还松弛的脊背刹那间僵硬了起来。 他仿佛在竭力克制着什么,转身时长臂顺势搭在了顾明臻的腰间。 顾明臻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却对她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臻臻,稍等我片刻好不好?遇到一位老同学了。” 他语气宠溺,眼神专注,仿佛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连半分视线也没分给纪佩黎。 纪佩黎的笑容瞬间暗淡了下来,她像一株被风雨摧残过的小白花,楚楚可怜地低下头,落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宋世尧拎包的手因为用力过度露出泛白的指关节,他唇角紧抿,视线终于落在了纪佩黎身上。 “好久不见,纪佩黎同学。”语气冷漠疏离,不带半分温度, “抱歉,我同我未婚妻还有事在身,就先失陪了。” “未婚妻”三个字让纪佩黎眼中的光都黯了。 她嘴唇翕动,喉头里却像堵了什么东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用一双盈满雾气的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宋世尧。 但很快她又回过神来,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原来你已经订婚了,恭喜你啊宋世尧。” 她声音又娇又软,像是带着哭腔,宋世尧终于忍不住,又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她眼尾泛起细微的红,如同从前每一次情动后残留的余红,只一眼就让宋世尧狼狈地挪开了目光。 他下意识地揽紧了顾明臻的腰,带着她大步朝前走去。 脚步仓惶,好似在拼命逃离什么一般。 身后,隐隐传来纪佩黎略带惊喜的声音,“宋教授,原来你也在这里呀。” 顾明臻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宋时年和女主也是旧时相识。 心里这么想着,转弯时她却毫不犹豫地用手肘撞开了自己腰间的手。 “未婚妻?”她驻足看他,似笑非笑,“我怎么不知道,我和宋二公子已经订婚了?” 宋世尧像是如梦初醒,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涩然,又有些歉意。 “迟早的事,不是吗?”他咬着字眼,语气笃定,不知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在向她承诺, “臻臻,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喜欢你,你一定会是我宋世尧的妻子!” 他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铮铮之音,发自肺腑,视线却下意识地避开了顾明臻。 顾明臻轻笑一声,转身朝前走去,“我看未必。这世间事,不到盖棺论定之时都不能轻易下结论。” 宋世尧愣了片刻,才大步追上她,抓着她的手腕隐含怒意地说道:“顾明臻,你不信我?” “奇怪,你不是一直知道你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信誉度的吗?为什么从前不生气,此刻却动了怒?” 顾明臻拂开他的手,似笑非笑道,“宋世尧,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她眼中闪过似讥似讽的流光,衬得她那张明艳无双的脸有种让人心痒难耐的妩媚。 明知道她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宋世尧依然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问道:“像什么?” 顾明臻启唇轻笑,“此刻的你,像极了一个被捉奸在床的男人恼羞成怒的样子。” 这话嘲讽的意味太浓,宋世尧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臻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该知道些什么吗?”顾明臻不答反问。 “无论别人跟你说过些什么,那都不是真相。”宋世尧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视线相对,唇角却止不住地上翘, “顾明臻,你能生气我很开心。但,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就行了,不要听别人挑拨咱们的关系。” 直到被他塞进车里,顾明臻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等等,这狗东西该不会以为她是在吃醋吧? 宋世尧没有征询她的意见,直接将车开到了中环。 顾明臻一看招牌,竟然是宋时年跟她说的那家新开的法国餐厅。 这兄弟俩看着南辕北辙,可口味还真是相似。 无论在美食还是喜欢某个人上,品味都出奇的一致。 顾明臻兴趣索然地落了座,视线在菜单上掠过,却没有点菜的意思。 “想吃什么?”宋世尧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明臻有一颗中国胃,对法餐兴趣不大,“我都行,你看着办吧。” 宋世尧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便存了讨好她的心思,对侍应生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吧。” 侍应生向两人推荐了圣雅克扇贝、白葡萄酒炖贻贝、煎鹅肝、法国蜗牛、苹果配黑血肠等前菜和主菜。 汤则是有被誉为“汤中王后”美称的酥皮洋葱汤,甜品配的是橙香火焰可丽饼。 不得不说,当宋二公子存了心要讨好一个人时,架势也挺能唬人的。 身为原书男主,宋世尧自然不是那些胸无点墨的草包。 事实上他胸有丘壑,对国际风云和金融形势信手拈来,判断得极为准确。 顾明臻本就对这个时代缺乏了解,听他所言便来了兴趣。 时不时还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权当抛砖引玉,引得他越发侃侃而谈。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就见了底。 见顾明臻谈兴正浓,宋世尧招来侍应生,“劳驾,再帮我开一瓶红酒。” 少顷,侍应生给两人送上来一瓶红酒。 一道娇软的声音顺着半掩的包厢门传了进来,“宋教授小心,这里有一道台阶。” 是纪佩黎。 宋世尧脸上的笑容瞬间浅淡了下来。 等侍应生走后,他便有些心不在焉,连谈兴都少了几分。 顾明臻:“我刚听到宋教授和你那位老同学也在这里吃饭,要不让他们一起?” “不要!”宋世尧不假思索地反驳,等脱口而出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于是又找补道,“不是什么人都配和我们臻臻吃饭的。再说了,我不想有人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嘴里这么说着,但接下来的时间宋世尧明显有些魂不守舍。 顾明臻吃饱喝足,懒得再看他做戏,于是拿起毛巾擦了擦唇角,干脆道:“既然二少的心没在这儿,那这顿饭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 她从包里掏出上次宋世尧送给她的那个精美首饰盒,径直推到他面前,“宋世尧,这个你收回去吧。” 第89章 我大哥挺喜欢她的! 宋世尧面色微变,“臻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周末那顿饭,还是别吃了吧。”顾明臻道,“一来咱俩不合适,二来我也对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不感兴趣。”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宋世尧,放不下就承认,想要就去追。直面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没什么好丢脸的。但把无辜的人扯进你们的感情纠葛里,就有点混账了!” “果然有人跟你说过她的存在。”见她要走,宋世尧三步并作两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没错,我跟纪佩黎是有过一段,但从三年前她不辞而别失踪在我的世界里之后,我跟她就彻底结束了。” “不管你信不信,顾明臻,我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她只是过去式,你才是我的未来。我又不是傻子,怎会放着如此优秀的女朋友不要,去喜欢一个薄情寡义、背信弃义的女人。” 顾明臻面无表情地说道:“宋二少,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咱俩早就分手了,我不是你女朋友。” “好好好,是我混蛋,放跑了这么好的前女友!我这不是存心悔过,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了吗?”宋世尧半点也不恼,反而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臻臻,你别乱吃不想干的人的飞醋。我承认我刚刚是有点分神,但那不是因为还迷恋她。而是因为她刻意接近我大哥,我怕她别有用心。我大哥......” 他话音一顿,目光突然落在了顾明臻脸上,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的反应, “从前年少无知,我带她进过我们的圈子,她也知道我和我大哥之间的关系。我大哥......好像挺喜欢她的!按说我大哥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可她毕竟和我有过一段。如果真的当了我大嫂,同在一个屋檐下,岂不是很尴尬?” 知道宋时年以后会为了纪佩黎和宋世尧兄弟阋墙是一回事,可这番话由宋世尧这个当事人嘴里亲口说出来,这种冲击力又是另外一回事。 平心而论,顾明臻对宋时年印象不错。 一想到那个风光霁月、满腹经纶,有担当又有爱国情怀的男人有一天会因为情爱毁在男女主手上,她就再也无法将他当成一个单纯的纸片人。 “宋世尧,说了这么多自己信吗?你若心里真的没她,就算同在一个屋檐下,你也可以把她当成空气。你心慌,只是因为害怕别人将她抢走。”顾明臻神色渐冷,嗤笑道, “我又不是瞎子!若你坦坦荡荡承认纪小姐至今能牵动你的心神,我还敬你是个君子。你这样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宋世尧唇角紧抿,没说话,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劳驾,让让。”顾明臻神色淡漠地说道,“宋二少知道我是贫民窟出来的野丫头,没什么修养。再这样下去,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说出什么没有修养的话来。” 宋世尧脸色难看得吓人,他死死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看出朵花儿来。 但最终,他还是往旁边挪动了两步。 “顾明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并非你说的那种朝三暮四,脚踏两只船的男人。” 。 餐厅离顾氏的总部不远,顾明臻便直接回了公司。 刚进门,就看到葛明昌垂头丧气地从齐娴姿的办公室走出来。 他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头上的青色气体越发重了。 见到顾明臻,他立马收起了颓靡之色,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大侄女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他平静地看着顾明臻,眼底隐有艳羡之色,“不仅本事过人,戏也演得好。连你葛世伯都被你骗过去了。” 顾明臻面无表情道:“过奖。” 葛明昌没再多说什么,抬腿走了。 “妈,他来做什么?” “他临时反水,害对方损失惨重,对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虽然明面上不会有什么,但暗戳戳的打压却少不了。葛氏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啊。”齐娴姿道, “不过他来不是为了寻求合作,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这么做。他来是想让我跟你舅舅说说情。出了这种事,你外祖家自然要同葛家断了往来。你舅妈跟你舅舅闹,说他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我这个出嫁女,你舅舅一气之下要跟她离婚。” 顾明臻对这种家长里短的八卦不太感兴趣,眼见着马上就要开盘,她只在齐娴姿那儿蹭了杯咖啡,就径直去了股票交易所。 路过股票交易大厅,顾明臻难得地在一堆拥挤的散户里看到了一道淡金色的气体。 散户炒股大多盲从跟风,历来亏钱的多赚钱的少。 像这样的金色气体,顾明臻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她只扫了一眼,便目不斜视地走了。 命运的馈赠从来都有定数。 尤其是在股市上,你用运气赚来的钱,一定会凭实力亏回去。 所以如果不是情况紧急,顾明臻不想在这上面弄虚作假。 好在她上辈子就浸淫此道,如今又是香江新一轮大牛市的起步,想凭实力赚点钱还是很容易的。 开盘后,容氏和葛氏的股票果然还在上涨。 顾明臻并不恋战,分几批出了手里的股票,又挑了一只短线形态不错的进了底仓。 收市后,顾明臻没有回家,而是带着宋时年的水墨画去了王行长的私宅。 可下班时间都过去很久了,王行长家里依然半点动静都没有。 顾明臻在车里坐久了,有些坐不住,便推开车门打算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妹妹仔,怎么是你?”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惊喜的声音。 顾明臻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阿婶,怎么是你!” 800万的缘分让顾明臻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这就是上次跟她一起瓜分“六合彩”头奖的阿婶。 “我后来又去那家投注站找了你好几次,都没再看到过你。阿婶还一直遗憾,没留个你的联系方式。”阿婶拽着她的手就朝屋内走去,“走,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说什么也要请你到阿婶家喝杯茶再走。” 顾明臻看了一眼面前的私宅,心想这还真是巧了不是,“阿婶,这是你家?” 第90章 我观你有牢狱之灾 顾明臻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阿婶竟是王行长的发妻。 她向阿婶说明来意,阿婶给她斟了一盏茶,有些为难地说道:“妹妹仔,按说以你我之间这样的缘分,你第一次向阿婶开口,阿婶无论如何也该帮你这个忙的。可......我老公向来不准我插手他工作上的事......” 顾明臻原本也没指望光凭一张“六合彩”的缘分就能搞定高达上亿的贷款,她于是笑道:“阿婶,你不用为难。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帮我向王行长求个情,让他留出一点时间给我。” “这个没问题,包在阿婶身上。”阿婶微微松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他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定会抽出半小时的时间给你。” 许是觉得对不住顾明臻,阿婶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 顾明臻自然不会拒绝,不仅主动帮阿婶打下手,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道拿手菜。 王行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顾明臻同他打了招呼,刚想自我介绍,阿婶却在一旁同她使了个眼色,抢先说道:“老公,这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帮我付六合彩钱的妹妹仔。” 闻言,王行长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点细微的笑意,“我听阿娥说起过你好几次,她说你不仅人美心善,看面相还奇准。怎么样,什么时候再给我们露一手?” “不过是阿婶抬举罢了。我观阿婶面相,才是福泽深厚之人,我不及她多矣。” 顾明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王行长头上一缕极淡的黑气,从善如流地笑道,“既然两位如此捧场,等吃完饭我就献个丑,权当博阿伯阿婶一乐吧。” 因为这个开局,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 阿娥婶对算命的事极为感兴趣,将碗筷一收,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顾明臻到客厅坐下,“来来来,妹妹仔,快给你阿伯算算。” “观阿伯面相,天堂饱满、两眼有神、鼻头有肉,印堂有骨且方正突起,面相学上称之为金城骨,是大贵之人。若我所断不错,阿伯当是个极有魄力和原则,行事稳重谨慎,自控力也极强的人。” 顾明臻侃侃而谈,“你前半生苦寒,过了35岁后否极泰来,步步高升、官运亨通。在外事业顺风顺水,在内家庭美满,有贤内助辅佐。若说唯一有什么遗憾,就是膝下无一子女,不能承欢膝下。” “神了啊妹妹仔,你这几乎是全中啊!”她话音刚落,阿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不做这一行简直可惜了。” 说罢,她又朝王行长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老公,你现在总该相信我没有吹牛了吧?” 王行长虽然也被顾明臻摆出的架势给唬住了,但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上只微微一笑,却不肯多言。 殊不知为了打通王行长这条路,顾明臻早就将他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这里面一多半是她调查所得,另外一小半却是她根据王行长平日的行事作风推测出来的。 “小姑娘是有点门道的!” 顾明臻却突然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被她这么一吊胃口,阿娥婶脸色都变了。 顾明臻神色严肃,“我观阿伯最近有一小劫,恐有横祸官非之忧。轻则受到小人构陷、牵连,重则招惹官司是非,甚至有牢狱之灾。” 阿娥婶急得站了起来,抓住顾明臻的手急不可耐地问道:“这怎么办才好?妹妹仔,你可有化解之法。” “这是阿伯命中注定的劫数,过了此劫,阿伯日后将是一片坦途。若强行以外物化解,反而不妙。” 顾明臻轻轻摇了摇头,装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见二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她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不过阿伯若能够自身行事谨慎,避开此祸,也就不算借助外物了。”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真的玄学大师,哪懂什么化解之法啊! 王行长黑气极浅,所以多半跟丧事凶死无关。 至于官非横祸么......他一个空降的行长,哪会不遭人嫉妒。 这个位置就是块大肥肉,他夺了人家的利益,人家会排挤他甚至构陷他并不稀奇。 毕竟他一个空降兵,等同于孤家寡人。而别人则是抱团取暖,早就根深蒂固。 王行长单兵独斗,打不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王行长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凝重之色。 见状,阿娥婶站起身来,“老公,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进了房间,等再出来时,王行长看顾明臻的眼神就变了。 “妹妹仔,你不是有事要找他吗,快去吧。” “原来小姑娘竟是顾家大小姐,没想到我一辈子识人无数,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一进书房,王行长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了,“说吧,顾小姐在这儿故弄玄虚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影响我刚才那番话的真假。”顾明臻神色坦荡磊落,任他挑剔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 “毕竟,我和阿婶认识的时候,王行长可还没调到现在这个位置。我就算再未卜先知,也算不到张行长下台之后,接任的会是王行长你吧。” 这番话大大地打消了王行长的疑虑。他冷哼一声,脸色多少缓和了一些。 顾明臻将自己带来的财务资料和计划书推到了他面前。 “我知道王行长对顾家有所顾虑,但顾家奉公守法,公司也运行良好。此次资金链短缺,实乃大市萎靡所致。但我看好香江日后的发展,也相信顾氏未来可期。” 顾明臻从容笃定地说道,“只要熬过这一劫,就凭顾氏如今手上的地皮,来日咱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 王行长没说话,目光却在顾明臻做的计划书上飞快掠过。 等看完后,他的脸色又好看了不少。 “计划书写得再漂亮又怎样?”他道,“明人不说暗话,只要张行长那边牵涉到齐总,这些计划书就是一纸空谈而已。” 第91章 杀鸡给猴看 “明眼人都知道,张行长的事是有人特意整他。不过我妈身正不怕影子斜,任背后魑魅魍魉如何运作,也不会影响她分毫。 ”顾明臻信誓旦旦地说道,“王行长若是不信,不妨再等两天看看。我猜,很快就会出结果了。” 王行长半信半疑,顾明臻却淡淡一笑,不再多说了。 “王伯伯不用拒绝得太快,多观望一下考虑一下也是无妨的。”她笑着改了称呼,“你在港城根基尚浅,若没有一两个自己人,想要站住脚也不是一件易事。” 想起自己最近在银行的种种遭遇,再想想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政令往下推却屡屡遭到钳制,王行长顿时面色微变。 “这是我的小小心意,不值钱,就图博王伯伯一乐。”顾明臻将宋时年的水墨画摊开推到他面前, 王行长本想拒绝,但只扫了一眼,他便被那浑然天成的画境给吸引住了。 “这是我朋友的画,不是什么大家,却也有他自己独到的意境。”顾明臻道,“王伯伯若是喜欢,改日我把他引荐给你。” 王行长的视线落在画卷一角那个小小的“宋”字上面。 香江姓宋的不少,但能当得起顾明臻一句“朋友”,且和她关系密切的,却并不多。 想起最近坊间传闻宋、顾两家联姻之事,王行长脸上的神色已经彻底松动了。 他知道,顾明臻这是在告诉他,香江这些豪门盘根错节,交好了一个顾家,就等同于拿到了一张通往香江上流社会的门票。 若有这些人脉资源在手,以后他何愁不能在香江站稳脚跟。 “多谢。”王行长最终没有拒绝,却也没有表态。 顾明臻也不着急,起身同他们夫妇二人告辞。 临走前,她又神色慎重地叮嘱道:“王伯伯,千防万防,小人难防。最近你务必千万小心。” 顾明臻驾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一进门,她就察觉屋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一群人坐在客厅里,个个神色凝重得好像死了爹。 尤其是伍灵凤,哭丧着脸,如丧考妣。 “怎么了这是?”顾明臻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圈。 伍灵凤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明臻,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齐娴姿知道她和顾明臻的交易,于是道:“今天白天......伍小姐出门采购了不少衣服首饰包包,让店员帮忙送上门来。可晚上她查看时,才发现那些衣服首饰包包里混了一点不干净的东西。” 顾明臻:“是什么?” 齐娴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顾明臻顺着伍灵凤脚下的血渍朝大厅某处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堆放在众多名牌中的一只无头猫尸。 猫尸被装在一个鞋盒里,脖子上皮肉狰狞,像是被人用什么钝刀砍了许多下才砍死的。 尽管没有脑袋,但光凭那身被鲜血浸透的雪白长毛,顾明臻便知道这是伍灵凤养了许多年,走到哪带到哪的那只波斯猫。 顾明臻心中一沉。 这杀猫之人,自然不是后世那些以虐猫为乐的变态。 说到底,这只猫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背后之人分明是杀鸡给猴看,意在警告伍灵凤。 “查了吗?”她问。 齐娴姿:“查了,顾家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顾明臻将目光投向沙发上的顾宗汉,顾宗汉耸了耸肩,坦然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一天可都跟天盛待在公司。” “都有不在场的证据,那就有意思了。”顾明臻没理他,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大厅一角站成几排,安静如鸡的顾家帮佣们身上,冷冷一笑, “就算这只猫是自己跑出去被人虐杀的,但它的尸体总不可能自己跑回来吧。” 所以顾家必定是有内鬼,而且不只一个。 要不然,也不可能大家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给你们一晚上时间,若是找不出内鬼,你们所有人就集体请辞吧。” 这个时代是香江最混乱的时代之一。 阿sir们大多尸禄素餐,跟黑帮古惑仔勾结在一起。 别说只是死只猫,就算有人横死街头,也可能不了了之。 所以报警是没什么用的。 如果找不到内鬼,那就只能快刀斩乱麻,把这批人全换了。 “大小姐,我们冤枉啊!” 一听这话,方才还个个都不吱声的帮佣们顿时慌了手脚。 顾家薪水高福利好,主家还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都是很好伺候的主儿。 若是被撵出门,让他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顾家就这么大,我不相信凶手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做到天衣无缝。我不管你们是胆小怕事不想惹是生非也好,或是念着旧情要包庇谁也好。” 顾明臻神色冰冷,不容置喙地说道,“天亮之前找不出凶手,你们就全都给我滚蛋!若是谁揭发了凶手,我有重金赏他。” 说罢,她将目光落到了顾宗汉身上,缓缓扯出一个微笑。 她就不信,这背后之人可以收买顾家全部的帮佣。 只要他露出一丝破绽,她就可以抓住他的马脚。 “妈,你来一下,我有点事跟你说。”不等众人有什么反应,顾明臻就转身朝楼上走去。 齐娴姿紧随其后,一进房间,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臻臻,你怀疑这件事是你大哥做的?” “不确定。但,他是最有嫌疑也最有动机的一个。”顾明臻坦白道, “按说以他的城府,他不该那么蠢才对。伍灵凤母子俩刚进门就做出这种事,是个人都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可也架不住他反其道而行之,就是故布迷阵,惹人怀疑。” “你说得没错。”齐娴姿点了点头,“不过若说嫌疑和动机的话,江嫂也不缺。而且她在顾家经营多年,总有些人脉和眼线在的。” “妈,今天这事给我们敲了个警钟。背后之人看似针对伍灵凤,可谁知道是不是也在敲打我们呢?我准备让霍老大派几个身手好的来家里守着。”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才道,“你那边也找几个私人保镖,出入都跟着你和爸吧。最好专业素质过硬点的,退役飞虎队那种最好。” 这几年香江的治安其实很糟糕,不仅警、黑勾结,绑架案也频频发生。 所以香江豪门养私人保镖,甚至雇佣兵并非什么稀奇事。 只是齐娴姿一向仗着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不屑于如此。 可种种迹象表明,顾家如今就是人家眼中的肥肉,容不得顾明臻不小心。 “好,妈都听你的。”齐娴姿知道她从不无的放矢,闻言欣然点头道,“妈也找几个保镖跟着你,以后你出门不能再一个人了。” 顾明臻没有拒绝。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而来,“大小姐,宋二少来了,说想见见你。” 第92章 这张面具下,是怎样的面孔? “不见!”顾明臻不假思索地说道,“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管家看了看才爬上枝头的月亮,一脸无语。 大小姐这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齐娴姿看了一眼自家女儿,道:“就说顾家今日有事,请宋二少改日再来。” 等管家走了,她才笑着揉了揉顾明臻的脑袋,“你宋伯伯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两家周末聚个餐,谈谈你和世尧的婚事。你这是怎么啦,跟世尧闹别扭了?” “谈不上闹不闹别扭,我本来就没喜欢过他,之前应下只是虚与委蛇罢了。”顾明臻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和宋世尧的关系, “妈,聚会的事取消了吧。宋世尧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回来了,这是个绝好的理由。趁此机会解除了咱们和宋家的婚约,也不会得罪宋家。” “宋世尧那狗东西脚踏两只船不说,还敢肖想我女儿?”齐娴姿气得风度全无,当场破口大骂,“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美得他的!” 她抬手将她抱进怀里。 “臻臻,你放心。妈妈从前已经让你吃了够多苦了,以后绝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得罪宋家就得罪宋家吧。只要你不喜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也不嫁!” 顾明臻知道她素来维护自己,但却不知道她的宠爱是无条件无底线的。 放眼整个香江富二代,但凡只享受权利不承担联姻义务的,要么是弃子,要么都被放逐到核心利益圈的边缘了。 就算再纵容自家子女的,到了该联姻的时候照样得联姻。 可齐娴姿为了她,竟然愿意得罪整个宋家。 顾明臻有些动容。 “谢谢妈。”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意温柔,“不过宋家目前暂时还不宜得罪狠了,你先找个借口把聚餐取消了,联姻的事我会看准时机解除的。” 她原本懒得再忍宋世尧那狗东西,只想快刀斩乱麻,早日解除联姻的事。 但齐娴姿这种无条件的好,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 “好。”齐娴姿也不多问,“妈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你的婚姻大事妈不想过多干涉。但是臻臻,顾家是你的底气不是你的负累,你千万不要顾忌着顾氏的前途就委屈自己。” 顾明臻哑然失笑。 “妈,你也太高看我了,我还没高尚到那种地步。” 委屈是绝不可能委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委屈! 否则重来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母女俩又聊了一阵子,顾明臻才回了自己房间。 她美美地泡了个澡,刚吹干头发准备睡觉,屋内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声。 顾明臻拿起大哥大一看,是容淮。 “怎么了,容先生?” “岁岁,我拿到证据了。”容淮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暗夜里响起,似带着几分疲倦,“你若是方便的话,我现在就给你送过来。” 顾明臻呼吸一滞,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方便的,你来吧。” “你下楼。”容淮低低地笑,“我就在你家门口。” 顾明臻:“......” 这家伙,都先斩后奏了,还要跟她讲一讲绅士风度? 她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在睡裙外披了件外套,就匆匆下了楼。 夜风轻拂,裹挟着远处咸湿的海水带来一点细微的凉意。 容淮半靠在车头,黑色的衬衣袖口半挽,露出一小截漂亮的腕骨。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烟,在沉沉的夜色里亮起猩红的一点。 见到顾明臻,他二话没说俯身探进副驾驶,去拿里面的一个文件夹。 因为姿势的原因,他劲瘦有力的腰肢被黑色衬衣勾勒得十分性感,再往下是挺翘的臀......一双大长腿也被剪裁得体的西装裤衬得笔直修长,透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不说别的,单是容淮这背影,已称得上是人间尤物了。 若面具下的那张面孔再生得好看一些,喜欢他的女人恐怕要从港岛排到澳门去了。 “在看什么?”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容淮转身时眉骨微抬,好奇地打量着她。 “在看你。”顾明臻直言不讳道,“在想你这张面具下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面孔?” 传说中那个黑白通吃的大佬,亦正亦邪,慈悲与杀戮并存。 那这张不愿示人的脸,究竟是人间绝色还是凶悍丑陋呢? “你曾经有过机会的。”容淮眼底闪过一抹的愕然,随即又失笑道,“那时候为什么不看呢?” “因为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顾明臻半真半假地笑。 容淮微微一怔,“别闹了岁岁,我就没见过比你胆子还大的女孩子。你若是贪生怕死,那这世上都是胆小鬼了。” “是真的。”顾明臻敛了笑意,漂亮的眼瞳里写满了认真,“因为体会过活着的艰辛,临死的痛苦,所以才格外珍惜和眷恋现在来之不易的时光。” 她指的是上一世在末世艰难求生的日子,可容淮却明显理解错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确实很难吧。”他漆黑如玉的眼底好似多了点什么东西,似心疼,又像是试探,“听说你前阵子曾经落海,九死一生。岁岁,生死一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看样子容先生曾经调查过我。”只一瞬,她已经收起了眼底的唏嘘,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能够活下来的话,一定要换个活法。” 容淮并不避讳,也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是调查过。像我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说没查过你也不会信的,不是吗?” 不算当初的间接暗示,这还是容淮第一次直接承认他就是当初容家灭门惨案的漏网之鱼。 顾明臻惊讶地挑了挑眉,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他此刻坦诚相待的理由。 也是,证据都给她了,他若再不坦率点,凭什么让她坐上他这条烂船,跟他同舟共济? “不奇怪。如果我跟你一样身负血海深仇,我也信不过别人。” 容淮微微一愣,随即垂眸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抬手将文件夹递到了她手上,“你想看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多谢。” 顾明臻拿起文件转身想走,容淮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岁岁,我信你。” 第93章 让他签了这份离婚协议 顾明臻脚步一滞。 随即若无其事地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笑道:“那是当然!若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我们还怎么同舟共济?” 容淮眼底的笑意淡了。 他抬手吸了一口烟,袅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眼中的神情,层层叠叠地将他包裹在虚幻与暗夜之中。 就连指间的那点猩红,似乎也无法穿透他身上那层淡淡的薄雾。 “也是。”他笑,笑意却不及眼底,“那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灭掉烟头,转身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车子驶过她身边时,他从车窗内探出脑袋朝她摆了摆手,“岁岁,我等你好消息。” 只一瞬间,他身上似乎又多了层面具,变回了那个桀骜的、恣意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容淮大佬。 顾明臻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直到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夜色里,她才转身回到了顾宅。 卧室里,顾明臻皱眉翻看着容淮带来的那份文件夹。 文件夹上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味。 显然,这是被容淮翻阅过很久的。 匆匆扫视了一遍之后,顾明臻的神色已经变得凝重。 尽管早就有了猜测,但这个结果依然让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少顷,她起身下了床,来到齐娴姿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妈,睡了吗?” “是臻臻啊,进来吧。”齐娴姿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怎么还没睡?” 顾明臻没有进门,见四下无人,她压低声音道:“妈,周末聚餐的事还是照旧吧。” “出什么事了?” 齐娴姿知道自家闺女不是那种没有主见,朝令夕改的人。 出了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是在过去短短一个多小时内,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她决定的事情。 “臻臻,你别瞒着妈。妈说过不让你委屈自己,你要是不说,我也查得出来。” “你想多了妈,我不会瞒着你的。”顾明臻附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什么。 齐娴姿面色骤变,“你确定?你的消息来源准确吗?” “大概率是真的。”顾明臻斟酌着说道,“不过保险起见,我还要先确定一下再说。” 她和容淮确实算患难之交,共过生死,也有共同的目的。 但,谁敢保证容淮为了拉她上船不会拿些假的东西来骗她? 上了他的船,她押上的就是自己和顾家未来的前途,所以谨慎一些肯定是没错的。 “行,我知道怎么办了。” 这件事对齐娴姿的冲击力远比顾明臻来得大。 无它,只因之前在股市上发现苗头后,顾明臻虽然怀疑却无实质性证据,所以暂时没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此刻骤然知道真相,齐娴姿不可能不惊诧。 不过姜到底是老的辣,齐娴姿很快就稳下心神,镇定道:“臻臻,我要回娘家一趟。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舅舅他们交个底。” “好,要我陪你吗?”顾明臻道。 “不用,有你爸陪我就行了。你去了显得阵仗太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齐娴姿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复杂,“乖女儿,妈妈说过以后要让你平安喜乐的,没想到又......” 顾明臻反手握住她,“妈,我们是一家人,血肉相连,别说这么见外的话。” 。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顾明臻在股市上抄底的那只股票有笔不错的进账,其他都无事发生。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透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周四,顾氏总部办公室。 齐娴姿:“臻臻,张行长那边找人传出来消息,说只要我愿意拿一笔钱安置好他老婆,他愿意一个人承担一切。” “确定是他老婆不是他的情人和私生子吗?”顾明臻诧异地挑了挑眉,“怎么,张行长这是在搞浪子回头,良心发现?” “谁知道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背着原配出轨,伤透了她的心,这会儿却说对不起她。”齐娴姿面露讥诮之色,“搞笑的是,他甚至提也没提情人和私生子半句,也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你答应了吗?”顾明臻问。 “我应下了。”齐娴姿道,“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不出齐娴姿所料,第二天上午顾明臻还在股市里厮杀,就接到了王行长的电话。 “顾小姐,你朋友的那幅画确实很妙,咱们能抽空见个面,探讨一二吗?” 一听这话,顾明臻就知道张行长的事情有定论了。 她从善如流地笑了笑,“当然。不知王伯伯晚上有空吗?我好上门拜访你和阿娥婶。” 随后,她就接到齐娴姿电话,“臻臻,张行长那边判了。” “我知道了。”顾明臻挂断电话,给霍坚打了个电话过去,“霍老大,人可以放了。把她安全送出香江,顺便帮我拿200万给她。就说,这是张行长的意思。” 还没到下午收市,霍坚就给她传来了消息,“顾丫头,人已经送走了,可是钱她没要。她让你转告张行长,只要他肯签了那份离婚协议,他们就两不相欠了。” “真是个傻女人!渣男的钱不拿白不拿,为什么不要?”顾明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我,绝不会对这种负心的男人手下留情,200万都算便宜他了!” 以为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人家就会记你一辈子吗? 愧疚只是暂时的。 时光是这世间最最无情的东西。 天长日久的,那点子愧疚早就被消磨完了。 到时候人家照样左拥右抱,新欢旧爱地享受。 有良心的,还能在午夜梦回时想起你一二。 没良心的,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只怕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穷困潦倒地过下半辈子。 “你红姑也是这么说。”霍老大心有戚戚,“她还说以后我要是敢对不起她,她就打断我的狗腿!顾丫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么没有安全感啊?” “这你可问对人了,只有女人才最懂女人。”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想让我教你怎么讨好红姑可以,你得亲自来顾家替我镇几天场子。” 一边说,顾明臻一边出了股票交易所。 刚转了个弯,她就看到一张让她记忆犹新的面容。 “顾小姐,你好。”纪佩黎一袭白衣,宛如春日的梨花,楚楚动人。 “真巧。”顾明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纪小姐这是来中环办事吗?” “我不是来办事的。”纪佩黎神色惶然地笑道,“我是专程来找顾小姐你的。” 第94章 宋世尧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找我?”顾明臻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我跟纪小姐素不相识,不知纪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纪佩黎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 “我听说顾小姐因为我要跟世尧退婚,心里觉得十分愧疚,所以专程来同你解释一下。顾小姐,无论我和世尧曾经有过什么,那都已经是过去式了。世尧他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说到这里,纪佩黎突然停顿了一下,目光朝顾明臻身后飞快地瞥了瞥。 但很快,她就垂眸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脚尖。 “我回来,一是因为故土难离;二是因为这里有我很多我喜欢的人和事,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可如果顾小姐认为我的出现会妨碍你和世尧的感情,那我......我愿意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 她低垂着脑袋,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将“美好的回忆”这几个字咬得重重的。 “顾小姐,我真的没有破坏你和世尧的意思。喜欢一个人,肯定是巴不得让他好的!哪怕,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所以为了他的幸福,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到这里,她突然声音一哽,长长的眼睫上已经沾染了湿润的雾气, “只要你肯原谅他,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已经伤过他一次了,不能让他因为我再次伤心。顾小姐,算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以顾明臻的听力,自然不会发现不了身后逐渐靠拢的脚步声。 但她恍若未觉,只好整以暇地看着纪佩黎的表演。 “你说你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顾明臻毫不怀疑,若这里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中环,纪佩黎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给她磕一个。 “对!” “那能麻烦你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吗?”顾明臻冷冷地说道。 “顾小姐......”纪佩黎愕然地咬了咬唇,却依旧固执地低着头,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只要你肯......” “纪佩黎,你搞清楚,我什么都没答应你。”顾明臻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很忙,没兴趣知道你跟宋世尧的那些爱恨情仇,也没功夫看你在这里惺惺作态!” “我不管你对他是旧情难忘还是别的什么,请你找正主说去。我不是你们的情绪垃圾桶,更没功夫跟你争风吃醋。” “一个男人而已,喜欢你就拿去!若你再来骚扰我,就别怪我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了。” 扔下这番话,顾明臻就在心里默默地倒计时。 但身后鸦雀无声,连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啊,宋世尧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她已经这么对他的白月光了,他怎么还不发怒? 难道说,来的不是宋世尧而是别人? 顾明臻心里跟猫抓一般,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回头。 纪佩黎好像也被顾明臻整得不会了! 她眼里出现了一刹那的迷茫,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点恰到好处的愤怒之色。 “你......你太过分了!世尧又不是一个物件,他是有血有肉的人,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他让给别人?顾小姐,难道你心里就半点都没有他的存在吗?” 顾明臻听到身后的人突然屏住了呼吸,也看到了纪佩黎眼中期待的神色。 “对!”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男人哪有赚钱香?我现在一心只想着搞钱,其他一概入不了我的法眼。”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却不知道珍惜。”纪佩黎泫然欲泣地瞪了她一眼,怒其不争道, “顾小姐,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总有一天,你会为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啧,这话说的。 好像她不接受宋世尧的追求就是罪大恶极,天理不容似的。 顾明臻嗤笑一声,“我的事,就不劳纪小姐操心了。” 她作势要走。 见状,纪佩黎再也忍不住了,脱口道:“我原以为你和世尧是两情相悦,可我发现自己好像高估了你。顾小姐,你这样的态度,配不上世尧的深情!我......我决定了,我要把世尧抢回来,不会把他让给你这种女人!” 顾明臻心中暗自一喜。 身为书中女主,纪佩黎果真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 上道不说,还有十分有急智。 她不按她套路来,她就改变策略打蛇随棍上。 一路稳定输出,牢牢扞卫了她的顶级绿茶人设。 不枉费她陪她在这儿演了半天戏。 这下稳了! 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不仅对自己旧情难忘,还如此维护自己。若她是个男人,只怕也会心动。 比起她这个有眼不识金镶玉,庸俗爱钱的炮灰女配,宋世尧只要不是个瞎子,就该知道怎么选! 但身后的人依旧稳如老狗,没有半点反应。 顾明臻脑瓜子一转,代入宋世尧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 也是,骄傲如宋二公子,向来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 从来都是他不要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不要他了? 所以,当初纪佩黎在热恋时不辞而别,才会让他耿耿于怀的同时也念念不忘。 爱肯定还是爱的,可这个面子一时半会儿却拉不下来。 要不然,他宋二公子岂不成了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了? 顾明臻决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浪费点唾沫星子,为这对“苦命鸳鸯”解开一下当初的心结。 “纪小姐说的真是比唱的还好听。”顾明臻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冷笑道, “你若真有自己说的那么爱他,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纪小姐,该不会是你见异思迁,跟别的男人跑了吧?” 按照套路,这种情况下女主通常都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只要解开了误会和心结,和好不过分分钟的事。 “你少玷污我对世尧的感情!这辈子我只喜欢过他一个人......” 纪佩黎果然上道。 她咬了咬唇,眼神凄然,欲言又止,“像你这种生下来就是千金大小姐的人,怎么会理解我这种人的苦衷......”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能够踩着众多香江名媛上位,与宋世尧修成正果的顶级小白花,纪佩黎吊人胃口,拿捏人心思的手段可谓炉火纯青。 就连顾明臻都被她勾起了兴趣,想要知道当初究竟是什么样的苦衷,才会让她不得不离开宋世尧的? 第95章 天凉了,是时候该分家了! 就连顾明臻都被她勾起了兴趣,想要知道当初究竟是什么样的苦衷,才会让她不得不离开宋世尧的? 是被宋母甩了500万? 还是被什么人用前程威胁,强行棒打了鸳鸯? 顾明臻屏住呼吸看向纪佩黎,可她却偏偏不说了。 “总之,我有我的苦衷,说给你这种人听你也不会懂的。顾明臻,当初我退让过一次,现在我不会再退让了。宋世尧是我的,我不会再把他让给任何人了!” 顾明臻遗憾地“啧”了一声。 很好,你是懂吊人胃口的。 谜题一下子解开了,哪有欲说还休来得勾人? 难怪在原书中,宋世尧这个睿智强大的男主会被纪佩黎拿捏得死死的。 “纪......”顾明臻刚开了个口,身后就传来了宋世尧隐含怒意的声音—— “纪佩黎,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退让不退让的......我和臻臻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顾明臻:“???” 顾明臻惊愕地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纪佩黎:“世尧,你听我解释......”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任何话。”宋世尧面色黑沉,冷冷道, “纪佩黎,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个物件,不是你想扔就扔,想要就能要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臻臻?跟她比,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 纪佩黎踉跄几步,如在疾风暴雨中摇曳的小白花,脸上只剩破碎与黯然。 她朝顾明臻深深地鞠了一躬,凄然一笑道:“对不起顾小姐,今天是我不对,我不该打扰你的!” 说罢,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咬着唇,将肩背挺得笔直,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世尧眸色微动,脚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冷哼道:“装腔作势!” 顾明臻抬眸看他,挫败地说道:“宋世尧,你该不会是今早出门吃错药了吧?” 宋世尧:“???” “宋世尧,你一个大男人,差不多就行了,别那么斤斤计较的。”顾明臻不理会他满头的雾水,又道,“人家都说有苦衷了,你还不赶紧去追?” 这一刻,宋世尧的脸色黑得几乎能够拎出水来。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气急败坏地吼道:“顾明臻,在你心里我就一钱不值吗?” “那不能。”顾明臻道,“以宋二少如今的身家,在香江又几个人能够比的?” “你少跟我装疯卖傻!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宋世尧唇角紧抿,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 “顾明臻,我知道你如今摇摆不定。但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 顾明臻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状似不经意地偏头看他,“别人是谁?” 宋世尧眸光微闪,他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又像是有些吃醋,低声嘟囔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身边肯定有很多追求者。可是顾明臻,你敢保证他们个个都没有前任吗?你不能因为一个纪佩黎,就把我给全部否定了。” 顾明臻直觉他刚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当她继续旁敲侧击时,宋世尧却警惕地不肯再说了。 “你来做什么?”顾明臻眼珠子一转,转移了话题,“你和纪小姐不约而同地出现在这里,是心有灵犀呢?还是早就约好的?” “你别瞎说,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来,是想问问你周日会不会赴约的?”宋世尧慌不迭地解释道,“我不知道她会来找你,如果你不喜欢,我让她以后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了。” 既然不是宋世尧指使的,那就是纪佩黎自己的主意? 可,她是怎么知道宋世尧会来找她的呢? 心里这么想着,顾明臻嘴里却不走心地答道:“好啊,那麻烦你俩都离我远远的吧!” 。 顾明臻告辞的时候,王行长亲自将她送到了门口。 他踟蹰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顾小姐,我很欣赏你朋友的画风。冒昧问一句,他还有别的画作能让我鉴赏一下吗?” 这话说得含蓄,但顾明臻却秒懂了他的意思。 她从善如流地笑了笑,“这样吧,回头我征求一下我朋友的意见,若他愿意,我抽空请王伯伯和他一块儿吃顿饭?” “那就劳烦你了。”王行长似松了一口气,也露出了笑容,“顾小姐,周一我在办公室等你来签合同,咱们不见不散。” 有了他这句话,贷款的事就稳了。 顾明臻心情大好,一路开着车窗,吹着清凉的晚风回了家。 她才刚进大厅,齐娴姿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来,“如何?” 顾明臻刚想说话,余光却扫过正坐在沙发上跟伍灵凤卿卿我我的顾振明。 她将唇角的弧度压了下去,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戏,王行长就是个老古董,油盐不进!妈,下周分期付款的时间就到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齐娴姿明显地愣了愣,但在接收到她递过来的眼神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也跟着唉声叹气道:“实在不行,就先把手头的资产处理一些吧,总不能让他们把地皮收回去。” 顾二叔果然上了钩,“那怎么行?咱们现在手头的都是些优良资产,比那一直亏钱的房地产有前途多了!要是卖掉了,公司还怎么运作?” “那依你之见怎么办?”齐娴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有本事,你就去外面弄钱,弄不到钱,你就给我闭嘴!” 顾二叔一脸忿忿,想说什么,又不知为何忍了下去。 齐娴姿没再理他,拉着顾明臻上了二楼。 “妈,成了。王行长让我明天去签合同。”刚进门,顾明臻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做得好。”齐娴姿一脸赞赏地看着她,“我女儿果然聪明,妈刚刚还担心你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呢。” “贷款的事先保密吧。”顾明臻思忖着说道,“就让外面以为咱们顾家还没度过这次危机。” “那是当然。我女儿的劳动成果,怎么能让他们坐享其成呢?”齐娴姿“嗯”了一声,冷冷道,“臻臻,是时候该分家了!” “我看二叔好像改了主意,刚才你那样逼他,他也没开口说分家。”顾明臻皱了皱眉头,“这事儿,恐怕不好办。” 齐娴姿勾唇笑了笑,眼神里却有凉意,“不怕,我自有办法。” 第96章 在他们心里,我连条狗都不如! 顾明臻:“你打算怎么办?” “你别管,我心里自然有数。”齐娴姿推着她的肩膀朝外走,“你累了一天,就别操这些心了。赶紧回房间泡个澡,等着看好戏吧。” 顾明臻还是不太放心,“分家这件事顾宗汉可能会成为最大的阻力。妈,你要小心些他。” 齐娴姿冷笑道:“我把他打发到国外去出差去了,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见她这样安排,顾明臻便知她心中有数,于是转身回了房间。 她点了香薰,洗了个泡泡浴,却因为紧绷过后太过放松,居然在浴缸里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明臻突然被一阵喧哗声给吵醒。 她拿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光脚走到窗边。 大厅里,隐约传来伍灵凤哭哭啼啼的声音。 随即,齐娴姿拍了拍桌子,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刻薄,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顾家如今已经够倒霉的了,你再这么哭下去,这个家迟早被你哭散了不可。” “我知道大嫂瞧不起我,对你来说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可我好歹也给振明生了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伍灵凤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巴巴地说道, “我又不是故意闯祸的,要不是他杀了我的猫......大嫂不帮着自己人,反而胳膊肘向外拐。知道的,知道你嫌弃我配不上振明;不知道,还以为大嫂不把振明当一家子呢!” 伍灵凤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大嫂想撵我走就直说,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既然这里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这几天她处处殷勤小意、甜言蜜语,把顾振明伺候得骨头都酥了,哄得心都软了。 再加上顾振明对她本就有愧,又听了她暗戳戳的挑拨,心里一直压着的那股无名火就像被泼了油,“腾”地一下蹿起了老高。 “走什么走?你是我的人,我没让你走,谁也没资格撵你离开!”顾振明阴阳怪气地说道, “大嫂好大的威风!今天要撵我的人,明天是不是连我也要一块撵了?大嫂是不是忘了,这个家姓顾,而不是姓齐?” “顾振明,你给我闭嘴!这些事原本就是因你而起,你不反省就算了,还敢怪你大嫂?”闻言,顾镇业顿时沉了脸, “这些年你大嫂辛辛苦苦替顾家撑起家业,别说说你两句,就算揍你一顿她也是有资格的。” “替顾家撑起家业......”顾振明嗤笑一声,“好好一个顾家,被她弄得负债累累。这么说来,大嫂还真是劳苦功高啊!” “够了!”顾镇业撸起袖子,反手一耳光就甩到了他脸上, “这二十几年她兢兢业业,没休息过一天。顾家风光的时候你没感谢过她,顾家如今遇到一丁点困难,你就把责任全都推到她头上。顾振明,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顾振明被这一巴掌打得耳畔轰鸣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这些年他一直处于食物链下游,骨子里其实是有些惧怕顾镇业和齐娴姿的。 此刻见顾镇业动了真怒,服从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张口就想服软。 伍灵凤好不容易拱起了他的火,见状哪肯让他轻易鸣金收兵。 “大哥,振明好歹是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这样对他,你还把不把他当成你弟弟了?”伍灵凤继续火上浇油, “我知道我们振明是庶出的,你瞧不上他。可你们好歹是一个爹,同根同源,同气连枝。你这样败光了他的面子,还让他以后怎么做人?” 顾振明心里如同烈火烹油,那些刚刚压下去的火苗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演越烈。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散落在四周的帮佣,只觉得没挨耳光的那一边脸此刻也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烫得吓人! 这些年累积的隐忍、委屈、愤怒、不甘和嫉妒,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止不住地喷涌而出。 “他们哪有把我当自己人!在他们心里,我连条狗都不如!” “这么多年,你终于说出你的心里话了。既如此,我也不用看在老头子的份上,对你一忍再忍了。”顾镇业用力地闭了闭眼,藏住了眸底的失望之色, “顾振明,分家吧!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出了这道门,咱们再不相干。” “分就分!”此刻顾振明早就把自家长子的叮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别以为只有你不想过了,告诉你顾镇业,老子也早就不想受你这份窝囊气了!” “分家可以。上次我就让人把顾家的资产和负债算得清清楚楚了,趁着今晚咱们快刀斩乱麻,早分早了。”齐娴姿道, “老爷子在世时留下了遗嘱,顾家的家产只能分给你三分之一。如今顾家还背着债,想拿股权,你就必须分走三分之一的债务。” “凭什么?”顾振明一脸的不可置信,“钱又不是我亏的,凭什么要我承担债务?” 齐娴姿被他给气笑了,“那当初钱也不是你赚的,你凭什么年年拿分红?” 顾振明被噎得哑口无言。 “顾振明,没有只享受权益,不承担责任的道理。就算对簿公堂,这笔债你也必须背。” 齐娴姿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刘律师,你马上来一下,给顾振明这个法盲普普法,顺把那份分家协议也带上。” 顾振明开始耍赖,“我不管,反正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没钱可以拿属于你的那份资产来抵债,或者你也可以变卖了手头的资产,再把现金补给我。”齐娴姿眼底寒意森然, “顾振明,做人不能太贪心!若不是看在老爷子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容你到现在?要真把我惹恼了,信不信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些年顾振明一直跟在她身边,见惯了她对付敌人的雷霆手段,知道这个女人一旦狠起来是言出必行的。 心里的忌惮到底占了上风,顾振明想了想,道:“我可以按你说的办。但我先申明,我不要跟房地产相关的资产。” 第97章 鸿门宴 “杀猫事件”闹出来后,当晚就有人偷偷给齐娴姿打了小报告。 齐娴姿顺藤摸瓜揪出了罪魁祸首,那人却说是江嫂指使他这么做的。 江嫂没名没分地在顾家待了20年,为此甚至不惜当牛做马。 如今好不容易撵走了陈敏仪,自然不可能让另外一个女人坐享其成,霸占了她的胜利果实。 她这么做是想着即便不能吓走伍灵凤,也能挑拨她和顾宗汉之间的关系。 却没想到顾明臻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把她从幕后揪了出来。 顾明臻当时就想把人给撵走,却被齐娴姿给拦住了。 齐娴姿说她另有安排,顾明臻乐得看他们狗咬狗,也就没再过问这件事。 没想到齐娴姿竟拿这件事当引子,又让伍灵凤在其中煽风点火,彻底激化了他们跟顾振明之间的矛盾。 如今白纸黑字已成定局,就算顾宗汉知道也无力回天了。 齐娴姿:“你猜得没错,你二叔果真要走了如今最赚钱的转口贸易以及效益不错的成衣厂和玩具厂。” “他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效益,会要这些东西也不奇怪。”顾明臻道, “但随着内地改革开放的持续发展,香江转口贸易的优势肯定会逐渐削弱。香江不过弹丸之地,自然没有人口红利。随着劳动力价格上涨,制造业肯定也会向外转移。他拿走的这些东西如今看着是优质产业,往后几年可就不好说了。” “我跟你也是一样的想法。服装纺织现在看着是强,但未来香江肯定会朝着金融方向发展。”齐娴姿点了点头,“还有房地产,港岛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地皮用一块少一块。房地产未来必将有一个长期的红利期。” 顾明臻:“他准备拿什么来抵消那些债务?” “他跟陈敏仪离婚就已经伤了元气,如今不变卖手上的资产,是不可能填上窟窿的。”齐娴姿道,“我听他的意思,是打算把成衣厂拿出来出售。” 顾明臻眉骨一抬,“他不肯直接抵债?” “他怕我坑他!”齐娴姿冷笑一声,“说是要价高者得。”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坑他一把咱们岂不是白白背了这个名声。”顾明臻眼神里透着冷意,“妈,找几批人去和二叔接触,把成衣厂的价格给我往低了压,越低越好。” 齐娴姿迟疑道:“这能行吗?你二叔又不是傻子。再说了,咱家成衣厂可是优质资产,外面多的是人虎视眈眈呢!” “不怕!你找人放出风声,就说顾家大房和二房虽然分了家,可还存在经济纠纷。如此一来,肯定会有人观望犹豫。” 顾明臻思忖了片刻,道,“二叔那边,期限给短点。等大家反应过来时,期限早就过了。到那时,二叔不卖也得卖。” “好,就照你说的办。”齐娴姿眼前一亮,“不过臻臻,你不是不看好香江的制造业吗?为什么又想拿回成衣厂?” “我只说香江不行,可没说其他地方也不行。”顾明臻一面喝着银耳燕窝粥,一面看了一眼齐娴姿,“妈,你有没有考虑过进军内地市场?” “想是想过,可一来如今内地投资环境不好,大家都在观望,怕政策说变就变。”齐娴姿放下筷子,叹息道, “二来如今外间都在传,大陆想要收回香江。如今大家都忧心忡忡,怕中英双方为此打起来。这次香江房地产下跌,虽说是大的经济环境造成的,但未必就没有这些流言的影响。” 齐娴姿放下碗筷,继续道:“我听不少人说过,一旦情况不对,就会考虑移民,或者将产业转向国外。” 顾明臻认真回忆了一下,前世邓、公是在82年9月才向正式撒切尔夫人正式提出了收回香江。 也是在那时候,他正式提出了“一国两制”的构想。其后经过多轮谈判,要到84年12月,双方才会正式签署《中英联合声明》。 如今前途未卜,就如同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迷雾重重。 齐娴姿会有这样的顾虑并不奇怪。 “我以为香江回归祖国是历史必然的进程,谁也阻止不了。”顾明臻沉默了一下才道,“就如同内地如今改革开放的决心一样,这是国策,是不会轻易动摇的。” 齐娴姿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这么说,你很看好内地的发展?” “当然。妈,如果成衣厂能拿回来,你要不要考虑把它转移到内地?”顾明臻斩钉截铁地答道, “内地如今百废待兴,机会多多,又有巨大的人口红利,劳动力极其优廉。假以时日,我们未必不能做出自己的品牌时装。” 齐娴姿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你要是真对内地市场这样有信心,敢不敢接下成衣厂?” “有什么不敢的。”顾明臻立下军令状,“只要你敢将成衣厂交给我,我就敢去内地给你当急先锋。” 达成协议后,母女俩便开始分工合作。 顾明臻还急着去找王行长办理贷款手续,所以用完早餐后就急匆匆走了。 路过顾振明房间时,她看到顾二叔正指挥帮佣们帮他打包行李,伍灵凤却不见了踪影。 顾明臻心中一动,加快了脚步。 到了停车场,她果然看到伍灵凤早就等在了那里。 “昨晚的事,干得漂亮。”顾明臻对她笑了笑,“你考虑过送你儿子去国外留学吗?一切费用我全包了。英国怎么样,那边都是些老牌学校,底蕴深厚。”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伍灵凤眼前一亮,“我正琢磨着,以后想请大小姐把我们娘俩安排到英国去呢。” “你要是想清楚了,我就帮你安排下去。”顾明臻道,“先把天盛送走,到时候你一个人脱身也方便一点。” 这是她给伍灵凤的奖励,也是一种变相的约束。 有了顾天盛在手里,到时伍灵凤就算想反水,也要投鼠忌器,多掂量掂量。 同伍灵凤谈妥后,顾明臻就径直去了银行。 这一次,合同签得很顺利,不到一小时就全部办完了。 五亿贷款到手,顾明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王行长这次帮了她的大忙,看来宋时年那儿,她要多下些功夫才行了。 因为这个原因,第二天聚餐时顾明臻特意起了个大早。 谁知临出门时,齐娴姿却说聚餐的地点由原本约定的会所变成了宋家老宅。 “怎么突然改地点了?”顾明臻皱了皱眉头。 “说是宋家老爷子想见见你,但他昨晚腰椎病犯了,不方便出行,所以就改了地点。” 齐娴姿眉眼间带着些担忧之色,“臻臻,我总觉得这顿饭是鸿门宴。这婚,恐怕不好退啊!” 第98章 信徒 “没事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顾明臻抬手敲了敲桌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正好,我也想去会一会这位曾经叱咤香江的宋家老爷子。” 宋家人口多成分杂,顾明臻不耐烦应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本想掐着时间再去。 谁知她前脚刚上楼,后脚管家就上来告诉她,说宋世尧专程来接她了。 顾明臻下楼时,宋世尧正一反从前的高冷,跟齐娴姿夫妇谈笑风生。 看到她的第一瞬间,他的视线就胶着在她的身上,久久不曾挪开。 那眼神滚烫灼人,就仿佛前两天不欢而散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明臻小声嘀咕了一句。 “臻臻,你今天真漂亮!”宋世尧迎上前来,看她时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顾明臻换上了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二少过奖了。” 前阵子齐娴姿特意带她去中环一家开了30年的老店量身定制了几件苏绣旗袍。 早上顾明臻穿了一件绣着海棠花的玉色缎面旗袍,随手挽了个丸子头,连妆都没怎么画,就涂了个口红提了下气色。 她这副打扮摆明了十分敷衍,宋世尧却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他越是这样殷勤小意,越是暴露了他心里没什么底气。 宋二公子何曾在女人面前这样放低过姿态? 想起他那天无意中说漏嘴的话,顾明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面上她却不动声色,跟着宋世尧上了他的车。 宋家老宅也在太平山上,距离顾家不算太远。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一路花木扶疏,各种野花开得格外绚烂。 虽有宋世尧在耳畔聒噪,但顾明臻左耳进右耳出,倒也不算太过难捱。 谁知车子才开到一半,容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不接?”她刚犹豫了片刻,宋世尧的视线就投了过来,“是不方便吗?” 顾明臻若无其事地按下通话键,“二少多虑了,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没什么不方便的。” 容淮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懂了她的暗示,于是刻意变了声调,落落大方地笑道:“顾小姐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顾明臻:“抱歉,我今天已经有约了。” “那真是可惜了。”容淮遗憾地笑了笑,“那等顾小姐什么时候有空,我再约你不迟。” 顾明臻轻轻“嗯”了一声,容淮没再多说什么,很快挂断了电话。 宋世尧唇角微沉,“这位也是臻臻的追求者吗?” 顾明臻笑而不语,只微挑了眉尖斜睨了他一眼,那模样仿佛在说“你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的?” 宋世尧知道她的性格,虽有不悦却不敢再多言。 顾明臻懒得理会他的那些小心思,只在心里暗自疑惑,容淮知道她今天会去宋家赴约,这个时候找她会有什么事情呢? 车子就在她的疑惑中驶入了宋家,下了车,顾明臻才发现宋宅比她想象中安静许多。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宋世尧笑着解释道:“我跟爷爷说你不喜欢太过热闹,爷爷就把不相干的人都撵出去了。” “宋教授呢,也不在吗?”顾明臻偏头看他。 宋世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你和我大哥很熟吗?” “我很喜欢宋教授的画。”顾明臻答非所问,“本来还想趁着今天好好欣赏一番呢!” “顾同学是在找我吗?”一道人影推着轮椅从转角处拐了出来。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红墙白瓦,全都成了他的背景色。 将他衬得眉眼如画,神态慵懒恣意,像是个画中人一般。 “是啊。”顾明臻笑着同他打招呼,“上次你送我的那幅画我很喜欢,今天来是存了心思想向你讨教一番的。” “我自然是没问题。”宋时年的目光越过顾明臻看向宋世尧,“世尧要一起吗?” 宋世尧被他半路截胡,眼底的沉郁之色止不住地溢了出来。 他连扯了几下唇角,才勉强压下心里的怒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臻臻是贵客,我自然是要陪她的。” “正好爷爷还在理疗,咱们大约有一小时自由安排的时间。”宋时年推着轮椅转身,“走吧顾同学,我带你去我的画室参观一下。” 宋世尧刚想跟上去,齐娴姿的车子已经到了。 他一时间左右为难,想跟上去,又不好丢下齐娴姿和顾镇业,只让帮佣招呼他们。 “伯父,伯母。”宋世尧犹豫片刻,还是朝着齐娴姿和顾镇业迎了上去。 那边,宋时年带着顾明臻一路穿过流水淙淙的中式庭园和曲径长廊,来到了一座单独的四合院前。 宋家庭园虽是中式风格,但建筑群还是高大的别墅。 这座四合院单独立于庭院一隅,跟四周的别墅群格格不入,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顾明臻心里好奇,却不好多问。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宋时年突然开口说道:“这座四合院,是当初我父亲为我母亲修建的,现在它属于我。” 顾明臻隐约记得,宋时年的母亲在他小时候的那场车祸中变成了植物人,至今还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 “抱歉。”尽管并非本意,但一来就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终归不好。 “没什么,都过去很久了。”宋时年神色平静,语气淡淡。若不是他握住轮椅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顾明臻几乎看不出他的异常。 “伯母她......还好吗?” “为了彰显活人那点可笑的深情,她却得不死不活,苟延残喘。你说这样的她,能好到哪里去?” 宋时年向来如同一块被时光温养出来的美玉,温润又儒雅。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自己尖锐的一面。 饶是顾明臻向来能言善辩,此刻也被这句信息量过大的话语弄得有些穷词。 “对不起,你第一次上门,我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你。” 宋时年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垂眸一笑,方才那些落寞、黯然和悲愤的情绪已经转瞬间被他收拾得妥妥当当。 “宋教授不必同我道歉。”顾明臻对上他的视线,认真道,“若换作我是你,未必比你做得更好。” 宋时年推着轮椅的手停顿了片刻,突然道:“叫我宋时年吧,出了学校你我就是同辈,你也不必同我那么客套。” 顾明臻笑而不语,宋时年已经引着她到了自己的画室前面。 微风轻拂,裹挟着甜蜜的花香和淡淡的檀香味飘进了顾明臻的鼻尖。 顾明臻下意识地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蓦地发现隔壁半掩的雕花木门内是一座小小的佛堂。 她心中一动,“原来宋教授竟是佛门信徒?” 第99章 裤下之臣 “谈不上信徒不信徒,不过是心有牵绊又无处寄托而已。” 宋时年的视线落在小佛堂的鎏金佛像上,目光嘲讽。 也不知是嘲讽他自己,还是在嘲讽把苦难寄托在漫天神佛身上的芸芸众生? 他似不欲多谈,转身进了画室。 画室里随意堆放着一些已经完稿的成品,凌乱散落在书桌、地板和木凳上。 就仿佛此间主人并不怎么重视它们似的。 但以顾明臻的鉴赏水平来说,这些画每一幅拿出去都是足以让人惊艳的程度。 尤其是那些书法,颜筋柳骨、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跟容淮清隽温润的外表截然相反。 “可惜了,我爸没来。”顾明臻一面欣赏,一面笑道,“他要是看到这些画,定然会拉着你浮一大白的。” “我有幸参观过伯父的油画展,他是个纯粹的画家,也有天赋也有灵气。不像我,杂念深重。”宋时年淡淡一笑,“伯父的画笔精墨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杂念深重也能画出这样有灵气的作品,若你潜心此道,那还了得?”顾明臻发自肺腑地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你的画。他托我问问你,若有机会,能不能欣赏一下你的其他作品?” 宋时年回眸看她,那目光通透纯澈,好似能看透一切。 顾明臻破天荒地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便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画画纯属自娱自乐,发泄而已。”宋时年眼底透着一丝凉薄之意,直白道,“目前为止,我并没有以画会友的打算。” 顾明臻微微一愣。 宋时年一直以一种温和无害的面孔示人,以至于她都忘了,一个地下拍卖行的老板;一个年纪轻轻就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一个敢拿价值上千万古董豪赌,并和日本第一财团杠上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毫无棱角? 这一刻的宋时年仿佛撕下了他温和的伪装,露出他内里鲜活又锋利的一面。 顾明臻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不过......”宋时年突然话锋一转,抬眸看向了她,“如果是你的需要,我也不是不可以破例一次。” 那目光像是带着侵略性,滚烫灼热,跟他以往的淡然有礼仿若天壤之别。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跃跃欲出,却又像隔了一层看不清晰的薄雾,让她有些抓不住。 顾明臻有些难耐地挪开了视线,“那,我该怎么谢你?” “不用谢。”宋时年目光坦然,又变回了那副磊落君子的模样,“你助我良多,我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顾明臻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宋时年的视线也朝屋外扫了一眼。 那脚步声还远,至少应该在四合院门口的位置。 宋时年的听力竟敏锐如此? 顾明臻诧异地看向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恐怕比她估计的还要深不可测。 “臻臻。”她正晃神,宋世尧已经大步跨进了院里,“我爸妈正陪伯父伯母闲谈,你要不要也一起过去?或者我陪你四处逛逛?” “走吧。”顾明臻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 她走了两步,发现宋时年并未跟上,于是偏头看向他,“宋教授,一起?” 宋时年端坐在原地,冲她露出好看的笑容,却并没有要动的意思。 顾明臻琢磨了一下,试探道:“宋......时年,你要一起来吗?” “好。”他声音清越低沉,隐含笑意,落入顾明臻耳朵里,竟莫名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宋世尧眼底闪过一抹沉郁之色,却不知为何又隐忍了下来,并未多言。 他越发殷勤小意,一路绞尽脑汁地跟顾明臻找话题。 宋时年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仿若一个背景板,但只要顾明臻一回头,他就会半弯着眼眸,第一时间与她视线相撞。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气氛,宋世尧突然有些莫名的浮躁。 他好似失去了闲逛的兴致,耐着性子对顾明臻说道:“爷爷的理疗快要结束了,咱们差不多过去吧。” “好。” 在宋世尧的带领下,三人很快来到了正中央那幢别墅的会客厅。 屋内茶香四溢,雾气袅袅。 “爸、妈,臻臻来了。” 一个长相精致秀丽,身姿纤细的女人站起身来。她先是冲顾明臻招了招手,又偏头对齐娴姿笑道:“早就听说你这个女儿长得很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齐娴姿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浮于表面,并未到达眼底,“臻臻,这是你宋伯伯和你梁姨。” 梁? 顾明臻对这个姓十分敏感。 她一边笑着同人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地和齐娴姿交换了一个视线—— 是我想的那个梁吗? 齐娴姿轻轻点了点头。 顾明臻顿时有些后悔。 这阵子她忙得脚不沾地,上次问齐娴姿要来的香江豪门资料,她只来得及看完葛家的。 难怪这个姓梁的如此殷勤,齐娴姿却始终不咸不淡。 就在这时,落在人后的宋时年突然开了口,“曼姨,爸。” 曼姨? 顾明臻向来镇定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小小的震惊。 她原以为宋世尧的母亲只是梁家的某个直属亲戚,没想到竟是梁曼华本人。 是了,香江女人婚后通常都冠以夫姓,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变成了x太。 以至于顾明臻并未将书里那个宋二太跟梁曼华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顾明臻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对男女。 虽说早已人到中年,但从宋文璋那张英俊风流的脸上,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个风采过人的美男子。 不得不说,宋时年和宋世尧兄弟俩能够生就一副让人心动的好皮囊,绝对跟他脱不开关系。 也难怪年近半百,宋文璋身边依旧有不少莺莺燕燕对他前仆后继,恨不得做他的胯下之臣。 宋时年说,他母亲是为了彰显活人的深情,才迟迟不能解脱的。 可宋文璋若真是深情,又为何会在婚后不久就纳了梁曼华做姨太太? 既然不顾发妻意愿娶了二房,那必定是心头至爱。又为何会在发妻死后流连花丛,艳遇不断? 宋家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谜团下藏着让人心惊动魄的暗流,一不小心就会将人卷进去。 就在这时,会客厅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太太,有客人来了。” 顾明臻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会客厅门口的纪佩黎。 第100章 订婚 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屋内瞬间寂静无声。 梁曼华唇角微沉,她看也不看纪佩黎一眼,只皱眉对管家说道:“有什么事不能下来再说吗,没看到我正在招待贵客吗?” 虽然半个字都没提纪佩黎,但她眼底的轻慢之色却溢于言表。 纪佩黎眼底闪过一抹局促之色,但面上却笑容不变,语带歉然地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扰各位的。实在是......” 宋世尧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顾明臻,飞快地打断她,“不管你是为什么,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纪佩黎愕然抬头,眼底泪光闪现,又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你说得对。”她凄然一笑,“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宋世尧脸上的冷硬之色因为这句话而柔软了几分。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纪佩黎绷直了脊背,转身欲走。 就在这时,一直未吭声的宋时年突然开了口,“纪助教,你是来找我的吗?” 纪佩黎声音哽咽地“嗯”了一声,解释道:“学校那边有急事找你,但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又不知道宋宅电话,只好找上门来。对不起,是我不请自来,打扰你们了。” 宋世尧眼底的怒火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愧疚。 “是我早上画画时怕人打扰,自己关机了。抱歉,害你大老远跑一趟。”宋时年回头看向梁曼华,“曼姨,纪小姐是我的客人。我留她喝杯茶不过份吧?” 这话摆明了是针对梁曼华方才的那番话,梁曼华脸色难看,但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 齐娴姿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扯了扯顾明臻的衣服,扔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明臻冲她微微点头,齐娴姿唇角便勾起了一抹冷笑。 就在这时,宋文璋突然慢悠悠地开了口,“来者皆是客。时年,请纪小姐进来坐吧。” 梁曼华愕然地回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宋文璋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自顾自地为纪佩黎斟了一杯茶。 “这......”纪佩黎低垂了眼睫,手指不自觉地搅动着衣襟,模样怯怯,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既然宋教授有事在身,那我还是不打扰了。” 宋世尧这时却改了主意。 他看了一眼顾明臻,又看了一眼宋时年,突然笑道:“妈,既是大哥的客人,那我们怎好怠慢。” 他将“大哥的客人”这几个字咬得重重的,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一般。 梁曼华神色依旧沉郁,可老公和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抱歉纪小姐,我刚刚不知道你是时年的客人。” “不要紧的,阿姨。”纪佩黎这才走进会客厅,捡了一个顾明臻身边的位置坐下,“顾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齐娴姿装出惊讶的样子,“原来纪小姐跟咱们家臻臻也是朋友啊......既如此,曼华,一会儿你高低也得把纪小姐留下来吃顿饭,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好好聚一聚。” 梁曼华脸上的笑容都快扭曲了,“这......” 还没等她想好拒绝的托词,门口又传来了一道平缓的脚步声。 一个须发花白,穿着唐装杵着拐棍的老头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爸,爷爷,宋老爷子......”众人齐齐起身。 宋庆德冲众人摆了摆手,笑容和煦,“坐,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他面容清瘦,五官深邃,长了个鹰钩鼻。 眼睛却没有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浑浊,看起来锐利幽深。 “这就是顾丫头吧?”宋老爷子如鹰隼般的眼神径直落在了顾明臻的身上,随即赞赏地笑了笑,“顾丫头长了这般模样,难怪......” 难怪什么他没说,但顾明臻却莫名听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宋爷爷。”她从容怡然地笑了笑,仿佛并未察觉他那充满压迫力的视线一般。 “今日十五,你宋奶奶去大屿山礼佛去了。她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向你致歉,并让我把这份赔礼带给你。” 宋老爷子轻轻抬了抬手,身后立马有人将一只檀木盒子恭敬地送到了顾明臻的面前。 顾明臻打开盒子,就看到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对飘着翠绿,莹润剔透,水头极好的玉镯。 那玉镯上附着一抹浓郁的紫色气体,一看就知道是正宗的老坑玻璃种。 一看到这对玉镯,梁曼华的笑容就僵硬在了唇角。她眼底闪过一丝忿忿的不甘,下意识地看向宋时年。 宋时年也愣住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一刹那的空蒙。 顾明臻敏锐地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立马意识到这对玉镯恐怕不是一般的贵重,而是有它特殊的意义。 她连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将玉镯往宋老爷子那边推了推,“这怎么使得?宋爷爷,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宋老爷子不容置喙地说道,“长者赐不可辞,给你你就安心拿着。” “爸,这不太合适吧?”梁曼华讪讪一笑,“这玉镯,不是传给宋家长......宋家儿媳的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宋老爷子波澜不惊地说道,“反正顾丫头迟早会成为我们宋家的儿媳妇。” “可......” 宋老爷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这是你妈的东西,她想送谁是她的权力,你们小一辈就不要过多干涉了。” 只一眼,梁曼华就不敢再多言。 顾明臻越发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宋爷爷......” 宋老爷子摆手打断了她,目光却看向了顾镇业,“镇业,今天叫你来是想谈谈两家的婚事。孩子们年纪都不小了,依我看,订婚的事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顾明臻敏锐地注意到,他用的是“孩子们”而非“两个孩子”。 想起自己的那个猜测,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世尧,发现他正紧张地看向宋时年。 而宋时年则一脸淡然,好似他只是个游离在外的局外人一般。 “既是孩子们的事,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思。”顾镇业不卑不亢地笑道, “老爷子也知道,现在是新时代了,我们当父母的也不好再一言堂了。更何况从前我和阿姿亏欠臻臻良多,所以现在更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宋老爷子眼皮一垂,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虽是新时代,可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绝对的自由?” “老爷子说得对,我也知道这种状态太过理想化了。”顾镇业目光温柔地看向顾明臻,“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总要让她选个自己喜欢的。” 宋老爷子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顾明臻,“顾丫头,你怎么看?” 第101章 要联姻也可以,得换人! 顾明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装出一副娇憨任性的模样,“宋爷爷,您这话让我怎么好意思答?哪个女孩子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啊?” 她一副小儿女的做派,眉眼间全是率真与坦诚,引得屋子里的人会心一笑,方才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弛了下来。 宋老爷子也被她逗笑了,感慨道:“我听说顾丫头是个能干的,自打你回归,就是你妈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没想到这么能干的小姑娘,竟也有这种儿女情长的时候。” 这老狐狸,果然是在试探她! “再怎么说,她也才是个21岁的小姑娘。”顾明臻还没来得及说话,齐娴姿已经笑着解围道,“老爷子,咱们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知慕少艾,也是人之常情嘛。” “确实是人之常情,那......” 宋老爷子刚刚开了口,会客厅门口就匆匆走来一道人影,“老爷子,家宴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入席了。” 说到一半的话被骤然打断,宋老爷子眉头微皱,身上顿时多了种上位者的压迫气势。 管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神色瞬间变得惶然。 就在这时,宋文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笑道:“爸,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也不迟。” 宋老爷子这才“嗯”了一声,杵着拐棍慢慢朝门外踱去。 宋世尧上前两步搀扶着他,“爷爷,慢点。” 宋时年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上翘,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笑,但不知为何,顾明臻却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嘲讽。 “妈,你们先去,我去上个洗手间。” 顾明臻刚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纪佩黎正站在盥洗镜前补妆。 “顾明臻,你不会赢的。恨的另一面是爱!宋世尧现在越是忌恨我,就越说明他心里放不下我。不管他现在对你如何,但我才是他放在心尖上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她在唇上涂上一抹艳色,抬眸看她时撕碎了素日脆弱的伪装,露出志在必得的气势, “你兴许会胜我一时,但绝不会胜我一世。宋太太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你以为宋世尧有多喜欢你吗?他如今看中的不过是你的家世门楣而已。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你的家世。” 说罢,她将口红装进手提袋里,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 神经! 这个时候向她宣战,是想击溃她的心理防线吗? 不得不说,若是换一个人,这番话确实是有很大的杀伤力。 但她对宋世尧没有半点感情,所以这番话对她来说就像是在放屁。 顾明臻正腹诽着,手提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是容淮。 “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见四下无人,顾明臻才压低声音问道。 容淮那边也十分安静,“岁岁,我想查点事,但宋家那边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我的人竟无处下手。你那边......有什么门路吗?” 容淮都无法办到的是,想必何侦探也无处下手。 顾明臻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容我想想办法。” 等她挂断电话回到宴客厅时,发现纪佩黎竟坐在了宋世尧身边。 偌大的桌子就只剩下了一个位置。而且好巧不巧,这位置竟然在宋世尧和宋时年之间。 顾明臻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大方方地落了座。 桌子上早就摆放了各种美味佳肴,无一不是山珍海味。 但宋老爷子却没有动筷的意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不动,其余人自然也不敢动。只捡些有趣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好在很快,宋家的帮佣就匆匆端着两道菜走了进来。 顾明臻垂眸一看,竟是两道极其普通的素菜,没有任何特色可言。 她闹不懂这里面的玄机,便未吱声。 帮佣径直将两道素菜摆放在了宋时年的面前,又替他拿了单独的碗筷。 “开始吧。”宋老爷子这才开了口,“我年纪大了,医生说我不宜饮酒。世尧,替我敬你顾伯父顾伯母一杯。” “是,爷爷。”宋世尧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姿态恭敬地将红酒杯往下挪了两寸,“祝伯父伯母身体健康、骏业日新。” 他一口干了杯中之酒,落座时目光往宋时年那边瞥了瞥,里面藏着些隐藏得很好的得意之色。 谁知下一秒,宋老爷子又开口道:“时年,你虽不能饮酒,也以茶代酒,替我敬你顾伯父顾伯母一杯吧。” 宋世尧面色微变。 宋时年却宠辱不惊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抱歉顾伯父顾伯母,我今日多有不便,只能以茶代酒了。得罪之处,请容时年改日再向你们请罪。” 在场的皆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桌子上的暗流涌动。 顾明臻心想,外间都说宋家长孙自打车祸之后就成了家族弃子,彻底淡出了宋家的权力中心。 可看目前的态势,宋老爷子分明还是十分看重他这个嫡长孙的。 也是,宋时年从小天资过人,被宋老爷子亲自带在身边教养。 宋老爷子曾对他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期待,这样的感情,又怎么能说割舍就割舍呢。 “时年这是身体不舒服吗?”齐娴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伯母有所不知,我大哥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宋世尧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这些年他不仅每逢初一十五就会茹素,不沾荤腥酒水;还常年念经诵佛、抄写经书,用来......祈福。” 顾明臻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她在宋时年的画室里确实看到了一些誊写的经文。 看样子宋世尧所言非虚,宋时年在这方面确实花了不少心思,而非只是做做样子。 可,若常年念经诵佛,又怎会...... 顾明臻装作不经意地将手边的筷子朝宋时年那边扫了扫。 筷子落地,她不待帮佣有所反应,便俯身下去。 “小心。”宋时年也弯下腰,关切地看向她。 两人在半空轻轻撞了一下,顾明臻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 “抱歉。”顾明臻冲他歉然一笑,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那些隐藏在迷雾后面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冲破层层阻碍,露出了它原本的真面目。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顿饭,顾明臻吃得心不在焉。 饭毕,宋家帮佣撤了餐盘,送上饭后甜点和水果。 宋老爷子用调羹轻轻拨了拨碗里的燕窝,笑着看向顾明臻, “顾丫头,知慕少艾是人之常情,可我的孙子也不差啊!” 他语气里带着笑,视线却突然变得凌厉,“熊掌和鱼,又不是不能兼得。还是说,你看不上我家世尧?亦或者说,你是不想跟宋家联姻?” 来了。 顾明臻想。 看样子这老爷子今天拿不到一个答案,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宋爷爷说哪里的话,宋顾两家联姻是大事。我就算再不懂事,也不会破坏两家联姻的。”顾明臻笑意璀璨,目光却落在了宋世尧身边的纪佩黎身上, “不过嘛,我这人向来有点洁癖,不喜欢自己另一半心里还装着别人。所以,要联姻也可以,得换人!” 第102章 时年哥哥,结个婚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在场起码有一半人,都用“她该不是疯了吧?”的眼神看向顾明臻。 宋世尧当场就变了脸,“臻臻,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齐娴姿也下意识地拽了拽顾明臻的衣袖,低语道:“臻臻,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要郑重!” 顾明臻递给她一个“放心,我心里有数”的眼神,这才掷地有声地说道:“抱歉,我从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宋世尧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动了动,他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纪佩黎,耐着性子说道:“我说过我跟她没有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 他迫不及待地挪开了几步,就仿佛纪佩黎是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一般。 “纪佩黎,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纪佩黎面色惨白,身体也如风中落叶微微颤动。 “我真的没想破坏你的前程。”她怯怯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梁曼华,眼底渐渐弥漫起水雾,苦笑道, “我若真想缠着你,三年前就不会离开了。宋世尧,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我可以什么都不求,却不能背上这样的黑锅。” “你闭嘴!”梁曼华胸膛起伏不定,“纪小姐,今天顾宋两家的好日子,你茶也喝了饭也吃了,如今不方便再留下来了。管家,送客!” 宋世尧顺着纪佩黎的目光看向梁曼华,神色慢慢冷了下来,“妈,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梁曼华唇角紧抿没说话,但由她心虚的目光,宋世尧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刹那间,过往的一切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闪现。 这三年来的痛苦、煎熬、思念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如沉寂的火山突然爆发,直冲他的天灵盖。 热血沸腾,烧坏了他的理智。 宋世尧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厉声质问道:“所以,三年前是你强迫她离开的?” “宋世尧,你昏头了吗?”梁曼华不防他竟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连心虚都忘了,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世尧如梦初醒,他先是慌乱地看了一眼顾明臻,然后又飞快将视线挪到了纪佩黎身上。 “不管三年前你有什么苦衷,可在你选择离开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放弃我们的感情了。纪佩黎,冤枉你是我不对,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和臻臻面前了。” 他双手捏紧了拳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我现在爱的人是她!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请不要再掺和到我们中间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纪佩黎的脸颊无声滑落,盈于她的黑睫之间。 她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自己的眼底心里骨血里。 “好。”她凄然一笑,语气却很决绝,“你知道的,只要你开了口,无论你说什么,我总归是不忍心拒绝你的。” 说罢,她朝顾明臻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顾小姐,我会尽快跟学校请辞,从此彻底离开香江。你不要因为我就误会了宋世尧,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心里只有你。” 看着她仓惶而逃的背影,宋世尧没有挪开目光,而是一直目送她走远,才漠然地垂了垂眼睫,把眼底所有的风云起伏都藏了起来。 “我和她已经做了了断。”他抬眸看向顾明臻,神色认真,“我跟你保证,从此以后我跟这个人不会再有半点瓜葛。顾明臻,现在你满意了吗?” “这是你跟她的事,同我没有任何关系。”顾明臻不躲不闪地对上他的视线,“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要三个人的感情。要联姻可以,得换人。” “你!”宋世尧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够了!齐娴姿,这就是你们顾家的家教吗?”梁曼华被那句“三个人的感情”戳到了痛处,气急败坏地质问道,“我们宋家的孩子,不是被你们用来挑三拣四的。” “二太说的是。”齐娴姿不卑不亢地答道,“结婚不是结仇,若二太不愿意,这联姻就作罢吧。” 身为梁家大小姐,梁曼华一生顺风顺水。哪怕是在名媛辈出的香江,她也是排得上号的。 要说她平生憾事,便是没能在宋文璋未婚时嫁给他,而是做了他的姨太太。 所以梁曼华这辈子最痛恨的一个称呼便是“宋二太”。 时间久了,大家也知道她的忌讳。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揭她伤疤了。 此刻齐娴姿一句不咸不淡的“二太”,摆明了就是嘲讽。让她想起宋文璋的发妻哪怕已经变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却依旧牢牢地占据着“宋太太”这个位置。 梁曼华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整个脸上都火辣辣的。 她一下子热血上头,脱口道:“不结就不结,你们顾家的女儿,我们宋家高攀不起!” 还有这种好事? 顾明臻心里暗自一喜。 看梁曼华的目光就像在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你给我闭嘴!”一直没吭声的宋老爷子用力杵了杵拐棍,冷声道,“我和你妈还没死呢,这宋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梁曼华不服气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宋老爷子已经将脸一沉,“文璋,你媳妇儿累了,送她回房休息。” 事不关己的宋文璋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拽着梁曼华的胳膊冷冷说道:“走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顾丫头,你想清楚了吗?”宋老爷子没再理会两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顾明臻,“结婚是大事,你真的要换人吗?” 顾明臻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这老狐狸真是定力了得。 都这样了,还能稳坐泰山,半点也不动气! “是的,宋爷爷。我想得很清楚了。” “那好。”宋老爷子点了点头,“宋家嫡系里跟你适龄的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拿得出手的。说吧,你看上了谁?” “我要嫁,自然要嫁最好的!”顾明臻冲轮椅上清冷矜贵的男人抬了抬下巴,狡黠的笑容里满是魅惑,“时年哥哥,结个婚吗?” 第103章 我该叫你容淮,还是宋时年? 从始至终,宋时年都像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游离在人群之外,疏离又漠然地看着这场闹剧。 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从沉默中愕然抬头,向来波澜不惊的眼底像是投入了一块巨石,霎那间掀起涌动的暗流。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挪开视线。 无声的对峙中,宋时年忽而弯了弯唇角。 那笑容如冰雪消融,春风拂栏,好看极了。 “既得明臻如此厚爱,时年敢不从命?!” 宋老爷子仿佛半点也不奇怪这个结果,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既然顾丫头和时年都互相中意对方,那咱们就早点把订婚提上日程吧。镇业,你看如何?” 顾镇业迅速和自己妻子对视了一眼,在得到齐娴姿的默许之后,才情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和阿姿一切都听臻臻的,只要她喜欢,我们没有意见。”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似瞬间融洽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质问,“顾明臻,你疯了吗,宁愿嫁个残废也不嫁给我?” 宋时年眸光一黯,眼底刚刚燃起的光亮瞬间熄灭,连半点火花都不剩。 “世尧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个残废。”他微垂了眼睫,笑容落寞,“明臻,虽然我很中意你!但,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老爷子已经反手一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宋世尧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宋世尧,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赢得起也输得起。”