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物语》 第一节 第一章:失至亲含泪报仇,为前程忍辱负重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柳永《八声甘州》 1 乾隆三十二年秋,七月七刚过,山东昌邑地界正冷风萧瑟,泛黄的叶子不住地从树上飘落下来。这几天一直下着缠绵细雨,海沧黄埠滩盐场内一片寂静,随处可见杂乱堆放的海盐。 工人们暂时无活干,都躲于工房内休息。而本该在盐场内巡逻的缉盐司兵丁们为避那冻死人不偿命的透骨秋风及打在脸上都会疼上片刻的冰雨,都躲藏了起来,各自找乐子去了。 就在这当口,从盐场一处隐蔽的破口处悄然摸进两个手提大布袋且身形鬼祟的人,打头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壮汉,他一到盐地便马上领着一个面黄肌瘦、身体单薄的小孩子悄无声息地把盖在盐堆上的超大麻布掀开一小角拼命地往手中的麻袋内塞盐。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便已装满二麻袋的盐,随后又悄无声息地照原路返回,整个过程丝毫并没惊动盐场内的盐丁们,熟门熟路的,一望便知是精于此事之人。在历朝诸代,盐税都是财政中的重中之重,因利润绝高,故盐业都由国家严格控管。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每区皆有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为主管官。 其中尤以长芦、两淮、奉天的盐物美价廉,味感好,销路极佳。北盐南运,可获得极高的利润,可谓普天之下利润最高的行业。 而对于盐的控制,官府更是严密,平民百姓必须凭票定点定时领取食盐。百姓即惮于奔走领票之烦,又有守掣之苦,驮运维艰,故往往买之于私贩者,私贩之人则大多是家境贫穷到了极至而不得不铤而走险之徒。 今日潜入黄埠滩盐场之人姓张名有全,山东昌邑县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为维持生存,每月都携其义子许维趁盐场盐丁不备之机,暗中偷盗食盐以换取相应的粮食及银钱。到三十二年七月止,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 “干爹,呆会还是在老地方与文爷碰头吗?”只有十四岁的许维,面目颇为俊秀,不像他义父那般黑漆漆如树皮般的老脸,双眸闪着黑而清的目光。 他乃曹州人氏,乾隆十八年生人,其双亲早亡,因家乡受水灾一路讨饭至昌邑,某日饥饿难耐昏倒路边幸被张有全救回。 每当回想起那日因饥饿摔倒于地,身上的力量在一丝丝地慢慢流淌光,静静晒着冬日的太阳,等待着死神的召唤时,许维不禁就是一阵颤抖。若不是义父的一个小窝窝头,世上早就没有了许维这个人。 “是啊。不过这种杀头生意此次做完下次就收手不做了,听说官府已经又开始严查。我们好歹也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下个月去济南城看看有没点小生意可做。” 张有全那是有感而发。做散盐生意,真的是提着脑袋在走路,一不小心就会被巡役逮住。这不,月余前,老街口的王三与李四就是因为在马庙盐场偷了几袋盐就被巡役砍了脑袋,到现在那抹了石灰的脑袋瓜子还挂在城门口示众,都被风干得差不多了,怪吓人的。 文爷是昌邑的盐枭,专收散盐,听说后台势力满大的,还从没被官府抓过一次,只要到了吉子镇就是安全的。而在昌邑,有许多人都与张有全一样做着偷盗食盐之事而后再转卖给文爷。若中途被盐丁发现,偷盗者都是当场被打死的命,到了官府连冤都没得申。 父子俩把藏于盐场外一暗处的扁担及竹筐取出,把两麻袋的盐放在筐内,然后摸黑一脚高一脚低地轮着挑着担赶向吉子镇。文爷收散盐都放在吉子镇,那里也有文爷的人,在那交易还算安全。 离吉子镇还有三里地的时候,突然前方灯火大亮,从黑影中窜出数十名手执火把的差役来,胸前的公服上绣着斗大的一个巡字,右手上均握着钢刀,还有数名手持弓箭,凶神恶煞地直冲上来。 “嘿嘿,我说张有全,你还真胆大啊。居然敢私贩散盐,这下大爷有赏钱拿了。”率先开口的是老熟人巡役李兰。 “李爷,求您行行好,放我们一马吧。家里都没吃的了,这小孩都快给饿死了。。。。。。”张有全边说边塞了点碎银到李兰手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仿佛二人经过千百遍的排练一般。 李兰接后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掂了掂,差不多有半两碎银,于是指了指张有全背后的那名差役开口说道, “张有全,今日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与我搭档的这位兄弟与你可是有点瓜葛。今夜可是专程在此处候着你父子,你们二人把账先算清了再说吧。” 张有全扭头一看,赫然是那上月在街上因调戏妇女而被自己痛揍了一顿的钱济文,他那三角眼都快被自己给打瞎了,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眼罩罩着。 “你个贱民,老话真是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今日你就横尸此处吧。老子我调戏个把女人,也轮得到你管?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人,受死吧你。” 钱济文忍这口气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逮到这回可以出气的时机,手一挥,恶狠狠地道, “弟兄们,射死这两个死贱民后兄弟我请客去端华楼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话音落下后便是数十支箭矢急射而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箭矢,乘风而来,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眼看许维不懂得闪避,行将丧命之刻,一旁已连中四箭的张有全一个猛推,一下子把许维给推到了路边的高高耸立的被风吹动便整片整片摇动的一望无际的麦田中。 只可怜了张有全,短短片刻功夫,他后背前胸都插满了箭矢,箭箭入肉七分。