宋老爷子神情冷厉, “他是你兄长,是我百年之后要与你相互扶持的人。你们同气连枝,为了......些身外物,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了。这些年你的教养都被你喂狗了吗?” 好一个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 这一刻,顾明臻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只既要又要的老狐狸。 一面把她当成一块训狗的肥肉,让宋时年和宋世尧为了她这个诱饵兄弟相争,以达到他养蛊的目的;一面又要兄友弟恭,同气连枝。 真是什么好事情都让他占光了。这如意算盘叮当作响,打得她在中环都听到了。 不过...... 顾明臻看了一眼神情黯然的宋时年。 她这准未婚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果然,男人一旦茶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但,长得好看又茶得有水准的男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顾明臻莞尔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踩了宋世尧一脚, “残废怎么了?我喜欢的是他贵重的人品、渊博的学识和宽广的心胸。即便他伤了腿,可比起那些心胸狭窄、人品卑劣又没有担当的男人,他也要好上百倍千倍!”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让宋世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紧抿了唇角,手指死死地扣着裤缝,狭长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阴冷之色。 有那么一个瞬间,顾明臻甚至以为他会当场爆发出来。 但下一秒,他又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态度诚恳地说道:“爷爷教训得是,是我一时吃了猪油蒙了心,口不择言了。大哥,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我这一次吧。” 啧,男主就是男主,主打一个能屈能伸啊! “不碍事的。”宋时年依旧是那副寂寥落寞的样子,“你原本也没说错什么,我确实是个活着于社会无益,只会浪费粮食,拖累他人的残废罢了。” 宋老爷子的脸色更黑了。 “时年,我不许你这么菲薄自己!哪怕这双腿废了,我的孙儿依旧比别人优秀百倍千倍!” 宋时年见好就收,“是,爷爷。” 顾明臻终于知道,为何身为原书命定的男主,宋世尧对付一个已经失势的宋时年却如此费力了。 就凭宋时年这智商,若不是有男女主光环加身,最后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呢! 一边胡思乱想,她一边装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时年哥哥的腿,是半点知觉都没有了吗?” 说到此事,宋老爷子的眸光就黯淡了下来,“知觉是有一点......但,这些年国内外的名家我们都找遍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宋时年,“如果宋爷爷不嫌弃的话,不妨死马当活马医,让我来试一试?” 宋时年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你?”宋老爷子半信半疑。 “宋爷爷有所不知,早年在九龙城寨,我阿爸曾救过一个从内地逃难来的老中医。他医术超群,一手银针尤其出神入化。只可惜他来港之前已经伤了根本,医者不自医,熬了大半年就去世了。” 顾明臻像是早就打好了腹稿,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他去世前为了感激阿爸的救命之恩,把一手银针绝技传给了我。我听时年说宋爷爷有腰椎顽疾,你若是信不过我,可以先自己试一试。” 宋老爷子只犹豫了0.01秒,便大手一挥,道:“只要你能治好我家时年,老头子愿意给你当试验品。” 看来这老头对宋时年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心里这么想着,顾明臻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又问管家要了消毒酒精。 “那就请老爷子移步理疗室吧。” 许是为了方便宋老爷子,理疗室就设在他的书房旁边。 顾明臻当着众人的面手起针落,很快就将宋老爷子扎成了一只刺猬。 方才吃饭时她就发现,哪怕刚刚理疗过,但宋老爷子还是有些坐立不安。 既是腰椎顽疾,自然达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所以为了唬人,顾明臻扎的全是止痛的穴位。 果然,一套针法下来,宋老爷子腰不酸了腿不痛了,就连气色都好了几分。 “顾丫头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宋老爷指了指宋时年,“快,赶紧给时年也试试。” 宋时年眸光微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在这里?这......不太好吧。” “时年哥哥是害羞么?”顾明臻手上银光闪闪,笑得十分坏心眼,“不怕,我可以隔着衣物辨别穴位,你不用担心别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得,这下把他的退路彻底给堵死了! 当顾明臻银针落下时,宋时年终于知道自己方才那糟糕的预感由何而来了。 饶是他自制力向来过人,此刻也被那剧烈的疼痛给折磨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偏偏眼前的小女人还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时年哥哥,怎么样,你的腿现在有知觉吗?痛不痛?” 宋时年悄悄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沉默地与她对视了片刻。 但随即,他就露出一抹无奈的笑,神情宠溺地说道:“不痛!你继续。” “那就好。”顾明臻也跟着绽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意,“那以后我天天都来给时年哥哥扎针。” 接下来的几天,顾明臻果然言出必行,每天准时到宋宅报到。 她每次下手都快准狠,专往宋时年最痛的穴位扎。 偏偏宋时年毅力惊人,哪怕痛得脸色都发了白,却依旧不肯吭声求饶。 顾明臻也不怜香惜玉,他不开口,她就乐得继续辣手摧花。 就这么僵持到第七日,这天,顾明臻刚把银针取出来,宋时年就抬手拦住了她,“岁岁,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顾明臻方才还笑意明媚的唇角顿时沉了下去。 她双手撑着他的轮椅,低头逼近他,在与他隔了呼吸之遥的距离缓缓停下来,目光微凉地看着他, “那么,我该叫你容淮呢?还是该叫你宋时年呢?” 第104章 我与他,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宋时年清俊的脸上半点也没有被拆穿的慌乱。 他眼底甚至还藏着一丝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破绽的?” “容先生藏得很好。”顾明臻低垂了眼睫,抬手轻轻揉了揉他凸起的喉结,“我自认对声音还算敏感,没想到容先生却是个中高手,可以两种声线自动切换,以至于我没能靠声音认出你来。” 宋时年喉结滚动,脸上看着平静,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绯色。 “没办法,若你日日朝不保夕,有性命之忧,你也会拼命学些保命的技能。” 这动作太过暧昧,宋时年像是有些承受不住,下意识地后仰了身体,声音已经暗哑了下来。 顾明臻却不肯放过他,再度凑上前,依旧与他保持了一个呼吸之遥的距离。 湿濡的呼吸浅浅打在脸上,带来一种酥麻难耐的痒,让宋时年素来镇定自若的黑眸终于染上了一丝慌乱。 “岁岁,别玩我了。”他低声求饶道。 “容先生玩我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今天吧?”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方才缓缓坐直了身子,“怎么样,骗我好玩吗?” “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宋时年轻轻吐出一口气,“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是怕告诉我之后直接把我吓跑吧?现在想来,你曾经几次三番试探我,只是我一直没将你与容淮这个人联系在一起,所以才忽略了你的暗示。” 顾明臻嗤笑一声,“你确实是个很注意细节的人,就连自己身上的气味都注意到了。想必每次以宋时年的身份来见我时,都会沐浴更衣,让自己清清爽爽,不沾染半分檀香味吧?” “是。你那么聪明,若我不小心些,老底早就被你看穿了。”宋时年苦笑一声,解释道, “第一相遇是偶然,我进九龙城寨调查时被人追杀,是你救了我。那时候我刚刚礼完佛,身上带着檀香味。我不知道你察没察觉,但我却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后来每次以宋时年的身份见你,我都不让自己身上有半点味道。” “你怕我由檀香味联系到你容淮的身份,可你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踏进宋家,看到你的小佛堂。”顾明臻淡声说道, “在佛堂时你怕我起疑,声称自己只是求个寄托,要不是宋世尧说你虔心向佛,我差点也信了。那时候我就在想,一个常年礼佛的人,身上怎会不带檀香味呢?” “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宋时年先是苦笑了一下,随后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说到底还是岁岁太聪明,寻常人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就连日日朝夕相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至今也没发现我的这层身份。” “现在才来拍马屁,难道不觉得晚了点吗?”顾明臻半点也不为所动,冷笑道,“没用的容淮。你三番两次算计我,把我当傻子玩。这笔账,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我有么?”宋时年眸光微闪,难得心虚地垂下了卷翘的黑睫,就连声音都跟着弱了几分,“岁岁这是要同我秋后算账吗?” “到了现在你还敢跟我狡辩。”顾明臻伸手捏住他漂亮的下颌,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来算算这笔账。” “我问你,上次你我的庆功宴,你故意安排在和宋世尧同一家会所,是想让我看到他和那个日本小姑娘走在一块儿,对吧?” “对。”宋时年倒也坦诚,“他同日本第一财阀走得近,松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想你牵扯进去。” “那你故意约我到学校取画,让我撞见纪佩黎和宋世尧的重逢,也是为我好了?” 宋时年哑然。 “还有法国餐厅那次,你故意带纪佩黎来就餐,难道不是为了刺激宋世尧,让他方寸大乱吗?” “以及股票交易所那次,宋世尧说他事先不知道纪佩黎会来找我。若不是他,那么最有动机这么做的就只能是你了。纪佩黎才回香江,想掌控宋世尧的行动并非易事,可对你来说,这却易如反掌。” “对了,还有一周前两家聚餐那次,你明知道宋世尧会来接我,却故意在半路打电话给我刺激他,让他军心不稳。后来你又故意关了手机,让纪佩黎找上门来。 你明知道纪佩黎对宋世尧志在必得,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却故意引她来,就是知道以我的性子,肯定容不下这种事情,不是吗?” 容淮脸上的笑意渐渐隐没于唇角,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人是不能做坏事的。在聪明人面前耍心眼,迟早都会遭到反噬。” “你也会怕反噬吗?”顾明臻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算尽人心,掌控一切,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棋子。聪明如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有的。”宋时年从沉默中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她,神色认真,“岁岁,我之所以迟迟不敢跟你坦白,就是怕你跟现在一样生我的气。” “是,我是耍了一些不入流的小心机,阻止你和宋世尧的联姻。那是因为我不想你站到他的阵营,更不想与你为敌。” 顾明臻心中一动,“原来你上次说与宋家联姻就是在背后捅你刀子,竟是这个意思。” 那时候她单纯地以为容淮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收购案的事情,没想到这里面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所以,你与宋世尧,不只是单纯地争夺宋家话语权的问题,对吗?” “对。”窗外落日西沉,夜色降临。 最后一丝余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明灭的光影将宋时年一分为二。让他一半隐藏在暗影里,一半沐浴在黄昏绚丽的余晖中。 这一刻的宋时年神情不明,声音里也带了丝难得的冷意, “我与他,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第105章 饕餮盛宴 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猜测,但这一刻,顾明臻依旧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和你母亲的车祸,是宋世尧和他母亲做的?” “梁曼华是主谋,宋世尧是帮凶。”宋时年眼里含着煞,神情冷厉, “兴许他们最初的目的只是我妈,但最后将我骗上车的是宋世尧。若不是我妈以命相护,如今我根本没资格坐在这里同你讲话。” 顾明臻愕然,“他那时才多大,竟歹毒至此?” “嫉妒是件很可怕的东西!人一旦嫉妒起来,就会让自己面目全非。”宋时年神情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那时候爷爷对我寄予了全部的希望,亲自将我带在身边教养。他从小生活在我的光环之下,处处不如我,处处被人比较。再有梁曼华日日在耳畔教唆,将我视作平生劲敌也不奇怪。” “发现你的破绽后,我曾回去看过资料,发现你母亲竟是容家长女。有没有可能,你们当年那场车祸,是容家灭门惨案背后的元凶所为?”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才问,“还是说,这件事也是梁曼华,或者说她与她背后之人做的?” “你才回归顾家,不知道我母亲的身份也不奇怪。当初容家惨遭灭门,受害者个个死得十分惨烈,连全尸都没能留下。外间都传言是悍匪张世强所为。再加上后来那场车祸也来得邪门,所以知情者噤若寒蝉。就连我母亲在宋家也成了一个禁词。” 宋时年犹豫了一下才道,“可根据我这些年来的调查,这事与三和会和14k有关。但三和会与14k和容家并无仇怨,所以这事只能是买凶杀人。而梁曼华,是有动机做这件事情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母亲与父亲也曾经是对十分恩爱的夫妻。若没有梁曼华......” “我还是不明白。若只是因爱生恨,犯得着做到这种地步吗?”顾明臻眉头微皱,“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 “自然不只是情情爱爱那么简单。要知道,这世上从来只有利益才最动人心!”宋时年神色阴沉, “容家曾经荣登过香江首富的宝座,灭门惨案后,容家只剩下我小姨一人。那时候我还小,以她一人之力没办法守住偌大的容家产业,所以被人瓜分了不少。” 顾明臻心中一动,“从既得利益者来说,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你难道没从中查出点什么吗?” “我不是没有从这方面着手过,可对方很聪明,做得不露痕迹。”宋时年苦笑了一下, “这么说吧,如今香江排得上名号的,除了顾、齐两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在那场饕餮盛宴里分了一杯羹的。而幕后最大的受益者,是境外资金。我花了很多年才查出来,这些资金跟梁家来往密切。” “这个梁家可真是水深呐......”顾明臻抬起手指敲了敲宋时年的轮椅,沉吟道,“上次在会所,你说收购案是宋家所为。这个宋家,是你祖父宋庆德,还是梁曼华?” “梁曼华在宋家经营多年,早就培养了一股自己的势力。”宋时年沉默了片刻,道,“不过据我所知,这件事或许有梁曼华在中间使力,但目前宋家还是我祖父在掌舵,所以他不可能不知情。” 顾明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试探道:“容家毕竟是你外祖家,我看你祖父挺重视你的,他这么做,就不怕你知道后同他翻脸吗?” “在真金白银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宋时年神色漠然地勾了勾唇角, “更何况如今他们人人都当我小姨是个一心扑在男人身上的草包,都想着把容家剩下的那点产业全部吞并了。所以就算不是我祖父,也会有其他人。” “其他人可没那么大的胃口,敢连容家和顾家一起算计!”顾明臻冷笑一声, “看你的选择,是站在了容家那边。可如果这样的话,你就会跟你祖父为敌。容淮,你想清楚了吗?” 宋时年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郑重其事地答道:“岁岁,你不必试探我。即便与他为敌,我也要保住我外祖最后的心血。” “其实你还有更好的办法,我看老爷子的意思,至今也不肯放弃你。他拿我来养蛊,无非就是为了试探你们兄弟俩的能力。” 顾明臻想了想,才道,“他若知道你的腿没事,宋家的继承权最后会落在谁的手上还未可知呢!” “当年在医院醒来之后,我就意识到这场车祸绝非偶然,于是开始蛰伏下来,隐藏自己。”宋时年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腿部, “一开始,我的腿确实无法行走。后来我被祖父送到国外医治,在那里拼命复健,才慢慢看到了一些效果。”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顾明臻却知道这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宋时年当时年纪还小,却有那样的七窍玲珑心,车祸之后立马以残躯示人将自己蛰伏起来,降低自己在敌人眼中的威胁力。 其聪颖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为了复健,他想必也没少吃苦头。其中的辛酸与汗水,不足为外人道也。 如此坚韧的心性和聪慧的才智,再加上为了复仇能够隐忍十几年的超强定力...... 这样的人,若是站在她的对立面,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但,现在还不是恢复的时候。容家灭门惨案的真凶一天不找到,我就一天只能当个残废!” “也好,被敌人轻视,总归不是一件坏事。”顾明臻轻轻点了点头,又问,“上次在澳门,我看你小姨拿了一块14k的腰牌。你们混进14k,是要调查什么?” 宋时年道:“你知道杜逸笙是什么人吗?” “你那便宜小姨父?”顾明臻眉骨微抬,“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表面上他是个孤儿,是我小姨的大学同学,可后来我们才查到,他还是梁家早年暗地里收养的养子。”宋时年神色冰冷。 “这么说,盯上容家的人很早就在布局了。”顾明臻心里暗自一惊,“可这跟14k有什么关系?” “杜逸笙那个情妇是14k的二把手,也是三和会前任会长洪万成的养女。”宋时年唇角微抿,冷冷道,“她跟三和会现任会长洪英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 第106章 待此间事了,我们便解除婚约 顾明臻:“所以,你几次三番以身涉险,想从三和会和14k手上拿到的东西是什么?” “三和会的龙头账簿。”宋时年道,“这本龙头账簿由三和会成立开始,就由三和会的龙头老大保管。它记录了三和会历年来的每一笔账目。有了它,兴许我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当年容家灭门惨案的真凶。” 顾明臻仔细琢磨了一下,了然道:“之前九龙城寨那次你没找到,所以才会去14k碰运气?” 宋时年点了点头,“洪万成很信任他这个养女,我怕我打草惊蛇,让他们把龙头账簿转移了。” “那你去14k有收获吗?”不待他回答,她就自问自答道,“我猜你没有收获,要不然也不会想着从宋家入手了。” 宋时年苦笑了一下,“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为什么是宋家?容淮,你在怀疑什么?”顾明臻的视线突然变得锐利,“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我?” “查宋家,是想看看这次的收购案跟梁家有没有关联。”宋时年眸光微闪,“但我真正想拿到的,是梁曼华保险柜里的东西。可她防备得很严,让我一直无从下手。” “你是她的重点防备对象,拿不到也不奇怪。”顾明臻沉吟了片刻,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觉得订婚宴就是个机会。” 宋时年皱了皱眉头,“可你之前不是说不希望太过高调吗?且,订婚宴人多眼杂,更不方便下手。” “我是不喜欢应酬,但如果有需要,也不是不可以高调。”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没有机会,咱们可以制造机会嘛。再说了,人多有时候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出了事,你可以拉出许多挡箭牌。” “那就听你的。”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宋时年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肺腑的微笑,“岁岁,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订婚典礼。” 顾明臻被他脸上温柔的笑意晃了一下心神,下一秒,她却抬手撑住他的轮椅,再次平视着他。 “宋时年,等此间事了,咱们就解除婚约吧。” “为什么?岁岁,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宋时年笑容一僵,眼中刚刚亮起来的光便迅速隐退了下去,“还是说你依旧信不过我?亦或者,你还在对从前的那些算计耿耿于怀?” “作为合作伙伴,我肯定是信任你的,因为咱们有共同的利益。” 顾明臻向来铁石心肠,认定一个目标就不会轻易改变。 但此刻,被那双落寞又黯淡的黑眸注视着,她心里竟无端生出几分不忍。 要命,真是个妖孽! 她避开了他的视线,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坦诚,“宋时年,你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不仅仅是因为你几次三番算计我,而是你我心里都清楚,咱们都是同一类人。” “你我都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信不过人性。怀疑和算计是我们的本能,是早就刻入我们骨髓血肉的东西。像你我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总会为自己留一丝退路和余地。” “你能抹杀掉自己的本能吗?至少我不能。可如果没有绝对的坦诚与信任,婚姻迟早会走向悲剧。与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宋时年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时年,我觉得咱们做一辈子朋友,也挺好的。” “你还是叫我容淮吧。”短暂的沉默之后,宋时年清隽俊逸的脸上已经再度挂上了无懈可击的笑容,就仿佛刚才落寞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我喜欢你叫我这个名字。” 顾明臻看了他片刻,也跟着笑了起来,“好的,容淮。” 。 宋家,理疗室。 顾明臻落下手里的最后一根银针,放缓了声音,“老爷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满室寂静。 少顷,理疗床上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鼾声。 顾明臻伸手推了推床上的老头,确定他已经进入熟睡之后,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大哥大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那端好似早就在等待她的音讯,听到响动,第一时间便摁断了电话。 顾明臻没有再拨,而是端起桌上的咖啡,一边喝一边安静地等待门外的动静。 几分钟后,走廊另一端就传来一阵沉闷的重响。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在惊呼,“大少,大少你怎么了?来人啊,大少爷昏过去了!” 门外有脚步声远去,少顷就是一群人急匆匆下楼的声音。 顾明臻这才拿起手里已经空了的精油瓶缓步走到门边,打开了理疗室的大门。 然而下一秒,她就对上了一双警惕的眼睛。 “顾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吗?” 还真是警惕啊! 容淮都拿自己当诱饵了,却也只引开了一个保镖。 还好她机智,早就做了两手准备。 顾明臻心里暗自惋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空瓶,“保镖大哥,我刚准备给老爷子做推拿,才发现精油用完了,你能帮我去问管家要一瓶新的吗?” “这......”保镖犹豫地朝屋内看了一眼,见屋内没有动静,他又快步走到旋转楼梯处,朝楼下看了一眼。 可楼底下此刻早就被容淮吸引走了注意力,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不行吗?”顾明臻眨了眨眼睛,满是失落地看着他,“这推拿对老爷子的病情十分有益,这几天他已经好了许多了......” 被那双漂亮的水漾黑眸那样充满期待地看着,任谁也会心软。 保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顾小姐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顾明臻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这些日子她尽心尽力为老头子推拿扎针,行事规规矩矩。不该做的不做,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也坚决不问。 老狐狸心思重! 从一开始的满是防备到今天的放松警惕,不知道费了她多少心血。 这个机会来得不易,错过了又不知道要等多久。 顾明臻不敢怠慢,见四下无人,她飞快推开了隔壁的书房门。 书房里全都是厚重的红木家具,看起来华贵却沉闷。 顾明臻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于是一面迅速翻找一面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然而她翻遍了所有抽屉,都没有发现容淮想要的东西。 顾明臻看了看时间,知道保镖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正准备离开,却无意中看到桌上一份尚待签署的文件。 顾明臻脚步一滞,目光便盯在文件上挪不开了。 等她匆匆看完,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楼梯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107章 岁岁,以后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顾明臻心里陡然一沉。 按这个脚步声的距离,她现在出去必定会和来人撞个正着。 可若是不出去,万一来的是老爷子的保镖,那她会死得更惨。 顾明臻还在绞尽脑汁思考对策,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道中年男音,“阿虎,来帮我把房间里的东西抬到车上去。” 宋文璋的声音里带着还没醒过神的黏糊感,是宿醉后刚醒的模样。 “是,小宋总。”阿虎只迟疑了片刻,便跟着宋文璋走了,“对了小宋总,刚刚大少昏过去了......” “怎么又昏了?”宋文璋的声音里透着股隐隐的不耐烦,“他这一年到头的总要昏个两三次,就这破身体老爷子还想让他进公司,不要命了吧!” 顾明臻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将已经捏在掌心的银针又收了回去。 她迅速推门而出,闪身进了隔壁理疗室。 等阿虎拿着精油进来时,顾明臻刚刚从宋庆德身上取下最后一根银针。 宋庆德缓缓睁开眼睛,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看她时眼神里透着赞赏, “我刚刚竟然睡了个囫囵觉。顾丫头,多亏了你这手银针绝技啊。你不知道,因为这破腰,我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宋爷爷觉得有效果,就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孝心了。”顾明臻眉眼温顺。 阿虎将精油递给顾明臻,却站在旁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见状,宋庆德挑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虎看了一眼顾明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这当爹的也太没个当爹的样子了,一天到晚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宋家要是交到他手上,迟早得被他败光了不可!” 宋庆德先是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关切地问道,“时年没事吧?哎,他这身体都是那场车祸闹的......” 阿虎:“已经把人送回四合院,关医生也赶过去了。” “那就好,你先出去吧。”宋老爷子挥了挥手,把人赶了出去。 下一秒,他如刀刃一般锐利的目光径直投向了顾明臻。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毫不掩饰的猜忌与试探,让顾明臻后背顿时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顾丫头,时年这个样子,你就不担心他吗?” 这只老狐狸,疑心病可真重! 仅仅是刚刚她没出去看昏倒的宋时年,他就对她起了疑心。 顾明臻脸上露出点恰到好处的忧色,“自然是担心的,不过时年哥哥跟我说过他偶尔会发生这种情况,让我骤时不要太过慌张。刚刚又恰好扎针到关键时候,我怕老爷子这边出事,就不敢妄动。” 宋庆德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不说话。 顾明臻也不慌张,又神色自然地补充了一句,“宋爷爷,时年哥哥很看重您老人家的。他说这个家里,您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他竟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宋庆德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他收回目光,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丫头,时年命苦,亲爹亲妈都靠不住。你答应老头子,以后要对他好点。” 顾明臻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这一关了。 “宋爷爷放心,时年哥哥是我自己选的人,我当然会自己宠着!” 。 从理疗室出来之后,顾明臻就径直去了宋时年的四合院。 这个四合院像是宋时年的私人领域,十分安静,此刻只剩下一个关医生还在给他打点滴。 关医生戴个眼镜,长相斯斯文文的,瞧着有些腼腆。 见顾明臻来了,他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识趣地起身告辞。 “不是装装样子就好吗?你还动真格的啊!”见宋时年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顾明臻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发现他的体温烫得吓人。 “不吃点苦头,怎么骗得过别人?”宋时年朝关医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道,“这位,可是梁曼华塞到我身边的人。” 顾明臻瞬间就理解了他的谨慎。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可谓是步步维艰。要换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早就死八百回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没什么,昨晚冲了几遍凉水澡,又对着冷气机吹了一宿而已。”宋时年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些调侃,“都轻车熟路了,半点技术难度都没有。” 顾明臻却有些莫名地难受,她抬手往他额上盖了条温热的毛巾,叮嘱道:“下次别再这样了。能达到目的的办法有很多,不需要你每次都以这样自损的方法来达到目的。长此以往,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宋时年脸上那些虚假的笑意突然消失在唇角,他抬眸看向她,眼底的神色突然变得深晦难懂。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子里才响起他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岁岁,以后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顾明臻微微一怔。 她自然明白宋时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这不过是她的随口之言,即便换另外一个关系不错的人,她依然会这么说的。 这样没有任何实质性付出的话,算得上什么好啊?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有种尴尬的气氛在两人四周悄悄蔓延。 顾明臻想说点什么来打破眼前这种让人不安的死寂,可一时半会儿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四目相对,两人像是心虚般,不约而同挪开了目光。 最后,还是宋时年率先开了口,“怎么样,刚刚有什么收获吗?” “有一点,但不多。我刚刚在老爷子的书房看到了一份文件,想到了一个既能赚一笔私房钱,又能顺便坑宋世尧一把的办法。” 顾明臻偏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坦坦荡荡的试探,“只不过这件事可能会损害到宋家的利益。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第108章 杀死他的羞涩 宋时年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说来听听。” “宋世尧给你爷爷提交了一份关于开发九龙贫民窟,新建高档社区的可行性方案。我看了一眼,发现董事会已经初步通过了提案,就等着最终审核和你爷爷最后签字了。” 顾明臻正色道,“正好,他想收购的那片地区我很熟悉。可以从中做点手脚。” 宋时年的眉眼间并无惊讶之色,显然是早就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不置可否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截胡,抢先拍下那块地皮吧?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别说顾氏刚刚脱离危机,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顾氏拿得出钱买地皮,开发这个项目所需的资金也不是小数目。”顾明臻摇了摇头, “贪多嚼不烂,我不想顾氏再次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险。再说了,宋世尧输了你一筹,这次是铆足了劲要在你爷爷面前挣表现。真要是打起来,指不定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我没打算跟他抢,但给他使点绊子还是可以的。” 宋时年眸光幽深,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嗯,这次你不要跟他抢。” 顾明臻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怎么,你这是要给他挖坑跳?” 宋时年笑而不语。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隐约记起书里好像也出现过类似的情节。 书里宋时年也是借一个房地产的项目给宋世尧挖了个大坑。 他布局精密,运筹得当,让宋世尧毫无防备地上了钩。 原本这件事进行得很顺利,一度让宋世尧陷入了绝境之中。 可一来宋世尧有男主光环加持,二来宋时年低估了香江房地产的复苏速度。所以最后功亏一篑,成了他在书中的第一次败绩,也为他以后的彻底败北埋下了祸根。 “你若是想借房市低迷来套住他的话,这恐怕不是一个好主意。稍有不慎,不仅套不住他,恐怕还会让他借此机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闻言,宋时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带着不解的目光看向她,“你为何会如此笃定?” 顾明臻不好跟他说,自己知道如今是香江房市最低迷的时期。 熬过这几个月,83年后香江房市将开始全面复苏,并进入长期的红利期。 “因为我觉得香江房市的低迷期不会持续太久了。容淮,我跟你说过我和我妈都很看好香江房地产的持续腾飞吧?若非如此,顾家也不会贷款囤积地皮。” 顾明臻给他简单地分析了一下如今的经济形势,斟酌着语句郑重其事地说道, “所以我觉得你此举不是不行,但可操作的时间太短了。若你在短时间内不能将他彻底阻击,你就会送给他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宋时年没说话,只十指交叉,眼睫低垂,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事关重大,顾明臻也知道不能光凭自己的红口白牙就让他改变一个筹谋已久的决定。 她没再吭声,而是起身端起已经凉掉的水盆去了盥洗间。 路过小佛堂时,鎏金佛像在阳光的折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顾明臻心念一动,走进佛堂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等她回到房间时,发现宋时年已经侧躺在床上,身体微微蜷缩着。 “怎么了?”见他额上冷汗直冒,顾明臻关切地问道。 宋时年脸色苍白,良久才摩挲着腿部苦笑了一下,“老毛病了,那次车祸的后遗症。” 他嗓音低哑暗沉,带着明显的隐忍。 顾明臻想起他大腿上那条足有20厘米长的狰狞长疤,心里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该!知道自己有腿伤后遗症还敢冲凉水澡,你不要命了?” 她抬手握住他的脚踝,把他的睡裤往上推了推,露出他腿上红色的增生疤痕,“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作死了?” 这个疯子,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可着劲儿的作死! 痛死他算了!! 从前他在她面前连裤子都脱过了,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宋时年的那点子羞涩也就被磨光了。 他伸长了笔直的腿,大大方方地任由她打量,脸上还带出了点虚弱的笑意,“好岁岁,我知道错了,帮帮我。” “不帮!自己作死就自己受着吧。” 嘴里这么说着,顾明臻到底还是没忍心,拿出银针迅速替他扎了几针止疼穴。 宋时年紊乱的喘息渐渐平复,人也闭眸睡了过去。 顾明臻站在床边注视了他良久,直到盆里的水再次凉掉,她才缓缓站起身来。 “别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床上的人明明还闭着眼睛,却像陷入了梦魇一般,皱着眉头低声呓语道,“岁岁,别走!” 顾明臻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心,我不走。” 她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像是有魔力般,很好地安抚了已经陷入梦魇的男人。 窗外,阳光一寸寸陷入了地平线。 落日的余晖绚丽夺目,将白墙红瓦、花木成荫的四合院铺满了温柔的霞光。 顾明臻却在这样的盛景中渐渐阖上了眼睛。 等她呼吸渐沉,床上的男人才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专注地注视着她恬静美丽的侧颜,孩子气地拿手指在半空描摹她的轮廓。 。 半月后,宋世尧的最终提案终于被董事会正式通过。 自上次在婚事上败北后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宋世尧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就连走路都脚下带风。 宋氏高层也似乎在这个项目中嗅到了一点风吹草动—— “老爷子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二少,这个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依我看啦,宋氏恐怕要变天了!” “你们该不会还在指望那位吧?一个外家没落自己又残废了的瘸子,老爷子就算再疼爱他,又怎会将宋氏交到他手上!” “依我看这次的项目就是老爷子的试金石,二少如果办得漂亮,这继承权恐怕非他莫属了。毕竟二少那边还有一个强大的外家当后台,这可不是那位能够比拟的!” 宋氏高层的谄媚和恭维,拆迁开发的顺利进行,都让宋世尧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正当他踌躇满志时,拆迁那边却传来了一个噩耗。 “二少,这间玩具厂的的主人好像出国了,咱们联系不上他。” 宋世尧拿出拆迁地图扫了一眼,脸上顿时阴沉了下去。 这块地皮上面建的是一个外贸玩具加工厂,因为经营不善,连续亏损,已经面临倒闭。 做这个开发案之前,宋世尧就意向性地联系过这家工厂的主人,他对拆迁的事十分热情,与宋世尧一拍即合。 双方已经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就只差拆迁时的一纸正式合同了。 谁知临门一脚,却出了问题。 可偏偏这个工厂还处在这次工程的关键性位置,若是要绕开它,一个大型完整的商业小区将从中一分为二,被彻底隔离开来。 宋世尧心里陡然沉了沉,“去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第109章 横的,怕不要命的! 宋世尧用尽了国内外的人脉,然而对方就像石沉大海,一入m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开发案受到了阻挠,宋世尧在公司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老爷子不给他好脸色他也就忍了,就连跟着老爷子打江山的那帮子董事,也敢仗着自己的资历对他阴阳怪气的。 宋世尧设想过有人不愿意拆迁,也想好了应对的方案。 总之无论软的硬的,拿钱砸还是用强的,都不过他一念之间的事情。 在香江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宋世尧钱权兼备。贫民窟那些人不过一群阴沟里的老鼠,再怎么蹦跶也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最关键的人会凭空消失,让他空有一身本事却使不出来。 宋世尧知道自己这次着了道,恐怕是遇到了高手中的高手了。 正当他急得唇角起泡时,拆迁那边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二少,玩具厂又开工了。” “备车。”宋世尧猛地站起身来,“我要去玩具厂那边看一看。” 然而当他紧赶慢赶赶过去时,却还是扑了个空。 “我老......老板已经出差见客户去了,你改日再来吧。”负责接待他的是个风情万种的中年女人,身上带着点风尘气,却长得性感漂亮。 宋世尧放下架子跟她闲聊了一会儿,可这女人滴水不漏油盐不进,废话说了一大堆,有用的消息却半点也套不出来。 他连续跑了好几趟,花了好多钱贿赂这女的,才知道玩具厂的前主人将它转让给了一个姓霍的男人。 新老板原先是混黑道的,如今开个玩具厂也不是为了转型,而是为了xi钱。 难怪他来了好几次,这玩具厂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工,跟玩儿似的。 棘手了! 这种不差钱的主,又有黑道背景,不是一点甜头就能打发了的。 宋世尧焦头烂额,“去,帮我查查这个霍坚的来头。” 知道了姓名,这事对宋家来说就不难办了。 隔天,霍坚的个人资料就被人送到了宋世尧的办公桌上。 宋世尧迅速扫了一遍,神色不见轻松,反而越发凝重。 “是个硬茬!”宋世尧转了转手上的派克钢笔,皱眉道,“这事,恐怕不能走寻常路了。” “忠义堂”在香江黑帮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个中等规模的帮派。 可就连“三和会”这样大帮派,也不愿意轻易去招惹他们。 无它,只因堂主霍坚是个讲义气又不怕死的主儿,手底下的汉子个个都是跟着他一路真刀真枪打拼过来的,全都是不要命的。 这年头,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忠义堂”上下一心,就找不出个怂胆的。 这样的黑帮,一旦对上了就跟招惹了条疯狗一样,让人想不忌惮都不行。 更何况宋家再有钱都是商人,穿鞋的哪敢跟光脚的比! “这世上哪有人会跟钱过不去的?”助理不以为然地说道,“实在不行,再给他们加两成拆迁费。软硬兼施,我就不信拿不下来。” 宋世尧直觉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先派人接触一下吧,但凡他不狮子大开口,他提什么就答应他什么。若他不识抬举......” 宋世尧眼底闪过一抹阴冷之色,“那总会有人收拾他的。” 。 中环,东岳风水。 除了开业那天,这还是顾明臻第二次踏进姜东岳的风水工作室。 不过不来不代表不关心,这些日子顾明臻没少趁着和人交际的时候,暗戳戳地给姜东岳打些软广告。 再加上上次“回归宴”姜东岳一战成名,所以如今香江上流社会来找他算命看风水的不在少数。 见到自家闺女,姜东岳脸上的笑意都多了几分,他朝特意留出来的贵宾室瞥了一眼,低声道:“人都来齐了,就等你一个了。” 说着,又去端了一盘洗干净的水果塞到她手上。 顾明臻一看,全是素日自己爱吃的。 她心里一暖,弯着眉眼笑道:“多谢阿爸。阿爸,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饭菜了,晚上你可要好好烧几道你最拿手的菜给我吃。” 姜东岳先是一愣,随后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好,岁岁等着,阿爸这就买菜去。” 他将“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刚想离开,一个身着白色绣花旗袍,肤白貌美的少妇便款款走了进来。 “请问,这里是东岳风水吗?” “原来是你......”姜东岳微微一怔,失神道,“这里是东岳风水,不知你有何贵干?” 容嘉茹挑了挑眉,“咱们认识?” 姜东岳回过神来,淡淡一笑,“算不得认识,只是曾经有过两面之缘而已。”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在澳门。” 容嘉茹眯着眼睛回想了片刻,“你是顾明臻的什么人?” “我是她养父,姜东岳。” “幸会。”容嘉茹朝他伸出纤纤玉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容,容嘉茹。” 即便姜东岳再没见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容家赘婿的花边新闻,他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贵宾室里此刻还坐着一个姓容的。 姜东岳眸光微动,随即轻轻握了握她的指尖,客套地笑了笑,“原来是容家二小姐,容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你了,二小姐请自便。” 容嘉茹直觉他身上好像多了一点疏离之感,但她也没深想,只冲他点了点头,便大步跨进了贵宾室。 贵宾室里,容淮、霍坚、红姑和顾明臻早就坐定。 见了她,容淮只用眼神跟她示意了一下,便继续说道, “霍老大,你是岁岁的朋友,所以我明人不说暗话。宋世尧若没法用正规手段从你手上拿到玩具厂那块地皮,必定会使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骤时你要对抗的就不只是宋氏,而是香江最大的黑帮——三和会了。” 他抬手敲了敲椅背,目光如出鞘的利刃,锐利得让人不敢逼视, “这必定会是一场恶战!若你承受不住,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第110章 你,喜欢我吗? “这必定会是一场恶战,会有什么后果......说实话,我也预料不到。所以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若现在想抽身,我和岁岁绝不会怪你!” 隔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容淮的声音十分冷静,甚至有种不近人情的味道, “但若你想趁此机会转型,我向你保证,日后这个项目无论用来做什么,必定有你一份股份。” 霍坚没说话,但由他凝重的表情,顾明臻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容淮这番话的份量。 诚然,霍坚跟她的关系确实不错,但那可是香江最大的黑帮“三和会”,霍坚会犹豫不决也在情理之中。 “霍老大,这不是简单地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是要拼上身家性命的事情!” 顾明臻这人做事向来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跟霍坚这种人她就更不会耍那些不必要的心眼了。 “但,香江这种黑帮盛行、警黑勾结的局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你别看着黑帮现在的日子好过,可总有一天,这些乱象会遭到上面的规整。骤时你们忠义堂该何去何从,你想过没有?” 霍坚沉默了良久才苦笑道,“我知道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身后跟着这么多兄弟,哪是想退就能退的。而且我们忠义堂也不是没有敌人,一旦我退了,那些人便会第一个拿我开刀。” 霍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女人。 他不怕死! 可他怕他死了,这个刚刚获得安稳和幸福的女人,又要过那种在泥潭里打滚,被人欺辱的日子。 “即便你继续走这条路,你又敢保证自己能够平平安安坚持到金盆洗手的时候吗?”顾明臻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你我心知肚明,坚持这条路无非两种结果,要么横尸街头,要么锒铛入狱。能够全身而退的,不过凤毛麟角。” 霍坚没反驳她的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江湖就是这么残酷,顾明臻说的都是事实。 顾明臻又道:“你可以不马上转型,但不管你要不要继续,都是时候为自己留条后路了。” 霍坚眼底闪过挣扎之色,依旧在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身旁的红姑突然握住他的手,将之带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霍坚下意识地看向她,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红姑因为早年服了一些药,所以每次生理期的时候都会痛得死去活来,看得霍坚恨不得替她受这份苦。 “不是的。我很好,你别紧张。”红姑摇了摇头,唇角上翘,眼里带着光, “我之前一直犹豫不决,我都一把年纪了,底子又不好,该不该冒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现在我想好了,霍坚,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霍坚猛然一怔,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此刻嘴唇翕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红姑今天不施脂粉,脸上便多了几颗雀斑和眼角的一丝细纹,再不如往日盛装打扮时那般艳光四射。 可她温柔一笑时,却有一种温柔宁静的美,“霍坚,我怀了我们的孩子!所以你要为了我们娘俩,好好活下来。” 若一个她还不够份量,那她就再在霍坚的天平上多增加一个砝码。 哪怕生下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件危险的事。 可只要能留住霍坚,她也愿意去冒这个险。 霍坚是个负责任的人,只要许诺了她,就一定会努力实现的。 “嗯。”霍坚用力地闭了闭眼,藏住了眼底的泪意,“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和孩子孤苦无依的。” 再睁眼时,霍坚眼底便多了一份义无反顾的决绝与坚定,“顾丫头,容先生,这一局我跟你们赌了!” 这次虽然凶险,但若能熬得过去,来日他便可以看着幼子慢慢长大,和心爱的女人一起慢慢变老。 那样的场景,想想都很美。 “欢迎霍老大。由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这个小团体的一份子了。我承诺你,不管这次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有我顾明臻在一天,红姑和你们的孩子必定衣食无忧、性命无碍。” 顾明臻郑重其事地说道,“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既然要洗白,你就得守住底线,但凡和毒有关的,你都不能沾。以及,若是自愿的我不管,但你不能逼良为娼。” “放心,我霍坚虽然混黑道,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霍坚也郑重其事地承诺,“况且我若真是那种人,你红姑也不会嫁给我了。” 沙发一角,容嘉茹眼神漠然地看着斜对面柔情蜜意的男女,心里却跌宕起伏。 她与杜逸笙,也曾经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 那时候她以为有情饮水饱,所以哪怕他孤儿出身,她也毫不在意。 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嫁给了他。 可现实是,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别人给她编织的一张巨大的网,一个荒唐的骗局。 在得知杜逸笙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死了。 情爱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糊弄人的镜中月水中花罢了。 男人...... 容嘉茹在心里冷笑一声。 玩玩可以。 可要交付身心? 还是算了吧! 当一个人把希望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时,得到的注定会是失望。 靠谁都不如靠己。 唯有自己强大了,别人才伤害不了你。 “既然都谈妥了,那一切就按照咱们说的办吧。”容嘉茹站起身来,淡声道, “我会以容氏的名义给宋家找些小麻烦,即便不能让他们元气大伤,可能让他们头痛一下分些精力也是极好的。九龙的事你们要快点,我收到消息,房地产政策恐怕会有大变动。” 说罢,她不待众人回答,便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谁知刚出了风水工作室,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菜肴满载而归的姜东岳。 姜东岳先是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又不知想起什么,面色突然一变。 “容小姐。”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挡住了电梯口,有些无措地笑了笑,“我买了菜,要是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容嘉茹神色冷淡,“多谢,我还有事在身,改日吧。” 但姜东岳却没有让开的意思,“容小姐......” 容嘉茹皱了皱眉头。 顾明臻这个养父眼神清正,待人礼貌又极有分寸,给她的感觉其实不坏。 她不觉得他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男人,难道看走眼了不成? 容嘉茹强压着心底的厌烦,“劳驾,让让。” 姜东岳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了两步,在她按下电梯按钮时又蓦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那滚烫的触感还是让容嘉茹的唇角沉了下来。 “姜先生,请你自......” 自重两个字还没出口,姜东岳已经脱口说道:“容小姐,你不能下去。” 他神色慌张,却并无半点猥亵的意味。 目光在看到他眼底隐藏的担忧后,容嘉茹就知道自己是误会他了。 她微挑了眉尖,“怎么,楼下有什么是我看不得的吗?” 姜东岳慌乱地避开了她炙热的视线,“要不,你喝杯茶再走?” 他不肯说,但容嘉茹已经猜到了。 这座大厦的对面就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是杜逸笙经常带着情人来偷情的地方。 姜东岳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怕她伤心,才会阻止她的。 自父母去后,已经许久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了容嘉茹的心头。 “姜先生......”她偏头看他,才发现姜东岳长得其实不赖,年轻时必定也是很英俊的。 尤其是他看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男人看女人时才会有的眼神。 之前被她忽视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破开迷雾,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容嘉茹勾了勾唇角,凑近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第111章 你情我愿 姜东岳突然抬起头来,视线不再回避,而是坦坦荡荡地答道:“姜某有自知之明,不该肖想的东西绝对不会肖想。” 容嘉茹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别的什么。 至少,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杜逸笙那般色欲熏心,坏到骨子里的。 她想。 “既然不是,那我会不会不开心,同你有什么关系?”她收回目光,又变成了那个疏离淡漠,游走在红尘俗世之外的容二小姐, “多谢提醒,不过我不在意。杜逸笙他,早就伤不到我了!” 说罢,她像个无畏生死的战士,踩着高跟鞋仰首挺胸地走进了电梯。 。 宋世尧见到霍坚时,是在八月盛夏的一个午后。 “听说宋生在找我?”霍坚嘴里叼着一支烟,一双长腿架在桌子上,半眯的眼眸带着煞气,一副混不吝的架势。 宋世尧一看他这样,便知道今天这一仗极难打。 他按下心中的不快,开门见山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收购霍先生手里的这个工厂,不知你多少钱才肯转让?” 霍坚对着半空吐出缭绕的烟圈,“既然宋生不同我客套,那我也对你实话实说,这间工厂是我以后养老的希望,我不卖!” 宋世尧知道,他这哪是不肯卖,而是待价而沽,等着狠敲他一笔呢! 他料定他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这人的胃口比自己想象的还大。 “霍先生别同我开玩笑了。”宋世尧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贪心是人的本能,我能理解。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霍老大想贪心,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护不护得住这块地皮。” 说罢,他朝身后抬了抬手,助理立马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支大哥大,拨通。 宋世尧接过来,也不同对方说话,便直接将大哥大递给了霍坚。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霍坚熟悉的嗓音,“霍大哥,宋二少是我的朋友。卖兄弟一个面子,你手上的那块地皮就卖给他吧。” 是三和会现任龙头老大,洪英豪。 霍坚面色猛然一变,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便变成了忌惮。 他半眯了眼眸看向宋世尧,眼底似不忿、不甘又似害怕。 宋世尧也不躲闪,唇角含笑任他打量。 片刻后,霍坚终于咬着牙笑了笑,“既然洪老弟开了口,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他挂断电话,看向宋世尧,冷笑道:“宋二少果然人大面大,竟把三和会也招来了。” “过奖。”宋世尧淡淡一笑,“霍老大,现在咱们可以谈价格了吧?” “卖可以。”霍坚咬着烟头,冷冷道,“给我五个亿,这家厂子就归你了。” “五个亿,你疯了吗?”宋世尧的助理顿嚷嚷了起来,“这家厂子你们撑死了买成5000万,转手就是10倍的价格,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别这么说,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霍坚眼中惧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嫌贵,你也可以不买啊!” 宋世尧唇角微沉,“两个亿,这是我能给出的极限。” “宋生,我这里做的是一锤子的买卖,不讲价。”霍坚朝他吐出一口烟圈,嬉皮笑脸道,“你再讲价,我可就要涨价了。” “这就是谈不拢咯?”宋世尧眼底戾气横生,杀意毕现,“看来霍先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霍坚笑而不答。 宋世尧蓦地站起身来,“我们走。” 玩具厂二楼某个窗户,两道人影并肩而立,目送着宋世尧远去。 容淮:“岁岁,两个亿不是小数目,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确定?你费了这么大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个将三和会拉下水的机会。我要是抽身,你舍得?” 顾明臻偏头看他,似笑非笑,“若我现在收手,你又拿什么引他们入套?” “岁岁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容淮轻轻叹了一口气,认真道,“可若你不愿意,舍不得我也要舍。” “容淮,你不必担忧,也不必害怕。我既上了你这条船,就不会半途而废。”顾明臻语气淡淡,“哪怕你选择了最危险的那条路,我也会跟你一起走下去。” 容淮眼底刹那间掀起了狂风骤雨,但又很快被他给压下去了。 “岁岁,这份人情重如泰山,我该拿什么来还你?” 顾明臻唇角微翘,半真半假道:“把这两个亿记在账上,回头等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你得把这两个亿算作我的入股资金。” “好,都听你的。”容淮喉间逸出一抹低低的笑,“对了,让霍坚准备一下,若我没猜错的话,过不了今晚三和会的人就要来了。这,必定将是一场血拼。” 顾明臻:“霍老大最近不仅招兵买马,还吞并了2个小帮派,准备得很充足了。” 容淮“嗯”了一声,又道:“刀枪无眼,到时霍坚恐怕顾不上你。你不要留在这里。” 顾明臻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怎么,你要走?” “嗯。”容淮半眯着眼眸眺望向碧蓝天空上流动的云朵,像只蓄势待发的兽,眼底寒意森然, “我要趁着三和会倾巢而出,再次夜探他们的老巢。” 第112章 请君入瓮 想起上次他在九龙城寨身负重伤的模样,顾明臻的心陡然沉了沉。 她下意识地朝他头顶瞟了一眼,见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想了想,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道:“要我陪你走一趟吗?” “担心我呀?”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半眯的桃花眼绽出好看的弧度,里面倒映着点点细碎的阳光,“别怕,岁岁,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最近这人总是这样子,老喜欢用这样温柔的笑容来蛊惑她。 顾明臻迅速撇开视线,坦荡地点了点头,“当然担心你!毕竟咱俩如今可是一条绳子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容淮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顾明臻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总之你万事小心,晚上我就不走了,留在这里帮你镇场子。” 。 夜色如墨。 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四周黑漆漆的,只剩下飞机低空飞过发出的噪音。 顾明臻临窗而立,如入定的老僧。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睁开眼睛,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哪儿呢?”霍坚抬眸四顾,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话音刚落,一轮圆月就破开厚重的云层钻了出来。 少顷,近百道身影浩浩荡荡地从转角处冒了出来,手上锋利的长刀在夜色中折射出一道道让人脊背发凉的寒光。 霍坚先是呼吸一滞,随即那双常年带着杀气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 “容先生还真是料事如神!” 他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怪异的鸟叫声。 楼下早就埋伏好的人收到他的指令,也回了一声鸟鸣。 片刻后,“三和会”的人破门而入。 几乎与此同时,黑暗中亮起一片刺眼的强光。 强光猝不及防地照射在脸上,刺得“三和会”的马仔们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兄弟们,跟我上!”“忠义堂”的红棍阿浪带头冲了上去,“霍老大说了,今晚赢了统统有赏。” 寒光四溅,厮杀声起。 很快,空气里就有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原本因为那出其不意的一招,“忠义堂”的人是占了先机的。 可在连续两次冲锋都节节败退后,混战中突然有人拿出手枪,对准“忠义堂”最能打的红棍阿浪开了一枪。 阿浪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方才还坚不可摧的阵型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阿浪哥,你没事吧?”身后,有人接住了阿浪。 “他奶奶的,这群狗杂种不讲江湖规矩!”阿浪双眼通红,咬牙瞪向朝他开枪的那人。 只见那人冲他挑衅地笑了笑,抬手举枪,再度瞄准了“忠义堂”的另外一人。 “小心他的枪!”阿浪想也未想就朝被瞄准的那人扑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几道寒芒划破夜空,没入了拿枪那人的身体。 “砰!”那人手一抖,枪口便倾斜了角度,打在了“三和会”冲在最前面的副帮主的屁股上。 副帮主一边捂着屁股双脚直跳,一边骂骂咧咧地吼道:“妈的傻逼,你他妈往哪里打呢?蠢货!” 他话音刚落,拿枪那人便“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手枪落地,被混乱的人群眨眼间踢出了老远。 “什么情况?”三和会的人愣了愣才回过神来,扑上去捡起了那把枪。 然而还没等他扣动扳机,几道寒芒就破空而来,没入他的体内。 “扑通”。 拿枪的人再次栽了下去。 “见鬼了!”有人不信邪,再次抢过了那把枪。 可那枪像是被人下了咒术,谁敢拿起来谁就不明不白地倒下去。 如此几番,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可以啊顾丫头!”霍坚看得目瞪口呆,“你这一招是打哪学来的?” “别废话!”顾明臻唇角微抿,脸上丝毫不见任何喜色。 她的目光不断在人群中搜寻,沉声道,“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霍坚一头雾水,“哪里不对劲啊?” “我听闻三和会如今也不太平。自打洪万成退居二线之后,三和会内部就分成了两股势力。一派是以洪英豪为首的,一派是以帮派元老豪叔为首的。”顾明臻眉头微皱,思忖道, “这两派表面和气,内里却暗暗争权,斗得厉害。根据可靠消息,洪英豪这人好大喜功,面子活做得极漂亮。你说,他这样的性格,今晚这个既可以出风头,又可以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为什么没出面?” 顾明臻没见过洪英豪本人,但有了上次宋家的前车之鉴,这次“三和会”的资料她都提前看过一遍。 洪英豪生得人高马大,十分魁梧。 即便跟照片有出入,也应该很好认才对。可顾明臻在人群中搜寻了几个来回,却并未看到跟他长相相似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霍坚也往人群中搜寻了一番,确实没看到洪英豪的影子。 他心里陡然沉了沉,“坐到他那个位置,也不是事事都会亲自出马的。他该不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步了吧?” “若是其他事倒也罢了,可这件事事关宋家,你觉得他会放过这种邀功的机会吗?”顾明臻不以为然地说道,“除非,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可此时此刻,又有什么事情会比咱们更重要呢?” 两人在黑暗中迅速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容淮!”顾明臻抬手敲了敲窗台,“他们这是等着容淮自投罗网呢!” 。 九龙城寨,“三和会”总部。 两道黑影穿过狭窄的小巷,悄悄潜进了一幢破旧的建筑。 这幢建筑前院后楼,外面看着斑驳陈旧,内里却别有洞天,是城寨里少见的“豪宅”。 院子里黑灯瞎火,静悄悄的。 容淮朝身旁的同伴做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你在这里帮我望风,我进去看看。” 同伴冲他点了点头,“千万小心。” 黑暗中,容淮身形灵动,如潜伏在夜色中的兽,行动间悄无声息。 他一路轻车熟路,直奔洪英豪的办公室。然后拿出一把“万能钥匙”,捅进了钥匙孔。 然而下一秒,他就暗道了一声“糟糕”! 容淮连钥匙都顾不上抽,转身就想离开。 几乎与此同时,黑暗中响起一道开关摁动的脆响。 下一秒,耀眼的灯光从头顶洒落,将他整个人暴露在了刺眼的光亮之中。 第113章 天罗地网 不过眨眼间,十几个人就从四面八方将容淮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咬着烟头走了出来,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上。 他抬眸斜睨着容淮脸上那张标志性的银色面具,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吧容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容淮不疾不徐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样子洪老大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天罗地网等着我呢!” “没有人可以从我三和会全身而退,你是第一个。”洪英豪的笑容突然冷了下来,“容先生真当我三和会是你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容淮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猜到我今晚会来的?” “容先生这是瞧不起谁呢?若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就算借他霍坚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跟我三和会作对!”洪英豪冷笑一声, “我认真想了想,敢和三和会作对又至今没有遭殃的,也就只有容先生一个人了。容先生艺高人胆大,又聪慧过人,不会算不到我今晚会派人去砸霍坚的场子。既然算到了,你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呢?!” “原来如此。”容淮唇角带笑,目光却渐渐冷了下来,“可,你怎么敢肯定玩具厂背后的人就一定是我呢?” 他和霍坚之前从无瓜葛,寻常人不可能马上将他们俩联系在一起。 洪英豪反应这么快,却正好说明了他做贼心虚。 因为他姓容,而容家当年之事又跟“三和会”有关,所以洪英豪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他头上。 这也从侧面暴露了,当年容家的灭门惨案和“三和会”绝对脱不开关系。 果然,洪英豪笑容一滞,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心虚。 “我不是说过吗,蒙的!” 容淮姿态闲适地靠在洪英豪的办公室门上,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你算得可真准!改日三和会若是垮了,洪老大大可改行,到庙街摆摊算命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知肚明的东西。 “过奖。”洪英豪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面上却露出一抹虚假的笑容, “容先生在江湖上的大名我还是听过几分的。你我从前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恩怨,不过一些小摩擦而已,容先生为什么非要咬着我们三和会不放呢?” “还能为什么?容某不才,也是有点大志愿的。”容淮假装没看到他眼里的试探,睥睨一笑,“香江第一黑帮的位置三和会坐得够久了,如今也该风水轮流转了。” 洪英豪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旁的马仔已经语气轻蔑地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那副尊容。想抢第一黑帮的名头,你配吗?” 容淮淡淡一笑,并不生气,“有没有资格,得手底下见了真章才知道。” 马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洪英豪抬手给止住了, “容先生,不瞒你说,我很欣赏你的为人。你若真的只是想在江湖上打出点名头,咱们也可以化敌为友,化干戈为玉帛。只要你愿意加入咱们三和会,三和会二把手的交椅就是你的了!” 此话一出,容淮就知道自己刚才那番信口开河的忽悠,并未彻底打消洪英豪的疑虑。 身居高位的人疑心病向来都重,他已经对他起了疑,就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打消的。 这种人向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今天这场恶战,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二把手......”容淮像是被这个提议给打动了,就连身上紧绷的肌肉线条也松弛了几分,“听起来确实有些诱惑,就不知洪老大的诚意有几分?” 洪英豪眸光微闪,“我这个人向来言而有信,容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去江湖上打听打听......” 他话音未落,只见容淮抬手一挥,有什么东西便朝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砸了过去。 下一秒,火花四溅,电流刺啦啦闪动。四周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狗日的,竟敢和我们耍花样!” “快,拦住他,别让他给跑了!” 众人鸡飞狗跳,朝容淮蜂拥而来。 电光石火之间,容淮已经打开了洪英豪的办公室大门,并迅速将门反锁了起来。 “快,把门给我砸了!” “砰砰砰”的撞门声迅速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洪英豪气急败坏的声音。 容淮没敢多做停留。 既然洪英豪早有准备,那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再藏在这间办公室里。 他飞身跃上洪英豪的办公桌,推开窗户,朝夜色中吹了一声口哨。 片刻后,一根带着倒钩的绳索便精准地勾在了他面前的窗户栏杆上。 一声巨响过后,木门被砸穿。 容淮看也没看一眼,拽住绳索就朝楼下一跃而下。 他双腿蹬着墙壁,朝洪英豪挑衅般地笑了笑,“多谢洪老大的厚爱,但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屈居人下。要做,就做第一!” “一群废物!”洪英豪气急败坏地扣动扳机,“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啊!” 黑暗中,连续响起好几声枪响。 容淮闷哼一声,踉跄着落了地。 “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一边朝三楼窗户的位置开枪,一边掩护他撤退。 两人飞快地退出了“三和会”的院子,但没走多久,容淮的助手就发现他的情况有些不妙!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受伤的位置有些……不妙,估计今天是走不出九龙城寨了。你再跟着我,会被我拖累的。骤时咱们俩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容淮扶着墙喘息了几下,当机立断道,“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去引开他们,我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助手虽有犹豫,却早就习惯了对他绝对的服从,于是道:“容先生你自己小心,我会尽快找人来救你。” 四周响起了一阵狗吠声。 助手朝着追踪而来的人群开了一枪,便转身朝与容淮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容淮也没有丝毫迟疑,快步闪进了一条小巷。 但没跑几步,他就脚步踉跄地倒进了一个草丛里。 刚才他没说实话,事实上他如今的情况不是不妙,而是非常不妙! 若不分开走,今天他们两人都会折在这里。 容淮喘了口粗气,脱下衬衣对不断渗血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便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他刚转了个弯,一把匕首便抵在了他的胸膛。 第114章 岁岁,你也是在乎我的! 容淮拽住对方的胳膊,抬腿就朝对方下盘踹去。 这一下蓄满了他全身的力道,若不能一击制敌,等待他的就只能是束手就擒。 谁知下一秒,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他身上轻轻扎了一下,他身上的力道便像开了闸的洪水,转瞬间泄了个干干净净。 容淮喘了一口粗气,立刻意识到面前来的人是谁。 与此同时,顾明臻也从他粗重的喘息声中听出了他的声音。 “岁岁,是我。” “容淮,是我。” 两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顾明臻抬手朝容淮身上扎了几下,他便感觉自己刚刚流失的力道又回来了。 “你受伤了?”摸到他身上黏黏糊糊的液体,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嗯。”他将身体往她肩上靠了靠,笑着调侃道,“又得劳驾咱们岁岁英雄救美了。” 顾明臻:“......” 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也不知该说他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 她又拿出银针,飞快在他伤口附近的穴位扎了几下,“我先给你止血,剩下的回头再说。” 容淮又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已经逐渐低沉了下去。 顾明臻心里微微一沉,“容淮,你给我撑着点儿!” 正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已经逐渐逼近。 “岁岁......一会儿若是情况不对,就别,别管我了!”听到声音,容淮垂眸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用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叮嘱道,“听话,自己跑。听到没有?” “别废话!”顾明臻冷酷无情地说道,“若跑不掉,我第一个把你推出去做挡箭牌。” 容淮喉中逸出一抹低低的笑,“若真是那样,我就算死也瞑......” “闭嘴!” 顾明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扶住他的腰,快步躲进了旁边一栋废弃的民居。 两人刚刚隐藏完毕,身后的追兵已经到了眼前。 “等等,这里有座屋子,给我搜!” 顾明臻手里扣住一把银针,目光如暗夜里蓄势待发的兽,危险又森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警笛声,随即便是几声枪响。 嘈杂喧闹的鸡鸣犬吠声再次响起,彻底打破了九龙城寨的宁静。 为首的人停住脚步,低声咒骂道:“该死的,谁他妈报的警?” “这些条子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往常他们都不敢进咱们九龙城寨来办案,今天居然如此大张旗鼓地登门?” 正说着,就听到远处有三长两短的口哨声在断断续续的枪声中响了起来。 “老大的紧急召唤!”为首的人脚步一滞,“完蛋,事情恐怕不妙!走,回去看看。” 一群人已经踩到了门槛,又迅速折了回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顾明臻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却发现他眼中并无半点诧异之色。 她顿时意识到什么,“这该不会是你找人报的警吧?” “聪明!”容淮虚弱地笑了笑,气息已经开始凌乱,“得亏我事先留了后招,让他们听到枪声就赶紧报警,要不然今天恐怕真要折在这里了。” 顾明臻轻“啧”了一声,“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sir们居然不怕死了。” 九龙城寨是赫赫有名的“三不管”地带,也是出了名的法外之地。 寻常阿sir是不敢轻易进来办案的。 顾明臻扶着容淮往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去,“说吧,你花了多少钱才请动这些大佛的?” “别这么说,这叫警民合作。”容淮贫嘴道,“打击黑帮人人有责,我只是在尽一个好市民应尽的义务。” 顾明臻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借着夜色的掩护,两人很快回到了九龙城寨的旧居。 屋子里三个月没住人,早就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顾明臻拿毛巾擦干净了床,又从衣柜里翻出新的床单铺上,然后冲容淮抬了抬下巴,“躺上去。” 容淮早已力竭,闻言乖乖地躺了上去。 顾明臻转身找出以前遗留下的医药箱,面无表情道:“把衣服扒了。” 虽然早就习惯了“坦诚相见”,但见她目光坦荡,脸上连半分异色都没有,容淮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岁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啊?” “别啰嗦!”见他双手发颤,顾明臻俯下身去解他绑在伤口上的衬衣。 容淮的腹肌壁垒分明,十分漂亮。 那不是后世健身房里吃蛋白粉练出来的夸张肌肉,而是线条自然流畅,充满了力量感和爆发力。 顾明臻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目光在上面短暂地逗留了几秒,随后便目不斜视地落到了他的伤口上面。 “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死人和活人。你想当哪一种?” 容淮敢怒不敢言地闭上了嘴。 “好险!再打偏半寸,你就没命了。”匆匆检查了一番之后,顾明臻皱眉说道,“这伤口恐怕等不到明天去医院了。得先想办法把子弹取出来,要不然伤势会恶化的。” “那就取吧。”容淮连眼睛都没带眨一下的。 顾明臻挑了挑眉,“你就不怕我是个庸医?” 容淮:“如果是你,就算是庸医我也认了。” “等着。” 顾明臻转身出了门,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手术刀、止血药、消炎药和输液的医用器具等东西。 “子弹有点深,可能要划开一道口子才能取出来。没有麻药,你只能忍着。”她一边迅速给他消毒,一边冷静地说道, “我不确定你脏器有没有受伤,但目前这种条件即便我有那个本事,也不敢给你开刀。” 她拿起毛巾替他擦了擦额上细密的冷汗,声音突然温柔了几分,“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前世她处理这种热武器伤口的机会不多,但如今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容淮温柔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你只管动手便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说罢,他拿了条干净的毛巾咬在嘴里。 顾明臻没再迟疑,拿起消完毒的手术刀就在他伤口处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然后她拿起医用镊子,开始替他取子弹。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滑到她的颈窝。 寂静中,容淮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突然抬手拿下了嘴里的毛巾,哑声道:“岁岁,你的手在发抖。你,也是在乎我的吧?!” 第115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顾明臻的手又抖了一下。 那镊子一歪,痛得容淮倒吸了一口冷气。 “闭嘴!” 顾明臻说不清是心虚多一点还是恼羞成怒多一点? 她瞪了他一眼,“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容先生,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容淮一副“我错了但我还敢”的表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顾明臻看他不顺眼,索性拿出银针朝他身上扎了几下。 容淮还没反应过来,便觉眼前一黑,彻底昏迷了过去。 世界瞬间安静。 顾明臻垂眸看了他片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等容淮再次醒来时,四周一片黑暗,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玻璃窗在床头投下一小片银白色的光辉。 输液瓶里还在滴答地落着药水。 顾明臻趴在床头,双眸微阖。 如蝶翼般卷翘的黑睫安静地贴在她的眼睑之上,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她的肌肤如青瓷般白皙无瑕,完美的侧颜线条没了清醒时那种具有侵略性的张扬美,反而多了一种温柔恬静之意。 容淮安静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眷恋。 睡梦中的顾明臻突然偏了偏脑袋,一缕乌黑的发丝便顺着她的颊边滑落,落在了她挺翘的鼻尖。 容淮莫名觉得有些手痒,他抬起手,刚想替她拂开那缕有些碍眼的黑发,寂静的暗夜中便响起了几声狗叫。 紧接着,走廊上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顾明臻几乎在第一瞬间就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之色。 容淮对着她做了个“有人”的口型。 顾明臻竖起食指,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撑着床沿迅速起身,手里捏着一把手术刀,如猫一般悄无声息地踱到了门后。 脚步声从门口走过,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向前。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脚步声又再次折了回来。 之前为了怕被人发现,从进屋起到此刻,顾明臻一直没有开过灯。 就算是给容淮取子弹,她也是仗着自己视力过人,只点了两支蜡烛。 因而此刻这人去而复返绝非意外,而是早就瞄准了这里。 顾明臻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往门背后侧了侧身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有人拿钥匙捅开了房门。紧接着,一道婀娜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顾明臻的手术刀已经抵住了她脖子上的大动脉。 “别动!”她压低声音,警告道,“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手滑。” 那人立马举起手,飞快说道:“阿姐,是我。” “姜念慈......”顾明臻借着月光看向来人,眼底的警惕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加深了几分,“你来做什么?” “阿姐,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姜念慈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看在眼里,连忙道,“三和会的人在寨子里大肆搜索,阿姐,他们找的该不会是你吧?” 说罢,她的视线落在了半掩的卧室门上。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狡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顾明臻漠然地看着她,冷冷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是你救走了那个叫容淮的人吧?”姜念慈抬眸看她,目光复杂, “阿姐,三和会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你干嘛蹚进这趟浑水呢?听我一句劝,赶紧让他离开。否则等三和会搜到这里,一切就晚了!” 她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很笃定。 顾明臻眼中杀意顿起,“如果我不呢?你是不是又要出卖我一次?” “我没有......”姜念慈避开她锐利的目光,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真没想过要害你。我以为只是打听点消息,不是我说也会有别人。我没想过后果会有那么严重!” “你真的想不到那么做的后果吗?如果只是正常的打探消息,他们又为何需要向你支付一个女二的代价?” 顾明臻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嗤笑道,“姜念慈,你打小就很聪明。以你的智商,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 没想过吗? 其实想过的。 但那时候她太渴望出人头地,所以明知道对方给自己递过来的诱饵是带毒的,明知道可能会损害阿姐的利益,但她依然心存侥幸,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 姜念慈用力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想狡辩什么。但是阿姐,这次我真的不会害你!三和会的人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你再不让他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现在出去,那才是自寻死路呢!”顾明臻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片刻,突然松开了抵在她脖子上的手术刀, “也许你这次确实没有恶意,但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姜念慈,我信不过你!” 姜念慈急得跺了跺脚,“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 顾明臻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绳子,将她反手绑了起来,“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是我救走容淮的?” 姜念慈没有挣扎,而是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我要是说了,你不许骂我。” 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 姜念慈认命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在夜影的时候,被洪英豪看上了,就跟了他......” 顾明臻想起当初她去酒吧一条街找姜念慈时,那个打扫卫生的阿婶儿说的话。 原来姜念慈攀上的高枝儿竟是洪英豪! 她心念一动,思绪便飘到了一边。 可她的沉默看在姜念慈眼里,便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姜念慈突然抬起头来,用微红的眼睛直视着她,紧抿的唇角绷出倔强的弧度, “我知道你一定看不起我这种做派,但我没你那么命好,有个身家亿万的亲爹亲妈。我想要的一切都只能靠我自己!我没有偷没有抢,我拼尽全力想要爬出这个烂泥潭,我有什么错?” “我出卖的是自己的身体,又没有伤害别人的利益,你们凭什么嘲笑我?我只是想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就是罪大恶极吗?姜岁禾,就算你看不起我也没关系。我不后悔!这辈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做人上人,过上我想要的日子!” “你想多了,我没有瞧不起你。”顾明臻神色淡淡,“只要不伤害别人的利益,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我不是你,没有资格评判你什么。只要你自己不后悔,那就够了。” 姜念慈猛然一怔,眼底的愤怒和不甘便悉数化为了惊诧与委屈,“阿姐......你真的不会看不起我吗?” “阿爸呢?阿爸他也不会生我的气吗?”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回答,楼下便传来了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 姜念慈面色猛然一变,就连声音都发了颤,“阿姐,他们来了!” 第116章 容淮身份暴露? 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在楼下响起,惹得楼里的居民鸡飞狗跳、怨声载道。 姜念慈:“阿姐,你信我好不好?我要是再害你一次,叫我天打雷劈,出门被车撞死!” 卧室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容淮拔掉输液头走了出来,手背上还渗着细密的血珠。 姜念慈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你出来干嘛?” “岁岁,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现在出去,还有机会离开。”容淮没回答她的问题,飞快道,“你别管我,我自有办法。你忘了上次......” 他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侧目朝卧室的方向扫了一眼,但顾明臻知道,他这是准备故技重施了。 “你不要命了!”身负重伤还敢在20多米的高空跳来跳去,这货完全就是个疯子!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容淮转身就走,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势,“你不走也没关系,只要我不在,他们即便怀疑也没办法把你牵扯进来。” 几乎与此同时,顾明臻看到他头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在凝聚。 那黑气若隐若现,一会儿有一会儿无,像是还没彻底成型的样子。 顾明臻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难道说,接下来他们的选择,将决定容淮的命运? 她的心顿时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你等等。” 谁知她喊得越快,容淮脚下的步伐便越快,不过眨眼间,他已经走到了卧室的窗户前。 顾明臻不想在姜念慈面前暴露自己压箱底的本事,所以银针都扣在手里了,却引而不发。 只快步追了上去,在容淮推开窗户的瞬间,抬手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容淮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一头栽倒在了她怀中。 顾明臻将他放到床上,垂眸看向他的头顶,果然发现方才那丝丝缕缕的黑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悬!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背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阿姐,你一定要保住他吗?”姜念慈站在卧室门口,看向容淮的目光带着点挑剔和嫌弃, “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好啊,值得你为他如此拼命?以你顾家大小姐的身份,如今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啊?还是说......你喜欢他?” 她皱眉丢出一连串的问题,却又似乎并未打算得到顾明臻的答案。 “算了,死就死吧!”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脸上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阿姐,你赶紧帮我把绳子解开,等会他们上来就来不及了。” 顾明臻抬起眼眸,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她片刻,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走容淮的?” “你进城寨的时候,我看见你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我怎么可能认错你。” 虽然不明白为何都这时候了她还有心思问这种问题,但姜念慈依然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回来找我的,就跟在了你身后,谁知你几下就把我给甩丢了。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三和会的人朝你离开的地方追了过去,然后条子来了,他们又骂骂咧咧地回来,说把容淮给跟丢了。” 顾明臻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还以为姜念慈是从洪英豪那儿得知的这个消息。 若真是那样,容淮是宋时年的秘密恐怕就保不住了。 “阿姐,你和阿爸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回来找我?”姜念慈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委屈, “这些日子我有空就往城寨跑,却一次都没看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这不是顾明臻记忆中的姜念慈。 她记忆中的姜念慈向来胆大包天,是个极有主意的人。 她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轻易回头,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轻易后悔。 可此刻的姜念慈眼睫低垂,像极了那年她们被遗弃在孤儿院的样子,神色怯怯,眼底全是悔意和害怕。 “姜念慈,我再信你最后一次。”顾明臻大步上前,解开了绑在她身上的绳索。 她抬眸看她,平静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决绝,“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要不要珍惜,随便你。” 她话音刚落,搜寻的人已经来到了他们这一层。 姜念慈咬唇看了她一眼,“阿姐,谢谢你。” 说罢,她抬手将卧室门一关,拿钥匙从外面锁了起来。 顾明臻立在卧室门后,手里扣着银针,身体线条紧绷,是蓄势待发随时都能进入战斗的姿势。 姜念慈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将客厅那道大门彻底敞开,然后又从厨房里翻出一瓶从前阿爸用来做菜的酒,往嘴里灌了几口之后,便将剩余的倒了大半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这些,她提着酒瓶走到了客厅,往早已破旧不堪的沙发上随意一躺,又抬起双脚搁在了茶几上。 少顷,有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见姜念慈,顿时愣在了原地,“大嫂,怎么是你?” “这里是我家,我来不得么?”姜念慈眼底雾气氤氲,掀起微微泛红的眼尾斜睨着问话的人,冷笑道,“怎么,连你也觉得我被他们抛弃了吗?”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对方面前,抬起纤细的手指戳上他的胸膛,声音里已经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还是说连你也瞧不起我?啊?你们都觉得我贱,都觉得我不自爱是吧?可我有什么错,我不过就想让自己过得好点罢了。” 她微扬了下巴,神色倔强,眼底的泪花却早已夺眶而出。 “大嫂你醉了!大嫂你别这样......” 姜念慈不吭声,只戳着对方的胸膛跌跌撞撞地往那人怀里撞,逼得对方节节后退,想扶她又在顾忌着什么, “哎,大嫂你别这样。你这样回头被大哥知道了,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姜念慈跟了洪英豪才没几个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她长得漂亮性子爽快又带点勾人的火辣,不只是洪英豪,就连帮派里不少人也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上次敢打她主意的某个醉鬼,早就被洪英豪丢到海里喂鱼去了。 因而现在他们这些人都对她避而远之,生怕触了洪英豪的霉头。 “滚!都给我滚!”姜念慈突然发酒疯似的,边哭边笑道,“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都不要我了。我知道的......” “三和会”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她的一点身世,也知道她这些日子有空就往城寨跑是为了什么。 闻言也懒得再跟一个醉鬼计较,连忙道:“好好好,我走就是了。大嫂,那啥,你别喝太多,回头大哥想找你找不到,又该拿我们撒气了!” 等三和会的人从这幢楼撤光了,姜念慈才面无表情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打开了卧室的钥匙。 “阿姐,我演技怎么样?”她像个同大人邀功的孩子,冲她咧嘴笑了笑。 “不错。”顾明臻肯定地点了点头,“阿姐等着你捧座影后奖杯回来。” 。 中环,某高档公寓。 容淮的私人医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对顾明臻低声道:“这次多亏顾小姐处理及时,要不然容先生情况危矣。” “多谢。”顾明臻指了指隔壁的客房,“周医生先去客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周医生跟了容淮多年,懂规矩,知道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放他离开。 闻言也不多说,点点头就进了客房。 顾明臻原本想去厨房给容淮煲个汤,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容淮的卧室里传来了大哥大的声音。 她快步折了回去,就见容淮已经挂断电话,正拿着大哥大坐在床头发呆。 “怎么了这是?”容淮唇角紧绷神色凝重,看起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刚刚爷爷打电话过来,说是明天有个临时的家庭聚会,让我回去。可我们的家庭聚会一般都是安排在周末。” 容淮自沉默中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岁岁,我疑心他们已经对容淮这个身份起了怀疑。这是在故意试探我呢!” 第117章 我有没有伤到根本,你试试就知道了 “你先别慌,洪英豪既然猜到了你会夜探三和会,会有这个结果就并不意外。但根据姜念慈的说法,他未必就真的把容淮和宋时年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了。”顾明臻思忖了片刻,才道, “只是昨晚这种关键时候,你却没回宋家老宅,我要是梁曼华,我也会起疑。所以今日有此试探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关键是,这究竟只是她的试探,还是宋老爷子的意思?” 容淮沉默了片刻,“老爷子若是想试探我多的是办法,不会这么迂回,所以我倾向于这是梁曼华借老爷子之口召我回去。” “这一遭肯定是逃不掉的。避了,反而会加深梁曼华的怀疑。”顾明臻道,“明天我陪你一块儿回去。现在你给宋爷爷打个电话,征求征求他的意见。” “不用,你要去,爷爷肯定会......”话还未说完,他便看见顾明臻从床的另一侧上来,径直靠在了他身边。 他微微一愣,呼吸便乱了节奏。 顾明臻的手从他的衬衣下摆伸了进去,抚上了他的后背,冲他眨了眨眼,“打呀。” 容淮的大脑有片刻的宕机,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尽量镇定自若地摁下了通话键。 “时年,怎么了?”电话那端传来了宋老爷子略带疑惑的声音,跟着而来的还有梁曼华刚刚落下的尾音。 “爷爷......”容淮刚刚开了个口,便感觉顾明臻那双作乱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 他呼吸瞬间粗重,隔着电话传到宋老爷子耳朵里,便显得越发暧昧。 紧接着,一声“嘤咛”声又再度响起,女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后的微哑,听起来有几分撩人。 “岁岁,是我吵醒你了吗?”容淮一面半真半假地瞪了一眼顾明臻,警告她把作乱的小手拿开,一面用温柔宠溺的声音说道,“你继续睡,我给爷爷打个电话。” 宋老爷子心中一喜,“时年,你昨晚是和顾丫头在一起吗?” “岁岁就在我身旁呢,爷爷再问她就该害羞了。”容淮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爷爷,明天家宴,我可以带岁岁一起回来吗?” 宋老爷子爽朗一笑,声音里的欣慰隔着电话线溢了出来,“那是自然!告诉爷爷顾丫头喜欢吃什么,爷爷叫管家给她安排。” 容淮随口报了两道顾明臻喜欢的菜肴,挂断电话后发现她正单手撑着后脑勺,侧躺在床上,半眯了眼眸笑容狡黠地看着他。 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目光,轻咳道:“刚刚......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吓到你了吗?”顾明臻毫无愧疚地说道,“告诉你了,哪能演得那么逼真。不逼真,他们怎么肯相信?”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容淮就是觉得,她是故意想看自己出糗。 “老爷子刚刚好像很欣慰的样子。”顾明臻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怎么,他就那么怕你出家当和尚吗?” 容淮:“......” “按说咱们刚才的谎话也不算多高明,可他却没有怀疑。”顾明臻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眼底调侃的意味却更浓了, “你该不会是让他误以为你伤到了根本,所以老爷子知道昨晚咱们在一起,才会那么开心?容淮,为了麻痹敌人,你可真是够拼的!” 容淮耳根浅浅的粉顿时变成了滴血的红,他咬了咬牙,有些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顾明臻!”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给你煲汤去。”顾明臻见好就收。 跳下床时她没忍住又皮了一句,“容淮,你脸红了哦。你说,g大的同学们如果知道咱们向来清冷矜贵的宋教授竟然如此纯情,他们会怎么想呢?” 她话音刚落,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便拽住她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床上一带。 顾明臻猝不及防,便跌落在了容淮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还来不及说话,他已经低头凑了过来,哑声道:“我纯不纯情,是不是伤到了根本,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第118章 调戏与反调戏 顾明臻万万没想到,自己调戏不成反被调戏。 男人帅得有些过分的面孔在眼前逐渐放大,因为离得近,那种冲击力越发强烈。 顾明臻有些耳热,可这时候示弱又不是她的性格,她也不甘就此落了下风。 “好啊,怎么试?”她抬手勾住他修长的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两人原本就离得近,被她这么一拉,顷刻间就只隔了呼吸之遥的距离。 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红润饱满的唇。 容淮的眸光暗了暗,视线便变得有些危险,“岁岁,你真是不怕死!” 顾明臻的眼睛素来冷且艳,此刻却如半弯的月牙,带着点撩人却不自知的魅惑。 “你知道的。”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喉结,“我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很好。”容淮呼吸急促,喉结也跟着迅速滚动了几下。 他抬手摸了摸她微微泛红的眼角,高挺的鼻尖在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哑声道:“巧了不是,我字典也没有怕这个字。我和岁岁,还真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呢!”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率先挪开目光,仿佛谁先挪开谁就认输了一般。 满室寂静,只剩下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因为姿势的原因,顾明臻眼中逐渐被逼出了一点潮意。 容淮的视线从她雾气氤氲的黑眸往下滑落,到她红润诱人的唇瓣,再到她白皙纤长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性感的锁骨窝,不再向下。 那视线极具侵略性,仿佛要隔着衣服,将她一寸寸扒光。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但那早已刻进骨髓的该死的胜负欲又让她无法在此刻退让。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容淮终于按捺不住,率先低下头,试探般地亲在了她的唇角。 湿濡的触感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一掠而过,坦白说,感觉不算坏。 顾明臻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却引得容淮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男人向来内敛的目光此刻危险到了极致,像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顾明臻素来冷静灵敏的大脑此刻一片空白。 还没等她来得及做出反应,容淮已经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下来。 他含着她的唇,又咬又亲,早没了往日端方君子的克制。 顾明臻的掌心原本已经扣住了几枚银针,但感觉滋味不坏,便索性闭眼享受起来。 不过这个吻只持续了片刻,就被门口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听到声音,容淮先是没有理会。但架不住门外的人跟阴魂不散似的,吵得顾明臻睁开了眼,轻轻在他胸膛推了推。 “应该是我阿爸来了,去开门。”她眼角泛着撩人的红意,声音也因为亲吻变得破碎暗哑。 容淮抬手揉了揉她被自己咬得有些红肿的唇,恋恋不舍地起了身。 顾明臻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视线在他某处过于明显的地方一扫而过,忽然道:“算了......你这副样子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还是我去吧。” 容淮:“......” 他这副样子都是谁害的啊! “坐怀不乱的宋教授。”她偏着脑袋看他,不怀好意地“啧”了一声,“我都快不认识端方君子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了。” “那要看是对谁。在喜欢的人面前,我自问不是什么柳下惠。”容淮耳根绯红,面上却从容笑道,“况且,岁岁也并非没有感觉,不是吗?” 顾明臻笑容一僵,眼中的幸灾乐祸就被这句话给击碎了。 “行叭。”她摸了摸鼻尖,有些悻悻地说道,“这一局算我们打成平手。” “这一局?”容淮唇角微沉,目光幽怨地看向她,“岁岁当我是什么?”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 原来只把这当成是她一争高下的游戏。 顾明臻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哀怨与讨伐,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刚打开门,便看见姜东岳提着一个食盒与容嘉茹并肩而立。 “阿爸、容小姐,你们怎么一块儿来了?” 容嘉茹用余光扫了一眼姜东岳,曼声道:“碰巧罢了。” 。 宋家老宅。 顾明臻一落座,就感觉好几道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自己身上。 有欣慰的。这是宋庆德。 有恼怒的。这是宋世尧。 有探究怀疑的。这是梁曼华。 顾明臻一概视而不见,脸上挂着敷衍的笑意,把自己变成个“劳累过度”的花瓶,躲在容淮身后偷懒,由得人浮想联翩。 容淮游刃有余地将众人的试探一一挡了回去,随后又瞥了瞥已经有些不耐烦的顾明臻,宠溺地笑了笑, “爷爷,让人上菜吧。岁岁这两天都没休息好,等下要早点回去补觉。” 他这番话说得暧昧,宋老爷子顿时会心地笑了起来,“好好好,听到没有,赶紧上菜。” “臻臻最近很忙吗,都没怎么上门?老爷子天天念叨着你,你不来给他针灸按摩,他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梁曼华眸光微闪,笑道,“要我说臻臻今天还是留下来吧,正好今儿是我生日,臻臻和时年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曼姨吧?” 顾明臻一听,就知道她还没有打消心中的怀疑,想把她和宋时年留下来,找机会继续试探。 但宋时年身上还带着伤,今天能来还是她用银针替他暂时封闭了痛感。 别说他必须回去输液换药,就是他这伤口,再折腾一会儿估计就得渗血了。 “真是不巧了曼姨,我妈让我帮她考察一下内地市场,我已经跟鹏城那边约好了明天见面。”顾明臻迅速与宋时年对视了一眼,随即便一脸歉意地说道, “等会儿吃完饭回去稍作休息,我就要动身去鹏城了。对了宋爷爷,我经验少见识浅,怕被人骗了,想让时年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宋时年不近女色多年,如今眼见有了希望,宋老爷子巴不得他和顾明臻早日结婚生子,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让他陪你去!他是你未婚夫,帮你把把关是他应该做的。” 他一锤定音,梁曼华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好当场反驳。 她给一旁的帮佣使了个眼色,帮佣见状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少顷,帮佣端着一锅热气滚滚的汤走到了容淮与宋世尧中间。 随即他脚下一滑身子一晃,整个人便重心不稳地倒向容淮这边。 一道银光没入他的体内,帮佣原本只是装相,这下子整个人都脱了力,手上的汤锅便不受控制朝前摔了出去。 “砰”地一声巨响,热汤四溅开来。 顾明臻眼疾手快地扯了一张餐巾,在半空迅速挥舞了几下,那些泼向容淮的汤汤水水就全部落到了宋世尧和梁曼华的身上。 。 ps,顾明臻:这该死的胜负欲! 第119章 顾爸顾妈被绑架了! 梁曼华被烫得仪态全无,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顾明臻,你是故意的吧?” 顾明臻一脸的无辜,“对不起曼姨,我只顾着保护时年哥哥了......” “不关关岁岁的事,是我的问题。”宋时年清俊无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责之色,“谁让我是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残废呢。若非如此,岁岁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宋老爷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闻言面色一沉。 “够了,一点小事情也值得斤斤计较的,你这个做长辈的,就这点度量吗?”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梁曼华,回头看宋时年时却一脸关切, “时年,你没被烫到吧?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爷爷,我没事。多亏岁岁出手及时。”宋时年勉强扯了扯唇角,神色间依旧带着落寞之色。 “时年哥哥,这事归根结底是有人办事不利,你也不过是受害者,无须自责。” 顾明臻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帮佣,用连她自己都嫌矫揉造作的声音说道, “宋爷爷,你们宋家的帮佣都没经过系统培训吗?按说家里用惯了的老仆,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啊!” 梁曼华这一招看似简单粗暴,却极其歹毒有效。 任谁被人一锅热汤泼下来,都不会无动于衷,身体都会做出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可宋时年是个“残废”,一点动作就会让他十余年的忍耐前功尽弃。 即便他真的忍得住,但那锅滚烫的汤泼在他身上不仅会让他被严重烫伤,还会让他的伤口感染发炎。 舍弃一个废子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梁曼华这一招如意算盘不可谓不厉害。 可她偏不让她得逞! 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将她拉下水来,让她无法置身事外。 宋老爷子人精似的,哪会听不懂顾明臻的暗示。 他的脸色越发黑沉。 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只管磕头的帮佣,宋老爷子厉声道:“宋家留不得这种笨手笨脚的人,撵出去吧!” 梁曼华不敢在这种时候惹火烧身,闻言欲言又止。 宋老爷子瞥了她一眼,“曼华,你公司家里两头忙难免分身乏术,以后管家的事还是交给你妈吧。” 这是要剥夺了她管家权的意思。 早在梁曼华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料到老爷子会发怒了。 但她以为即便有什么处罚,也是私底下悄悄进行。 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会当众剥夺她的管家之权,连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梁曼华在心里低咒了一声,面上却装出一副怯怯的样子,“爸说得对,这次都是我管理上的疏忽,我是应该受到处罚。” 不就是管家权吗? 等过完这阵子,她再想办法拿回来就是了。 她姿态放得极低,倒让别人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可顾明臻却并不满意。 她不信老狐狸看不出这件事是针对宋时年来的,只剥夺一个管家权兴许会损害一点梁曼华的利益,却远不足以让她伤筋动骨。 说到底老狐狸还是想和稀泥,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平日里看着再疼爱宋时年,一旦涉及到关键利益,宋时年就成了被他牺牲的棋子。 顾明臻清了清嗓子,正想继续煽风点火,一旁静默无声的宋文璋突然开了口, “爸说得对,这种人是该撵出去。今日他伤了时年倒也罢了,改日若是伤到了爸,那就追悔莫及了!” 他语气淡漠,甚至连看也没看宋时年一眼,就仿佛这个长子在他这里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一般。 宋老爷子却因此改变了主意,他抬手招来了管家,“先别撵出去,带下去好生看管着,我还有用处。” 梁曼华的面色猛然一变,想说什么又被她对面的宋世尧使了个眼色。 管家把人带了下去。 一直冷着脸没吭声的宋世尧突然站起身来,“爷爷,我先失陪一下,去换个衣服上点药。” 见他手上脸上全是被烫伤的红肿,宋老爷子连忙道:“赶紧去吧,千万别留下什么伤疤了。” 宋文璋跟着站起身来,“你一个人不好上药,我陪你去吧。” 他眼底的关切溢于言表,跟方才对宋时年的冷漠判若两人。 宋老爷子刚刚那点子因为疏忽了宋世尧而产生的愧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反驳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只能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抬手往宋时年碗里夹了一只两头鲍,“时年多吃点,你最近都瘦了。” 顾明臻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文璋父子的背影,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一顿饭因为这个小小的插曲,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怕宋时年伤口裂开,吃完饭顾明臻不敢耽搁,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了几句便想离开。 “时年,你等等,爷爷跟你说两句话。” 宋老爷子叫住了宋时年,顾明臻只好识趣地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爷孙俩。 她刚走到花园,就看到了早就等候在那里的宋世尧。 宋世尧红着眼,神色冰冷,“顾明臻,你是故意报复我的,对吗?” 顾明臻被他的脑回路惊了一下,“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宋世尧并不理会她的嘲讽,自顾自地说道,“你从前不是保守得很,连亲一下都不行,非要等结婚之后再说吗?若不是为了报复我,你为什么会如此自甘堕落?” 癫公! 顾明臻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宋世尧追上来拽住她的胳膊,“臻臻,是我不会放弃你的!” 顾明臻抬起手肘,狠狠往他胸口撞了一下,宋世尧痛得发出一声闷哼,却依旧不肯放开她。 身后,传来了宋时年凉凉的声音,“宋世尧,她是你大嫂,你给我放尊重一点!” 。 顾明臻去鹏城虽是为了应付梁曼华试探的临时起意,可这个行程却也早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到了鹏城的第二天,她和宋时年就兵分两路。 宋时年以港商的身份受到了鹏城政府的热情接待,而顾明臻则隐瞒了身份,自己低调地进行私下考察。 82年的鹏城还远不如后世那般繁华,但顾明臻却从这些破破旧旧的建筑中寻到了勃勃生机。 一整天她都奔走在鹏城的大街小巷,感受着这里孕育的商机与生命力。 下午,忙碌了一天的两人回到了酒店,短暂的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所见所闻后,宋时年做出了一个结论—— “岁岁,你说的不错,这片土地孕育着巨大的机会。你若想来此发展,我百分百支持你。” 宋时年的眼界与智慧都远超常人,他会得出这个结果,顾明臻并不奇怪。 顾明臻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吧,为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当浮一大白。” 就在这时,她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了顾临川带着哭腔的声音,“姐,爸妈被人绑架了!” 第120章 悍匪张世强 “你说什么?”顾明臻耳畔轰鸣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爸妈如今出入都有保镖随行,好好地怎么会被人绑架?” 那是她专程花高薪聘请的退役飞虎队,身手都是顶尖水准。 而且如今家里也有“忠义堂”的人看守,把顾宅防守得严严实实。 寻常人想要从家里把人绑走,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都,都怨我......”被她这么一问,顾临川再也忍不住开始抽噎起来。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顾明臻脑仁都快炸开了。 “顾临川,你给我闭嘴!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哭啼啼,你还有没有男子汉的担当了?” 被她这么一吼,顾临川打了一个哭嗝,终于停止了抽噎。 顾明臻这才知道,她爸妈之所以会出事,完全是被顾临川这小子给拖累的。 “顾临川你这个蠢货,江嫂那样的人你也敢信,你脑子是被僵尸啃了吗?” 顾明臻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她算到了所有,却唯独没算到顾临川会被江嫂的几句话给忽悠走。 害得顾爸顾妈为了找他,中了敌人的圈套。 “可是她全身都是伤痕,看起来好惨的样子......我真的以为她只是想求二叔帮忙,没想到她竟然那么坏!” 那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平日里对他疼爱有加。 他以为她再坏也不过是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胆子大到敢绑架。 “姐,这次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爸妈找回来的!” “你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守好电话,哪里也不准去。”顾明臻神情冷酷地说道,“若是敢漏了绑匪的电话或者耽误了爸妈的救援,我打断你的狗腿!” 说罢,她又交代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容淮,我得马上赶回香江。我爸妈......”顾明臻一转身,就看到容淮已经收拾好行李站在门口等她了。 “别急岁岁,绑匪既然没有马上撕票,肯定就是有所图的。”容淮抬手搂住她的肩膀,推着她朝外走去,“走,我陪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是容淮的亚裔保镖开的车。 一上车,顾明臻就拿出大哥大开始联系霍坚, “喂,霍老大吗?麻烦你帮我找个叫江虹君的女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花多大代价,都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对,越快越好!还有,我二叔那边......” 容淮抬手制止了她,低声道:“你二叔那边我找人去办,让霍坚的人专心搜寻江嫂的下落吧。” “多谢。”顾明臻没反对他的提议,又把江嫂和她小情人的情况交代了一番,才挂断了电话。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岁岁,你不必跟我如此客气。” 容淮飞快地打了几个电话出去,见她还准备联系人,便抬手把自己的大哥大递了过去, “用我的吧,万一你的大哥大没电了,回头绑匪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顾明臻也没同他客气,又拿他的大哥大联系了何侦探,这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别担心,万事有我呢!”容淮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尖,迟疑道,“岁岁,你打算报警吗?” “你的意思呢?”顾明臻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 容淮唇角微抿,目光朝窗外飞掠而过的沉沉夜色凝视了片刻,才以一种十分冷凝的音调说道:“如果你问我,我的建议是不能报警。” 顾明臻:“为何?” 容淮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明臻手里的大哥大便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 见是个陌生来电,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接吧。”容淮滚烫的大掌落在了她的背上,低声道,“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先答应下来。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咱们周旋的余地才能多一点。” 顾明臻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飞快摁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陌生的男中音,“顾家大小姐是吧?你爸妈现在在我们手里,给你12个小时的时间,你要准备好3000万赎金交给我们。若到时候拿不到钱,就别怪我们强哥不客气了!” “我可以给你赎金,但你要保证人质的安全,千万别伤害他们。”顾明臻道,“还有,我要听听我爸和我妈的声音。” “可以。”电话那边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紧接着齐娴姿略带嘶哑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顾明臻耳朵里, “臻臻,你听妈妈说,你只要照他们说的办,爸爸妈妈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对了,找财务拿钱需要妈妈的印章,印章我放在102房间的保险柜里......” 她话尚未说完,便被人拿帕子堵住了嘴巴。 很快,顾明臻连“呜呜”声也听不见了。 “听到了吗顾小姐,你爸妈暂时还没什么事,但你若是敢报警,或者敢跟我们耍什么花招,我可就不敢保证他们会有什么下场了。” “放心,我不会报警的。”顾明臻沉着冷静地问道,“等钱准备好了,我该怎么联系你?” “等我通知吧。”对方突然狡猾地笑了笑,“对了顾小姐,是3000万美金,不是3000万港币哦。” 顾明臻的心陡然沉了沉。 “3000万美金就是2亿多港币,现在已经是晚上,银行早就关门了,你只给我了一晚上时间,我到哪里去给你找那么多钱去?” “更何况你们既然趁我不在港城动手,就一定知道我现在人还在鹏城。等我赶回来都要半夜了,你就是杀了我,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也凑不出那么多钱来。” 电话那端再度陷入了沉默,短暂的商议后,对方道:“我们可以把时间稍微延长一点,但最迟不能超过明天下午1点。记住,敢报警的话老子立马撕票!” 不等顾明臻回答,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顾明臻盯着大哥大出了片刻神,突然道:“容淮,你听到了吧,对方刚刚说了强哥两个字。难道,沉寂已久的悍匪张世强又重出江湖了?” “知道我为什么不建议你报警吗?”容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因为当年容家就是在报警之后,被传说中的悍匪张世强撕票的!” 第121章 连环套 一阵晚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吹了进来,明明是炎热的盛夏,顾明臻却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 车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隔了好一会儿顾明臻才喃喃说道:“你是说......” “对,反正我信不过香江这帮阿sir。”容淮神情冷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自己至亲的命运交到他们手里。” 顾明臻知道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心病,闻言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容淮,我有一种预感,今日顾家的绑架案,跟当年容家的绑架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容淮侧目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悍匪张世强?” “不。你难道不觉得,悍匪张世强更像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吗?尽管他们狮子大开口,一上来就是2亿港币,听起来确实像是图财。可我怀疑赎金只是他们故意布下的迷魂阵,他们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此。”顾明臻一边沉思一边道, “江嫂有没有可能跟张世强勾结在一块儿呢?自然是有的。毕竟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可,这种几率不大。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不会不知道与虎谋皮的危险。跟杀人不眨眼的悍匪沆瀣一气,她难道就不怕事成之后被杀人灭口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江嫂跟悍匪张世强,这个组合本就十分奇怪。”容淮轻轻点了点头, “对江嫂来说,即便事后张世强不杀她灭口,但她能拿到的好处也不多。她犯不着冒着丢掉性命的风险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能让她利益最大的化,只有你二叔。” “顾振明一家自然也有极大的嫌疑和动机,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顾明臻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别忘了,我去鹏城的事情除了宋家人,就只有我爸妈知道。连顾临川都不清楚我的行踪,可我刚刚故意在绑匪面前提及我在鹏城,他们却一点也没惊讶。这,难道不奇怪吗?” 容淮瞬间绷直了身体,“你是说......这件事还有梁曼华参与其中?”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巧了吗?从你负伤到梁曼华的试探,就好像一张无形的网,早就将咱们网罗其中。”顾明臻迅速整理着思绪, “我们以为避开了她的试探,可谁知道这不是她故意设下的一个连环套呢?能逼你暴露当然更好,若不能,我们也只能顺着她的思路接着往下走。” “现在看来,这件事确实有些反常。”容淮想了想,道,“昨天家宴上,梁曼华那一招太过简单粗暴了。除了试探之外,更像是故意把咱们逼走。” “所以我猜,这件事不是一人所为,更像是多方合力的结果。”顾明臻语气笃定地说道, “我妈刚刚给了我一个提示,她说她的印章放在102寝室的保险箱里。可事实上,她的保险箱一直在她自己的房间。” 容淮眉骨一抬,“那102是谁住的地方?” “那是从前顾宗汉的房间。”顾明臻咬了咬牙,冷笑道,“我敢说,这件事一定跟他们父子脱不了干系。甚至在收购案之前,他们就跟梁曼华沆瀣一气了。” 容淮沉默了片刻,道:“如今当务之急有两件事情要做,一是先凑齐3000万美金的赎金,二是找出江嫂。我有预感,她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性人物。” “我妈之前就给过我授权,若她不在,我能随意动用顾氏集团一个亿的现金。再加上我自己手里的几千万,两亿港币我想想办法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顾明臻有些为难地说道,“但对方要的是美金而不是港币,这一时半会儿,我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兑换到3000万美金。” “我有。”容淮不假思索地答道,“这件事交给我来想办法,我保证在明早9点之前,让3000万美金到位。” 顾明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她向来知道容淮深不可测,这些年在暗地里一定经营了属于他自己的家底。 可2亿港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这份家底,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厚。 而且他出手的是美金而非港币,这说明他在海外一定有自己的事业版图。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意我记下了。改日你若需我赴汤蹈火,我顾明臻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容淮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我不需要你赴汤蹈火。” 。 两人回到香江时已经深夜,但各方反馈回来的情况却并不十分美妙。 当容淮的人赶到顾二叔的住处时,却被伍灵凤告知,早在昨天顾振明就带着顾宗汉去了南洋那边的工厂做实地考察,如今连她也联系不上两人。 “这是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啊。”顾明臻神色凝重,“伍灵凤的儿子已经被我送到了英国求学,顾振明如今没了拿捏她的东西,自然不敢把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告诉她,所以这次连她也瞒过去了。” “看来比起伍灵凤,你二叔更信任的还是江嫂。”容淮若有所思道,“这是不是说明,只要找到了江嫂,就能找到你二叔的下落,甚至更多?” 然而霍坚那边的反馈也不尽人意。 “顾丫头,我的人赶到江嫂的落脚点时,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的小情人被我们逮到了。不过我们审问了一下,他好像也不知情。” “他不可能不知情。”顾明臻笃定道,“霍老大,麻烦你把人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霍坚见识过她那套让人毛骨悚然的针法,闻言二话不说地把人送了过来。 顾明臻半点也没手下留情,一套针法下去,江嫂的小情人果然把什么都吐出来了。 听到小情人吐露出来的爆炸信息,霍坚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顾丫头,你真是神了!你是怎么猜到顾琳琅不是你二叔的女儿,而是江嫂和她小情人的孩子?” “很简单。他跟了江嫂20余年,不仅无名无分,还没有自己的血脉延续。可他一个大男人,却一直安分守己。若是你,你甘心吗?”顾明臻讥诮地勾了勾唇, “甚至他明知道江嫂和另外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却依旧洁身自好,没跟其他女人乱来。这样的男人,要么他是个大情圣大冤种;要么就是他图谋不小。” “可光凭男女之间那点脆弱的关系,他凭什么对江嫂如此死心塌地?除非,他们有个共同的女儿做纽带。” “厉害!”霍坚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又道,“不过如今他也不知道江嫂的下落,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啊?” 顾明臻神色冷漠地开了口,“那就要劳烦霍老大再跑一趟,把顾琳琅给我带过来了。” 第122章 顾小姐,这是搜查令 凌晨两点,顾琳琅被人从床上扒起来,带到了顾家老宅。 看见顾明臻的第一瞬间,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原本瑟瑟发抖的身体终于镇定了下来。 “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人好凶,我还以为自己被绑架了。” “你知道江嫂的下落吗?”顾明臻端了一杯温热水递给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肯放过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顾琳琅茫然地摇了摇头,“江嫂她怎么啦?姐,半夜三更你找人把我带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顾明臻盯着她,眼神锐利,单刀直入地说道:“顾琳琅,爸妈被人绑架了。” 顾琳琅惊得哆嗦了一下,杯里的热水顿时倾洒了她一身。 她猛地站起身来,“姐,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好端端的,爸妈怎么会被人绑架呢?” “知道是谁做的吗?”顾明臻不理会她的问题,而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爸妈,绑架了我爸妈。” “砰”地一声脆响,顾琳琅手中的杯子落地。 瓷片飞溅,在她饱满的额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她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喃喃自语道:“你说什么?二叔......我爸和我......和江嫂,绑架了爸妈?” 时至今日,顾琳琅依然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 从小到大对她视若己出的二叔成了自己的亲爹已经够离谱的了,那个处处宠着她的帮佣,还变成了她的亲妈。 她不仅是个私生女,是两人偷情的产物,还是他们算计养父母的棋子。 这样残忍的事实让顾琳琅差点一度崩溃。 她接受不了这样不堪的身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直善待自己的养父母,所以连招呼都没敢跟他们打,便匆匆搬出了顾宅。 可今天,顾明臻告诉她,原来这些还并非最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亲爹亲妈绑架了她的养父母! “事情确实是他俩做的。”见她的惊慌失措不像是装出来的,顾明臻脸上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不过你却并非二叔的亲生女儿,你的父亲,另有其人。” 顾明臻冲身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人将江嫂的小情人从屋子里带了出来。 “这个男人你认识吗?此人叫夏明辉,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顾琳琅的脸色在看到男人的瞬间苍白如纸,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喃喃道:“怎么是你......” “琳琅......”夏明辉下意识地上前两步,顾琳琅却像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猛地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别过来!”她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夏明辉尴尬地愣在原地,不敢再向前。 顾明臻:“你见过他?” “小时候......”顾琳琅用力地闭了闭眼,眼泪已经无声地落了下来,“我还不太懂事的时候,江嫂经常带我见他。可后来我长大了,她就不怎么让我见他了。” 纵使隔了好些年未见,可男人眉尾的那颗小痣,依然让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顾琳琅双手捂着脸,崩溃地呜咽了起来。 顾明臻没说话,等她哭够了,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才拿了几张纸递到她手上, “顾琳琅,我现在再问你一遍,你知道江嫂的下落吗?爸妈待你不薄,你若到了这时候还要隐瞒,他们俩都会没命的!” 顾琳琅还没来得及说话,管家便匆匆从屋外走了进来。 “大小姐,外面来了一群阿sir,说你绑架了琳琅小姐,现在要搜查咱们家。” 顾琳琅吓得忘记了哭泣,她茫然地站起身来,抓住顾明臻的胳膊紧张地问道:“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来得这么快!”顾明臻冷笑一声,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好计谋好算计,这背后之人真是高啊!” “岁岁,他们恐怕是早有预谋。”一直安静的容淮推着轮椅来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神色凝重地说道, “我猜,他们之所以把事情闹这么大,一是想拖延时间,二是想逼咱们报警自证清白。可咱们一旦报了警,就等于违反了同绑匪的协议。那他们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撕票了!” 顾明臻没吭声,大脑却飞速运转着。 片刻后,她突然看向了顾琳琅,“顾琳琅,你也看到了,江嫂把你也当成一枚棋子算进去了。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信我还是信你妈?” 。 敲门声还在继续,可院子里的人除了偶尔回应一句“已经进去通报主家了”,便再无任何反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为首的阿sir终于忍不住了,“再不开门,我们就硬闯了。” “sir,咱们真要这样做吗?这可是顾家啊......” “你给我闭嘴!”夜色掩藏了阿sir脸上不安的神色,他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压低声音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你怕什么?” 正说着,方才还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女孩儿双手插兜,神态悠闲地走了出来, “听说阿sir要搜查我顾家,请问搜查令带来了吗?”女孩儿唇角噙着一抹笑,甚至还俏皮地朝他敬了个礼。 “当然!”为首的阿sir拿出一张搜查令递到她面前,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们奉命办事,向来是讲流程守规矩的。” 顾明臻拿起搜查令,慢悠悠地看着,半晌不吭声。 “顾小姐,你看清楚了吗?这搜查令如假包换,是我们总警司亲自签发的。” “是真的没错。”顾明臻唇角噙起一抹诡异的笑,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不远处渐行渐近的小轿车。 “既然是真的,那咱们现在可以进去搜查了吧?”阿sir抬手就想收回搜查令,顾明臻却身形一晃,轻松避开了他的动作。 阿sir面色微变,“顾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几辆车就停在了顾宅前面。 一群狗仔从车上跳了下来,拿起长枪短炮就对准了他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阿sir面色一沉,慌乱道,“我们正在办案,请别我们妨碍办公。否则我不介意以妨碍公务罪将你们逮捕。” “阿sir别急嘛,既然你们是规规矩矩办案,那怕什么呢?”顾明臻扬了扬手里皱皱巴巴的搜查令, “阿sir说我涉嫌绑架当红明星顾琳琅,可按说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吧?为何这张搜查令上的印章却早就干透了,不像是刚刚签署的样子。难道说,阿sir们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第123章 听说我被人绑架了 这话一出,阿sir的脸色黑得连夜色都遮不住了。 他目光狠厉地看着顾明臻,顾明臻却毫不示弱地对上他的视线,半点也不肯退让。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知肚明的东西。 顾明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群人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 那她就把事情闹得更大! 自证是不可能自证的。 与其让她剖腹取粉,还不如让这些家伙来自证清白。 “顾小姐少在这胡搅蛮缠!你说刚刚发生就刚刚发生啊?我还说你早就绑架了顾琳琅,把她藏起来了呢!” 身后闪光灯不断响起,那刺眼的亮光扰得阿sir心烦意乱。 他抬手推开顾明臻,就想朝顾宅里冲去。 “我看谁敢!”顾明臻抬手一挥,几个帮佣就堵在了门口。 “我不仅怀疑你绑架顾琳琅,我还怀疑你和黑帮有勾结。”阿sir冷冷一笑,“给我搜!” “就算你是阿sir,也不能乱说话的。要不然,小心我告你诽谤罪和滥用职权罪哦。”顾明臻眼睛一弯,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 明明是个极好看的笑,阿sir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明臻却在这时让开了位置,“阿sir们尽管搜,若搜得出来我自然认罪。若搜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如此坦荡,方才还蠢蠢欲动的阿sir们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顾明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走到几个狗仔面前落落大方地笑道:“还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我顾家在香江有头有脸,尚且被人如此诬陷欺负,就更别说是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本就惶惶不安的阿sir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 为首的阿sir将心一横,咬牙道:“给我搜!” 就在这时,一道苗条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听说有人说我被人绑架了,我想请问阿sir,是谁报的案?这么大的事,怎么连我本人都不知情呢?” 闪光灯不要钱似的亮了起来。 阿sir们齐齐冒出冷汗。 “误会,原来是一场误会。”有人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笑着打圆场,“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就赶紧收工吧。” 顾明臻却不肯买账,“作为一个被害者,我有权利知道是谁在诬陷我?阿sir,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谁报的案呢?” 阿sir讪讪一笑,“是一个匿名电话。” “光凭一个匿名电话,无凭无据地你们总警司就签发了搜查令,有这效率,香江的黑帮何愁扫荡不清!” 这话讽刺意味太浓,闻言,狗仔们哄堂大笑起来。 “就是阿sir,清扫黑帮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如此效率?” 为首的阿sir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可顾明臻的“总警司”三个字却将他钉在原地,让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知道,这是顾明臻对他的警告。 若今晚的事情不能顺利解决,那今晚签署搜查令的总警司就会被拖进这池浑水里来。 “顾小姐,咱们借一步说话。”见状,他的同事将顾明臻拉到了一边,“这件事是我们情报有误,在这里我向顾小姐道个歉。就不知......顾小姐怎样才肯息事宁人?” “阿sir不必我问。我接下来会怎么做,取决于你们将会怎么做。”顾明臻神色漠然,“阿sir与其问我,还不如问问你们的总警司。” “我明白了。顾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阿sir们一走,狗仔们也收了工。 顾琳琅笑着上前,给每人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多谢诸位今日的仗义执言,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顾琳琅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众人拿了她的好处,都跟着笑道:“以后娱乐圈有什么花边新闻,顾小姐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那是自然。”顾琳琅眼珠子微微一转,笑道,“今日这些胶卷底片......” 大家瞬间会意,“既然顾小姐想要,拿去便是。你放心,你不开口,我们不会把这个新闻发出去的。” 。 一进顾宅,方才还仪态万千的顾琳琅就瘫软在了沙发上,“姐,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顾明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做得很好。” “可你不是说,绑匪那边说咱们一旦报了警,就会撕票吗?”顾琳琅脸上依旧带着担忧之色,“今晚这件事闹这么大,他们该不会借机发作吧?” “放心,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这么做。”顾明臻神色冷冷地说道, “这世上从来都是横的怕不要命的!若没有今晚这趟出警,我心里还没有把握。但有了这一遭,至少在明天交易之前,他们不敢对爸妈下手。毕竟,他们也怕我闹个鱼死网破。” “我没记错的话,这位总警司叫李力辉。岁岁,这个人值得好好查一查。”容淮修长漂亮的手指在轮椅上轻轻敲了敲,沉吟道,“连总警司都介入了,这件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江嫂。”顾明臻抬眸看向顾琳琅,“琳琅,你好好想想,江嫂真的没给你留下什么线索吗?” 顾琳琅皱眉沉思了片刻,迟疑道:“也许有个地方可以碰碰运气。” 几乎与此同时,顾明臻的大哥大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了何侦探兴奋的声音,“顾小姐,我找到江嫂的下落了。” 顾琳琅和何侦探说的是都是同一个小渔村,顾明臻带人赶到那里时,还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四周黑灯瞎火的,除了偶尔一声狗叫,便再无半点声响。 可顾明臻却敏锐地发现,这幢二层小楼埋伏了好几处暗桩。 “小心点,他们有埋伏。”顾明臻将几个暗桩点指给了跟来的保镖,冷冷道,“去把人给我带过来。屋子里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活的生物,一个都别放过。”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记住,要活的!别让他们杀人灭口了。” 第124章 你不死,谁来背这口黑锅呢? 保镖们听从顾明臻的指挥,悄悄隐入了夜色之中。 很快,暗处就响起了闷哼声。 打斗中,不知是谁先开的枪? “砰”的一声巨响,惊醒了黎明前寂静的小渔村。 远处很快亮起了暗黄的灯光,但在听到接连几声枪响后,那灯又马上熄灭了下去。 几个暗桩很快就被解决了。 顾明臻正想上前,却突然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楼的背面钻了出来。 见他想溜,顾明臻扣住几枚银针朝他扔了过去。 那人脚下一软,便“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摔了个人仰马翻。 顾明臻走过去,抬脚踩住他的胸口,拿雪亮的匕首抵在了他脖子的大动脉上。 匕首锋利,在夜色中闪烁着让人恐惧的寒光。 男人瑟缩了一下,连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顾明臻没吭声,锐利的刀尖往下一压,便划破了他的肌肤。 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男人的脖子往下滑落,吓得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像筛糠似的抖动起来。 顾明臻这才凉凉地开了口,“不想死?” “不想!” “不想死的话,就帮我办件事。”顾明臻的刀尖又往他的皮肤里用力搅动了一下。 “姑奶奶饶命!”男人吃痛,连忙道,“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顾明臻附在他耳畔低声交代了几句,末了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什么东西,这才冷声道:“这是我独家秘制的毒药,全世界只有我才能拿出解药。你要是乖乖照做了,我就给你解药放你离开。” 男人下意识地抠了抠嗓子眼,想要把吞进去的东西给抠出来。 “没用的,那东西入口即化。”顾明臻冷冷地注视着他,也不阻止。 等察觉自己这么做是徒劳无功后,男人终于认命地住了手,“姑奶奶,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啊!” 顾明臻将匕首扔给了他,“记得给我留活口。” 捡起匕首的一瞬间,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却在顾明臻锐利寒凉的目光下,悻悻地收起了自己危险的想法。 二层小楼里,打斗声依旧不断。 男人冲顾明臻招了招手,然后猫着身子绕到了小楼的后院。 后院里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些碧油油的小葱和蔬菜,还搭了个鸡棚,养了几只鸡。 鸡棚门口拴了只大狼狗,听到声响冲顾明臻一阵狂吠,露出它白森森的獠牙。 男人正想安抚那只大狼狗,顾明臻已经抬手甩出了几道银光。 大狼狗呜咽了两声,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男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冒冒失失的动手。 顾明臻在暗处藏了起来,然后冲他抬了抬下巴,他便老老实实地握着匕首,踮起脚尖走进了鸡棚。 鸡棚里的鸡被吓得四处乱窜,有一只鸡甚至飞到男人头顶拉了一泡鸡屎。 男人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抬手往装着鸡食的石缸上有节奏地敲了敲。 片刻后,石缸下面也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男人这才挪开石缸,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地窖口,压低声音道:“风紧扯呼。” 片刻后,江嫂拿着一把手枪从地窖里爬了出来,狐疑地看向男人,“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阿华呢?” “很多。”男人一本正经地忽悠道,“阿华哥已经死了,前面快挡不住了。赶紧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嫂被他催得慌了起来,抬腿就朝前走去。 男人在身后注视了她片刻,突然抬腿将她手里的枪踢了出去,然后从后面将她扑倒在地。 “陈二狗,你疯了吗?”江嫂拼命地反抗,但男女之间巨大的实力悬殊让她动弹不了分毫。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识人不清,运气不好。”陈二狗抬起匕首就朝她身上捅了下去, “他们已经把这个小渔村给包围了,我带不走你,就只能杀了你。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江嫂一边挣扎一边瞪大了眼睛,“是顾振明那狗东西让你来杀我的?” 匕首避过江嫂的要害插在了她的肩膀上,痛得她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夜夫妻百日恩,若非万不得已,顾二爷也舍不得杀你。”陈二狗阴恻恻地笑了笑,“但,你若不死,谁来背这口黑锅呢!” 说罢,他将匕首从江嫂身体里抽了出来,再度捅向了她腹部的位置。 江嫂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粒子弹击中了陈二狗的肩膀。 陈二狗手一抖,那匕首就扎在了江嫂的大腿上。 “该死的!”陈二狗连爬带滚起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顾明臻手里拿着一把枪,从屋子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她冲枪口吹了一口气,抬手抵在了江嫂的额头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江嫂,咱们又见面了。” 江嫂眼底绝处逢生的惊喜在看到是她后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唇角绷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肯说。 “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顾明臻早就猜到了她会是一个顽固分子,所以没有用酷刑强迫她,而是采取了攻心之策。 毕竟事关生死,如果她是江嫂,她也不会轻易开口。 就算她抵不住疼痛招了,谁也不敢保证她说的就一定是真话。 人命关天,她没时间去验证她说的是不是谎话。所以只能让陈二狗帮她演了一场戏,彻底击溃江嫂的心理防线。 “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在这里多拖延一分钟,你的小情人和你的女儿就要多受一份罪!” 江嫂蓦地睁开眼睛,方才还死寂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愤怒之色,“你把他们怎么了?” “别慌嘛,我也没拿他们怎么样。”顾明臻冲黑暗中打了个响指,立马有人推门走了出来,将一小截带血的手指骨扔到了她的面前,“反正他们还耗得起,只要你忍心,想拖多久就拖多久。你多拖五分钟,他们就会少一样东西。放心,死不了人的。” 江嫂用力地咬了咬唇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这事儿跟他们无关,有什么你冲着我来!” “怎么,到现在你还想替我二叔担下一切罪名?”顾明臻轻“啧”一声,用枪口抬起了她的下巴,戏谑地说道: “你说,我二叔如果知道顾琳琅不是你和他的女儿,而是你和别人生的野种。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跟他演戏,在想尽办法算计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了你呢?” 江嫂眼中闪过一抹恐慌之色,“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顾明臻,你到底想怎样?” “告诉我,我爸妈到底在哪里?”顾明臻的声音突然温和了下来,她凑在她耳边,用诱哄的语气说道,“江嫂,你只是从犯而已,犯不着为了顾振明把自己全家给搭进去。” 江嫂猛然抬头,“你,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顾明臻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型录音机,里面顿时传来了顾琳琅求救的声音,“妈,妈救救我!” “我知道你到现在还心存侥幸!但我不怕告诉你,没用的江嫂,包括我二叔和那些阿sir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的!” 江嫂的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被她这句话给击溃了,她抬眸看向顾明臻,嘴唇翕动,“我说了,能有什么好处?” “除了向警方争取让你做污点证人,我不能保证其他。”顾明臻神情冷酷, “但,你说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不说,最后背锅的一定会是你!包括顾琳琅和夏明辉,都会被你连累。” “好,我说。”江嫂将心一横,“他们就在隔壁的小渔村,兴许听到枪声,他们现在已经逃走了也说不一定。” 顾明臻面色一沉。 她一边拿出大哥大拨通了霍坚的电话号码,一边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兵分两路,配合霍老大把人给我拦下来。” 方才怕人逃跑,她特意兵分两路,安排霍坚带人守在了出岛的必经之路。 只要他们不能飞天遁地,就一定逃不过霍坚的法眼。 十分钟后,顾明臻走出了小楼。 陈二狗捂着流血的肩膀从隐藏的角落里走了出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姑奶奶,我全都按你说的做了,我的解药呢?” “解药可以给你。”顾明臻道,“但你得答应我,做我的污点证人。” 陈二狗欲哭无泪,“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我是说了放你,但我可没说什么时候放了你。兵不厌诈!懂不懂?”顾明臻笑容狡黠,“再说了,今晚这么多人,却只有你一个人离开,你猜他们会怎么想你?我怕过不了明天,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陈二狗脑补了一下她说的情形,顿时毛骨悚然。 “好,我做你的污点证人就是了。”他咬了咬牙,“但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保住我的这条命。” “成交。”顾明臻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什么东西,“只要你配合我,我就一定保你不死。” 陈二狗细细地品味了一下嘴里的东西,怎么还有点甜丝丝的? 他狐疑地看向她,“姑奶奶,你给我吃的真是毒药吗?” 顾明臻半眯的眼眸弯出狡黠的弧度,“骗你的!” 陈二狗:“......” 就在这时,顾明臻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电话那端,传来霍坚气急败坏的声音, “顾丫头不好了,顾振明死了!” 第125章 你是在向我表白吗? 电话那端传来了霍坚气急败坏的声音,“顾丫头不好了,顾振明死了!” 就在这时,一道丈多高的火焰突然从隔壁村蹿向了半空。 橘红的火焰照亮了鱼肚白的天空。 几乎与此同时,一轮红日从海平面一跃而出,与火光交相辉映,把整个小渔村照亮得如同白昼。 顾明心里陡然沉了沉,“他是怎么死的?” “我们赶到时,他已经被人灭了口。”霍坚道,“不仅如此,他们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妄图毁尸灭迹!” “我爸妈呢?”顾明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你别急,你爸妈已经被我们的人救下来了。”霍坚听出了她的焦虑,连忙道, “他们把你爸妈绑上了渔船,准备出海。得亏你警示得快,要是再晚上五分钟,恐怕就来不及了。等他们到了公海上,再想抓到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顾明臻一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她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有些恍惚地问道:“顾宗汉呢?” “没找到。”霍坚道,“我已经让人在救火了,说不定他已经被杀死,扔在火堆里毁尸灭迹了。” 顾明臻神色难看,“你等着,我马上就赶过来。” 挂断电话,顾明臻拿绳子把江嫂反绑了起来,便开着车子带着陈二狗朝隔壁小渔村疾驰而去。 等她赶到时,那幢独门独户的渔家小院的火不仅没有被扑灭,反而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霍坚快步迎了上来,“顾丫头,有人在屋子四周泼了油,这火恐怕不好救啊!” 顾明臻抿了抿唇角,推开驾驶室的门飞快扫视了一眼四周,却发现四周基本是自己人。 “刚刚没留下活口吗?” “原本我是吩咐了他们留活口的。”霍坚皱着眉,沉声道,“谁知那群人都是亡命之徒,有几个明明已经跑掉了,又突然命都不要地折回来,朝自己同伙补了几枪。喏,如今就剩下两个还有气的了。” 顾明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地上躺了两个鲜血淋漓的男人。 她飞快跳下车,刚想去检查那两个人的伤势,便看到齐弦姿正单膝跪地,把顾镇业死命地搂在怀中。 清晨的小渔村凉风阵阵,冷得顾明臻打了一个寒颤。 “妈、爸。”她快步向前,走近了才发现顾镇业暗色的衬衣上已经被鲜血给浸湿了。 顾明臻的一颗心顿时悬在了半空,“爸,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顾镇业声音嘶哑,努力地扯开唇角冲她笑了笑,“快帮我劝劝你妈,她都快哭成个泪人儿了。” 说罢,他抬起满是血渍的手,擦了擦齐弦姿的被泥灰弄脏的脸颊,“别哭,都不漂亮了。” 向来流血不流泪的齐弦姿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却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漂亮又怎么样,你就不要我了吗?顾镇业我跟你说,这辈子你别想甩掉我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赖着你!” 顾镇业的眼睛亮得吓人,声音却越来越虚弱,“老婆......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齐弦姿瞪了他一眼,“顾镇业,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不准睡过去听到了吗?” 顾明臻迅速检查了一下顾镇业的伤口,发现他胸口上中了一颗子弹,位置看起来还很危险。 “你爸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齐弦姿的声音哽咽,她用力握住顾明臻的手,“臻臻,你救救他。” 顾明臻迅速拿出银针替顾镇业止了血,沉声道:“我先送你们去医院。霍老大,这里就交给你了。” 车子在晨曦里疾驰,半路上,顾明臻拿大哥大联系了容淮。 “容淮,你在医院有没有人脉,帮我安排几个专家待命。” 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容淮沉稳有力的声音便隔着电话线传了过来,“岁岁,你安心开车,别着急,剩下的交给我来办。” 正说着,顾明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警笛声。 她抬眸朝后视镜一看,就看到一辆警车正加大马力,朝她这边追了上来。 第126章 他们想杀人灭口 顾明臻从不心存侥幸。 这个时间点,警车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几乎第一时间,她就狠踩了油门,把小轿车的时速加大到了极致。 “臻臻,出什么事了?”坐在副驾驶室的齐弦姿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虽然一头雾水,但商人敏锐的直觉依然让她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劲,“后面那辆警车该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应该是。”顾明臻聚精会神,驾驶着小轿车在长长的车河中左弯右拐,很快就凭借她高超的车技将后面的警车拉开了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大哥大里突然传来了容淮略带担忧的声音,“岁岁,有警车在追你吗?” 顾明臻这才发现,原来方才情急之下,自己竟然忘了挂断电话。 她轻轻“嗯”了一声,“大概是来者不善。” “光天化日,他们即便想做什么,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容淮沉思了片刻,冷静道,“我猜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冲着你和伯父伯母,而是冲着你车上另外两个重伤患者去的。” 顾明臻透过后视镜朝后排座椅上扫了一眼,顾镇业虽然也中了一枪,但好歹人还是半昏迷状态。 另外两个绑匪情况就不妙了,都是有气进没气出,命悬一线了。 顾明臻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追上来是想故意拖延时间,让那两个绑匪不治身亡。如此一来,他们就没办法做咱们的污点证人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这样的。但狗逼急了还会跳墙,以防万一,咱们是时候把伯父伯母被绑架的事情放给媒体了。这事还是得闹大,只有闹大了,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容淮一边思忖一边道,“不过你现在别分心,一切都有我呢,岁岁。现在你只需要专心开车,顺便告诉我你的大概位置,我会想办法拦下他们的。” “我现在在清水湾往将军澳走的路上......”虽然觉得远水解不了近渴,但顾明臻还是迅速报上了自己的地址。 挂断容淮的电话,她又给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另外一辆车拨了个电话过去。 车上是“忠义堂”的人,载着几个轻伤的伤员。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帮我拦下后面那辆警车。” “忠义堂”的人早就得了霍坚的嘱咐,一切都要听顾明臻的指挥。闻言二话不说放慢了速度,等警车追上来时,司机将方向盘用力一打,便狠狠地撞向了警车。 “砰”地一声巨响,警察被撞开了好几米远。 跟在它后面的车猝不及防,又发生了一连串的追尾。虽然不太严重,但却让本就拥挤的道路造成了严重的拥堵现象。 顾明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狠踩了油门,飞速朝前驶去。 齐弦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臻臻,这次的事还有警方的人参与进来了,对吗?” “这件事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等回头空了我再详细告诉你。”顾明臻点了点头,“妈,我觉得这事还只是个开始,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齐弦姿纵横商海二十余年,什么大大小小的风浪没有见过? 饶是如此,此刻她也被顾明臻的话给吓了一大跳! 顾明臻向来嗅觉灵敏,且从来不是危言耸听的人,她说只是开始,那就一定只是开始。 齐弦姿刚刚落下去的心又再度悬在了半空,“这么说你二叔的死并非偶然,而是他们知道事情败露,故意把他推出来做了替死鬼?” 这件事最可怕的便在于此。 通常情况下,某个利益集团会被推出来做替死鬼的,一般都是食物链最底层的人。 顾振明虽是顾家庶子,但好歹也算香江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他们说把他弃了就把他弃了,这说明死了一个顾振明,对他们来说只是损失最小的方案。 由此可见,这个针对顾家的小团体,背后的水恐怕深不可测! “对。”听她这么一说,顾明臻便知道她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妈,顾家如今就犹如行走在悬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我建议,打从今天开始,以后你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慎之又慎。” “我知道。”许是被她镇定的语气所感染,齐弦姿忽而轻笑了一声,“不管是生是死,只要有你们能够陪在我身边,妈就什么都不怕!” 说到此处,她话锋一转,唇角的弧度就跟着沉了下去, “不过光有咱们仨团结一心还不够,有你弟弟这个不争气的蠢货在,咱们迟早会被人再次钻了空子。臻臻,回头你找个时间好好给我收拾一下顾临川那个蠢东西。” 顾明臻跟她想法一致,闻言点了点头,“放心吧妈,这件事交给我了。”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过了将军澳。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达港岛区域,顾明臻悬着的那颗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正好遇上了红灯,顾明臻刚想踩刹车,就看到一辆警车从她的左边方向疾驰而来。 她心中一动,迅速将刹车改成了油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过了红绿灯。 那辆警车不防她竟会有这样的骚操作,刹车不及便冲到了顾明臻刚刚所在的位置。 “砰”地一声巨响,顶替顾明臻停在那个位置的车便被撞飞了老远。 顾明臻一阵后怕! 若刚刚她没有当机立断,此刻被撞飞的人就该是她了。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两辆一黑一白的小轿车从后面快速追了上来。 又来了! 这帮人越是如此没完没了,就越是说明车上这两个绑匪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妈,坐好了。”顾明臻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一路风驰电掣,把小轿车开出了跑车的气势。 但两辆小轿车就如同附骨之蛆般,紧紧咬在她身后,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来临之前,这两辆小轿车终于追上了顾明臻。 一黑一白的小轿车把顾明臻夹击在中间,轮番撞向她。 饶是顾明臻走位风骚,但在左右夹击下也独木难支,很快被他们撞坏了后备箱。 顾明臻正想突围,就见右边道路上又驶出一辆黑色越野,将她形成了合围之势。 “该死的!”顾明臻低咒一声。 难道这次是天要亡她? 第127章 容家灭门真相? 电光石火之间,顾明臻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是容淮。 顾明臻心念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飞快地将方向盘往左前方一打,车子便拐到了左边的道路上。 果然不出顾明臻所料,她才刚刚跟那两辆小轿车拉开距离,那辆黑色越野已经油门一踩加快了速度,直直地撞向了那两辆小轿车。 身后是惊天动地的巨响,顾明臻却顾不得许多,又飞快地调转了车头,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车子到医院时,容淮早就带着几个专家等在了那里。 医护人员把三个重伤患者抬上了手术推车,匆匆送进了手术室。 顾明臻脱力一般在手术室外的木制长凳上坐了下来,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冷汗给打湿了。 “没事了,岁岁。”容淮掏出一张带着檀香味的蓝白色手帕,一面轻轻替她擦拭着额上的汗渍,一面低声道, “我安排的记者已经在医院门口等着了,等会儿你可能要接受一场采访,趁这个功夫,你先打打腹稿,想想该说些什么吧。” “我去吧。”齐弦姿整了整沾满了血渍和污秽的凌乱衣衫,站起身来缓缓说道,“我这个样子,才更有说服力。” 顾明臻并未反对,她沉吟了片刻才道:“召开记者招待会之前,咱们得先报个警。” “可你不是说这次的事也有......”齐弦姿愕然地看了她一眼,为防隔墙有耳,她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这叫投石问路。”顾明臻道,“不试一试,咱们怎么知道这里面的深浅呢?” “我赞成岁岁的提议。这么做除了能试试水深水浅,还能麻痹一下对方。若咱们不敢报警,反而说明了咱们在心虚。” 容淮跟着附议道,“咱们报了警,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我就不信,一个总警司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这恐怕不只是总警司那么简单。”顾明臻神情凝重。 容淮愕然地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刚才从清水湾到将军澳,一共有两辆警车尾随我。今日事发突然,这肯定都是临时调动的。寻常警司没这么大的权力,所以这多半是新界总警司下达的命令。” 顾明臻迅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抽丝剥茧道,“可你别忘了,昨晚下达搜寻令的总警司李力辉,他的辖区范围是港岛总区,而非新界。也就是说,在总警司上面至少还有一个警务副处长,甚至是警务处长。” 此话一出,齐弦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香江的警务处长也被香江人称为“一哥”。 根据顾明臻前世的记忆,在1989年之前,香江的“一哥”通常是英方的人担任。 直到89年开始,香江才出现了第一任华人警务处长。 如今才是82年,香江的警务处长应该还是英方的人。 若此事背后的推手真是“一哥”,那么这件事就不单单只是豪门争斗那么简单了。 “香江的警务副处长有三个。恰巧的是,为了当年的事,这三人我都做过一定的了解。”容淮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我判断得没错,这件事应该跟这三个警务副处长无关。”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就给这件事定了性。 事关当年容家之事,顾明臻自然相信他不会做出轻率的判断。 能得出这个结果,必定是他根据自己所知的资料,深思熟虑过的。 如此一来,剩下的嫌疑人便只剩下一个了。 顾明臻蓦地想起自己之前曾经看过的容家资料,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容淮的外祖父容旭华,曾是香江家喻户晓的爱国商人。 当年他曾冒着被港英政府追捕的风险,为华国提供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及药品。 因为是个坚定的亲中派,所以容老爷子当年没少受到港英政府的刁难。 “你说当年你外祖一家是因为报了案才会被人撕票的......”顾明臻身上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见四下无人,她压低声音道, “容淮,有没有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你就追查错了方向?” 不待他答话,她又很快纠正道:“或者说,这件事错综复杂。是一桩包装为豪门争斗的巨大阴谋!表面上看,背后的操手是为了求财。可事实上,也许不只是求财那么简单。” 毕竟,在灭门惨案之前,容家一直牢牢地占据着香江豪门首富的位置。 一个香江首富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对港英政府来说不容小觑。 若这个号召力巨大的首富不仅是个不听话的,还可能反噬自己,甚至跟自己作对,那英方能容得下他吗? 仿佛拨开了重重迷雾,顾明臻觉得自己隐约窥探到了当年那桩极其诡异的灭门惨案的真相。 毕竟,那些悍匪绑架人通常只是为了求财。且,他们绑架的通常是家中最重要或最受宠的人物。 谁家求财的,一上来就绑架全家并杀人灭口啊? 把容家全部灭门,他们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那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 可若只是单纯的豪门争斗,似乎也说不通。 放眼整个香江,还没有哪家豪门能将一个底蕴深厚的香江首富神不知鬼不觉地灭掉。 所以这件事一定跟今日的顾家一样,是多方合力的结果! “你是说......”哪怕顾明臻说得隐晦,可聪明如容淮却依然瞬间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越想就觉得惊心动魄! “是了,我一直觉得自己疏忽了什么东西。现在想来,也许你说的没错。若背后没有强大的靠山,容家岂会一夜之间被灭门?!这件案子岂会成了一件悬案,二十年都无法破获?!” 容淮唇色发白,他双手死死地捏成了拳头,眼底闪过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寒意, “若真是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二十年前,三和会还不是香江的第一黑帮。现在想来,正是从容家灭门惨案之后三和会才一路开了挂一般,迅速崛起。若非有人为它保驾护航,它怎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第128章 容淮要拆伙 听到容淮的话,齐弦姿突然愣了神。 “妈,你怎么了?”顾明臻问。 齐弦姿刚想答话,一个留着短发,清爽帅气,作中性风打扮的女人就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容生,记者那边已经全部到位了,你看采访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容淮抬眸看向齐弦姿,“伯母,你看呢?” “现在去吧。”齐弦姿站起身来拍了拍顾明臻的肩膀,“臻臻,帮我看好你爸爸。” 听到名字,短发女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明臻。 那目光像是好奇,又像是带了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容淮轻咳一声,“纪翎,你带伯母过去吧,务必注意她的安全。” 纪翎恭敬地点了点头,“是。” 纪翎? 这不是那些小报背后的主人吗。 顾明臻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原着里这个留着标志性短发的纪翎,是容淮手下的得力干将。一直默默地暗恋他,最后也因为救他而死。 所以,那些小报背后的主人果然就是容淮! 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容淮为何会从半年前就开始布局传媒业了。 他一定是早就查到了梁家头上,才会从那时候就开始未雨绸缪的。 顾明臻心中一动,“纪小姐请留步。” 纪翎停下脚步,语气恭敬却疏离,“不知顾小姐还有何吩咐?” “采访的事,咱们再商量一下。”顾明臻开门见山地说道,“若我没有猜错,今天来的媒体都是自己人吧?” 纪翎没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容淮。 容淮:“顾小姐是自己人,她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 纪翎眸光微闪,这才点头答道:“是。”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好办了。”顾明臻抬手敲了敲木制长椅,那是她思考时惯有的动作,“容淮,咱们来打一场舆论战吧。” 容淮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岁岁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么,说来听听?” 顾明臻不清楚容淮的事纪翎到底知道多少,于是含糊其辞道:“既然对方对方人多势众,以咱们如今的实力恐怕暂时奈何不了他们,那咱们可以借助媒体舆论的力量倒逼他们,让他们迫于压力不得不付出点实际行动。” 她说得不清不楚,旁边的齐弦姿和纪翎皆听得一头雾水。 倒是容淮,对她心有灵犀般地笑了笑,“你是说,让他们狗咬狗?” 这个形容简单直白,顾明臻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扔过去一个“还得是你!”的眼神。 “我们岁岁真是聪明绝顶!”容淮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莞尔笑道, “就照你说的办,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如今日先让伯母在媒体面前卖个惨,哭诉一下香江恶劣的治安环境。稍后我再让人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大。” 他说得含糊,顾明臻便知道有些事他并未完全告诉纪翎。 不过这倒也符合容淮的性格,他若是什么都敢跟别人说,她反而不敢信他了。 “也行。”顾明臻快速对齐弦姿交代了几句,末了又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妈,你一定要记住,这次的事是二叔受了黑帮恶人的蛊惑,他只是被胁迫的从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些恶贯满盈的黑帮恶人!” 齐弦姿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她清了清嗓子,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你放心,若非那些黑帮恶人胁迫诱惑,你二叔也不会误入歧途。妈一定会替他和咱们顾家讨回一个公道的。” 等两人走远了,容淮才收回视线,“伯母真是个妙人儿!你和她能够成为母女,是你们彼此的福分。” 他虽然在笑,但那笑意却十分浅淡,带着些惆怅与似有若无的哀伤。 顾明臻心知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伯母也一定以有你这样的儿子为荣!” 容淮声音低沉,“是我没用,至今还只能让她躺在疗养院冰冷的病床上,不得解脱。甚至连外祖一家的仇都报不了。” “这不是你的错。” 看书时她也很疑惑,容淮智多近妖,有手腕有魄力,行事干脆果决,为何最后却功败垂成? 那时候她以为是宋世尧的男主光环所致,可当她成了局中人,才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错综复杂。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单枪匹马地应对这种群狼环伺的场面。 毕竟,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人,而是能够在香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颠倒黑白的强权。 能走到今天,他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容淮笑了笑没说话,神色却有些低落。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盯着手术室外的红灯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容淮才幽幽地开了口,“岁岁,若事情真像你猜测的那样,那恐怕赌上我的全部也未必能够报仇雪恨。” 顾明臻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他们心知肚明,他说的话虽然残忍,却皆是事实。 “容家这条船早已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岁岁,虽然我很想与你同舟共济。但以目前的形势看,你若执意同我绑在一起,等待你的只会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容淮突然抬眸看她,目光深深,“所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顾明臻沉默地与他对视,像是在审视他这番话里究竟藏着几分真心? “这次不是试探!你就当......是我突然良心发现了吧。”容淮惨然一笑,竟狼狈地挪开了眼,“你要考虑好,你若是现在下船,我不怪你。但......” 但是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顾明臻也没追问。 她想了想,才道:“其实你也可以现在抽身,如果你愿意放下那些仇恨,你还可以风风光光地做你的宋家大少爷。我想,宋老爷子一定会乐见其成的。” “不可能。这世上若没有天理公道,那我便做自己的天理公道!”容淮眸色一暗,声音冷厉得如同寒冬腊月的霜雪, “这笔血海深仇,我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无论老天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会放弃!” “既然你不放弃,那我也不会放弃。”顾明臻神色淡淡,仿佛她谈论的不是生死攸关的事情,而是今天要吃什么喝什么一般云淡风轻, “况且你我心知肚明,他们既然盯上了顾家,就不是我下了船就能安然无事的。” 容淮没沉默着没说话,但眼底那些已经黯淡下去的光又慢慢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顾明臻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顾丫头,我们在火灾废墟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身高体型跟顾宗汉很像。恐怕......他也被人灭了口!” 第129章 岁岁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顾宗汉也死了? 这个消息让顾明臻有些愣神。 她固然是不喜顾宗汉,甚至有些讨厌这个人。 可顾宗汉一死,就意味着死无对证。有些真相要追查下去,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就不知江嫂那边到底牵涉有多深? 若她只是跟顾振明单线联系,那这条线就彻底断了。 “我知道了。”顾明臻一面走神,一面一心两用地问道,“对了霍老大,昨晚那些三和会的人,身上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 不待霍坚答话,她又自顾自地说道:“没有也没关系,不过就是制造一些证据罢了,这个我拿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霍坚已经见识过她的手段,再不敢拿她当寻常晚辈对待。 闻言他笑了笑,“放心,三和会的人入帮时都会有自己的仪式,也会有他们自己的纹身。” “那就好,省得麻烦了。”顾明臻轻轻“嗯”了一声, “回头我会安排记者去采访,你安排几个当地渔民出来现身说法,务必要让全香江的人都知道,这次的绑架案是三和会的人做的。他们谋财害命、杀人灭口,十恶不赦!” 香江的普通老百姓苦黑帮久矣。 尤其是“三和会”,作恶多端,罪行罄竹难书,早就犯了众怒。 只是普通人惹不起这些恶棍,所以敢怒不敢言罢了。 若是有人领头造势,那这把讨伐“三和会”的火不愁烧不起来!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顿了顿,霍坚又道,“顾丫头,你这是下定决心,要正式跟三和会宣战了吗?” “对。”顾明臻也不藏着掖着,“他们既然敢动我爸妈,我再避其锋芒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既然如此,那便跟他们光明正大地战上一战!” 霍坚:“若你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我倒是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顾明臻道。 “三和会虽然实力强大,可毕竟独木难支。香江大大小小的黑帮几十个,惦记三和会地盘的多了去了。只是往日碍于三和会的淫威,鲜少有人敢同他们正面冲突。” 霍坚道,“可如果有人在中间穿针引线,把这股力量汇聚起来,那就不一样了。毕竟,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何况三和会若是倒了,剩下的人瓜分的可是切切实实的资源与利益。” “一鲸落万物生,妙啊!”顾明臻脑海里灵光乍现,下意识地抬眸看了一眼容淮。 有件事她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何容淮明明不是黑道中人,却能纵横黑白两道,让这些人乖乖听他的话? 现在想来,书里他也一定用了同样的办法,把香江大大小小的黑帮凝聚在一块儿,暗地里支持他们与“三和会”作对。 “就照你说的办。”顾明臻对着容淮狡黠地勾了勾唇角,“霍老大,这件事交给你来操作,至于其中涉及的费用,让容先生给你报账!” 容淮愕然地挑了挑眉,拿眼神询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顾明臻笑而不语,又对着电话那端说道:“还有,江嫂和陈二狗是目前仅剩不多的人证了。为避免对方杀人灭口,得找个地方将他们藏起来。我瞧着,九龙城寨就很好。” 第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三和会”的人自负惯了,决计想不到他们敢把人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第二,九龙城寨是“警署禁区”,阿sir们的手伸不到那里,江嫂和陈二狗也就少了一重危险。 挂断电话,顾明臻把霍坚的提议跟容淮简单说了一遍。 容淮一听,果然来了兴趣。 他弯曲了白皙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若有所思道:“这件事若是做好了,即便不能重创三和会,也能给他们找很多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岁岁,我觉得此事可行。我想不如就由我来......” “不,你不想!”顾明臻一口打断他,不容置喙地说道,“这事你别管,我已经交给霍坚去做了。” 容淮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便染上了笑意,“岁岁这是在管我吗?” 顾明臻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撇开眼不理他。 可他却不依不饶,继续用隐含笑意的声音问道:“岁岁这是怕我牵扯太深陷进去,所以才不准我插手对吧?!” 虽然看他此刻得意的样子有些碍眼,顾明臻却并未反驳他的话语。 在那本她只翻了个大概,却没来得及看到结局的原着里,容淮的死因就是跟黑道有关。 她不想他插手这件事,就是怕有朝一日他会养虎为患,被黑道反噬。 “那我都听岁岁的。”她的默认让容淮心情大好,他有些得寸进尺地笑了笑,“岁岁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岁岁不让我做的事,我肯定会敬而远之。” 顾明臻闭上眼,不再理他。 容淮看着她略带疲惫的侧颜,唇角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来。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她小鸡啄米似的脑袋往自己肩头压了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小医生匆匆走了出来,“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顾明臻猛然惊醒,“医生,病人怎么了?” 医生一声叹息,“病人重伤不治,已经死了。” 如同晴空劈下一道惊雷,炸得顾明臻耳畔轰鸣作响。 她嘴唇翕动,还来不及答话,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顾明臻回头一看,就看见齐弦姿一头栽倒在了医院空寂的长廊上。 第130章 这件事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顾明臻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使劲儿地掐了掐她的人中。 齐弦姿眼睫微颤,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她用力地拽住了顾明臻的手腕,想说什么却几次哽咽。 “我还没跟他说过,从见他第一面时我就喜欢他了。”齐弦姿素日沉着冷静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悔恨与遗憾, “当年他那样的风流意气,我怕他厌恶这场被父母强加在他身上的联姻,也怕他嫌我呆板无趣只会赚钱,更怕他惦记心里的白月光让我自伤,所以我从来不敢表露自己的心迹。” “他也曾许多次说过喜欢,可因为梁曼茹,我从来不敢把这些话往心里去。若非他这次拿命护着我,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竟如此重要!臻臻,妈妈是个感情上的胆小鬼,你不要学我......” 顾明臻微微一怔。 她只知顾镇业对齐弦姿是一见钟情,却从不知齐弦姿亦同样如此。 明明是场双向奔赴,却因为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让这对夫妻留下了这么深的遗憾。 “爸要是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因为他同你一样,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她抬手将她散落脸颊的发捋到了耳后,低声哄道,“你对爸一见钟情,这事儿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齐弦姿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随即她露出一个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眼眶却瞬间红了一片。 就在这时,容淮若有所思地问道:“医生,我们一共送进去三个重伤患者,请问去世的是哪一位?” 小医生一脸的莫名其妙,“自然是那个花臂,他的伤最重,所以先给他排的手术。” 顾明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把佛祖耶稣和漫天神佛谢了个遍。 “医生,你是说我老公他没死?”齐弦姿反手抹了一把眼泪,咧嘴想笑,眼泪却再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当然没死。”小医生连忙答道,“剩下那个不好说,看样子也是九死一生的命。可你老公因为抢救及时,我敢打包票,一定死不了!” 事实正如小医生所说,一个小时后,顾镇业被平安地送出了手术室。 他脸上虽然血色全无,可却呼吸平稳,心率正常。 齐弦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握着顾镇业的手,哽咽道:“臻臻,你爸他没事了,咱们终于渡过这一劫了。” 顾明臻知道她如今心里只有顾镇业,也不好扫她的兴。但她心里却明白,若最后这个人也死了,这件事恐怕会更加棘手! 容淮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低声安慰道:“别想太多,你已经尽力了。若事情真的走到最坏的结果,这也不是咱们能够控制的。” 顾明臻勉强笑了笑,目光却一直落在手术室外的红灯上。 又过了两小时,满脸疲惫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噩耗。 “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现在必须将他送到重症监护室去。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天似乎并未站在顾明臻这一边。 那人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终于脱离了危险,却一直陷入昏迷之中,迟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医生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如果他再不尽快醒过来,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顾明臻连夜审问了江嫂,发现事情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般,这件事江嫂虽然充当了最关键的一环,但她却一直跟顾振明单向联系,并未跟“三和会”的人接触过。 至于陈二狗,他则是顾振明派去监视江嫂的人,跟“三和会”也没有直接关系。 “这下线索彻底断了。”顾明臻捏了捏眉心,叹息道,“光有江嫂和陈二狗,即便他们顺利地转成了污点证人,也只能证明这事跟顾振明父子有关,而不能直接指证三和会。” 顾明臻想起那具在火场废墟里找到的尸体。 事后她也去辨认了,那具尸骨确实跟顾宗汉很像。 但这年头还没有基因检查技术,所以她至今也不能百分百肯定,那究竟是不是顾宗汉本人? “必要时可以行些非常手段。”容淮神情冷酷。 “你是说作伪证?”顾明臻皱了皱眉头,“这事除非江嫂心甘情愿,否则难办。倘若她当庭反水,只会让咱们处于被动状态。” 对付恶人,她并没有什么道德洁癖。 但如果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那则要郑重考虑了。 “这世上所有人都标好了筹码,打动不了她,是因为咱们给出的筹码还不够。”容淮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又或者,是她受到的威胁还不够!”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事情还没到绝境。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 事情确实还没到绝境,至少舆论战这边,顾明臻他们暂时占了上风。 顾氏夫妇被香江第一黑帮伙同亲弟弟绑架一事在香江的街头巷尾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齐弦姿年年都在做慈善,所以顾氏在香江的风评向来不错。 起初,吃瓜群众只是骂顾振明又毒又蠢、贪心不足,放着好好的顾家二爷不做,非要跟黑帮搅在一块儿。 可在得知他被“三和会”的人杀人灭口后,舆论的风向就开始慢慢转变。 大家都说“三和会”是香江的毒瘤,说港英政府不作为,放任“三和会”祸害乡邻。 直到今天这个小报爆出“三和会”在街头砍死人,明天那个小报说“三和会”逼良为娼,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新闻不断发酵,民众对“三和会”的愤怒也逐渐在这种恐慌的氛围中开始变质。 【论香江警方为何如此懒政?】 【三和会的做大,是阿sir们放任的结果吗?】 【实锤!警匪一家亲,有照片为证。】 诸如此类的新闻接连不断,一个赛一个劲爆。 起初“三和会”的人还想威胁一下报道这些新闻的狗仔们,谁料向来油滑的狗仔们这次却极有风骨,个个都展现出了“无冕之王”的傲骨。 法不责众,报道的人多了,“三和会”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容淮:“这两天三和会的人学精了,收敛了不少。” “三和会的人横行霸道惯了,就算收敛又能收敛到哪里去?只要多激几下,我就不信他们忍得住!”顾明臻冷笑一声,眼底全是算计之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在三和会不是有卧底吗?让他们最近行事嚣张些,多给三和会树点敌人。树大招风,只有他们犯了众怒,咱们才有可乘之机。” 听到她的话,容淮顿时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这法子若是用得好,不仅可以打破咱们和宋世尧之间的胶着状态,还可以把他和三和会一起拖下水!” 第131章 让宋世尧栽个大跟头 顾家长女和宋家长子将于9月9日订婚的消息,短暂地占据了香江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 正当吃瓜群众在好奇为什么联姻的对象换了人,顾明臻为何放着才貌俱佳、能力出众的宋世尧不要,而非要嫁给一个残废时,一则新闻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各家小报的头版头条。 【宋氏集团强行拆迁,逼死6旬阿伯为哪般?】 【香江首富为富不仁,逼得小市民跳楼明志!】 【小市民就没有生存权了吗?暴力拆迁的背后是强权对生命的藐视!】 如果说这些消息还只是让香江市民义愤填膺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新闻则如同火上浇油,将民众累积了大半个月的愤怒情绪直接引爆—— 【独家消息,原来逼得6旬阿伯跳楼的罪魁祸首竟是三和合的马仔!】 【八卦,论香江首富与香江第一黑帮的渊源。】 这两则新闻条理清晰、证据充足,再加上有被拆迁的贫民窟群众出来作证,所以宋家征用“三和会”的人强行暴力拆迁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 消息一出,第二天宋氏的股票就应声下跌了8%。 而港英政府那边也是二十四小时接连不断地接到投诉电话,投诉阿sir的懒政和不作为。 据说当晚港督便亲自打了电话将“一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日港英政府就专门召开了记者发布会,称近期警方会全力出动,打击黑帮的违法犯罪行为。 在股票连跌了三日之后,宋氏那边也坐不住了。 宋氏副总裁站出来召开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声称这件事是自己用人不察、任人不善造成的。 并表示自己误信了小人的谗言,愿意对此事负全责,并引咎辞职。 与此同时,宋氏也对死者家属进行了高额赔偿,并对贫民窟的其他拆迁户进行了安抚。 “宋世尧就这么美美地隐身了?”顾明臻一边美美地数着自己抄底宋氏股票赚来的“小钱钱”,一面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爷爷那只老狐狸还是舍不得他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专门找人出来替他背锅。”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表面上看他确实是没受到什么损失,但实际上他如今在宋氏的处境十分尴尬。”见她这样,容淮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爷爷暂停了他在宋氏的所有职务,并把九龙城的高档小区项目也交给了别人负责。” 对宋世尧来说,丢了一时的面子不可怕,若是失了老爷子的“圣心”,那才是会动摇他根本的噩耗。 “真是便宜他了!”顾明臻面色稍霁,讥讽道,“当富二代真是好啊,出了事还有人替自己顶锅。” 容淮眸光微动,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难道不是富二代吗,怎么连自己一块儿骂进去了?” 顾明臻无言以对。 无论前世今生,她确实都属于别人眼中的富二代。 这么看来,容淮说的倒也没错。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服气地哼唧道:“富二代和富二代还是有区别的。” “那是。”容淮莞尔,“他宋世尧怎么配跟咱们岁岁相提并论!” 知道这人在调侃自己,顾明臻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阿伯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妥当了。”容淮道,“阿伯的儿子已经拿到了宋氏的高额赔偿,等葬礼一过,我便会安排他们全家出国。国外的医院也联系好了,请的都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心外科专家。” 跳楼的那个阿伯是容淮安排的,以前一直以卖糖水谋生。 一家子虽然清贫,却也父慈子孝,十分和睦。日子不好不坏,因为添了一个小孙子,倒也还有盼头。 谁知小孙子生下来不久,就发现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屋漏偏逢连夜雨,半年前阿伯又发现自己患上了绝症,命不久矣。 家里本就微薄的积蓄早就因为医治小孙子花光了,所以阿伯干脆没声张,连儿子媳妇儿都一并瞒着。 他也没去医院,只在小诊所开些止痛药一天天地熬日子。 拆迁消息传来时,阿伯以为自己一家终于有了盼头。 谁知宋氏那边一面软硬兼施,一面让“三和会”的人出面威胁恐吓,硬是把赔偿压到了最低。 阿伯敢怒不敢言,只恨自己无权无势,胳膊拗不过大腿。 想着自己反正没几天好活了,有好几次他都想撞死在宋氏集团大门前,以死明志,希望能替儿子儿媳多争取一点赔偿款,让小孙子的病得到顺利救治。 因而当容淮找上门时,他主动请缨,说愿意配合容淮的一切行动。 容淮给了他一笔巨款,又承诺送他儿子一家去国外医治。 阿伯拿了钱,当天就联系了记者,带上血书,找了个人多热闹的地方跳了楼。 “昨晚吃饭时,爷爷又提出让我到宋氏任职。” 顾明臻挑眉笑了笑,“你答应了?” “答应得太快就不值钱了,显得我之前的淡薄都是装出来的。”容淮好看的桃花眼弯出狡黠的弧度, “不过我也没拒绝,只说要再考虑一下。不让宋世尧着急一下,他怎么能自乱阵脚呢?!” “是该让他急上一急。只有急了,他才会出昏招。”顾明臻也笑,“不过你爷爷至今也没放弃九龙城的项目吗?这么干耗着可不好玩!” “我会让他放弃的。听说香江政府马上要成立香江土地总署,以后香江的土地竞拍方式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容淮神色淡淡地说道,“我会游说他趁政策改变之前,把目标放在其他地皮上。骤时,九龙城这边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了。” 顾明臻跟他一样野心勃勃,闻言并不反对。 容淮:“顾宗汉至今生死未卜,你二叔的公司没有什么动静吗?” “从出事后我就派人盯着呢,目前一切运转正常。”顾明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失了领头羊还能风平浪静,你不觉得这很反常吗?” “这么说,顾宗汉有可能没死?”容淮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顾明臻思忖了片刻,冷冷道,“不过他若敢假死逃匿,我有的是办法把他给逼出来!” 第132章 遗嘱 翌日,顾明臻直接去了顾振明的转口贸易公司。 当初为了抵账,顾振明不得不把成衣厂卖掉。顾明臻用了点小手段,借别人的手又把成衣厂给买了回来。 所以顾振明手里如今最重要产业便只剩下转口贸易和玩具厂了。 这两年香江的船运业尚有一定竞争力,受此影响,香江的转口贸易也做得红红火火。 但根据顾明臻的记忆,香江的航运将在83年陷入低谷,再加上运营成本高昂,香江的转口贸易将日益衰落,逐渐为离岸贸易所取代。 尽管如此,此刻的转口贸易依然如末日繁花,透着一种虚假的繁荣。 顾明臻到时,公司外已经围满了人,还有几个小报记者正拿着长枪短炮一顿咔咔咔。 顾明臻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这个伍灵凤是个能处的! 她不过稍微提点了几句,她这执行力简直杠杠的。 反正今天这场戏已经不用自己唱主角了,顾明臻索性站在人群外围当起了吃瓜群众。 人群中央,陈敏仪已经被伍灵凤气得风度全无。 她指着伍灵凤的鼻尖,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陪酒舞女出身,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的玩意儿!顾振明不过跟你逢场作戏罢了,你还真的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顾太太了?” “我告诉你,顾振明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是我家宗汉的,跟你沾不上半点关系。你要是再在这里指手画脚,小心我让保安把你赶走。” 比起陈敏仪的暴跳如雷,伍灵凤看起来就冷静多了。 “都是自家姐妹,大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陈敏仪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痕,楚楚可怜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所以从来没想过跟大姐争些什么。可我好歹跟了振明二十多年,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我家天盛如今是振明唯一的骨血,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句句话都带着软刀子,直往陈敏仪的心窝子戳。 陈敏仪被她恶心坏了,照着她的脸就啐了一口, “呸!你少他妈恶心人,谁跟你是自家姐妹?姓伍的我告诉你,你若是识相的话,赶紧带着你那小杂种滚得越远越好。否则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这话,顾明臻眼中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眼神。 按说顾宗汉如今生死不明,当妈的该是最提心吊胆的时候。 伍灵凤说顾天盛是顾振明仅剩的骨肉,分明就是在告诉大家,顾宗汉已经跟他老子一样,早就死得透透的了。 这种诛心的诅咒,是个当妈的人都不能忍! 可陈敏仪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对顾宗汉绝口不提。 看样子顾宗汉不仅还活着,而且私底下已经跟陈敏仪见过面了。 要不然以陈敏仪的脾气,哪能容得下伍灵凤在她头上撒野! 伍灵凤大概也看出了端倪,突然收起了方才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语带嘲讽地说道, “哦,也是。我差点忘了你跟振明早就离婚了。既然如此,振明的产业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呢?” 陈敏仪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跟顾振明那王八蛋离婚了,但他的产业都是要留给我儿子的!我凭什么不能管?” 伍灵凤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可顾宗汉已经死了!如今我家天盛才是振明唯一的继承人。” “放屁!”陈敏仪目光闪烁,“就连警察都不敢断定那具尸体是我家宗汉的,你又凭什么断他生死?” “他就算不死也是个绑架犯,等待他的只有坐牢的份。”伍灵凤残忍地扬了扬自己手上的报纸, “再说了,你的消息已经滞后了。如今已经有人站出来指认,说那具尸体就是顾宗汉的。” “不可能!”陈敏仪矢口否认,“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我这个亲妈都认不出来,他能认出来?” 她慌乱地抢过报纸,迅速浏览了一遍,脸上已有几分慌乱。 “你们好恶毒啊!我儿子明明没死,你们却硬要说他死了,这分明就是想霸占顾振明的财产!” “既然他没死,为何迟迟不敢露面?”伍灵凤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道,“还是说你私底下已经见过他了,才敢笃定他没死?陈小姐,你可要想清楚,窝藏逃犯可是犯法的。” 其实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话陈敏仪却不敢说。 她要是说了,就坐实了顾宗汉是个绑架犯的事实。 她也不敢承认自己见过顾宗汉,要不然日后她绝计逃不掉一个包庇逃犯的罪名。 陈敏仪慌了心神,支支吾吾道:“我家宗汉是......是被人冤枉的!” “敏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顾明臻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冷声道, “二叔和宗汉伙同黑帮绑架我爸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这么说是在袒护罪犯呢?还是在质疑警方的办案能力呢?” 陈敏仪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但她也不是傻子,很快就回过神来,指了指顾明臻,又指了指伍灵凤,怒道:“好啊,你们俩这是联起手来坑我家宗汉的财产!” “且不说顾宗汉已经是个死人,死人是没有继承权的。就算他在,振明的家业也轮不到他头上。” 伍灵凤从手提包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份遗嘱在她眼前晃了晃, “这是振明生前在吴律师的见证下留下的遗嘱,上面指明了他的财产将由我家天盛一人继承。就凭这个,你说我有没有权力干涉公司的运作?” 陈敏仪面色骤变,“不可能!顾振明怎么可能把他的财产留给一个小杂种?一定是你们收买了吴律师让他帮你们立了一份假遗嘱对不对?” 她扑上去就想抢伍灵凤的遗嘱,伍灵凤却灵巧地避开了她。 “是真是假,咱们法庭上见真章。” 顾明臻:“敏姨,容我提醒你一句。二叔生前已经将天盛认祖归宗,如今天盛可是二叔名下合法的继承人。你这一口一个小杂种的,打的可是二叔的脸面。” 陈敏仪早就急红了眼,心里只有那份遗嘱,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她拽住伍灵凤的头发就把她往地上摁,一边摁一边去抢那份遗嘱。 顾明臻扫了一眼旁边的保安,“都愣在那里干嘛?还不赶紧将陈小姐请出去。” 保安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将两人分开,“二太......陈小姐,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陈敏仪气急败坏,“你们脑子有问题吗,为什么要听她一个外人指挥?” 伍灵凤整了整凌乱的头发,姿态优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授权书,笑盈盈道, “忘了告诉你,我家天盛已经给了顾明臻小姐授权书。由今日起,她将代表顾天盛全权管理顾振明名下的产业。” 。 夜色如墨。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了地下停车场,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打扮的中年男人。 男人刚刚关上车门,一道黑影就从暗处蹿了出来,用一把雪亮的匕首抵住了吴律师的脖颈。 “大,大少......” “上车去。”顾宗汉如一条丧家之犬,模样狼狈,神色阴冷又狠厉,“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杀了你!” 吴律师乖乖地打开了车门。 顾宗汉刚想让他滚到旁边去,后排座椅上就探出了顾明臻的脑袋,冲他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嗨,大堂哥,真巧啊!” 第133章 没用的棋子,留着只能碍眼 一把消音手枪隔着座位对准了顾宗汉。 顾宗汉拔腿想跑,脚下却蓦地一软,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摔了个狗吃屎。 顾明臻慢悠悠地推开车门,姿态闲适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知道大堂哥心中有愧,但也犯不着对我行如此大礼啊!这不年不节的,我也没个利是派给你,怪不好意思的。” 顾宗汉似明白了什么,他用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向她,“你们故意演了那场戏,就是为了引我上钩?” “大堂哥没我想象中的沉得住气啊!”顾明臻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怎么着也得再等两天呢,看来大堂哥是真的慌了。” “顾明臻,你少在我面前说风凉话。”顾宗汉神情愤恨,“你拿捏着我的命脉,我敢不慌吗?” “拿捏着你命脉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顾明臻不以为然地说道,“我顶多是想让你坐牢,可那些人却想要你的命。孰轻孰重,大堂哥不会分不清吧?” 顾宗汉眼底的愤恨变成了恐惧与绝望,但他却紧抿了唇角,不肯接她的话茬。 顾明臻也不逼他,她像个隔岸观火的路人,任他独自纠结内耗,看他像条被人打断腿的野狗,做着垂死的挣扎。 过了半晌,她才笑盈盈地问道:“大堂兄,与虎谋皮的滋味可还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落在你手上我没什么好说的。”顾宗汉闭上眼不看她,“说吧,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想干什么,大堂哥心里不是很清楚吗?”顾明臻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推上了车,又对吴律师说道,“吴律师,劳驾你帮我们开个车。” 顾宗汉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向她,“我疯了才会帮你对付三和会!不帮你我顶多是坐牢,帮你对付他们,我分分钟都会没命。” “大堂哥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只有三和会敢杀你?”顾明臻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他的那把匕首,神色淡漠地说道,“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留下它碍眼?” 