张有全脸上不断浮现出苦笑,趁着推搡许维的功夫只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维仔,快离开昌邑逃生去吧,今后莫要再碰私盐了。”刚说完便咽了气。 许维几下翻滚后身影便没入那完全躲在黑暗中的无尽麦浪中,就算是大白天想在麦浪中找寻到一个人也是难上加难,更何况是在这远离灯笼灯光一米远就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夜晚。 “呸,让这小兔崽子逃了。”钱济文狠狠朝地上吐了口痰。 李兰拍拍钱济文的肩膀,指了指已经被射成个刺猥的张有全说道, “钱老弟,这趟也没白来啊,总算把你这心头大患给除掉了。你还愣在那干啥,还不敢紧把这姓张的头给割了,回衙门销差啊。哥几个还等着吃你这顿饭!” “斩草不除根,怕有后患啊!”钱济文口中念叨着。 “得了吧你,老钱,想太多防肠断啊!一个小毛孩,跑就跑了,你胆子也未免小了点,快走吧,老子肚子都饿了。”李兰可没想那么多,一把便拽着钱济文的肩硬是拉离了这晦气之地。 当钱济文一伙远去许久之后,一个瘦弱身躯从麦田里一瘸一拐地摇摇晃晃爬了上来,他先是警惕地望着四方,发觉那些差役都走远之后,才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来,悲情地摇晃着张有全那具无头的尸体,双目望着尸体上插满的箭矢,伤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许维命硬,在紧要关头被张有全推了一把,保住了性命。但虽然有大片的麦浪垫着,还是被摔到了,腿有点受伤。 望着义父那具无头的尸体,顿时瞬间那点点滴滴张有全爱护之情如潮水般涌入许维的脑海,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哭泣了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冷静下来的许维冲张有全的尸身一拜,对天朗朗一字一顿地说道: “义父,此仇小维必帮你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迟早要那姓钱的与这帮差役死无葬身之地。”丝毫无年少幼稚的神态。 待擦干泪水,甚是果断的许维立刻便把张有全的无头尸体寻了个隐蔽之地掩埋。 直到第二日的早上,操劳了整整一个晚上,以无坚的毅力终于挖了个深坑,把义父的尸身埋了进去。 拖着疲惫的身躯,望着新耸立起来的无名墓碑,许维漠然呆立在墓前,左手亲抚着胸前的一颗吊缀,思绪万千。 原本许维有个母亲,但在自己七岁时便离开了人世,只留给自己一个小玉缀。临终前母亲千叮万嘱,凭此物认祖归宗,万不可随意丢弃,亲生之父在京师,待长大成人后才可前去寻找。 也曾百般询问过,可母亲却是一言不语,坚不透露生父之名。 小玉缀之上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用的是新疆的上等和田白玉,做工精细,怎么看都不像平常百姓及富贾士绅所用之物,倒有点像高官显爵日常佩戴之物。 既然义父已死,而自己也已成人,不妨去京师走一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倒可以找到这个便宜父亲。 由于是母亲一手带大,所以许维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生父并没太多的亲切感,并认定其很可能是官府中人,有个一官半职。所存想法不过是找上门后能在衙门中捞个职位,待日后再寻个机会替义父报仇。 被冷风吹醒后的许维,他再一次看了眼四周,认了下义父坟墓的位置后果断地朝着吉子镇的反方向而去。许维年纪虽小,可这人生经历却不差,并且心思缜密,性格直着。 留得有用身,才能报血仇。若是再在原地耽搁太久,万一那班土匪似的差役去而复返,那真要白白丢了条性命。先去往京师打探,寻机报仇。 第二节 2 由于手中并无多少盘缠维持生计,没走多少里的路,许维便又重新过上了边偷私盐边贩卖的日子,就这么一路地从山东地界走到了河北地界。 毕竟与义父也贩私盐有两年的时光,对于偷盗私盐这一行当熟门熟路的,每路过一处盐场时,必会在外逗留数十日,等待着大批盐帮的弟子进去偷盗的时机,悄悄地尾随而入,做点顺手牵羊的勾当。 因盐业有着极度丰厚的利润,即便让许多人面临满门抄斩,他们也愿意铤而走险,于是乎这世上便多了个帮派,名曰盐帮。他们先是勾通官府中人,获得盐引,而后再从盐场中偷得私盐,合法地倒卖起私盐。 跟在盐帮身后才是最为保险妥当的,许维从来不介意这种在江湖人士眼中看来有点令人不齿的行为,他素来奉行‘条条道路通京师,只要能到达就是最好的方法’的策略。 渐渐的许维托盐帮的福,手中也有了点存银。当来到河北的沧州长芦海丰盐场外时,已经攒够了十两白银,足以支撑到达京师后的一年内开销,当然也得他缩衣节食才行。 许维牢记着义父的话,贩卖私盐,极度危险,能不碰尽量不碰,他也打定主意做完这一次就收手,等到了京师后找上一份工作维持生计边寻找生父的下落。 跟沧州当地盐帮大天帮的一个下级弟子搭上关系后,许维又搭着顺风车随着大天帮一伙人潜入到海丰盐场内。 简简单单到海丰盐场内猛捞上一把,等到了场外再一倒手,大天帮立马便可净赚数百两纹银,每月稳稳当当地来这么三五次,固定收入都在二千两之上,除掉贿赂盐场上下官员的一千两,大天帮自己还能有个千八百两的收入,养活百来人不成问题。因此在沧州地界,大天帮的声音最大,连官府都要礼让三分,毕竟拿了人的银子。 “大伙都装好了没有?”大天帮外堂堂主段世野手放于嘴边成个弧形,把声音放出,悄声发问。 “快好了,快好了。头你再多等一会。”手下们忙着往小麻袋内塞盐,应的声音也含糊。大袋交公,小袋留己。小袋没装满,当然要让堂主多等会。许维也不客气,装满了四小袋,见大天帮的人还在埋头苦装,那自然也不客气多捞点本钱,又加装了两小袋。这可都是钱啊,对于自己这么个穷小子来说决不能放弃不要。 “大伙都加快点,再过一会就要撤了。”段世野又打了个手势要求手下加快速度。 本来大天帮早已打通了缉盐司的兵丁,每次来此偷盐也只是过过场而已,那些兵丁拿了盐帮的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 但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话来形容许维目前的境遇最合适不过。 今日相当的没选好日子,两淮盐运使高恒今日离任远赴山西接任布政使一职,此刻正陪着续任两淮盐运使普福巡视这海丰盐场。此次巡视并非事先安排,缉盐司兵丁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当普、高二人来到海丰盐场之际,可把缉盐司的把总陆天给吓坏了。 