顾宗汉被她手上匕首的寒光晃得眼睛生疼,顿时觉得自己脖子上凉飕飕的。 顾明臻:“更何况,只要你活着一天,对天盛继承二叔的家产终究是个妨碍。” “你别告诉我你不要我爸的那些财产?”顾宗汉诧异地看向她,“顾明臻,你费尽心思不会是为了帮别人做嫁衣吧?” “实不相瞒,想挣钱,我多的是办法。”顾明臻语带讥诮,神色却显得异常恳切,“你家那三瓜两枣的,我还瞧不上。” 顾宗汉:“......” 答问题就答问题,怎么还带侮辱人的! “顾天盛那小杂种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帮他?” 顾明臻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听话啊!对听话的人,我从来都不吝啬的。” 顾宗汉若有所悟,突然沉默了下来。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宗汉终于想明白了似的,“从一开始,伍灵凤母子就背叛了我爸对吧?他们早就跟你联手了是不是?” 顾明臻用“你也不算太笨嘛”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却笑而不语。 顾宗汉也并不期望她会给自己答案,他又愤愤地看向吴律师,“那么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被她收买的?” 吴律师讪讪地抹了一把冷汗,滴水不漏地答道:“大少,我只是遵照二爷的吩咐办事。” “你少他妈跟我胡扯!”顾宗汉梗着脖子吼道,“你们不过是仗着我不敢出庭跟你们对簿公堂,所以才敢如此嚣张。要真是惹急了,我他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顾明臻半点不为所动,“大堂哥若真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顾宗汉这样的人固然贪心又狠毒,但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并未吃过什么苦头,又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的人,除非走到绝境,不然他怎么甘心鱼死网破? 她一句话,就让顾宗汉伪装出来的狠厉与决绝原形毕露。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帮你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说来听听。” 顾宗汉:“第一,你得保住我这条命。第二,我不想坐牢。第三,我爸的财产,你得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你胃口倒是不小!”顾明臻轻嗤一声,“大堂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你值这个价吗?” “我确实不值这个价,但三和会值!”顾宗汉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她,幽幽的目光里透着几分隐藏得很好的试探, “顾明臻,你和你背后的人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三和会去的吧?我确实只是你们手中的棋子,但想弄垮三和会,你们绕不开我。” 他抿了抿唇角,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你若是做不了主,可以让你背后的那个人来跟我谈。” 第134章 乖的、帅的、野的 刚进9月,关于宋、顾两家订婚的细节就陆陆续续传了出去。 听说为了彰显对顾明臻这个长孙媳妇儿的重视,宋家一反素日的低调,连个订婚宴都办得特别隆重。 婚纱是国外顶级设计师手工高定的,珠宝首饰也是限量款,厨师专程请的米其林三星大厨,就连订婚宴当天用的香槟和鲜花,都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 对此,外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宋家之所以如此大肆铺张,是因为老爷子从小就格外看重宋时年这个长子嫡孙的缘故。 有人说是因为宋二少不堪大用,在九龙城寨的项目中失了手,导致他在宋老爷子面前失了宠,才会让宋时年这个原本已经被边缘化的长孙重回老爷子视线。 也有人说宋时年之所以跟顾明臻订婚,看中的就是顾家的实力和背景。又讲宋时年心里其实另有所爱,但为了跟自家亲弟打擂台,才会选择了与顾家联姻。 更离谱的,甚至有人说顾家这门亲事是宋老爷子对宋家两位小公子的试金石。宋世尧原本遥遥领先,但后来不知为何遭了顾家大小姐的厌弃,所以才让宋时年这个残废后来居上。 大家都在猜测宋世尧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让顾明臻宁愿嫁个残废也不肯嫁他? 无数的小道消息让顾明臻这位横空出世的顾家大小姐在香江的名气越来越大。 一时间顾明臻风头无两,占据了各大报刊杂志的头版头条,就连香江最当红的明星也要逊她三分。 伴随着各种流言而来的,是顾家小公子顾临川被父母打包空投到国外受罪的消息。 有人说这是因为顾临川在上次绑架案中连累了父母,遭到了他们的厌弃,所以才把他送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连亲姐的订婚宴都不肯让他参加。 也有人说齐弦姿这是在为长女铺路。儿子不争气,家产自然要留给自家长女。 与此同时,顾明臻回归顾家后与葛家那漂亮的一战也传了出来。 小报上各种金融专家都吹嘘她是个商业天才,赞她眼光独到、嗅觉敏锐、手段过人,称顾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不过很多人对此说法不屑一顾,说女儿再能干也是要嫁人的,家产自然留给儿子继承。 说齐弦姿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女儿给儿子做苦工,等日后顾家的商业帝国稳固了,顾临川自然就回来坐享其成了。 争议越大,流量越大。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顾明臻就以碾压之势越过众多香江名媛,成了香江名媛里的领军人物。 尤其是在齐弦姿带领顾明臻出席了几场公开的商业活动,表示会全力培养女儿成为自己的接班人,用实际行动打脸了那些唱衰顾明臻的人后,顾明臻的名气更是得到了进一步的飙升。 香江人向来崇尚实力为尊。 有了齐弦姿这番话,顾明臻“香江第一名媛”的名头再无任何争议。 毕竟,不是每个名媛都能拥有家族话事权的。 。 顾明臻一面任由顾琳琅在她脸上涂涂抹抹,一面翻看着这些八卦杂志。 片刻后她若有所思地弹了弹手上的报纸,勾唇讥笑道:“看来有人在这些流言里夹带私货啊!” 顾琳琅今天似有些走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迟疑着说道:“姐,我怎么觉得最近你的风头有些太过了,像是有人在特意捧杀你啊?” 不得不说,身为一个明星,顾琳琅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捧杀自然是有人捧杀的,不过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明臻自己。 她向来不喜高调,但这次为了麻痹敌人,她不惜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出风头的女人,这牺牲不可谓不大,回头一定得让容淮好好补偿她才是。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顾明臻抬眸看了一眼顾琳琅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转移话题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难不成又失恋了?” 顾琳琅瞪圆了眼睛惊愕地看向她,“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二叔的事一出,你自然也会受到牵连。有些人眼皮子浅,喜欢拜高踩低,不趁你落难时狠狠踩上你一脚,怎么能平他们平时的怨气!” 顾明臻摆出一副神棍的姿态,老神在在地说道,“我看你不仅是失恋,最近在剧组里也没少受人欺负吧?” “不要紧,我应付得过来。”顾琳琅拿粉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有所思道,“姐,你今天专程让我过来替你化妆,该不是为了替我撑腰吧?” 从前大家都以为她是顾振明的私生女,所以哪怕她变成了假千金,也多少还有些顾忌。 绑架案一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彻底遭到顾家的厌弃,从前那些暗地里的嘲讽就变成了明面上的打压。 殊不知她连冒牌货都算不上,她只是一个被父母用来算计别人的棋子罢了。 “手别抖!”顾明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姐我今天可是要艳压群芳的,回头要是把我画丑了,小心我找你算账。” 顾琳琅知道她这是在逗自己,鼻子莫名一酸,眼泪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行了别哭了,不就是个男人嘛!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回头姐带你去个好地方,甭管你喜欢什么样的,帅的乖的野的、年上年下的,统统都有!” 顾明臻转了转身下的椅子,道,“不过那个张叶舟,我之前瞧着还不错。怎么,莫非是我看走眼了不成?” “不关他的事,是他家里的问题。”顾琳琅轻轻摇了摇头,破涕为笑道, “之前他们家以为我是二叔的女儿,对我和他的事一直持观望态度。绑架案一出,他家里就找上门,勒令我跟他分开。张叶舟不肯,他爸爸便停了他在公司的职务。” “姐,我不想再连累他了。从前我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只要自己立起来了,总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告诉世人,说我配得上他!可如今......” 有一个绑架犯的亲妈,一个当男小三的亲爹。这样不堪的出身,无论她如何努力,身世都会是她的原罪。 “傻话!”顾明臻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英雄不问出处,你爸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张叶舟要是计较这一点,也不配你对他的真心。” 顾琳琅还想说话,化妆室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少顷,宋时年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岁岁,外面有个叫张叶舟的男人在找顾琳琅。” “你这是躲了人家多久啊,害人家都追到这里来了?”顾明臻伸手推了推呆若木鸡的顾琳琅,“去吧,不管以后如何,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顾琳琅乖乖地点了点头,“那我去去就回。” 顾明臻又道:“对了时年,咱们的订婚典礼没请张家吧?等下你派人给张家下个帖子,请帖上只写张叶舟的名字。” 宋时年知道她这是要给顾琳琅撑腰,便笑,“好,都听你的。” 顾琳琅的脚步顿了顿,却什么都没说,只悄悄拿手抹了一把脸,便掩门去了。 等人一走,宋时年便从轮椅上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化妆台上,以一个环抱的姿势将顾明臻囚禁在他和化妆台之间。 “岁岁......你看我算乖的、帅的,还是野的啊?”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唇,声音暗哑,眼神危险,“告诉我你喜欢哪一款,我都可以!” 第135章 宋时年,你属狗的吗? 顾明臻:“......” 她那不过是为了哄顾琳琅随口说说而已,这人怎么还当真了呢? “别闹!”她抬手撑住他的胸口,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回头有人进来就完蛋了。” 宋家那个残废长孙原来是装的,这绝对比他们的订婚典礼还要更劲爆! 宋时年半点不为所动,继续用幽邃暗沉的目光注视着她,诱惑般地问道:“岁岁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啊?还是你不喜欢我这一款的?” 暖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如画的眉眼衬得越发轮廓深邃、清隽俊美。 顾明臻想否认,却又说不出任何违心的话语。 从前别人问她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概念。可自打遇到宋时年,从此她的理想型便渐渐有了标准。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对她胃口了! 只可惜...... 顾明臻刚走了个神,便觉唇上一痛。 “宋时年,你属狗的吗?”顾明臻倒吸了一口冷气。 宋时年抬手揉了揉她微微红肿的唇,眼里充斥着危险的情欲和满满的占有欲,“这个时候还敢走神,在岁岁眼里,我的存在感就这么弱吗?” 说罢,不待她有任何反应,他又迅速吻了下来。 不同于方才的粗暴,这个吻温柔得不可思议。呼吸被摄取,唇舌被攻陷,宋时年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在两人逐渐升高的体温烘烤下变得浓郁起来。 顾明臻呼吸紊乱,在他逐渐猛烈的攻势下微微后仰,将白皙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弧度。 宋时年的手在她腰侧轻轻流连,目光明明很温柔,却无端给了顾明臻一种错觉,让她怀疑自己身上的高定婚纱下一秒就要被他撕得寸缕不剩。 “别闹了......”她不好容易才找回了逐渐丢失的理智,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哑声道,“宋世尧在那些谣言里夹带了私货,我猜他今天一定会有什么动作的。” 宋时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坐回了轮椅上,用略显冷漠的声音说道:“不奇怪!这阵子他被爷爷冷落,前两天我又正式入职公司,他就算再沉得住气此刻也该慌了。” 正说着,宋时年的亚裔保镖突然走了进来,“大少,下面来了贵客,你父亲让你下去见一见。” 顾明臻好奇地问道:“谁啊?” 亚裔保镖:“是三和会的帮主洪英豪。” 顾明臻和宋时年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诧之色。 “你们家和他有来往?”顾明臻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从前没有。”宋时年摇了摇头,“至少明面上没有。” “那他今天来是为了什么?”顾明臻敲了敲化妆台,若有所思道,“是想给我下马威,还是想试探你?” “三和会”和顾家是仇人已经是全香江都知道的事情,但凡洪英豪不是个傻的,就不会在今天这种日子往她跟前凑。 可洪英豪却偏偏来了! 这事传出去,明天全香江的吃瓜群众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样的谣言呢! “反正是来者不善。”宋时年垂眸冷笑道,“既然是我爸喊我下去,那大概就不是老爷子的意思。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定是梁曼华搞的鬼。” 订婚宴上请来了顾家的仇人,梁曼华这是存心想惹怒顾家人,不让这个订婚宴继续下去? “不应该啊,她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你发现什么吗?”顾明臻神色凝重,“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你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挑衅你?” “是试探还是挑衅,下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宋时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尖,“岁岁,今天事情有变,要不之前的计划就先推迟一下吧?” 顾明臻冷酷地摇了摇头,“不行,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咱们筹划了那么久,不能因为一个洪英豪就打乱了节奏。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原计划执行。” 宋时年知道她的脾气,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先化妆吧,我去去就来。” 片刻后顾琳琅推门走了进来。 顾明臻见她眼眶红红的,眼底却没了之前的阴霾,便知道这对小情人是和好了。 “琳琅,一会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顾明臻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事儿我不太方便亲自出面,但如果你做了,可能会得罪三和会,也会让你名声受损。” 顾琳琅一面为她定妆一面毫不犹豫地答道:“好。” 顾明臻被她给逗笑了,“都不问问我做什么就一口应下,你也不怕我把你给卖了。” “我不怕!反正姐姐会护着我的,不是吗?”顾琳琅扔给她一个“我又不傻”的眼神,声音却有些落寞,“姐,你就当我是在代他们还债吧。” 顾明臻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事情不是你做的,你不必背负任何人的罪孽,为自己而活就好了。” 顾琳琅吸了吸鼻子,正想说话,化妆室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顾小姐。”亚裔保镖恭声说道,“大少让你下去一趟,说洪英豪要见你。” 第136章 秘密情妇 顾明臻眉骨一抬。 她还没去找洪英豪,洪英豪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走,会会去。” 顾明臻沿着转角楼梯拾阶而下,方才还热闹喧嚣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身手工高定的婚纱将她完美的腰线显露无疑,裙摆镶嵌的碎钻随着她摇曳的步伐步步生辉。 璀璨的水晶灯下,她唇红齿白,皮囊是极致好的。 那一颦一笑间落落大方,又暗藏珠光与锋芒。 方才还暗自争奇斗艳的一众名媛们瞬间偃旗息鼓。 无它,任谁在这样的实力碾压下,都生不出任何斗志。 人群中,不知是谁被勾了魂魄,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宋家两兄弟要为她争来斗去,若是我,我也想也娶个这样的能干又漂亮的媳妇儿!” “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人家宋二公子都拿不下她,还轮得到你?” “你们说这样的天生尤物,干嘛想不开选个残废呢?宋家大公子都伤成那样了,恐怕中看不中用了,岂不是白白暴殄天物?!” 尽管这些声音很小,只是私底下的窃窃私语,但依然一字不漏地传入了顾明臻的耳朵里。 顾明臻在心中暗自冷笑。 看来上流社会未必养不出下流之人,无论什么样的环境,都不缺这样下流缺德、浑身恶臭的男人。 她目不斜视地从人群中走过,行至一半时突然察觉了两道灼热的目光。 顾明臻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纪佩黎穿着一袭白色的一字肩小礼服,楚楚动人地站在宋世尧身旁,宛如一朵摇曳生姿的小白花。 倒是宋世尧,不过才一阵子没见他就憔悴了许多,身上已经没了初见时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模样。 见顾明臻看过来,纪佩黎下意识地挽住了宋世尧的手腕。 宋世尧身体本能地僵了僵,想要抽开手,却又不知为何打消了这个念头。 啧,说好的为爱远走他乡呢? 不愧是命定的男女主,这孽缘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大约是顾明臻眼底的嘲讽太浓,宋世尧看她的眼神就多了一丝愤怒之色。 那模样,就仿佛顾明臻于他有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一般。 莫名其妙! 顾明臻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大步朝宴会厅另一头的贵宾室走去。 贵宾室里呈三足鼎立之势。 宋文璋和梁曼华挨在一块儿;姜念慈像个背景板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洪英豪身边。 看见顾明臻,她只冷淡地扫了一眼,便像不认识一般漠然地收回了目光。 唯有宋时年,一个人坐得远远的,仿佛跟他们挨得近一点都觉得晦气似的。 顾明臻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不卑不亢地同宋文璋和梁曼华打了声招呼。 见她故意冷落洪英豪,梁曼华尴尬地笑了笑,“臻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 “我知道。鼎鼎大名的洪大佬,香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顾明臻笑着打断她,但那笑意却半分也未到达她眼底,“更勿论前阵子洪大佬才给我顾家上了一课,我岂敢不铭记在心。” 她一来就撕开了遮羞布,语气半点也不客气。 可洪英豪却像是不在意一般,半点也不恼怒,甚至笑眯眯地说道:“看来顾小姐对前阵子的事还耿耿于怀啊!” 顾明臻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角,“任谁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都会刻骨铭心的。” 洪英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如果我说这一切只是个误会呢?” 顾明臻在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带出点恼怒之色,“我爸妈差点死在你们三和会手里,现在洪大佬一句误会就想冰释前嫌,怕是不能吧?” 见她轻而易举就被激得动了怒,洪英豪眼底的忌惮之色便少了几分。 “虽然我也觉得离谱,但这事确实是个误会。事情确实是我三和会做的,但却不是我指使的。我手底下的一个红棍跟你大堂哥顾宗汉来往甚密,他听了顾宗汉的唆使,一时鬼迷心窍办了错事。” 洪英豪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谈笑风生间却隐藏杀机,“如今人我已经绑来了,就在外面。按照我们江湖上的规矩,我让他三刀六洞给你赔罪,不知顾小姐意下如何?” 所谓“三刀六洞”,是黑道中的一种帮派规矩。 若帮派中的某人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想请求对方饶恕,便需用利刃在自己身上对穿三个窟窿。 这是一种仅次于自尽的刑罚,需得刀刀穿体而出,那种疼痛非常人能够忍受,稍有不慎便是九死一生。 按说这样的赔罪方式,已经算“三和会”给足了诚意,换个人就该顺着台阶下了。 但顾明臻却并不买账,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洪大佬这话让我怎么受得起?一来我不是你们黑道中人;二来我这个人胆子小,一看到血就腿软;再者今天是我和时年的大好日子,见了血恐怕不吉利。你说是吧,宋伯伯?” 这就是不愿意按黑道规矩办事的意思。 洪英豪嘴角微沉,脸上的笑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宋文璋淡淡地扫了自家长子一眼,“时年身子弱,大喜的日子有了血光之灾确实不吉利。” 宋时年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神特么的胆子小! 他家岁岁说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 若不是他见识过她杀伐果断,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一面,只怕就真的信了。 “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洪英豪很快就按下了心中的不快,没事人似的笑道,“要不我重新选个黄道吉日,让他向你们负荆请罪?”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接茬,宋时年已经笑着答道:“真是不巧了,明天我和岁岁就要去订婚旅行,得离开香江好些日子呢!” 洪英豪只听过蜜月旅行,却没听过订婚旅行。 他心知这两人是油盐不进,铁了心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饶是洪英豪城府再深,此刻也忍不住动了怒。 他一不说话,贵宾室便陷入了一阵让人沉默的尴尬。 梁曼华的目光在屋子里快速扫视了一遍,忽而站起身来挨个替众人斟了茶,言笑晏晏地说道:“这事不急,等你们旅行回来,由我做东,请大家坐下来喝一杯如何?” 屋子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她一倾身,披在肩头的双面手工绣披肩就滑落而下,露出她旗袍上的一枚红宝石胸针。 顾明臻正想答话,就见斜对面的姜念慈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地盯着梁曼华胸前的那枚胸针。 见她的模样太过失态,顾明臻便轻咳了一声。 姜念慈猛然回过神来,神情恍惚地在洪英豪身边坐了下来,用微颤的手端起桌上的茶水,飞快地喝了一口。 洪英豪像是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眼珠子微微转动,忽而笑道:“听说念慈和顾小姐从小一块长大,怎么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啊?” 姜念慈已经迅速稳住了心神,见顾明臻不答话,便笑,“我从前做了些错事,惹得阿姐不开心,阿姐至今不肯原谅我。” 顾明臻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洪英豪爽朗地笑了笑,“阿慈,做错事了就该受罚,还不赶快向你阿姐道歉!” 姜念慈脸上露出点委屈之色,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低着头别别扭扭地不肯吱声。 顾明臻则板起脸,冷冷一笑,“不敢!姜小姐今非昔比,我哪里当得起她的道歉。” “姐妹俩哪有隔夜仇的,说开了就好了。”洪英豪笑着站起身来,“要不我们把屋子腾给她们姐妹俩叙叙旧?” 他一开口,众人哪有不应允的道理。 顷刻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顾明臻和姜念慈两人。 姜念慈紧绷的身体蓦地松懈了下来,她开口想讲话,顾明臻却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等她侧耳听了一阵,确定屋外脚步声走远了,她才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姜念慈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声音发颤地说道:“阿姐,梁曼华和洪英豪关系匪浅!那枚限量款胸针......我曾经在洪英豪那里见过。若我没猜错的话,她就是跟了洪英豪多年的那个秘密情妇!” 第137章 他们两口子玩得那么花吗? 饶是顾明臻见惯了风浪,此刻也被姜念慈的话给惊住了! 根据宋时年的说法,当年是梁曼华对宋文璋一见钟情,才会死皮赖脸地追在他身后,非要在他和发妻之间横插一脚。 可若她跟洪英豪早就苟且了多年,那她对宋文璋的深情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一想到宋文璋辜负了发妻,自己却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顾明臻就忍不住道一声“天道好轮回”。 “你确定吗?”顾明臻收起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认真问道,“念慈,这件事的关系非同小可,若判断错了,会影响我接下来的决断。” “应该错不了。我在三和会时,曾经有人为了讨好我,向我透露了一个秘密。他说洪英豪有个跟了他多年的秘密情人,这些年无论洪英豪身边有过多少女人,都无人能够撼动她的地位。”姜念慈沉默了片刻才道, “还说洪英豪从前的那些小情人,但凡敢挑衅她的,都没落得个好下场。让我千万小心点,避开她的锋芒。这些日子洪英豪对我百依百顺,一直很宠我。可我问他要那枚红宝石胸针时他却没给我。阿姐,我不会认错的,那是dr的全球限量款,整个香江只此一枚!” 顾明臻想了想方才的情形,洪英豪和梁曼华之间虽无眼神交流,可彼此之间却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熟稔感。 难怪梁家和“三和会”关系会如此密切,原来不只是利益绑定,洪英豪甚至还算得上梁家的“半个女婿”。 顾明臻心里陡然沉了沉,“洪英豪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今天唱这出负荆请罪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虽经常把我带在身边,但帮派里重要的事他从来不准我多问。”姜念慈摇了摇头, “不过今天我本来有戏要拍的,是他点名要我跟来。我先以为他是冲着你来的,可如今想来,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刺激梁曼华?我听人说,他俩最近好像意见不合,在闹矛盾。” 闹矛盾?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三和会”如今的日子并不好过,不仅如落水狗一般,在香江人人喊打,而且各个帮派也在轮流给他们找茬,抢了他们好些地盘。 前几天,警方那边连踩了“三和会”好几个重要堂口,收缴了价值好几千万的枪支毒丶品弹药。 “三和会”如今人心惶惶,以豪叔为首的元老们不断向洪英豪施压,身为帮主的洪英豪压力想必也不小。 “我猜是洪英豪想收手,但梁曼华不肯。”顾明臻唇角微抿,冷冷道, “今天这场戏,恐怕是两人互相妥协的结果。梁曼华不好把洪英豪逼得太急,又深知以我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化干戈为玉帛,所以才故意邀请了他,来了场负荆请罪。” 姜念慈:“阿姐,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只准他们演戏,难道咱们就不能演吗?”顾明臻冲她招了招手,附耳道,“念慈,能不能拿座影后的奖杯,就看你今日的表现了......” 少顷,姜念慈捂着红肿的脸颊,梨花带雨地冲出了贵宾室。 顾明臻踩着高跟鞋,也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贵宾室门口,洪英豪等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唯有宋时年沉默地坐在轮椅上,像个隔岸观火的局外人,漠然地看着眼前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场景。 “在看什么?”顾明臻在他身旁站定,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人群中央,梁曼华正带着洪英豪同众多宾客寒暄。 洪英豪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西装革履,看上去高大又英武,根本就不像传说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黑道第一人,反而像个在商海浮沉多年的成功人士。 瞥见姜念慈的身影,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收回目光,继续同旁人谈笑风生。 今日来的全是香江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算有那些门第不够,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拿到入场券的,也是为了拓展人脉结交贵人,而不是为了跟黑涩会攀交情来的。 大家自恃身份高贵,都不愿意放低身段同洪英豪这种黑道份子打交道,因而面上都是淡淡的。 但碍于他“香江第一黑帮”的面子,再加上上次顾家绑架案的事情,谁也不敢当众给他甩脸子。 因而甭管虚情还是假意,总归面上其乐融融。 但宋文璋仿佛看不到自家媳妇儿跟别的男人走得过近一般,连眼神都不带朝那边瞟一眼的。 这种耐人寻味的表现,摆明了是在告诉大家他和梁曼华貌合神离,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恩爱。 顾明臻笑了笑,“宋伯伯......有点意思。” 宋时年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冷笑道:“瞧见他身边那位穿紫色长裙的没有,那是他新晋的红颜知己。” “他们两口子玩得那么花吗?”顾明臻愕然道,“他堂堂正正地把人带上门来,就不怕梁曼华发飙?” “梁曼华管不了他。”宋时年神情冷漠,低声道,“自打我妈变成植物人后,他就是这副混不吝的模样。纵情声色、日日笙歌。别说梁曼华,就连我爷爷都奈何不了他。” “那我也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顾明臻半蹲了身子,附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梁曼华给你爸戴了顶绿帽子,你猜猜那人是谁?” 宋时年先是一愣,随即目光便朝人群中央的洪英豪看了过去。 “真是报应!”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嘲讽,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岁岁,事情变得棘手了。”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接茬,大厅另一头突然喧哗了起来。 “走,看看去。”顾明臻推着宋时年走了过去,人群立马给两人让开了一条通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臻臻姐出言不逊?” 人群尽头,顾琳琅双手叉腰,横眉冷对,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姜念慈,你的女二是靠出卖亲姐拿到的,而我的女主是靠我的实力拿到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告诉你,臻臻姐能忍你,我却不能!今天我非要替臻臻姐讨个公道不可!” 说罢,她扬起巴掌,再次朝姜念慈早已红肿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 当红明星突然变成了个泼妇,撒泼的对象还是黑道大佬的情妇。 这样的戏码任谁都不想错过,是以谁也没有开口阻拦的意思。 人群中,宋文璋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梁曼华身上。 见她一副乐得看好戏的模样,他唇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 “够了!”宋文璋抬手挡住了顾琳琅,冷声道,“顾小姐,我宋家不是你能撒泼的地方。你赶紧向姜小姐道个歉,看在顾丫头的份上,今日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顾琳琅扬起脑袋,毫不示弱地对上他的目光,“如果我不呢?” 第138章 放心,岁岁我娶定了! 宋文璋用余光看了一眼顾明臻,见她没什么反应,便道:“尊重是双方的。如今顾小姐也算不得顾家人了,如果你执意不肯道歉,那就别怪我宋家不讲礼数,在大喜的日子逐客了!” 在场的都知道顾家的那点子八卦,曾经高高在上还有明星光环加持的顾家千金,如今成了落地的凤凰。 这种狗血的戏码完全满足了吃瓜群众人性里的那点子阴暗与卑劣。 有人因为曾经被她碾压所以乐得看她狼狈,也有人因为不愿意得罪宋家所以保持沉默。 偌大的宴会厅里人头攒动,却没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替顾琳琅讲话。 顾琳琅绷直了脊背,孤立无援地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不肯妥协的倔强,“我没错!即便是被赶出去,我也不会跟这种狼心狗肺、卖姐求荣的人道歉!” 宋文璋脸色一沉,“来人啊,把顾小姐给我请出去!” 一个挺拔俊逸的身影站了出来,将顾琳琅护在了自己身后, “都说宋家底蕴深厚,是诗书礼易之家,最讲道理。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他拉着顾琳琅的手,朗声道,“既然宋家是帮亲不帮理的地方,那不留也罢。琳琅,我们走。” 张家父母接到请帖,厚着脸皮匆匆赶来,见到的正是张叶舟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的这一幕。 见张叶舟毫不客气地怼了宋文璋,张父的脸色顿时难看得吓人,张母则瑟瑟发抖,生怕自家儿子开罪了宋家未来的家主。 她大步上前,一面对宋文璋点头哈腰地道歉,一面想要将张叶舟跟顾琳琅分开。 “宋生对不起,年轻人血气方刚,被狐狸精一勾引就忘了自己姓什么。让你见笑了,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育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让他不要被女人吹几句枕头风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字字句句都在暗示张叶舟是受了顾琳琅的勾引和唆使,才会做出如此不知分寸之事。 张叶舟眉头一皱,不仅没有松开顾琳琅,反而抬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宋先生,我是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今日之言皆出自肺腑,不会受任何人挑唆。当然,今日之事乃我一人所为,跟张家无关。我父亲已经取消了我的继承权,所以从今往后我的言行举止都不能代表张家,想必宋先生大人大量,不会因为我的行为迁怒家父家母。”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自古有之。 但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家族继承权,在香江却是凤毛麟角,并不多见。 大家用看大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张叶舟,都在低声议论这货究竟被灌了几斤迷魂汤,竟能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张母连恐慌都忘了,她愤怒地瞪了一眼顾琳琅这个祸水,低声呵斥道:“张叶舟你疯了吗?你爸只是说了几句气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但我是认真的!妈,人生总有取舍。如果为了那份家产就要放弃此生所爱,我做不到。”张叶舟对上她的视线,认真道, “还有,琳琅并没有给我吹什么枕头风。如今我还在追求她的阶段,我们发乎情止乎礼,请你不要再把对儿子的愤怒迁怒到她身上了。” “出身不是她能选择的,维护自己的亲友也并非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她不仅没有做错任何事,这种品质还很珍贵。倘若来日能够有幸娶到她,那一定是儿子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震耳发聩。 方才或幸灾乐祸或一脸嘲讽的人此刻纷纷收起了眼中的轻视,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 就连宋文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突然缓和了下来, “不错,是个很有担当的年轻人!念在你还有点傲骨和担当,今日的事我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 闻言,张父张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多谢。”张叶舟抬手捏了捏顾琳琅的肩膀,示意她跟自己离开,却发现她跟木头人似的愣在原地,眼中已蓄满了泪水。 “咱们走吧。”张叶舟只当她是受了委屈,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顾琳琅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明臻。 顾明臻轻笑一声,“琳琅,姐姐没说错吧,张叶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张叶舟原本还对她有些情绪,此刻却愕然地看向她,不知所措道:“顾小姐......” “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过谨慎。”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坦率地说道,“我统共才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要把她托付给别人,自然要慎重些才行。”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顾明臻方才的沉默并非是在责怪顾琳琅丢了她的脸,而是故意考验张叶舟这个准妹夫。 张叶舟脸上并无愠色,反而长舒了一口气,“有人肯对琳琅的人生负责是她的幸事,张某不敢有半分怨言。” “那我就把我的宝贝妹妹交给你了。”顾明臻淡淡一笑,“一会儿记得多喝两杯。” 说罢,她抬眸看向宋文璋,“宋伯伯,这两位都是我的贵客,烦你一会儿替我照看他们一下,可以吗?” 宋文璋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笑道:“当然没问题,你的贵客,就是宋家的贵客。” 张父张母讪讪地笑了笑,正想说话,顾明臻的视线却扫了过来。 那目光并不凌厉,却带着几分锐气与锋芒,让人无端不敢直视。 但顾明臻显然没有跟他们搭话的意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对张叶舟温声说道:“如今的年轻人有你这样担当和魄力的已经不多了。正好,我还缺一个助理,如果张先生有兴趣的话,不妨来试试。” 这就是支持张叶舟从张家独立出来的意思了。 她这么做,是摆明了在给顾琳琅撑腰。 张父张母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想说点什么来找补,又怕弄巧成拙更加惹得顾明臻不快。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助理,但助理通常都是心腹之人,是跟顾明臻接触最多关系最密切的职位。 若张叶舟真的去了,就等同于搭上了顾家的人脉。 但凡顾家从手指缝里漏出一二来,都够他们张家吃上好几年的了。 “能得顾总抬爱,是我的荣幸。”张叶舟握紧了顾琳琅的手,不卑不亢地笑道,“日后还请顾总多多指教。” 顾明臻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张叶舟这孩子的确不错。 有担当有魄力双商也在线,把琳琅嫁给他,不比顾宗汉那傻逼好上一万倍?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琳琅待我真心,我自然要投桃报李。”顾明臻略带嘲讽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姜念慈身上,“当然,睚眦必报也是我的本性。若有人胆敢背叛我,我也绝不轻饶!” 她虽未指名点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姜念慈。 姜念慈狼狈地低下头,脸上带出点羞愤之色。 顾明臻却并不打算放过她,似笑非笑道:“你说是吗?姜小姐。” 一个是宝贝妹妹,一个是姜小姐。孰亲孰远已经一目了然。 姜念慈眼中落下泪来,讪讪道:“阿姐,对不起,从前是我不懂事......” “我说了,别叫我阿姐!”顾明臻冷声打断她,“我这个人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天起,咱们之间就再无姐妹情分了。” 姜念慈双肩耸动,无声地抽噎起来。 她本就有几分姿色,此刻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在场不少男人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可碍于顾明臻强大的气场,竟无一人敢站出来替她说话。 人群中,洪英豪眉头紧皱,神情也变得有些不悦。 梁曼华乐得看好戏,于是火上浇油地笑了笑,“怎么,不去替你的小情人撑腰吗?” 洪英豪冷哼一声,漠然道:“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有什么好心疼的。” 说罢,他收回视线,再也不看姜念慈一眼。 梁曼华也不知信没信,只勾唇淡淡一笑。 顾明臻:“对了,阿爸让我给你带句话,让你别再找他了。他说没把你教好是他的无能,他不配当你的父亲。”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落在姜念慈身上,让她顿时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无双道目光也汇聚在她身上,同情的、嘲讽的、可怜的、幸灾乐祸的,什么都有。 姜念慈像是终于承受不住,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捂着嘴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宴会厅。 顾明臻落落大方地笑了笑,“抱歉,处理了一点家事,让大家看笑话了。各位继续吧,一小时后订婚仪式将正式开始。” 人群中,不知是谁笑着恭维道:“早就听说顾家长女杀伐果断、爱憎分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像是开了个头,接下来,恭维声就没断过。 顾明臻从容地立于人群中央,姿态怡然,言谈有物,既不失分寸,又暗藏锋芒。 方才还对她存着观望之心的人,此刻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顾明臻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暗自焦急。 她不动声色地同宋时年交换了一个眼神,宋时年会心地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亚裔保镖使了个眼色。 亚裔保镖匆匆而去。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是姗姗来迟的宋老爷子。 顾明臻在心里暗自腹诽:这只狡猾的老狐狸,都快成精了! 她就不信,洪英豪的到来能逃得过他的耳目。他迟迟不露面,就是不想掺和到顾家和洪英豪的事情里来。 他看似两边都不想得罪,但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偏向。 好在她也不傻,知道洪英豪来了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通知了顾爸顾妈,让他们晚点再上门。 心里胡思乱想着,顾明臻脸上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喜之色,“呀,时年,宋爷爷来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便转移到了宋老爷子的身上。 人群逐渐散去,顾明臻飞快地瞥了一眼墙上的古董挂钟,笑着对宋时年说道:“喝一杯?” 宋时年从善如流地答道:“好啊。” 顾明臻推着他来到客厅一角的香槟塔前,随手端了一杯香槟递到他手上。 碰杯的同时,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了片刻。 宋时年将空酒杯放回了餐台,转身时轮椅却状似不经意地撞向了香槟塔。 就在这时,一只大掌突然握住了他的轮椅把手,将他硬生生转了个方向。 “大哥小心。”宋世尧落在顾明臻身上的目光有些露骨。 他像是兽类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用一种极具占有欲和侵略性的目光将顾明臻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一番,这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今日臻臻这么漂亮,弄倒了香槟塔不打紧,要是弄脏了她的婚纱可就不吉利了!” 顾明臻疑心他看是出了什么,心里陡然沉了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二少,你当着自己女伴的面夸别的女人漂亮,这不太合适吧?哪怕我是你大嫂,你也该避避嫌才对。” “大嫂”这两个字让宋世尧目光一凛,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似笑非笑道, “臻臻还没正式同我大哥结婚呢,就这么着急做我大嫂?这世间事充满了变数,一日不盖棺论定,一日不知道结局。你说是不是,大哥?” 宋时年眼底像是有汹涌暗潮拍打着礁石,看他的目光再无往日的温和与内敛,而是充满了锋芒与寒意, “放心,岁岁我娶定了!你与其有功夫在这里担心我,不如好好考虑考虑你和纪小姐的事情。” 纪佩黎尴尬地扯了扯裙摆,视线落在顾明臻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上,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嫉妒之色。 随即,她端起一杯香槟递到顾明臻面前,酸涩一笑,“顾小姐,我敬你一杯。你今天......真是漂亮极了,难怪方才世尧都看走了神。” 她话里挑拨的意味再明显不过,顾明臻讥诮地笑了笑,却并不接茬,只抬手去接她那杯香槟。 她才刚刚碰到杯子,纪佩黎的手突然一抖,那香槟就倾洒而出,全部泼在了顾明臻白色的婚纱上。 纪佩黎面色骤变,惶恐道:“我不是故意的!” 顾明臻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她正愁宋世尧坏了她的好事,纪佩黎就主动送上门来,这种免费的炮灰,不用白不用! “纪小姐,我知道你因为宋世尧的事对我有偏见,可今日是我订婚的好日子,你再怎么也不该这样过份!” 顾明臻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酒液,脸上带出了几分薄怒,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没本事管好自己的男人,就回去再修炼修炼。出了事只知道往女人身上找原因,怎么,那些渣男就活该美美隐身吗?” 宋世尧的脸色黑沉如水,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纪佩黎百口莫辩,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顾小姐,我知道你素来就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能这么冤枉我......”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家岁岁自己泼的不成?”宋时年难得冷了脸,“纪小姐,你存了什么心思我不管,但我劝你以后还是少耍些这种小花招!不是每个人都跟世尧一样......吃你这套的。” 宋世尧:“???” 他怎么感觉自己又被内涵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时年已经收回视线,目光温柔地看向顾明臻,“岁岁,快去把脏衣服换下来,洗个澡。宾客那边我会交代的,你别急。” 说罢,他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顾琳琅,“顾小姐,烦你陪我家岁岁上去换下衣服,可好?” 顾琳琅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跟着顾明臻回到了位于二楼的化妆室。 “姐,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她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一般,半眯了星星眼看向顾明臻。 “很好。”顾明臻迅速将门反锁,一面脱婚纱,一面笑道,“回头等找到了好剧本,姐给你投资,你一定能拿个影后回来。” 说话间,她已经快速换上了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运动装。 这间化妆室一面面向大海,一面朝着花园。面向大海那面有个阳台,跟隔壁房间的阳台只隔了一米多远的距离。 顾明臻迅速跳上阳台,对顾琳琅指了指化妆台上的录音机。 顾琳琅抬手摁下录音机的开关,录音机里便传来了顾明臻的声音,“琳琅,你来帮我拉一下拉链。” “好的,姐。”顾琳琅一面大声回答,一面朝她做了个口型,“姐,你可千万要小心。” 顾明臻“嗯”了一声,弓着身子纵身一跃,一个漂亮的腾空,便稳稳地落在了隔壁房间的阳台上。 为了方便梁曼华,所以化妆室就在她的卧室隔壁。 顾明臻从阳台上钻进了梁曼华的卧室。 梁曼华的卧室是一个豪华的大套间,除了衣帽间外还专门辟出了一个休闲办公区域。 衣帽间的门紧闭着,顾明臻侧耳倾听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声音。 她不再迟疑,很快就锁定了保险箱的位置。 顾明臻迅速蹲下身,正想按照宋时年给她的数字排列组合,便惊奇地发现保险箱密码按键上残留着一些淡淡的指痕印。 这么巧? 顾明臻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 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怀疑这是一个故意针对她的陷阱。 就在这时,走廊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时间紧迫,容不得顾明臻多想。 哪怕是陷阱,她也要试一试了。 顾明臻对准那些带着指印的按键快速摁了下去。 宋时年的数字+指印痕迹对顾明臻来说就是双重buff,组合排列到第三次,保险箱门就应声打开了。 顾明臻匆匆瞥了一眼,便迅速锁定了保险柜底层的那本账簿。 她刚将账簿揣进怀里,便听到了屋外有人拿钥匙捅开了卧室的房门。 第139章 你在我最爱她的时候,毁掉了我们! 顾明臻就地一滚,身形便如灵巧的猫,刹那间已经移动到了阳台。 她还没来得及将阳台门完全掩住,那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声在卧室里响起,梁曼华原本已经朝衣帽间走去,目光在瞥见虚掩的阳台门后,又蓦地停住了脚步。 她狐疑地扫视了一番卧室,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保险柜上,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她并不死心,片刻的沉思后,她突然大步朝阳台的方向走去。 脚步声渐行渐近,顾明臻悬在半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梁曼华就跟她隔了一道门的距离,这个时候她纵使有再好的身手,也不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遁匿。 顾明臻估量了一下2楼的高度,从这里跳下去虽然死不了,但要再想上来就有点麻烦了。 不过麻烦归麻烦,总比被人当场逮个正着的好。 顾明臻抬手撑住阳台边沿,在梁曼华推开门之前握住阳台栏杆翻身而下,然后将身体迅速往内缩,紧紧地贴着墙壁吊在了半空。 在阳台上没发现什么状况,梁曼华正想离开,转身时却突然看到落了些薄尘的阳台横栏上有两处地方明显比别的地方干净。 她眉头微皱,正想上前查看,忽然听到衣帽间里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音。 那声音暧昧又黏腻,让梁曼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紧抿了唇角,眼中怒气升腾,顺手抄起阳台茶几上的一个花瓶就朝衣帽间大步而去。 “砰”地一声巨响,衣帽间紧闭的门被踹开了。 只一眼,梁曼华就气得双眼通红,胸膛起伏不定。 可面前正在拥吻的男女却并没有被当场捉奸的自觉,在看到她的瞬间,女人甚至还伸手拽住了宋文璋的领带,在他的下颌上落下一个挑衅般的轻吻。 “宋文璋,你怎么敢?”梁曼华抬手就将手里的花瓶朝两人砸了过去。 宋文璋握住女人的肩膀,迅速转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帮女人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 花瓶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宋文璋闷哼一声,再回头时眼里便带了点冰冷的凉意。 梁曼华被他眼底的寒意冻得瑟缩了一下,但她从来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儿,宋文璋在外面乱来她可以忍,但带着女人舞到她眼皮子底下,这对她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了! “宋文璋,你平日在外面玩玩,我当你图个新鲜,但你怎么敢......怎么敢把这狐狸精带到家里来?” 说话间,她已经扑上去扯住了女人的头发。下一秒,一双大掌却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用力推搡在地。 “怎么,只许你让情人登堂入室,就不许我把人带回家?梁曼华,这世上没有如此双标的事吧?” 梁曼华那张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瞬间变了色。 她和洪英豪的事向来做得隐秘。她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所以才敢堂而皇之地将人带到订婚现场。 原以为宋文璋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毕竟这几年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劣,很多时候他的敷衍都溢于表面,连装都懒得装了。 没想到他竟火眼金睛,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和洪英豪的猫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梁曼华顿时有些心虚,“宋文璋,你少恶人先告状!我梁曼华清清白白,行得端坐得正!不像你,男女关系混乱......” “清清白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梁家大小姐......”宋文璋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再看她时眼底的厌恶便藏不住了, “梁曼华,二十年多前你就敢给我下药主动爬了我的床。这会儿再来跟我谈行得端坐得正,你不觉得脸痛吗?” 梁曼华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翻旧账! 这些年他绝口不提当初的事,让她误以为他早就忘了当初的事,又或者早就在这些年的纸醉金迷中释怀了。 此刻他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把多年前的秘密翻出来,饶是梁曼华心理足够强大,此刻脸上也不受控制地浮上出一丝羞愤之色。 “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耿耿于怀......” 梁曼华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十分陌生,陌生到她甚至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宋文璋,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爱着那个女人?她都变成个活死人,在床上躺了十几年了,你居然还忘不掉她!” 她的目光落在宋文璋新欢的身上,突然觉得这张带着挑衅与得意的脸陌生又熟悉。 眼睛不像......鼻子也不像......神态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那个女人永远是美丽温柔又得体的,哪怕她再愤怒,表情管理也永远不会失控,不会出现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得意与挑衅。 可就是这样一个拿不出手的女人,却因为嘴巴长得像她,就成功地爬上了宋文璋的床。 梁曼华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年但凡跟宋文璋传出桃色绯闻的,好像无一不是有某个地方跟那个女人相似的。 他就像集邮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曾经不慎打碎的稀世珍瓷给拼起来。 哪怕明知道这是一场虚假的幻梦,却依旧乐此不疲,沉溺其中。 梁曼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这些年来,他从未有一天忘记过她! 无论她是生是死,还是不死不活,在他心里,她都是他最爱的女人! “我当然忘不掉她!”宋文璋用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看着她,神情讥诮, “你在我最爱她的时候摧毁了我们的感情,让我对她满心愧疚,让她牢牢地刻在了我的身体骨血里。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不可能忘得了她!” “原来如此......”梁曼华脸色煞白,她狼狈地爬起身来,一边疯狂地笑一边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 宋文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看都不看她一眼。 梁曼华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蓦地停住了脚步。她恍惚的神情在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婚纱照后猛然清醒了过来,眼底的狼狈和落寞瞬间变成了狠厉。 “忘不掉又怎样?她恨你恨得要死,即便醒过来也不可能再和你重续前缘。”她猛然回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宋文璋,唇角挑起一抹刻薄又恶毒的笑意, “宋文璋,哪怕你不爱我,这辈子也注定只能跟我纠缠在一块,不死不休了!” 第140章 哪怕失去继承权,我也不在乎! 顾明臻回到化妆室时,录音机里还在播放着她的声音。 “琳琅,你帮我补个妆呢,好像有点花了。” “好的,姐。”顾琳琅一个人对着空气演戏,演得还像模像样的,十分投入,“姐,这个妆跟你的旗袍不太搭,要不我重新给你化一个?” “好。”顾明臻的声音跟录音机里的声音同时响起,惊得顾琳琅蓦地回过了头。 她飞快关掉录音机,眼底的担忧瞬间化为了惊喜。 “姐,你没事吧?刚才听到隔壁有声音,都快吓死我了!”她像只小狗般扑了上来,搂着她的肩膀撒娇般地蹭了蹭。 “我没事。”顾明臻抬手拭去她额上细密的汗渍,轻声道,“东西拿到了.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再不下去该惹人生疑了。” 顾琳琅将早就准备好的旗袍递给了她,又快速收起了录音机里的录音带。 顾明臻刚刚换好旗袍,化妆间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顾明臻一面慢悠悠地问,一面给顾琳琅使了个眼色。 顾琳琅忙不迭地将她换下来的运动装和账簿藏了起来,又拿干净的帕子擦干净了她手上的污渍。 “是我,曼姨。”梁曼华声音平静,就好像刚刚在衣帽间发疯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不愧是把黑道大佬和首富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这心理素质简直没谁了。 “稍等。”顾明臻往顾琳琅手里塞了只化妆刷,然后才冲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顾琳琅拿着化妆刷去开门,梁曼华推门而入,目光在房间里不动声色地巡视了一番。 顾明臻假装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怀疑,言笑晏晏地问道:“曼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曼姨特意来给你道个歉,臻臻,我不知道洪英豪的小情人跟你是这种关系......”梁曼华脸上也堆起了虚假的笑意,“你瞧今天这事闹的,曼姨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嘛。”顾明臻神色淡淡, “我知道曼姨是想让我和三和会化干戈为玉帛,但我也不怕实话告诉曼姨,我和三和会的恩怨不是那么好解开的。毕竟,我父母差点死在他们手里!” 见她脸上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梁曼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她不怕顾明臻跟“三和会”斗,就怕她不敢斗! “这事是曼姨没考虑周全。不过臻臻,三和会毕竟人多势众,又是捞偏门的......” “怕什么,邪不胜正!”顾明臻态度坚决,依旧是那副不怕死的模样,“我不管他是不是误会,既然他们对我们顾家起了歹心,我就再也信不过他们。”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梁曼华不再恋战。她又跟顾明臻寒暄了几句,便要起身告辞。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又不知为何停住了脚步。 “对了臻臻,时年说上来看看你,怎么这会儿不见他人呢?” 顾明臻呼吸一滞,脸上笑容却不变分毫,“我拿来搭旗袍的胸针落在车上,他自告奋勇帮我拿去了。我怕他行动不便不让他去,他还跟我生起气了。” 她眼里带着点少女的娇羞,以及情到深处时不自觉的炫耀。 梁曼华看了半晌没看出破绽,只能悻悻作罢,“那说明时年十分看重你,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会如此殷勤?!” 顾明臻端坐在椅子上,笑得像个花痴,目光却像是不经意般,落在了她胸前的红宝石胸针上,“曼姨,你这枚胸针也很漂亮呢!” 梁曼华本就因为宋文璋的那番话有些心虚,此刻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变得不自在起来。 “不过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罢了。” 怕她多问,她迫不及待地告了辞。 等人一走,顾明臻就变了脸色, “琳琅,宋时年那边可能出事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出去看看。” 顾明臻在门口沉思了片刻,便径直朝宋老爷子的书房走去。 她才刚到门口,便看到宋时年推着轮椅从书房对面的理疗室走了出来。 他眉头微锁,向来从容淡定的脸上难得带出了点恍惚之色,就连她走到身边了,他都没有发现。 “你怎么到这来了?”顾明臻飞快地瞥了一眼书房的方向,低声道,“梁曼华在到处找你呢!” 说着,她将一枚胸针塞到了他的掌心,低声嘱咐道:“我说你帮我取胸针去了,一会儿你可别说漏了嘴。” 宋时年如梦初醒,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见他掌心里带着薄汗,顾明臻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关切道,“是不是腿疾又犯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抬眸看她时目光深邃又复杂,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隐忍,“岁岁,我的腿疼得厉害,你帮我扎两针好不好?” 见他唇色淡淡,脸上也没什么血色,顾明臻连忙拿出银针帮他止了痛。 等两人回到宴会厅时,洪英豪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明臻和宋时年迅速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紧张之色。 就在这时,宋世尧突然牵起纪佩黎的手,站到了大厅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上,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 “诸位,趁着今天我兄长好事将近的大喜日子,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件双喜临门的喜事。”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缓缓落在了顾明臻的身上,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随即,他将纪佩黎的手举到半空,看着顾明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身边站着的这个女人,是我的此生挚爱,几年前我们曾经错过彼此,如今再次相遇,我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宣布,我将很快迎娶纪佩黎小姐为妻!从此不论生老病死,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谁也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怎么就成了宋世尧的此生挚爱? “胡闹!”宋老爷子杵了杵拐棍,厉声斥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这件事我不同意!” 梁曼华看了看场上满脸失望的名媛们,也脸色铁青,“宋世尧,你赶紧给我滚下来!” “爷爷,结婚是我自己的私事,我只是在通知你们,而非在征询你们的意见。”宋世尧像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一般,眼角眉梢全是叛逆之色, “妈,你已经拆散过我和她一次了,我不会再让你拆散我们第二次。无论你同不同意,这个婚我都结定了!” 宋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他死死地看着宋世尧,冷声道:“哪怕失去继承权,你也不在乎?” 宋世尧眼底是义无反顾的决绝,他面不改色地笑了笑,“哪怕失去继承权,我也不在乎!” 第141章 我可以利用一切,但绝不会玷污情爱二字! 顾明臻深受原着剧情的荼毒,所以坚信男女主是真爱,对此倒也没有太大触动。 但旁人显然就不这样想了。 宋时年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还有些顾明臻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想起原着里他跟纪佩黎那些暧昧不清的关系,顾明臻心下一动。 虽然目前看来,宋时年对纪佩黎好像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看她的眼神也清清白白,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她鬼使神差地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没想到你弟弟也有如此真心的时候!” “真心?”宋时年嗤笑一声,也玩味地低语道,“豪门世家,真心能值几个钱?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倒让顾明臻起了一点兴趣。 “哦,此话怎讲?”她笑容不变地看向他,心却莫名沉了沉。 若豪门世家的真心不值钱,那宋时年是不是也一直在同她逢场作戏? 宋时年:“宋世尧不过是在以退为进罢了。” 顾明臻自认心里那点细微的涟漪不足以让她露出任何破绽,但宋时年却不知为何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地将手往外抽了抽,他却将修长的手指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挤入她的指缝之间,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顾明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可他却低垂了眼睫,视线落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似微微有些愣神。 卷翘的长睫在他高挺秀气的鼻梁上打下一排鸦青色的扇形阴影,明明不合时宜,这一刻的宋时年却无端给人一种落寞又哀伤的感觉。 顾明臻怀疑自己是眼花了,她安静地等待着他对自己说些什么,可宋时年却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少顷,他收回目光,视线再度落在舞台上的宋世尧身上。 “爷爷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在宋氏他就是一言堂,他摆布所有人的命运,让我们按照他定下的轨迹行事,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 顾明臻迅速收起了心底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正色道:“若违背了呢?” “从我记事起,违背他的人通常只有一种下场。”宋时年神色漠然。 许是怕隔墙有耳,所以他只点到为止,但顾明臻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哪怕是宋文璋,也只能踩在宋老爷子容忍的边缘不断作死,而不敢真正地做出什么违背他底线的事情? “宋世尧这是打算博出第二条路来?”顾明臻的视线落在毫无惧色的宋世尧身上,若有所思道, “一言堂的大家长,确实容不得别人违背自己的意愿。可民间也有句俗话,会哭会闹的孩子有糖吃!你爷爷对宋世尧寄予的期望并不比你少多少,他又向来乖顺听话,此刻突然叛逆,是想以退为进引起你爷爷的注意?” “聪明!宋世尧的野心让他不甘心只做一个拿着集团分红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宋时年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放眼整个香江,无论家世还是个人能力,都没人能够比得上你。所以他干脆剑走偏锋,找了个根本没资格入选宋家儿媳妇名单的纪佩黎。美其名曰是为了真爱,但其实不过是打着真爱的幌子讨糖吃罢了。” “你听过窗子的故事吗?一屋子的人,你想开个窗,大家都不同意,但你要是想把屋顶掀了,别人也就同意你开窗了。” 顾明臻若有所思道,“这就叫取上得中,取中得下。宋世尧赌你爷爷舍不得就此放弃他,所以他干脆拿婚姻当谈判条件,拿回自己在宋氏集团的话语权。” 道理她都懂,可如此一来,他对纪佩黎的深情岂不成了一个笑话? “你真以为他现在真有那么喜欢纪佩黎吗?”宋时年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思,突然道,“成年人的情爱通常都是衡量利弊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顾明臻却无端觉得这句话很重要。 她迅速瞥了他一眼,试图抽丝剥茧,“现在没那么喜欢了,代表从前很喜欢过?” “兴许吧。”宋时年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但感情总是善变的。男人是种很无情的生物,喜欢你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捧到你面前,一旦厌弃了,他也会毫不留情。” 顾明臻终于找到了宋时年今天的违和之处—— 他仿佛对情爱二字悲观得彻底,言谈间全都透露着一种让人暗自心惊的功利与现实。 顾明臻怀疑他是受了什么刺激,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明白这种刺激由何而来? 她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那你呢?” 宋时年背脊微僵,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在顾明臻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时,他却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深如海, “我可以利用这世间一切,但绝不会玷污情爱二字!”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大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宋老爷子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拐棍朝宋世尧扔了过去,脸色铁青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宋世尧,你立马带着你的真爱,给我滚出宋家!” 宋世尧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抬手挡掉了朝他砸来的拐棍,二话不说,牵着纪佩黎的手就走下了舞台。 从头到尾他都目不斜视,唯有路过顾明臻身边时,他才分了一点余光给她。 倒是纪佩黎,唇角虽然浮着虚假的笑意,眼底却全然没有心爱之人为自己冲冠一怒的欣喜,反而藏着一点对叵测未来的迷茫与担忧。 这两人虽然手牵着手,十指紧扣,却仿佛一对同床异梦多年,早就失去激情的普通夫妻,让顾明臻在他们身上看不到那种为了你可以豁出去与全世界为敌的激情与真心。 顾明臻感觉自己好像上当了! 原着骗她! “在想什么?”宋时年突然问。 顾明臻眉尖微挑,慢悠悠地说道:“我在想,是什么让你弟弟如此有恃无恐,竟敢如此豪赌?他就不怕老爷子真的放弃了他吗?” 宋时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时年,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 第142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为宋世尧的这场闹剧,一场订婚宴草草收场。 宋老爷子虽然面带微笑撑到了最后,但谁都看得出他的情绪不好。 原本不少人都是冲着在他面前刷刷存在感的目的来的,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就怕自己的自作聪明惹恼了他。 唯有宋时年像个没事人似的,等订婚仪式一结束便拉着顾明臻的手来到了他的面前。 “爷爷,你别生气,我相信世尧不是存心要惹恼您老人家的!”宋时年神情从容,笑意温和, “我瞧着他也未必就有那么喜欢那位纪小姐,只他从前......顺风顺水惯了,从未有过什么不如意。此番连续受挫,难免有些接受不了。你还记得世尧小时候吧?他每每不顺心总会哭一哭闹一闹,但只要你哄他一哄,他就会乖乖听话。” “祖孙俩哪有隔夜仇的,爷爷你大人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依我看,你不如解除他的禁令,让他回公司来上班。世尧向来事业心重,有了工作,也就不会拘泥于那些男女情爱了。” 说到这里,宋时年突然停顿了片刻,眼底便多了几分自嘲与息事宁人的委曲求全, “倘若他是介怀我回公司工作的事,我也可以退出。反正......我也是个废人了!于公司于家族来说,兴许世尧是比我更适合的人选。爷爷,这些年我闲云野鹤惯了,如今有了岁岁,余生足矣。为免兄弟阋墙,我愿意......” “不行!这些年你一退再退,已经让他足够多了!是他气量小能力又不足,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跟你无关。”他话未说完,宋老爷子已经沉声打断了他, “时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有什么样的能力爷爷再清楚不过了。我知你因腿伤心灰意冷,可如今医学昌明,谁敢保证你的腿就全然没救了?” “再者,经营公司靠的是脑子,而不是这双腿。这些日子你的表现爷爷看在眼里,时年,你荒废多年依旧可以一鸣惊人!假以时日,爷爷相信你必成大器。” 宋时年回公司的时间虽然很短,但他却并未掩盖自己的锋芒。 短短数日,他不仅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宋世尧那一派跟他作对的人,还提出了好几个有建设性的意见。 不仅如此,他还用一个极具诱惑的代替性方案,顺利说服公司董事会,让他们将房地产开发的重心从九龙城转移到别处。 因为拆迁户跳楼事件,以及至今仍僵持不下的外贸玩具厂,公司董事会的那帮老古董们本就对宋世尧生出了不满。 就连梁曼华与宋世尧那一派的,也因为自己的荷包受损,难免生出些怨言。 此刻宋时年出面拯救了他们的利益,哪怕他们仍对他抱有忌惮与敌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蛰伏多年的男人是个不容小觑的劲敌! 宋老爷子本就不甘愿放弃这个自小就出色的长子嫡孙,此刻看到他出色的潜力,哪肯让他刚刚生出的斗志又因为旁人而偃旗息鼓。 “时年,这些年宋家已经委屈你良多。由今日开始,爷爷希望你不用再顾忌任何人,安心放手一搏!放心,爷爷会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宋时年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可是......” “没有可是!从明天开始你就接手世尧从前的位置,担任公司的执行总裁。”宋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锤定音道, “我不管他是真爱还是假爱,他愿意自暴自弃便让他去吧。少了他一个,我宋家难道就运转不下去了不成?我宋庆德,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 高啊! 顾明臻赞赏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短短几句话,宋时年不仅点出了真爱是假,宋世尧是在拿纪佩黎做戏; 还用小时候的回忆让宋老爷子想起了宋世尧会哭闹的本性,指出他是在用婚姻作要挟,切断了他以退为进的后路。 不仅如此,宋时年还现学现用,把一招以退为进发挥得淋漓尽致。 即便宋老爷子原本因为宋世尧的失控有几分犹豫与不忍,此刻这些犹豫与不忍也因为宋时年的这番话丁点都不剩了。 寥寥数语,宋时年就将危机化解于无形。 可以说宋世尧今天这一出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一想到他从此不得不操着“香江第一深情贵公子”的人设窝囊憋屈地过日子,顾明臻心里就一阵暗爽。 “厉害啊,时年哥哥。”宋老爷子前脚一走,后脚顾明臻就给宋时年比了个大拇指,“论把握人心,宋世尧不及你多矣!” 果然,男人茶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论茶艺王者,舍宋时年其谁?! “你以为老爷子真的看不出来我的那点子小把戏吗?”宋时年敛了唇角的笑意,神色漠然地说道, “不过是我现在对他更有利用价值,再者我又比宋世尧更加听话,所以他才会权衡利弊选择我罢了。” 不知为何,顾明臻觉得他此刻的眼神有些冷,不仅没有半点胜利者的欣喜,反而透着一种前路莫测的沉重。 “借用你的话,豪门世家哪里来的百分百纯粹的真心?不管是权衡利弊也好,还是别的也罢,总之这一战是你占了上风。” 顾明臻不以为然地说道,“而且你说违背老爷子意愿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为何我却觉得你是那个打破他规则的唯一例外?” 宋老爷子从小就把宋时年当成接班人培养,却容忍他逃避自己应有的轨道,兀自“颓废”了这么多年。 这样的偏爱,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宋时年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神却越发冷了,“我也想知道,爷爷对我的这份偏爱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 “走,咱们先去把东西拿回来。”顾明臻惦记着从梁曼华那里偷来的那份账簿,推着他便朝化妆室走去,“倘若那真是咱们想要的东西,这一仗就有破局之法了。” “辛苦你了,岁岁。”宋时年轻轻“嗯”了一声,笑却不及眼底。 两人才刚刚进了化妆室,顾明臻翻开账簿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她的大哥大便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霍坚呼吸急促的声音,“顾丫头,刚刚三和会的红棍带人来偷袭了万安帮,不仅砸了场子拿走了东西,还把你大堂哥给带走了!” 第143章 不叫的狗会咬人! 几辆车子在狭窄的街道上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尘土,惹得街道两旁摆摊的小贩怨声载道。 “扑街,信唔信我打到你阿妈都唔认得!” 车上提着砍刀纹着花臂的古惑仔们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凶狠地瞪了众人一眼,那些抱怨声便被小贩们乖乖咽回了肚子里。 为首的红棍得意地吹了吹口哨,只觉得这些日子的憋屈与窝囊在今天一扫而空。 “娘的,这些日子做缩头乌龟做得老子都快憋闷死了!今天把万安帮一踩,我看谁还有胆量给姓顾的那臭三八撑腰!” 闻言,车上的古惑仔们哄堂大笑起来。 可那笑声还没结束,开在最前面的车子突然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后面跟着的司机猝不及防,顿时手忙脚乱,差点酿成了一个大型追尾事故现场。 “老赵,你他娘的怎么开车的呢?”红棍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骂骂咧咧地朝前扫了一眼。 “叼你老母,谁他妈敢挡咱们路的?” 这是进九龙城寨的必经之路,此刻却被一辆黑色越野车挡住了去路。 红棍骂骂咧咧地跳下车,“你他妈找死啊,敢挡老子的路?” 越野车的车窗下滑,露出顾明臻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看到她,红棍猛然一怔,竟没来由地有几分心虚,“顾,顾明臻......怎么是你?” 顾明臻抬手取下鼻梁上的墨镜,唇角勾起一抹帅气的微笑,“没错,就是你姑奶奶我!” 红棍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顷刻间变了几变,可见顾明臻单枪匹马,又顿时少了几分忌惮。 “好狗不挡道!”他下意识地回头,朝最中间那辆车飞快扫了一眼,骂骂咧咧道, “顾明臻,看在宋家的面子上,今天老子不跟你计较。你赶紧让开,否则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顾明臻连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只拿墨镜在车窗边沿轻轻敲了敲,漫不经心道:“你们趁我订婚踩了万安堂,砸了我的场子带走了我的人,现在想就这么一了白了,没那么容易吧?” 这些日子双方明里暗里过了数十次招,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对方做的,但谁也没有挑破。 此刻见她连装都懒得装了,红棍顿时当场懵逼了。 不知为何,他有些莫名地心慌,“怎么,你是想来找回场子的吗?” “叫你们洪老大来跟我说话。”顾明臻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操着手斜倚在越野车上,冷声道,“或者,让我大堂哥来见一见我也成。” 她眉骨微抬,脸上就只差刻上“你不配跟我说话”这几个大字了。 那嚣张的神情瞬间挑起了红棍心中的怒火,惹得他恼羞成怒。 可一听她提及顾宗汉,他又面色骤变,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正当他举棋不定时,顾宗汉突然从中间那辆车子上跳了下来。 红棍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行了,不用藏着掖着了。我堂妹既然点了我的名,想必是早就猜到了什么。” 顾宗汉朝他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道,“都是聪明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说对吧,堂妹?” 顾明臻抬眸看他,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大堂哥好算计好胆量,竟敢以身犯险拿自己当卧底,你就不怕我当初一刀宰了你吗?” “你舍不得!杀了我,谁给你当污点证人?”顾宗汉十分笃定地笑了笑,“没有污点证人,你怎么能把三和会拉下水?” “你笃定我不敢杀你,所以才单枪匹马来见吴律师。你假意落在我手上,又从我嘴里套出了我背后之人是万安堂的阿森哥,然后趁我订婚典礼无暇分身,把万安堂一锅给端了。” 顾明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叫的狗会咬人!我怎么从来不知,大堂哥竟如此厉害?” “那是因为你们从未将我放在眼里过。”顾宗汉先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愤恨之色, “我在你和你妈面前一直乖顺得像条听话的狗,你们当然对我没有防备之心。这些年我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今日!” “原来大堂哥心里的怨气竟然这般重!”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顾明臻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难怪你宁愿同三和会狼狈为奸,也不愿意同我合作呢。” 顾宗汉:“那是当然!能当人上人,谁又愿意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不止是这个原因吧。”顾明臻道,“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竟然连杀父之仇都不顾了,非要上他们的贼船不可?” 顾宗汉唇角那抹得意的弧度突然僵硬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含糊不清地答道:“反正比你给得多就是了。” “让我来猜一猜,他们该不会是许诺了你什么空头支票吧?光是把二叔的财产还给你还不够吧!大堂哥胃口这么大,肯定还惦记着我顾家的那些东西。” 顾明臻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肯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过大堂哥怎么敢肯定你想的东西就一定能到手呢,你就不怕他们再次杀人灭口?” 顾宗汉眸光微闪,“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我的办法。” 顾明臻不再追问,忽然转移了话题,“当初买通小刀堂追杀我的事,是大堂哥做的吧?” 顾宗汉避开她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大堂哥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认呢?”顾明臻嗤笑一声,“反正绑架的事情你都做了,还差这一桩吗?” “是又怎么样?”顾宗汉咬了咬牙,恨恨道,“算你命大,掉进海里都死不了!” 顾明臻眼底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当初你买凶杀我的事,二叔知道吗?” “他不知道。”顾宗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之色, “他就是个彻头彻脑的窝囊废,成天只知道看你妈的眼色过日子。明明都是顾家人,他却什么都不敢争什么都不敢抢。成日摇尾乞怜,靠着齐弦姿施舍给他的几根肉骨头过日子!” 顾明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目光森冷,“所以,你就杀了他?” 第144章 兵不厌诈 顾宗汉眼中的得意也好,愤怒也罢,在这一刻统统化作了惊恐的裂痕。 他呼吸急促,看向顾明臻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红血丝刹那间已经爬满了他的眼眶,他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一般,暴跳如雷道,“顾明臻你他妈说的那是人话吗?我是疯了才会弑父!” 这个承认自己买凶杀人和绑架时依旧情绪稳定的男人,此刻却像头困兽般惶惶不安。 顾明臻轻笑一声,“看来大堂兄自己也知道弑父的罪名天理不容!所以即便是你,也不敢轻易承认。” “我没有!”顾宗汉胸膛起伏不定,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没做过的事,你不能强加给我。” “真的没有吗?我一直很疑惑,三和会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没做过?按说一个人,杀了也就杀了,为什么非要放把火来毁尸灭迹不可?即便要二叔背锅,留着他的全尸不是更好吗?”顾明臻冷笑一声,道, “我这个人向来好奇心重,所以事后我特意找专业人士检查过二叔的尸骨。根据检查结果,二叔身上有两处重大创伤。一处是腹部的枪伤,一处则是后脑勺上的钝击伤。但,钝击伤才是真正的致命伤!” “二叔那个人向来谨慎,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又不被他怀疑的人,就只有大堂哥你一人了。我猜是我来得太迅速,二叔眼见事情败露,起了退却之心,但你却不同意,于是你们俩发生了争执。” “争执中你情绪失控,失手杀了二叔。所以枪伤与火灾只是你用来掩盖弑父罪名的借口而已。我说得对吗,大堂哥?” 顾宗汉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顾明臻杀人诛心,继续道:“你说如果二婶知道你是个弑父的禽兽,还敢包庇你吗?” “不怪我,我不想杀他的!是他胆小如鼠,是他自作自受!我都跟他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竟然还想着回去找齐弦姿认错求饶。”顾宗汉的心理防线终于被击溃, “他一把年纪了,竟还如此天真!我怎么能让他坏了我的好事?!我不想杀他的,我只是想打晕他而已。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绑架的事,也是你怂恿二叔干的吧?”顾明臻冷冷地看着他,“要不然以二叔的胆子,应该不会这么干的。” 顾宗汉面现狠厉之色,“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顾明臻,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齐弦姿没有告诉你吗?” 说罢,他抬了抬手,他身后几辆车上的古惑仔们便提着刀棍不约而同地跳了下来。 顾明臻抬眸一看,发现方才还在前面摆摊的小商小贩们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香江的市民早就习惯了古惑仔们的打打杀杀,这条道又在九龙城寨边缘,是最容易发生血腥的地方。 为了避免血溅三尺,一有风吹草动,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大堂哥不奇怪我为什么敢单枪匹马来见你吗?”顾明臻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目光越过顾宗汉投向他身后。 顾宗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算你有什么后手,可这毕竟是九龙......”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警车的鸣笛声呼啸而来。 顾宗汉面色骤变,“这怎么可能?!” 顾明臻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可香江不只有一手遮天的“一哥”,也有为了维护警队荣耀而浴血奋战,嫉恶如仇、不畏强权的警务副处长。 更何况“三和会”如今就是过街老鼠,人人都可以喊打。 这种时候出警名正言顺,哪怕“一哥”也挑不出任何刺来。 再者,“一哥”昨日才飞去英国述职。等他回来,一切皆成定局,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岂容魑魅魍魉横行?阴云或许能够遮盖天光一时,却不能遮盖一世。” 顾明臻在古惑仔队伍里飞快地搜寻了一番,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只可惜洪英豪不在车上,要不然今天就可以一网打尽了。有大堂哥这个通缉犯在,他们甚至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顾明臻,你算计我?”顾宗汉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面若死灰,“你早就知道我是假意投靠你的是不是?那万安堂......” “兵不厌诈嘛!大堂哥迫不及待想见我背后之人,我便知道你不是冲着我来的。”顾明臻笑嘻嘻地说道,“都是将计就计,大堂哥棋差一着,怎么能说我算计你呢?” “我自问从未小瞧过你,没想到还是上了你的当。顾明臻,你好样的!”顾宗汉像是有些不服气般,忽然问道,“所以万安堂只是你祭出来的幌子,那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能够轻易告诉你呢?”顾明臻不肯上当, “不到盖棺论定,谁也不知道结局。万一哪天大堂兄逆风翻盘,我岂不是要哭死。大堂兄真想知道,那就等着法庭上被审判的那一日吧。” “堂妹不会真以为有那些条子,你就稳操胜券了吧?等进了九龙城寨,我就如鱼游大海,到时候你能奈我何?” 顾宗汉气得脸都青了,见套不出有用的东西,他索性朝身后抬了抬手,厉声道:“动手吧,今天就是从她尸体上碾过去也在所不惜!” 闻言,立马有司机跳上了车,熟练地将几辆车调转车头,堵住了警车前来的必经之路。 随后又有人拿出几把手枪,朝飞奔在最前面的警车轮子连续开出几枪。 一群古惑仔提刀冲向了顾明臻,剩下的几人则护着顾宗汉朝九龙城寨而去。 顾明臻飞快往越野车旁一躲,扯着嗓子喊道:“阿sir救我!” 顾宗汉脚步一滞,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次真的没骗你哦。”顾明臻朝他耸肩一笑,侧身让开了身子。 后排座位的车窗下滑,露出端坐在中间的警务副处长那张威严冷厉的脸。 随即,两把冲锋枪从窗口探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地瞄准了顾宗汉。 第145章 与虎谋皮 82年9月9号这天,香江发生了三件轰动港岛的大事。 一是以“三和会”红棍为首的一帮黑涩会在九龙城寨外围与警方发生了激烈的枪战。 警务副处长陈国安带领两名飞虎队和一帮警察对负隅顽抗的黑道分子进行了镇压,“三和会”五死十八伤,伤亡惨重。 据悉,警方在一群黑道古惑仔里发现顾家绑架案主谋之一的顾宗汉。 顾宗汉的落网,彻底坐实了“三和会”跟上次的顾家绑架案有关。 警务副处长乘胜追击,带着手下的一帮警员连踩在了“三和会”在香港岛、九龙、新界等地大大小小共计20多处堂口,缴获毒品枪支弹药高达上亿元。 对此,香江民众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有人自发地在大街小巷放起了鞭炮以示庆祝。 这第二件事,则是宋家二公子爱美人不爱江山,宁愿放弃家族继承权也要跟心中挚爱双宿双栖的豪门八卦。 香江民众素来喜爱桃色新闻,对这种风流轶事则更是津津乐道。 在宋世尧一反素日的低调,接受了某家媒体的独家采访后,这件事更是被推上了高潮,甚至盖过了警方围剿“三和会”这件事的风头。 一时间有夸宋二公子重情重义,是世间情圣之楷模的。 也有骂他傻不拉几,称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不打紧,可放弃亿万家产那就是纯纯大傻蛋! 香江民众对这件事的评价十分极端,一时间宋世尧的拥簇者和批判者竟不相上下。 正当两派打得不可开交时,一家小报突然爆出了一个八卦,称哪有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这不过是宋二公子为自己夺权失败挽尊罢了。 有狗仔笔锋犀利—— 明明是条丧家之犬,却非要把自己塑造成大情圣,这宋二公子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随后,宋世尧主持九龙城拆迁项目,逼得糖水阿伯跳楼,却让宋氏副总裁顶包的旧事也被人翻了出来。 此事一出,舆论风向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宋二公子在民间的风评也一落千丈,被他曾经的拥簇者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这些原因,宋家大公子与顾家长女订婚的事情反而被压了下去,没有几个人提及。 。 香江某高档写字楼。 顾明臻端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审阅狗仔们送上来的稿子。 她一边看,她一边拿笔在上面涂涂写写。 容淮将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到她面前,偏头看她时眼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等顾明臻将明日要刊发的稿子改完,他才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岁岁,这些事让他们做就行了,你何必亲力亲为呢?” “这场舆论战必须按我的方式来打,任何人都不能压了陈警官的风头!否则一哥回来之时,就是他对陈警官秋后算账之日。” 顾明臻捏了捏眉心,“陈国安是咱们在警方的最大助力,他若是倒下了,对咱们来说将是惨重的损失。” 容淮了然一笑,“所以你才不能容忍宋世尧出这个风头?” “他要将自己包装成情圣我不在乎,但他胆敢转移香江民众的注意力,那就是犯了我的忌讳。”顾明臻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尝尝被粉丝回踩的滋味!” “粉丝回踩?”容淮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顾明臻假装看不到他眼中的探寻,淡定道:“当民众知道自己被愚弄后,总会爆发出惊人的愤怒。他包装出假象来欺骗民众,还不许人家回踩他吗?” 容淮淡淡一笑,“岁岁的某些观点总是十分新颖,每次都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顾明臻敲了敲桌子,“可我总觉得今日宋世尧过于高调了,这不像是他素日的风格。” “今日他一败涂地,总要做点垂死挣扎才肯甘心。”容淮眸光一闪,突然转移了话题, “对了,顾宗汉那边一定得让陈警官千万小心,我怕他们背地里下黑手。在尘埃落定之前,顾宗汉可一定不能死!” 顾明臻被他带偏了思路,便忘了刚才的疑虑。 “放心,我已经同陈警官再三交代过了。陈警官允诺会将他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不让他有机会与外人接触。” 嘴里这么说着,顾明臻却多少有些忧心。 比起一哥,陈警官可谓势单力薄。对方想要在看守所找机会弄死顾宗汉,并非一件难事。 “这好办。放出风声,就说警方有三和会的内应,他们想要弄死顾宗汉,目的是替三和会和他背后之人脱罪。” 容淮沉思了片刻,冷冷道,“这话放出去了,我看谁还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对顾宗汉动手?谁要是敢动手,谁就坐实了他内应的身份。” “可如此一来,不就打草惊蛇了?”顾明臻皱了皱眉头,“梁家那本账簿加了密,咱们想要查清楚恐怕还得需要几天时间才行。” “不怕,这个时候水越浑越好。”容淮不以为然道,“得让池塘里的鱼儿们动起来。兴许一着急,他们就会出昏招呢?” “我就怕到时候会让他们狗急跳墙!你前脚一放出这个消息,后脚梁曼华就该去查看她的账簿了。” 想了想,顾明臻道,“这样,那本账簿你不是仿造了一本假的吗?咱们想办法把假的还回去,先稳住梁曼华再说。” 容淮唇角微抿,“我出来时梁曼华已经回去了,现在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事儿简单。”顾明臻神秘地笑了笑,“找宋伯伯帮忙,保证易如反掌。” “我父亲?”容淮眼底全是漠然,冷笑道,“找他岂不是与虎谋皮?他不出卖我就好了,更别说是帮我了。” “看来这些年你们父子俩对彼此的误解颇深呐。”顾明臻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订婚宴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之前他就总是在咱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恰到好处的站出来,那时候我就有所怀疑。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是巧合。可保险柜上的指痕不能是巧合吧?” “还有,我进屋时宋伯伯和他那位情人明明早就在衣帽间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诚然,你也可以说他们是怕被人发现,所以故意屏住了呼吸。可若真是如此,后面他又为何要弄出动静来吸引梁曼华的注意力?” 容淮幽邃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讳莫如深的神色,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明臻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后,姜念慈颤抖的声音便随着呜咽的风声传到了顾明臻耳朵里,“阿姐,救救我!” 第146章 全城通缉令 顾明臻心里陡然沉了沉,“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去。” “我在九龙......”话未说完,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便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呜咽的风声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电话断掉的忙音。 顾明臻抓起车钥匙和大哥大就走。 “岁岁,出什么事了?”容淮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顾明臻言简意赅,“若我猜得没错,姜念慈正被人追杀。电话里有海风,所以初步判断地点应该是在九龙城寨附近的海边。” “别急,我跟你一块儿去。”容淮迅速接过她手上的车钥匙,边走边道,“这个时候会对姜念慈动手的应该只有洪英豪,难道是她帮你演戏的事情暴露了?” “不太像。”顾明臻拧紧了眉头,“演戏的事不说天衣无缝,但从逻辑上也是能够自圆其说的。除非洪英豪有铁证,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对姜念慈起了杀心。” 此刻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人头攒动、拥挤无比。 容淮在长长的车河里左闪右避,一路上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进行危险的极限驾驶。 车子开到半途,顾明臻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见是个陌生来电,她迅速地与容淮对视了一眼。容淮对她做了个口型,顾明臻摁接听键的手便停顿在了那里。 她任由大哥大连响了好几声,才掐在对方挂断之前接通了电话,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谁啊?” “是我,洪英豪。”许是耐心耗尽,洪英豪的听起来有些急躁,他甚至没有兜弯子就开门见山道, “顾明臻,姜念慈现在在我手里。你要是想保她小命,就赶紧给我找一条小型游艇.......” “神经病!”顾明臻的心脏在狂跳,但掐断电话的手却毫不犹豫。 大哥大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容淮皱了皱眉头,“洪英豪拿小型游艇做什么,难道他想跑路?” “跑路倒未必。但如今三和会遭受重创,陈sir那边又发出了全城通缉令,他想出去避一避风头还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一哥现在不在,没人给他撑腰,如果是我,我也要避一避锋芒。” 顾明臻的手指在副驾驶台上以灵巧到不可思议的节奏飞快地弹动着, “他问我拿游艇,要么是跑路去宝岛,要么是去澳门。但宝岛他没有根基,所以我猜他大概率是准备去澳门投靠他那个14k的妹妹。” 容淮二话不说,拿起自己的大哥大就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准备两艘游艇和几艘快艇,一艘游艇现在立马去前往宝岛的航线待命,剩下的全部去通往澳门的航线。” 他话音未落,洪英豪的电话又再度打了个过来。 顾明臻这次接得飞快,语气还带了些不耐烦,“洪英豪,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招,我都没功夫奉陪!” 洪英豪没吭声,但电话那端很快传来了姜念慈凄厉的呼痛声。 顾明臻的呼吸瞬间乱了节奏,她抬手抓住了容淮的胳膊,指尖深陷,在他冷白的皮肤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痕。 “顾明臻,你不用跟我演戏。我会上你一次当,却不会上你第二次当。”洪英豪的声音隔了一条长长的电话线,显得冷厉又无情,“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要是不来,我就杀了姜念慈这小贱人!” 虽然不知道这短短几个小时姜念慈和洪英豪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哪怕到了此刻,顾明臻也不相信姜念慈只是因为帮她演了一场戏就暴露了自己“卧底”的身份。 会不会是洪英豪在诈她呢? 她不认的话,姜念慈还有一线生机。她若是认了,反而可能彻底坐实了姜念慈“卧底”的身份。 电光石火之间,顾明臻脑海中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念头。 但短短数秒,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好,我来。”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帮我准备一条小型游艇,还有足够的油、食物和水。”洪英豪道, “你要单枪匹马一个人来。要是被我看见你带了别人,或者通知了条子,我不会给你任何解释的机会,会立马杀了姜念慈!” 游艇顾明臻自己就有,是这次她与容淮订婚齐弦姿送给她的礼物,此刻就停在维多利亚港的码头。 “容淮,调头。我要去拿游艇。”顾明臻道。 “岁岁,你不能去!万一有诈呢?你单枪匹马一个人,又是在海上。倘若这是洪英豪和姜念慈给你设下的陷阱,这一去必将凶多吉少。我知道姜念慈帮过咱们,可你别忘了,她也曾经出卖过你,害你差点死掉!” 容淮一脚踩了刹车,却没有顺着她的意思调头, “是,她确实是对你和你养父还有几分感情。但你也别忘了,她是一个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牺牲和出卖自己的人。万一这次洪英豪许给她泼天富贵,你猜她会不会再次出卖你?” “我做事向来有个原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顾明臻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她只短暂地沉默了片刻,便道,“容淮,你当初对我百般算计,我现在怀疑过你分毫吗?” 容淮怔怔地看着她,幽邃的黑眸里风云起伏,里面似乎藏着顾明臻无法触及的深。 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她若是敢负我,我绝对饶不了她!但在她没有负我之前,我便要对得起她的这份情义与信任。” 容淮背脊微僵。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才哑声说道:“你去也可以,但得带着我一块儿。” “不行。洪英豪如今就像穷途末路的恶狗,我担心真把他惹急了,他会狗急跳墙。”顾明臻摇了摇头, “而且,我总觉得他这次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向来宠爱念慈,若非她做了什么触怒他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对她起了杀心。” 容淮还想说什么,顾明臻突然探过脑袋,飞快地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听话。”她揉了揉他的喉结,笑容里带着几分蛊惑,“对我有点信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容淮眸色一暗,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就狠狠吻了下来。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凶狠。那模样就像是要将她拆腹入骨一般。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揉了揉她红肿娇艳的唇,哑声道:“不用去维多利亚港,我让人把游艇送到九龙岛这边的码头来。” 。 夜色如墨。 一艘小型游艇悄悄驶入了一个僻静的海湾。 顾明臻拿出大哥大,拨通了洪英豪的电话。 少顷,一架冲锋舟从不远处的礁石后驶了出来,遥遥地停在了游艇的对面。 顾明臻拿出探照灯对准了冲锋舟,“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好说。”洪英豪一抬手,一道纤秀的身影便被人吊在了船头。 探照灯的强光打在姜念慈那张苍白得有些过分的脸上。 只一眼,顾明臻便看到她衣衫褴褛的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心里微微一沉,皱眉道:“洪英豪,你好歹也算一世枭雄,对个女人动手算什么男人?” “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洪英豪眼神阴冷。他抬手掐住姜念慈的下巴,冷冷道,“对付这种吃里扒外的小贱人,杀了她都算便宜的!” 见姜念慈双眸紧闭,像是早就昏迷了过去,顾明臻也不敢再耽搁,“废话少说,赶紧把人放了。” “放了她可以。”洪英豪一抬手,他手下的马仔便将枪口对准了姜念慈的脑袋,“得拿你来换!” 第147章 这个女人她不讲武德! 顾明臻冷声一笑,“没想到香江黑道第一大佬,竟然是个不讲江湖道义,言而无信的小人!” “你不用拿话激我,我不吃这一套。”洪英豪恨恨地说道,“如今我都被你们逼成丧家之犬了,还会在乎这个?” 顾明臻:“我可以换,但姜念慈怎么办?你总不能把她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我会留下一个人送她回岸上。”洪英豪道。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不行,我信不过你的人。” “如今她就是我砧板上的肉,你信得过也得信,信不过也得信。”洪英豪抬手一挥,一把雪亮的匕首就狠狠捅进了姜念慈的肩头,“除非,你不想要她小命了!” 他眼中恨意滔天,即便夜色也遮掩不住。 顾明臻心中陡然一沉,便知今日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姜念慈了。 “你把她留在快艇里,我会让人接她离开。”顾明臻态度坚决,“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哪个对你更重要,你自己想清楚。” 洪英豪眼珠子一转,突然笑道:“好,但你先得把武器扔了。” “没有武器。”顾明臻抬起自己的双手,把身上的衣裤抖搂了几下,示意自己是无害的,“我既然都来了,何必跟你耍这种一拆就穿的小心思。” 但洪英豪显然并不相信她,他示意手下将快艇开到游艇旁边,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一个马仔,“你上去,给我仔细检查。要着了她的道,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那我今天有艳福了,这可是香江第一名媛呢!寻常人就是想摸摸她的小手,恐怕都很难吧!”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马仔笑嘻嘻地爬上游艇,在顾明臻身上上下其手地摸了几把。 他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借机揩油的举动,一双眼睛更是色眯眯地打量着顾明臻,像是要将她扒光一般。 能被洪英豪逃亡还带在身边的手下,即便再好色也不会如此没有分寸,所以花衬衫此举分明是在故意激怒她! 黑洞洞的枪口就抵在姜念慈的脑袋上,顾明臻没有轻举妄动。 她抬眸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沉声道:“摸够了吗?” 见她脸上没有半分被羞辱的神色,花衬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这才对洪英豪喊道:“老大,没问题。” 洪英豪示意他将顾明臻制住,花衬衫擒住顾明臻的双手反锁在她背后,将她上半身摁在了游艇的栏杆上。 “没想到你竟肯为这贱人做到这种程度。顾明臻,你们姐妹俩骗得我好惨啊!” 洪英豪像是不解恨一般,人已经走到船头,忽然又回首狠狠扇了姜念慈一巴掌,“贱人!” 说罢,他才扯住游艇的梯子爬了上去。 顾明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他爬到一半时,突然开口说道:“洪老大演技不错,改日不做黑涩会了,还可以改行去演戏。” 洪英豪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就不敢杀姜念慈,不是吗?”顾明臻死死地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这一刻她的目光太过犀利,竟让洪英豪不敢直视。 他飞快地垂下眼,藏住了眼底的错愕与慌乱,冷笑道:“我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就是现在! 顾明臻早就蓄满力道的腿猛地向后一踢,花衬衫便捂着裤裆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洪英豪悬在游艇半空不上不下,只能对快艇上的另一个马仔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开枪!” 那黑t马仔迅速将枪口对准了顾明臻。 果然! “砰”地一声枪响。 顾明臻就地翻身一滚,再起身时手上便多了一把银针。 就在这时,花衬衫已经朝顾明臻扑了过来。 顾明臻抬手一个直钩拳砸在了他的鼻梁上,然后提膝再次攻向了他的下腹。 她打法颇为流氓,全是下三路的招数。 花衬衫哪能料到这女人竟如此不讲武德,顿时痛得嗷嗷直叫。 一枚子弹又穿破夜色直逼顾明臻,顾明臻抬手扯住花衬衫的衣领挡到自己面前,下一秒,子弹便径直没入了花衬衫的腹部。 “顾明臻,你敢!” 洪英豪气急败坏,反身就想往快艇跑。 顾明臻抬手一甩,手上的银针便兵分两路,一半袭向洪英豪,一半袭向快艇上的黑t马仔。 黑t马仔身子一软,人便直直地栽进了黑沉沉的大海。 顾明臻捡起甲板上一根带钩的绳子甩了出去,在洪英豪也即将跌落海底时缠住了他。 锋利的钩子穿透洪英豪的皮肉,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明臻没理他,俯身摸了摸花衬衫的鼻息,发现对方已经断气了。 刚才那一枪,竟是一击毙命! “垃圾!”顾明臻朝他下半身狠狠踢了一脚,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迅速绑在了游艇的栏杆上。 洪英豪的身体一半浸泡在海水里,一半露在外面。鲜血顺着他的伤口滑落,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眼睁睁看着顾明臻踩着自己脑袋跳上了快艇,飞快将姜念慈抱入怀中。 “念慈,姜念慈......”顾明臻抬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悬着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还好,还活着。 她拿出仅剩的一根银针,在姜念慈的穴位上飞快扎了几下。 几秒后,姜念慈眼睫微颤地睁开了眼。 看见顾明臻,她咧嘴露出自己的大白牙,笑道,“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这,这一次.......我没让你失望吧?” “嗯,你做得很棒!”顾明臻抬手擦干净了她唇角的血渍,“乖,休息一会儿。等姐收拾了洪英豪那人渣,就带你回家。” “账簿......”姜念慈艰难地抓住她的手臂,“姐,对不起!三和会的龙头账簿,在,在我逃跑时被我弄丢了......” 难怪洪英豪如此恨姜念慈却又不敢杀她,原来竟是这傻丫头偷偷偷走了他的龙头账簿。 顾明臻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姐一定会把它找回来。” 说罢,她将她放在船舱里,刚想起身,便听到“扑通”一声闷响。 顾明臻猛然回头,只看见海面上漾开一圈淡淡的血水。 断掉的绳索垂在游艇半空晃晃悠悠地摇摆。海面上,早已不见了洪英豪的踪影。 第148章 容淮,你有事情瞒着我? 顾明臻抱着人跳下船时,容淮的车子早就等在了那里。 见姜念慈身上血迹斑斑,脸上连半点血色都没有,容淮连忙打开了后排座位的车门,“怎么伤得这样重?” 他不问还好,一问顾明臻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洪英豪那个王八蛋,下手又毒又狠! 为了逼问龙头账簿的下落,他是怎么痛怎么来。除了给姜念慈留了口气,其他的他半点余地都没留。 姜念慈被他伤得血肉模糊,身上就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 “先去医院。”顾明臻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怀中,生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姜念慈的伤口,“这笔账,等回头我再跟洪英豪慢慢算。” 她语气平静,但那份平静却像是薄冰之下暗流涌动的狂涛,携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气。 容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像是夹杂着羡慕的嫉妒,又像是还有点别的什么东西。 “岁岁,你知道吗,你并没有自己表现出的那样薄情。你这样护短,能被你纳入羽翼底下保护的人一定会特别幸福!” 顾明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她讶然地挑了挑眉,玩笑道:“容先生,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说得我好像没有护着你似的。” 容淮垂眸避开她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说得也是,是我说傻话了。” 顾明臻直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微微皱眉,“容淮,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容淮矢口否认,“我就是担心被洪英豪逃掉。” “你派去监视宝岛和澳门航行的游艇不要动。除此之外,刚才的那个海湾和香江各大港口码头交通要道都要派人24小时不断搜查。”片刻的沉吟后,顾明臻条理清晰地说道, “现在洪英豪就是众矢之的,这个时候一定没人敢冒着风险来帮他,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找上我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救他的人一定是他落海的那个马仔。天黑风又大,我的银针准头不稳也是有的。但他们就两个人,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容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 顾明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容淮,你真没事情瞒着我?”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容淮轻笑了一声,“岁岁,你不是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怎么到我这里就特殊对待了?你再这样,我可要闹了哈。” 顾明臻目光安静,片刻后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若真的怀疑你,有些话就不会说出口了。容淮,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我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而已。”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错了几秒,容淮像是妥协又像是发誓般,突然变得郑重其事, “岁岁,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心里总还有某块地方是干净的。哪怕有一天我骗了你,那也并非出自我的本心。你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不知为何,顾明臻总觉得他这番话话中有话。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骗了我吗?” 容淮刚想开口,姜念慈突然抽搐一下,被剧烈的疼痛给惊醒了过来。 “姐,龙头账簿!”不知是不是太痛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声音都在发着颤,“先找账簿......万一弄丢了,我这罪可就白,白受了!” “别担心,我已经通知霍老大带人去你说的地方找了。”顾明臻安慰道,“等把你送去医院,我就立马赶过去。” 容淮猛然回头,“龙头账簿有下落了?” “念慈把它偷出来了。”顾明臻喘了口大气,“但,又丢了。” 容淮二话不说将油门狠踩到底。 汽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容淮提前联系好的医生护士早就等在了那里。 众人小心翼翼将姜念慈抬上了推车,顾明臻刚想跟上去,姜念慈就抬手扯住了她的衣襟,“姐,快去!那是我用命护着的东西,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找回来!” 她明明已经鼻青脸肿,一双眼却像燃着光,亮得吓人。 顾明臻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意温柔,“好,姐答应你。” 她没再耽搁,带着容淮就直奔九龙城寨。 根据姜念慈的说法,她从订婚典礼现场出来就起了这个心思,想趁着三和会的人倾巢而出的机会去九龙城寨碰碰运气。 但洪英豪把东西藏得严实,她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龙头账簿。 还没等她带着账簿离开,洪英豪的两个手下突然折了回来。 迫于无奈,姜念慈只好藏在了衣柜里。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了一人打瞌睡一人撒尿的好机会,但刚逃到一半,洪英豪的来电就惊醒了那个打瞌睡的马仔。 仓皇间,账簿掉在了地上,姜念慈因此暴露。 她只能仗着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优势,在九龙城寨跟马仔们玩起了躲猫猫。 起初她还能勉强应付,但等洪英豪带着人回来支援时,她便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了。 连续的逃窜让姜念慈早就耗尽了体力,她自知难以逃出生天,情急之下便将龙头账簿扔在了靠近海湾的一个垃圾堆里。 毕竟,账簿扔到垃圾堆里还有一线机会,若是落到了洪英豪手里,不仅她小命不保,洪英豪还可能狗急跳墙,毁了这本账簿。 “霍老大,找到了吗?” 顾明臻赶到时,霍坚正带领手下打着手电筒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见状,顾明臻立马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她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在垃圾堆里吗,你怎么......” 霍坚捏着鼻子指了指身后不远处臭气熏天的垃圾堆,“喏......你自己看吧。” 顾明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傻了眼。 往日堆得像小山似的,半个月都未必会清理一次的垃圾堆,此刻早就被夷为了平地。 别说是龙头账簿,除了苍蝇蚊虫,连一片纸巾都没剩下。 第149章 必死之局 搜寻工作一直进行到天亮也没有任何进展,众人早已精疲力尽,耐心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岁岁,你说会不会是洪英豪的人把账簿拿走了?这垃圾早不清理晚不清理的,怎么就偏偏今天清理呢?” 哪怕是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容淮依旧举止从容,衣衫洁净,只是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顾明臻嗅了嗅自己快要馊掉的衣服,怀疑容淮跟她是两种不同类型的生物。 “不会。若真是他们,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我觉得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顾明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昨晚的垃圾现在应该还在垃圾处理厂堆着,如果咱们动作够快,兴许还能赶上。” 一听这话,四周顿时哀嚎一片。 这破地方待了一夜,人都被熏成臭鱼干了。若再去垃圾处理厂待上半天,估计就可以被直接送去鲱鱼罐头加工厂了。 容淮:“劳烦诸位兄弟了,等这件事了了,我给各位封个大利是。” 一听有钱可拿,方才还如丧考妣的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霍坚:“让兄弟们先吃个早饭吧,肚子填饱了才有精神干活不是?” 这个要求实在合情合理,饶是容淮心急如焚,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在“忠义堂”的人也不挑剔,就近选了何三婶的熟食档,甭管牛杂、肠粉还是炸鱼蛋、车仔面,只要管饱就行。 容淮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依旧入乡随俗地点了一碗云吞面。 “别想太多。”顾明臻一面大快朵颐一面安慰道,“不就是一个账簿吗?咱们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缺了这个账簿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容淮勉强笑了笑,正想说话,何三婶突然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杂走了过来。 “阿禾,这是三婶儿请你吃的。你三叔昨天凌晨去屠宰场拿回来的牛杂,新鲜着呢!” “谢谢三婶儿,好久没吃了,我可真想念这一口。”顾明臻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牛杂送入口里,“嗯......就是这个味儿!对了阿婶,我三叔呢?” 何三婶抱怨道:“他在后院捣鼓他昨天钓的那些鱼呢。这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就知道钓鱼。迟早哪天我非折了他的鱼竿不可!” 何三叔是个钓鱼迷,每天除了忙活店里,剩余的时间全都扑在钓鱼上了。 顾明臻忽然想到了什么,“阿婶,我记得三叔经常在垃圾场那片海边钓鱼对吗?” 何三婶:“谁说不是呢,天天风雨无阻的准时去报到。除非生病,否则一天都不肯落下。” “我去看看三叔的鱼。”顾明臻心中一动,放下筷子就朝后院走去。 见状,容淮也快步跟了上去。 但刚到后院门口,顾明臻就猛地停住了脚步。 容淮猝不及防,差点和她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容淮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问道。 顾明臻摇了摇头,没答话,目光却死死地盯着何三叔头顶那浓郁如墨的黑气。 “老何,阿禾丫头回来了。你别光顾着摆弄你那鱼了,赶紧招呼人啊!”见两人愣在门口,何三婶也凑了上来。 顾明臻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她方才还空空如也的头顶也冒出了一道浓郁的黑气。 顾明臻顿时心跳如擂。 这黑气比墨汁还浓,分明就是必死之局! 可有什么会让何三叔和何三婶两人一起命丧黄泉呢? 她正在晃神,何三叔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笑呵呵道:“阿禾丫头来啦,三叔这里有新鲜的石斑鱼,让你三婶儿清蒸了给你吃?” “好,谢谢三叔。”顾明臻勉强笑了笑,“三叔,你昨天钓鱼的时候看见有人清理垃圾堆了吗?” “看见了啊。”闻言,何三叔熟练地拿起一根木棍,对准石斑鱼的脑袋就敲了下去,“昨天垃圾清运队的来了,那么大一堆垃圾,他们清理了好半天呢。” 顾明臻:“只有垃圾清运队吗?” 难道是她想错了? “当然。”何三叔点了点头,“那臭气熏天的地方,谁愿意多待啊?” 顾明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如此看来,确实是她想多了。 但如果何三叔和何三婶两口子头上的黑气跟这件事无关的话,又会是什么呢? 顾明臻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提醒两句,抬眸时却无意中看到了后院晾衣杆上正在滴水的白色手工编织袋。 她呼吸一滞,快步上前拿起了编织袋,“三叔,这编织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嗨,昨天我在垃圾堆里捡的。我瞧着除了脏了点,其余都挺好的,便想着拿来装装我的鱼食茶水什么的也挺好的。”何三叔笑道,“怎么,你喜欢啊?喜欢就拿去吧,我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顾明臻当然不是喜欢这个编织袋。 但这个编织袋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是姜念慈的第一个手工作品,很得她的喜爱。 顾明臻心跳加速,迫不及待道:“三叔,这里面的东西呢?就......一本账簿,你把它扔哪儿了?” “我把它扔到柴房里给你三婶儿当火引子了。”何三叔愣了愣,“阿禾丫头,你怎么这个神情?三叔是闯什么祸了吗?” 顾明臻终于知道他和何三婶头顶的黑气由何而来了。 这龙头账簿拿在他手里,要是被三和会的人给发现了,绝对是一桩灭门惨案! “三叔,这事我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回头再给你解释吧。”顾明臻顾不得许多,大步朝柴房冲了过去。 但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等她冲到柴房门口时,容淮已经欣喜若狂地拿着一本被撕碎了几页的账簿朝她用力挥了挥。 顾明臻:“......” 腿长了不起啊? 谁还不是个大长腿了!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了陈国安略带焦急的声音,“顾小姐,你大堂哥吃了花生酱馅儿的三明治,过敏休克了。” “这也太巧了吧?”顾明臻眉头紧锁,“他现在人在哪里,有没有性命危险?” “谁知道他会花生过敏呢!不过你放心,人已经送到医院去抢救了。”陈国安有些后怕地说道,“幸亏发现得及时,要不然就不好说了。” 顾明臻这才松了一口气,“好,谢谢陈sir。我马上就过去看看。” 东西拿到手,她也不再逗留,跟容淮开着车就直奔医院。 一路上顾明臻都十分沉默,她侧眸看向车窗外,似乎陷入了沉思。 容淮只当她惦记着顾宗汉的事情,便默默地加快了车速。 车到某个红绿灯路口时,顾明臻突然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拍了拍驾驶室的座椅靠背,沉声道, “容淮,这事不对劲!别人不知道顾宗汉花生过敏也就罢了,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知道了他还全吃了,这事就必定有诈!” 容淮迅速与她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不好!过敏只是引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把顾宗汉弄到医院去,帮他越狱!” 第150章 隔空斗法 顾明臻赶紧拿出大哥大联系陈国安,但没过几秒她又将电话收了起来。 容淮看了看还有30秒的红灯,一脚狠踩了油门,“打不通?” 顾明臻轻轻“嗯”了一声,担忧道:“不知道陈sir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别担心,陈sir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绝非什么省油的灯。”容淮一面安慰她一面将车速提到了极致,“光看他过去的履历,就知道他应对危机的手段和能力都非同寻常。” 不出容淮所料,等他们赶到医院时,陈国安已经带人在急诊室外守着了。 “陈sir,顾宗汉过敏这事恐怕是个陷阱......” “我知道。”顾明臻刚开了口,陈国安就抬手打断了她,“刚刚在来医院的路上有人故意制造了一起交通事故,想要浑水摸鱼救走他,被我们识破了。” 顾明臻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接过容淮递过来的一杯速溶咖啡,皱眉道:“按说洪英豪如今自身难保,这个时候他压根就没有精力来管顾宗汉的死活。那么,究竟是谁策划了这次的事情呢?” 毕竟“一哥”还在远在重洋之外,鞭长莫及。 这件事即便是他示意的,香江这边也应该有人来执行才对。 “我已经让人去彻查看守所食堂了,但即便查出来,也不过是些小鱼小虾。替罪羔羊多的是,他们一抓一大把......”陈国安眉间的“川”字纹皱得很深,他将说到一半的话咽了回去,又道, “不过顾小姐请放心,我刚刚已经打电话让飞虎队那边调派人手过来增员了。在顾宗汉回看守所之前,我一定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的。” 话音刚落,一个警员就拿着大哥大小跑了过来,“陈sir,飞虎队说新界那边发生了一起抢劫案,目前绑匪劫持了几个人质,所以他们已经全员出动解救人质去了,暂时无法过来增援。” 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巧合。 陈国安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但紧紧攥着的拳头却说明了他此刻内心的愤怒。 “这可不太妙啊!”顾明臻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四周的地形,“这是公立医院,人流量大。出入的都是来看病的老百姓,想要混进几个人来,简直防不胜防。” 剩余两人没吭声,但看情形,也十分赞同他的说法。 陈国安:“顾小姐,我的大哥大刚才在来的路上摔坏了,能借你大哥大一用吗?” 顾明臻将自己的大哥大递了过去,陈国安拿起大哥大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上。 等他再回来时,眼中隐忍的愤怒几乎已经压不住了。 顾明臻一看便知他又碰了壁。 但能让一个警务副处长处处受到钳制,可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如此说来,此刻“一哥”应该已经在大英帝国遥控指挥香江的一切了。 “算了陈sir,还是我叫几个人来吧。”顾明臻抬手制止了他的无用功,“不过我先说好,英雄不问出处。非常之时,你就不要计较某些细节了。毕竟,咱们警民一家亲嘛!” 听她这么一说,陈国安便知道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也不是拘泥规矩的老古板,要不然也不会跟顾明臻合作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辛苦顾小姐了。” 顾明臻给霍坚去了一个电话,霍坚在电话那端阴恻恻地冷笑道:“顾丫头,薅羊毛你也不能老逮着一只羊薅啊!兄弟们熬了一宿,现在才刚刚睡下呢!” “霍叔可真是冤枉我了!”顾明臻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开启了忽悠模式,“我这处处为你着想,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霍坚冷哼一声,“编,你接着编。” “你想啊,陈sir是什么人?他是警务副处长,未来的香江一哥候选人啊!你这次若是立了功,就算是在他面前过了明路。以后你再想从良......啊呸,以后你若是想洗白,岂不名正言顺了?” 顾明臻继续忽悠死人不偿命,“到时候有陈sir给你撑腰,官方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只需要解决了道上的事,你就带着红姑和你们的儿女逍遥自在,想干嘛就干嘛了!” 这番话瞬间搔到了霍坚的痒处,他连忙放柔了声音,“这事儿是你霍叔不识抬举了。顾丫头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一般计较。等着,我马上就带人来。” 顾明臻连忙叫住了他,“霍老大,让你的人乔装打扮一下。咱好歹得像个正常人,别让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混黑涩会的。” 挂断电话,顾明臻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对容淮说道:“我记得宋家有家私人医院,要不咱们干脆把顾宗汉转移到宋家的私人医院去?” “不行!”容淮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她的提议。 顾明臻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他。 容淮还没答话,陈国安已经开口说道:“我也觉得不太行,如今咱们人手不够,转移的路上如果发生什么变故,只怕应付不了。一动不如一静,我建议咱们还是守株待兔吧。” “我跟陈sir一个意思。”容淮避开顾明臻的视线,飞快道,“正好这家医院我有点人脉关系,我去跟他们说说,看看等下能不能给顾宗汉安排一个单独的楼层。”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顾明臻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顾宗汉面部水肿,身上各处还有一团团红色的丘疹。看见顾明臻,他先是一惊,随后又梗着脖子愤愤地嘶吼了几句什么。 奈何他喉咙肿胀,刚才还因为呼吸障碍休克了过去,所以此刻他的嘶吼听在顾明臻耳朵里便像含了一包口水,听起来含混不清。 “大堂哥别激动,你都这么拼了,我怎么能不来看看你呢?”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放心,你跑不掉的!” 顾宗汉不知为何,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唇角忽而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配合着他那张肿胀得像猪头一样的脸,看起来格外的惊悚。 第151章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顾明臻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身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宗汉如此笃定有人会来救他,看来一定是有人给他吃了什么定心丸。 就在这时,容淮走了过来,“岁岁,最近公立医院人满为患,单独的楼层没有,医院那边只能给我们腾出一间单人病房。” 看着他银色面具上神秘的图腾,顾宗汉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你背后之人.....竟是他。”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担心他由容淮和自己的关系进而联系到宋时年身上。 容淮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捏了捏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不要紧,让他知道了也不要紧,我自有应对之法。” 容淮找的单人病房在3楼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陈国安将自己带来的四人一分为二,其中两个安排在了一楼大厅的入口,剩下两个则牢牢地守在了房间外面。 “这样不行,还是有疏漏。”容淮指了指桌子上的图纸,道, “走廊尽头的阳台是个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万一他们不走大厅而是顺着水管从阳台上爬上来呢?还有顶楼也是破绽,按照咱们这幢楼与对面楼的距离,只要对方装备了滑翔伞,就可以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咱们楼顶。” 陈国安剑眉紧锁,“可他们想要从这两个地方带走人并非易事,若咱们的人手分得太散,我怕骤时应对不了。” “谁规定一定要把人带走的?”顾明臻看了一眼在床上装死的顾宗汉,冷酷无情地笑了笑, “陈sir,你也太遵守游戏规则了。人带不走没关系,还可以灭口啊!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又不会给自己添任何麻烦。” 顾宗汉猛地瞪大了双眼,眼底闪过一抹惊恐之色。 顾明臻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若是他们,可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带一个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的废物离开!” 顾宗汉被她吓得瑟瑟发抖,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他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 顾明臻却没再理他,而是对陈国安说道:“陈sir,我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一会儿让他们负责这两个位置。在这之前,就由我和容淮先顶着吧。至于你,则留在病房里主持全局顺便看顾我大堂哥吧。” “还是你留在病房里吧。”陈国安有点大男子主义,“没有让你一个小姑娘冲锋陷阵的道理。” 顾明臻也没和他争。 反正保住顾宗汉一条狗命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所以守在顾宗汉身边反而是最重要的一环。 倒是顾宗汉不乐意了,他抬手拔了输液管,跳下床就冲向了陈国安,“陈,陈sir,你可千万......不能走啊!” 陈国安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出去,冷冷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让你安安稳稳待在看守所你不乐意,非要自己作死。” 顾宗汉:“那你现在......带,带我回去。” “晚了!现在回去路上更危险,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保住你的小命。”陈国安冷笑道,“在飞虎队到之前你最好给我安分点,要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护不住你。” 顾宗汉吓得像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地躲回了被窝里。 就在这时,病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顾明臻将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发现有许多人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迅速聚集在楼下的空坝上,并抬头看向顶楼。 与此同时,也有医生护士从楼下冲了上来,喘着粗气往楼上爬。 “出什么事了?”陈国安走出病房,拽住一个医生问道。 “有个病人欠了医院的钱,男人又带着小三跑路了,这会儿正在寻死觅活要跳楼呢!”看到陈国安,医生眼前一亮,“阿sir,帮帮忙,人命关天!要真让她跳下去了,可是要死人的。” 陈国安向来以守护老百姓安全为己任,闻言条件反射地指了指门口的两个警员说道:“你们去看看,要尽量把人救下来。” “不能去!”顾明臻冷酷无情地说道,“陈sir,我知道拯救群众是你们的天职。可你别忘了,你们现在正在执行任务。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情,谁敢保证这不是一个圈套?” “可万一呢?”陈国安看她的眼神格外严肃,“顾小姐,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那就让他们报警!这件事自有别的阿sir去处理。”顾明臻油盐不进,神情也越发冷漠, “陈sir,你跟我说万一,可万一这就是个圈套呢?顾宗汉出了事,骤时就不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了!孰轻孰重,你不会分不清吧?” 陈国安被她噎得哑口无言。 医生愤愤不平地瞪向顾明臻,“一条命就不是命了吗?身为警察,你们怎么能如此漠视生命呢?” 陈国安被他说得羞愧难当,可他到底知道轻重,只道:“抱歉,我们有任务在身,不能擅离职守。请你报警吧!” 医生轻蔑地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朝顶楼去了。 陈国安唇角紧抿,对门口的两位警员说道:“记住了,没有我的命令,就算天塌下来了你们要守在这里。” “我去顶楼看看吧。”容淮道,“反正我也要去那里巡视。” 十分钟后,走廊上又响起了喧哗声。 顾明臻打开门一看,这次来的竟是医院的一个副院长。 “阿sir,我知道你们在执行任务,可如今我们的医生被那个病人挟持了,那病人情绪激动,稍有不慎就是两条人命啊!” 陈国安沉默地站在阳台上,因为逆着光,顾明臻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一刻她却不难想象到他内心的挣扎与纠结。 就在这时,顾明臻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是容淮。 “岁岁,告诉陈sir,被挟持的是刚刚骂他的那个医生。” 顾明臻将原话转告给了陈国安,又道:“陈sir,刚刚那个男医生个头可不小,却如此轻易地被一个女病人给挟持了。这件事难道不值得玩味吗?” 说罢,她又飞快地扫了一眼副院长,嘲讽道:“我看,这个医院该好好查一查了。” 陈国安冲副院长摆了摆手,“你们既然报了警,那就耐心等着吧。” 顾明臻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陈国安是个拎得清的! 她转身回到病房,开门时却看到一个护士正拿着一管针筒,对着顾宗汉推了下去。 第152章 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直觉告诉顾明臻,这护士有些不对劲! 顾宗汉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此刻哪有又输液又注射的道理? 她不假思索地喊道:“先等等。” 可她喊得越快,那护士推得越快。 顾明臻的银针早在昨晚消耗殆尽,目前还没来得及补充弹药。 她此刻处在病房门口,手边也没有趁手的东西。 见状,顾明臻随手抢过一个阿sir身上的对讲机朝那名护士砸了过去。 小护士只觉得手臂上一股酸麻之感涌了上来,整个手臂便失了力道。 顾宗汉被这猝不及防的变故惊了一跳,鬼哭狼嚎地跳下床就朝门口跑。 见状,小护士将推车上的小药箱推开,下方就露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她抓住手术刀就朝顾宗汉扑了过去,顾明臻往前一个疾冲,然后一个扫堂腿踢在了对方的后腰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对方猝不及防,被她的力道带得向前冲了两步,手上的匕首便从顾宗汉的咽喉处划过,扎到了他的肩头。 门口的两个警员也反应了过来,拔出枪便对准了那名护士,“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一击失手,小护士也不恋战,她抬手扔出一把什么东西,空气里顿时白烟弥漫,涌起一股呛人的味道。 顾明臻怕这不明物体有毒,一面捂住嘴巴,一面将瑟瑟发抖的顾宗汉拉到了自己身后。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小护士已经抬手扯过床帘挡住了警员的视线,自己则朝着窗户的位置飞奔而去。 “砰”,警员开出一枪,击中了护士的肩头。 护士撑着窗户的手微微一颤,下一秒已经毫不犹豫地翻身跳了下去。 一声巨响之后,楼下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 顾明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窗口,发现小护士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血泊之中。 楼下本就因女病人跳楼之事聚满了吃瓜群众,此刻见状都纷纷围了上来。 有胆大的伸手探了探小护士的鼻息,立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死,死了。” 这时,警员也来到了窗边,疑惑地说道:“我没击中她的要害啊......” 顾明臻:“她运气不好,带伤从三楼跳下去,摔死也正常。” 正说着,顾明臻的视线忽然与人群中一道锐利的目光对上了。 她心中暗道不妙。 下一秒,便听那人扯开嗓子喊道:“杀人了!阿sir杀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再加上人群里混了几个带节奏的,顿时激起了民愤。 警员神色不安,“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想过要杀她的......” “这不是你的错。”顾明臻漠然地收回视线,看着警员认真道,“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就在这时,陈国安和副院长也走进了病房。 副院长沉着脸,厉声道:“阿sir,你的人害死了我们的工作人员,你是不是该给我们医院一个交代呢?” “院长肯承认这是你们的员工就好办了。”顾明臻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忽而狡黠地笑了笑,“你的员工刺杀我们的要犯未遂,自己跳楼身亡。这笔账,我们也该好好算一算了。” 副院长半分也不慌乱,依旧疾言厉色地说道:“现在死无对证,自然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谁说死无对证的?”顾明臻从医药箱里找了个医用手套套在手上,这才弯腰拾起掉落在床底的针筒,又抬手拔出了顾宗汉身上的手术刀,冷笑道, “既然院长大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那我有理由怀疑这名护士是受你指使来刺杀要犯的。陈sir,这些都是证据,你赶紧找人化验吧。手术刀上的指纹和针筒里的有毒药水可都是铁证如山,不是你们找人带带节奏就可以混淆视听的。” 鲜血飞溅,顾宗汉痛得龇牙咧嘴,脸都跟着扭曲变形了。 他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一眼顾明臻,却在看到她凌厉的目光后悻悻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荒唐!我好好的指使她刺杀你们的犯人做什么?” 副院长脸上的神色顷刻间变了数变。片刻后,他已经权衡出了利弊,假装探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误会,这事可能是误会。我瞧着这人挺陌生的,应该不是咱们医院的员工。” 顾明臻给陈国安使了个眼色,陈国安立马会意。 他沉了脸,冷声道:“即便是误会,你们医院也有管理不严之责,这要是闹上新闻,损失的可是贵院多年积攒的声誉。更何况,这件事是不是误会还不好说呢!” 见他唱完了白脸,顾明臻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茬道:“既然是误会,院长大人知道该如何处理了吧?” 副院长在两人的围攻之下已经落了下风,闻言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讪讪笑道:“是是是,我立马就下去跟大家解释清楚。” 等他离开了,顾明臻才抬眸看向顾宗汉,讥笑道:“大堂哥如今的排场可真大!为了要你这条命,对方可是大费周章,调动的资源不计其数。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弄死你不可啊!” 顾宗汉早就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脸色煞白,他低下头沉默着,半晌也不吭声。 顾明臻也不逼他,只慢悠悠地扯过一把椅子,继续吓唬道:“我能保大堂哥一时,却不能保大堂哥一世。大堂哥趁早把你想说的遗言交代了,看在都是顾家人的份上,我也好给二婶传个话。” 顾宗汉咬了咬牙,狠心道:“只要你能保我一命,我就做你的污点证人。” “早这样多好。如今连家产都保不住了,大堂哥,这次你可是亏大发了!”顾明臻拿出纸笔扔给他,又对陈国安抬了抬下巴,“陈sir,未免夜长梦多,先录口供吧。” 口供还没录完,霍坚就带着人赶到了。 顾明臻将人安排了下去,自己则端了张凳子靠在门背后补瞌睡。 她刚打了个盹儿,陈国安便拿着摁了指印的口供站到她面前, “顾小姐,我得先回局里一趟。这事得尽快,要趁......那位还没回来,先把它办成铁案,让他们以后想翻案都难。医院这边,就交给你了。” “放心。”顾明臻瞬间精神抖擞,再没了刚才那股慵懒劲儿。 她想了想,又道:“以防万一,我找两个人跟着你一块儿吧。” 陈国安知道轻重,闻言也没拒绝,带着人就走了。 半小时后,一个电话打破了病房的宁静。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顾,顾小姐......有,有几辆车一起围追堵截我们。陈sir他伤得很重,如今生死未卜!” 第153章 燎原怒火 顾明臻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敲了敲座椅靠背,大脑也跟着飞速运转中, “如今我们鞭长莫及,你唯有自救才能有一线生机。陈sir身份特殊,他们有所顾忌,必定不敢明目张胆当街杀人,所以只能制造成交通事故这样的意外。” “这样,你向周围的市民求救,就说......就说是三和会杀人灭口,对扫黑英雄陈sir下毒手!记住,这件事务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全香江的市民都知道。” 顾明臻刚挂断电话,就看到顾宗汉脸色煞白地跌坐在病床上。 显然,他已经听到刚才那通电话了。 “怎么办?他们连警务副处长都敢下毒手......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大堂妹,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顾明臻冲他翻了个白眼,“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的命还长着呢!” 嘴里说得轻松,但顾明臻心里却沉甸甸的。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对方这一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高! 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对方已经慌了手脚! 因为前两天扫荡“三和会”的原因,如今陈国安在香江民众中的威望颇重。 对陈国安下毒手一定会让香江民众愤怒,引起舆论倒逼官方的风险。 但他们依然这么做了,证明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别无它法了。 顾明臻沉思了片刻,给容淮去了个电话,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电话那端,容淮沉默了很久。要不是还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顾明臻几乎以为他已经挂断这个电话了。 “容淮?” “我在。我在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容淮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下来,“岁岁,陈sir那边恐怕我得亲自去跑一趟,医院这边就得靠你了。” “好。”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那两个尽管忧心忡忡,却依然目不斜视站得笔直的警员,低声道,“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当面谈谈。” 挂断电话,顾明臻走到警员身旁,“阿sir,这里先劳烦你们了。” 两个警员满是担忧地看着她,“顾小姐,我们陈sir他不会有事吧?” “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营救他的。”顾明臻勉强笑了笑,“我去去就回,不会走远。” 楼梯间内,容淮已经等在了那里。 看到她,他什么话都没说,就抬手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那力道之大,让顾明臻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他勒死在他怀里。 “怎么了你这是?”她笑。 “岁岁,他们连陈国安都敢下手,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他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答应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顾明臻失笑,“吓我一跳,我以为你是想让我退出呢,我都准备好要揍你了!” “怎会?我知你性格,是不会轻易退缩的。”容淮抬手捋了捋她散落颊边的碎发,也跟着笑了起来,“况且就算咱们现在想退,人家也未必肯让咱们退。” 两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偷了这片刻的温存时光,便将重点转移到了正事上。 商量完毕,容淮就匆匆离开了。 顾明臻回到病房,抬手扯住顾宗汉的衣领,将他拎到椅子上坐下。 “大堂哥,想活命吗?” 顾宗汉虚弱地翻了个白眼,“废话,能活着谁想死啊?” “如今陈sir出了事,能保住你的就只有我一个了。”顾明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酷, “你要是真想活命的话,从现在开始,就必须把我说的每一句话当成圣旨来对待。只有乖乖听我的话,你才有一线生机。” 。 半小时后,一辆救护车载着陈国安三人回到了医院,随之而来的还有愤怒的香江民众和众多小报记者。 顾明臻与容淮落于人后,看着容淮的人将陈国安送进了手术室。 顾明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家医院明显有他们的人,万一......” “只要他们想,香江哪家医院不能找到人?”容淮神色有些冷,但旋即他又笑着安慰道, “放心,我请的是信得过的权威专家给陈sir主刀。外面那些愤怒的民众和狗仔队们也是陈sir的性命保障,陈sir不会有事的。” 顾明臻想了想,道:“让狗仔们在这里,还不如让他们去港督府来得更有效果。” “听你的。”容淮拿出大哥大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很快,狗仔们便带着长枪短炮离开了。 围观的群众见状,都以为狗仔们是受到了谁的胁迫,想要息事宁人。 本就愤怒的民意顿时像火上浇油,瞬间被点爆了! 他们一面打电话去各个报刊杂志电视台责备狗仔们没有“无冕之王”的脊梁骨; 一面对院方施压,声称他们如果救不活陈sir,便定是被“三和会”的人收买了,是黑帮的走狗! 不断有闻讯而来的群众,自发自愿地将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甚至有部分人热血上头,直接到警局质问阿sir们什么时候才能将“三和会”这群害群之马彻底铲除? 顾明臻心知肚明,这里面肯定有容淮的手笔,否则星星之火无法成燎原之势。 “到目前为止,除了陈、梁两家,香江的其他媒体全都出动了。”容淮临窗而立,姿态从容,“我收到消息,一哥将于凌晨落地香江机场。骤时我会让狗仔们给一哥安排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陈家那边好办,我来说服二婶。”顾明臻想了想,道,“至于梁家那边,他们估计收到了一哥的指示,巴不得这件事能够压下去,又怎会推波助澜呢?” 顿了顿,她唇角挑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不过他们按兵不动才正合我意,他们若是跟了,反而不妙了。” 容淮眼前一亮,“你是说?” “身为香江的传媒大鳄,梁家在这种公共事件上毫无媒体人的担当,这对梁家的声誉来说,必将是一次重创!” 顾明臻冷冷一笑,“若再有人在里面推波助澜,你猜梁家会不会栽个大跟头?” 第154章 卸磨杀驴 陈国安的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还没完成,医院外一直等候结果的民众因此变得情绪焦躁。 在越发强烈的抗议声中,香江总督终于顶不住压力出现在了医院现场。 在他再三保证一定会让陈国安平安无事后,民众高涨的怒火才稍微平复了些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亮起了灯光,但守候在医院门口的民众还没有散去的意思。 在顾明臻的示意下,齐弦姿带着一大车食物和水来了。 美其名曰:陈sir为打击香江黑帮立下了汗马功劳,无论作为受害者和受益者,顾家都不能坐视不管,白白寒了英雄的心。 并且她当场宣布,将出资一千万成立一个反黑基金,专门用来帮助那些被黑帮欺凌的普通民众,奖励诸如陈国安这种在扫黑行动中立过大功的警员。 这个举动虽有点作秀的意思,但却拉足了香江民众的好感。 与此同时,狗仔们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报道也占据了各大晚报的头版头条。 狗仔们一反往日娱乐至死的精神,笔锋犀利严肃,大肆抨击讨伐港英政府的不作为以及警队一哥的无能。 这些报刊杂志很快被送到了香江民众手中,再次引发了大家的热议。 人群中,有人突然开口说道:“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梁家的报纸和电视台半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不知道吗?据说梁家那位大小姐跟三和会的洪英豪走得很近。听说宋家长子的订婚宴,梁曼茹还专程请了洪英豪来给她撑腰!” “何止是走得近啊!根据可靠消息,这位梁家大小姐是洪英豪的秘密情妇。两人认识多年,利益交错、牵绊颇深。要不然你们以为梁家为何会放着这么大的新闻不报道?” “不会吧,那宋家那位......岂不是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事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宋家那位却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这该不会是有人在造谣吧?” “嗐,他们豪门不就那么一回事么。看起来道貌岸然,私底下玩得比谁都脏!两口子都是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这你们就孤陋寡闻了吧,我听说当年宋家那位跟他发妻恩爱得很,是梁家这位非要硬插一脚,害得人家夫妻反了目。宋家这位恨她入骨,发妻车祸后干脆性情大变,彻底游戏人间了。但你们别忘了,当年宋家这位可是豪门贵公子里洁身自好的典范。” “如此说来,这梁曼茹真是个害人精!” “谁说这是造谣的?你们自己看看,这报纸上都登了,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我看姓梁的拿什么来抵赖?” 众人抢过报纸一看,果然发现某家小报在讨伐“三和会”的同时,还详细起底了洪英豪这些年的生平事迹,其中就着重提到了他背后的女人梁曼茹。 小报上刊登了两张梁曼茹和洪英豪的亲密照,虽然是偷拍,角度却十分刁钻,清晰地展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互动。 梁家的不作为似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吃瓜群众无处安放的怒火顿时转移到了梁家人身上。 愤怒中,有人突然开了口,“之前不是说警方的内应想要弄死顾宗汉是为了替三和会和他背后之人脱罪吗?这背后之人该不会就是梁家吧?” 这个猜测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让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卧槽,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当年那位梁家二小姐也是疯疯癫癫的,非要追着人家顾镇业一个已婚男人不放。梁家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该不会是为了替小女儿报仇吧?” “兄弟,格局打开点,豪门世家亲情淡薄,为了争权夺利兄弟反目的还少吗?什么报仇雪恨不过借口而已,说到底还是为了利益。” 谣言像长了翅膀一般,顺着大街小巷很快传遍了整个香江。 梁曼茹为此专程回了一趟娘家,“爸,咱们不能再这样按兵不动了。再这么下去,梁家将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你以为我想吗?”梁老爷子须发花白,看起来比年长他几岁的宋老爷子还要显老态一些, “上面发了话,说这件事必须摁下来。我这个时候再跟着他们煽风点火,那不是找死吗?” “事情闹成这样,局面早就失了控。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感觉这里面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搅动风云。” 梁曼茹心神不宁地说道,“爸,你说他们该不会卸磨杀驴吧?” “这事儿还不是你自己闹的!我早就提醒过你少跟那姓洪的往来,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被人捅出来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梁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把这事给摁下去。要真让这把火烧到咱们头上,回头可没咱们什么好果子吃!” 梁曼茹默然。 寻常豪门世家遇到这种桃色新闻,甭管夫妻俩是不是貌合神离,都会拉着对方来秀一波恩爱。 可她如今跟宋文璋势同水火,早就在订婚宴那天彻底撕破了脸。 她要是敢喊宋文璋站出来帮她辟谣,宋文璋指定能拿这件事嘲讽她一辈子。 梁曼茹:“怕什么,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顾家绑架案的事情又跟咱们无关。” “你懂什么!这次一哥回来,就该正式发布对洪英豪的追捕令了。”梁老爷子叹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三和会他们都能说舍就舍,那我们呢?三和会若是没了,咱们之下可再没什么能拉出来做挡箭牌的了。绑架的事虽然与咱们无关,可当年的事......” 梁曼茹被他说得毛骨悚然。 宋老爷子:“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跟洪英豪有任何接触,也不能再帮他半分。还有,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宋文璋站出来给你辟谣,现在只有他的话才最有说服力。” “他如今巴不得看我笑话呢,又怎么会帮我?”梁曼茹苦笑了一下。 “谁说一定要他自愿的,威逼利诱不是你最拿手的吗?梁曼茹,当年我劝过你不要掺和到人家夫妻俩当中,是你非说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如今已然闹到这个地步,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赶紧给我拿出你当年的那些手段和魄力来。” 梁满老爷子怒其不争地瞪了她一眼,眼底全是如毒蛇般冰冷黏腻的阴冷, “宋文璋这些年用风流浪荡做掩护,就是为了藏住自己的软肋。但他骗得过别人,却不骗不过我这个糟老头子!若他不肯,你就对他的软肋下手,保准他会乖乖就范。” 第155章 只有死了的白月光,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医院,顶楼天台。 女病人跳楼的闹剧,早就在小护士坠楼后便草草收了场。 后来顾明臻一顿连唬带吓,终于撬开了女病人的嘴。 才知道她之所以闹上这么一出,是有人答应她事成之后会帮她还清医院全部的医药费。 不过那人行事紧密,跟她交谈时全程戴着口罩,连她也说不清对方的来历。 至于那个被她挟持的医生,不用想也知道是跟副院长一伙的。 但如今陈国安生死未卜,顾明臻没功夫理会这些小鱼小虾,只能暂时作罢。 “吃吧,今晚还有得熬呢。”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人递上来了三明治和一杯热咖啡。 顾明臻着实饿坏了,闻言也不客气,接过三明治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容淮在她身旁盘腿而坐,动作斯文优雅,明明只是吃个快餐,可看他的模样却像是在吃美味的法式大餐一般。 “慢点,别噎着了。” “习惯了。”穿来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了,她依然改不了这种狼吞虎咽的习惯。 顾明臻放慢了速度,抬眸眺望着医院门口依旧不肯散去的人群,突然道:“今天的事,只怕少不了宋伯伯的手笔吧?毕竟梁曼茹和洪英豪的那些照片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到的。” “嗯。”容淮抬手抹掉她唇角沾着的三明治残渣,眼神明明很温柔,语气却有些漠然,“你说得对,这些年兴许是我错怪他了,他也确实有他的苦衷。不过,我依然不会原谅他的!” 顾明臻没吭声,等喝完了剩下的半杯咖啡,她才慢悠悠地说道:“这些年他为你做的,兴许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 容淮看着远处璀璨的霓虹,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 顾明臻:“容淮,你有没有想过?出车祸时你还小,以你当年的手段,你复健的事真的能够瞒得过你祖父和梁曼华吗?若不能,又是谁替你隐瞒的呢?” 容淮微微一怔,挺直的背脊便僵硬了下来。 顾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或许有错,但罪不至死。” 就在这时,容淮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容淮拿起来听了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出什么事了?”顾明臻问。 容淮:“梁曼茹回了梁家。” “今天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她回娘家搬救兵讨主意也很正常。”顾明臻道, “梁家如今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形势对他们极其不利啊!我要是梁曼茹,我也该慌了。对了,你的假账簿还回去了吗?” “还回去了。”容淮不情不愿地答道,“是我父亲帮的忙。而且,还是他主动找上我的。” 果然! 从前那些有意无意的帮忙并非巧合,而是宋文璋早就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看来这位传说中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按惯例,至多明日梁曼茹那边就会出来澄清,但你父亲恨她入骨,必然是不肯配合她的。” 顾明臻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头,沉吟道,“你猜,她会用什么手段逼你父亲就范?” “无非就是威胁利诱罢了,还能有什么。” 容淮嗤笑一声,抬手将在他膝头作乱的小手给握住了。 顾明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想得入了神,敲的竟是容淮的膝盖。 她脸上并无尴尬之色,还偏头冲他绽出一抹如花的笑靥,然后将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相扣。 容淮垂眸看了一眼他们交缠的手指,好似有片刻的失神。 “利诱你父亲必然是不会接受的,至于威胁么......”顾明臻想了想,道,“你父亲的软肋是什么?除了你,恐怕就只有你母亲了吧。”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糟了!” 顾明臻跳起来就想跑,容淮却伸手拉住了她,“别急,我在我母亲身边常年安排了保镖。他们想要得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保险起见,还是将伯母转移个地方吧。”顾明臻道,“我若是梁曼茹,我必定会拿伯母做文章。毕竟,拿捏住了伯母,就等于同时拿捏住了你和宋伯伯两个人的软肋。” 容淮唇角微抿。 片刻的沉默后,他拿出了大哥大,“好,我听你的。” “等等。”顾明臻抬手制止了他,半弯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算计,“反正都要动手,比如玩一票大的?” 容淮挑了挑眉尖,“说来听听。” “如今咱们已经可以肯定,宋伯母一定是宋伯伯心里的白月光。伯母出事,他恨吗?必然是恨的。可这些年他依然隐忍不发,必然是有所顾忌。” 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既如此,咱们不如推波助澜,在背后推他一推。宋伯伯筹谋多年,有了他这个助力,咱们必定可以事半功倍。” 见她将算计别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容淮沉郁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怎么推?” “只有死去的白月光,才是食物链顶端!”顾明臻眨巴了一下波光潋滟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说,如果宋伯伯得知宋伯母出了事,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呢?” 容淮微微一怔,看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意。 。 顾明臻刚回到病房,手术室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顾明臻:“我去陈sir那边看看,这里就麻烦两位阿sir了。” 警员:“刚刚我们接到飞虎队的电话,说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一会儿他们就会将顾先生带回看守所。” 顾宗汉闻言,立马站起身来,“大堂妹......”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顾宗汉立马乖乖地闭上了嘴。 “有飞虎队出手,我自然是放心的。”顾明臻眸光微闪,对顾宗汉笑道,“大堂兄,这次你在看守所可要好好听话,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顾明臻赶到时,陈国安已经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据主刀医生说,手术十分顺利,只要陈国安能够挺过危险期并顺利清醒过来,便不会有性命危险了。 顾明臻安排了几个人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守着,这才转身回了病房。 她刚一推开门,便发现了不对劲。 病房里,已经不见了顾宗汉的踪影,只有两个警员被反绑在病床上,呈半昏迷状态。 顾明臻拿冷水泼醒了他们,又抬手取掉堵在他们嘴上的毛巾,皱眉道:“怎么回事?” “顾小姐,刚刚你前脚刚走,后脚一群穿着飞虎队制服的人就进来了,说是要奉命带走顾宗汉。”一个警员气息紊乱,焦急道, “我瞧着他们有些面生,就让他们拿出证件。谁知他们却趁我们不备出手把我们打晕,把人给带走了。” 第156章 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 凌晨5点,宋文璋照例被噩梦惊醒。 他喘着粗气坐起身来,身上的丝绸睡衣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 窗外泛着鱼肚白,这将亮未亮的天空像一个黑洞怪兽,似要将人给吞噬殆尽。 这个噩梦已经困扰宋文璋十几年了,梦里全是妻子容婉茹美丽却无情的脸。 她说,“宋文璋,我不要你了!” 身为容家长女,她美丽温柔却也刚烈果决。 她说不要他,就是真的不要他了! 偶尔他想,把她拖在这个泥潭里,让她跟着自己一起痛苦,是不是另外一种以爱之名的束缚? 可一想到要失去她,他就觉得生不如死。 那段时间他举棋不定,一面想要放她自由,一面又自私地想要再多留她一阵子。 谁知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签下离婚协议,放她离开的当日,一场车祸彻底摧毁了他们的世界。 后来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他宁愿她在自己看不到的世界自由自在,也好过她像一具行尸走肉,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宋文璋赤脚下了床,接了一杯冰水咕隆咕隆地灌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自打宋时年的订婚典礼后,他和梁曼华就彻底撕破脸,分房睡了。所以此刻宋文璋并无任何顾忌,直接摁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端传来手底下保镖的声音,“宋总不好了,疗养院起火了!夫人她被困在火中,没救出来......” “砰”地一声巨响后,玻璃杯在地板上摔成了一块块晶莹的碎片。 宋文璋捂着胸口,缓缓地佝偻了身体撑住面前的桌子,嘴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抬手擦了擦唇角,像个游魂般跌跌撞撞地走向放相册的储物柜。 这里是他和容婉茹的婚房,房间里保存着很多他们曾经恩爱的回忆。 但如今这些回忆全都变成了一把把刺向他的利刃,捅得他血肉模糊,让他变成了一具徒有躯壳的行尸走肉。 锋利的玻璃碎片不知何时划破了他的脚底,鲜红的血液顺着地板蜿蜒流淌,但宋文璋却恍若未觉,手指一遍遍抚摸着照片上那张美丽动人,噙着笑意的脸庞。 直到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一跃而起,他才收小心翼翼地起了相册。 沐浴、清理伤口、换衣服下楼,整个过程中宋文璋的情绪一直十分稳定,除了微微泛红的眼角,他浑身上下甚至找不到一丝破绽。 以至于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容淮几乎以为自己和顾明臻判断失误了。 但宋老爷子显然比容淮更加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只一眼,他就看出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不过他显然误解了某些东西,只以为宋文璋是在为昨天小报上梁曼茹和洪英豪的那些桃色新闻而恼怒。 宋老爷子虽也不满梁曼华让宋家丢了这么大的脸,但男女之事在他眼中向来只是无足轻重的点缀。 梁曼华固然该罚,可那是关起门来的事情。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压下流言,找回宋家仅存不多的脸面。 思及此,宋老爷子敲了敲桌子,对一直没吭声的梁曼华说道:“媒体记者联系好了吗?记得别只喊你们梁家的狗仔,如今你们梁家已经失去了公信力,其他小报的记者也要一并请来,这才足够有说服力。” “放心,早就联系好了。”梁曼华诚惶诚恐地看了他一眼,“爸,昨天的事只是个误会......” “行了,是不是误会你自己留着同文璋解释。曼华,这些年宋家待你不薄。文璋偶尔虽然有些混账,但平日里也给足了你的尊荣。男人嘛,哪有不偷腥的?你若是为了这个跟他闹,那就是你不懂事了。” 宋老爷子摆明了不想听她解释,神色不虞地说道,“昨天这种事,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等会儿吃完饭,你跟文璋一起开个新闻发布会。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天我不想再看到小报上在讨论这件事。” 这就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了。 容淮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将目光投向了宋文璋。 梁曼华也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宋文璋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没听到自己父亲刚才那番话一般。 宋老爷子知道他还有情绪,却也容不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 他再次敲了敲桌子,“宋文璋,你听到了没有?” 宋文璋慢条斯理地搁下碗筷,抬眸看他时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爸如果被戴了绿帽子,也会如此淡定吗?” “你放肆!”宋老爷子脸色铁青,随手拿起身边的拐棍就朝他砸了过去,“宋文璋,你要反了不成?” 宋文璋动也未动,硬生生挨了他这一下。 见状,一直未吭声的宋老夫人站起身来,将手里的佛珠“啪”地一下拍在了桌上。 “够了!子不像子,父不像父。你们是不是非要这个家散了才甘心?” 她眼里噙着泪,已经布满岁月痕迹的那张脸依稀能够看到当年的美丽,“文璋,你若是真的过得不开心,不如......” “妈,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宋文璋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为了你的家庭和美,我已经委屈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委屈一些日子。” 说罢,他抬手拂去飞溅在自己身上的汤汤水水,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放心,今天的记者招待会我会去的。”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倒让梁曼华起了疑。 难道她做的那些都白做了?还是宋文璋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回到房间,梁曼华立马拿出大哥大联系了自己的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被一把手枪抵在脑袋上的手下正瑟瑟发抖。 被瞪了一眼后,他才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假装没事人似的答道:“宋太放心,人已经按你的吩咐,带到宋家的医院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宋文璋决计想不到,自己会把他的心肝宝贝藏在宋家的私人医院。 梁曼华这才满意地挂断了电话,进衣帽间换了一身漂亮的旗袍。 。 上午9点,记者发布会现场。 不断亮起的闪光灯中,梁曼华挽着宋文璋的手上了台。 她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正想说话,台下的狗仔已经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宋二太,坊间传闻你跟洪英豪有私情,关于这件事不知你有什么想说的?” “当然是无稽之谈!这些年我宋、梁两家树大招风,有人眼红往我们身上泼脏水,也是难免的。”梁曼华下意识地往宋文璋怀里靠了靠,曼声笑道, “我今日请大家来,是因为马上就要到我和我老公的结婚纪念日了。骤时我们将举办一个庆祝仪式和慈善拍卖晚会,晚会拍卖所得的款项,将全部捐给慈善基金。” 这话一出,梁家旗下的狗仔们顺势捧场,将话题引向了慈善拍卖晚会。 一时间宾主尽欢,气氛十分融洽。 宋文璋全程充当一个背景板,表情虽不热络,但也相当配合。 正当梁曼华以为这个记者招待会将有惊无险地过去时,台下突然有人发了难, “宋总,江湖传言梁家是顾家绑架案的主谋,这件事你知情吗?还有,对宋太是三和会老大的红颜知己这件事,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他将“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咬得重重的,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挑衅。 梁曼华面色微变,正想叫人把他请出去,宋文璋已经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臂弯里抽了出来,拿起话筒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首先我要纠正一下这位记者的观点,我的发妻叫容婉茹,宋太这两个字不是谁都能够担得起的。”他面色冷静,眼底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其次,我与梁曼华女士从开始就是一场错误。如今她既已找到真爱,我自然乐意纠正这个错误。不过既然已经准备离婚,关于梁家的一切我自然不便多言,还请诸位见谅。” 第157章 我与梁家,你只能选一个! 这几日,简直是香江媒体和民众的狂欢。 【宋文璋和梁曼华婚变。】 【我的发妻叫容婉茹。】 【宋太,不配!】 【我愿意成全梁女士的真爱!】 如此劲爆的标题,让各家小报一上市就被哄抢一光。 其畅销程度,堪比“一哥”一下飞机就被众多媒体记者围堵在机场,咄咄相逼的那一版。 因为狗仔们太过犀利的逼问,“一哥”甚至等不到天亮,当夜就发布了对洪英豪的通缉令。 于是乎,这些豪门世家的狗血爱恨情仇就成了香江民众的下饭菜。 一时间,有开赌盘押洪英豪何时落网的。 也有拿着放大镜对着各家报纸抽丝剥茧,试图从众多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中找出真相的。 “你们说,宋总这个时候跟梁曼华离婚,真的是因为被戴了绿帽子吗?” “你懂什么?和利益相比,绿帽算个球!依我看,这是宋家即将与梁家切割的信号。毕竟,宋文璋可是亲口承认了梁曼茹与洪英豪有染,那顾家绑架案背后的主谋是谁还用得着说吗?” “宋家向来与上面交好,这些年从未站错过队。依我看,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当年宋文璋和梁曼华是怎么个错误法?你们还记得容家大小姐的那场车祸吗?我听说当年是梁曼华用了不入流的手段逼迫宋文璋就范的。” “这事儿我知道,那时候容家已经出了事,听说梁曼华当时是冲着当大婆去的,但宋文璋坚决不肯,后来几方妥协之下,她才不得已做了妾室。然后没过几年,容婉茹跟她的长子就出了车祸。这事儿......简直细思极恐啊!” “卧槽,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难怪宋文璋这时候会反水,若是谁敢伤我老婆儿子,我也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 “这么说,这些年宋文璋一直跟条美女毒蛇睡在一块儿?他也真是够忍辱负重的。”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容家当年的灭门惨案很奇怪吗?这桩悬案都二十来年了,至今没有破获。若把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你们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我记得当年可是梁家的报纸第一个站出来说容家的灭门案是悍匪张世强所为。起先还有人提出疑问,但后来被梁家的报纸带了节奏,慢慢的那些声音也就被压下来了。” “天啦,该不会当年容家的事也跟梁家有关吧?” “嘘,快别说了。你们忘了,一哥可是梁家的座上宾。” “你们怕,我可不怕!香江有言论自由,谁敢拿我怎样?再说了,当年容老爷子在时可没少为香江民众谋福利。他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曾经帮过的人都是些胆小鼠辈,也该寒心了!” 当日,一张小报便挨个盘点了这些年香江上流社会所做的那些慈善。 这不盘点不知道,一盘点竟发现这些年做慈善最多的竟是差不多快要灭门的容家。 一时间,民众对容老爷子的思念之情达到了顶点。 在警署的例行发布会上,有记者便顺势追问起了当年容家灭门惨案的侦查进度? 据说“一哥”当时的脸色非常精彩。 记者拿一桩二十年前未结案的旧案来质问他,就相当于是在说他无能。 “一哥”被架在火上,不得已当场做出承诺,称会继续追查当年的旧案。 。 “这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梁家书房内,梁老爷子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看这几天的舆论趋势,分明是有人在带节奏,故意把风向往当年的事情上引。再这么下去,这把火就该烧到咱们头上来了。” “爸,你说宋家是不是有意要跟咱们切割?姐夫向来听宋老爷子的话,他在这个当口宣布同姐姐离婚,还当众捅了她一刀。如此狠毒的手段,若没有宋老爷子的示意,他敢这么做吗?” 沙发上,梁家唯一的男丁梁智仪忧心忡忡地说道,“还有一哥,平日里跟咱们家关系那么好,这次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重启当年容家的旧案。难道说......他是想将咱们推出来做替死鬼?” “他若真敢做初一,我也不怕做十五。”梁老爷子脸色铁青,“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大不了,闹他个鱼死网破罢了。” 梁智仪是个混吃等死,吃喝嫖赌无不精通的纨绔,向来贪生怕死。 闻言,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自家父亲,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梁老爷子沉声道,“只要抢在警方之前找到洪英豪,让他自动自愿担下这个罪名,把这件事了结在他身上,咱们家就可以度过这一劫了。” 否则,他梁家迟早要被那些人推出来做替罪羔羊不可! 梁智仪愕然,“他怎么肯?” “这事儿由不得他做选择,骤时他不肯也得肯。”梁老爷子冷冷一笑,“去,你给我加大人手,全力搜捕洪英豪。” 。 宋家。 宋文璋一脸木然地跪在地上,任凭宋老爷子如何数落他,他都一言不发。 宋老爷子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高血压都犯了,他下意识地想拿拐棍砸他,抬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拐棍早就甩出去了。 “逆子!梁家与咱们息息相关,休戚与共。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爸,你老了,已经看不清风往哪里吹了。梁家如今就是绑满了火药桶的破船,一不小心就会被引爆。这个时候不与他解绑,难道要等到炸药爆炸时,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吗?” 宋老爷子狐疑地看着他,忽然放柔了语气,“文璋,你是不是还在惦记着为你岳父一家报仇的事?” “外面都传言我岳父一家的死跟梁家有关,若真是如此,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宋文璋抬眸看他,目光坦然,甚至懒得掩饰自己眼中的恨意, “梁曼华放火烧了疗养院,让婉茹只剩下一具白骨。爸,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与梁家,你只能选一个。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158章 我要你,余生平安喜乐! 中环,地下拍卖行。 幽闭的地下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除此之外,天花板上和四面的墙壁上都挂着几盏耀眼的白炽灯。 顾宗汉被这刺眼的灯光照了一夜,此刻不仅头晕眼花血压升高,整个人还出现了情绪烦躁心悸冒虚汗的症状。 他生不如死地闭了闭眼睛,对面前身穿飞虎队服的男人欲哭无泪道:“阿sir,我知道的真的全都告诉你们了。” “像我这样不入流的,哪值得人家大人物屈尊降贵来见我。从头到尾都是洪英豪在跟我联系,我只知他背后还有人,但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了。” 从后半夜起,他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几句。 见实在榨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飞虎队”这才悻悻作罢。 灯光终于暗了下去,顾宗汉如释重负地趴在了桌子上,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扮成“飞虎队”的男人将地下室的门反锁了,转身进了隔壁的屋子。 这间屋子的布置虽也简单,却比隔壁温馨多了。 顾明臻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两本账簿正翻来覆去的研究。 容淮与她并肩而坐,正将烧得滚烫的沸水注入茶具之中。 他动作如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优雅,一见便知是对茶道颇有研究的。 霍坚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目光落在斜对面的墙壁上。 墙壁上安着一扇单向的可视玻璃,能将隔壁屋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口供跟他之前交代的差不多,看来在他身上确实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霍坚接过顾宗汉的口供随意翻看了片刻,便将之递给了顾明臻, “顾丫头,顾宗汉可是警方的要犯。你让我的人扮成飞虎队把他弄出来,这回头要是警方追究下来,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把他弄出来,难道真让人把他带回警署吗?那我敢保证,他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顾明臻眼皮也不抬地说道,“再说了,霍叔你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这会突然如此瞻前顾后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霍坚面不改色地说道,“那会儿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愁。这会儿我有妻有子,自然要悠着点。” 顾明臻:“放心吧,等陈sir醒了,这件事自有他替你担着。” “若陈sir醒不了呢?”霍坚的眉眼间带了些忧色。 “你最好祈祷他能醒过来。”顾明臻看了他一眼,冷酷无情地说道,“他若是醒不了,我替你安排的洗白方式就泡汤了。说不定,你就要当一辈子黑涩会了。” 霍坚一脸郁闷,“......” “行了,你别吓唬他了。”容淮抬手递了一杯茶给霍坚,笑道,“九龙城那个贫民窟改造项目我已经拿下来了,霍老大就等着收钱吧。” 霍坚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多谢容生,多谢顾丫头。从此以后我也是有正当营生的人了!” 顾明臻没搭腔,她眉头紧皱,目光落在被撕掉两页的那本龙头账簿上,“我怎么觉得,这被撕掉的两页很关键?” 只可惜他们去得晚了点,那两页账簿已经被何三婶当成柴火给烧掉了。 霍坚虽是靠打打杀杀起家,但却粗中有细。见他们说到了要紧处,便识趣地站起身来,笑道:“我出去转一转,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状况。” 顾明臻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拆穿。 容淮眼睫低垂,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幽光,“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顾明臻:“你看,梁家当年支出的这笔款项跟三和会当时收入的这笔款项时间上虽然对得上,但数目上对不上,足足差了三分之二。若说梁家给了容家三分之一的买命钱,那剩下的这三分之二是谁给的?” “你不是说当年的事还有英方参与吗?若你的猜测是对的,那梁家必定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他们背后的是一哥,一哥背后还有港英政府。” 容淮沉吟了片刻,才道,“所以我猜,动手的是三和会,但这笔买命钱却是由几方共同出资的。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顾明臻唇角微抿,“如此一来,光凭这两本账簿咱们只能将梁家和三和会拉下水。这背后的真正主谋,却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最关键的是,对方在香江几乎可以只手遮天。 凭她和容淮的一己之力,真的能够对付这样的庞然大物吗? 从一开始顾明臻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这还是第一次,她心中生出一种前路莫测之感。 “慢慢来吧,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容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低沉,“岁岁,这一路走来真的很感谢你。若没有你,我未必能够走到今天。” 顾明臻莫名想起了原着里容淮孤军奋战,以一己之力妄图逆天改命,最后却惨死在宋世尧手里的事情。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狗血三角恋; 再后来,她以为这是豪门争权、兄弟阋墙; 到此刻,她才明白原着里容淮对抗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无法撼动的利益团体。 难怪他会输得那么彻底...... 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最后很可能命丧黄泉,顾明臻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并不十分痛,却难受得厉害。 “容淮。”她将他的名字含在舌尖,抬眸看他时眼神郑重又坚定,“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容淮猛然一怔,漂亮桃花眼里倒映的点点细碎光芒便像燃了起来一般,刹那间亮得吓人。 “有你这句话,我此生就够了!”他抬臂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嗓音微哽,带着几分低沉的暗哑,“岁岁,我不要你为我冲锋陷阵。我要你好好的,余生都平安喜乐。” 顾明臻没吭声,只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肢,沉默地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强劲有力又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两个人都舍不得打破眼前这份温馨又寂静的时光,是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陌生的来电突然惊醒了两人。 顾明臻原本不打算接,又蓦地想起自己前两天曾经将大哥大号码给了卖牛杂的何三婶。 怕老两口出事,她飞快地摁下了通话键。 但电话那端却不是何三婶,而是他们的儿子何家明。 “阿禾......”何家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我今天去公司的仓库发货,看到洪英豪了!若我没有猜错,他是准备潜到货船上,搭乘发往海外的货船离开香江。” 顾明臻:“阿明哥你别急,先告诉我具体地址,我马上就来。” 何家明报了地址,又道:“阿禾,你得快点。我刚刚看到有一帮人鬼鬼祟祟的,正沿着货运仓库挨个搜查,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第159章 丧家之犬 香江大大小小的码头一共有十几个,有客运的有货运的。 若洪英豪不走客运,而是从货运偷渡出港,那确实防不胜防。 “我去看看。这个时候若让洪英豪离开,就等于纵虎归山,以后再想抓到他就难了。”顾明臻站起身来就想走,“若是我没猜错,梁家或者一哥的人也在搜寻洪英豪的下落,咱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找到洪英豪。” “去见你的阿明哥吗?”容淮语气幽幽。 顾明臻疑心自己听错了,“???” 大约是知道自己这番醋吃得有些不合时宜,容淮摸了摸鼻尖,也跟着站起身来,“我跟你一块儿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怕我去跟我的阿明哥约会啊?” 她故意将“我的”两个字咬得重重的,引得面前的男人顿时恼羞成怒,低头照着她的鼻尖就轻轻咬了一口。 顾明臻吃痛,抽一口冷气,嗔道:“容淮,你属狗的吗?” 容淮不答话,薄唇飞快地下滑,落到她的唇上,用力亲了一口。 “我的。”他抬手揉了揉她红肿糜艳的唇,眼底的占有欲越发明显,像是被人冒犯了领地的野兽,看起来十分的危险。 。 乌云遮盖了皎洁的月亮,整个货运码头都被黑漆漆的夜色笼罩。 远处的高楼投下幢幢黑影,跟停泊在码头的货船遥遥相望,像蛰伏在暗夜里的巨兽,似要吞噬周遭的一切。 “停电了。”顾明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爽,“这洪英豪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连老天都在帮他。” “不是停电。”容淮指了指一街之隔正亮着的某座高楼,“我猜是洪英豪足够警觉,发现了找他的人。他为了自保,才故意切断了电源。” “那这电就停不了多久!不过这里这么多间货运仓库,这样找下去无疑是大海捞针。” 顾明臻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停靠在码头的货船,以及正打着手电筒摸黑装船的工人,忽而勾了勾唇角,“不如咱们守株待兔吧?反正就算咱们不动,也自有猎狗帮咱们把兔子赶过来。” 说罢,她突然扣动扳机,对准天空就开了一枪。 这一枪像平地惊雷,炸得方才还十分安静的货运仓库蓦地掀起了一阵浪花。 几道黑影疑神疑鬼地从暗处探出脑袋,飞快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 “找到猎狗了。”顾明臻抬了抬下巴,“现在咱们只要当那只坐享其成的黄雀就行了。” “被你这么一吓,洪英豪该急了。”容淮指了指码头上那艘吃水很深的货船,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是他,我一定会尽早离开,越快越好。” 顾明臻瞬间会意,“那咱们就去那边守株待兔吧。” 说罢,她抬手招来几个“忠义堂”的人,对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借着夜色的掩护跟容淮混到了装货的工人之中。 几分钟后,花高价买了两套装卸工衣服的顾明臻和容淮已经换好了行头,借着搬货的名义混上了船。 他俩才刚刚在船上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藏好,黑漆漆的货运码头就亮起了一道道耀眼的灯光。 几乎与此同时,货运码头东北角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紧接着,西南角也有动静响了起来。 顾明臻抬头望着天空那轮从乌云里钻出来的下弦月,期待地笑了笑,“希望洪英豪别太笨才好!我都帮他引开追兵了,他要是还不能逃出来,我会瞧不起他的。” “放心,他那样的人,是从刀山血海闯过来的。”容淮侧目看她,眉眼间尽是宠溺,“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一定会抓住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几分钟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扛着两箱货急匆匆地上了船。 把货卸下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趁人不备,悄悄往通往货船底层的楼梯走去。 没行多远,一把枪便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连忙将双手举过头顶,飞快道“别杀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没想到堂堂三和会的老大,有一天竟也会跟丧家之犬一样。”容淮收起枪,哼笑一声。 洪英豪迅速垂下手,悄悄将手指探进衣服口袋。 还没等他来得及动作,容淮已经提膝狠狠撞向他的后腰。 洪英豪一声闷哼,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朝前一摔,狼狈地匍匐在了甲板上。 手上的石灰随风散开,迷了洪英豪的眼。 他狼狈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块生肖玉佩便随着他的动作从他领口晃了出来。 “再敢乱动,下次我的子弹就不长眼睛了。” 许是容淮声音里的杀意镇住了洪英豪,他竟顺从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扔进了海里,“别杀我,我听你们的就是。” 容淮将枪口抵在他的后腰上,一路挟持着他将他带下了船。 码头四周不断有枪声响起。 直到顾明臻将人带回车上,反绑着堵了嘴扔进后备箱里,那些激战声还在继续。 又等了一刻钟,忠义堂的人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为首的红棍对顾明臻笑道:“这帮人都是些怂货,几个来回就被咱们吓跑了。” “辛苦了,先回去再说吧。”顾明臻点了点头,坐进了副驾驶室里。 容淮率先发动车子,驶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顾明臻透过后视镜看向渐行渐远的码头仓库,突然道:“容淮,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顺利了吗?” 洪英豪这种嚣张狠毒,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性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又岂会乖乖束手就擒? 能被派出来捉拿洪英豪的,又岂会是些怂货,几个来回就被吓跑了? 容淮:“你是说......” 顾明臻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突然道:“停车!” 容淮一脚踩了刹车,顾明臻推开车门快步走到车尾,迅速打开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洪英豪像条垂死的鱼,呜呜呜地挣扎着。 顾明臻抬手扯下他脖子上的生肖玉佩,扫了一眼后便递给了身边的容淮,“你认识这块玉佩吗?” 第160章 宋世尧究竟是谁的种? 容淮看了一眼后备箱里的洪英豪,冷声道:“不认识。” 如果不是看到他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顾明臻几乎就要信了。 后备箱里因为玉佩被夺走而剧烈挣扎的洪英豪明显松了一口气。 顾明臻心中了然,抬手关掉了后备箱。 一直到回到地下拍卖行,容淮都没有再吭声。 下了车,有人蒙上洪英豪的眼,将他带到顾宗汉隔壁跟他做邻居去了。 顾明臻:“那我先回去了?” “玉佩是宋世尧的。”容淮声音淡淡地开了口,“是他抓周时抓到的第一个东西。”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红皮白肉,上面还泛着一层紫色的气体。 就连雕工也是大师级的,上面的生肖狗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不过这块玉佩后面就被收起来了。”容淮突然侧目看向顾明臻,眼底带了些探寻,“我记得宋世尧很少佩戴它,岁岁是怎么认出来的?” 顾明臻哑然。 她见都没见过这块玉佩,自然是认不出来。 之所以起疑,是因为原着里曾有一段情节,讲的是宋世尧某次中枪差点死掉。 因为子弹打中了他佩戴的玉佩,原本命中他要害的那一枪才因此打偏了,让他侥幸逃过一劫。 作者花了大量笔墨去描述这块生肖玉佩,把它吹嘘成宋世尧的“保命符”,正因为如此,顾明臻才对这块玉佩记忆深刻。 “我曾经看宋世尧戴过一次。”顾明臻避开他的目光,快速转移了话题,“可既然是宋世尧的东西,为什么会到了洪英豪的手里?”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愕然道:“该不会......宋世尧不是宋伯伯的骨肉,而是洪英豪的种吧?” 可细想一下,宋世尧跟洪英豪似乎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跟宋文璋长得也不十分像。 相比较而言,他更像他的母亲梁曼华多一些。 “虽然我也很想他是洪英豪的种,但事实应该并非如此。”容淮神情讥诮地摊开自己那双修长漂亮,足矣媲美手模的十指,摇头道, “我和宋世尧都更像各自的母亲,但我和他的这双手却十成十遗传了我父亲。小时候我也曾盼望过我与他并非亲兄弟,于是偷偷搜集证据想要证明这一点。可后来我才发现,可能是我想多了。” “无论怎么说,宋世尧的玉佩不可能无缘无故到了洪英豪手里。若我没猜错,这一定是梁家找人转交给他,用来误导他的。”顾明臻敲了敲座椅扶手,沉吟道, “梁曼华此刻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上了我们的当,你父亲背刺她的那一刀,一定会让她心生警惕。再加上我们刻意操纵舆论,逼迫一哥追查当年旧案,所以梁家此刻必定人心惶惶,以为一哥要同他们切割。” “此刻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替罪羔羊,而这个人非洪英豪莫属。但要让洪英豪心甘情愿当替死鬼并非易事,所以宋世尧就成了他的亲生儿子。”容淮点了点头,道, “洪英豪虽然情妇众多,却没有一人给他洪家留下血脉,所以他们笃定洪英豪会为了宋世尧这个洪家唯一的血脉主动担下一切罪名。如此,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梁家也就能完美脱罪了。” 容淮话锋一转,冷笑道:“但,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倒想看看,若洪英豪当庭反水,梁曼华会是什么表情?” 顾明臻眉尖微挑,“你要向洪英豪揭发这件事情,让他当庭反水攀咬梁家?” 容淮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莫非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那两本账簿暂时不能交出去。咱们缺失了最重要的那两页,就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咱们交出账簿就等于告诉背后之人,咱们已经查到了当年的事情。这无疑是打草惊蛇,自己暴露自己。” 顾明臻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所以,如今咱们只能各个击破,先一点点蚕食他们的利益联盟,能瓦解一点是一点。这样的话,想要弄垮梁家和三和会,就只能将事情止步于顾家的绑架案。” 容淮眼底闪过一道讳莫如深的神色。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若只是顾家绑架案,洪英豪罪大恶极,自然死罪难逃。但梁家却未必!若梁老爷子舍得壮士断腕推一个替死鬼出来,那梁家兴许会元气大伤,却未必会动摇根基。” 顾明臻道:“所以这事不能由咱们来推动。只有让他们狗咬狗,让一哥主动和梁家切割,把他们推出来当替罪羔羊,梁家才能受到最大的惩罚!” “谈何容易!”容淮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们早已利益深度绑定,若非万不得已,一哥是不会轻易同梁家切割的。毕竟他也怕梁家反咬他一口。” 顾明臻:“若是有人在中间推波助澜呢?” 容淮:“你是说?” “你爷爷跟港英政府的关系应该不错吧?”顾明臻偏头沉思了片刻,“我记得他曾被港督授予过太平绅士的荣誉,若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想必一定会事半功倍吧?” 不同于后世只剩下虚名与荣誉的“太平绅士”,香江回归前的“太平绅士”还是很有份量的。 在香江,“太平绅士”一度被视为达官贵人的身份象征,是地位超然的特殊阶层。 有制止各种非法集会、下令拘捕、入屋搜查以及签发拘票,主持典礼、巡视监狱等羁押院所,接受被扣留者的投诉,避免惩教署对扣留人士施行法院判决以外的刑罚等多项权力。 容淮眸光一闪,不答反问,“你怎么想起从我爷爷身上做文章了?” “你爷爷久居高位,必然有上位者的独裁与控制欲。他们这种人习惯了发号施令,唯我独尊。这一点,从宋家鲜少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便可见一斑。” 顾明臻道,“若我没有猜错,当年梁曼华虽然算计了你父亲,但若非你爷爷在其中推波助澜,以你父亲的脾气,这桩婚事未必能成。” 对宋老爷子来说,儿女婚姻是否幸福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只是纳个妾就能绑定与梁家的利益关系,简直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你猜的不错。”容淮眼神冰凉,“在他心里,若有必要,宋家所有人都得为了宋家利益作出牺牲。” 顾明臻好看的眼眸里全是算计,“他那样强势的一个人,怎会容忍自己被欺骗多年?更何况他真心实意疼爱了宋世尧二十几年,若一朝得知自己这个宝贝孙子是别人家的种,你猜他会不会暴跳如雷?” 容淮:“可宋世尧并非......” “宋世尧是谁的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听的人会不会相信。”顾明臻神色讥诮地打断他, “既然梁曼华敢把宋世尧的生肖玉佩送到洪英豪手上,那宋世尧不是洪英豪的种,也是洪英豪的种了!” 第161章 狗咬狗 路旁暖黄的灯光透过紫荆花树浓密的花叶洒在容淮的脸庞,这一刻的他显得异常的沉默。 顾明臻抬眸看了一眼他线条卓越的侧颜,“在想什么?” “我在想梁曼华若是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暴露,又知道一哥准备与梁家切割,她会如何反击和自救?”容淮避开她的视线,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霓虹璀璨的夜色, “既然要让他们狗咬狗,那就让他们攀咬得彻底一点。如今咱们只负责搅混水,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由发挥。人心是最经不起挑拨和猜忌的!我倒要看看,在威胁到他们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自相残杀?” 顾明臻:“我在读梁家资料时,发现梁曼华的胞弟梁智仪是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主儿,这个人兴许可以利用一下。” “这事儿好办,交给我就行了。”容淮漆黑的眼底藏着一抹隐藏得很好的杀意与戾气,“他是梁家独苗,好色又好赌。要引他上钩,从这两点下手再容易不过了。” 顾明臻直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刚想说话,霍坚突然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顾丫头,刚刚我的人告诉我陈sir已经醒了,说是想见见你。” 顾明臻心中一喜,“走,看看去。” “我就不去了。”容淮突然出声道。 顾明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容淮将一直被他握在手心的那块生肖玉佩递到霍坚手里,“去,把这个还给洪英豪。找机会给他拍几张带着玉佩的照片,要自然一点。” “这个简单。”霍坚拿着玉佩匆匆离去。 容淮这才看向顾明臻,“我得用一种不被怀疑的方式把这些照片交到我爷爷手上,再顺便在他老人家面前吹吹风。这事宜早不宜迟,我就不陪你去了。” “这个简单,先找狗仔放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出来带带节奏,等你爷爷起了疑,再让他自己去查。你爷爷自负又多疑,别人主动透露给他的消息他兴许会怀疑,但他自己查出来的他却一定会深信不疑。” 顾明臻已经打开车门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来叮嘱道,“这事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宋伯父,我建议你还是放下成见同他好好沟通一下。有他相助,这件事的胜率会大很多。” 容淮漠然地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你说得对,我们父子俩也是时候好好聊一聊了。” 。 翌日,香江晨报的头版头条就刊登了一则豪门八卦。 八卦的内容说得很含糊,但指向性却再明显不过。一时间香江的吃瓜群众都在纷纷猜测,宋世尧到底首富之孙还是黑道少主? 与此同时,警方将洪英豪的悬赏金提高到了一百万港币,并宣称这笔钱是社会爱心人士自愿捐助的。 陈国安重伤不下火线,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第二天就开始在病房带病办公。 顾明臻将一张不记名支票递给他,笑道:“辛苦陈sir了。” “顾小姐,你这是钱多没处花了?”陈国安一脸不解地看向她,“洪英豪明明都在你手上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唱这一出不可?” “我这是放点烟雾弹出来,迷惑一下敌人。”顾明臻微微上翘的唇角绽出一抹狡黠的弧度,“梁家想让洪英豪替他们挡煞,若他们以为洪英豪偷偷跑路了,你猜他们慌不慌?这人一慌啊,就容易乱出昏招。” 再者,她还要借宋老爷子之力打破“一哥”和梁家的同盟。 若宋老爷子知道洪英豪早就落在她手上,就该起疑了。 所以她不仅要天价悬赏洪英豪的下落,还特意找了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人乔装易容成他的样子,在南洋高调地露面。 不出顾明臻所料,梁家这会儿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梁老爷子黑着脸将面前的茶杯掷向自己的手下,“你们不是说洪英豪已经答应自己一力承担罪名了吗,怎么他又临阵脱逃了?” “他接过玉佩时确实答应得斩钉截铁,说只要世尧少爷愿意认他这个父亲,他可以担下全部罪名。”手下一脸委屈,茫然又无措地说道, “后来我们发现还有人在搜查他的下落,便顺水推舟,让他找机会落入对方手中。这狗东西答应得好好的,还让我们牵制住对方的火力,自己跑去自投罗网。我们以为他会依计行事,谁知道他竟出尔反尔,偷偷跑路了。” “一帮没用的废物!”梁老爷子气得心绞痛都犯了,赶忙拿起药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粒。 “老爷子你别急,我收到可靠消息,洪英豪今早在南洋狮城一带出没过。”手下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我这就带人赶去狮城,一定会在警方之前找到他。” “赶紧去。”梁老爷子闭了闭眼,面带忧色地说道,“如今关于世尧的身世之谜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宋老鬼向来多疑又狠毒,他若是真信了那些谣言,咱们就完蛋了!” 。 两日后,几张照片夹在一份调查资料里,被宋文璋送到宋庆德的书桌上。 宋庆德随手拿起资料,刚想细看,便被掉出来的照片吸引了目光。 他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在看到洪英豪脖子上那块无意间露出来的生肖玉佩后变得黑沉如水。 “啪”地一声巨响后,书桌上的端砚和青花瓷茶杯便统统落了地。 “爸,您老人家英明一世,没想到却替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大孙子。这要是传出去,您可就成了全香江城的笑话了。” 宋文璋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般狠狠捅向宋庆德的心窝子,“梁家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若这事没有爆出来,等你百年之后,宋家的财产就该改姓梁了!” 宋庆德脸色铁青,“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宋世尧不是你儿子,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当初这婚可是您非要逼我结的!反正全香江城的老百姓早就知道我宋文璋头上戴了顶大绿帽,我也不怕再多丢一次人。” 宋文璋脸上半点惧色也没有,混不吝地说道,“怎么样,爸,您现在还不肯让我跟梁曼茹离婚吗?” “你这是还在为当初的事情记恨我呢?”宋庆德目光凌厉地看向他。 “儿子不敢。”宋文璋依旧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不过爸,我不信你猜不到当初婉茹和时年的车祸有问题。他们当初既然敢对时年下手,你又怎么敢保证日后他们不会对你下手呢?” 宋庆德的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厉声道:“滚吧,以后你爱怎样就怎样,别后悔就行。” 宋文璋知道他这是松口了,于是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谢爸。” 等他出了书房,宋庆德才拿起一旁的座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喂,一哥吗?好久不见,明天有空赏光打场高尔夫吗?” 第162章 宋时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梁老爷子看着财务经理递上来的报账单,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也不吭声,只冷冷地睨了一眼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梁智仪,便把他晾在了一旁,不再理他。 整整一上午,总裁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各部门经理前来汇报工作时都要往角落里瞥上一眼。 饶是梁智仪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扛不住了。 “爸......今天这是谁惹你老人家生气啦?”好不容易等到没人了,梁智仪嬉皮笑脸地凑上前,一边替梁老爷子捏肩膀,一边说道, “不就是两百万吗?我平常报得比这还多,也没见你生气啊!” 听见这调调,梁老爷子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抬手就将报账单甩到他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梁智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从前咱们家啥样,如今咱们家又啥样,你心里难道就没点逼数吗?都这时候了你还只顾着吃喝玩乐,是不是非要等梁家垮台了你才能懂事?” “爸,我胆子小你别吓我!咱们家何至于此......