让大天帮的人私自潜入盐场偷盐,高恒并不知晓,虽然姓高的也收了这盐帮的钱,但那只是卖盐引的钱。万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收私钱并偷放人进盐场,尤其是与这新任盐政普福一同视察的时候,按姓高的那种翻脸不认人,睁眼只认钱的性格来说,就算自己的顶头上司长芦巡盐使,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夫罗焕出面求情担保,恐项上人头都难保。 见陪同的陆天无端脸色大变,老奸巨滑的高恒心中冒出疑问来。 这姓陆的看起来身体满强壮,今日何故如此?眼珠子一转,借故快步走上一个小土坡登高远眺,这一望便望出个名堂来了。 随即高恒面色灰沉地转身追问起紧随其后的长芦巡盐使罗焕来, “前面盐场中鬼鬼祟祟的都是些什么人?” 普福一听,也登高遥望,看后同样不悦地对着罗焕说道, “罗大人,本官今日刚到任,莫非那些盗匪便给本官来个下马威不成?你们这长芦盐场管理很是混乱不堪啊。辖下的缉盐司莫非是吃闲饭的?” 在大冷天里罗焕额头大冒热汗,面如土色地赶紧撇清关系道, “二位大人,这委实不关下官的事,下官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人。” 随后便冲小舅子陆天吼道, “陆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盐缉司干么吃的去了?” “可能是底下的兵丁放哨打盹,被这些流民给混了进来,他们也只是想抓点盐带走卖掉换口饭吃吧。” “既然如此,你还愣在那干么,全部给我拿下交盐道衙门详细审问后严加惩处!”罗焕赶紧吩咐道,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都是些饿昏的穷鬼,没钱吃饭,便偷偷摸摸地溜进盐场盗取盐来贩卖!诸位大人还请这边走,别被一群贱民给败坏了兴致。”陪同视察的盐运同知杨重英赶紧插话道。 “抓拿后严惩不怠?谁信?我头个不信。这天下的盐帮跟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前脚送进衙门,这后脚便出来了。 既然在我高某人的眼皮底下敢做,那他们就要敢当这个责了。出动弓孥队,一个不留。”高恒吩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豺狼般的光芒,本来白净的脸庞顿时有了几分狰狞的血色冲动。 你当然不信!也不晓得你自己就从这盐业这一行当里头收了人家多少的银子。陆天腹议了好一番,差点没把高恒的祖宗九代骂个底朝天。 普福毕竟新接任,不想出太多的事情,反而出言劝说道, “高大人,今日本官初上任,我看就放他们一马吧,也就是些没饭吃的穷百姓而已,偷也偷不了多少盐。” 高恒却充耳不闻,他心中自有打算。 这两淮盐运使可是个美差,短短二年,自己就靠着倒卖盐引赚了过百万两的银子。 一想到日后要到相对不是好发财的地方山西就任,还捞不着太多的油水之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肥胖的两颊不住地抖动,心痛着往后赚不了银子了。 还不都是这普福,贿赂上司比自己还多,把自己给调离这肥缺。趁着未接交印信,怎么也得给他点下马威尝尝,免得清帐对数时找自己麻烦。盐务里的水可深着,每任的盐运使谁不亏空个百来万,不让后任警醒点怎么成! “那怎么行哦。对付此等奸贼,就需全数歼灭,免得日后危害盐场。我这也是为了大清之盐税着想,为普大人您着想。”高恒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普福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些流民跟前任盐运使翻脸?那根本不大可能。 平时大天帮的帮众与缉盐司的兵丁们混得也满熟的,故都没做什么太大的防备,谁会想到一场灾祸就在眼前。 先是望风的三个弟兄被箭矢给洞穿胸口,倒在血泊中,随后更是四周有无数箭雨不断朝段世野处射来,划空发出呜呜声响。 在身边的几个大天帮的叔叔伯伯辈的纷纷捂着被铁箭贯穿的肚子纷纷倒地之后,许维非常机警地顺势一倒,窜入死尸堆中。心中后悔莫及,今日若是不来海丰盐场,岂会摊上这么一摊子事! 透过尸体的缝隙,许维注意到只片刻光景,进来到海丰盐场的十九名大天帮的外堂弟子都纷纷中箭倒地身亡,包括那外堂堂主段世野在内。 只可怜的段世野,因为目标过于显著,毕竟盐缉司的兵丁都认识他,为了在上司面前撇开关系,都把弓孥对准了他射击。只短短片刻功夫,姓段的前后背都钉满了箭,比刺猥还刺猥。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一击毙命。 许维身上正在发冷,危险在一步步靠近自己。不晓得呆会官兵们会不会戳尸,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也在劫难逃。握紧拳头双眼死死盯着外头的动静,若是真有大危险,也只能从死人堆里窜出去了。 在远处,高恒见官兵们把这些偷溜进盐场的流民都杀得精光,不由显得格外高兴,拉着普福直往巡视成果。 在段世野的周围躺着数十具死尸,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十几支箭,那塞满盐的布袋丢弃得满地都是,并以段世野为中心,尸体呈扇型排卧着。 高恒见状后,很是自得地踱步来到段世野尸身前,高声问陆天道, “陆把总,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此人定是首脑了。在土坡上便见此人在调度一切!” 陆天早已是吓得魂飞破散,以为这高大人知晓了自己暗中收钱的事,脸色苍白并且无力地答道, “是,高大人,此人正是他们的首脑,叫段世野。” “想来也是。哈哈哈。”高恒扬天长笑了几声,诡异地说道, “普大人,陆把总,这可是件大功劳哦,也算我临走前送予你们的礼物了。” 普、陆二人不晓得高恒话内之意,一副茫然的样子。 高恒颇为得意地解释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人俱是潭平岛上的海匪。此次前来海丰盐场打劫的共有四百余人,被我等三人齐心协力对付下来,并毙敌三十余人。这要是呈报给抚台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我们抚台大人近来可是被那些海盗给搞得焦头烂额哦!