周叔不是已经去狮城抓洪英豪了吗?等抓到他,咱们家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梁智仪只当他老子在危言耸听,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再说了,我这也没乱花钱啊。你不是让我早点给你娶个儿媳妇回来抱孙子吗?这追女仔哪有不花钱的!” 想起自己新近认识的性感小明星,梁智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啧啧,那胸,那腿,那身材......简直是天生尤物有没有?! 就是他踏马的太难泡了! 明明身价不高却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比当红影后还难搞定。 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染坊,还真踏马当自己是什么圣洁玉女吗? “你放屁!”梁老爷子气得爆了粗口,“你个熊玩意儿,真当我不知道你是赌输了吗?” 要不是他老来得子,统共就这么一根独苗,他非把这混蛋玩意儿狠狠揍一顿,再扔到非洲挖矿不可。 谎话被拆穿,梁智仪也不害怕,他有恃无恐地笑了笑,“人家小姑娘想去赌场见见世面,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吧?” 梁老爷子皱了皱眉头,“谁家正经女孩儿会对赌场感兴趣啊!梁智仪,你别是中了谁的套吧?” “那不会!”梁智仪信誓旦旦地说道,“出来捞的我见多了,哪个不是殷勤至极,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都像她那样出来骗钱,早就该饿死了!” 梁老爷子还想说些什么,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梁老爷子签了报账单扔给自家不孝子,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趁早把你那好赌的习惯给我戒了,再被我发现,我迟早打断你的狗腿!” 梁智仪知道他家老头向来雷声大雨点小,一面笑嘻嘻地应着,一面脚底板抹油准备开溜。 可看见来人后,他又放慢了脚步,竖起耳朵准备听个壁角。 来人是梁老爷子多年的心腹,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梁老爷子的心肝宝贝,见状也不避着他,开门见山道:“梁总,我刚刚收到消息,昨天宋家那位宴请了一哥......” 办公室里瞬间沉寂了下去。 一阵让人难熬的死寂过后,梁智仪终于听到自家老爷子喃喃地开口问道:“消息确切吗?” 心腹:“千真万确。” “想拿我当替死鬼,也得看看我愿不愿意才行!”大祸临头,梁老爷子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布满皱纹的眼睛半眯着,神色冷厉的眼底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姓宋的菩萨装久了,不会就真以为自己很干净了吧?阿宽,去,把咱们存在苏黎世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梁智仪还想继续听下去,一只涂满丹蔻的手突然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哎哎,痛痛痛!姐,你怎么来了?”一看来人,梁智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害怕自家老子,却唯独有些忌惮自家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姐。 梁曼华面色不虞,那双逢人便含三分笑的眼睛里此刻隐含薄怒,“出去,我有事要跟爸商量。” 见她半分面子也不给自己,梁智仪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道:“走就走,你干嘛那么凶神恶煞的啊?” 他转身关了办公室,却并未离开,只将耳朵贴在办公室门上继续偷听。 但总裁办公室本就做了隔音处理,屋子里的人又特意压低了声音,梁智仪听来听去,都没听到什么有用的。 就在这时,他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昨天分开时还对他爱搭不理的小明星,此刻却用比蜜还甜的声音跟他说话,“梁少,我听说澳门新开了一个场子,这两天可热闹了......” 冰山美人一旦娇软下来,那绝对是王炸的效果。 梁智仪的魂瞬间被勾跑了,他再也顾不得办公室里的老头儿和长姐正在密谋什么,连迭声说道:“想去啊?叫声哥哥来听我就立马带你去。” 。 半小时后,梁曼华一脸忧色地从总裁办公室走了出来。 出了梁氏大厦,她并未直奔地下停车场,而是戴了墨镜低调地从侧门离开。 谁知没走几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宋文璋半靠在红色的跑车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全是讥诮, “梁曼华,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婚咱们是迟早要离的。你梁大小姐何必自降身价,变成一个死缠烂打的泼妇呢?” “宋文璋,夫妻一场,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半点余地都不给我留吗?”梁曼华眼底的薄怒因为他这句话瞬间被点燃了, “你放心,婚我迟早会跟你离,但不是现在。现在离婚,不就坐实了那些谣言吗?姓宋的,我知道你恨我,但世尧他却是无辜的!他好歹也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因为我们俩的恩怨就连他也不顾了呢?” 宋文璋不搭腔,但他唇角那抹越发明显的讥讽却表明了他此刻的态度。 梁曼华面色猛然一变,“宋文璋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也信了外面那些......”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姓宋的,你怎么敢?”梁曼华眼中的焦急瞬间变成了惊愕与愤怒,“你明知道世尧是你的儿子,可为了那母子俩,你竟忍心连他也一并算计进去?”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你、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耻辱!他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丑陋人性与利益结合的产物。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未欢迎过他。”宋文璋神色漠然,冷冰冰地说道, “而且梁曼华,宋世尧当真无辜吗?当年你在婉茹车子上做了手脚,想要害她。时年本来不会被牵连的,是他撒谎将时年引上了车,时年才会有此一劫。” “你看,你从小就将他养成了一个弑兄的怪物。这样变态又狠毒的怪物,怎么可能是我宋文璋的儿子?他骨子里流着你冷漠的血液,还有洪英豪狠毒的基因。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家子。” “不,不是的。世尧那时候还小,他只是不懂事......”梁曼华猛然后退几步,发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恨意, “他不知道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他只是嫉妒宋时年能够得到你的偏爱与关注,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宋文璋,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若你对他好一点,又怎会间接害了你的宝贝儿子?” “别狡辩了,你们母子俩一脉相承地令人恶心!”宋文璋嗤笑一声,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梁曼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离婚协议你到底签不签?” 梁曼华眼中再无当初的半分爱意,“如果我不签呢?” 宋文璋转身就走,“你不签,那就等着打离婚官司吧。骤时若闹得满城风雨,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要我签也可以,除非你明天登报澄清,告诉大家世尧是你的骨肉。”梁曼华道。 宋文璋用一种“你怕是还没睡醒吧?”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叫宋时年。” “你以为宋时年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宋文璋,你知不知道你那宝贝儿子骗了你也耍了我?”见他已经拉开了车门,梁曼华忍不住恨声吼道, “我告诉你,容婉茹根本就没死!那场火灾只是宋时年放出来的烟雾弹。他为了利用你,连他亲妈都不肯放过。这样心机深沉的狼崽子,你就不怕被他反咬一口吗?” 宋文璋背脊一僵,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了!”他缓缓转身,一直稳定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破了防,就连声音都跟着哽咽了起来, “她其实早就死在十几年前那场车祸里了,是我一直不肯放过她,不肯承认而已。我怕没了她,我的世界就会崩塌,我就再也撑不下去了,所以我一直不肯让她解脱。但,现在我不在乎了。” 这一刻,他身上那些玩世不恭、风流浪荡悉数褪去。 那双已经染上岁月痕迹的眼睛像是荒芜过后的寸草不生,只剩下满目的苍凉与死寂。 梁曼华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十分陌生,但细细想来,初见时他不正是这般模样吗? 那时候的宋文璋深情又专一,仿佛把全世界摆在他面前,他眼里也只容得下一个容婉茹一般。 哪个女人不想得到这样的金龟婿? 她见他第一眼时就动了心,发誓要把这个男人收入裙下。 可当她用尽手段得到他后,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宋文璋,你当真爱惨了她......” “是。可如果能够重来,我宁愿她从未遇见过我。” 宋文璋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脸上再次换上了那副冷漠又讥诮的神色, “梁曼华,我有我的报应,你也会有你的报应。我的报应我会坦然接受,那么,你的报应......你准备好了吗?” 。 三日后。 宋家老宅,书房。 “老爷子,狮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洪英豪已经落在了陈国安手上。据说梁家的人原本是抢在陈sir之前找到了他,结果那帮饭桶没用,不知为何又被他给逃走了。他也是运气不好,原本已经躲到了前往马来的船上,结果又落到了陈国安手里。” “这次被梁爱仁派去狮城的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周猛,此人做事向来稳妥,怎么会轻易让洪英豪逃脱?”宋庆德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 “依我看他们这是联手做了一场戏给外人看。怕只怕洪英豪早就被梁爱仁说服,心甘情愿做他替死鬼了。等着吧,洪英豪一回来,香江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要属下去做了他吗?”心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庆德:“不必。这件事不用咱们插手,自会有人解决的。” “老爷子英明。”心腹道,“还有一件事,梁爱仁手底下的另外一个心腹阿宽前两天突然飞去了苏黎世。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要不要继续跟踪下去?” “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他去苏黎世做什么?”宋庆德缓缓坐直了身子,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苏黎世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的?” 心腹讪讪一笑,“谁知道呢,苏黎世最出名的不是银行吗?莫非姓梁的准备携款潜逃?” “苏黎世银行除了存钱,还能存放贵重物品。”宋庆德面色骤变,“不好,梁爱仁这狗东西怕是准备和咱们来个鱼死网破了!” 见他这样,心腹连忙道:“老爷子放心,属下不会让他有机会活着回到香江的。” 。 为了做戏做全套,顾明臻亲自带着洪英豪往狮城跑了一趟,又处心积虑地演了一出大戏给旁人看。 连续几天耗尽心力,回到香江后她终于撑不住,匆匆洗了个澡便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一觉黑甜,等她再次醒来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顾明臻还准备赖个床,齐弦姿突然拿着报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臻臻,不好了。梁老爷子昨晚留下认罪书,割腕自杀了!” 第163章 要么战,要么死! 顾明臻原本正在伸懒腰,闻言猛然一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唇角。 “好恶毒的手段!” 窗外阳光明媚,但却半分也驱不散顾明臻眼底的阴霾。 “你是说,自杀并非梁爱仁的本意?”齐弦姿一下子就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梁老爷子他......死于他杀?” “恐怕是八九不离十了。你看梁爱仁这种性格,像是自杀还要留下认罪书的吗?”顾明臻神色冰冷, “而且根据我们从梁智仪那儿套出来的消息,梁爱仁一直在试图反击。他若是那么容易就自杀的人,早就求饶了,又怎会等到今天?” 齐弦姿倒吸了一口冷气,“梁爱仁可是死在自己卧室里的......” 这就意味着梁家必定有内鬼,而且恐怕早就被渗透成了筛子。 顾明臻再次体会到了这股在香江足以只手遮天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臻臻,实在不行咱们就移民吧?咱们如今就是别人眼中的大肥肉,躲过了初一还有十五,简直防不胜防、避无可避!”齐弦姿向来无所畏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怯意, “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欧洲、澳洲、米国,无论哪里都行,只要咱们一家子能够整整齐齐地在一起,妈就别无所求了。你若不喜欢,咱们还可以回内地。你不是说内地前景广阔,大有可为吗?” “当逃兵别人就会放过咱们吗?我看未必。哪怕躲到天涯海角,只要有这些人在,咱们一样要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末世无数次死里逃生的经验告诉她,人很多时候都是凭着那口气苟活的! 当你面对强大的对手时,逃跑往往意味着胆怯的开始,一旦你泄了那口气,死亡离你也就不远了。 所以她顾明臻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逃跑”二字。 要么战,要么死! 反正她不做逃兵。 “更何况,咱们能走,舅舅他们呢?你能够说服他们放弃偌大的家业离开香江吗?” 齐弦姿哑然。 “既然防不胜防、避无可避,那就直接应战!” 顾明臻眼中亮着光,那是熊熊燃烧的战意。 她用力握住齐弦姿的手,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妈,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傻瓜,妈这一辈子什么都经历过、尝试过了,也有幸遇到你父亲,得到他的偏爱。于我而言,这一辈子精彩纷呈,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足够了!所以死亡对我来说,反倒没有那么可怕。” 齐弦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意温柔,“妈唯一担心的是你和临川,你们还那么年轻,一辈子才刚刚开始。若......那该多遗憾啊!” 顿了顿,她又道:“且,你也瞧见了,香江是他们的地盘。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拼死一搏,也不过螳臂挡车罢了。” 齐弦姿说的,何尝不是顾明臻所担心的。 她和容淮百般筹谋,为的就是堂堂正正地将梁爱仁送上法庭,以法律的名义让他伏法认罪。 这是一个开端也是一个试探。 若连这点也做不到,容家当年的案子根本没办法拿到太阳底下来说。 只能变成腐朽的尘土,永远被掩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可对方却摆明了不想让这件事对簿公堂,哪怕最后他们被逼得不得不窝里斗,最终也是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了结了此事。 这让顾明臻忍不住深思,对方这么做除了想将这桩案子了结在梁爱仁这里之外,还有没有震慑和警告的意思呢? 他们在这场狗咬狗的戏码里搅动风云、操纵舆论,并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的。 聪明如“一哥”,大概早已猜到了这一点。 哪怕他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之人是谁,但他依然可以用梁爱仁的“自杀”来告诉他们,在这场游戏里,他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在香江这一亩三分地,他可以只手遮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如果不能走法律途径将罪犯绳之以法,那我也不介意以恶制恶、以暴制暴!”顾明臻眼神冷酷, “法律只是人最低的道德底线,但总有一些人凭借特权凌驾于法律之上。既如此,我不介意做法律之外的审判官。” 齐弦姿被她胆大妄为的话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瞬间脸色煞白,“臻臻,你不能这么冲动!这事儿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妈,这件事不是梁爱仁死了就能够了结的。罪魁祸首还逍遥法外,他们现在愿意息事宁人只是迫于无奈。咱们早就是他们眼中的猎物,只要让他们缓过这口气来,下一个遭殃的必定是咱们。” 顾明臻神色凝重地说道,“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悬在咱们头顶,它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危险。若咱们不主动出击,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当年的容家就是咱们的前车之鉴,这场血案才过去二十年,你难道就忘了吗?” 齐弦姿顿时沉默了下来,脸色也灰白如纸,难看得吓人! 顾明臻以为自己吓到了她,连忙笑着安慰道:“不过妈也不用太担心,我可能有点危言耸听了......” “不,你说得对!是妈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再把当年之事串联起来,其实容家的惨案早就有迹可循。当初容家亲华,在香江影响了许多富豪圈的爱国人士。港督想拉拢容老爷子,特意授予他太平绅士的荣誉称号,却被他婉言拒绝了。” “那时候华国先是被苏熊制裁,不仅撕毁600份合同,废除257个科学技术项目合作,还撤回了他们在华的全部专家,带走了他们的技术和资源。是容家冒着被各方惩戒的危险,偷偷向国内输入欧美的技术与设备,又捐赠了一大笔资金用于科研研究。” “尔后华国又经历了一段艰难的岁月,情况越发严峻。若容老爷子在那时接下太平绅士的荣誉,则意味着站队与背叛,所以他明知此举会得罪英方,却坚决不肯妥协。” 齐弦姿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容家旗下的生意就接二连三遭受神秘资金的阻击,港英政府对老爷子的态度也越发冷淡。容老爷子正直了一辈子,深信邪不压正的道理,才会给了坏人可乘之机。后来容家惨遭灭门,更是有人试图往他们身上泼脏水。” “有说他们多行不义,坏事做尽才会遭到报应的;也有传他们勾结日本人,是中华民族的叛徒,所以遭到了来自华国的正义人士的惩戒。若非容老爷子多年义举,自身过硬经得起彻查,他一世的英明便毁于一旦了。但就算如此,现在民间偶尔还会有人拿这个理由来诽谤他。” 原来如此。 难怪她之前也曾向容淮提议,说非常之时可以行非常手段,但容淮却没有答应。 她一度不明白他在坚持什么? 为何一定要用法律的途径来还容家一个公道? 原来他之所以想让这件事堂堂正正诉诸于法律,不仅是为了还容家一个公道,也是为了还容老爷子一个清白! 容老爷子正直一世,忧国爱民,临死却被人强行扣上一个民族叛徒的无须有罪名。 若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只怕也会死不瞑目吧?! 这一招,真是杀人诛心,歹毒到了极点! 顾明臻心中一动,连忙拿起大哥大拨通了容淮的电话号码。 可直到电话自动挂断,电话那端也迟迟没人接听。 顾明臻不死心,又再次拨打了过去。 这一次,容淮的电话却无端关了机。 第164章 顾明臻,宋时年对你只有利用你 见她神色不对,齐弦姿关切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顾明臻摇了摇头,“可能他这会儿正在忙吧,等回头我再联系他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着,顾明臻心里却明白这件事恐怕并非如此简单。 自打相识以来,容淮对她可谓有求必应,哪怕她深夜一个电话过去,他也会第一时间接听。 像这样突然失踪联系不上的事情,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妈,事到如今,咱们家也该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我建议从今日起,顾家开始收紧在港投资,逐步往内地发展。”顾明臻将心中纷乱的思绪给强压了下去,条理清晰地说道, “上次成衣厂的事,我跟鹏城那边已经达成了初步协议,但后续的细节协商还一直抽不出时间。你若有空,不妨往鹏城走一趟,把这件事彻底落实了。” “好,这件事交给妈来办。我等下就让人联系鹏城那边,跟他们定个时间。”齐弦姿语气歉然, “臻臻,刚刚很抱歉。都说为母则刚,妈不该给你拖后腿的。从今天起,你可以随意调动顾家的钱和资源。不管你想做什么,妈都全力支持你!” 饶是顾明臻见惯了风浪,此刻也被她这句话惊了一大跳。 齐弦姿不可能不知道随意调动顾家的钱和资源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份量又有多重! 但她却依然在极短的时间做出了这个决定。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信任和魄力就非常人所能及。 “妈,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爸和临川那边......” “你爸他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顾临川,他遗传了你爸的艺术细胞,却没遗传你妈的商业天赋。你也看见了,他压根儿就不是这块料!把顾氏交到他手上,迟早要让他败光了不可。” 齐弦姿摆了摆手,态度强势地说道, “所以这次送他去国外之前,妈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以后公司就交给你负责,他每年拿他那份分红就行了。顾临川自知有错,对此并无任何怨言。还让我代他转告你,说他志不在此,让你不要多想。”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迟就显得矫情了。 顾明臻深知自己任重道远,肩上还背负着全家人的安危,未来恐怕难以两头兼顾。 她于是将这些日子自己对顾氏未来的初步构想详细告诉了齐弦姿。 两人一直畅谈到中午,直到顾镇业第三次上来催她们吃饭,这才悻悻作罢。 吃完饭,顾明臻再次拨打了容淮的电话,对方却依旧处于关机状态。 她怕自己贸然去宋家会破坏容淮的计划,只好退而求其次联系了容嘉茹。 谁曾想接电话的却是她的养父姜东岳,这让顾明臻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阿爸,你跟容小姐在一起?” 姜东岳像是做坏事被人逮了个现行,说话都吞吞吐吐,底气不足。 “岁岁,你别误会!我和容小姐......没什么的。她可能是因为梁家的事心里不痛快,早上突然提着酒找上门来,让我陪她喝酒。我......于情于理也不能坐视不管,就陪她喝了几杯......” 顾明臻忍不住失笑道:“阿爸,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姜东岳:“......” 顾明臻不好意思再欺负老实人,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既然是你接的电话,容小姐估计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阿爸,待容小姐清醒过来,烦你帮我转告她一句,就说我有要事找她,请她给我回个电话。” 挂断电话,顾明臻又联系了霍坚,“霍老大,宋世尧这两天有什么动静吗?” “我的人一直盯着他,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同他的心上人住在公寓里,深居简出。据说他颇有闲情逸致,前两天还带着小女友飞了趟日本泡温泉,但昨晚就飞回来了。” 霍坚道,“梁爱仁自杀的新闻出来后,我特意命人盯紧了他,但他却并没有什么动静。倒是他那个小女友,今天上午居然去电视台试了镜,看样子是打算往娱乐圈发展了。”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宋世尧不是那么心大的人,这种时候不可能无缘无故飞去日本。他飞日本的时候,你们也全程跟着吗?他有没有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霍坚:“放心,是全程跟着的。不过泡温泉的时候他泡的是私汤,我们的人不好贸然进去,只能在外面守着。” 顾明臻一听便知道他们让对方钻了空子,但这个时候再来追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帮我把他盯紧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这么安静,这太反常了!” 物反常则为妖。 身为原着里命定的男主,宋世尧不可能坐以待毙,也绝不会轻易被打败。 霍坚:“我知道了。” “纪佩黎的举动也有些反常。按说宋世尧受了如此大的挫折,这个时候她不该有心情去试镜才对。”顾明臻想了想,又道, “她不是这么急功近利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一失踪就是好几年。除非,有什么变故发生......总之,她那边你也不要掉以轻心。” 得了霍坚的保证,顾明臻又跟他询问了容淮的事情,得知容淮并未联系他后,她才挂断了电话。 容淮这一失踪就是整整三天。 这期间香江法院以极高的效率开庭审理了洪英豪和顾宗汉,两人皆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其中顾宗汉因为是从犯,又转做了警方的污点证人,所以被判处死缓。 而洪英豪则因为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所以被数罪并罚,判处了死刑,择日立即枪决。 至于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梁爱仁,因他留下认罪书,称自己是爱女心切、为女复仇才会一时走了歪路。 再加之他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行,并畏罪自杀,所以梁家其余人并未受到牵连。 至于“三和会”一众骨干和江嫂之流,也受到了他们应有的惩罚。 不过因为江嫂转做了警方的污点证人,所以她只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 但事后梁家的股价还是应声而跌,并一路走低,跟最高点相比,差点打了个对折。 开庭这日,容淮依旧没有露面,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顾明臻的世界里。 从法庭出来,顾明臻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素日白衣白裙,一副小百花装扮的纪佩黎今日破天荒换了一身艳丽的红裙,看起来竟没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反而有种锋芒毕露的艳色。 “纪小姐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顾明臻挑了挑眉尖,笑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纪佩黎抬眸审视了她片刻,忽而一笑,“顾小姐已经好几日没联系到你想联系的人了吧,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顾明臻抬腿就走,“你若是想在我面前兜圈子,那趁早省了这一套。” “顾明臻,你知不知道从头到尾,宋时年对你都只有利用?”身后,纪佩黎讥讽地扯了扯唇角,“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第165章 一个孩子,拿捏不住他的! “顾明臻,你知不知道从头到尾,宋时年对你都只有利用?”身后,纪佩黎讥讽地扯了扯唇角,“他真正爱的人,是我!” 顾明臻微微一怔,脸上出现了刹那的空白。 见状,纪佩黎得意地笑了笑。 “没想到吧,堂堂顾家千金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的棋子。顾明臻,你真以为宋时年有多喜欢你吗?我告诉你,那只是他的骗局罢了。他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不过是不想让你坏了他的好事而已!” 她这番话说得没头没尾,但顾明臻只略想一想,便提炼出了其中的关键信息。 棋子。 骗局。 坏好事! 她眉骨一抬,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么说,你是宋时年的人?” 纪佩黎一上来就祭出大招,为的就是想打压这个最近春风得意,处处压她一头的女人。 谁知顾明臻眼中不仅不见伤心与失落,反而还带着恍然大悟的兴味。 纪佩黎气结,刚想说话,顾明臻却突然抬手打断了她, “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猜。你和宋世尧之间,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吧?从一开始,你就是宋时年的人。你在他的授意下主动接近宋世尧,并成功让他爱上了你。” 纪佩黎并未否认,她漂亮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几分难以自持的得意。 “都说宋世尧是香江最难接近的公子哥,但,那要看是对什么人。当年我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让他彻底坠入了爱河。” “是么,你真以为那是自己的功劳吗?你既是宋时年的人,他自然会把宋世尧的兴趣爱好和厌恶全都告诉你。你对他知根知底,自然能按照他的喜好为他打造一个完美的恋人。但,你确定那是真正的你吗?”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以为然道,“且,你以为没有三年前的突然离开,宋世尧会对你念念不忘吗?” 纪佩黎的脸色刹那间变了数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白月光,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人造的骗局。宋时年深谙人性,所以故意让你在你和宋世尧感情最好的时候离开。宋世尧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他中意的都可以收入囊中,唯独你是个例外!” 顾明臻的语气冷静,眼神却有些嘲讽,“他在你身上栽了个大跟头,自然对你念念不忘。可那真的是爱吗?那不过是男人求而不得的占有欲在作祟罢了。”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宋时年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宋世尧对你刻骨铭心。可,这真是你的功劳吗?” 不过是宋时年善于谋算人心而已。 难怪她跟他说,“死了的白月光才是食物链的顶端”时,他会有那样奇怪的表情。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利用了人性的劣根性来谋算人心。 可笑的是宋时年明明深谙此道,她却在他面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顾明臻,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你也不是宋时年算计里的一环吗?” 顾明臻人木三分的剖析不知道戳到了纪佩黎哪里的痛处,让她瞬间破了防,“再说了,就算宋时年再会谋算,可若不是我,宋世尧会上钩吗?” “照你的说法,宋时年接近我是怕我坏他好事。按你们原本的计划,你应该等到年底才会回国吧?可我的出现打乱了他的步骤,让他感受到了变数与威胁,所以他才会提前将你叫回来。” 顾明臻半点也不恼,依旧情绪冷静地抽丝剥茧继续分析, “若你真有自己说的那般有份量,为何你的回归不仅没能让他安心,反而还逼得他不得不亲自下场,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为了不让我成为宋世尧的助力,他甚至还不惜献祭自己的婚姻套牢我?” 纪佩黎被她噎得哑口无言,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半晌,她才底气不足地说道:“顾明臻,我劝你还是别太高估自己。那不过是因为宋时年的计划容不得一点变数,所以才未雨绸缪罢了。” “我从不高估自己,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顾明臻并不同她争辩,忽而笑道,“纪佩黎,你跟宋世尧早就睡过了吧?” “就算我跟他睡过了又怎样?”纪佩黎目光闪烁,“像宋世尧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放眼整个香江又有哪个女人不想睡他?反正我也不吃亏,别人想睡还睡不到呢!” “你说宋时年爱的人是你。可是纪佩黎,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你,怎么舍得将你送上别的男人的床?”顾明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爱情这种东西是有独占性和排他性的。宋时年若真的爱你,别说让你跟其他男人亲近,就是别的男人多看你一眼,他也会吃醋的!” 纪佩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难看得吓人,“你这是在跟我炫耀吗?” “错了!你跟他源于一场交易,我跟他又何尝不是?你我不过是五十步同一百步的差别,有什么好炫耀的。” 顾明臻抬眸看她,平静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抹警告之色, “我只是想告诉你,交易就是交易。做人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能既要又要。贪心太过,只会害了你自己!” 纪佩黎既是宋时年的人,那原着里她为何会成了害死宋时年的导火索呢? 事到如今,一句“争风吃醋”已经解释不了这件事了。 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纪佩黎身上—— 她一面享受宋世尧对她的好,一面又对宋时年动了心。 但宋时年铁骨心肠,心里只有复仇,只将她当成自己的烟雾弹和挡箭牌。 纪佩黎爱而不得,因爱成恨。 尔后宋世尧又在双方的博弈中逐渐占了上风,于是纪佩黎干脆临阵倒戈,彻底背叛了宋时年,在他背后捅了他一刀。 顾明臻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几分正确,但如今看来,纪佩黎确实是个不安分的。 她就像一颗安在宋时年身边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会反噬他。 “什么既要又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纪佩黎眸光微闪,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狐疑和试探,“你说你跟宋时年也是交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明臻语气淡淡,“我帮他夺回家产,他帮我摆脱宋世尧的纠缠,就这么简单。” 纪佩黎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宋世尧到底哪里不好,他待你......他好歹是香江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总比残废了的宋时年好。你为什么要避他如蛇蝎?” 残废? 顾明臻一时间不知道她这话是在试探自己到底知道宋时年的多少底细? 还是她真的不知道宋时年还有容淮这个马甲存在? 她不动声色地答道:“他好不好不重要,我不喜欢他就是他的原罪。更何况,一个花心又自负的男人,就真的比一个残废好吗?” 纪佩黎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突然幸灾乐祸地大笑了起来。 “可怜宋世尧目空一切,自负又骄傲,没想到却喜欢上了你这样一个薄情又冷血的女人,真是报应啊!顾明臻,我真想让他亲耳听听你这番话,让他清醒清醒。” 顾明臻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着她,“他喜欢我?怎么可能!” “事到如今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刚刚说得没错,其实从再次重逢那一刻开始,我就发现我在宋世尧心里并没有多少份量了。”纪佩黎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不甘心, “我时常怀疑你是不是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迷魂汤,才会勾得他对你念念不忘?他一面以退为进拿我演戏,让全香江的人都以为我才是他钟爱的女人;一面却又在睡梦中叫着你的名字。” “他那个人,薄情又自私。哪怕已经不爱了,为了利益也可以装出十分深情来。这样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却偏偏对你生出几分真心。哈哈哈......这还真是天道好轮回,且看苍天饶过谁啊!” 看着她近乎疯魔的样子,顾明臻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唏嘘。 “情爱”二字果然伤人,一旦掉进这个囚笼里,人就如同困兽,挣不脱看不透。 聪明如纪佩黎,竟也无法免俗。 “他也未见得有多喜欢我,不过是求而不得罢了。”顾明臻清醒又冷漠地说道,“他那样的人,最爱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纪佩黎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幸灾乐祸地扯了扯唇角,“其实你们都是同类人,你又何尝不是冷血到了骨子里。顾明臻,遇到你,宋家两兄弟算是栽了大跟头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不管他心里有谁,也不耽误他谋划自己的前途。”顾明臻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如若不然,他怎么会一面同你逢场作戏,一面飞去日本见松本雅子?纪佩黎,你之所以跑去试镜,不正是担心前路叵测,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纪佩黎惊愕地看向她,“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松本雅子又是谁?”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中的疑惑。 前几日她无意中听到宋世尧在睡梦中不断呢喃着顾明臻的名字,顿时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可宋世尧很快清醒了过来,还推说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她其实并不信,但却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她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 许是看出了她的冷漠与疏离,他突然提议带她去日本泡温泉。 她以为他是在讨好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变相地向她道歉,心里便又燃起了一点希冀。 她想,即便他身上也有男人的劣根性,但他待她总归是不同的! 她到底是他的初恋,是他心心念念惦记了好几年的白月光。 谁知到了日本,她只是跟他吃了一顿饭,喝了一杯侍应生递过来的酒,便醉得人事不省。 别说是泡温泉,在日本两天,她甚至连酒店都没出过。整个人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压根提不起精神。 她自己的酒量她自己知道,所以当时她就疑心那杯酒有问题。 但他做事周全,两天里他出去的时间并不多,她醒过来时他也多是陪在她身边,温柔小意地伺候她。 甚至就连那杯酒,也不是他亲手递过来的。 所以她不断地为他找借口,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但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不安。 尤其从日本回来后,他待她就越发冷漠。 前两日梁爱仁出事后,他更是整日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连句话都不肯跟她讲。 她跟自己说,他这是受了打击,不是故意针对她的。 可此刻顾明臻的话却无情地戳破了她心中仅存的幻想,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就是在刻意冷落她、疏远她。 她的那些预感并非空穴来风,他其实已经起了离开她的心思。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知道,松本雅子是日本第一财阀松本长野的独生女,自小千娇万宠地养着。若单论她能带给宋世尧的助力,放眼整个香江也找不出一个豪门名媛能同她一较高下的。” 纪佩黎脸色煞白,手掌也下意识地落在了自己小腹的位置。 她自然知道顾明臻说这番话的意思。 倘若所有香江名媛都不是松本雅子的对手,那她这个穷山沟沟里出来的,既无家世又无背景的“北妹”,自然就更不能同她相提并论了。 顾明臻不仅是在提醒她看清自己的位置,也是在敲打她,让她不要为了宋世尧背叛宋时年。 她心里那些前几天才刚刚萌芽的念头,瞬间被顾明臻掐灭得干干净净,连点火花都不剩。 尽管如此,纪佩黎依旧不死心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万一你是在骗我呢?” “宋世尧一直同松本长野走得很近,前阵子松本长野带着他女儿来香江,是宋世尧全程陪同的。这一点,只要你去查一查就知道了。”顾明臻神色淡淡, “当然,之前他确实没有同松本家联姻的意思。毕竟他那个人心高气傲,恐怕不甘心做个被人管制的赘婿。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宋世尧可早就不是能够继承首富衣钵的香江第一贵公子了。” 纪佩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垂眸苦笑了一下,“是,他如今已经没有多少退路了。” “所以纪佩黎,我劝你最好不要假戏真做!”顾明臻冷冷道,“据我所知,松本雅子挺喜欢宋世尧的。若把你俩放在一块,你猜他会选谁?” 纪佩黎没答话,手掌却再次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一个孩子,拿捏不住他的。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掉它吧!” 顾明臻复杂的视线径直落在了她小腹的位置,那目光说不清是悲悯还是别的什么, “毕竟,孩子他可以随时再生,但错过了这次翻身的机会,他可就什么都不是了。你猜,宋世尧会甘心让自己变成个穷光蛋吗?” 纪佩黎脸上瞬间多了一抹忌惮之色,“顾明臻,你......你是不是在派人监视我?” “我不止知道这个......”顾明臻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突然道,“我还知道你今天你专程来找我,是宋时年的意思。” 第166章 姐,姐夫出轨了! 纪佩黎慌乱地避开她的视线,“来找你是我的意思,跟宋时年无关。” “你撒谎!”顾明臻语气笃定。 若这是纪佩黎自作主张,那她从前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跟她挑明,但她半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 甚至还尽心尽力地在她面前演戏,连她都骗过去。 由此可见,她不敢违逆宋时年的意思。 至少在她跟宋时年彻底撕破脸之前,她不敢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更别提宋世尧如今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她就更不敢轻易得罪宋时年了。 但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了个宋时年失踪的时候来找她。 这时机太过巧妙,要说不是宋时年指使的都说不过去。 想起宋时年前些日子的反常,顾明臻恍然大悟。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有些事情已经初露端倪。 其实他们的订婚典礼上,他就已经给过她提示了。 他说—— 【豪门世家,真心能值几个钱?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你真以为他现在真有那么喜欢纪佩黎吗?成年人的情爱通常都是衡量利弊的。】 聪明如宋时年,不可能不知道在她面前说那番话意味着什么,可他偏偏说了。 并且他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宋世尧跟纪佩黎的感情并没有她想中象的那么纯粹。 所以其实从那时候起,他就在给她暗示,计划着跟她切割? 可,为什么呢? 顾明臻可以笃定,在那之前,宋时年并没有同她切割的意思。 仔细想来,他所有的异常,似乎都是从那场订婚宴开始。 有什么东西在顾明臻脑子里若隐若现,可因为隔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她如同雾里看花,始终无法窥探到它的真面目。 “顾明臻,宋时年都这样欺骗你了,你为什么还对他存有信心?甚至还在维护他......”纪佩黎的目光里透着不解,“你该不会也陷下去,爱上他了吧?” “这跟爱不爱没关系。我的一切判断都基于我大脑的理性分析,而不是对某一个男人盲目的信心。”顾明臻曲起食指与中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他欺骗我的账我回头自然会连本带利向他讨回来,可这并不代表着我会将他一杆子打死。成年人的世界并非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灰色地带。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纪佩黎哑然。 顾明臻冲她挑了挑眉,帅气一笑,“同理,你也有第三条路可走,而并非一定要在宋时年和宋世尧这两棵树上吊死。” 说到这里,她又顺便夹带私货,踩了宋世尧一脚,“尤其是宋世尧这棵歪脖子树,看着就晦气,有什么好惦记的?!” 纪佩黎有些意动,“什么路?” “你也可以选择做我的人。”顾明臻偏头打量了她片刻, “你不是想进军娱乐圈吗?坦白说,你这张脸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并不算多出众,但这气质却是独一份的。跟了我,我保证可以让你在娱乐圈拥有一席之地。” 纪佩黎用“我又没疯”的表情看着她,“做你的人意味着要同时背叛宋时年和宋世尧。顾明臻,你掂量过自己有几斤几两吗?你确定你能在他们手上护住我?” “你若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顾明臻耸了耸肩,既不反驳也不争取,就仿佛她刚才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而已,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若拿不出对我有用的信息,你对我来说就是废物,一钱不值!” 纪佩黎刚刚还想跟她拿拿乔谈谈条件,此刻又被她三言两语pua得歇了这个心思。 顾明臻也不跟她废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好好考虑清楚,如果有拿得出手又有份量的消息,欢迎随时来找我。” 但显然,纪佩黎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没有任何动静。 容淮也继续人间蒸发,没同顾明臻联系过一次。 一切都似乎随着那场庭审的结束而结束了,就连街头巷尾也因为“三和会”的瓦解而透着一股祥和之气。 但不知为何,顾明臻那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却让她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她一面派人暗暗收集各方消息,一面照常到公司打卡报到,还抽空同王行长贷了一笔款,用于九龙城的开发。 有霍坚的保驾护航,再加上顾明臻的拆迁赔偿款给得厚道,所以拆迁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但拆迁工作一结束,接下来就面临着破土动工等事宜。 这天,霍坚来电询问她接下来的修建是公开招标,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由顾氏来承接? 顾家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在业内口碑也不错。 若搁在往常,顾明臻肯定会举贤不避亲,自己拿下这个项目。 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和容淮的关系十分微妙。 且这个工程毕竟是三方入股,不是她顾明臻一个人说了算的。 顾明臻想了想,道:“再等等吧,看看容淮的意思再做打算。” 霍坚愕然,“可容先生之前说过,这方面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他说你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他没有任何异议。” 这一下轮到顾明臻哑口无言了。 这个容淮真有意思,一面无声地同她切割,一面又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她若真想在这个工程上做点手脚,坑他不过分分钟的事情。 顾明臻一面腹诽,一面一心二用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举荐顾氏的建筑公司吧。这是咱们在香江的第一次亮相,我希望能有质量和口碑的双重保证。”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若霍总有异议,咱们走竞标流程也没问题。只要保证公平公正,我相信顾氏还是有夺标的实力的。” 这个项目顾明臻和容淮才是最大的股东,霍坚不过是沾了他们的光而已。 他这个人向来知情识趣,闻言从善如流地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相信顾总的眼光和判断。” 随着“三和会”的倒下,霍坚的洗白之路也开始提上日程。 顾明臻不再称呼他为“霍老大”,霍坚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地叫她“顾丫头”。 两人的身份角色都在发生变化,但一路走来的信任却并未因此有任何改变。 转眼,容淮消失整整十天了。 正当顾明臻以为他彻底人间蒸发了之际,顾琳琅的一个电话却突然打了过来, “姐,你猜我在机场看到谁了?” 顾明臻一面签字一面不走心地问道:“谁啊?” “还能有谁,我姐夫呗!” 顾明臻手上的笔一顿,便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迹。 她声音极淡地“哦”了一声,“看见了就看见了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姐,你和我姐夫吵架了吗?”听她情绪不对,顾琳琅有些担忧地问道,“我看见我姐夫身边跟了个短发美女,他该不会是背着你出轨了吧?” 顾明臻失笑,“放心,他要是敢出轨,我打断他的狗腿!” 顾琳琅颇有些无语,“他的腿已经断了,你还能怎么打断他的狗腿?” 顾明臻也不解释,又同她随意扯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但她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这件事,一个电话又再次打了过来。 是宋老爷子。 “顾丫头,今天时年回国,怎么没见你来接他呢?”宋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试探,“你跟他莫不是吵架了不成?” 第167章 我也是陪人来堕胎的 会关心晚辈感情生活的长辈有很多,但显然,宋庆德并不是那一挂的。 即便他心里十分在意顾、宋两家的联姻关系够不够牢靠,也不会屈尊降贵,主动打这个电话过来。 很显然,这通电话是宋老爷子的一个试探。 虽然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顾明臻知道倘若自己一个回答不好,便会坏了宋时年的计划。 她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立马吸了吸鼻子,茶言茶语地说道:“宋爷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会惹时年哥哥生气的?” 祸是宋时年自己惹出来的,那烂摊子自然也要交给他自己去收拾。 顾明臻对此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暗戳戳地踩了他一脚,“宋爷爷,我听说时年哥哥带了个短发美女回来,他是不是......” 顾明臻恰到好处地止住了话语,由得宋老爷子自己去脑补。 宋老爷子果然出声安慰道:“顾丫头你别瞎想,时年不是那种在外面胡来的男人。他带回来的这个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并非你想的那样。” 为了防止他继续试探自己,顾明臻索性主动制造问题, “可他连回来也不通知我......宋爷爷,这几天我常常在想,当初时年哥哥是不是迫于无奈才同我订婚的啊?若真是这样,那我也可以随时解除这个婚约,不让他为难。” 片刻的停顿后,她又故意加重了语气,抽抽噎噎地说道:“毕竟结婚不是结仇,你说对吗,宋爷爷?” 当初老头子不是拿她当他孙子们的试金石吗? 今日她偏要将这回旋镖还回去。 “胡闹!婚姻岂是儿戏?!”宋老爷子假意呵斥,但由他气势不足的声音听来,他分明被顾明臻搅乱了心绪,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顾丫头你放心,时年那小子要是敢乱来,老头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这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你等下过来吃饭,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了就好了。” 顾明臻不肯接招,“抱歉啊宋爷爷,我今天约了王行长谈事情呢!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向来公事公办,很难约的。要是我今天敢爽约,他该以为我是在耍他玩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饶是宋老爷子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只能变着方儿地安抚了顾明臻几句,这才悻悻地挂了电话。 顾明臻才不管自己的这番话会让宋时年如何焦头烂额? 为了防止谎话被拆穿,她还主动给王行长打了个电话,请他们两口子吃了顿饭。 当初说好了要给他引荐宋时年,但因为种种变故给耽搁了,所以今天顾明臻特意给自家小舅舅打了个电话,把王行长引荐给他。 齐家虽比不上宋家,却也是香江豪门里排得上号的。 且齐家家风正派,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是香江豪门里难得低调又务实的人家。 不过齐家的主营是船运和转口贸易,顺带在东南亚开了几家塑胶厂。 前两者都是末日繁花,好景不长。 若齐家不转型,走向衰败将是必然的趋势。 顾明臻回归之后,跟自家这个小舅舅见过几面,感觉对方进退有度,为人处世也坦荡磊落。 再加之他在之前葛家的事情中立场也十分明显,宁愿跟无理取闹的舅妈离婚也袒护自家姐姐,所以顾明臻对他印象良好。 香江的航运是83年陷入低谷的,顾明臻趁此机会好好跟自家小舅舅聊了一下,鼓动他去内地投资。 兴许是早就被齐弦姿洗过脑,再加上王行长两口子在旁边凑趣,顾明臻竟没费多少口舌就说动了自家小舅舅。 双方一拍即合,准备到大陆投资建厂。 “做实业。赚快钱的方式有很多,但做实业才是长久之道。”顾明臻道,“做实业短时间内虽然难以见到利润,但身为华国的企业家,这是我们的良心也是我们的义务。” 华国如今的工业技术都来自苏熊,但苏熊本身就是靠吸取西方的先进技术来维持自身发展,自己的工业体系本就不完善,教给华国的自然也就是半罐子水。 一旦被西方“断奶”卡脖子,苏熊的整个产业将立刻停止,甚至出现倒退。 这一招米国在苏熊身上尝到了甜头,未来也会用在华国上。 不久后的将来,华国被米国卡脖子的领域也会有很多。 诸如大家耳熟能详的芯片、光刻胶、光刻机、高端轴承钢、航空器材、高端元器件、重型燃气轮机,以及软件的操纵系统和工业软件等,都会成为米国用来制裁华国的利器。 所以顾明臻一直有一个心愿,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发展实业,一面赚快钱养实业,一面研发新技术,以期在未来被卡脖子时能少一点被动,多一些主动权。 “没想到顾小姐还有这样的家国情怀!”王行长看她的眼睛里多了些敬意,“王某生于华国长于华国,如今虽然离了故土,也愿意为祖国的繁荣富强贡献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 他这是愿意为顾明臻提供资金支持的意思。 说实话不是不感动的,毕竟实业的投资大见效慢,王行长此举是担着风险的。 顾明臻举起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冲王伯伯的这番信任,我必全力以赴,不让你失望!” 。 因为头天一时兴起,喝得有点多,所以第二天顾明臻是被电话吵醒的。 电话那端,姜念慈声音平静,说出的话却瞬间将顾明臻残留的酒意给吓跑了,“阿姐,我怀孕了。” 孩子是洪英豪的,才一个多月。 也不知该说是他命大还是该说这是姜念慈跟洪英豪的冤孽,上次洪英豪将姜念慈伤成那样,这孩子居然安然无事,稳稳地扎根在他妈的子宫里。 “你打算生下来吗?”顾明臻斟酌着问道。 “我不会要他的。”姜念慈态度坚决,语气冷漠,“等他生下来,我总不能告诉他他父亲是个恶贯满盈的黑涩会杀人犯,是被他亲妈一手送上断头台的吧?”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姐陪你去医院。” 姜念慈出演的那部女二电影如今已经上映,反响还不错,她也因此小红了一把。 如今这种紧要关头,她自然不能闹出堕胎的丑闻,于是就联系了一家保密工作做得极好的私立医院。 顾明臻陪她到了医院,才知道这家医院居然姓宋。 想起那个已经回国一日,却依旧没跟自己联系的男人,顾明臻心里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强行摁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准备趁姜念慈手术的功夫去给她准备一份鸡汤。 电梯门打开,出来的却是一对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男女。 “顾小姐,好巧。”纪佩黎伸手想去推宋时年的轮椅,却被他给拒绝了。 宋时年握住轮椅扶手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他漆黑如玉的眼瞳里闪过刹那的惶然与不安,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抬眸看向顾明臻。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错而过,片刻后,顾明臻漠然地收回目光,“不巧,我也是陪人来堕胎的。” 宋时年面色一白,张口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顾明臻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抬手摁下了电梯按钮。 第168章 你想拆伙还是想取消婚约? 顾明臻提着从饭店打包回来的鸡汤回到医院,刚出电梯,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时年端坐在轮椅上,眉眼低垂,双手十指交叉,不知在沉思什么? 听到声音,他迅速抬起头来,推动轮椅朝她这边走了几步。 手上的鸡汤烫人,顾明臻目不斜视,连眼尾的余光都没分给他一点。 身后的男人下意识地追了几步,又蓦地停顿了下来。 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高跟鞋敲打地板发出的脆响。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但因为这年头还没有无痛人流,所以姜念慈出来时面色惨白,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顾明臻给她定了个高级单人病房,带一个大大的阳台,推开窗就可以看到医院的喷泉池和花园。 园子里的紫藤花已经谢了,倒是秋叶海棠开得正盛。 顾明臻将买来的睡莲花插进花瓶里,一回头就对上了姜念慈的视线。 “阿姐......”姜念慈目光复杂地看着花瓶里的睡莲,怔怔地愣了一会儿神,半晌才垂眸苦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又蠢又毒,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下得了狠手?” 顾明臻不答反问,“你知道我最欣赏你身上的什么特质吗?” 姜念慈微微一怔,半晌才嘴唇翕动,哽咽着问道:“什么?” “我欣赏你明明手握一副烂牌,却拼尽全力,想要给自己赢一个大满贯。”顾明臻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野心并不丢人,每个人都有向上爬的权利,但你用错了方法。男人的宠爱永远不能成为你的底气,因为它们随时会消失。唯有持之以恒不断努力投资自己、强大自己,才是你谁也抢不走的底气!” 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姜念慈双手捂着腹部,肩膀细微地抖动起来。 等她哭够了,顾明臻才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谁一辈子还没栽过几个跟头啊?跌倒了爬起来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得对,跌倒了爬起来就是了。”姜念慈反手擦干了眼泪,咬着牙破涕为笑道,“总有一天,我会向他们证明我是可以用实力说话的。” 顾明臻敏锐地觉察出了一点蛛丝马迹,“你的电影反响不是还不错吗?出什么事了?是没有接到新剧本,还是被公司前辈打压了?” 电影上映时,顾明臻特意包了专场,抽空去看了一眼。 姜念慈虽不是学院派,但身上颇有点野蛮生长的灵气与悟性,总体来说可圈可点。 姜念慈轻轻地咬了咬唇,“没什么,这是我走捷径的报应,是我该承受的!”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抬手轻轻敲了敲床头栏杆,语气不悦地说道:“姜念慈?” “不知是谁把我跟洪英豪的关系捅了出去,现在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我曾经做过他的情妇。”见她动了怒,姜念慈才低声说道, “如今他就是洪水猛兽,谁提起他的名字都要变色。原本我接了好几个不错的剧本,但都莫名其妙地黄了。”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呢!”顾明臻失笑,“阿姐说了给你投电影,不是开玩笑的。你自己去找好剧本,只要找到好的,投资算我的。” 姜念慈用亮晶晶的眼神望着她,就像小时候期待顾明臻放学给她买钵仔糕一般,眼底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期待,“当真?” 顾明臻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必须是好剧本才行。敢用烂剧本来糊弄我,一个子儿你都别想拿到!” “那不能,我还指望拿座影后奖杯打他们脸呢!”姜念慈朝她扮了个鬼脸,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襟,怯怯地说道,“姐,我的事......你别告诉阿爸行不行?” “晚了!刚刚我出去给你买鸡汤,阿爸突然打电话过来,我随口说了一句在医院,然后他就急了。”顾明臻半点不见愧疚,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非要马上赶过来。我瞒不过他,只好实话实说了。反正祸是你自己闯的,回头阿爸要是骂你,你也自己兜着吧!” “阿姐......”姜念慈沮丧着脸,惶惶不安地喊道,“阿姐,小时候我闯了祸,你都会帮我担着的。” 顾明臻面无表情地扒开她的手,冷酷无情道:“别撒娇!” 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姜念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往床上一缩,抬手扯过被子就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掩耳盗铃!”顾明臻嗤笑一声,转身开门去了。 姜东岳提着保温桶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姜念慈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怯生生地喊道:“阿爸......” 姜东岳不理她,依旧低头摆弄着自己的保温桶。 姜念慈不仅没被打击到,眼睛反而亮了起来,“阿爸......” “别撒娇!”姜东岳冷着脸说道,“姜念慈,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一招不管用了。” 闻言,顾明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还有你!”姜东岳回头瞪了她一眼,“如果我今天不打电话过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是不是就准备一直瞒着我?你们俩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阿爸了?” 顾明臻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向姜念慈扔过去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赔笑道:“阿爸,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重要的电话没打,先离开一会儿。” 扔下这句话,顾明臻就准备脚底板抹油。一打开门,却差点跟面前的轮椅撞个正着。 “小心!”宋时年滚烫的掌心落在她的腰间,开口时声音有些哑。 顾明臻脸上笑意散去,她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反手掩上门,抬腿就走。 这一次,宋时年没有迟疑,飞快地跟了上来。 一直走到无人的阳台上,顾明臻才停住了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不是准备避着我吗?怎么,现在不避了?” 宋时年苦笑了一下,“都被你戳穿了,还有什么可避的。” “我前脚才到你们宋家的医院,后脚你就带着纪佩黎来堕胎。”顾明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讥笑道, “让我来猜一猜,你这是打算让我误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好让我主动跟你提分手?宋时年,为了跟我散伙,你可真是够拼的!连渣男都做得如此心甘情愿。” 宋时年垂眸,“岁岁......”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别说咱们只是一场交易,就算不是,我顾明臻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顾明臻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视线对视,“只要你说一声,我立马从你的世界消失。” 顿了顿,她又道:“说吧,你是想拆伙还是想取消婚约?” 第169章 岁岁,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宋时年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低头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帅气的侧颜隐藏在阴影里,像一尊美得过分的白玉雕像。 窗外的阳光温暖又明媚,却照不进他的世界。他像是独自陷在黑夜里,永远也等不到黎明来临的那一刻。 “岁岁......”他几次开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明臻叹了一口气,“宋时年,你究竟想要什么?” 宋时年答非所问,“岁岁,你最近小心点宋世尧,他可能会有大动静。” “你还是小心一点自己的身边人吧。”顾明臻不为所动,“不是所有的狗都会对你忠心耿耿的。有些狗是没驯化的狼,你如果不能满足她,小心被她反咬一口。” 宋时年抬眸看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很多......譬如,纪佩黎是你叫她来找我的。再譬如,宋世尧为了能赢你,可能要把自己卖给松本家当赘婿了。还譬如......” 她话锋一转,忽然冷笑道,“抱歉,我的秘密只跟我的队友分享。差点忘了,咱们俩现在已经不算队友了,我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宋时年被她噎得哑口无言,苦笑道:“岁岁,别这样。无论我做了什么,总之不会害你就对了。” 顾明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我是不是该很感动?” “狗屁!”不待他答话,她又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苦衷,但我不接受有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将我蒙在鼓里。宋时年,我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成年人,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做出任何决定。” 宋时年背脊一僵。 他低下头,用近乎呓语的声音说道:“可爱一个人,怎么会忍心将她拉下泥潭呢?” 他们的最初,始于九龙城寨那次偶然的意外。 原以为她只是同他萍水相逢的一个路人,他虽然欣赏她杀伐果断的性格和利落的身手,但他们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人,他以为那场意外不会再有延续。 可古董街的再次相遇,让他发现她隐藏在美丽皮囊下的深藏不露,那时候他才知道,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她分明叫姜岁禾,却告诉他她叫顾明臻。 他对她起了兴趣,也担心她是别人给他设的一个局,于是悄悄调查了她。 然后他才发现,她竟是宋世尧的女朋友。 他处心积虑给宋世尧制造了一个“白月光”,让他抓心挠肺、念念不忘。又怎能允许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自己的好事?!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并打定主意她若是别人给他设的局,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可她好像对宋世尧并无任何兴趣,对他也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 正当他准备放下戒心时,她却摇身一变,成了顾家流落在外的千金。 不仅如此,宋世尧好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以为年少时的不可得,会让纪佩黎在宋世尧心中占据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顾明臻的出现,却成了一个不可测的变数。 他筹谋多年,怎会让她成为自己无法掌控的棋子? 于是,一场处心积虑的接近由此展开。 起初,他只是做戏。 欣赏是真,怀疑是真,担心也是真。 喜欢,却未见得有多少。 他以为自己可以隔岸观火,可她却像一轮骄阳,明媚又灿烂。 一个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怎么抵得过光的吸引? 她是他注定的,不可抗拒的宿命。 什么时候动心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发现自己假戏真做时,已经晚了。 爱是盔甲,也是软肋。 但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有软肋呢? 他想过要挣扎,却最终抵不过她强大的温柔。 他冷眼旁观,看着自己清醒地沉沦。 她的温柔静默无声,却又声势浩大。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他牢牢地包裹其中。 这样的顾明臻,没法叫人不爱! 他的人生第一次不是只为了复仇而活,他生平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他也曾幻想过,等一切尘埃落定,会跟她有一个好的结局。 哪怕她曾说过,等此间事了,他们就解除婚约。 但他知道,她待自己是不同的。 他想,哪怕她还不够喜欢,但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点点地去蚕食她,软化她。 可老天好像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将他带到云端,又将他打入地狱。 他从这场美梦中骤然惊醒,才猛然意识到既然给不了她的未来,就不能放纵她的期待。 否则,那就是罪该万死! “你说得没错,爱一个人确实不忍心将她拉下泥潭!”寂静中,顾明臻突然开了口。 宋时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之色,还有一丝来不及隐藏的难堪。 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忘了告诉你,我听力很好。” 宋时年:“......” 顾明臻突然半蹲在他面前,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有认真,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可是容淮,喜欢一个人,又怎会忍心让他独闯鬼门关呢?” 宋时年猛然一怔。 顾明臻:“你没听错,我确实是在向你表白。” 宋时年用力闭了闭眼,将眼底汹涌的情绪全部藏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他突然抬手将她搂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用尽了他的全力,像是要将她揉碎了揉进自己的骨子里。 “岁岁,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的!” “不会,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就算真的有地狱,我也陪着你一起。” 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眉眼,“容淮,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但不要瞒着我,我要一个知情权。” 第170章 有了新人忘旧人 宋时年搂着顾明臻的手微微一紧。 他沉默了片刻,才在她耳畔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岁岁,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我并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甚至,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顾明臻却无端想起了原着里他的那个结局。 心脏某个柔软的角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顾明臻呼吸一滞,气息就跟着紊乱了下来。 “容淮,你想要什么?” 她自他怀中缓缓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神十分认真。 宋时年将她被自己弄乱的碎发夹到耳后,目光温柔,“我想复仇,也想你平安喜乐。” 顾明臻的心微微一沉。 同样的话,他说过两次。 也许就连宋时年自己也没意识到,他要她平安喜乐,可这也就意味着,他依旧将她排除在他的计划之外。 顾明臻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她抬腿要走,他却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岁岁,我不能像我父亲那样自私。他当初如果不是那样拖泥带水,我母亲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直到今时今日,他依然痛恨宋文璋的软弱和自私,痛恨他的没有担当。 明知前面是地狱深渊,他却将自己所爱之人困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化为腐朽的尸骨。 这是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他曾经发誓,若有一天他面临和宋文璋同样的抉择,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拉着自己所爱之人陪葬! 这个念头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就根植在他的血液他的基因里,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做出和宋文璋同样自私的选择。 他不要成为自己痛恨的人。 哪怕以爱之名,也不可以! “容淮,你不是你父亲,我也不是你母亲。我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也不会拖你后腿。如果你愿意,我永远是你最靠得住的战友!” 顾明臻刚想将手抽出来,寂静的阳台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她垂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是宋世尧。 这个时候,宋世尧总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这通电话,顾明臻迅速摁下了接听键。 “臻臻,好久不见。”电话里,宋世尧的声音丝毫不见失意人的颓然,听起来甚至有几分春风得意之感。 “我跟二少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到可以叙旧的地步吧?二少叫得这么亲热,就不怕别人误会吗?”顾明臻语气冷淡,“哦,抱歉。忘了你如今已经不是宋家二少了。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洪大少吗?” 宋世尧半点也没有因她的揶揄而生气,“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臻臻大可不必将我当成洪水猛兽来防备。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我也不敢打这个电话。” 顾明臻:“说来听听。” “这件事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且有些话由我说出来你未必会信,不如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宋世尧道,“我手上有些证据,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咱们见面再谈。” 说完,他给她报了一个会所的地址。 不得不说,宋世尧成功地勾起了顾明臻的好奇心。 她抬腿想走,想了想又对宋时年交代道:“我去见见宋世尧,很快就回来。” “别去,岁岁。”宋时年眉头紧锁,“宋世尧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容淮,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并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需要你过度的保护。”顾明臻轻轻叹了一口气,“或者,你只把我当成你的战友。这样也许你会更客观一些?” 宋时年抬眸看她,目光深深,“你能像最初一样,只单纯地把我当成合作伙伴吗?反正我做不到。” 他知道她跟寻常女孩子不同。 有时候他甚至会有一种错觉,好似她是从深渊里开出来的食人花,是弱肉强食之地野蛮生长的恶犬。 杀伐果断、冷静强大,也不乏狠厉冷漠与绝情。 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他所爱之人。 纵使知道她的实力不逊于自己,他也无法一如最初那般,客观冷静地评判她。 “放心,不会有事的。”顾明臻的眼神因为他这句话柔和了下来, “宋世尧不是为了儿女私情会乱来的人,他的胜负欲极强,为了赢他可以舍弃私欲与感情。他目的性那么强,自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 顿了顿,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容淮,我知道我们骨子里都是一类人,怀疑和算计是我们的本能。但为了你,我愿意去克服这个本能。所以,你也学着信任我好吗?” 宋时年眼底跌宕起伏,似有什么东西欲喷薄而出。他下意识地替自己辩白道:“我没有信不过你!” “不用解释,我知道的。”顾明臻的唇角一点点上勾,“我是说,你要学着相信,我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 宋时年握着她的手一点点松开。 顾明臻心里一空。 下一秒,她感觉他修长的指尖在自己掌心轻轻划过,带来一阵酥麻难耐的痒,“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释然。 顾明臻捏了捏他的指尖,这才转身向电梯间走去。 她才刚拐了个弯,便看到纪佩黎正坐在走廊的长凳上走神。 四目相对,她好似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忌惮之色。 顾明臻疑心自己是眼花了,再想看时纪佩黎已经飞快站起身来,诚惶诚恐道:“顾小姐,今天的事是宋先生叫我这么做的。我没有要挑衅你的意思。” 顾明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纪佩黎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仅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求生欲还这么强! 就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她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她疑心是宋时年警告过她什么,于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必解释。” 说完,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她身上掠过。 小腹平坦,看不出什么。 但由她那张血色充盈的脸蛋来看,并不像做过人流手术的样子。 难不成,纪佩黎还想留下这个孩子? 顾明臻压下心中的疑惑,开车去了宋世尧说的那个会所。 她到时,宋世尧已经等在了那里。 茶汤清亮,雾气缭绕。 他一身白色西装端坐在那里,眉目俊朗,风度翩翩,就仿佛他依旧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香江第一贵公子一般。 顾明臻在他对面捡了个位置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臻臻当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啊!” 宋世尧看她的目光十分复杂,有忌惮,有怀念,有淡淡的恨意,还有一点隐藏得很好的如同野兽般的窥视, “一见面就这么公事公办,我还真是有些伤心呢!” 顾明臻站起身来便走,“宋世尧,我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你如果还是这种态度,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等等。”宋世尧看她的眼神越发爱恨难辨,他像是妥协般,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推到了她面前,“你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走也不迟。” 第171章 纪佩黎的卧底身份暴露了 顾明臻迅速扫了一眼,发现竟是宋时年同纪佩黎一起肩并肩走进私立医院的照片。 照片的拍摄角度十分刁钻,所以两人的举止看起来颇为亲密与暧昧。 若非顾明臻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怕就被他骗过去了。 她脸上带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之色,声音也微微发着颤,“几张照片而已,说明不了什么。宋世尧,你若是想挑拨离间,那恐怕找错人了。” “你知道宋时年陪着纪佩黎去医院做什么吗?”宋世尧眸光微闪,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纪佩黎是去医院堕胎的!臻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顾明臻心里微微一沉。 看来,纪佩黎卧底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纪佩黎既然笼络不住宋世尧的心,那她这颗棋子早已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一颗废子。 她暴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宋世尧会因此联想到宋时年身上。 宋世尧并非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若他知道宋时年早在几年前就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纪佩黎这颗棋子,他便该重新衡量宋时年这个敌人了。 虽然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都知道对方是自己的敌人。 但,争家产和复仇是两个不可同日而语的概念。 后者意味着他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是一定会不死不休的! 如今还不到摊牌的时候,如果宋时年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底牌,对他来说绝非一件好事。 电光火石之间,顾明臻脑海中早已百转千回。 她不动声色地垂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即便他跟纪佩黎真的有什么,那又如何?宋世尧,你别忘了,我们这种圈子,爱情和真心都是至高无上的奢侈品,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宋世尧微微一愣,竟被她这个反应弄得有些不会了。 他略带狐疑地看向她,“你当初在我和宋时年之间选了他,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当然不是。”顾明臻没什么表情地说道,“我跟他之间认识的时间比你还短,谈喜欢你不觉得有些儿戏吗?” 宋世尧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选他?” “当然是因为,他有你没有的优势啊!”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眼底的野心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宋世尧,你若肯把自己的腿打断了,说不定我也会考虑你的。” 宋世尧眼中的怀疑渐渐褪去,“......” 他想了想,又道:“你若是为了婚后掌权,那你恐怕是小瞧宋时年了。顾明臻,宋时年没你想的那样温和无害。他在你面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哪怕是个瘸子,他也能把你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顾明臻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宋时年或许确实没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可比起野心勃勃的你,他可就差远了。跟你结婚,我怕最后我顾家的财产都该改姓宋了。” 宋世尧眼中神色复杂,半真半假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顾明臻嗤笑一声,“宋世尧,你莫不是被鬼附身了吧?你还记得你在我订婚典礼上对纪佩黎那番感天动地的宣誓吗?” 宋世尧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你弃我选了宋时年,把我逼上绝路。我若不反击,难道坐以待毙吗?臻臻,我只是拿纪佩黎演了一场戏。若你肯回头,我发誓,从此往后我与你荣辱与共,权势均分。” 原来宋世尧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看样子他还是不甘心做松本家的赘婿,想要策反她,把她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宋世尧,你真当我是傻子吗?纪佩黎跟你山盟海誓、轰轰烈烈,但一旦她没了利用价值,你可以说扔就扔。那我凭什么相信你的狗屁真心对我就是例外呢?” 顾明臻唇角勾起一抹讥笑,目光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行了,你不用耍这些不入流的挑拨手段了。你当我不知道纪佩黎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她找宋时年当备胎固然损害了我的利益。但你做的那些事......我若是纪佩黎,我也会怕了!我也会跟她一样,为自己留条后路的。” 她轻描淡写地将纪佩黎的行为往找备胎的方向引。闻言,宋世尧果然没有反驳。 他垂眸遮住眼底的慌乱,像是恼羞成怒一般,道:“信不信由你。顾明臻,我唯一的一点真心都给了你!你今日若不要,改日可千万不要后悔!” 顾明臻讥诮地笑了笑,“放心,就算后悔我也不会求你。” 她起身就走,出了会所就拿出大哥大。但还没等她来得及联系容淮,姜念慈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姐,你去哪儿了?出事了!” 顾明臻:“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小姐妹刚刚打电话告诉我,梁智仪这几天的情绪十分反常。起初她以为是梁老爷子的死让他备受打击,也没太放在心上。”电话那端,姜念慈飞快地说道, “但这两天梁智仪的情况越发严重,他不仅精神恍惚,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连赌博都没什么兴趣了。还会无缘无故地出现恐惧、害怕的神色。对了,我小姐妹说他整天没精打采,像是上了瘾的瘾君子。”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姐,你不是说梁家有内鬼吗?梁老爷子该不会是梁智仪害死的吧?” 第172章 宋世尧大气运加身 姜念慈:“姐,你不是说梁家有内鬼吗?梁老爷子该不会是梁智仪害死的吧?因为心虚,所以他才精神恍惚、浑浑噩噩的。” “梁智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他不是没有可能为了自保而与梁爱仁切割,甚至做出弑父的行为。”顾明臻沉吟了片刻才道, “但我总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单。像他那样自私到了极点的人,道德感是很薄弱的。若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弑父,就算内疚也是短暂的,不会因为这个就一蹶不振的。” 姜念慈哑然,“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顾明臻刚想答话,就看到一道移动的金色气体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 不夸张地说,这道金色气体之浓郁,就跟加了特效一般夸张。 是电视剧里那种积了九世大功德,马上就要立地成佛的大善人都比不上的。 顾明臻被这金光刺得眼花缭乱,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待看清来人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个浑身金光闪闪的男人竟是宋世尧! 但方才喝茶时,他身上分明还没有任何异样。 是什么原因让宋世尧短短几分钟之内就有这样的大气运加身?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光环在作祟吗? 顾明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金色气体意味着财运亨通,若真让宋世尧得了这样的大机缘,就等于让他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那以后他们想再对付他,就难上加难了! “姐,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端,传来了姜念慈略带焦急的声音。 顾明臻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我现在有事,等会儿再说。” 说话间,她已经快走了两步,跟宋世尧并肩而行。 身旁的男人虽然并未回头,但步伐却明显慢了下来。 见状,顾明臻淡淡一笑,“宋世尧。” 宋世尧显然还在为她方才的拒绝而生气,他拿余光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后悔了?” “后悔谈不上。”顾明臻的语气十分淡定,“就是有些好奇,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却要找我呢?” 宋世尧脚步一滞,“顾明臻,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你这个人,向来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什么时候让人看懂过?”顾明臻神色坦然,语气里却多了一丝怨怼, “从咱们......开始交往的那一刻起,你就没对我真正敞开过心扉。我不了解你不是很正常吗?” 宋世尧终于停下了脚步,“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不肯选择我的?” 顾明臻没答话。 但她的沉默看在宋世尧眼里,却成了她的答案。 他黑沉沉的眼睛里瞬间多了一丝亮光,“臻臻,你还在意当初的事,是不是证明你心里还有我?” “不重要了。”顾明臻模棱两可地说道,“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结局,有时候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当然重要!”宋世尧的呼吸微乱,他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再续前缘。” 话音刚落,顾明臻就看到他身上的金色气体肉眼可见地减弱了几分。 顾明臻:“......” 难道她方才拒绝与宋世尧合作,竟然成就了他的大气运? 搞了半天,小丑竟是她自己! 想来也是,如今她是宋世尧的第一选择,她若拒绝了宋世尧,他必定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松本雅子。 身为日本第一财阀,松本家的实力丝毫不逊于如今的宋家,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世尧能够在松本家寻到他的大机缘,并不奇怪。 可,日本人极其排外。 身为一个异族人,宋世尧即便成了松本家的赘婿,想要成功融入日本的上流社会,并在松本的财团里掌权,也并非一件易事。 宋世尧之所以将她作为第一选择,除了他心底的执念在作祟之外,恐怕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而且,即便他能顺利掌权并慢慢蚕食松本家的财富,这也并非朝夕之事,而是个十分艰难且漫长的过程。 如此一来,就跟他身上那几乎闪瞎人狗眼的大气运匹配不上了。 除非......宋世尧的大气运确实是因为和松本家联姻而起,但却不是应在松本家的财富上,而是他因为联姻这件事获得了一个足以让他一夜暴富的大机缘! 想明白了这个关键,顾明臻的心脏瞬间狂跳了起来。 “放开!”她不动声色地抽了抽自己的手,“宋世尧,我不是纪佩黎,不吃你这一套。” 嘴里这么说着,她手上却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 宋世尧果然没能让她如愿,“顾明臻,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一面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一面飞去日本见你的备胎。宋世尧,你管这个叫真心?”顾明臻扬唇讥笑,“你这样的真心,喂狗狗都嫌弃!” 她眼角眉梢因为染上了一抹似讥似讽的流光,而显得别样的妩媚。 宋世尧被她晃了一下心神,脸上刚刚浮起的薄怒就如烟云般消散得干干净净。 “我跟纪佩黎只有过一次,是我心情不好喝醉酒,才会被她趁虚而入的。至于松本雅子,更是无稽之谈。若我真的喜欢她,早就点头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臻臻,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让你一时半会儿相信我确实很难。” 宋世尧轻轻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道,“但是没关系,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只要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从此以后我只忠于你一人!” 顾明臻不置可否,只半真半假地冷笑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但可惜,我这个人向来不看别人怎么说,只看别人怎么做。” 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车子开出了老远,顾明臻还能感觉身后有道炙热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那是一种如野兽般的,志在必得的目光。 私人医院。 顾明臻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宋时年正安静等着那里。 “你还没走?”她诧异地挑了挑眉。 “我媳妇儿都扔下我跑去见别的男人了,我还能往哪里走啊?”宋时年语气幽幽。 顾明臻:“......” “别闹。”她将方才从宋世尧那里顺来的照片扔到了他身上,“你都被人跟踪了,还有心情在这里吃不相干的飞醋。” 宋时年拿起照片扫了一眼,漂亮的桃花眼里不见任何意外。 “你故意的?”见状,顾明臻若有所悟,“你是不是又打算给他做什么局?” “说做局多难听,我这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他若不起坏心思,也上不了我的钩。”宋时年淡淡一笑,那笑意却莫名有些冷, “纪佩黎告诉我,他偷偷飞去日本见了松本雅子,我猜他下一步的计划便是借助松本家打一场翻身仗。他这如意算盘打得确实不错。但,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顾明臻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用,一个孩子成为不了他们之间的阻碍。” “你为何如此笃定?”宋时年好奇地看向她,“松本长野毕竟是日本第一财阀的家主,他那个人又极好面子。这事若是闹大了,他未必肯让宋世尧当他的女婿。” 顾明臻想起原着里的情节,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松本雅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宋时年用奇怪的目光看了她一眼,“恋爱脑?” 第173章 梁家内斗 顾明臻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漏嘴,所以见他起疑,她十分淡定地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爱情大于一切的人。” 宋时年:“那岁岁怎么知道松本雅子是这样的人?”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她看原着知道的。 在原着里,松本雅子跟原主一样,也是个用来凸显男女主爱情的炮灰。 不同的是,即便是炮灰人家也是个颇具份量的炮灰,不像原主那样活不过三集。 她不仅比原主更疯狂偏执,也更有背景。 在爱而不得后,原本温柔可人的松本雅子开始黑化,并逐渐走向了变态。 后期她借用松本家的权势,没少给男女主找麻烦,但都被宋世尧一一化解。 现在想来,原着里男女主之所以有感天动地、坚贞不移的爱情,恐怕全靠他们这些炮灰贡献的阻力。 “我曾经找人调查过她。”顾明臻道。 宋时年不知信没信,反正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道:“你的意思是,哪怕她知道宋世尧有个私生子,也不会在意?” “不奇怪,这样的事在香江上流社会不也比比皆是吗?不过有人是为了利益,有人是为了感情,所求不同罢了。” 顾明臻点点头,“且,松本雅子是松本长野的独生女,从小千娇万宠、百依百顺。她若铁了心非宋世尧不可,松本长野是犟不过她的。” 宋时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轮椅扶手靠背,神情慢慢凝重了起来,“如此说来,这件事就得从长计议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必须阻止宋世尧和松本家的联姻。”顾明臻道,“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真让他攀上了松本家,他一定会得到大机缘。届时我们再想对付他,恐怕就难了!” 她语气笃定,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半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宋时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漆黑如玉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道异色。 “你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早有办法了。” “今天宋世尧找我,除了给我看这些照片之外,还想游说我成为他的盟友。”顾明臻轻轻“嗯”了一声,“容淮,我想......” “不,你不想!”宋时年脸色沉郁地打断了她,“顾明臻,我劝你最好收起这个危险的想法。” 自打认识之后,他从未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她,可见此刻是动了真怒。 “不过是做场戏而已,只要能破了他和松本家的联姻,他的退路就被堵死了。”顾明臻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容淮,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不会在意这个吧?” 宋时年眼中难得带了点的愠色。 许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他握着轮椅的手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泛了白,“若是这样,那我成什么人了?岁岁,我同你讲过,我可以利用一切,唯独不愿意玷污自己的这点真心!” 四目相对,顾明臻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狼狈与难堪。 方才还理直气壮的她顿时变得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宋时年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放柔了声音,“岁岁,你知道从前我为什么一直不敢以宋时年的身份来追你吗?” “为何?” 宋时年:“因为这是我唯一仅剩的一点真心。” 顾明臻直觉这句话有些奇怪,但被他那双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眼睛一注视,她就将这个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答应你不跟他虚与委蛇就是了。”她心中莫名一软,妥协般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如此一来,咱们恐怕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了。” 宋时年轻轻握住她的手,唇角一点点往上翘,“没事,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顾明臻放任自己与他十指交缠,“梁家出了点事。走,咱们回病房再说。” 病房内,几人就梁家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沟通。 宋时年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我跟梁智仪虽然不熟,却知道他是那种只要可以吃喝玩乐,就算天塌下来也没心没肺的主儿。能让他性情大变,连赌博都没了兴趣,一定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顾明臻脑海中蓦地闪过宋世尧金光闪闪的样子。 那样的大气运,对应的机缘到底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她蓦地站起身来,快速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被一哥收买的梁家内鬼另有其人。若我没猜错的话,弑父的人不是梁智仪,而是梁曼华!梁智仪恐怕是亲眼目睹了自家长姐弑父的过程,才会恐惧害怕,心神不宁的。” 闻言,姜念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梁智仪变成瘾君子的事,恐怕也是梁曼华搞的鬼了。” “梁家短时间内若是同时死掉两个人,那就太惹眼了。”顾明臻点了点头, “所以我估计她给梁智仪用了什么慢性成瘾的药物,让他自毁。若梁智仪成了个废物,那梁家的大权就全部落到她手上了。届时,梁家的钱财可就全归宋世尧母子所有了。” 可,宋世尧若真能将梁家的财富纳为己有,他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做松本家的赘婿呢? 且,他想要蚕食梁家虽然比蚕食松本家容易许多,但也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得逞的。 所以,宋世尧身上对应的大气运,多半也跟梁家关系不大。 顾明臻轻轻闭了闭眼。 那么,能让宋世尧一举翻身的大机缘,究竟是什么呢? 第174章 就算以身相许,岁岁也该在第一位 宋时年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杀意,“这像是梁曼华能够做得出来的事。岁岁,若让她掌权,咱们又多了个劲敌。” “那就让她掌不了权!”顾明臻偏头看向姜念慈,“念慈,能联系你那个小姐妹,让她把梁智仪约出来同我见一面吗?” 姜念慈二话不说拿出大哥大,当着几人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来意,但对方的回答却并不让人满意, “这事恐怕有点难!从前天起,梁曼华就给梁智仪配备了贴身保镖。美其名曰他如今是梁家的顶梁柱,不能有任何闪失。可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在正大光明地监视他。” “你不知道,如今我同梁智仪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跟了两个人,就连约会他们都寸步不离。你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见他一面,恐怕比登天还难!” 姜念慈有些为难地看了顾明臻一眼。 顾明臻迅速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到她面前。 姜念慈扫了一眼,照本宣科地问道:“梁智仪如今好歹也是梁家的家主,找借口换掉两个保镖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奇就奇怪在这里,梁智仪好似十分忌惮这两个保镖,平日里对他们也很客气。”电话那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而且他喝醉时曾跟我私底下抱怨过,说如今他在公司里就是个傀儡,公司的那些元老都是他姐姐那派的人,平日里没少给他下绊子找事情。好些事不经他姐姐点头,根本无法在董事会通过决议。” 姜念慈垂眸扫了一眼纸条,遗憾地叹息道,“他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在公司里没有自己的势力和根基,被架空也很正常。不过,你听梁智仪的口气,他对此有没有抱怨?......有没有想要夺权的意思?” “我瞧着他像是不甘心,但又瞻前顾后,好似在忌惮着什么。” 梁智仪的这个反应,几乎已经坐实了顾明臻方才的猜测。 几人迅速对视一眼后,宋时年从顾明臻手中接过了纸笔。 姜念慈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起来。 她这个准姐夫看似是个人畜无害的翩翩贵公子,实则是个杀人不见血的主儿! 这些话看起来稀松平常,却字字句句精准地命中对方的要害。 她若是被这样的人惦记着,就该日夜难安、辗转难眠了。 “你跟他讲,过两天公海上有个赌局,玩得很大。赌船上安检十分严格,是不准带私人保镖的。他若是有兴趣,不妨去试试。” “反正梁曼华若打定主意拿他当傀儡,梁家的钱最后恐怕也落不到他口袋里。还不如借着赌博的名义,能转移一点是一点。倘若手气好,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就算运气不好,也能给梁曼华添点堵不是!” 果然,梁智仪那边很快反馈回来消息,说他答应了两天后的公海之行。 “妥了。”顾明臻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刚刚推门而入的姜东岳,笑道,“阿爸,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今天要劳烦你老人家照顾一下念慈了,你看成吗?” 姜念慈悄悄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姜东岳假装看不到两人的小动作,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顾明臻推着宋时年的轮椅出了病房,将场地留给了这对还在闹别扭的父女。 宋时年知道她不是真的有事,便笑,“岁岁,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好啊。”顾明臻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反正咱们俩的账还没算完呢!” “岁岁这是要同我秋后算账么?”宋时年笑容一僵,求饶似地说道,“我知道错了,岁岁想怎么罚我都行。” 顾明臻垂眸看他,“说吧,你失踪的这些天去了哪里?” “我飞了一趟苏黎世。”宋时年眉眼低垂,停顿了片刻才道,“梁爱仁的心腹阿宽在他出事之前奉命去了苏黎世,我觉得不对劲,便悄悄跟过去了。” 顾明臻眉骨一抬,“飞一趟苏黎世,不用十天吧?” “梁爱仁在苏黎世银行的保险箱里藏了些东西,我们去时阿宽已经将它转移了出来。但不巧的是,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追杀他,我们到时刚好救下了阿宽。” 宋时年道语气淡淡,仿佛过去几天并未经历过数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一般, “但对方是冲着阿宽的性命去的,所以并不肯善罢甘休。我们在苏黎世几次交手,费了好大的劲才占据了上风。再加上阿宽重伤昏迷,所以便耽误了一些时间。” 顾明臻:“你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吗?” “是我爷爷的人。”宋时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估摸是咱们上次的挑拨离间之计奏效了,梁爱仁想拿我爷爷的把柄威胁他,以求自保。谁知被我爷爷发现,便先下手为强了。” 顾明臻心中一动,“你爷爷会有什么把柄在梁爱仁手上?梁爱仁专程将东西放在苏黎世银行的保险箱里,可见这个东西的份量很重。再加上你爷爷下了大力气追杀阿宽,想必这东西对他来说非常致命!” “我还没见过那东西。”宋时年眼睫微垂,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宽是梁爱仁的忠仆,身家性命都拿捏在他手上。起初他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又在交火中重伤昏迷,所以我至今还没问出什么东西来。” 顾明臻脚步一滞,“你出国这事肯定瞒不过你爷爷,你是以什么理由出去的?” “我是借口医治我的腿飞的英国,再转道去了苏黎世。”宋时年听出了她的担忧,原本有些冷漠的声音就跟着温柔了下来, “放心,英国的惠灵顿医院在骨科与康复医学等领域处在全世界的领先地位,他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未必。”想起宋老爷子那个莫名其妙的试探电话,顾明臻心里微微一沉,“容淮,我怀疑你爷爷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她将电话的事情跟他说了一下,末了又打趣道:“对了,听说你还带回来一位短发美女。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宋大少,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此刻两人已经上了车,听到她的话,宋时年没搭腔,只缓缓升起了车窗。 还没等顾明臻反应过来他要干嘛,他已经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脖颈。 “若论起救命之恩,岁岁才是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的人。” 他声音微哑,带着薄茧的拇指在她的大动脉上缓缓摩挲,像是在狩猎,又像是爱抚, “就算要以身相许,也轮不到别人。岁岁才该排在第一位,不是吗?” 男人清俊无双的容颜在面前缓缓放大,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红唇时蓦地停顿了下来。 呼吸交缠间,顾明臻的心跳逐渐乱了节奏。 她气势不减,输人不输阵地挑了挑眉,“第一位?嗯?” “是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宋时年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叹息道,“岁岁,我的心很大也很小,只容得下一个人。” 说这番话时,他的眼神滚烫,专注得不像话。 那管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缓缓漾开,带着些蛊惑的意味,撩得顾明臻头皮发麻。 顾明臻承认自己被诱惑到了。 她抬眸看了他片刻,忽而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他弧度漂亮的唇。 第175章 顾明臻,骗我好玩吗? 宋时年喉结滑动,手臂不由自主缠上了她的腰,顺势一带就将她抱上了自己的膝盖。 这是一辆越野车,空间很大。但这个姿势依旧显得有些逼仄。 宋时年的大掌在她的脑袋即将撞到车厢顶部时覆了上去,替她承受了撞击的力道。 一声闷哼之后,他忽然撬开她的唇长驱直入,用尽全力与她纠缠在一起,撕咬吸吮,如同末日降临般抵死缠绵。 他动作急切,像是要将她撕碎,又像是想从这样的亲吻中获取力量与勇气。 车子里逐渐升温,原本很淡的檀香味在体温的烘烤下逐渐变得浓郁,化作一重重热浪将两人裹挟在一起。 顾明臻的气息逐渐急促,她微微后仰了身子,白皙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弧度,被迫承受着他越来越狂热的亲吻。 滚烫的大掌在她的腰间缓缓流连,撩拨着她的心弦,让她仅剩不多的理智逐渐崩断。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猝不及防地打了过来,切断了车厢里暧昧的旖旎。 “是爷爷。”宋时年呼吸微喘,声音也有些哑。 顾明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但她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之色,这一眼根本就没有任何威慑力。 宋时年喉中逸出一声低低的笑,他一面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她糜艳红肿的唇,一面摁下了接听键。 “爷爷,有事吗?” 听到他的声音,宋老爷子似乎有些诧异,“时年,怎么是你?” 宋时年这才发现,自己拿的大哥大是顾明臻的。 所以宋老爷子找的人是他家岁岁而不是他。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抹异色。 宋时年没事人似的笑了笑,“我同岁岁在一起呢,爷爷找她有事吗?” 宋老爷子:“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好久没见她了,想让她来家里吃顿饭。” “爷爷就算不说,我也想带她回家吃饭。”宋时年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岁岁一直惦记着你的病,说想来看看你老人家。” 挂断电话,他唇角的弧度已经沉了下去,“老头子怀疑我了。” “你出去的时间太巧了,老头子疑心病重,想不怀疑你都难。”顾明臻想了想,道,“不过我猜他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要不然也不会想着从我这边下手了。” “让他查去吧。”宋时年冷笑一声,“他派去的人都死了,惠灵顿那边我也安排妥当,至少短时间内,他找不出什么破绽。” 顾明臻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转移了话题,“你带回来的那个短发美女是纪翎吧?” 宋时年对她能够一口说出纪翎的名字似乎并不奇怪,他飞快地跟她对视了一眼,笑道:“看来我在岁岁这里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派人调查你、监视你。”顾明臻半点也不心虚,“再说了,你确定你对我没有半点秘密吗?” 宋时年不答反问,“岁岁要怎样才肯信我?” 顾明臻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你把纪翎从暗处带到明面上,是想做什么?” “我准备让她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将她安插在家里。”宋时年并不隐瞒,坦然道,“她如今的身份是惠灵顿医院的康复医生,于我于爷爷都很有用处。” 顾明臻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宋时年做事向来谨慎,他既然有胆量把人带到明面上,无论是纪翎的身份还是“救命恩人”这个问题,他肯定有办法圆过去。 “你办事我放心。不过纪佩黎不一定靠得住,你要小心她这个人。” 车子很快回到了宋家老宅,刚停稳,顾明臻就看到梁曼华正指挥人将东西往车上搬。 “她跟宋伯伯已经办妥离婚手续了?”顾明臻用眼神看向宋时年。 宋时年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我爸用了什么办法,逼得她签了离婚协议。” 顾明臻还没来得及答话,就看到一道英俊挺拔的身影抱着一个小箱子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是宋世尧。 顾明臻没想到他竟会在闹出身世的传言后还大大方方地上门,见状不由得愣了愣。 就在这时,宋世尧的视线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看到她被咬破的红唇后微微一冷,那点子意外相遇的喜悦已经变成了阴霾弥漫在他眼底。 顾明臻并不避讳,甚至还冲两人坦然地点了点头。 宋世尧眼神阴郁地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顾明臻若无其事地进了屋,果然在宋老爷子身边看到了纪翎。 两人仿若初见,并未露出任何破绽。 可宋老爷子显然疑心未退,吃饭期间不断旁敲侧击,挖了好些坑给顾明臻跳。 好在顾明臻和宋时年足够默契,都一一避开了。 。 两日后。 顾明臻开着自己的私人游艇驶入了公海。 蓝天碧海,天地悠远。 一艘豪华游轮荡漾在碧波之间,看起来气派又豪华。 为了不让人起疑,顾明臻今日特意带了顾琳琅打掩护,又跟宋时年分开行动。 她不知宋时年到没到,也不知道梁智仪有没有按时赴约,所以一上赌船,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寻找两人。 就在这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突然将她拉到了角落。 顾明臻抬起手肘就朝对方小肚子上狠狠一撞。 宋世尧闷哼一声。 他掀起眼皮,用那双隐含怒意的视线看向她,冷冷道:“顾明臻,骗我好玩吗?” 顾明臻心中陡然沉了沉。 来之前她特意打听过,宋世尧不在今天的邀请名单上。 且,他素来不喜欢这些会让他上瘾的东西。 一个不好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176章 全员黑气(1) 对她的出现,宋世尧好像并无好奇,只有愤怒。 就好似他早就料到她会出现在赌船上一般。 顾明臻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宋世尧,有病就赶紧治,别来我跟前发疯!”她脸上浮起薄怒,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他身上,“我到底骗你什么了?” 两日未见,宋世尧身上那道金色气体依旧足以亮瞎人的狗眼,甚至比那天他们在会所分开时还要浓郁几分。 这说明他的气运不减反增。 同时也就意味着,他想要与她联盟的决心已经开始动摇。 “我说什么你心知肚明,不用在我跟前装傻。”宋世尧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里面藏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顾明臻自然没错过他这点微妙的情绪。 她嗤笑一声,讥讽道:“说你有病你还不承认。宋时年是我未婚夫,别说我们俩只是亲了一下,就算是睡了,你也管不着!” 她理直气壮地怼他,眼底不见半点心虚。 不知为何,宋世尧反而笑了。 “臻臻,你是不是还在为我跟纪佩黎的事情生气?我跟你解释过了,那就是场意外。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呢?” 顾明臻刚想骂他自恋,却发现他身上的金色气体减弱了不少。 她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跟纪佩黎的事,同我解释什么?”她半真半假地冷哼一声,朝不远处的顾琳琅招了招手, “走,琳琅,我带你长长见识去。你不是准备接《赌王》的那个片子吗?这些都是素材,你可别只顾着玩,得多用点心仔细观察。” 一句话,既摆足了姿态,又解释了自己来赌船的目的。 宋世尧身上的金色气体在明明暗暗间来回折腾了几次后,又再次减弱了两分。 不多,但足以让顾明臻看见他的动摇。 顾明臻在心里暗自低咒一声。 这狗东西,是存心跟她过不去了是吧?! 她转身就走。身后,宋世尧快步跟了上来。 “臻臻喜欢玩什么?轮盘、骰宝、牌九还是百家乐?这赌船上还有麻雀,臻臻要试试吗?” 见他这样,顾明臻便知他还对自己心存怀疑。 但她本就是以退为进,所以并不在意。 是非之时是非之地是非之人。 宋世尧突然出现在这里,绝对是来者不善。 就算他不跟上来,她今天也要想办法缠住他。 只是......梁智仪那边就有点麻烦了。 公海上没有信号,即便带了大哥大也只是摆设。 更何况上船时他们经过严格的安检,诸如枪支、冷兵器、大哥大、对讲机等东西一律不准带上船。 所以此刻顾明臻根本无法联系上容淮,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之间那玄妙的默契了。 “我没怎么玩过这些,只是上船之前粗略了解了一下。”顾明臻神情淡淡,挑眉道,“怎么 ,你会?” 宋世尧虽不喜赌博,但他平时往来应酬却难免沾上这些。再加上他天资聪颖,所以这些东西倒也难不住他。 见素来成竹在胸的女人此刻带了几分茫然和不知所措,他便存了卖弄的心思。 “谈不上精通,倒也略知一二。臻臻若有兴趣,不如同我一道,我教你?” 顾明臻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顺水推舟道:“好啊,不过输了算谁的?” 宋世尧只当她是轻视现在的自己,果然被她激起了胜负欲,“放心,这点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这条赌船邀请的客人非富即贵。为了提高逼格,他们还设置了起步门槛。 光是入场券,就高达百万港元。 当然,这些钱东道主分文不取,全都在上船时换成筹码发给了各位客人。 “开个玩笑而已。”顾明臻狡黠地笑了笑,“名不正言不顺的,我怎么好让二公子出钱?” 说罢,她挽起顾琳琅的手,率先朝骰宝桌子走去。 宋世尧被她的笑颜晃了一下心神,怔了怔才出声阻止道,“稍等,我还有一个朋友。” 顾明臻直觉这人就是自己今天想见的梁智仪,于是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朝盥洗间的方向望去。 片刻后,梁智仪果然脚步虚浮地从盥洗间走了出来。 顾明臻的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头顶,只一眼,她就皱起了眉头。 梁智仪头上有气体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头顶的气体分成三缕。 左边那缕是极淡的黑气,中间那缕是稍显粗壮的青色气体,右边那缕则是颜色浓郁的黑紫色气体。 这种情况堪称奇景,顾明臻两辈子加起来也未曾见过。 不过这个梁智仪也真是有够衰的! 霉运、病气同时缠身也就算了,额头上还刻了个衰字,注定了今天要破一笔财。 “等会儿你帮我缠着点梁智仪,但千万别跟着他下注。” 顾明臻在顾琳琅耳畔小声叮嘱了一句,但因为她眉心微皱,所以宋世尧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解释道:“臻臻,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让你不痛快的。我知道你跟梁家不对付,但我妈让我盯着点我小舅舅,不让他乱来。所以我......” “二少既然有事在身,今天就不劳烦你了。”顾明臻神色不虞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 “我肚量再大,也不可能跟梁家人搅在一块儿!香江的狗仔们笔锋犀利,我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顿了顿,她唇角又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差点忘了,说起来二少也算半个梁家人呢!” 四周宾客不少,虽然大家都被赌局吸引了目光,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两人身上,但顾明臻到底算是当场下了他的面子。 谁知宋世尧不仅不生气,就连眼底的那点疑虑也隐退了下去。 “梁家是梁家,我是我。臻臻把我跟梁家画上等号,这对我来说好不公平!” 顾明臻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了百家乐的赌桌前。 宋世尧扯着梁智仪来到她身旁,顾明臻也不理他,随意找了个霉运当头的赌鬼,跟着他押了庄家。 连续几把下来,她果然押什么赔什么,眨眼间面前的筹码就去了一小半。 倒是宋世尧,鸿运当头,买什么赢什么。 “臻臻,别跟我赌气了好不好?”见状,宋世尧有些好笑,“再这样下去,你的筹码要不了半小时就该输完了。” “这点钱,我顾家还输得起!”顾明臻依旧臭着脸,但语气却缓和了不少。 宋世尧只当她在跟自己耍小性子,心里越发受用,于是好声好气地哄道:“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但既然来玩,总不能败了兴致对不对?再说了,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也得为你妹妹考虑一下吧?” 顾琳琅如今已不是顾家千金,只有一个明星的光环在撑场面,身家确实不能同他们相提并论。 顾明臻脸上带出点犹豫之色。 见状,顾琳琅十分有眼色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故意撒娇道:“姐,二少说得对,既然来玩,咱们就玩个痛快,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不好?” 顾明臻这才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回我可是给你面子。” 顾琳琅笑了笑,顺势让开自己的位置,站到了梁智仪身旁。 “臻臻,这把你别乱来,跟着我下注。”宋世尧不动声色地挤到顾明臻身边,低声道,“我保证让你把输的全都赢回来。” 顾明臻不置可否,但再下注时,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筹码扔到了宋世尧那边。 宋世尧虽然鸿运当头,但他来此不为赢钱,所以下注十分保守。 倒是顾明臻,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原则,可劲儿地蹭他的气运。 起初她下注还略有保留,但连赢几次之后,她仿佛来了兴趣,接下来的下注次次都是大手笔。 宋世尧虽然对她容易上头的行为有些不认同,但他今日存了心要讨好她,所以不仅没劝阻她,还十分凑趣笑道:“臻臻今天赌运不错啊!” 不到一小时,顾明臻面前已经赢了近千万的筹码。 期间她一心二用,不断在人群中搜寻容淮的身影,却一直毫无所获。 她心知容淮多半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便准备自力更生,自己找机会跟梁智仪谈判。 见时机差不多了,她刻意放慢了速度,装作意兴阑珊地样子,道:“一直赢怪没挑战性的,不如咱们去玩麻雀吧?” “好。”宋世尧正想叫上梁智仪,大厅入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顾明臻下意识地回头,便看到一个身穿便服,金发碧眼的男人在几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是“一哥”。 身为公职人员,按道理“一哥”是不该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哥”特殊的身份,让他凌驾于香江众多富豪之上。 有人借这种局给他利益输送,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顾明臻总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巧合。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宋世尧,果然没在他眼中看到任何诧异之色。 难道今天准备给“一哥”利益输送的竟是宋世尧?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梁智仪头顶那三缕交缠在一起的黑、青、紫气体像是变得有生命力一般,开始互相吞噬对方。 片刻后,青、紫二色消失不见,梁智仪头顶只剩下一片浓郁如死气的黑。 第177章 全员黑气(2) 这样的黑气意味着什么,顾明臻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今天这场赌局,竟是专程为梁智仪准备的“死局”。 所以即便她不主动邀请梁智仪,梁智仪多半也逃不过这一劫。 可,聪明如梁曼华,不可能不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杀死梁智仪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非议。 梁家连续死两个人,只要稍微有脑子的都会联系到姐弟阋墙,争夺家产上面。 按照谁获利谁嫌疑最大的原则,梁曼华肯定逃不过坊间的口诛笔伐。 是什么,让她如此有恃无恐的呢? 顾明臻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一哥”。 如果有官方为她背书呢? 如果这赌船上出了什么意外,死的不只梁智仪一个人呢? 顾明臻的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臻臻在看什么?” “自然是在看一哥。”顾明臻半点也不避讳,“一哥这气派,放眼整个香江,恐怕也只有港督能跟他比了吧?” “他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只是表面风光罢了。”宋世尧存心在她面前显摆,便道, “一则,陈国安那帮人将他逼得紧。二则,三和会的事影响太大,又让陈国安抢了风头,让他他失了上面的圣心。我听说英国那边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他若是再不能做出点事情来挽回声誉,恐怕就只能滚回老家自己吃自己了。” “那还不好?”顾明臻嗤笑一声,“反正这些英国佬也瞧不起香江这弹丸之地。” 宋世尧也跟着冷笑,“不过装装样子罢了。要真回了老家,哪有在香江风光?这里人人都要争着巴结他,钱也来得容易。他还没捞够呢,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开?” 顾明臻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宋世尧如今为了争取她的好感,应该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欺骗她。 但如果“一哥”真的要卷铺盖滚蛋,宋世尧凭什么还会向他利益输送? 梁曼华不是傻子,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除非,她笃定“一哥”能够做出成绩,顺利留下来。 可“三和会”的分崩离析让香江众多黑帮最近都夹起尾巴做人,属实低调了不少。 短时间内,“一哥”到哪里找一桩大案来刷业绩? 顾明臻再次回头看了看梁智仪头顶浓郁的黑气,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宋世尧决计想不到,他只是当成寻常谈资显摆的几句话,却让顾明臻联想了很多。 见她走神,他只当她是被自己给唬住了,便笑,“走吧,咱们去玩麻雀。” 顾明臻故意问他,“你不去同一哥打个招呼,刷个脸熟吗?” “这会儿这么多人围着他,我去凑什么热闹。”宋世尧眸光微闪,半真半假地试探道,“等会儿吧,等会儿人少了,你跟我一起过去打声招呼?” “我不去。”顾明臻装出点任性的样子,“我最不耐烦跟这些衙门中人打交道了。” 此举正合了宋世尧的心意,闻言,他便没有再劝。 四人来到玩麻雀的场地,顾明臻道:“你今天运势这么好,跟你玩我岂不是输定了?” 宋世尧铁了心要哄她开心,便笑,“那你玩,我在旁边看着你。” 顾明臻嘴里说着“那怎么好意思”,人却十分不客气地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她给顾琳琅使了个眼色,顾琳琅便拉着梁智仪的手腕撒娇道:“梁少,咱们也玩吧?” 梁智仪是那种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的货色,早就被顾琳琅三言两语便拿捏住了。 他顺势在顾明臻对面坐了下来,“好好好,小美人有令,我敢不从命?” “那你等会儿可要让着点我。”顾琳琅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里是自由区域,只要有足够的筹码,谁都可以坐上牌桌。 很快,就有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坐在了仅剩的那张空位上。 顾明臻一抬头,就看到了他头顶浓郁的黑气。 这黑气跟梁智仪的一样,都是奔着一个“死”字去的。 一个小小的赌船上,已经出现两个即将横死的人,这绝非“巧合”二字能够解释的。 第178章 全员黑气(3) 顾明臻一直悬着的心再次沉了沉。 她一面摸牌,一面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 等等。 这不是她刚穿过来时,那个在九龙城寨外面提醒她有人在跟踪她的年轻男人吗? 四目相对,年轻男人显然也认出了顾明臻,但他却很快移开了目光,没有吱声。 没了宋世尧的气运加持,顾明臻原本已经做好了输钱的准备。 但架不住桌子上有两个“倒霉鬼”,所以她与顾琳琅的手气总体来说还不错。 那边,“一哥”已经坐到了百家乐的牌桌上,开始下注。 见他身边没什么人了,宋世尧顿时有几分意动。 顾明臻看出了他的意思,便笑,“想去就去吧,不用管我。” 宋世尧:“那我去去就来。” 他前脚刚走,一直没吱声的梁智仪就对桌子上的年轻男人开了口,“阿盛,你怎么才来啊,刚刚急死我了!” 这人竟是梁智仪的保镖? 顾明臻给顾琳琅使了个眼色,顾琳琅便笑,“梁少,他是谁啊?” 梁智仪忌惮地看了一眼顾明臻,似乎有些犹豫。 顾琳琅对他半是撒娇半是威胁,“我把梁少当自己人,梁少却跟我如此见外。姐,我看这把打完我们还是撤了吧。” 梁智仪哪里抗得住这个,闻言压低声音,炫耀道:“悄悄告诉你,他是我的私人保镖,才从国外回来。以前是贴身保护英国首富的,一个人能打好几个飞虎队,可厉害了!” 英国首富的贴身保镖? 顾琳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位叫“阿盛”的年轻男人,几个月前还穷困落魄地流落在九龙城街头,如今摇身一变就换了个漂亮的履历。 这要么是梁智仪这二傻子又被人给忽悠了,要么就是这个叫“阿盛”的男人来头不小。 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知肚明的东西。 “阿盛,同两位顾小姐打个招呼。”梁智仪并未发现场上的暗流涌动,抬手就扔了张“一筒”出来。 阿盛笑着同两人打了招呼,口音里已经没了几个月前的“京腔”,反而带了点伦敦味儿。 真有意思! “胡了。”顾明臻捡起梁智仪的那张“一筒”,抬眸时却在大厅一角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穿着黑色的衬衫与同色的西装裤,宽肩窄腰,一双傲人大长腿十分吸人眼球。 明明是个男人,但他脸上却戴着一张面貌丑陋的女神面具。 顾明臻目力过人,一眼就看清了那张面具是希腊女神尼弥西斯。 尼弥西斯,冷酷无情的复仇女神,专门惩罚不法之徒。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已经猜出这人就是容淮。 大厅里戴面具的不多,但也不乏有人因为种种原因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选择了用面具遮挡。 所以此刻容淮虽有些引人注目,却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错而过,容淮不着痕迹地朝盥洗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顾明臻会意,便在梁智仪骂骂咧咧的声音中推倒了面前的麻雀牌,低声笑道:“梁少,你该去洗手间了。” 梁智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想骂她神经病,顾明臻又道:“琪琪在盥洗间等你。” 琪琪,就是梁智仪新近在追的那个小明星女友。 梁智仪的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恶狠狠道:“你骗人!她根本就没上船。顾明臻,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别乱动。”顾明臻面色不改分毫,一面麻利地码牌,一面笑盈盈道,“宋世尧在那边看着你呢!” 梁智仪身体一僵,已经扭到一半的脖子又硬生生转了回来。 顾明臻借着拿牌的功夫,凑近他,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不想落得跟你爸一个下场,我劝你最好去一趟。” 梁智仪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白日见鬼一般,“你,你怎么......” 就在他举棋不定时,阿盛突然开了口,“梁少,去吧。今日船上会有大变故,你是对方首当其冲的目标。若无顾小姐帮忙,我未必护得住你。” 梁智仪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神情越发惶恐。 顾明臻:“放心,我不会害你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咱们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梁智仪虽是个不务正业的二世祖,却也没傻得彻底。 他战术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才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一边抱怨手气不好,一边大摇大摆地朝盥洗间走去。 百家乐牌桌上,宋世尧一面下注,一面密切地注视着梁智仪的一举一动。 见他起身,他神色微变,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牌桌上的顾明臻。 顾明臻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全当没发现他炙热的目光。 见她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宋世尧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短暂地放回到“一哥”身上。 顾明臻这才抬眸看向阿盛,“阿盛先生说今日会有大变故,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阿盛坦然地对上她的视线,压低声音道,“有人布了个天罗地网的局,搞不好今日这赌船上就会血流成河。” 顾明臻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一哥”的身影。 “一哥”想在短期内刷个大业绩,今日这赌船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可,“一哥”究竟会以什么方式刷这个业绩呢? 顾明臻:“有人指的是谁?” 阿盛没答话,只从自己的牌面里扔出一只“幺鸡”。 这个答案,跟顾明臻的猜测不谋而合。 若“一哥”真要动手,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式,今日赌船上都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 “他有多少人?” 阿盛:“保守估计,至少有20人。” 顾明臻又问,“那你有多少人?” 阿盛苦笑着扔出了一张“五万”的麻雀牌。 “咱们手无寸铁,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以寡敌众,这场仗没有赢面,阿盛先生凭什么认为我会站在你那边?” “容先生说顾小姐心中有大义,不会坐视不管的。”阿盛淡然一笑,“我相信他的判断,也相信当初九龙城外那个侠骨柔肠的女孩儿今日依旧热血不凉。” 顾明臻并未立刻接茬,而是谨慎道:“你说的容先生是谁?” “容淮。”阿盛道,“不瞒顾小姐,事出突然,我们知道时已经很晚了。就是今日这五张入场券,还是容先生帮忙弄的。” 难怪容淮会姗姗来迟。 顾明臻对他的话已经信了大半。 她心跳加速,目光下意识地朝宋世尧的方向扫了一眼,“宋世尧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那人的计划,他知情吗?” “不确定。不过我猜他未必知道全部。”阿盛谨慎地答道,“但他今天,肯定是冲着要梁智仪命来的。” 正说着,顾明臻视线的余光忽然扫到一缕黑气自顾琳琅头顶升腾而起。 那黑气像是有生命力一般,迅速向四周扩散。 不过眨眼功夫,整个大厅就被浓郁的黑色气体所覆盖。 顾明臻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顶着一头浓郁的黑气,除了宋世尧和“一哥”等人,竟无一人例外。 第179章 全员黑气(4) 全员黑气!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赌船上除了“一哥”的人,没有一个能够生还的。 顾明臻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气运,但想来她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可,今天被邀请来的全是香江非富即贵,身份显赫的人物。 杀这么多人,“一哥”该如何向民众、向港英政府交代? 加上赌船上的荷官、船长、水手和服务人员,这条船上至少有上百人之多。 只要有一个人侥幸生还,爆出去就是惊天的丑闻。 别说港督,就算英女王来了也无法向民众和舆论交代。 所以“一哥”此举,跟踩着钢丝走悬崖没什么区别了。 是谁给了他底气,让他敢这样铤而走险的? 这里面,又掺杂着多少惊人的利益? 阿盛:“我知道顾小姐身手不错,只要你肯伸出援手,这一战我们未必会输。” “不,这一战你们没有任何胜算。”顾明臻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若我猜得不错,他想要的不是几个人的命。这一船的人,都是他的猎物!” 阿盛注意到,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他面色猛然一变,“顾小姐如此推测,有什么根据吗?” “这船上的人,随便死一个都会上明天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若是死上几个,绝对同时引爆香江和伦敦。”顾明臻语气冷静,说出的话却字字惊心, “可这世上的事,但凡做过就会有痕迹。若泄露出去,一哥有几个脑袋担得起这个责任?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顾琳琅早就被两人的话吓得瑟瑟发抖,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姐,这船上既然这样危险,不如咱们先走吧?”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顾明臻在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她冰冷的手,安抚道:“放心,姐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阿盛:“顾小姐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他这么做的理由呢?不瞒顾小姐,我收到的消息是今天这条赌船上会有一场绑架案。或许会死几个人,但绝不至于一个都跑不掉。” “你也说了,他今天带了至少20个人来。若只是绑架,这一船上百人之多,即便他们有武器,只派20个人来也未免太冒险了。” 顾明臻眼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但若只杀几人,又何须调动20个精英?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 阿盛的面色骤然间变了数变,神色已不如方才笃定。 顾明臻:“所以阿盛先生,你不用用大义压我。我是个自私的人,大义的前提是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阿盛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说,闻言也不意外。 他道:“顾小姐再自私,也应该有你想保护的人吧?一个顾琳琅小姐,一个容淮先生,若我没猜错,你还得保一个梁智仪。顾小姐就算身手过人,以你一人之力,又怎能以一保三?” “以容淮的身手,他有自保之力。至于梁智仪,他对我确实重要。但若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也不是不可以弃了他。” 顾明臻神色漠然地看着他,“所以,我找不到必须帮你们的理由。” 阿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他看得出眼前的女人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若他拿不出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理由,她是绝对会袖手旁观的。 “若我说,我有把握说服容先生留下来呢?”阿盛道,“再说了,若事情真像你猜测的那样,对方此刻恐怕早就在这条赌船附近了,顾小姐真敢保证你们就能全身而退吗?” 顾明臻轻轻眨了眨眼睛,似在衡量着什么。 片刻后,她道:“光是这两个理由,还不够。” 阿盛想了想,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徽章,由桌子底下悄悄递给了她。 顾明臻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熟悉的国徽,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上这才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的同伴跟你一样,也是种花家的特工吗?” 被她一口叫破,阿盛也不奇怪。 这个女人玲珑心肠,只怕早就对他的身份起了疑,所以刚才才会故意拿话逼他,让他不得不自爆身份。 “是。”他知道她这是在判断己方的战斗力,所以飞快地点了点头,并不藏私。 “咱们有武器吗?”顾明臻又问。 阿盛道:“事出突然,容先生只说他会想办法,但具体的落实情况我还不清楚。” “这就麻烦了!没有武器,你们的战斗力至少要折损一大半。”顾明臻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思道, “这样,等会儿你去跟船长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跟他们合作。他们虽然不想惹上官方,但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们了。告诉他们,若他们放任这么多贵客在赌船上出事,就等于砸了他们的金字招牌和谋生饭碗!以后他们再想捞钱就难了!” “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见梁智仪已经魂不守舍地从盥洗间的方向走了出来,阿盛连忙加快了语速, “上船之前我们收到可靠消息,就在昨天,这条赌船已经换了主人。” 顾明臻心中一沉,“新主人是谁?” 阿盛:“日本第一财阀的家主,松本长野。” 第180章 全员黑气(5) 顾明臻皱了皱眉,“这里面还有松本长野的事?” 开赌局前一天赌船换了主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件事绝非巧合。 阿盛垂眸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顾明臻将面前的麻雀牌一推,目光突然变得凌厉,“阿盛先生,既然想合作,你就得拿出合作的诚意来。最起码,我要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 像梁智仪这种咖位的,还不至于让种花家出动五个特工来保护他。 就算这艘赌船上可能出现绑架案,那也是香江sir们的事情,并不在阿盛的职权范围之内。 为了这种事暴露特工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得不偿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所以,这些被他拿到明面上来说的东西都只是借口,他们来这艘赌船必然还有另外的目的。 阿盛:“顾小姐,你别为难我......” “你们的目标是松本长野吧?”顾明臻开口打断他,“如果是他,那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阿盛眼底闪过一抹半信半疑的目光,“你和松本并无仇怨,为何......” “你错了,上次我和容淮破坏了他偷运倒卖古董的事,已经跟他结了仇。”顾明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言简意赅道, “你既敢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容淮,那他的底细你想必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宋世尧如今要借松本家的势力翻盘,我们绝不可能让他得逞。但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釜底抽薪。” 与其费尽心思去阻止宋世尧和松本雅子的联姻,还不如直接杀了松本长野,一劳永逸! 松本雅子不是女强人,只在集团里挂了个闲散职位。但松本长野却有两个弟弟,而且都不是什么善茬。 若松本长野一死,松本家族的权势自然会旁落。 到时候宋世尧即便和松本雅子联姻,也得不到什么助益。 “顾小姐猜得不错,我们的目标确实是他。松本家在侵华战争中为日军提供了大量军备物资和钱财,本就是华国的罪人。但因为某些原因,他们并未得到应有的报应。后来是我们的特工冒着性命危险暗杀了松本长野的父亲,松本长野因此恨我们入骨。” 阿盛一直盯着顾明臻的眼睛,判断出她没有撒谎后,便当机立断道,“这次中英双方就香江回归谈判,引起了以米国和日本为首的某些国际势力的不满,所以他们便策划了这次赌船绑架事件。” “不瞒顾小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嫁祸给华国,从而引起香江民众的不满,为香江回归制造舆论压力和舆论障碍。如今英方本就不情愿归还香江,若香江民众仇丶华的氛围也高涨,他们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拒绝中方。” 原来如此。 难怪“一哥”会如此有恃无恐! 难怪这条赌船上会全员黑气! 难怪阿盛本应是谨慎之人,却轻易信了她“一哥”要灭口的说辞。 既然要嫁祸给华国,这件事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所以赌船上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都成了他们的垫脚石。 为了给华国泼脏水,为了不让香江顺利回归,他们便要血洗赌船! “你怎么确定松本长野一定会上船?”顾明臻强压住心中的滔天怒火,快速问道。 阿盛:“根据我们的调查,松本长野生性残暴,最喜欢看猎物在他面前作垂死挣扎。加之他对华国仇恨颇深,所以我们猜他一定不会错过这次的机会。” “既然这条船是松本长野的,那就好办了。”顾明臻瞥了一眼已经只有几步之遥的梁智仪,压低声音道, “能动手的事,何必去动嘴皮子?咱们只要在他们的人上船之前,抢先劫持了这条船,不就行了吗?” 阿盛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恐怕不好办,咱们没有武器,想要控制这条船并非易事。” “没事,武器的事我来想办法。” 顾明臻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察觉到宋世尧正看着自己,她便落落大方地对他笑了笑,又抬手朝盥洗间的方向指了指。 见她如此坦然,又见梁智仪已经回来了,宋世尧便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与梁智仪擦身而过时,顾明臻低声警告道:“你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在你这儿露了破绽,不等他们动手,老娘先宰了你!” 梁智仪被她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挺直了脊背。 盥洗间。 顾明臻刚拐进去,便被一双大掌捂住嘴巴拖到了角落。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随着呼吸飘入鼻尖,顾明臻蓄势待发的身体瞬间松懈了下来。 “岁岁,事情有变,待会儿可能会很危险。若情况不对,你答应我,一定要先离开!” “这件事我已经从阿盛那儿知道了。”顾明臻扫了一眼他头顶的黑气,直接无视了他的话,追问道,“怎么样,武器你带上来了吗?” “没有。他们戒备太严了,武器弄不上船。”容淮摇了摇头,神色凝重, “不过我的人就在附近待命,还有陈sir那边我也通了气。但兹事体大,他敢不敢来我并不敢确定。” “既然弄不上船,那就就地取材。” 顾明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一哥”既然敢下狠手,自然不会给他们空子钻。 “目前已知他们的人分为两批。一批是20个手持热武器的精英,目测他们此刻正在附近的海域待命。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所以咱们一定得在他们上船之前先控制这条船。”顾明臻沉思了片刻,道, “另外一批就是船上的这些人。船员、荷官、服务员这些人战斗素质不强,威胁性不大。但船长和船上安保人员的身手应该不错,所以咱们的首要目标是解决他们。 容淮点了点头,拿出一张赌船的结构图快速指了几个地方,“我刚才侦查了一下,他们的安保主要分布在这几个点。一会儿我和阿盛的人会分别解决他们。” “我去船长室。” 为了行动方便,顾明臻今天穿的是白色真丝绣花衬衣和黑色阔腿裤。 她随手挽了个丸子头,然后踢掉自己的平底鞋,弯腰拿出藏在鞋底的,用油纸包裹好的银针。 “我猜除了安保人员身上有武器外,这条赌船上还储备了多余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恐怕只有船长才知道它们藏在哪里了?” 容淮抬手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抱了抱,“岁岁,万事小心!记住我的话,凡事以自身安危为第一位。” 说完,他就想转身离开,谁知却被顾明臻拽住了手腕。 “怎么了?”他挑了挑眉尖,疑惑地看向她。 顾明臻神秘地笑了笑,“再等一等。” 片刻后,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朝着盥洗间而来。 看到顾明臻正在镜子前补妆,宋世尧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顾明臻从镜子里与他对视,半真半假地笑道,“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啊?” 宋世尧不自然地笑了笑,“别误会,我就是来上个厕所。” 说罢,他抬腿朝男厕所走去。未行两步,忽觉身上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宋世尧惊愕地回头,就对上了顾明臻那双似笑非笑又闪着寒光的眼睛。 容淮从男厕所拐了出来,将已经晕倒的宋世尧快速拖到旁边的杂物间。 顾明臻也跟了上去。 她垂眸看着地上如死狗一般的男人,冷冷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宰了他吧?” 第181章 全员黑气(6) “先等等。我留着他还有用,万一等会儿情况不对,咱们还可以拿他来做人质。” 容淮垂眸看着从宋世尧脖子上掉出来的一枚银质骷髅头项链,冷声道, “再说了,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我要他一点点看着自己失去所有;要让他声名狼藉、众叛亲离;让他把我当初尝过的痛苦,全都尝试一遍。”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但顾明臻却从他波澜不惊的平静下感受到了一种汹涌澎湃的恨意,以及足以撕碎一切的杀气。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顾明臻知道,这些年他全靠恨意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没多说什么,只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然后弯腰从宋世尧脖子上扯下那枚骷髅头的海盗项链,皱眉道:“这条海盗项链跟宋世尧的气质太违和,应该不是他的东西吧?” “这不是他的项链,他平日里从来不戴这种小玩意儿。”容淮仿佛被她那轻轻的一捏给治愈了,就连眼中的戾气都散去不少,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今天他们的标志,也是他们的保命符。” “那就好办了。”顾明臻打了个响指,“一会儿你们就把那些戴了这种海盗项链的宾客全都控制起来,这些人可都是一哥的金主,他总要投鼠忌器的。” 容淮轻轻“嗯”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海盗项链,替她戴到了脖子上。 “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这个吻虔诚得仿佛朝圣者,不含一丝情欲。 顾明臻知道如今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留下一句“万事小心”,便转身走了。 船长室通常在驾驶台下面右舷的第一个舱室,而驾驶台则多位于游轮的最顶层。 沿着旋转楼梯往上爬时,顾明臻撞见了一个岗哨。 见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又一脸郁闷的神情,岗哨只当她是输了钱出来散心的客人,对她并无多少防备。 “这位女士,马上就要到非公共区域,你不能再往上走了。” “这样啊......”顾明臻耸了耸肩,露出一个遗憾的笑容,“我还想到阳光甲板上晒晒太阳,换个心情呢!” 对方被她明艳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下一秒只觉得银光一闪,四肢便像灌了铅似的,逐渐麻木不听使唤。 顾明臻抬手朝他脖子上狠狠一劈,只听“扑通”一声,对方便昏倒在了她的脚下。 左右四顾后,她找了个没人的房间将人拖了进去,并从他身上搜出一支安了消音器的手枪和一部对讲机。 将人处置好后,顾明臻抬手扯下他脖子上的海盗项链,扔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想了想,她又将自己脖子里的那条海盗项链也扯了出来,十分招摇地亮在衬衣外面。 再上一层后,安保果然越发严厉。 “站住,这里是非公共区域,游客请止步。” 顾明臻刚想动手,余光便瞥到船尾还站着一个岗哨,而且对方的距离在她银针的射击范围之外,身上还配着一把狙击枪。 她眼珠子一转,脚步未停地朝对方走去,脸上还迅速浮现出了一抹焦急之色,“楼下大厅出现了点骚乱,你们的头儿让你们下去支援。” 对方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我。”顾明臻胸前的海盗项链轻轻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我今天是陪一只肥羊来的,若不是下面腾不出手,又不好用对讲机摇人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也不会让我上来通知你们。” 为了不引起宾客的恐慌与不安,赌博大厅确实没有配备两个安保。 顾明臻这番话合情合理,岗哨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骷髅头海盗项链,便朝自己位于船尾的同伴招了招手。 “你跟她下去看看。” 顾明臻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两步,落在了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手掌则扣住银针,抵住了他身后的穴位上。 待同伴走近,她才手起针落,将银针飞快扎进了对方的穴位之中。 对方身体一麻,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往后仰去。 顾明臻顺势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了他,然后扬唇轻笑,做出与他低声交谈的样子。 同伴以为两人在调情,有些鄙夷地皱了皱眉头,“他娘的见了女人就发骚,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是要下去看吗,赶紧的,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他话音未落,耳畔便响起一声闷响,同伴错愕地低头,一颗子弹已经破空而来,击中了他的心脏。 手中的狙击枪还来不及扣动,牛高马大的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顾明臻干脆利落地结果了两人,将狙击枪藏了起来,又从其中一人身上扯下一个望远镜,对着深蓝色的海面快速眺望。 找了一圈后,她果然在游艇右方45°角的地方看到了一艘小型游艇。 游艇的甲板上站着几个金发碧眼,全副武装的男人,个个都手持冲锋枪,像蓄势待发的猛兽,正张开饕餮大嘴,准备享受一顿丰盛的美味。 天空中,阳光不知何时隐入了云层。 天地灰暗,几滴雨点落在了甲板之上。 海面袭来一阵狂风,裹挟着浪花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拍打向游艇。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第182章 全员黑气(7) 顾明臻又在海面上搜寻了一圈,才在游轮左侧60°角看到了一艘停泊在海岛旁的渔船。 这艘渔船停泊的位置十分隐蔽,外表看起来也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任何标志。 但莫名的,顾明臻就是知道这是容淮安排的援助。 她顿时安了心,收起望远镜转身潜进了船长室。 顾明臻进去时,船长正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拿着信号枪,对着小型游艇的方向准备发射。 顾明臻心中陡然一沉,知道若是让他将信号发射出去,要不了多久那批全副武装的亡命之徒就该登船进行大屠杀了。 她连忙轻咳了一声,“船长。” 船长已经扣动扳机的手又放了下来,他转身看向她,皱眉道:“你是谁?谁让你乱闯船长室的?” “一哥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发射信号给那边?”顾明臻一边面不改色地胡诌,一边笑着上前,“他说肥羊们已经全部到位,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了。” 船长瞥见她脖子上悬挂的骷髅海盗项链,神色顿时缓和了几分,“告诉一哥,雇佣兵们马上就位。” 原来小游艇上载的竟是国外的雇佣兵。 这些人全是从枪林弹雨中真刀真枪地厮杀过来的,个个都有百步穿杨的枪法。 若让他们抢了先机,后果将不堪设想。 顾明臻笑着应了一声,“好。” 船长转身,再次扣动信号枪的扳机。 电光石火间,顾明臻抬腿凌空一扫,那信号枪便从他手上掉落在了地板上。 还没等船长回过神来,顾明臻又一个漂亮的扫堂腿,在他心口上狠狠踢了一脚。 船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被她踹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已经血色全无。 船长抬手就想拔枪,顾明臻已经扣动扳机抵在了他的脑袋上,“我劝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自己的枪会不会走火。” 要不是还得留着他逼问武器的下落,她何须如此麻烦。 一针下去就直接让他晕倒了,多省事! “别开枪!我只是拿钱办事,图财而已。”船长双手撑着地板,垂眸时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他膝盖才刚刚屈起一点弧度,顾明臻已经抬腿踩了下去。 船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但那声音还没来得及传开,他嘴里已经被塞了一张臭抹布。 “我说了别耍花招,你怎么就偏不信邪呢?” 要说别人拿钱办事也就算了,可船长这种核心人物,身家性命都绑在松本长野身上,必定是松本长野身边的心腹人物,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投降呢?! 顾明臻也不跟他废话,先抬手在他腿上射了两枪,断绝了他逃跑的可能,又手起针落,瞬间将他扎成了一只刺猬。 痛觉神经被无限放大,饶是船长是个硬汉子,也没撑过一刻钟。 顾明臻在他昏迷之前拿到了武器库的地址,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一刀结果了对方。 她刚想离开,忽然听到头顶驾驶台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顾明臻拔出手枪,扣动扳机,侧耳倾听了片刻,便听到一道脚步声顺着楼梯朝船长室走来。 她侧身躲到了门背后。 片刻后,有人敲响了船长室的房门,“岁岁,是我。” “你来得正好。”顾明臻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信号枪递给了他,“这是他们联络的信号,对面的是外国雇佣兵,配备的全是最新款的冲锋枪,火力很猛。” “不怕。我们的人已经解决了所有的暗哨,也控制了驾驶台。”容淮道,“现在就只差赌博大厅了。” 见他脖子上也戴着一枚海盗项链,顾明臻道:“琳琅呢?” 容淮:“我让她带着梁智仪藏到机舱里去了,那里相对安全,即便雇佣兵攻上来,短时间也顾不上那里。” 顾明臻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你准备让他们上船?” “如果不让雇佣兵上船,怎么能坐实一哥勾结盗匪,残害无辜市民的罪名呢?”容淮神情冷漠, “他那样的身份,只要不是铁证如山,他大可说自己是收到消息以身犯险来当卧底的。届时不仅无过,反而成了功臣。” 顾明臻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实了“一哥”的罪行,他才没有翻身之日! 可雇佣兵一旦上船,就难免会有伤亡。 毕竟她和容淮都不是神,在强敌面前,无法做到掌控全局。 “若没有咱们,今日船上的人都得死!”容淮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沉声道,“岁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知道。”顾明臻知道他身上背负的是怎样的血海深仇,任谁背负这样的灭门惨案,也没办法因为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就放弃自己复仇计划。 这是揭开“一哥”真面目的最好机会,她做不到因为她的一时不忍,就让他妥协。 “放心,我会尽量减少损失的。”他安静地注视着她,将她眼底那些细微的挣扎看在眼里, “岁岁,说实话,只要能复仇,我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是为了你,我愿意试着去保护他们。” 顾明臻眼中明明暗暗,忽而抬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肢,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中,“容淮,谢谢你。”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一柄无鞘的利剑。 他锋利无比,伤人也伤己。 是因为她,他才心甘情愿收剑入鞘的。 “说什么傻话。”他从未见过她撒娇的样子,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愣了片刻神,他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低笑道,“不是他们才有雇佣军的,我也有。” “当真?”顾明臻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 他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骗你做什么。” “我有办法了。”顾明臻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容淮,你和你的人是怎么联系的?” “用这个。”容淮举了举手中的信号枪,目光在船长室快速搜寻起来。 片刻后,他在船长的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只卫星电话,笑道:“或者用这个也行。” 顾明臻:“......” 敢情这家伙主打一个空手套白狼啊? “信号枪容易引起雇佣兵的警惕,你先用卫星电话联系他们试试。” 顾明臻附在他耳畔交代了几句。 容淮挑了挑眉,一面朝她比了大拇指,一面拨通了卫星电话。 等他挂断电话后,唇角的笑意便多了几分,“陈国安带着50个飞虎队的精英来了,目前已经跟我的人汇合了。” “太棒了,陈sir是当之无愧的孤胆英雄!” 顾明臻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她抬手敲了敲桌子,沉吟道,“这样,你让他们把赌船慢慢往渔船那边靠。” 第183章 全员黑气(8) 顾明臻回到赌博大厅时,“一哥”面前已经“赢”了一大堆筹码。 众人对这种利益输送的游戏心知肚明,却异口同声地恭维他手气不错。 但此刻“一哥”明显已经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频频地朝旋转楼梯的方向看去。 见状,顾明臻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立马有身着制服带着骷髅海盗项链的“船员”走上前去,附在“一哥”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一哥”故作不耐烦地低咒了一声,神情却安静了下来,不复方才的焦躁。 顾明臻从餐桌上挑了两杯烈性鸡尾酒,风情摇曳地朝他走去。 她唇角挑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一哥,我敬你一杯。” 大美女的献殷勤,是个男人都受用。 “一哥”也不能免俗。 但看清来人是顾明臻后,他脸上的笑容便僵硬在了唇角。 将他眼中的忌惮看在眼里,顾明臻恍若未觉,落落大方道:“托一哥的福,三和会这帮黑社会才能被绳之以法。这一杯,顾明臻代香江百姓敬你!” 众目睽睽之下,“一哥”不可能连杯酒都不敢喝,那样也未免太跌份了! 但顾家这位千金他早有耳闻,知道她并非什么善茬。 见他迟疑,顾明臻率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了。” “一哥”在顾明臻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拿起了酒。 就在这时,顾明臻忽然察觉一道如野兽般锐利的,带着深深恶意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根据顾明臻的记忆和判断,那目光来自麻雀牌区域。 想起至今尚未露面的松本长野,顾明臻心中一动。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听说一哥是麻雀牌的高手,不知可否给个机会,赐教一二?” 她脸上带着下位者惯有的讨好与谦卑,这是“一哥”非常熟悉的神情。 但“一哥”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根据他的消息,“三和会”的覆灭跟眼前这个女人有着很大的关系。 顾明臻也不着急。 反正她此刻的任务是拖住眼前这个男人,所以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甚至还抬手招来了侍应生,让他们送上两杯酒。 僵持间,麻雀牌区域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朝“一哥”轻轻点了点头。 “一哥”这才从侍应生手中接过酒,耸肩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明臻在之前那张麻雀桌前坐定,立马有服务人员送来了她方才的筹码。 “一哥”在她右手边的位置坐下,随后一个戴着骷髅头海盗项链的男人又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见两人十分默契地留下了她对面的座位,顾明臻心下了然。 片刻后,一个戴着“凡赛提”面具,身材矮小的男人径直坐到了她的对面。 “凡赛提”,北欧神话中正义与真理之神。传说中没有人能违抗他的裁决,违抗者将得到他死亡的惩罚。 顾明臻没抬头,却能感受到男人眼神中那种令她熟悉的嗜血杀意和深深恶意。 她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一个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鲜血的人,却自诩“正义与真理”的化身。看来这个松本长野不仅骄傲自负,还是个自大狂! 不过倘若他不自负,也不敢在今天这种危险的场合露面了。 看来阿盛所言非虚,松本长野确实很享受这种戏耍猎物的快感。 许是怕她认出自己的声音,松本长野全程没有开口。 其余两人也小心翼翼,连松本长野放的炮都不敢胡。 倒是顾明臻,主打一个“扮猪吃老虎”。 她一面给“一哥”喂牌,一面盯着松本长野薅羊毛。 “胡了,大三元!” “胡了,十三幺!” “胡了,十八罗汉!” 虽然看不到松本长野的脸色,但由他周身冷凝的低气压,顾明臻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此刻的不爽。 松本长野号称“华国通”,不仅对华国文化、华国茶道和华国古董研究颇深,就连麻雀牌这种消遣玩意儿也十分精通。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压着他打,让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一哥”默默地擦了擦冷汗,想给顾明臻使眼色,又想起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对面坐的是尊什么样的大神。 就在气氛越来越诡异之时,一个侍应生突然匆匆而来。 他附在“一哥”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一哥”顿时眼前一亮,激动得将手中的麻雀牌都扔了出去。 “胡了,九宝莲灯!” 许是觉得大厅里冷气太足,顾明臻慢条斯理地裹紧了身上的披肩。这才捡起那张牌,笑眯眯地说道,“多谢一哥的成全。” “一哥”面色微沉,随即又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但愿顾小姐能一直有这样的好运气。” 顾明臻假装没有看到他跟松本长野交换眼神,也像是没有察觉自己左手边的男人已经悄悄将手伸到了桌子底下。 她一边慢吞吞地摸牌,一边人畜无害地笑了笑,“哪里哪里,我牌玩得不好,全靠各位让着我而已。” 松本长野扫了一眼她身旁小山般的筹码,终于慢悠悠地开了口,“顾小姐一直都这么谦虚的吗?” 顾明臻还在犹豫要不要顺势揭穿他的身份,船舱外已经响起了让人胆寒的枪声。 大厅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如鸡,紧接着,就是一阵人仰马翻的沸腾。 几个金发碧眼手持狙击枪的男人冲了进来,对准大厅里四处哄逃的人群就是一阵射击。 接连不断有人倒下。 鲜血飞溅,方才还其乐融融的赌博大厅此刻瞬间化成了人间炼狱。 第184章 全城直播(1)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互相踩踏,也有人瑟瑟发抖地躲进赌桌下,妄图躲过一劫。 只有极少数人紧张地扯了扯胸前的骷髅头海盗项链,悄悄朝“一哥”靠近。 顾明臻刚刚站起身来,一把手枪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 “顾小姐,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一哥”扔了手上的幺鸡,操着一口蹩脚的粤语说道,“枪弹无眼,你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吧?” 顾明臻面色骤变,她看了看那些外国雇佣兵,又看了看“一哥”,惊愕道:“你,你们......一哥,你身为香江警界的一把手,怎么能跟这些强盗勾结在一起呢?” 闻言,大厅里一片哗然。 方才还想方设法寻求“一哥”保护的众人纷纷后退几步,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一哥”原本还打算给她扣个帽子,却没想到竟被她当场叫破。 他面色一沉,正要示意自己的手下对顾明臻开枪,松本长野却慢悠悠地开了口,“先留着她,我还有用处。” “一哥”迟疑道:“松本先生,此女狡猾多端,万一......” 松本长野取下面具扔到一旁,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怕什么?你们这么多火力,难道还看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此话一出,等于坐实了顾明臻方才的话。 人群中,立刻有人愤然道:“没想堂堂警界一哥竟是这种货色!诸位,他跟日本人和国外雇佣兵勾结,就是没打算给咱们留活路。反正今日都是一死,咱们不如跟他们拼了!” “一哥”朝手下抬了抬手,手下立马举枪朝那人连开两枪。 顾明臻迅速扯下身上的披肩,抬手一抖便遮住了手下的视线。 然后抬腿一记横扫,将手下的枪踢出了老远。 转身的瞬间,她看到四楼甲板上某个隐秘的角落,有人正拿着电子便携新闻摄像机,悄悄地记录这一切。 80年代初,华国还没有通信卫星,哪怕中央台的电视节目都只能依靠微波中转传送。 但在西方发达国家,通过卫星技术进行新闻现场直播已是家常便饭的事。 香江自然也不例外。 顾明臻心中一动,顿时明白方才容淮为何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偷偷送几个人上赌船。 起先她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可这种事,他压根没必要瞒着她啊! 顾明臻大脑迅速运转,身体却并未放松警惕。 见“一哥”拔枪对准自己,她索性将挡在身前的披肩往地上一扔,露出她绑在小腹上的一排炸药。 “来啊。”顾明臻的手指缠在导火索上,朝他挑衅一笑,“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 她身上绑的是火雷管,只需要扯动拉火管,顷刻间便可以让这个大厅夷为平地。 见状,松本长野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一哥”,厉声道:“别开枪!” “一哥”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几变,他像是有些不甘心,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不敢!” 顾明臻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眼底却闪过一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我敢不敢的,你试试就知道了!”她的手指像是轻轻晃动了一下,吓得大厅里本就惶惶不安的人群瞬间面色大变,“反正有你和松本先生陪葬,我也不亏。” 尖叫声此起彼伏,如魔音贯耳一般吵得“一哥”脑仁疼。 但他依旧不肯妥协,只像只被激怒的野兽,红着眼与顾明臻无声地对峙着。 顾明臻冷笑一声,手指力道轻轻一收,那导火索便有绷紧的架势。 见状,松本长野反手一耳光扇在了“一哥”脸上。 他气急败坏,甚至忘了说中文,只咿哩哇啦地吐出一串日语。 旁边有人心惊胆颤地翻译道:“一哥,松本先生让你想死自己死,别拖累大家一块儿为你陪葬!” “一哥”的眼睛瞬间血红一片,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将眼底的屈辱之色全部藏了起来。 手枪“啪”地落地,顾明臻扬起脚尖一踢,手枪便瞬间滚出了老远。 “好了,现在咱们来算算旧账吧。”顾明臻顺势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摄像机的方向, “反正这条船已经被你们包围得严严实实,左右我也逃不出去,一哥不如让我做个明白鬼成吗?” “一哥”看了一眼那些荷枪实弹的外国保镖,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他点了点头,“你说。” 顾明臻开门见山地问道:“上次绑架我爸妈的事,是你跟三和会联手的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一哥”不置可否,“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有。”顾明臻扯了扯唇角,混不吝地笑了笑,“这事困扰我好久了。得不到答案,我就会心情不好!我心情一旦不好......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了!” “一哥”的眉棱骨不易觉察地动了动,沉默了半晌,他才黑着脸沉声答道:“是。” “一哥是个爽快人,谢了!”顾明臻满意地笑了笑,“第二个问题,二十年前的容家灭门惨案,也是你联手三和会做的,对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一次,“一哥”却答得十分爽快,“不是我。” “也是,那时候你还只是个警务副处长,这么大的事情你确实做不了主,所以你充其量只是个帮凶。”顾明臻沉思了片刻,道, “那我换种问法,当年的容家灭门惨案,是由当时的一哥——你的顶头上司威廉联手梁爱仁和三和会做的,对吗?” “一哥”眼底杀意顿现,但见顾明臻执着地望着自己,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没错。” 顾明臻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冷冷道:“你们杀容家人的理由,除了图财,还因为容老爷子挡了你们的路,对吗?” “一哥”不再吭声,只死死地看着她,那模样像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一般。 但众人心知肚明—— 沉默有时候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容老爷子挡了谁的路? 他一生心系祖国,挡的当然是港英政府的路! “你不说也没关系。”顾明臻并不执着于这个问题。 有些事其实并不适合拿到明面上来说,至少现在不行。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英方授意的,还是只是这几人为了权势财富的合谋,在香江回归之前,它都没办法摆到台面上来。 如今的国际形势错综复杂,不知有多少国际势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中英双方,希望此次的谈判破裂。 除了华国,没有人希望香江能顺利回归。 要不然,以米国和日本为首的国际势力也不会策划这次的绑架事件。 所以,顾明臻也不想在此时节外生枝。 顾明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见她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一哥”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当年对容家下杀手的,除了你、你的上司威廉、三和会以及梁爱仁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对吧?” 顾明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不用否认,三和会的龙头账簿在我手上,若不是有证据,我也问不出这样的问题。”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一哥”才语气涩然地说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顾明臻心跳加速,看着他的眼睛却没有丝毫闪躲,“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你只需要告诉我答案就行了。” “一哥”轻轻点了点头,“是。” 顾明臻呼吸一滞,“他是谁?” “他是......”“一哥”刚开了个头,人群中忽然飞出来一颗子弹。 顾明臻:“一哥小心!” “一哥”敏捷地闪身,原本命中他要害的子弹便射中了他的肩膀。 还没等他来得及喘口气,下一颗子弹已经接踵而来。 情急之下,“一哥”一把扯过松本长野,挡在了自己面前。 第185章 全城直播(2) 人群中,那人连开几枪,却全都穿过松本长野的皮肉没入他的身体。 松本长野不可置信地瞪着“一哥”,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一哥:“他手枪里没子弹了,赶紧把他给我拿下。” 立刻有人上前,从人群中揪出了那个放冷枪的。 看清对方的面容,顾明臻面色微微一变。 “小日本。”“一哥”将松本长野的尸体扔到了地上,目光里充满了恨意,语气却很轻蔑, “仗着自己背后有米国人撑腰,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是活腻歪了你!” 就连顾明臻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发展。 算了,松本长野死在“一哥”手里也是件好事。 虽说她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但敌人这种东西嘛,能少一个是一个。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如此一来,看样子“一哥”是铁了心要将这里的人全部灭口了。 否则回头要是传出去,他将面临松本家族的疯狂追杀。 顾明臻正想着,余光便瞥见一道窈窕的身影悄悄朝楼上挪动。 女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长相,但由她脖子上的骷髅头海盗项链,不难看出她是松本长野或“一哥”的人。 顾明臻正想给自己人使眼色,“一哥”突然踱了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顾小姐,咱们谈笔买卖吧。” 顾明臻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只能放弃那个小插曲,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你说。” 一哥:“我放你和你的人安全离开,并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答案,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顾明臻道,“一哥别忘了,咱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呢!” “你父母安然无恙,该死的人也死了。咱们之间说起来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哥”看着她,姿态很低,语气却很笃定, “你之所以套了我那么多话,无非是想查出当年容家灭门惨案背后还有谁?我想了想,以你的脾气,你若真的知道,就不会一再追问我了。所以你其实并没有答案,不是吗?” 顾明臻知道自己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如今“一哥”已经猜到她想要什么,再想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个名字,就很难了。 “一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炸弹上,轻声道:“只要你愿意,今日这条赌船上的钱你可以全部拿走。顾小姐,咱们明明可以双赢,又何必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呢?” “成交。”顾明臻眼珠子一转,“但你得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不行!我要是说了,你就未必肯走了。”一哥狡猾地扯了扯唇角,“顾小姐,你不用蒙我。我知道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错了,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到他是谁了。” 说完,她抬手指了指那个被雇佣兵押着的放冷枪的男人,笃定道:“他,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一哥”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哦,那你说来听听?” 顾明臻再次沉默。 她确实猜到了一个答案,但却不知道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若她没有认错,动手暗杀“一哥”的人,是容淮刚刚安插进来的帮手。 可,容淮没理由阻止“一哥”的爆料。 除非...... 。 香江。 此刻这场骇人听闻的实况转播,早已轰动了整个港岛。 港岛的所有电视机里,都出现了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孔。 男人脖子上戴着条骷髅头的海盗项链,长相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由他紧绷的肌肉却不难发现他是个练家子。 宋家老宅。 宋文璋父子沉默在坐在电视机前,也在等待着顾明臻的答案。 但画面就像静止了一般,沉默的顾明臻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迟迟不肯开口。 “爸认识这个人吗?”死一样的寂静中,宋文璋突然开了口。 宋庆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什么样的货色,也配让我认识?” “都到了这种时候,爸还在狡辩。你这心理素质,也没有谁能比得上了!”宋文璋嗤笑一声,眼底却半分笑意也无,“这人,难道不是你耍了小手段,借我之手安插在时年身边的吗?” 宋庆德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惊愕地看向宋文璋,迟疑道:“你,你们......”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什么都知道了。”宋文璋目光如刃,恨不得将他一寸寸撕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日之后,爸就慢慢偿还你往日欠下的孽债吧!” “好,很好!我的儿子和孙子竟然联手来算计我。真好!好极了!!” 宋庆德气得额上青筋爆绽,脸上也涨成了猪肝色,但他的语气里却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 “不过知道了又怎样?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们好。若没有我,宋家何来今天的家业?你看,就连那姓顾的丫头都知道分寸。你猜你的好儿子敢不顾全大局吗?毕竟,他可是要继承我宋家家业的人。” “宋家的家业自然是时年的。”宋文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份遗嘱,推到了宋庆德面前,“时年的手段爸也看到了,宋家在他手上,必定能够发扬光大。这份遗嘱,爸还是签了吧。” “放肆!”宋庆德用力杵了杵拐棍,“宋文璋,你这是要逼宫吗?若我不签呢,你打算怎么办?” 宋文璋拍了拍手,紧闭的房门顿时被人推开了。 纪翎快步走进来,恭敬道:“老爷子,你该吃药了。” 宋庆德面色一白,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你们......” 他只觉得喉头腥甜,嘴里竟呕出一口血来。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半静止的电视画面终于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岁岁,你不必为难了。这是我宋家的事,还是让我自己来说吧。” 容淮缓缓取下覆在脸上的尼弥西斯面具,露出他那张清俊矜贵、风流无双的脸。 谁也没想到,这个步履如风的神秘男人,竟是那个残废了多年的宋家大少! 一时间,无论是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是赌场大厅的围观群众,全都沸腾了起来。 宋老爷子先是一怔,随后他颤巍巍地抹掉了唇角的血渍,似喜似悲似恨似怒似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我宋庆德一手带大的人!”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电视里,容淮似有所感,竟突然抬眸看了一眼镜头的方向。 一老一少透过电视屏幕视线相交,容淮讥讽地扯了扯唇角,随即又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他转身看向“一哥”,一字一顿地说道:“当年跟你们合谋杀死我外祖一家的,是我祖父宋庆德,对吧?” 第186章 全城直播(3) 容淮的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在场的不在场的都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哥”的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原来那个处处跟我作对的容淮竟然是你!我就说嘛,为何我次次都棋差一着。你有双重身份做掩护,我输得也不算太冤枉......” 说到这里,“一哥”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宋庆德那只老狐狸一辈子都喜欢算计人心,把别人当枪使,自己却坐收渔人之利。他总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没想到竟在自己最看重的孙子身上翻了船!” 他的眼睛里带了些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我真想看看,若那老狐狸知道他的亲孙子在千方百计搜集他的罪证,他会是什么表情?” 他这话几乎等于锤死了宋庆德的罪证。 刚才还抱着观望态度的吃瓜群众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宋、容两家不只是姻亲。很多年前宋庆德跟容老爷子还曾是共过甘苦、同过生死的异姓兄弟。 当年宋庆德落难,是容老爷子出钱又出力将他捞了出来。 他不仅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将容家灭了门。 这样狼心狗肺的家伙,跟禽兽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容淮额上青筋直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我外祖待他不薄,他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相似的问题,其实方才顾明臻已经问过了,但“一哥”并未回答。 但此刻容淮问的不是他们,而是宋庆德一人,“一哥”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这是个好问题!”许是对宋庆德不满已久,“一哥”的声音里多少带了些个人情绪, “你祖父宋庆德就是个心狠手辣、利益至上,杀人不眨眼的老狐狸。四几年的时候,你外祖容旭华忙着资助抗日,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他在勾结日本人,发国难财!这样的人,坏事做尽!你跟他讲良心,不就是个笑话吗?” “不瞒你说,当初我们其实并未打算对容家灭门。起初我们只打算绑了你舅舅撕票,一来给你外祖一个警告,让他......做事要有分寸;二来也算断了容家的继承;三来也可以勒索他些钱财让我们发一笔横财。是你祖父说容家家大业大,那点赎金只是九牛一毛。” 说到这里,“一哥”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他说反正我们都要打压容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如此既可一劳永逸,又可慢慢吞噬容家的钱财。若非他的提议,容家还不会有灭门惨案发生呢!你当他的首富位置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吸了容家的血,他宋庆德能有今天?!” “放心,他会有他的报应的!”容淮用力地闭了闭眼,将眼底的悲呛、愧疚与恨意全部藏了起来, “你,也会有你的报应!你们这些刽子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别这样......你若在这里与我同归于尽,岂不便宜了你祖父?” “一哥”耸了耸肩。 他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顾明臻身上的炸弹,人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说到底,当年的事你祖父才是罪魁祸首,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帮凶而已。更何况那时候我并没有什么话语权,你何必跟我拼个你死我活呢?” 顾明臻权当没看见他那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只轻轻握住了容淮的手。 容淮眼中漫上来的血丝因为她这个暖心的举动隐退了不少。 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看向“一哥”的目光充满了寒意。 “你让我放过你,你们当年又何曾想过放过容家?你说当年的事你没有话语权,可是顾家呢?若不是我的岁岁力挽狂澜,顾家就是容家的翻版,不是吗?” 见他情绪激动,“一哥”眼中闪过几分惧意。 他抬手做了个“别冲动”的手势,人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如果你肯放我一马,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明臻轻轻捏了捏容淮冰冷的指尖,淡声道:“说来听听,若你的信息有价值,我也不是非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毕竟活着还是很美好的,我犯不着为你这种人渣丢了性命!” “说给你听也可以。” “一哥”自以为做得很隐蔽,闻言一边慢腾腾地拖延时间,一边悄悄往外国雇佣兵那边挪动, “其实除了你祖父宋庆德,你还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知道她是谁吗?” 顾明臻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身上的导火索,冷冷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听废话,你再一堆废话......” “是梁曼华!”“一哥”神色一变,迫不及待地抢答道, “当初容家灭门案她虽未参与,但容淮母亲的车祸却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这个女人毒蝎心肠,连她亲生父亲都能下狠手,就更别说是你们了。容先生、顾小姐,你们可要千万小心她!”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一哥”已经离那几个外国雇佣兵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了。 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容先生、顾小姐,我知道你们今天是有备而来。但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何必自相残杀,让别人捡了便宜?”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今天在场的这些人,你预备拿他们怎么办?”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一哥眼中杀意闪现,笑容却很无辜, “我也不想开杀戒的。但是没办法,若放他们回去,死的就该是我了!” 方才还安静如鸡的大厅因为他这句话再次沸腾起来。 众人惶恐不安地看向顾明臻,生怕这小姑奶奶把自己给卖了。 顾明臻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若我不答应呢?” “一哥”迅速后撤几步,将自己藏到了几个雇佣兵身后。 他抬眸看向顾明臻,神色已经冷了下来,“若你执意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只能跟他们一块死了!” “你不会以为躲到他们身后就可以安然无恙了吧?”顾明臻被他给逗笑了,“你猜我为什么纵容你逃到那里?” “一哥”面色骤变,他似想到什么一般,愕然地看向身旁的雇佣兵。 顾明臻对雇佣兵抬了抬下巴,“把他给我拿下。” 雇佣兵立马调转枪头,对准了“一哥”的脑袋。 “一哥”拼命挣扎道:“你们不敢杀我.....我是香江警队的一把手,我是大英帝国的子民,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对我!” “他们没权利,我总有权利吧?”陈国安带着人从船舱外走了进来,对他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一哥”脸上的血色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停止了挣扎,像堆烂泥似的瘫软在地。 顾明臻神色漠然地看着他,“放心,没人会要你的命。你罪孽滔天,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说罢,她朝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拍了拍手,“都起来吧,别演了。” 闻言,地上的“尸体”们翻身从血泊中爬了起来,纷纷从衣服里扯出血包扔到地上。 众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顾明臻又指了指方才围在“一哥”身边寻求他保护的那些人,冷声道:“陈sir,这些人涉嫌行贿,劳烦你把他们一并带回去审问清楚吧。” 陈国安抬了抬手,飞虎队们立刻上前将一群嫌疑人全部扣押了起来。 就在这时,船舱上方隐约传来了一阵直升机螺旋桨转动时发出的噪音。 顾明臻脑海中下意识地闪过那道悄悄离开的女人身影。 “遭了,有人跑了!” 她快速奔上阳光甲板,远远地便看见游艇的小型停机坪上,一个女人正扶着宋世尧,急匆匆地上了直升机。 宋世尧身上金色气体不仅未减分毫,反而更盛了! 直升机腾空而起。 宋世尧隔着玻璃窗与顾明臻隔空相望。 明明隔了老远的距离,顾明臻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目光中森冷的恨意与杀气。 片刻后,宋世尧对着顾明臻勾了勾唇角。 他说:“臻臻,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第187章 他分明是烽火戏诸侯的昏君! 这几天,香江的狗仔们像是过年一般,每天都打了鸡血似的。 无它,因为最近香江的爆炸性新闻层出不穷,随便哪一条都是足以让报纸销量翻翻的程度。 【梁曼华携巨款畏罪潜逃,港口遭市民举报被抓。】 【香江首富宋庆德脑溢血,是报应不爽还是逃避刑罚?】 【前一哥为自保吐内幕,同盟者人人自危!】 【英方欲空降新一哥,香江市民警署门前静坐示威】 【宋氏股票大跳水,年轻首富力挽狂澜,大刀阔斧改革宋氏】 【赘婿杜逸笙被扫地出门,容家女掌门成黄金单身女郎】 【所谓情深只是笑话,宋世尧弃旧爱,转投日本第一名媛怀抱】 【纪佩黎医院独自堕胎,控诉昔日有情人是薄情郎!】 【梁智仪大肆出卖名下产业,传媒行业或迎来大洗牌?】 【花花梁少改邪归正,欲迎小明星入门?】 。 任外间如何纷纷扰扰,顾明臻自巍然不动。 游轮刚靠岸,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电话齐弦姿,让她用最短的时间调动顾家所有的闲散资金。 从警署录完口供出来已是第二日早上,顾明臻连家都没顾得上回,只在警署卫生间匆匆洗了个脸,就直奔中环的股票交易所。 这两天,她几乎扎根在这里。利用信息差低吸高抛,在梁氏的股票上赚足了差价。 估摸着梁氏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了,她才将目光转向了宋氏的股票。 比起梁氏,宋氏这次的股价动荡得更加厉害。 香江股民们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宋氏前任董事长的不满。一连五日,宋氏的股票都处于单边下跌的状态。 顾明臻并未急于抄底,直到看到有资金护盘的迹象,她才敲了敲桌子,对身旁的一对姐妹花说道:“是时候下手了,抄底吧。” 顾琳琅与姜念慈迅速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咱们抄姐夫的底,回头被姐夫知道了他不会怪罪咱们吧?” “放心,他不敢!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给别人赚也是赚,还不如给咱们赚,对吧?” 顾明臻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浮出点淡淡的笑意,“而且,他一个做姐夫的,给你们发点零花钱怎么了?” 她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剩下的两人越是战战兢兢。 那可是令香江黑白两道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男人。 如今江湖上对他毁誉参半。 有说他狠起来六亲不认,连亲祖父都可以送进监狱。年纪轻轻就如此心狠手辣,等他再修炼几年,必定又是下一个宋庆德。 也有说他重情重义,为了替外祖一家复仇甘愿卧薪尝胆,如此坚韧的心性与智多近妖的心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但无论是拥簇他的还是诋毁他的,都十分默契地认为他狠辣果决、睚眦必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放眼整个香江,恐怕也只有她们这位阿姐,能将那位宋氏新晋董事长当成个寻常人对待了。 “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阿姐替你们撑腰呢!”将两人的小心思看在眼里,顾明臻忍不住莞尔,“反正我已经替阿爸满仓了,要不要赚这个嫁妆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闻言,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敲下了指令键。 有钱不赚王八蛋! 反正姐夫再厉害也心甘情愿对她们阿姐俯首称臣,真要错过了这个村,下次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 宋氏集团。 一场冗长的会议开了足足5个小时,刚从会议室出来,容淮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秘书。 “进来说吧。”他转身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身后,一群宋氏的高层们脸色精彩纷呈,活像唱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有如丧考妣的,也有喜形于色的。 让人一看便知,在方才那场新老权势的更迭中,有人失利有人得意。 总之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但面对这个刚刚走马上任就大刀阔斧改革,并且不畏惧任何外来压力的一言堂董事长,所有人都抱着敬畏之心。 哪怕那些曾经在公司耀武扬威惯了的元老们,如今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无它,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新董事长,让他跟他们秋后算旧账。 “董事长,刚刚股票交易所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大资金在悄悄吸筹咱们的股票。” 容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道:“股价跌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把利好消息放出去了。” 秘书答了声“是”,刚想继续开口,容淮又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等等,知道是谁在吸筹吗?” “这......”秘书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据说资金来自顾氏的账户,操盘手是您的未婚妻顾明臻小姐。” 容淮的唇角一点点上勾,“先把护盘资金撤掉吧,利好消息也压一压再说。等岁岁吸够筹了,再放出去也不迟。” 秘书一脸黑线,“???” 说好的睿智、果决、杀伐果断、不近人情呢? 这位哪像个能够带领宋氏集团开创新盛世的明君,分明是个“烽火戏诸侯”的亡国昏君好吗! “还有什么事吗?”仿佛看出了手下人的腹诽,容淮压下唇角的弧度,神色漠然地说道,“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秘书小心翼翼地答道:“医院那边来电话说,老董......宋庆德醒了,想要见见你。” 容淮神情一凛,眼底已冰冷一片,“备车,我去见见他。” 第188章 买定离手,不许退货! 医院病房门口,两个警员站得笔直。 例行检查了证件后,其中一个警员朝容淮客套地笑了笑,“宋......” 想起这位已经改了母姓,他顿时后悔自己犯了对方的忌讳,连忙改口道:“容先生,犯人如今情况不太好。待会你可悠着点,别太刺激他了!” 容淮点了点头,淡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他推门走了进去,径直在病床前站定。 听到声音,病床上的人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嘴眼歪斜,口角下垂。 整个人就仿佛丧失了精气神一般,皮肉松弛,头发花白,看起来垂垂老矣,再没有往日那种呼风唤雨的气魄。 “听说你想见我?”容淮目光冷淡,“说吧,有什么事?” 宋庆德艰难地张了张口,话未出,一串涎水已经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他似乎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你,你不是恨......恨我吗?给,给我个......痛快!让我......死!让我死!!” 他像只掉了牙的老狮子,拖动残躯拼命地嘶吼,却再无半点往昔的威慑力。 “让你死?”容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宋庆德嘴角抽搐,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你,孽,孽......”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容淮的鼻子,但手到半空又颓然地垂了下去,“药......” 他说得含糊不清,但容淮却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想问我,为何我明明都恨你恨到给你下药的程度了,却不肯让你死掉?” 宋庆德轻轻眨了眨眼,那双向来高高在上的眼睛里此刻竟带了些卑微的希冀与渴求。 “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死去。那药,也不是要你命的!”容淮俯身靠近他,在他耳畔低语道, “你这样的人,罪孽深重!死亡对你来说,太便宜你了。只有这样要死不活地苟延残喘,才能赎你十之一二的罪孽。” 宋庆德面色剧变,眼中仅剩的微弱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地滑落,将他最后一点尊严也粉碎得干干净净。 “原来你今天叫我来竟是这个目的......”容淮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怜悯, “爷爷,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害死我外祖一家,纵容梁曼华害死我亲妈。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因为你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动摇?” 宋庆德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愤怒,“遗,遗......嘱!” “你是想说,遗嘱是假的?”容淮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如果我不能满足你的愿望,你就要向世人揭发这份遗嘱是伪造的?” 宋庆德重重地点了点头,沾满涎水的唇角努力地向上,想要扯出一抹得意的弧度。 但因为用力过猛,他本就瘫了的半边脸便显得扭曲又滑稽。 “没关系,你尽管告诉别人。这宋氏我可以不要,你爱给谁就给谁!”容淮冷笑一声,眼底尽是轻蔑之色, “宋家还有不少人,虽然不是你的嫡系,但他们也姓宋。只要你开口,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满足你的心愿。我倒是想看看,你一生的心血到了他们手上能够让他们败多久?” 宋庆德像是被人捏住了死穴,面色猛然一变,“你,你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容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是你的心血又不是我的,你都不怕毁掉它,我难道还会怕吗?” “爷爷,一个宋氏困不住我的。我不会做你的囚徒!” 宋庆德被他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血压顿时直线飙升。 监护仪的响声惊动了门口的阿sir,片刻后,警员和医生蜂拥而入,“容先生,这是怎么了?” 容淮目光冷冷地看着床上苟延残喘的男人,“没什么,死不了!” 医生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容淮,可想起宋家那些破事,又识相地闭上了嘴。 很快,宋庆德就被抢救了过来。 阿sir为难地看着容淮,“容先生,你看.......” “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说一句话就走。” 阿sir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容淮立在床头,与宋庆德四目相对。半晌,他才语气平淡地问道:“爷爷,是好好服刑赎罪,还是保住你宋家的家业,你想清楚了吗?” 宋庆德绝望地闭了闭眼,好半天才颤巍巍地指了指门口,道:“滚!” 。 出了医院,容淮在车上静坐了许久才打燃了火。 汽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慢行驶。 时值傍晚,到处都是急于归家的人群。 有人提着新鲜的蔬菜与鱼肉,有人提着加餐的烧鹅,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但眼底却全是一天的劳累后对家的期盼与渴望。 唯有容淮行在街头,不想归家,可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直到车子在顾家老宅停下,他才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容淮有些情怯地看了一眼被郁郁葱葱的绿植覆盖的庭院,犹豫了半晌,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接到消息的管家匆匆而来,对他为难地赔笑道:“容少,我家大小姐已经睡下了。你知道的,这几天她一直熬在股票交易所,都没怎么睡过囫囵觉。” 容淮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但又像是如释重负般地吐了一口气,“没关系,我明日再来见她。” 等他再来时,管家热情地将他迎进屋,奉上茶水,“容少,今日鹏城那边的成衣厂动工,我家小姐跟夫人都去了那边剪彩,归期未定。” 对这个结果容淮并不意外,他起身告辞,管家却说:“恰巧大小姐离开前亲自下厨炖了一锅港式牛杂,听说容先生喜欢吃,不如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容淮一直悬着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他的岁岁好得让他自惭形秽,哪怕还生着他的气,却依然在用这种方式给与他无声的温柔与安抚。 用完便饭,容淮并未做过多停留就离开了。 第三日,他处理完公务便匆匆赶到了花店,买了一束花才驱车前往顾宅,却被告知顾明臻尚未回来。 顾明臻确实还没回来。 鹏城市政府对顾氏这个能拉动外汇的投资大户格外热情,成衣厂动工仪式后双方又就接下来的合作进行了洽谈。 再加上这次顾明臻的小舅舅也到了鹏城实地考察,所以她便被绊住了脚步。 等忙完一切后,顾明臻谢绝了鹏城市领导的热情挽留,连夜赶回了香江。 到家时已近凌晨,顾明臻本在假寐,却在听到齐弦姿的一声轻呼后被惊醒了过来。 她顺着齐弦姿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老宅外面的熟悉的车牌号。 “妈,你先进去休息吧。” 顾明臻推门下了车,走到容淮的驾驶室旁边,轻轻敲了敲他的车窗。 容淮双眸紧绷,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神情里透着点平日罕见的痛楚。 被乍然惊醒,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一双带了点水雾的眼睛在看清眼前的来人后,慢慢绽出点好看的笑意。 “岁岁。”他嘴里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被那样柔软的眼神注视着,顾明臻心里仅剩不多的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安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看着他漆黑如玉的眼底倒映的星光与那个小小的自己,半晌才问:“我为什么不肯见你?” “因为我做错事了。”容淮将脸贴在她掌心轻轻蹭了蹭,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乖巧与驯服, “岁岁,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之前虽有怀疑,但却没有铁证。而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让他怎么告诉她,对容家和顾家磨刀霍霍的罪魁祸首,正是他的亲祖父? 在骤然得知这个可能后,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接受,更何况是他的岁岁。 他知道自己在她这里从来不是第一顺位的选择,若中间再隔着这样的仇恨,她该如何看他? 她向来杀伐果断,他怕一开口,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从来没有一刻,他有如此痛恨自己的姓氏与身份。 如果他不姓宋就好了。 如果他身上没有流着宋家肮脏的血液就好了。 他无比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但当阿宽醒来后,从苏黎世拿回的铁证却清楚地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他与顾明臻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宋庆德。 那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也是他所有噩梦的开端。 “岁岁,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像个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一般,小心翼翼地从副驾驶室里拿出一束花递给了顾明臻, “别再让我见不到你了。我什么都能忍,唯独忍不了这个。” 一大束紫色的桔梗花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顾明臻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知道紫色桔梗花的花语是什么。 永恒且无望的爱。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容淮眼底的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岁岁......” “你是你,宋庆德是宋庆德,我不会混为一谈。出身不是你我能选择的,说到底,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 顾明臻安静地看着他,平静的眼神里透着一种似水的温柔与包容, “容淮,你不必因为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就厌憎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容淮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痕好像被什么东西神奇地治愈了,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那你......为什么?” 如果她并非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那又是为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言说的秘密,我也有。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同样没追问过我分毫吗?” 她从未在容淮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本性,既然容淮早就调查过自己,就该知道她跟原身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的差距。 