这场奇功可就如板上定钉。。。哈哈哈!” 陆、普二人同时眼一亮,这还真是个升官发财的良机。大清历来都有此种陋习,哪次剿匪不是随便找几个贫民杀之了事,冒领军功的。 普福应道, “高明,高大人实是高明得很哪!鄙人佩服之极。” 高恒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继续说道, “像此种匪目,就该悬颅示众,让那些百姓们知晓为匪的下场。” 说完,高恒抽出腰间宝剑,朝着段世野的头部便是砍了几剑。这一砍,把段的头颅砍飞出好几米远。大概是要耍耍威风,高恒又在段世野的尸体上又狠戳了十几剑,弄得段世野的尸身上不住冒出细细血丝来。 “会不会有些盐贼装死啊?”普福突然冒了一句出来。 “每具尸体都给我再多插上几枪,就算还活着也要给我戳死掉。”高恒恶狠狠地叫喊到。 这高恒的狠劲弄得在场的诸位无不心惊,底下的兵丁哪敢不从,直接拿着红缨枪朝着遍地的死尸每个都猛捅了几下。许维想躲,但不敢太挪腾太大的地方,这会引起兵丁们的警觉。 许维终究还是没躲过啊,一杆枪尖直接透过一具尸体直接朝自己胸膛猛刺而来。许维怕被人发现而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是勉强挪移了小半格,左肋处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枪,立刻一个斗大的血窟窿出现。枪尖拔出来的时候,那血犹如不要钱似的往外喷。也幸好这附近地上都是血迹,并没引起兵丁们的主意,收枪后便走到下一堆的尸体旁。 许维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因疼痛汗珠迅速从额头上冒出。强忍着痛,透过死尸的缝隙,关注着官老爷们的下一步举动。内心把高恒及普福给恨得入骨,暗中发誓日后发达了定要取其性命以报一枪之仇。 玩弄累了,高恒从怀中拿出一帕白丝巾,擦干剑身之血后丢弃于地,还剑归鞘后自与那普福、陆天一同离开血腥的现场去赴那欢送宴了。众缉盐司兵丁赶紧护驾而行,暂时把这些冤死者都丢于此,准备过会回来再收尸不迟。 等官兵们都走光了,许维强忍着痛楚用一块从死尸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包裹住伤处,勉强推开压在身上的几具死尸爬了出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趁着此刻无人的良机,就这么非常幸运地跑出了海丰盐场,临走之时居然还没忘记带走堆放在身边的那几小包盐袋。 这一枪挨得可不轻,任凭许维再怎么忍着,这力气飞快地流逝着。许维知道决不能倒于盐场附近,便朝附近的深山老林奔去。死,宁可死在禽兽手中,也不能死在这些该死的盐缉司兵丁手里。 渐渐的,许维两眼发黑,越走这腿越来越重,终于不支地摔倒在地上。 第三节 3 当许维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非常大的房间内,是一所木头房子,外头还刮着呼呼的烈风,屁股下的床倒是满暖和的。 许维刚坐起身,门外便进来一个人,他快步走了过来。 居然是个蓝眼睛,棕色的头发的怪人啊!许维大脑顿时轰的一声有点乱,碰上鬼了吗? 见许维呆立不动,明显是被自己给吓住了,那洋人倒是不太见外,毕竟中国人都这样,初见自己被吓住是正常的。 “我叫韦斯汀,佛郎机人。两日前你晕倒在我的教堂前,幸好上帝保佑,在大雪来临前一天被我发现,于是你就得救了。当然我也不会问你为何会晕倒在教堂前的,因为那都是受到了上帝的指引!” 韦斯汀个头相当的高,许维估量了一下,自己只到他胳肢窝处。他在胸口中央划了道十字,脸色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许维眼珠一转,敢情这个藩鬼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命不该绝,居然被人给救了。只不过不知道他所说的阿门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一个地名?阿门的地方?这大清还有叫阿门的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么怪的。 见许维不开口说话,韦斯汀自然要说点什么,他咳了咳,说道, “孩子,你得到救治这是上帝的旨意。现在外头风大雪大,你病还没好,不如就在此住下并加入我们神学会吧!” 韦斯汀认真地盯着许维,等着他的回答。照许维估计,若是不加入他所说的什么神学会,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内被这个外表和蔼的中年人直接甩出去。自己病刚好一点,到外头风雪中去锻炼,没挺上两天准完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地头。许维很识相,反正加个会也不会死人,自己从小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怕他们会怎么误导自己。现在先活命要紧。 “我同意了。那我要叫你什么?” “叫我韦神父吧。现在你是上帝跟前的子民,我们大家在上帝面前是平等的,并没什么那么多的三六九等分。” “是!神父。从现在起,我信上帝。阿门!”许维根本就不了解什么叫上帝。但他知道救自己的韦斯汀他信上帝,于是有样学样,很快也学着韦斯汀的样子在胸口前划了个十字。内心腹诽了一番,什么韦神父,我看是伪神父,假神父才对。 韦斯汀露出开心的笑容,非常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这样就对了。我们神学会在你们国家传教非常的困难。你们的大皇帝对教会存有极大的偏见,现在都不让传教了。但我们是上帝的子民,必须把上帝的福音带给你的同伴。所以往后的日子,你要做的便是学会我教导给你的知识,去开导下一个上帝的子民入会。必要的情况下我会给你些银钱,你用这东西去帮助那些贫困的人,让他们了解到上帝的普渡众生,教门是永远向他们敞开的。” 许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点头,心里却想,还普渡众生呢,居然跟佛教争,看来番鬼同化很快啊。这跟拉人入邪教也没啥两样,不过这个教倒是不要上交财产,还能领到薪水,不错不错,就在这里混上一段日子了。 三日之后,许维开始跟着韦斯汀上课学习知识。 当许维拿着鹅毛笔的时候,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毕竟没接触过西洋的笔,那可要沾着墨水来写字。 “食指抓着笔管,大拇指压紧食指,然后一笔一划地写。横竖瞥点落,这便是你们汉字的基本机构,你要先学会这些。。。。。。”韦斯汀很用心地教着许维汉字,毕竟要在大清的土地上传教,必须学会汉语。而许维也很认真地学习着,反正他就是张白纸,什么也不懂,从头学起也简单。但他懂一点的是没学识就当不了官,而当不了官就报不了仇。 。。。。。。 “今日教你数字:先写个一横,这叫一。而后写二横,这叫二。三横便是三。” “神父,这我要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划横划死了,那么多。不过我看其他人写万字很轻松啊。”许维不耻下问。 “三字之后就不是简单地划横了。四字是这么写的。。。。。。” 。。。。。。 “今日教授你阿拉伯数字及简单的加减乘计算法。 1、2、3、4、5、6、7、8、9,这相对应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比你们的要好写得多。” 。。。。。。 许维非常专心致志地听讲,他内心知道这是把自己变成上等人的一次重要机会。 “在你们的国度里,只知用数字来记数,还不能把演算的过程写出来,你们习惯用算盘。记帐时也极端的复杂化,一个简单的数字就可得出的结论,也要用文字来表述。 200多年前,普鲁士数学家魏德美在演算实践中体会到,首先必须要有一种表示加、减的书写符号,而且必须简单明了。于是他按照大写字母t的书写规律,先写横,在横上再加一竖,以表示增加的意思,即成了现在的“+”的样子。不久,他又发明了减号。根据减法的定义,他认为从“+”号上去掉一竖,意即比原来的减少了。就在十多年前,英吉利的数学家欧德莱认为乘法是加法的一种特殊形式,于是他便把前人所发明的“+”转动45度的角,这样“x”也就问世了。” 。。。。。。 许维托着腮帮子两眼都不眨地盯着韦斯汀,疯狂地吸收知识,每日都在进步着。当然,这里面全部都是先进的西方知识: 包括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今天几何学上所用的“点”、“钱”、“切线”、“弦”……等;《泰西水法》,西方的水利及营造法;利玛窦撰《中意葡字典》、,学会了葡萄牙语、意大利语;音乐方面,传教士徐日升著《律品正义》、详记中国音乐和西方音乐的特点及区别;哲学方面,传教士傅泛际与明代科学家李之藻合译《寰宇诠》(讲学宇宙)、《明理探》,明白了天圆地方是错误的道理;讲述了西洋画法,学会了意大利画家郎世宁的凹凸丹青法,将西洋注重焦点透视的画法与中国传统技法相结合。自鸣钟、三棱镜、浑天仪等科学仪器,都被许维详细解剖研究,其物理水平直追西方的前辈。 。。。。。。 在六个月内,许维被填鸭子似的填入了许多西方的先进知识,学习的进度着实让韦斯汀感到惊讶,许维比起西洋一般的小孩聪明上许多许多。自己只要教上一遍,许维就完全明白,大多数的时候居然还会举一反三。 此刻许维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宛如一张白纸被刹那间留下了五颜六色的浓重的笔墨,灿烂多姿,整个人焕然一新,那气质并不比那些饱读诗书的秀才举人差上多少。这段经历也为他日后在福州进行满清的第一次洋务运动打下了坚实基础。 不过呢,这后六个月的时光却让许维过得痛苦不堪。 原因何在? 学会了基础知识后,韦斯汀便开始教导许维天主教的教义。 三位一体说,原罪说,上帝创世说,救赎说,天堂地狱说,忍耐顺从说,这便是天主教的基本教义。 韦斯汀那个家伙没事就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地反复念叨着六大教义,就好象整天有一堆的苍蝇围着许维,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以致许维就想抓住韦斯汀挤破他的肚皮把他的肠子扯出来再用他的肠子勒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拉,呵--!整条舌头都伸出来啦!再手起刀落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上帝啊!整整纠缠了六个月,许维都快接近精神崩溃。 总而言之,按韦斯汀的话来说,那就是打死了都要相信上帝。就算不信爹妈,不信老婆,不信神父,那都不重要,可一定要信上帝耶酥,不然你就准备下地狱吧! 每日许维都连轴转般地背诵着圣经,那死神父可是要抽查的,不过关可是要挨饿。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当一看到韦斯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许维就开始背诵这圣经第一段话,说也奇怪,那韦斯汀似乎没注意到每次见到许维的时候,他背的永远是这第一段话。 大概是许维那不标准的葡萄牙语音,夹带着浓重的曹州腔,是人都没法完全听清。反正韦斯汀见到许维在背诵圣经的时候,那张粗糙的脸都笑得快挤成一团了。 按西洋的分法,一年十二月,一月四个星期,一星期七日,第七日便是礼拜日,专门在教堂内赞美耶稣、祈祷、悔过自己的罪。这礼拜日最让许维厌烦,没罪还硬要变个罪出来,以便讨韦斯汀的欢心,还要如泉涌般地赞美耶酥,讲都讲到许维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肉麻至顶。 就这样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许维被叫唤到韦斯汀跟前的时候,教堂外已经是又一个秋天来临。 “你已成为一位基督徒,是神的儿女,是神家中的一份子。你想经历神的同在和圣灵所赐的喜乐吗?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把你所信的耶稣告诉人,当你这样去做的时候,你就会经历神的同在,你就会得到圣灵所赐的喜乐!” 这是许维新想到的一段可以让韦斯汀开心上天的话,于是乎许维就把这段话挂在嘴边。这好处可大多了,每当听到这段话时,韦斯汀便掏出半钱银子赏赐给许维,要他多多努力,以后要多招新教友入会。 “咳咳,今天就先别念了。”韦斯汀故意咳了一下,然后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阿维啊,你在我这教堂已经有半年了,是时候开始布道活动了。我希望你能在外头发展出大批的信徒来,把上帝的荣光带给更多还在苦难中的信徒们。” “神父啊,在大清很现实的。