但她不说,他就不问。 他能在她来历成谜的情况下选择信任她,甚至将身家性命交到她手上。 这本身就已经是他的答案与态度了。 “容淮,这次的隐瞒跟从前那些隐瞒是不同的。我设身处地想过,如果是我,我也未必会比你做得更好。所以这一次,我不是因为你的隐瞒才生气。” 容淮漆黑的眼底刹那间风起云涌,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发颤。 “岁岁,我大概是一个很笨的人。从母亲车祸后,就再也没有人教过我如何去爱。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靠恨而活的人!” “所以爱你这件事,我一直靠自己的本能率性而为。以后我若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教教我好不好?我都会改的。” 顾明臻看着他没有说话。 容淮在她平静的目光中一点点心慌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顾明臻才神色认真地开了口,“容淮,你想要什么?” 这是顾明臻第三次问他同样的问题。 不知为何,容淮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预感,这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机会。 倘若这个问题回答不好,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他福至心灵般地脱口而出,“你!岁岁,我想要你!” 不是一响贪欢,而是长长久久。 他想与眼前这个女人,走过余生漫长的岁月。而不是为了各种各样所谓的苦衷,将她排除在他的计划之外。 顾明臻的唇角一点点上勾。 她朝他摊开自己的掌心,笑意温柔,“容淮,余生漫长,未来莫测。但这条路,我愿与你同行,无惧风雨。” 。 翌日清晨,顾明臻是被温柔的晨光和清脆的鸟鸣唤醒的。 平稳的呼吸轻轻打在脸上,顾明臻一睁眼,就看到了一道漂亮的侧颜。 清晨初升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落进来,给男人线条完美的俊颜溶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顾明臻的手指下意识地沿着他清俊帅气的五官缓缓描摹,下一秒,揽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用力一收,将她紧紧箍进了怀中。 “好看吗?”他低低的笑了笑,声音里还带着点久睡后的微哑。 顾明臻偏着脑袋,认真注视了片刻,笑道:“也就马马虎虎吧。” “买定离手。不好看也没办法,只能委屈岁岁将就一下了。”容淮坐起身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摞东西塞到她怀中,“一点小小的补偿,希望岁岁能看在这些补偿的份上不要退货。” 顾明臻随意翻看了片刻,发现里面除了房产证、股票本、期货本和银行卡外,还有国外一家知名投行的股权转让书。 而转让书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她愕然地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聘......”容淮狡黠地眨了眨眼,“不对,是嫁妆。岁岁,这些都是我自己打拼得来的,是干干净净的。收了我的嫁妆,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入门啊?” 说罢,他牵起她的手,将一枚钻戒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岁岁,给我一个家好不好?”他喉结微动,像是有些紧张。 顾明臻沉默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忽而抬手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低头吻了吻他微凉的唇。 “好。”她笑,“选一个良辰吉日,咱们成家。” 容淮的唇角缓缓上挑,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唇,刚想吻上去,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顾小姐,就在刚刚,宋世尧跟松本雅子已经出发去缅甸了。” 缅甸? 顾明臻终于明白宋世尧身上那足以闪瞎人狗眼的金光由何而来了。 缅甸最出名的是什么? 当然是翡翠咯。 看来这次宋世尧的大气运,便是应在了那些翡翠原石上。 可那么大的气运,区区几块翡翠原石应该是不够看的,所以宋世尧多半是去赌矿去了。 但,作弊神器在手,她怎么能让他如愿以偿呢?!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他梦断缅甸。 顾明臻唇角绽出一抹痞坏痞坏的笑,“容淮,结婚之前咱们先去趟缅甸吧?我带你,去了一个心愿。” (生病,请假几天,写完大结局回归,到时候一起上传。祝大朋友小朋友们六一快乐!) 第189章 缅甸阻击宋世尧(1) 天下翡翠出缅甸,缅甸翡翠出缅北。 如今的缅北虽还远不如后世那般可怖,动辄挖心掏肺割腰子,但因为缅甸政府军与克钦独立军常年交火,也不是什么太平之地。 80年代的香江与缅甸还没有直通航班,所以顾明臻一行人选择了坐直升机飞到云南边境。 由于缅北是高原山区,不仅地形复杂、还有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气候也变幻莫测。 所以到了云南,他们便弃了直升机,转乘越野车到达缅甸矿区。 当夜,一行人在边境小城休整了一晚。 一为补给,二也是为了等待阿盛等人的到来。 顾明臻将其他补给都扔给了容淮负责,自己则已一头扎进老乡家,高价买了一批香肠腊肉、坛子肉、咸鸭蛋和晒干的野生菌作为储备粮。 阿盛一行人赶到时,正看到顾明臻带着容淮的亚裔保镖将一堆东西往后备箱搬。 他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不明白这位香江第一名媛的画风为何会变得如此奇葩? 容淮拎着一大包当地人自制的驱虫药走到他身后,目光径直落在顾明臻身上。 他若有所思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之色,“盛队饿过肚子吗?只有真正饿过肚子的人,才会对食物有种近乎偏执的执念。” “缅甸那边确实物资匮乏,顾小姐有此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盛东阳自然知道顾明臻从前是在九龙城寨长大的。他以为容淮指的是这件事,于是点头笑道, “那边不仅缺衣少食,还有蚊虫蛇蚁、猛兽、瘴气与战火。除了食物和药之外,枪支弹药也要准备充足才行。” 容淮的直升机上就有不少武器和弹药,盛东阳此次前来也带了不少,所以这些东西自然是不缺的。 “够用了,就是边防安检那边要麻烦盛队了。” 容淮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初见时他就领教过顾明臻对食物的“热情”与执着。 起初他以为是环境所致,但调查后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姜东岳是个合格的养父,纵使没让顾明臻姐妹俩大富大贵,却也从未让她们饿过肚子。 但一个从未饿过肚子的人,为何会对食物有种近乎偏执的热情呢? 起初,容淮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疑惑抛诸脑后。 因为,他有了更多的疑问。 为何她死里逃生后会性情大变? 为何一个之前还对古惑仔避之不及的人,却敢在古惑仔手下救下他,且还身手不凡? 为何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却有那么娴熟的外科缝合技术? 为何古董街上他以宋时年的身份与她初见,她会对他报出“顾明臻”这个名字? 明明那时候顾家都还没找上门,她却仿佛预知了一切。 甚至在后来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中,她也总是洞悉先机,化险为夷。 她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深深地吸引着他。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第一次心动是源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 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女人来历成谜、背景可疑。 但同时他又深刻地认识到,不管她是姜岁禾还是顾明臻,她身上都有着让他为之着迷为之疯狂的特质! 她是谁重要吗? 当然重要。 可如果知道这些的代价是失去她,那他宁愿永远被蒙在鼓里。 “盛队。”听到声音,顾明臻迎上前来,“辛苦你专程跑一趟了。” “应该的,顾小姐不必客气。” 任务结束后盛东阳并未作过多停留,很快就带着他的人回了内地。 原以为从此再无交集,谁知顾明臻来缅甸之前又接到盛东阳的邀约,让她与容淮到京市作客。 顾明臻知道,以他的身份,肯定不会轻易做出这种邀约。 他既然开了口,必然是有人想见她跟容淮。 若不是时机不凑巧,顾明臻还真想故地重游,去京市走一趟。 她十分遗憾地婉拒了盛东阳,谁知盛东阳在得知她要来缅甸的意图后,竟主动提出要为她跟容淮保驾护航。 顾明臻深知以自己如今的份量,还远不足以让盛东阳这样身份的人当她的保镖。 她和容淮之所以能获此殊荣,除了有上次公海一事的情分外,恐怕还有当初容老爷子种下的善因。 她无意公器私用,但盛东阳一句话就打消了她拒绝的念头。 “顾小姐,缅北那边形势复杂,矿产资源勘探全由翡翠玉石矿计划委员会负责开采、经销与运输。若没有熟人引荐,你根本摸不清里面的门道。” “我曾在缅北多次执行任务,对那边再熟悉不过。恰好又跟缅甸政府军与克钦独立军的人都有些交情。有我和我的队友在,你和容先生必定事半功倍。且,宋世尧多次助纣为虐,我们也不允许他跟松本家的人再次做大。”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顾明臻的缅甸之行里便多了盛东阳跟他的队友。 一行人在边境小城待了一夜,第二天天不见亮便顶着启明星出发了。 此时已经是10月底,缅甸才刚刚过了雨季。 山路泥泞,异常难行。 一行人三辆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整整一日,才赶在落日时分到达了缅甸矿区。 盛东阳并未吹牛。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道关卡,每次盘查时不是缅甸政府军就是克钦军,但盛东阳总有办法应付妥当。 顾明臻坐在副驾驶室远远地看着,只见他拿出自己的证件与一封盖了公章的介绍信,这些原本还凶神恶煞,防备严密的缅甸人便和颜悦色起来。 时隔许久,顾明臻再一次体会到了被国家爸爸保驾护航的滋味。 不过这种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 一到矿区,顾明臻就傻了眼。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80年代缅甸的落后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任谁也想不到,早在50年前,缅甸还曾是亚洲最富裕、最发达的经济体。 可一场场的战火与内斗,让这个曾经富饶美丽的地方沦为了亚洲最贫穷的国家。 盛东阳无往不利的外交优待,在矿区似乎也失了效。 自进入缅甸以来,顾明臻等人第一次受到了冷遇。 第190章 缅甸阻击宋世尧(2) 自进入缅甸以来,顾明臻等人第一次受到了冷遇。 “就只剩这几间房了,你们自己分分吧。” 接待他们的是缅甸“翡翠玉石矿计划委员会”的一个小头目,会中文,态度却十分倨傲。 尽管盛东阳拿出了证件,他的神情依旧十分地不耐烦,“今天咱们矿区有大人物来了,一会儿你们自己小声点,要是惊扰了大人物,可别怪我不客气啊!” 容淮扫了一眼对面几间成色颇新的青砖大瓦房,皱眉道:“可这三间房也不够咱们分的啊,要不......” “我劝你们知足吧!有得住就不错了,还挑呢?”小头目冷笑一声,“这可不是你们华国,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不成?我告诉你们,那些青砖大瓦房是留给贵客住的,没有你们的份!” 容淮面色微变。 顾明臻抬手制止了他,拿出提前换好的缅甸币塞到小头目手上,笑道:“请问大哥,这大人物是什么来历啊?你跟我们说说,免得我们回头冲撞了贵人。” 小头目原本瞧不起这群穷当兵的。 看到钱,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他扔给顾明臻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出来吓死你!来的可是日本第一财阀的掌上明珠,金贵着呢!” “原来如此。”顾明臻笑着送走了小头目,飞快跟容淮对视了一眼。 容淮若有所思,“看样子这个大人物就是宋世尧和松本雅子了,而且他们在缅甸这边找的靠山来头还不小!就不知道会是哪一方的人?” “2战时缅甸政府军跟日军是盟友,所以我猜他的后台多半是政府军的人。”顾明臻勾唇冷笑了一下, “而且对方在缅甸政府军里的地位肯定不低,要不然也无法说动计划委员会为宋世尧改变游戏规则。” 毕竟如今明面上缅甸的翡翠玉矿都由公家统筹,私人要想参与进来,除非能手眼通天。 听到这话,盛东阳脸上闪过一抹愧疚之色,“我们跟政府军的关系确实不如克钦军。这样,明天我再去克钦军找人帮帮忙。” “盛队不必内疚,你已经帮我们良多了。”容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转移了话题,“赶了一天路,大伙儿都累了,先吃饭吧。” 矿区这边是不提供饭食的。 得亏顾明臻未雨绸缪,米面油调料样样齐全,车子后备箱里还有他们半路上打的两只野兔。 几人分工合作,生火的生火,杀兔的杀兔。盛东阳还抽空去找当地人买了一麻袋土豆一袋红薯和一大把青菜。 一行人中容大少样样精通,唯独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那是压根儿不会的。 盛东阳和他队友们倒是经常在野外做饭吃,但仅限于煮熟能吃,味道那是根本没办法保障的。 顾明臻不愿意亏待自己的肚子,于是亲自下厨,拿腊肉和土豆做了一锅云贵川地区特色的腊肉土豆焖饭,又素炒了一个青菜。 两只兔子则架在火堆上炭烤,刷了蜂蜜和油的兔子被烤得金黄冒油,再撒上秘制的调料和红油,隔了老远便香味四溢。 盛东阳的队友们被馋得口水直流,顾明臻会心一笑,连忙招呼大家开饭。 起身时,却不见了容淮的踪影。 她给容淮留了一只兔腿,剩下的都让大伙儿分了。 片刻后,容淮从山坡上走了下来,径直在她身边坐下。 顾明臻盛了一碗饭递给他,打趣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山里有山里的野趣。只要人对了,吃什么都香甜。” 容淮神色淡然地回应她的打趣,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但一口腊肉土豆焖饭下去,他的眼睛却亮了亮,“更何况我们岁岁还有这么好的厨艺。” 顾明臻莞尔。 容淮却突然敛了笑意,道:“我方才去山坡上那些窝棚看了看,发现这里的住宿十分紧张。我们那三间破房子恐怕不是剩下的,倒像是有人专程给我们留着的。” “你是说宋世尧料到了咱们会追来,所以特意在这里等着咱们呢?”顾明臻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淡声道, “也不奇怪。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要是跟宋世尧一样连番吃亏,我也该有防备了。” 盛东阳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顾小姐怎么笃定宋世尧就一定是来赌矿的?据我所知这行的水极深,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挖出好矿来。稍有不慎,就会赔得倾家荡产!” 顾明臻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说自己有火眼金睛,能看到一个人的气运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容淮将顾明臻留给自己的烤兔腿喂到她嘴边,从容不迫地开了口, “宋世尧自负惯了,从小到大就没输得这么惨过。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输不起。为了翻身,他把自己的婚姻都押上了,来一局豪赌也在情理之中。” 顾明臻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解围,闻言与他相视一笑。 “原来如此。”盛东阳并未察觉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只饶有兴趣地问道,“如此说来,顾小姐对翡翠原石一定十分精通了?” 要不然怎么敢冒着两败俱伤的风险来阻击宋世尧? 顾明臻知道他并无恶意,但面对他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她还是忍不住头痛地捏了捏太阳穴。 “精通谈不上,略知一二罢了。” “我家岁岁在这方面确实有几分本事。”见状,容淮忍不住失笑,“不过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应该请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才行。” 。 翌日,顾明臻是被一阵汽车鸣笛声给吵醒的。 因为房间不够,队伍里又只有顾明臻一个女性,所以昨晚顾明臻干脆独自睡在了越野车里。 倒也不是她有多么高风亮节,主要是她嫌弃屋子里矿工们残留的连香水都遮不住的汗臭味。 她向来不怕吃苦,但能不委屈自己的时候,她也绝不委屈自己。 好在来之前她就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形,所以特意准备了睡袋。 再加之缅甸是热带季风气候,哪怕到了11月份气温也在20°以上,所以晚上这一觉倒也睡得香甜。 只是一大早就被人吵醒了,顾明臻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她缓缓坐直身子,一抬眸,就对上了宋世尧那双神色复杂的眼眸。 四目相对,宋世尧漠然地挪开了视线,但顾明臻却并没有在他眼中看到任何意外之色。 也就是说,她的到来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第191章 缅甸阻击宋世尧(3) “宋君,这里太糟糕了,根本没办法住人!”松本雅子提着裙摆,尖尖的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路上,抱怨道,“要不,晚上咱们还是回瓦城吧?” 瓦城是缅北的第二大城市,离矿区300公里,离缅甸首都仰光也只有600公里。 因为水路交通十分便利,日后它将会取代泰国清迈成为新的缅甸翡翠原料交易中心。 尽管如此,以如今缅甸这种路况,每天来回300公里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 宋世尧本就阴郁的眼睛瞬间没了笑意,他强压住心里的烦躁,耐着性子说道:“矿区本就辛苦,你自小没遭过这种罪,适应不了也很正常。要不我让人先把你送回瓦城,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去接你?” 松本雅子笑意一僵。 她不动声色地朝顾明臻的方向瞥了一眼,咬牙道:“不用了,能留在这里陪宋君,吃点苦我也心甘情愿。” 顾明臻只见过松本雅子一次,所以当日在赌船上匆匆一瞥,并未认出她来。 此刻再见,才发现原来她就是那天救走宋世尧的人。 顾明臻心中愕然。 她知道松本雅子是个恋爱脑,却没想到她能恋爱脑到这种程度。 有谁看见自己亲爹中枪,不仅不想办法营救,反而自己带着情郎偷偷逃走的? 松本长野若泉下有知,知道自家宝贝女儿如此“孝顺”,只怕也会死不瞑目的! 反正也被吵醒了,顾明臻索性起床洗漱做饭。 她还没将火点燃,容淮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岁岁,早安!” 容淮的视线朝瓦房那边瞥了一眼,然后接过她手上的柴火,笑道,“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我来吧。” 容大少虽然不会做饭,但生火却是一把好手。 顾明臻将红薯埋在火堆里,又熬了一锅白粥就咸鸭蛋和青菜。 想到今天可能会在山上奔波一整日,她又煮了些香肠腊肉,蒸了一锅馒头当干粮。 吃饭时,却不见了盛东阳的身影。问了他的队友才知,盛东阳天未见亮就出门了。 几人还没吃完饭,昨日那个计委会的小头目就带着个面白无须,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匆匆而来。 “昨日是我不懂事,不知道诸位也是贵客,多有怠慢,还请贵客们见谅。” 小头目前倨后恭,态度比昨日好了不止百倍。 他又向顾明臻等人介绍了那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称对方是计委会的一把手。 容淮出面跟他们聊了一下,才知缅甸“翡翠玉石矿计划委员会”最近确实有个半公开性的招标。 出于某些无法公开的原因,计委会......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人急需一大笔资金,因此才有了这次的招标。 游戏规则是缅甸大大小小的玉石场口任竞标者自己挑选,价高者得。 但开采期限只有一个月。 也就是说,只要你向计委会缴纳了天价的入场费,一个月内不管你开采出什么极品玉石矿都可以自己带走。 当然,盈亏自负。 若是赔了,计委会也不会退还你天价的入场费。 这年头的矿石开采手段还十分原始,大部分都是靠人工,机械开采的占比很少。 能在一个月之内找到极品玉石矿并顺利开采出来,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遇到那些不懂行的,只会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到时候别说发一笔横财,恐怕还会赔得倾家荡产。 顾明臻终于明白计委会为何愿意让渡开采权了。 这分明是抓住了他们这些外来傻帽不懂行,又想发笔横财的心理。 堂堂正正的阳谋,赌的就是人的贪欲。 至于宋世尧,恐怕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并未隐瞒他来缅甸的消息。 她想阻击他,他又何尝不想将她跟容淮拉下水? 双方斗法许久,这次竟不谋而合,都想在缅甸这个战场决一死战。 得知竞标的时间就在明天,容淮不由得担忧地看了一眼顾明臻。 计委会把竞标会安排得如此紧迫,分明是不打算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这做局的手法简单粗暴,对方甚至连掩饰的心思都懒得花,摆明了是知道他们一定会上钩。 顾明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能问问这次参与竞标的一共有几家吗?” “顾小姐说笑了!都知道咱们这一行是暴利,若非关系到位,你就算挤破头也未必能拿得到入场券。”白胖男人眸光一闪,不卑不亢地答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又有谁会大肆宣扬呢?” 这人显然是打惯了官腔,并不肯正面回答顾明臻的问题。 顾明臻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他嘴里套出此次参与竞标的只有3家。 3家? 顾明臻怀疑其中一家只是幌子,这次真正的竞标者只有她跟宋世尧。 确切地说,这次若不是她横插一脚,只怕开采权就归宋世尧所有了。 由此可见,松本家在缅甸的后台确实过硬! 小头目跟白胖男人前脚刚走,后脚盛东阳就回来了。 “饭还是热的,趁热吃。”顾明臻捡了个咸鸭蛋递给他,盛东阳却似乎没什么胃口。 容淮若有所思地问道:“怎么,是事情不顺利吗?” “没见到人。”盛东阳叹了口气,“他的同事说他带人上山巡逻去了,还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呢!” 顾明臻原以为方才计委会的一把手是冲着盛东阳的面子过来的,如今一看,这分明就是宋世尧的手笔。 “不碍事。现在还用不上你朋友,但回头咱们真要采出来极品玉石矿,恐怕就得他保驾护航了。” 顾明臻想了想,又道,“今天你们不用跟着我去矿洞了,全都出去找经验老道的矿工,越多越好。记住,无论他们开多离谱的价格,都统统答应他们!” 众人只当她心里没底,纷纷点头应下。匆匆吃完饭,便各自散去了。 唯有容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岁岁这是又准备算计人了?” 第192章 缅甸阻击宋世尧(4) “万一是我心里没底呢?”顾明臻不答反问。 容淮摇头笑了笑,“你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若是心里没底,你压根不会来狙击宋世尧。” 顾明臻哑然。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聪明得可怕! 他明明不知道她的底牌是什么,可仅凭她的行事逻辑,他便能凭空推断出许多东西。 “我不抛下诱饵,宋世尧又怎么有机会上钩呢?” 老矿工确实只是她的障眼法,为的不过是麻痹宋世尧。 宋世尧在她手上吃了几次亏,如今必定十分警觉。 只有确定她被彻底断了后路,他才敢放心吞下她抛的诱饵。 顾明臻:“你不是带了卫星电话吗?让云南那边给咱们想办法弄几台挖掘机过来。” 这次容淮特意留了人在云南,为的就是方便他们调配各种物资。 接下来的一整天,顾明臻跟容淮一直在东奔西跑,奔波于各大玉石场口之间。 一直到太阳落山,她才踩着夕阳的余辉回了落脚点。 一下车,就看到盛东阳和他的队友们带着一群老矿工等在那里。 顾明臻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规矩想必大家都搞清楚了,只要大家能给我找到好的玉石矿,我必定不会亏待大家。当然,以防万一,咱们得签一份合同。若你们违约,得赔偿我十倍的违约金。” 一听这么多违约金,老矿工们纷纷打了退堂鼓。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顾明臻已经从越野车上提下来一个行李袋。 她打开行李袋,露出里面码得厚厚的几摞美金。 “只要你们当场签了这份合同,每人就可以从我这里领一万美金的定金。” 一听她给的是美金而不是缅甸币,众人眼中纷纷露出贪婪之色。 违约金高怕什么?只要他们不违约,顾明臻就拿他们没有办法。 那可是美金啊! 错过这次,可就没有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机会了。 30个老矿工抵挡不住美金的诱惑,无一例外同顾明臻签下了合同。 。 打发走老矿工,众人开始生火做饭。 顾明臻看了看安静的青砖大瓦房,坏心眼地笑了笑,“盛队,我和容淮今天在路上打了两只野鸡,麻烦你们处理了,等会儿我给你们炖野生菌鸡汤喝。” “巧了不是,我们今天看到有人在打鱼,也买了两条。” 盛东阳几个馋她的厨艺,哪知道她压根儿就没安什么好心思,于是一不小心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一会儿麻烦顾小姐把鱼一起做了呗?” “好,那就做成酸菜鱼吧。那个酸酸辣辣的好下饭!”顾明臻笑道,“再做个酸辣土豆丝和腊肉炒野菜,齐活了。” 一小时后,营地四周开始飘荡起诱人的饭菜香。 松本雅子本就吃不下计委会送来的跟猪食没什么两样的食物,闻到香气越发难以下咽。 一直安静如鸡的青砖大瓦房内终于响起了抱怨声。 起初这声音还很小,可在宋世尧忍无可忍回了几句嘴后,单方面的牢骚便变成了争吵。 没过多久,松本雅子的哭泣声就隔着一道墙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宋世尧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这一路上伏小做低,耐性早就耗得差不多了。 此刻见她无理取闹,也顿时来了脾气,“我是不是说过这里很艰苦,让你乖乖待在瓦城等我?是你坚持要跟来,现在又怪我没把你照顾好。雅子,我不求你能帮我做些什么,但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这句话像是捅了马蜂窝,松本雅子的哭声顿时提高了好几倍。 “既然你嫌我拖你后腿,那我走就是了!” 随即,一道人影冲了出来,发动车子就驶入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紧接着,宋世尧也冲了出来。 他瞪了一眼顾明臻,冷冷道:“顾明臻,你故意的吧?” 顾明臻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有本事咱们竞标会上见,耍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有什么意思?” 说完,宋世尧就跳上车,朝着松本雅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表情复杂地看着顾明臻。 顾明臻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明天就是竞标会了,不给宋世尧找点事情做,他就光想着怎么对付我了。” 众人敬佩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唯有容淮在一旁偷偷地扯了扯唇角。 。 竞标会上,宋世尧果然姗姗来迟。 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还是哄好了松本雅子。 松本雅子一脸娇羞地跟在他身旁,神情间全是餍足之色。 宋世尧眼下却带着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是操劳过度、睡眠不足所致。 四目相对,顾明臻唇角勾起一抹半讥半讽的弧度。 宋世尧的脸色更黑了。 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面无表情地选了个远离顾明臻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选得很巧妙,离顾明臻和另外一个竞标者都是差不多的距离,看起来竟有几分三足鼎立之势。 可来之前顾明臻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这个叫吴金曜的男人表面上是泰国的华裔,实则跟计委会的白胖子关系密切,分明是宋世尧一伙的。 “规矩想必大家都清楚了,但有一点我还得补充一下,就是每人竞标的场口不能超过3个。” 白胖子与宋世尧、吴金曜迅速对视一眼,笑道, “由于缅甸大大小小的翡翠玉石场口太多,为了不浪费诸位宝贵的时间,现在请大家把自己中意的场口写到纸条上交给我,数目不能超过5个。等会儿我会根据诸位交上来的纸条,进行轮流竞标。” 竞标还要先摸底? 顾明臻被这样的规矩给气笑了。 这不是明晃晃地在帮宋世尧作弊吗? 若她透露了自己的目标,等会儿岂不是要被宋世尧跟他的同伙阻击! 第193章 上天入地莫湾基(1) 缅甸确实有上千个翡翠玉石场口,但后世最出名的也只有8个。 分别是莫西沙场口、莫湾基场口、大马坎场口、帕敢基场口、会卡场口、后江场口、木那场口和南齐场口。 这里面又以木那场口最为出名,被称为“木那至尊”。 木那场口的原石料子,无论是种水还是颜色,都堪称至尊无敌,达到业界巅峰。 除此之外,莫湾基、会卡、帕敢基等老场口也久负盛名、各有千秋。 当然,能被誉为8大场口之一,剩下的大马坎、后江、南齐等场口也不是吃素的。 譬如南齐场口,种水好易翻色,业内甚至有“小小南齐出妖怪,一出妖怪超变态!”的说法。 而后江场口则是种水好,皮薄、盛产色料。 大马坎则是赫赫有名的黄加绿,也被称为皇家绿。 它们各有各的特色,但美中不足的是这几个场口出的都是小料。 小的原石料子只有鸡蛋、馒头大小,最大的也不过几公斤。 跟老场口那些动辄几十、几百甚至上千公斤的大料是不能媲美的。 但老场口开发早,名声大,自然也就家喻户晓。 宋世尧既然抱着博弈的心态而来,自然会盯上这几个久负盛名的老场口。 强行跟他竞标,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让缅甸计委会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阻击归阻击,顾明臻此次还有个重要目标,那就是莫西沙场口。 莫西沙是个新场口,以出产最上乘的“玻璃种”翡翠而闻名,被后世誉为“神仙场口”。 但如今的莫西沙还养在深闺人未识,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场口。 究其原因,是因为如今还是个重“色”不重“种水”,“以绿为尊”的年代。 大家都喜欢高绿满绿,对种水反而不太重视。只要是没有色的翡翠,一律当垃圾全部丢掉。 因为这个原因,早些年缅甸人将这些高种水的无色翡翠原石当建筑材料使用,一般用来修厕所。 直到七八十年代,香江、台湾的玉石商人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将这种高种水的无色翡翠加工成首饰,才让市场对它的态度有所改观。 尽管如此,它仍然被定位在低端翡翠市场。 直到90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逐步的推进,许多西方理念开始进入华国,翡翠才有了“种水”的概念。 通透细腻无瑕的无色翡翠逐渐流行,价格也水涨船高,节节攀升。 缅甸老百姓也因此掀起了一轮“拆厕所”的风潮。 到了20世纪,翡翠资源越来越少,冰种、玻璃种的翡翠价格开始一飞冲天,盛产玻璃种的莫西沙也就成了大家眼中的“神仙场口”。 莫西沙场口很少出有色翡翠,所以它必定不在宋世尧的目标之内。 可若顾明臻将它报上去,必定会引起宋世尧的注意。 如若她不报,又可能因为宋世尧跟吴金曜也不报,让莫西沙场口不在竞标名单上。 顾明臻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怎么了?”容淮看出了她的为难。 顾明臻附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 容淮接过纸笔,提笔在纸上写下“莫西沙”三个大字。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容淮低声说道,“宋世尧那个人最多疑,你把莫西沙放在第一位,他反而觉得你是在故布疑阵。” 顾明臻了然一笑,接下来又在纸上写下了南齐场口、木那场口、会卡场口。 就在这时,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了顾明臻的身上。 顾明臻刚想回头,容淮突然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将笔从她手上拿了过来。 “还有一个是什么?我来写。” 顾明臻知道他这是准备故弄玄虚,便道:“最后一个是莫湾基场口。” 纸条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字迹。 顾明臻堂而皇之地将目标和陷阱放在一头一尾,用的还是容淮的笔迹。 若宋世尧看到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呢? “大家的意愿我们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请大家稍等片刻,容我跟计委会的同事商量片刻。10分钟后,竞标会继续。” 顾明臻突然开口问道:“请问纸条上的内容只有竞标者跟计委会的人知道吗?” “当然。”白胖子微微一怔,随即讪笑道,“此次竞标公开公正,顾小姐是信不过我们吗?” 顾明臻面不改色,“别误会,我不过随口问问而已。” 白胖子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拿着众人交上去的纸条匆匆地离开了。 少顷,有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在递茶水的同时悄悄塞给宋世尧一张折叠的纸条。 顾明臻猜到了他们会作弊,却没猜到他们竟会如此堂而皇之地作弊。 她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在心里默默地为宋世尧点了根蜡。 宋世尧不作弊也就罢了,一作弊,必定会掉进她的圈套。将“莫湾基场口”当成她的目标。 骤时,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跟她抢夺“莫湾基”场口的开采权。 “为什么是莫湾基?”容淮贴在她耳畔跟她接耳交谈,姿势看起来亲昵又暧昧。 原因其实很简单。 莫湾基位于帕敢场口东北的莫湾河支流,该场口毛料大多以黑乌纱皮、深灰皮壳为主,是赌性最高的一种原石。 这个场口不仅经常产出豆绿、瓜绿、皮下绿和油青色等低端玉石,也容易出满绿高翠或团块状高翠帝王绿色等极品玉石。 且莫湾基的料子在地下800-1500的深度,属于底层料子。地下有灰泥石黑蜡皮包围,原石料子便容易出廯花、廯带。 所以一刀切下去,赌石人要么倾家荡产,要么富可敌国。 原石界有句话,叫“上天入地莫湾基”。 一句话就概括了莫湾基赌性大,风险也大的特点。 总之,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 “原来如此。”容淮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有一种预感,宋世尧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顾明臻:“木那肯定是他最想拿下的场口,一会儿竞标时,咱们务必把木那的价格炒上天。” 第194章 上天入地莫湾基(2) “我初步预估了一下,他这次能拿出的钱满打满算不会超过3亿港元。宋世尧虽在宋家经营了几年,但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却不多。梁曼华手上倒是有不少私房钱,只可惜当初东窗事发后她携款潜逃,并未给宋世尧留下多少。” 容淮沉吟了片刻,道,“松本长野一死,松本家族的夺权就开始了。据我所知战况十分激烈,所以能让松本雅子动用的资金也不会太多。你说得没错,松本雅子确实是个恋爱脑。她若是聪明点,这时候就该乖乖留在日本。” “兴许争不过她的两位叔叔,但也不至于让松本长野苦心经营多年的财富被人瓜分得一干二净。这时候她跟着宋世尧跑来日本,等回去时黄花菜都凉了。” “这件事未必有你想的那么乐观。她想不到的事,宋世尧还想不到吗?可他们依然来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松本雅子跟她两个叔叔妥协的结果?” 顾明臻想了想,道,“反正都争不赢,还不如干脆退出权力核心的角逐,换取一些可以唾手可得的利益。” 容淮面色微变,“你是说,他手里的可用资金不只3亿?”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顾明臻抬眸扫了一眼宋世尧,他身上依旧金光闪烁,气运甚至比前些日子还盛了几分, “从在赌船上松本雅子能干脆果决地放弃生死未卜的松本长野来看,便知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和无害。最低限度,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顾明臻回忆了一下书里对松本雅子为数不多的描述, “一个从小在豪门世家长大的人,学习的都是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这样的人,就算她是个恋爱脑,她也是懂得权衡利弊的恋爱脑。我不信她会蠢到将属于自己的财富拱手让人的程度。” 容淮唇角微抿,“若事情真如你判断的那样,那这次赌矿的机会估计也是松本雅子跟两个叔叔妥协的条件之一。如此一来,他们手上的可流动资金至少也是10亿起步。” 容淮说10亿起步,那就只少不多。 顾明臻的神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前阵子她确实在股市上狠赚了一笔,但九龙城的贫民窟改造项目和鹏城的成衣厂都投入了不少。 虽然有一部分是银行贷款,但顾家也投了不少真金白银进去。 如今她手上可动用的资金满打满算不超过5亿港币, 若真以5亿阻击10几亿,那她的胜算就不大了。 “别担心,有我呢!”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容淮忍不住一声长叹,“岁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啊?” 他像是在嗔怪,又像是有些不满。 但由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顾明臻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说这句话的。 哪怕从头到尾她都没向他透露过自己的底牌,但这个男人依然毫无保留地相信自己。 甚至敢拿出好几个亿给她豪赌! 曾经她跟容淮说过,他们骨子里都是同一类人,怀疑和算计都是他们的本能。 那时候他并未向她承诺过什么,但如今他却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为了她,他可以去克服自己的本能。 “知道了。”顾明臻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唇角一点点上翘, “木那场口是标王,若宋世尧真有10几亿,你猜他会在木那场口投入多少资金?” 容淮原本想对她比个五,又舍不得将手中从她掌心抽出,于是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5”字,道, “他知道你会阻击,所以预算必定不会低。但他这种人早就习惯了狡兔三窟,肯定还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咱们若是要给他施压,极限金额就是5亿,要是超过了,他还敢不敢拿下这个场口就是未知数了。” 话音刚落,白胖子已经匆匆走了进来。 “各位,竞标现在开始。由于在场三分之二的都是香江人,所以这次竞拍咱们少数服从多数,以港元为竞拍货币。第一个竞拍的场口是大马坎,底价500万港元起。” 容淮微微一愣,随即面无表情地笑了笑,“用港元作竞拍货币没问题,但你总得告诉咱们竞拍标的有哪些吧?我们连有哪几个场口都不知道,这还怎么拍?” “抱歉,缅甸的竞拍规则跟香江确实有些差别。但入乡随俗,还请容先生遵守一下我们的规矩。”白胖子笑容和煦,态度却十分坚决, “若我一开始就透露了全部竞拍标的,诸位难免会挑肥拣瘦。万一你们都冲着最好的场口去,岂不伤了和气?所以我们决定保留点神秘感,至于要不要拍,多少钱拍,全凭各位的经验与感觉。” 容淮面色微沉。 身为计委会的一把手,白胖子应该巴不得他们哄抬价格,把每个场口都炒上天才对。 只有这样,缅甸官方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事先告知大家所有竞拍场口,让竞拍者自己估量着竞价才是最优解。 可他不仅没这么做,反而拿出这套糊弄人的说辞来敷衍他们,这摆明了是在为宋世尧保驾护航。 宋世尧跟吴金曜是一伙的,他们会竞拍哪几个场口想必早就商量好了。 刚才白胖子又将他们写的纸条悄悄递给了宋世尧,所以3个竞拍者报上去15个场口,宋世尧全部知晓。 而他们,除了自己报上去的5个场口,其余的一无所知。 不知道有哪些玉石场口参与竞拍,他们必定会有所保留,不敢拿出全部实力来与宋世尧竞争。 懂拍卖的都知道,有时候成败只在一瞬间。 哪怕只是一秒钟的犹豫,也会改变一个竞拍结果。 看样子,宋世尧私底下应该没少给白胖子许诺好处。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公平竞争哪怕拍出天价,钱最后还是落到公家账户里。 暗箱操作,至少有部分利益会落到白胖子的荷包里。 二选一,白胖子会以权谋私也不奇怪。 但理解归理解,欺负到他头上来就不行了! 容淮冷冷一笑,正想说话,顾明臻忽然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 她对他做了个“不要紧”的口型,忽而笑道:“我想问一问,参与竞拍的场口一共有几个?是我们报上去的15个场口全部拿出来竞拍,还是只选其中9个参与竞拍?” 大约是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白胖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这也不能说吗?” 第195章 上天入地莫湾基(3) “当然不是。” 如果连数目都不能透露,那就太欺负人了。 白胖子犹豫了一下,讪笑道,“因为诸位报上来的场口重合度很高,所以这次参与竞拍的场口一共是9个。” 顾明臻了然一笑。 弄再多玄虚掩人耳目,也无非是8大场口加一个凑数的。 这一招对付不懂行的,肯定会将人打得措手不及。 但前世因为工作原因,她曾对缅甸的玉石场口有一定研究,算是个半吊子,再加上她的异能,这一招就不够看了。 “我出1000万港币。”虽然明知大马坎不会是宋世尧的目标,但顾明臻还是一开口就将竞拍价翻了个翻。 那个吴金曜无论从长相口音还是名字都跟泰国华裔不搭边,倒像个土生土长的缅甸土着。 所以顾明臻笃定他就是宋世尧用来凑数和掩人耳目的。 既然如此,她肯定要将这些小场口的价格抬上去,务必让宋世尧花最大的代价才能拿到它。 果然,听到顾明臻不顾别人死活的报价,吴金曜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朝宋世尧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世尧没吭声,手指却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吴金曜举起了手里的牌子,“我出1100万。” 容淮立马跟进,“我出2000万。” 就这么一路竞价,最后大马坎场口一个月的开采权竟被他们哄抬到8000万港币的高价。 饶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宋世尧,此刻脸色也忍不住黑沉了下来。 大马坎出红黄翡比较多,最出名的就是“半山半水”、“皇家绿”跟“鸡油黄”。 但它出产的都是小料,最大的也不过几公斤。 8000万,已经是一个不低的价格了。 他犹豫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桌子。 见状,吴金曜举起牌子,咬牙道:“我出8200万。” “9000万。”顾明臻依旧毫不犹豫地举牌,甚至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宋世尧。 宋世尧气急,举牌道:“我出1亿港币。” 顾明臻似被他的大手笔震慑到了,没再开口。 见她不争了,宋世尧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的目标是几个老场口,若现在就让大马坎占了他的竞拍名额,一会儿就很被动了。 知道自己着了顾明臻的道,但宋世尧也只能认了。 他给吴金曜使了个眼色,吴金曜连忙举牌,最终以1亿零100万港元拿下了大马坎场口一个月的开采权。 接下来的后江场口,顾明臻如法炮制,最终让吴金曜以1亿1000万港元的高价拍下。 宋世尧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他身上的全部身家就只有13亿,这是松本雅子让渡了集团管理权换来的。 自然,集团的股权分红肯定是少不了的。 松本长野也给他的宝贝女儿留下了不少不动产和珠宝首饰、古董玉器,但那些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变现。 他原本计划,用10亿现金拿下6个矿,剩下的3亿用于开采费用。 可如今只是开胃小菜就用掉了他2亿,剩下的4个场口有3个都是大矿,要想用8亿拿下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片刻的沉默后,宋世尧给白胖子使了个眼色。 白胖子会意,连忙清了清嗓子,道:“接下来的拍卖的是会卡场口,起拍价是1000万港币。” 宋世尧率先举牌,沉声道:“我出5000万港币。” 他一开口就将竞拍价翻了5倍,分明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顾明臻见状果然跟容淮对视了一眼,迅速举牌道:“我出6000万。” 吴金曜咬了咬牙,道:“我出8000万港币。” 就这么一路竞价,转眼间,会卡场口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1亿8港币。 会卡是几个着名的老场区之一,由一条会卡河纵贯全区。 这个场口不仅产量稳定,而且都是大料,几百、上千公斤的大料不在少数。 但除此之外,它的其他优缺点也十分显着。 会卡料子比其他场口的料子更容易进绿色,且绿色容易成色带,聚团。 简而言之,会卡料子容易出满色。很多高端料子和标王,都来自大吨位的会卡料子。 但与此同时,它也有两个十分明显的缺点。那就是会卡的料子易出裂,种水越高裂越多,俗称“帝王裂”。 且会卡的料子共生多,而且多为水沫共生。 水沫子是翡翠的伴生矿,外观跟翡翠很像,种水通透,抛光也有一定的光亮度。 但它的成分是二氧化硅,虽然跟翡翠长在同一块石头上,价值却千差万别。 基于以上原因,会卡场口料子的赌性也很强。 不仅如此,会卡场区内全是原始森林覆盖的崇山峻岭。无论从勘探、采集和运输上来说,难度都不低。 若时间长还好,但区区一个月时间,想要从会卡场口淘到极品好料子,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宋世尧特意将这个陷阱留给了顾明臻,就等着她一不留神就自己跳下坑底。 但价格被叫到2亿港币后,顾明臻已经放慢了节奏,不怎么跟了。 见她不肯上钩,宋世尧连忙给吴金曜使了个眼色。 吴金曜会意,也缩小了叫价的幅度,十分温柔地叫了个2亿零100万。 顾明臻沉默了许久,直到白胖子快喊出“成交”两个字时,才犹犹豫豫地叫了个2亿零200万。 宋世尧还想叫价,却突然瞥到容淮对顾明臻做了阻拦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再竞价。 他心里虽有不甘,但又担心煮熟的鸭子给飞了,犹豫一下,还是放弃了竞价。 “2亿零200万,成交。”白胖子飞快地敲下竞拍槌,跟宋世尧交换了个眼色后,笑道,“接下来拍卖莫湾基场口。” 顾明臻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来了! 她原以为莫湾基会被留到后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她给宋世尧挖的坑,宋世尧会跳吗? 第196章 上天入地莫湾基(4) 耳畔,传来容淮的低笑声,“岁岁,鱼儿上钩了。” 顾明臻愕然地挑了挑眉,问:“你为何如此笃定他已经上钩了?” “按说莫湾基本应该排到后面的,但他却提前拿出来拍卖。这是因为他笃定莫湾基是你想要的场口,所以想拿出来消耗你的资金。” 容淮神色笃定地说道,“只要让你在莫湾基场口上砸进去足够多的钱,你自然没钱再跟他竞争木那的标王。届时,木那自然就落在了他手里。” 容淮是地下拍卖行的主人,竞标经验丰富。 顾明臻相信他的判断并非空穴来风,闻言皱了皱眉头,“这么说,这当他只上了一半。那这件事就不好玩了!” 她的目的是让他深信莫湾基是个肥得流油的场口。 唯有这样他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跟她争抢!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把这钩彻底咬死?” 容淮笑而不语,看着她的眼睛却瞬间多了几分只有两人才能看得懂的深意。 “我若是有,岁岁要如何奖励我?” 顾明臻沉默地看着了他片刻,忽而一笑。 “若你能让他上钩,我就以身相许好不好?” 这一笑暖如春风,灿若朝霞。 容淮喉结滚动,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神也变得极具侵略性,“岁岁,你可真是不知死活啊!” 若不是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他一定要让她明白“祸从口出”这几个字怎么写! 顾明臻假装看不到他眼中燃烧的火苗,撩了人就跑,“没有就算了......” 话未说完,容淮已经拦住了她欲举牌的手,“记住你刚刚说的话。岁岁,我这个人向来较真,字典里可没有算了这两个字。” 顾明臻被他的眼神烫了一下,耳根悄悄地红了。 就在这时,宋世尧已经率先举起了手中的牌子,“我出5000万港币。” 莫湾基的起拍价是1000万港币,宋世尧一上来就将价格翻了5倍,分明是想复制刚才的套路。 容淮慢腾腾地举起牌子,“我出5100万。” 吴金曜:“我出6500万。” “6600万。”容淮再没了方才一掷万金的好奇,每次报价都十分谨慎,只肯100万100万的往上加。 可他越是如此,宋世尧越是笃定莫湾基场口就是他想要的。 宋世尧用“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扫了一眼顾明臻两人,忽然道:“我出1亿港币。” 就这么你来我往,不过眨眼的功夫,莫湾基的开采价已经被宋世尧炒到了3亿的高价。 容淮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跟顾明臻对视了一眼,才犹豫着举起牌子,“3亿零100万。” 宋世尧毫不犹豫地举牌,“我出3.5亿。” 容淮那边还想跟,顾明臻却抬手拦住了他。直到白胖子敲了两次竞拍槌,他才咬牙喊道:“我出3.6亿。” 宋世尧上过一次当,只当他俩又在演戏,于是轻蔑一笑,不带迟疑地喊道:“4亿!”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的预估价,就连台上的白胖子都瞠目结舌地看向宋世尧。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少顷,顾明臻隐含笑意的声音唤醒了宋世尧有些浆糊的大脑,“既然宋先生如此看好莫湾基场口,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得宋世尧牙痒痒的! 到了这时,宋世尧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自己这是又着了顾明臻的道。 但落子无悔,悔之晚矣。 10亿预算已经出去大半,照顾明臻这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再想拿下标王木那的可能性就小了。 毕竟他剩下的资金不足4亿,还得拿下3个场口。 就算他舍弃掉两个场口,也要动用一部分开采费用才有机会拿下木那这个标王。 宋世尧眼珠子一转,忽然起身道:“人有三急,劳各位稍等片刻。” 顾明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发现他身上原本亮得吓人的金光已经瞬间减弱了一半。 宋世尧的气运开始衰减了! 看来上天入地的莫湾基场口,注定是宋世尧的陨落之地。 顾明臻心中一喜,回眸时却发现白胖子也偷偷溜了出去。 这两人明目张胆地作弊,分明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容淮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沉声道:“我猜接下来他们要改变策略了。刚刚那三个场口让宋世尧严重超支,如今他只能在木那标王或者3个小场口之间二选一,你猜他会怎么选?” 顾明臻沉默了片刻,抬手在纸上写下帕敢基、南齐、莫西沙和木那等场口的名字。 “莫西沙很少出有色翡翠,肯定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南齐出妖怪,且是小料子,价格不会太高,兴许他会赌一赌。”她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一边道, “帕敢基出黑乌沙料子,以种好、底好、色好闻名。虽说它种水的变化较大,但相对而言裂纹也少。如果我是他,既然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拿下木那,那我肯定会选择保住帕敢基场口。” 剩下的一个场口,因为不在8大场口之列,所以顾明臻也猜不到他们会拿什么场口来凑数。 “若他选择保住帕敢基和另外2个场口,则必定会想方设法将木那哄抬到天价,然后栽给我们。”容淮沉思了片刻,道, “接下来只要看他先拿出什么场口来竞拍,就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了。若他要保木那标王,必定会先用其他场口来消耗咱们的资金。若他想保帕敢基和另外两个场口,等下他一定会先祭出木那这个标王。” 正说着,宋世尧与白胖子已经前后脚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白胖子微微一笑,“各位,现在咱们要拍的场口是木那场口,起拍价5000万港币。” 木那虽是大家心中默认的标王,但起拍价一来就是5000万港币,比最高的场口翻了足足五倍之多。 这分明是宋世尧已经决意舍弃木那,打算将顾明臻往死里坑的节奏。 顾明臻与容淮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抬手举牌,干脆利落地喊道:“木那场口可是业界至尊,5000万一点也不贵,我出一亿港币。” 第197章 木那至尊(1) 见她一开口就是想将木那场口炒上天的架势,宋世尧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 得亏他及时改变了策略,要不然又要被这女人给坑了! 怕顾明臻看出自己的意图,这一次宋世尧没敢再大幅度地加价。 “我出一亿一千万港币。” 他不加,顾明臻却丝毫也不手软,“1.5亿。” 宋世尧在心中冷笑—— 现在加得痛快,等会儿有你哭的! 吴金曜收到宋世尧的眼神,举牌道:“1.55亿。” “两位是没吃饭还是荷包不充裕了,怎么叫个价这么磨磨唧唧的?”顾明臻态度嚣张,挑衅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2亿。” 她越是如此,宋世尧越是笃定她这是打算坑自己。 他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任顾明臻如何冷嘲热讽,就是不接她的招。 见两人始终不肯抬价,竞价到3亿时,顾明臻也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她不肯哄抬价格,宋世尧反而急了,他一咬牙,道:“3.5亿。” 顾明臻一百万一百万地跟着加,看起来像是跟得有些吃力的样子。 难道是她预算不够? 宋世尧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容淮,又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会的。 如今容淮大权在握,只要他愿意,分分钟可以拿钱砸死他! 不过容淮有钱是一回事,他舍不舍得拿钱打水漂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不是他急于翻身,他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跑来赌矿。 况且容淮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他就算再喜欢顾明臻,也未必舍得拿几亿出来给她豪赌吧?! 想到这里,宋世尧心中暗自一喜。 只要木那场口的竞标价不超过4亿,他还是可以捡个漏的。 宋世尧呼吸微乱,颤声道:“我出3.7亿。” 顾明臻还在犹豫,一旁的容淮已经抬手举起牌子,语气平淡地喊道:“4.5亿。” 见他的语气就跟买大白菜一般平淡无奇,宋世尧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如果一开始他肯对顾明臻好一点...... 如果他当初不是那么轻敌...... 今日坐在这里笑的就不是容淮,而是他了。 宋世尧眼底闪过一抹恨意与不甘,咬牙道:“4.6亿。” “5亿。”容淮的语气依旧轻飘飘的,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嘲讽与挑衅。 那模样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他,我敢出,你敢跟吗? 一股热血直冲宋世尧的天灵盖,他死命地将牌子捏在掌心,深呼吸了又深呼吸,才勉强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冲动。 容淮摆明了是在用激将法,他不能中了他的计。 如今对方摆明了比他财大气粗,再跟下去他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还很可能让这个天价标王砸在自己手中。 就让容淮暂时得意片刻吧! 等过了这阵子,有的是他哭的时候! 想到这里,宋世尧面无表情地将牌子扔到了桌上,吴金曜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要收手的意思,于是也不敢再跟了。 白胖子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连喊了三次,然后急不可耐地敲下了竞拍槌,“恭喜顾小姐拿下我们的木那标王。”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个叫格应角的场口,这个场口虽不是缅甸8大场口之一,但在后世还是小有名气。 格应角的料子优缺点都十分明显。 优点是肉细、油性、胶感好。这个场口的冰种玻璃种,甚至比其他场口差不多的冰种玻璃种价值高出好几倍。 缺点是这个场口的玉肉容易被黑雾浸透,使玉的质地变灰,玉的价值自然跟着大幅度降低。 竞价时顾明臻并没有怎么捣乱,最后吴金曜以9000万的价格拿下了格应角场口。 轮到南齐场口时她也没怎么跟宋世尧较劲,将价格抬到1.3亿便收了手。 最终,宋世尧以1.31亿拿下了南齐场口。 竞拍槌落下的瞬间,顾明臻敏锐地发现他身上的气运又减弱了两分。 那一身闪耀的金色气体,已经只剩下淡淡的一层了。 顾明臻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到宋世尧因为拿下莫湾基场口而气运衰退,她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念头—— 也许这种随机性和赌性都很大的场口,会让宋世尧的气运变得不确定。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并未使劲儿哄抬南齐的价格。 如今看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看来南齐这个场口,并没有让宋世尧找到什么变态的极品玉石。 顾明臻还在晃神,台上的白胖子已经清了清嗓子,“接下来竞拍的是帕敢基场口。” 最后的重头戏来了! 顾明臻迅速地跟容淮对视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看戏了。 许是为了便宜宋世尧的缘故,帕敢基的起拍价竟然只有500万。 不过架不住容淮财大气粗,一开口就将价格翻了20倍,“我出一亿。” 宋世尧差点没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瞧容淮这样子,分明是早就猜到了他的目标是帕敢基场口,所以才故意哄抬价格的。 但他舍了木那这个标王,为的就是拿下帕敢基,所以此刻无论如何也不能退让。 “我出1.3亿。”知道容淮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宋世尧的报价也很爽快。 两人互不相让,很快帕敢基的价格就已经被哄抬到了3.2亿。 这个价格,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宋世尧的预期。 他当初只预备用10亿拿下6个场口,还要包括标王木那场在内。 可现在他舍弃了木那场口,还比原计划超出了1.5个亿。 如今他的开采费只剩下1.5个亿,若再继续争下去,他就算拿到了帕敢基场口,恐怕也没钱进行接下来的开采。 但事到如今让他放弃他又不甘心,宋世尧将心一横,举牌道:“我出3.3亿。” 反正松本雅子还有许多珠宝首饰和古董,大不了让她变卖了当开采费。 “3.5亿。”容淮继续举牌,眼底还带着一丝挑衅。 这一下,连顾明臻都紧张了起来。 她的真正目标是莫西沙,那才暴利所在。 若宋世尧这时放了手,她就得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第198章 木那至尊(2) 宋世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就在顾明臻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突然咬了咬牙,气急败坏道:“3.6亿。” 容淮还想举牌,顾明臻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他劲瘦的腰肢,“差不多行了,再玩下去就该鸡飞蛋打了。” “好吧,我听我媳妇儿的。”容淮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就仿佛刚才谈笑间算计了宋世尧好几亿的人不是他一般。 就这么片刻功夫,台上的白胖子已经迅速敲下竞拍槌,喊道:“3.6亿3次,成交。” 宋世尧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开采费只剩下1.1亿不到,但不管怎么说,帕敢基保下了。 台上,白胖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还好宋世尧拿到了满意的场口,要不然他的油水都要少一半了。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又飞快扫了一眼手上的纸条,这才漫不经心地说道:“接下来要竞拍的是莫西沙场口。” 念“莫西沙”这三个字的时候,白胖子的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鄙夷。 这一行谁不知道,“莫西沙”是出了名的垃圾场口,很少出有色翡翠。 虽然莫西沙一旦出现带色的翡翠,必然是精品中的精品,但那几乎是凤毛麟角的事情。 顾明臻拿这种垃圾场口来混淆视听,骗骗外行人也就算了,想在他这里瞒天过海,她还嫩了点儿! 心里这么想着,白胖子开口却将“莫西沙”的竞拍价抬高了好几倍,“最后一个场口了,起拍价就算少点儿吧,1000万意思意思就行了。” 顾明臻为他的无耻冷笑了一下,讥讽道:“这种场口起拍价还要1000万,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值不值是我的事,拍不拍是你的事。”白胖子笑容和煦,说出的话却绵里带针,“若觉得不值,你也可以选择不拍。” 容淮:“1100万。” “我出2000万。”宋世尧想也未想就举起了牌子。 “等等。”顾明臻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唇角,忽然抬头看向白胖子,“我没记错的话,每个竞拍者最多只能拍3个场口。这是你拍卖之前就立下的规矩,对吧?” 白胖子和宋世尧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两人迅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变了脸色。 “我是这么说过,不过......” 白胖子的话还没说完,顾明臻就冷声打断了他,“会长大人该不会打算言而无信吧?若真是这样,我可得找地方好好评评理去。” 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顿时噎得白胖子哑口无言。 白胖子恼羞成怒地跟她对峙了片刻,最终还是悻悻地败下阵来。 罢了,一个垃圾场口而已,他犯不着为了这个跟顾明臻闹翻脸。 听说这女人是个狠角色,万一真把她逼急了,她指不定会到上面去告他一状。 若真是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顾小姐误会了,规矩是我自己立下的,我自然得带头遵守。”白胖子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宋世尧, “抱歉宋先生,你既然已经拍满了3个场口,接下来就不能再参与竞价了。对了,吴先生你也一样哦。” 宋世尧虽然不甘心就这样便宜了顾明臻,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 最终顾明臻以1100万的白菜价顺利拿下了莫西沙这个神仙场口。 发财了! 顾明臻按捺住心中的窃喜,尽量压下唇角上翘的弧度。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见状,宋世尧忍不住冷笑了一下,“顾明臻,我劝你别得意得太早!”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第199章 磨刀霍霍宰肥羊 顾明臻刚回到驻扎地,盛东阳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顾小姐,那些老矿工们不知是被谁煽动,全部都不肯干了。” 还能是谁,宋世尧呗! 顾明臻面色微沉,冷笑道:“不干也可以,照合同办事就行了。盛队,抄家伙,咱们讨账去。” “啊?”盛队长见惯了大世面,讨账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闻言有些懵逼,“讨账还需要带武器吗?” 容淮拍了拍他的肩膀,“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想,他们拿了钱还敢随便毁约,怎么会是善茬?” “说得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盛东阳被容淮三言两语就忽悠瘸了,“那你们等着,我这就抄家伙去。” 等他走远了,容淮才笑着看向顾明臻,“行了岁岁,别装了!我瞧着你无论如何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顾明臻噗嗤一笑,眼中的怒气便散了,只剩下一脸磨刀霍霍的兴奋。 “我这不是怕盛队长太刚正不阿,会与咱们理念不合,所以先占领道德高地嘛。” 容淮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宠溺,“马上又要坑宋世尧一笔,是不是很开心?” “赚钱嘛,是个人都开心。”顾明臻半弯的眼眸里全是狡黠,“不过我担心宋世尧刚被咱们坑了一顿狠的,会舍不得再出血。” “放心,舍不得他也会舍。”容淮对此半点也不担心,“他以为拿捏住了这些老矿工就拿捏住了你的命脉,所以再肉痛他也会乖乖掏这笔钱的。” “你说的是今天之前的宋世尧,今天之后就未必了。”顾明臻的神情里带着些不以为然, “容淮,你虽少年受挫,却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绝境吧?一个人若真走到穷途末路那一步,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 容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漆黑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之色。 不出顾明臻所料,这笔钱讨得并不容易。 起初,老矿工们仗着人多势众,并不将顾明臻放在眼里。 有些人以为顾明臻是外乡人好欺负,甚至想吞下她那笔定金。 顾明臻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抬手一挥,七八把狙击枪就将众人团团围住了。 “要钱还是要命,你们自己看着办。若你们自己做不了主,就叫背后怂恿你们的那个人出来跟我说话!” 顾明臻神色漠然,语气冰冷,“我这个人虽然讲道理,但我的枪却不讲道理。子弹无眼,你们自己想清楚。” 众人哪见过这种阵仗,闻言至少有大半人都没了方才那种刁钻的气势。 有胆小的,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万美金,战战兢兢地递给顾明臻,“这钱我不要了,还给你就是。” 顾明臻冷冷地扯了扯唇角,“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谁敢违约就要支付10倍赔偿金给我。想退出也行,拿10万美金来,我立马撕毁合同。” 见她不像说笑的,为首的那人立马变了脸色,“如果我们不呢?” 顾明臻二话不说掏出手枪,对准栖息在树上的一只鸟雀就射了一枪。 “砰”地一声脆响后,一道黑影从树上直直地栽了下去。 “再废话一句,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眉眼含煞,活生生的玉面修罗模样。 见状,老矿工们先不干了,“头儿,我们是跟着你来挣钱的,可不是跟着你来送命的!你要是再不想办法,我们就跟着顾老板走了。” 为首的男人得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顾明臻带走一个人。 他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跺跺脚,转身朝山坡上的一幢独栋小木屋走去。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宋世尧带着四五个保镖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但那气势就像纸老虎,顷刻间就被抵在脑袋上的狙击枪给戳破了。 宋世尧眼神阴郁地瞪了一眼那个矿工头目,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 显然,他这是被矿工头目摆了一道,并未告知他顾明臻他们是带着重火力来的。 “顾明臻,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撬了我的墙角,却来问我是什么意思?”顾明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却寒意森森,“宋世尧,敢断我财路,你就没想过后果吗?” 她眉眼间是少有的失态,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反而坐实了宋世尧之前的判断和猜测。 宋世尧心里暗自得意,“兵不厌诈嘛!你在拍卖会上坑了我,难道就不许我坑回来吗?顾明臻,我说过的,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就算你抢走了这些人又怎样?缅甸经验老道的矿工多的是,有本事,你把所有人都揽于麾下。”顾明臻的脸色黑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宋世尧见惯了她自信满满的模样,此刻见她如此气急败坏,心里越发觉得痛快! “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再说了,缅甸确实有很多老矿工,可会寻极品玉石的却没有几个。” 宋世尧得意洋洋地扯了扯唇角,“顾明臻,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现在肯低头给我道个歉,兴许我会放你一马也未可知呢!” “废话少说!”顾明臻似乎失去了耐心,突然抬枪指向他, “白纸黑字写在合同上,你想撬墙角也行。按规定,这30个人每人该赔偿我10万美金,一共300万美金。拿不出来,你就给我滚蛋!” 将她脸上的焦急之色尽收眼底,宋世尧越发笃定自己这步棋没有走错。 竞拍到玉矿的开采权又怎样? 顾明臻一个外行菜鸟,没了这些经验老道的老矿工,她就是无头苍蝇,什么都做不了。 他原本是打定主意要赖掉这笔钱的。 毕竟300万美金相当于2000多万港币了。 如今他的开采费只剩下1.1亿港币,再没了这2000多万,就等于是雪上加霜。 可一来形势比人强,二来他笃定自己走了一步极妙的棋,所以片刻的犹豫后,宋世尧还是做出了选择。 “急什么?10几亿的矿石我都赌得起,还差你这2000多万吗?” 话音刚落,他身上那层淡淡的金光就像被一层厚厚的雾气覆盖住了,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缕紫黑色的气体自他头顶腾空而起,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第200章 在相爱这件事上,他们一直双向奔赴(1) 顾明臻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区区300万美金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宋世尧的气运彻底由盛转衰?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直到20天后她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拍卖会结束当天,顾明臻就带着容淮一头扎进了木那场口。 她将盛东阳跟他的队友留在了营地当烟雾弹。 盛队长枪法一流,演技也不错。 他带着人满世界地寻找经验老道的矿工,甚至还高调地开出了天价的报酬。 由于顾明臻那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宋世尧对“拿捏住老矿工就等于拿捏住顾明臻命脉”这个说法已经深信不疑。 见盛东阳满世界找人,他哪肯让顾明臻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于是抢人大战一触即发,每次盛东阳刚刚跟别人协商好,转头就被宋世尧以更高的价格撬了墙角。 但宋世尧并不知道,就在他沉迷于抢人游戏时,一大批体魄强健的矿工已经踩着夜色进了木那场口。 这些人并没有什么老道的经验,可每个都身强力壮,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又肯吃苦耐劳。 顾明臻指哪儿他们挖哪儿,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敢往西。 为此顾明臻还特意找了当地的土着,隔三差五就宰一头大肥猪,保证让矿工们一日三餐顿顿油水管够。 矿工们原本就处于食物链的底层,生活十分艰苦。 矿区又十分偏远,平日里别说油荤,就连水煮蔬菜都没办法管饱。 吃足了苦头的矿工们哪里见过顾明臻这样的神仙老板? 原本还拿她当冤大头的人纷纷对她大为改观,就连那些惯来爱偷奸耍滑的也不好意思再偷懒。 “兄弟们,咱们在矿区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有谁拿正眼瞧过咱们?只有顾老板日日嘘寒问暖,从不嫌弃咱们这群大老粗。” “没错,顾老板拿咱们当人看,咱们也不能让她失望!今日不挖完这个小山坡,咱们就不能休息!”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起了口号,一时间个个都像打了鸡血,干劲儿更足! 顾明臻悄悄冲自己安排的带节奏的人竖了竖大拇指,又趁机让人给矿工们送上了补充体力的糖水。 容淮用爱怜的目光看了看那些矿工,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什么叫把你卖了你还得乖乖帮她数钞票? 这就是! 资本家他见多了,但能像他媳妇儿这样让人心甘情愿为她卖命的资本家却不多见。 容淮终于后知后觉地认清一个现实—— 只要他媳妇儿愿意,收买人心对她不过是小菜一碟。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顾明臻冲面前发呆的男人挥了挥手。 容淮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看她的眼神像是带着些无奈,又隐隐藏着几分宠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在想栽在你手里,我着实输得不冤!” “哈?”顾明臻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她眉骨一抬,似笑非笑道,“怎么,后悔了?趁还没扯证,现在反悔还来得......” 话未说完,她已经被人揽腰拖到了矿洞深处。 一个惩罚性的亲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了下来。 顾明臻被这来势汹汹的吻吻得气息紊乱,抬头时却看见暗沉沉的矿洞顶端有极大一团浓郁的紫色气体泄了出来。 这是顾明臻进入木那场口的第五天,各种深的浅的深深浅浅的紫色她全都见识过了。 但像这种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紫色,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明臻眼前一亮,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容先生,咱们发财了!” 容淮自诩跟她心意相通,此刻却彻底跟不上她的脑回沟了。 他略带不满地咬了她一口,揽着她腰肢的手又紧了几分,“这个时候你还敢走神?嗯?” 顾明臻不仅敢,而且很敢! “别闹,我认真的。” 香香软软......嗯,香香硬硬的美人她自然喜欢,可跟举世难求的极品玉石比,美人也要暂时靠边站。 这几天顾明臻已经带着人开采了不少极品玉石矿。 什么春带彩、阳绿、黄杨绿,五福临门、极品紫翡,甚至帝王绿,她都见识过了。 但这些玉石矿的紫气无一例外的比不上眼前这团升腾的紫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祖母绿满色玻璃种? 第201章 在相爱这件事上,他们一直双向奔赴(2) 这个念头让顾明臻本就兴奋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 她扔下人顺着山坡就往上爬。 矿洞黑暗难行,饶是顾明臻目力过人、身手敏捷,爬到顶端时也有些气喘吁吁。 见她这样,容淮便知她这是有了什么新发现。 他连忙跟在她身后,打开手电筒替她照亮。 “容淮,等下吃完饭就让他们来挖这里。” 顾明臻的语气里又出现了容淮熟悉的兴奋,每次她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时,都代表着她有新的收获。 但这一次,顾明臻眼中的光更亮! 这意味着,她这次的发现远非从前可比。 但事实上,这些天他们的运气已经足够逆天了。 每一块极品玉石,说出去都是足以让人嫉妒的程度。 “岁岁,如果这块玉石特别特别极品的话,我建议你把它留到最后再来开采。” 容淮知道,顾明臻眼里的矿洞跟他们眼里的矿洞是不一样的。 她虽然从未跟他说过什么,但她也从未刻意隐瞒过他什么。 每次探洞,她都只带着他。 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他们之间的共识。 “这几天咱们已经够惹眼了!纸包不住火,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咱们会招惹一些红眼病的算计。” 顾明臻知道他的担忧不无道理,想了想,她道:“这块玉石矿留着盛队他们来开采吧。你联系一下云南那边,等开采出来了,让你的直升机直接带走。” 需要动用直升机,就意味着这块玉石极其贵重! 容淮心中一动,低声道:“知道了,交给我来办。” 隔天,顾明臻就将木那场口交给了盛东阳,自己带着容淮去了莫西沙。 莫西沙在别人眼中就是垃圾场口,所以顾明臻探完洞,把紫气最浓的地方全部做了标记,又随便画了几处低品玉矿混淆视听,便将矿洞交给了盛东阳的队友负责,自己则驱车去了被原始森林覆盖的会卡场口。 接下来的十来天,顾明臻一直待在会卡,每天爬山涉水吃足了苦头。 自然,收获与付出正比,她也得到了不少极品料子。 其中最大的一块料子重达2500斤,其紫气浓郁的程度甚至不输给木那场口的那块祖母绿满色玻璃种,很像前世在曼德勒原石拍卖会上那块拍卖出10几亿欧元的标王。 起初,容淮还为顾明臻的发现而欣喜。但渐渐的,他就神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没过几天,顾明臻就发现矿区外面多了许多生面孔,全都操着一口流利的粤语。 “至于吗,容先生?”她知道这是容淮的手笔,失笑道,“你这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我这叫未雨绸缪。”容淮为她的没心没肺叹了一口气,“岁岁,你知不知道若别人知道你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别人不是不知道么?”他说得含糊,顾明臻却一下子秒懂了他的意思。 她敛了笑意,神色认真地看向他,“容淮,全世界知道我有这种本事的,唯你一人而已。” 顾明臻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匹夫无罪怀璧之罪的道理。 所以她从不当着外人的面探洞,也从不向外人展现自己百分百精准的寻矿本事。 每次寻矿她都掺着七分真三分假,哪怕做了不少无用功,但在外人看来,她只是运气比别人好而已。 不仅如此,她还将真真假假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放出去。 不管别人信不信,又信了几分,但迷惑人的烟雾弹是绝对放足了的。 “若你不背叛我,就永远没人知道我有这种本事。” 容淮神色坦然地与她对视了片刻,忽然轻叹着将人拥进了怀里,“岁岁,我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信任?” 当初她说愿意为他克服本能,学着去信任,她就真的这么做了。 不仅是他在为她改变。 她也一直在为他改变。 在相爱这件事情上,他们一直是双向奔赴的。 “傻瓜!”顾明臻侧耳倾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失笑道,“若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我怎么敢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你?”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许诺一辈子。 容淮漆黑的眼眸里像是洒满了星光,刹那间亮得吓人! “岁岁......”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就想吻下去。 就在这时,矿洞外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容淮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之色,眼底的笑意瞬间淡了。 来人并不知道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急匆匆道:“容先生、顾小姐,宋世尧那边出事了!” 顾明臻一边忍笑,一边悄悄捏了捏容淮的指尖,挑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最近宋世尧的运气不好,莫湾基开出的高翠帝王绿却带了一条长长的廯带,价值大打折扣。南齐好不容易出了两块妖怪料子,结果又是裂纹又是死绵。”闻言,来人连忙答道, 再加上被咱们的好消息刺激了,他便急于求成,违规操作。结果导致帕敢基矿洞塌方了!听说有十几个矿工被埋在地下丢了性命,还有二十几个受了重伤,至今命悬一线。如今矿工们都在闹呢,要他高价赔偿矿工们的损失!” 赔偿? 为了断掉她的后路,宋世尧早就在抢人环节投入了不少资金,后续开发又投进去不少。 现在别说赔偿,恐怕他连剩下10天的开采费都拿不出来了! 顾明臻终于知道,为何300万美金就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宋世尧的气运由盛转衰了。 命运如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若宋世尧没有心存恶念,同她抢人,他的资金兴许还能勉强维持他的开采。 可从他打定主意撬她墙角开始,他的气运便注定会走向衰败。 多行不义必自毙。 宋世尧坏事做尽,看似没得到应有的报应。 但其实命运早就为他的恶行标注了应有的代价。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松本雅子呢?”顾明臻问。 “听说前几天就回国去了。”来人道,“我猜她是去替宋世尧筹集资金去了。” 顾明臻皱了皱眉头,“想办法拦住她,别让她回来。” “放心。”寂静中,容淮慢悠悠地开了口,“她回不来了。” 第202章 她明明可以明着抢的! 容淮从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他既然敢说松本雅子回不来,那她就一定是回不来了。 顾明臻蓦地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在她忙碌的时候,容淮也没闲着!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 容淮莞尔一笑,“不过就是用了点小小的离间计,又嫁祸给松本雅子,让她的两个叔叔以为是她在里面挑拨离间而已。” 松本雅子自知争不过两个叔叔,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容淮偏不准她退。 想要斩断宋世尧的退路,就必须先斩断松本雅子的后路。 只有让她的两个叔叔彻底疑心她,厌弃她,松本家族才不会成为她和宋世尧的助力。 “厉害呀,容先生!”顾明臻朝他竖了竖大拇指,笑道,“你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这一下,宋世尧真的要变成困兽了。” “听说原本计委会这边还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因为矿工们闹得太大,迫于压力,缅甸政府军那边也出面了。” 闻言,容淮的手下道,“不知是谁捅出了白胖子暗箱操作的事情,如今他正被停职审查呢!看政府军的意思,是打算把宋世尧推出去祭天,不打算再保他了。” “这里是缅甸,又不是香江。哪有什么迫于压力,不过是借口罢了。”顾明臻讥笑一声,道, “宋世尧在缅甸的人脉与关系全都来自于松本家族,如今缅甸政府军既然不肯保他了,就说明容淮的计谋奏效了。” 手下点了点头,“听说宋世尧拿不出赔偿的钱,缅甸政府军那边正打算没收他采集出来的那些矿石呢!” “看来松本雅子的两个叔叔也不是什么善茬啊!”容淮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光芒,“这分明是打算对宋世尧赶尽杀绝的节奏。赶狗入穷巷,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倒是想看看他狗急跳墙的模样。”顾明臻漠然地扯了扯唇角,眼里全是算计,“去告诉宋世尧,如果他愿意把剩下10天的开采权转让给我,我可以替他支付这笔赔偿金。” 手下,“......” 都说这位顾家大小姐是个狠角色,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在缅甸,人命不值钱。 哪怕算上矿洞塌方的损失,赔偿金顶天了也不过几千万。 这还是在缅甸方刻意刁难宋世尧的情况下。 可按宋世尧的竞拍价格来说,10天的矿石开采权足足三四亿呢! 以几千万博三四亿...... 这位顾家大小姐明明可以明着抢的,却偏要打着“雪中送炭”的幌子来恶心人。 代入宋世尧想一想,估计那位该气疯了吧?! “这......宋世尧估摸不会同意吧?” “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去跟缅甸政府军谈。”顾明臻老神在在地笑了笑,一副吃定了宋世尧的模样,“有人要拿他讨好松本家族,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 不出容淮所料,两天后,日本那边传来了松本雅子“病危”的消息。 原本还像秋后蚂蚱一般垂死挣扎的宋世尧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回天无望了。 一日后,顾明臻以5000万的价格拿下了宋世尧手头6个场口的10天开采权。 顾明臻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白纸黑字一落实,立马带着人直奔莫湾基。 对宋世尧来说容易踩雷的地方,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很容易就可以避过。 整整10天,顾明臻像老鼠掉进了米缸,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泡在矿洞里。 辛苦是真的辛苦,但看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极品玉石矿,顾明臻心里也是真的高兴。 此次缅甸之行不仅成功阻断了宋世尧大气运的形成,还收获颇丰。 顾明臻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个月的辛苦,至少能让她和容淮少奋斗个好几年。 10天后,顾明臻带着满满两卡车原石矿离开了缅甸。 盛东阳得了她的吩咐,早早联系了自己克钦军的朋友保驾护航。 荷枪实弹的克钦军坐在军车上,将顾明臻等人保护得密不透风。 从缅甸到云南边境的路上并不太平,有至少不下五波人想要趁火打劫,将顾明臻这只“大肥羊”给拦截下来。 但胆小的都被克钦军的大阵仗给吓跑了,胆大的也在克钦军的重火力下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一路上有惊无险,终于在日落时分来到了缅甸边境。 克钦军的一个军官抬了抬手,身后的军车就停了下来。 “顾小姐,马上就要靠近华国边境了,我们带着火力,不宜再过去,否则容易引起两国之间的误会。接下来这十来里的路程,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我记下了。”顾明臻从座位底下拖出来一个装满美金的小皮箱,递到了对方手里, “这一路上辛苦兄弟们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对方也不客气,十分坦然地接过小皮箱,对她敬了个军礼,“顾小姐和容先生这两个朋友,我们交定了。接下来这段路是最危险的,顾小姐千万小心。” 时间紧迫,再拖下去就该天黑了,届时两国交界的地带将更加危险。 顾明臻没再跟他客套,转身回了车里。 “盛队,容淮还没消息吗?” 这10天时间,忙的不只是顾明臻一人。 容淮也像陀螺般转个不停,在香江缅甸两地来回奔波。 之前采集出来的那些原石矿,已经被他分批运回了香江。 按约定,两人原本应该在此处碰面。 再由容淮带人护送矿车回到华国。 “没有。”盛东阳摇了摇头,“容先生的卫星电话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打不通。” 顾明臻抬眸看了一眼即将沉入山坳之中的落日,抿了抿唇,“不等了。再等下去天就黑了,到时候会更加危险!” 盛东阳迟疑道:“可是咱们跟容先生说好了在此处碰面的,万一......” “容淮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他不来,就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步,没办法脱身。”顾明臻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但凡他能抽得开身,都不会对我失信。” 第203章 这世上,没人比我们更了解彼此! “咱们之前推演过,如果宋世尧想截杀我们,最后这十几里山路是最佳的伏击地。”顾明臻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副驾驶台上敲了敲,沉吟道, “他如今狗急跳墙,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若我没猜错的话,容淮一定是提前跟他们对上了。盛队,让他们打起精神,加快速度。咱们要尽快赶去跟容淮汇合。” 见她态度坚决,盛东阳只得下车吩咐随行的队友。 等他再回到车上时,发现顾明臻正拿着一张地图沉思。 “盛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你说过这里有条捷径对吧?若你跟你的队友弃车抄近道,多长时间能赶到这处山坳?” 虽然不明白顾明臻为何会有此一问,盛东阳还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和我的队友都受过急行军训练,容先生留下的那些人多是退役飞虎队,也有类似的训练。再加上抄小路会比走公路近,所以这段路让我们来走,不会超过40分钟。” 这处山坳是从缅甸边境到云南边境的必经之路。 若是开车的话,因为山路崎岖狭窄,路面状况也十分糟糕,所以并不利于大卡车行驶。 再加上一路上还要爬坡上坎,所以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车速也不会超过50码。 由于卡车上装满了贵重玉石矿的缘故,所以司机们格外谨慎,一路上车速都保持在30码左右。 因此哪怕开车过去,耗时也要30分钟出头,并不比步行走捷径快多少。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盛队,你带着大部队弃车前行,走捷径到山坳后方,从山崖上攀爬下去。”顾明臻指了指地图,沉声道, “我带一个狙击手跟着两辆卡车,走马路到达山坳正前方,吸引对方的火力;你再从后方包抄。如此,咱们就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从顾明臻说出她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开始,盛东阳心中就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此刻听完她的话,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顾小姐,我答应过容先生要保护好你的。如果你出了事,我没办法跟容先生交代。” 他知道顾明臻向来艺高人胆大,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以身犯险,拿自己当吸引敌人火力的炮灰! “你先听我讲完理由再拒绝我也不迟。”顾明臻早就料到他会有此反应,闻言也不着急,而是指了指地图继续说道, “以我对容淮的了解,他从来不是个轻敌的人。此次事关重大,他更不会掉以轻心,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但他却依然被困住了,你猜这是为什么?” 盛东阳逐渐冷静下来,他沉思了片刻才答道:“只能说明,敌我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 “没错。”顾明臻点了点头,“容淮此次从云南过境,注定不可能带太多人手。我猜充其量也就二三十个。若是对付寻常敌人,这些人足够了!可若是对方人多势众呢?” 盛东阳皱了皱眉头,“他不能带,宋世尧也不能带。除非.......除非宋世尧压根儿没有离开缅甸!难道他之前放出的出境消息都是烟雾弹?这几天他一直藏在缅甸境内,偷偷找帮手?”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离开过缅甸应该是真的,容淮的人亲自看着他出境,假不了。但谁规定他离开了就不能再偷偷潜回来?”顾明臻沉声说道, “缅甸如今局势混乱,不只有政府军和克钦军,还有不少地方杂牌武装力量。这些杂牌武装力量的实力虽远不如克钦军,但随随便便拉出两三百人还是可以的。” 容淮带的虽然都是精英,但架不住对方人海战术,所以一时陷入困境也是难免的。 “你的分析确实不无道理,可还是太危险了!”盛东阳的态度明显有些动摇,但片刻的沉思后,他依然摇了摇头, “顾小姐,你要知道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你只带一个狙击手去吸引对方的火力,分明是将自己置于险境......不如这样,我留一半的人手给你,剩下的一半由我带走。” “不行,这样咱们的火力就太分散了,达不到最佳的突袭效果。”顾明臻想也未想否定了他的提议, “盛队你放心,我这个人贪生怕死,比任何人都惜命!我敢这么做,肯定有我自己的道理。宋世尧对我......感情复杂。我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他既恨我,又想驯服我。” “所以哪怕我落在他手里,他也不会轻易要了我的命。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折辱我,摧毁我的理智,让我心甘情愿折服于他身下,主动低头向他求饶。” 盛东阳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顾小姐,你若这么说的话,我就更不能放你去冒险了。” 见他油盐不进,顾明臻换了个思路。 她抬手点了点地图上的山坳,道:“如果你是容淮,半路遇袭,你会退守到哪里?” 盛东阳眸光微动,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 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他还是顺着她的思路答道:“如果我是容先生,我肯定会退守到山坳里。这里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是防守和等待救援的最佳之地。” 顾明臻赞赏地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你从山坳后方绕过去,就能跟容淮汇合。届时宋世尧的人肯定料不到容淮会天降神兵,必定心存怠慢,掉以轻心。再加上我从正面吸引他们的火力,你们又后面突袭,必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闻言,盛东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不得不承认,顾明臻的方法有理有据,是他们突破困境的最好方法。 但....... 盛东阳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但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万一容先生并非被宋世尧绊住脚步,万一他没退守到山坳里......” “你担心得确实不无道理,但我相信我跟容淮之间的默契。”顾明臻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认真道, “盛队,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们更了解彼此。你信我,我不会拿我跟他的性命来开玩笑的!” 五分钟后,盛东阳带着大部队弃车而行,只给顾明臻留下了两个司机跟一个神枪手。 顾明臻等了片刻,也跳下了越野车。 她扔给司机一个头盔和一件防弹衣,又将弹药搬到了大卡车的副驾驶室,然后提着一把冲锋枪坐了进去。 “开车吧。” 夜色渐沉,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渐渐没入地平线。 大卡车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逐渐传来稀稀落落的枪声。 顾明臻示意车子停了下来。 又等了几分钟,远处山坳间有信号弹腾空而起,照亮了暗沉沉的夜空。 顾明臻抬手扣动扳机,眉眼冷冽地看向前方,沉声道:“打开远光灯,冲过去!” 第204章 大结局(1) 信号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乱。 人群中,不知是谁抱怨了一句,“妈的,他们的援军来了!统共就这么二三十个人都解决不了,现在又来一批。这架没法打了!” “一群只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废物!怎么打?冲上去干就完事了!这点人你们就耸了,传出去了以后咱们还怎么在缅北立足?” “你说得倒是轻巧,也不看看对方的火力有多猛!人家拿的全是咱们没见过的新式武器。鸟枪跟大炮,这能比吗?你不怕死你倒是上啊,只敢躲在人后哔哔,我看你也是个没长卵的怂货!” 确实是一群废物! 宋世尧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散尽家财请来的竟是一群饭桶! 将近300人的队伍,居然让一支不足30人的队伍坚持了整整两小时。 就算对方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精英,自己这边是由两帮人马组成的乌合之众,但这个结果依然让宋世尧备受打击! 心里骂着娘,宋世尧脸上却装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大家再坚持一下,他们的弹药不多了。只要再撑半小时,耗光他们的弹药,咱们就胜利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远光灯就从山坳的拐角处直直地照射了过来。 宋世尧面色微变,刚想让人集火,目光却在看到副驾驶室的顾明臻后猛然一怔。 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了厚厚的云层。 副驾驶室的女孩儿身穿迷彩头扎马尾,手上端着一支德国mp5冲锋枪。 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衬得她眉眼冷冽又秾丽。 像是极寒之地开出的烈焰玫瑰,又像是深渊里长出的食人花,明明美得惊心动魄,但你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她身上那种致命的杀意。 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宋世尧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车上那个女人是容淮的心肝宝贝。活捉了她,容淮就会乖乖投降!”宋世尧的眼睛里藏着点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的兴奋, “对方人少,不足为患。记住,不要用重火力!车上都是极品玉石,兄弟们能不能喝酒吃肉就看这一次了。” 说到这里,宋世尧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隔着遥遥的夜空与顾明臻对视了一眼,沉声道:“那个女人,我要活的!”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顾明臻突然扣动扳机,“砰砰砰”连开数枪。 宋世尧还没回过神来,呼啸的子弹已经以锐不可当之势穿过了身边人的身体。 鲜血飞溅在宋世尧的脸上,像是顾明臻对他的无情嘲弄。 耳畔有人哄笑道:“宋先生,听说这女人从前是你的未婚妻。你对人家留情,人家可没对你留情啊!” 宋世尧像是被人重重地扇了一耳光,阴郁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杀意。 他抬手一挥,冷声道:“给我上!伤残不论,只要留她一条命就行了。” 音未落,一枚手榴弹已经在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炸开。 硝烟四起,血肉飞溅。 四周全是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宋世尧就地滚了几滚,一睁眼就跟一张血肉模糊,被炸掉半个脑袋的尸体碰了个正着。 他干呕了几下,狼狈地爬起来,转身就跑。 身后,子弹接连不断地落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 起初,宋世尧以为是顾明臻枪法不精。 可在身边人接连不断地死去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刚才的侥幸不是他福大命大,而是顾明臻对他无情的嘲弄与戏耍。 她不仅想让他死,还想让他在极度的恐惧与害怕中死去。 这个女人不仅对他没有半分旧日情谊,而且恨他入骨! 宋世尧心中生出一股滔天的怒火。 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恐惧,借着一个小土堆做掩体,捡起地上的狙击枪就瞄准了顾明臻。 就在这时,身后的山坳里突然响起来密集的枪弹声。 一片哀嚎声中,宋世尧看见自己这边的人节节败退,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紧接着,容淮带着一群天降神兵,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他们的重重防线,将他们团团包围。 宋世尧面色一白,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甘心地往小土堆后面缩了缩身子,举枪对准了容淮。 “砰!”一枚子弹破空而来,精准地命中了他扣动扳机的右手。 子弹入骨,痛得宋世尧浑身都在发颤。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就地一滚,但顾明臻的子弹就像预判到了他的行动轨迹一般,又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左腿。 “砰砰砰”。 连续数枪,没有一枪是落空的,但全都避开了他的要害。 宋世尧像只被人挑断四肢的困兽,狼狈地匍匐在地,血红的眼睛充满恨意地瞪向顾明臻。 战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结束。 顾明臻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室里跳了下来。 她扛着冲锋枪踏月而来,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目光里除了嘲讽,再无半点多余的情绪。 宋世尧绝望地闭了闭眼,愤怒的情绪从牙齿缝里泄了出来,“顾明臻,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顾明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待我不薄......待我不薄就是半路截杀我吗?宋世尧,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宋世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血红的眼中有癫狂与不甘一闪而过,像是魔怔了般,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不是你移情别恋,我们明明可以有个好结局的!” 顾明臻怀疑他脑子进水了。 要不然就是被刚刚的子弹崩出了十年的脑血栓。 否则绝对说不出如此脑残的话语。 她顿时失去了跟他对话的兴趣,抬手就扣动扳机,将枪对准了他的脑袋。 “顾小姐,他还不能死!”盛东阳迅速上前,制止了顾明臻的举动, “此人带着缅甸非法武装擅闯我国边境,截杀我国公民与公职人员。我怀疑他在密谋什么不可告人的行动,需要将他带回去受审。” 顾明臻半眯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危险之色,“盛队,你确定要保这个人吗?” 第205章 大结局(2) “我不是想保他。”盛东阳哭笑不得。 他朝身后抬了抬手,立马有人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络腮胡走了过来, “此人是我国通缉的要犯,常年带着武装力量活跃在缅甸与华国边境,进行走私、贩毒、杀人越货等不法勾当。宋世尧既与他勾结,必定知道些什么。顾小姐,我需要将宋世尧带回去受审。这是规矩,你不要让我为难。” 说着,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容淮,“容先生,你放心......” 放心什么盛东阳并未明说,但四目相对,容淮已经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以盛东阳的身份,有些话他是不方便公开说出口的。但一句放心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与态度。 “岁岁,我同你说过,我不希望他死得如此轻松!” 片刻的沉默后,容淮缓步走到顾明臻身旁,在她耳畔低语道, “对有些人来说,死亡不是惩罚而是解脱。宋庆德如此,宋世尧亦如此。” 他从她手中接过枪,笑意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今天这桩罪,已经足够让他死上好几回了。别让这种人脏了你的手!” 这里已是华国境内,刚才交火属于正方防卫也就算了。 此刻战火停歇,再当着盛东阳和他队友的面杀人,无疑是对华国法律的挑衅。 他不希望他的岁岁为了他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岁岁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才拥有了如今的好日子,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的幸福! 哪怕是他也不行。 “你信我,我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顾明臻一直紧绷的脊背线条这才松懈了下来。 她与他目光对视,温柔一笑,“如果这是你的意愿,那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 两人隔了好几日未见,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四目相对,竟各自品出些望穿秋水的滋味来。 容淮将打扫战场的事情扔给了盛东阳和他的队友,自己则带着顾明臻回到了车上。 司机不明所以,刚想询问,容淮就一个眼风扫了过去。 司机识趣地跳下车,将空间留给了一对小情侣。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率先乱了节奏,等顾明臻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容淮牢牢地搂入了怀中。 容淮凸起的喉结随着他逐渐紊乱的呼吸不断滚动,有那么一瞬间,顾明臻以为他会吻下来。 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只默默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儿。 顾明臻在这个差点让她窒息的拥抱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自他怀中费力地抬起头来,低声问道:“你这怎么了?” “岁岁,我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 容淮不许她看自己。 他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再度将人揽入了怀中, “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特别特别地遗憾、害怕和不甘心!” “我怕我还没娶到你就死了!更怕我死了之后,会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界!” “怕时光无情,让你终将一日忘掉我。更怕时光残忍,给你留下一辈子的伤痛!” “那一刻我跟我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共你成婚生子,共你白头偕老。” 有什么湿润黏腻的液体逐渐打湿了顾明臻的衣衫,狭窄的车厢内也渐渐飘荡起淡淡的血腥味。 顾明臻终于从容淮的反常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皱了皱眉,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你伤在哪里了?让我看看。” “不要紧,不是致命伤,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了。” 容淮依旧纹丝不动。 他与她十指紧扣,半点放开她的意思都没有,“岁岁,等回家咱们就成婚好不好?咱们不等什么黄道吉日了,只要你肯嫁给我,每一天都是我的黄道吉日。” 顾明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气过笑过之后,她心里又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与感动。 “傻瓜!”她将脑袋埋在他怀中轻轻蹭了蹭,以坚定的、果决的声音答道,“好,等回家了咱们就成婚。” ...... 嗯,气氛既然已经烘托到这里了,我觉得正文也是时候结束了。 剩下的内容将以番外的形式掉落,如果你们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我就自己看着写了。 认真想了想,实在是不想重复千篇一律的婚礼了。 如果想不出有新意的婚礼,婚礼内容就省掉了。我会挑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写。 就酱紫,感谢各位宝贝一路以来的支持。 这本书一直是为爱发电,如果不是有你们,如果不是舍不得自己花了几个月时间构思的故事,我可能坚持不到现在。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