你光拿教义来招揽信徒,我看效果不佳。” “那你说怎么办?” 许维鬼眼一转,马上开口说道, “这富人嘛,不好打动。神父您自己这几年来都在游说着富人们加入教会,可惜一个都没成功。我认为嘛,应该从穷人入手,他们穷,可以花点小钱让他们感受到上帝的阳光。大清什么都缺,就不缺穷人啊,他们可是我们教会未来的基础。” 韦斯汀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啊。既然富人打不开传教的路,那不妨从穷人这边入手。反正每年主教那边都会派发大量的传教资金。 “看来我把你叫你是很正确的决策。阿维,你听好了。由于你已经经过了我的洗礼。” “靠,就在我脑门上滴了三滴水,就当我洗礼过了啊!太不严肃了。”许维在底下腹议起韦斯汀神父。 “为了能让上帝的神光普照大清的所有土地,现在我让你身负拓展我神学会的重任,前往两湖一带去布道,你要在三年内给我发展出一百名教徒出来。若能成功,那我将代表教廷授予你主教一职。” “有没活动资金啊?”许维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什么屁主教才不放在眼里,又不能当饭吃。 “有的,先给你五两白银,省着点花,等你发展了三名教徒后再来找我索取后续资金。”不愧是久在大清的神父,对于给一半留一半的道理还懂得。 “那没问题,我明日就出发。”见有钱到手,那还不敢紧逃离这韦斯汀的魔爪,天天念圣经,都快念得爹妈都不认了。至于发展信徒,去******一边去,拿钱跑路要紧。 原本许维身上有近十两的银子,自晕倒醒来后不久就被那韦斯汀给要去了,说是要奉献给上帝,用来多发展些信徒,把他恨得牙痒痒。现在发还给自己五十两白银,保不定就是自己原来被缴去的银子,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谁说那番鬼都是冤大头来着? 第四节 4 在时断时续的阴绵细雨中,许维终于上路了,离开了呆了半年的耶酥教堂,这也让他心情舒畅不止,连续三四天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口中还高唱着民间小调, ‘我呀么小儿郎,走在乡间小道上。摆脱了上帝的骚扰,走向幸福的明天。’ 这也使得他走了将近二十六天的路程,才从河北沧州堪堪走到了河间府地界,比正常路程多用了十六天。 这日,来到西兰湖旁,正要坐下休息片刻吃点馍馍填饱肚子的许维,却听见从不远处传来兵刃碰击声。 少年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许维于是把馍馍弃于一旁,小心地以树木的阴影为掩护摸索着来到湖前。见一艘船舶静静地停泊于离岸有十余米处的湖面上,船上飘扬的大旗依稀写着新任两淮盐政六个大字。甲板上闪动着人影,兵刃挥来舞去,而且船四周已经起火,推算过去大概是强盗打劫吧。 甲板上十余个盗匪与护船的四名保镖正做着殊死搏斗,而舱门外还站着一盗匪,可能是看守里面的什么东西吧。 许维已经估量出这群盗匪稳操胜券了,那四名镖师被逼得步步后退,而盗匪取得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许维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这还是在海丰盐场栽了跟头之后养好伤才买的一把匕首。 打造这兵刃的铁匠唾沫横飞地向自己吹嘘着多么锋利,着实让许维感觉不到多少踏实感觉。但不买的话,其他店铺又没这么低的价格,随便都要2两白银以上,而且还不大爱卖给自己这个陌生人。一咬牙,足足花了半两的白银,心疼得他要命才收入囊中。 才到手三天,就让许维把那名铁匠恨得牙痒痒。削块木头,这匕首居然缺口了,难怪才卖自己半两银子。许维可以想象到那名铁匠推销出这把匕首后的得意劲。 雪中送炭才是好,只要在这最危急关头把这所谓的两淮盐政搭救上岸,那自己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能依附于他,那今后的命运就会得到改变。许维可是知道盐政这两字,概凡只要与盐字沾边的官,一般来说都是非富即贵之辈。 干了。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富贵险中求!于是许维咬咬牙,悄然入水,闭气划向官船,深怕被打斗的人给发觉。 因为要进盐场偷盗私盐,必然从水路游进盐场最为便利,故贩私盐者多多少少都会些水性,这自然也包括许维在内。虽然才十余岁的年纪,水性好得不像样。 那看守舱门的盗匪过于专注前方的打斗,浑没注意到临近官船的湖面上起了大波澜,一个瘦小的身体已从湖里跃了上来。许维把匕首掏了出来。。 许维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地轻悄悄地靠近那名盗匪,小孩子体轻脚步也轻,根本就没引起那名盗匪的注意。 一个镖师被两名盗匪在腹部上各捅了一刀,惨叫了一声后,如割断脖子的公鸭,一下没了声息。再被盗匪飞起一脚,尸身扑通一声,跌进了清澈的西兰胡中。刹那间,从湖底冒出大量的血水染红了湖面。 看守者正自高兴,鼓掌叫好时,只觉背心一凉一痛,被异物狠狠捅了三下,这两眼不住发黑,脚下一踉跄,便瘫倒于甲板上。虽然后心被捅,但可能因来者力气过于偏小,三处伤口都还不算致命,一时死不了。 刚想呼唤伙伴时,眼前有个身影在晃动,那是个子矮小的许维,只见他眼里丝毫没有任何表情,只冰冷地注视着自己片刻。 看守者眼里顿时冒出惧怕的目光,看来来人要杀人灭口了,正要不顾伤痛往后爬几步,能翻滚进西兰湖也好。 说时迟了,许维以其与年龄不相称的狠劲,用匕首在看守者的咽喉处狠狠抹了一下。只听那看守者闷哼了一声,扭动了几下,彻底无声无息了。这船边的声响被前甲板上的打斗声给掩盖住了,以致许维很轻易地解决了看守者而没引起任何注意。 许维拿着那把匕尖还在滴血的匕首,胡乱在那盗匪身上擦了几下后,重新藏于湿漉不堪的衣服内。 推开舱门往里望了望,舱内倒卧着三人,穿着俱是家丁模样,而更里面一点则盘坐着一中年人,面白长须,右脸颊处有块大大的黑痔,破坏了美感,倒是一副遇事不惊的模样。左手大拇指处戴着个又粗又大的翡翠大扳指,没个千把两是拿不下来。 看来可能是个大贪官,就是他了。许维找到了此行目标,认定此人便是自己要找之人。于是大步流星来到他的身前,用匕首割断捆绑的绳索抓起他的手便朝舱后而去。 把那后舱的舱壁用匕首划了十几下,用脚一踹,便现出个洞来。从洞内钻了出去,来到船舷边,问那中年人道, “你会不会游水?” 中年人摇了摇头,许维又说道, “我会游,我带你过去。下水之时,你只要踢动双脚,尽量让自己的头浮于水面能呼吸到空气就行了。剩下的就由我把你给带到岸上。” 中年人点了点头。许维又仔细听了下附近的声响,前舱的打斗明显还没完,看来那三个镖师命倒满长的。许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暗自说道, “镖师呀镖师,你们可要多坚持一会,我能否救得你们的主子可就全靠你们了。” 许维带着中年人全力以赴地往岸上游,且还不时注意着盗匪们的打斗。幸好这中年人并不笨,照着许维的吩咐做,也减轻了许维的负担。很快,二人来到了岸上,找了个芦苇密集的地方暂做休息之地。 透过芦苇缝隙,许维已经看到官船上的打斗已经结束,显然那剩余的三个镖师也一起完蛋了,十几名盗匪在船上四处搜寻着什么。 中年人调整了混乱的气息后,平静地对许维说道, “多谢这位小哥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大名。” “我叫许维,没读过多少书,对这文的一套不太感兴趣,你大可叫我小维。我能救了你,也是因我在湖边见到这艘官船起火,便想上得船来看看有何人可以得到救助。人在江湖,能帮忙则帮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许维故意装出副小大人的模样,以便让中年人放松防范之心,老气横秋地说道。 许维知道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要烙在这人心里才有机会接近他。虽然还不晓得他的真实身份,但赌上一把也是必要的。 中年人连续打量了许维好几下,从他的外表及话语中得出了个初步的印象: 年纪虽小,可胆气过人。遇事不慌乱,能冷静处理。虽然没读多少书,可如果好好调教,倒也不失为一得力助手。随行的家丁可能俱以死在此次变乱之中,收下他倒是可以省许多事情。 “对了,还不知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西兰湖上遭劫!”许维精明得很,马上反问起此人的底细来。 中年人捋了捋长须,以得意的口吻颇为炫耀地答道, “老夫乃是前户部侍郎,姓尤名拔世字泰昌,此次接到吏部调令,暂代两淮盐政一职。因尚有空余时间,便至这西兰湖游玩一番。未料突遇盗匪,身边随从尽数遇难。”说到这,尤拔世不由落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好歹这些下人都跟了自己许久,好事没多做,坏事一箩筐,可惜没等到去两淮刮地皮的时候,就这么身死异乡,命也。 “大人,你也别伤心了,我记得那些匪徒样貌,他们日后自会遭受报应的。” “你只稍微瞧了他们一眼,就把他们的样貌全都记下来了吗?”尤拔世也有点吃惊,这少年不可小视,记忆力惊人呀。 “那是自然,我从前跟着干爹做过典当买卖,如果不会强记下客人的样貌,没准一回头他们便会换了个身份来骗当。” 经年累月的贩卖私盐,为了保证不被官府抓住,许维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也为他自后的官场勾心斗角提供了很好的发挥余地。而且他也不敢直说在天主教堂呆了一年,教义学了一肚皮。现在乾隆可正在禁教,一说出去,马上抓进衙门喀嚓掉脑袋。 “原来你做过典当这一行当呀,这生意没太多的前途。你这般年纪,实在是。。。。。。”尤拔世叹息不已。 不过转念又想,也不错,正好自己要上任两淮盐政,只要多加栽培,扔在盐政衙门里培养,就能在盐务上帮自己很大的忙。 “但不知小哥此去何处?”尤拔世转换了个话题询问道。 “我无处可去,我的干爹前几日病死了,现已是孤身一人,正打算前去京城投靠干爹在镖局的一个旧交,到那里干点杂活,顺便看看能否找到亲身父亲。”许维讲话七分真,三分假,任谁也辩不出来他是睁着眼说假话。 “你还有个父亲尚在世上?”尤拔世诧异地问。没看出来,这小小年纪,生世这般坎坷。 “在我未出世前父亲便离开了母亲,只留下一物件,吾遵母之遗命正要进京寻父。” “留下了信物?那可是好事啊。” “只可惜京师那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能否找寻得到他。” “这倒也是啊。京师有大几十万的人,就算是由九门提督出面帮你寻找,没个三五年怕是找寻不到。不过你有信物就好办,说不准三五天就能查到。那件信物拿出来给老夫看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尤拔世很是潇洒地说,这番话也只不过是拉拢一下许维而说说而已,他可没那么的自信能认出玉缀的来历。 “大人请看。”许维把紧挂于贴胸处尚有体温的小玉缀取出递给尤拔世。虽然说寻父之旅没那么简单,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望着尤拔世。 尤拔世只翻看了几眼,这眼皮跳了一跳。极其熟悉的一件玉缀,之前在何处一定有见过类似玉缀。瞬间之后便已认定了此件物件的来历,他反而装出副不大清楚的模样,再随意地看了几下后便递还给许维道, “恕老夫眼浊,无法认出此物件的来历。对了,你那亲生父亲就没再联系过你们母子二人?”尤拔世旁敲侧击问了起来。 “自小人出生以来,从未听到过吾父任何消息,可谓音信全无。哼,想来不过是个陈世美般的人物。”许维略带愤愤不平的语气说道。也难怪他这般说,任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十多年,都会带着些怨恨之气。 “这世事难料,也难讲你父亲是否另有为难之处。在与你父亲重逢之前还是莫要妄加猜测为好。” 尤拔世劝说了一句后倒是有心收许维在自己身边,日后万一真是那人之子,这就是份厚礼啊!可又觉得有点难以起齿,拐着弯问道, “这位小哥,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老夫也不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人,有何愿望说出来我必能满足你!” 许维这两三年跟随张有全干着足以杀头的勾当可没白过,单是人也看遍了百种人,人心可是摸得透透的。见风使舵,见人识性也是江湖中人所必备的。跟人买卖,就须完全知晓客人需要什么货色的盐,这价格能否涨得高些,都必须从客人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神色中推断出。再者,这嘴皮子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要把私盐以高价卖出,这要有能把死的说活,活的说死的本领才行。 许维单看尤拔世的表情,断定其已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便可如愿以偿地拜入其门下,为日后的复仇打下基础,两淮盐政可是两淮一带最高的盐政衙门主官,可谓权倾地方。 “大人。”许维突然双膝下跪,呜咽地说道, “与我相依为命的干爹突然弃我而去,现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本想投靠干爹朋友,浑浊地过了这一生便是。 今碰见大人,那种感觉就如同又见着我干爹似的,大人的举止样貌都让我不自觉地又想起我那离世未久的干爹来。您和他一样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能遇见大人是我命中的福份,并让我泛起一种重生的感觉。 我想拜在大人门下,学些本事,长点见识,就算大人让小的做牛做马我也甘愿。如果大人不答应,我就跪死于这西兰湖边。”说着说着,那泪水便像泄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越流越多。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装腔作势,可着实为难了许维。 尤拔世听后大为受用,赶紧把许维扶起来,顺水推舟并亲切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嘛,快快起来,我答应你便是。” 见已达到目的,许维顺势站立起来。 尤拔世摸着许维的肩膀,发觉其异常的雄壮,侧面望去那两道目光也是坚定万分,应该不会是那种容易落泪之人,其城府还有点不可测知了。 远眺了眼官船,尤拔世并没说话。许维知晓他的心思,便开口说道, “大人,我们还得在这芦萎中再呆上片刻。等那盗匪都走光了,我独自潜上船,把那些家丁的尸体给弄到岸上掩埋掉。” 尤拔世见许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对他喜欢上半分,此子端的是会揣摩他人心思,日后必成大器呀。 又等上片刻,四周都安静下来之时,许维重新下湖游向官船。尤拔世则目视着许维,内心期盼着他无事,这绝对是奇货可居啊!冥冥之中,尤、许二人被连在了一起。 还好,此行安然无恙,许维把挂于官船之后的小木船解开,把尤府家丁的尸体一股脑都搬运上去,在临近湖岸处挖了个大坑,把数名死尸全数抛入,盖上土最后完事。这可是件耗体力的大活,而许维毕竟才十四岁,有点吃力,可他咬着牙把活都干完,没叫半声苦。 尤拔世看着许维独力完成这一切,点点头,心下大是赞赏,出声说道, “小维,你休息一会吧,看你也忙得够呛。” “大人,我们是否要报官?” “算了,别报了。这河间府哪能管得了这事?河间知府王秉昌曾在户部做过一任员外郎,他就是因贻误公务而遭我免职,去找他没事都会变出事来。”尤拔世可是对自己旧部下的品性了如指掌。 “免完职这么快又能做到知府之位?”许维有点惊讶。 尤拔世哈哈大笑说道, “这大清早已不是世祖章皇帝时的天下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呢。所以说啊,为官一任,重要的是捞足钱。能力越大,这钱也就捞得越狠。” 尤拔世的一句话,让许维感到今后定要好好赚钱,他所赚的钱可一点也不比日后权倾天下的和珅少上多少,两个人一个德性,贪婪成性。 “走吧,我们取道山西转往扬州吧。”尤、许二人一脚高一脚低地从芦苇丛中走了出来,转向官道。 第五节 5 扬州瘦西湖,原名保障湖。乾隆年间因两淮,尤其是扬州的盐业兴盛,原瘦西湖由于年长日久,湖心淤塞,众盐商便出资疏浚,在十里长的湖区两岸,营造了“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湖区胜境,兴建起许多亭台楼阁,这一来,湖上的风景便显得格外优美秀丽了,渐渐便有了“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瘦西湖。”的赞誉。 此刻在瘦西湖畔的天上人间里,早已是宾客满座,莺歌燕舞之声缭绕整座阁楼。天上人间可是号称扬州第一青楼名妓之所,背后又有强硬的后台背景,据传乃是扬州府同知陈熠暗中支持,故生意一向兴隆得很。 这日,正是人声鼎沸的正午时分,就在天上人间的一间雅包之内,正襟端坐着一个年轻人,却是那追随尤拔世的许维。 只见许维左手不住地在手心内把玩着小茶盅,心思却全不在喝茶之上。又等了小半会,终于门外有人敲门,片刻后便闪进一人,眼有点斜,嘴有点歪,此人可是扬州的包打听,号称知遍扬州事的毛竹荪。 “爷,让您久等了,你托我的事小的打听妥当了。这可花费了小的不少银钱。。。。。。” 许维摆了摆手,道, “少在我面前表功,都说出来。若是合小爷的意,这银钱方面绝对让你满意。” 许维是何许人也,睚眦必报者,高恒及普福早已深印在其心中。左肋处拜他们一枪所赐,到现在遇上阴雨天时不时还会疼痛不已,此仇不报枉为人。 自从跟随尤拔世到了扬州之后,因为是尤拔世跟随到扬州的唯一一名亲随,在两淮盐政院非常的吃香。因为盐道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对新任的两淮盐政大人不太摸底,为了能亲近他,纷纷找许维探听尤拔世的喜好。 许维为人机灵,早在暗中就把尤拔世的喜好摸个底朝天,现在正好拿来卖点钱。苦日子过多了的许维,深知无钱时候的艰难,故一旦有机会,能赚一点是一点。 三个月下来,许维赚了个盆满钵盈,足足有千两之巨,从另一方面也让许维见识到了两淮盐商的雄厚财力。 有了钱好办事,许维许下千两白银的花红委托毛竹荪多方打听普福的消息,终于在今日有了消息。 许维略有些激动,脸上红潮涌动,强压了一会才恢复平静,端起桌上的茶具,揭开茶盖吹了下浮在杯上的茶叶,小小地酌了一口后,以波澜不惊的口吻问道, “老毛头,讲吧。” 毛竹荪为了能拿到这笔千两的赏红,那绝对是下了苦功,与普福府中的老管家打成一片,好不容易才套出了些有用的东西: “听说普福与这两淮盐商八大总商之一的江春有着姻亲关系,江春手中原有幅宋代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后来听说普福附庸风雅得很,喜欢一些古董及字画,那江春便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给进呈给了普福。” 许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内心激动不已,果然是条好线索,凭此信息,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尤拔世什么都不爱,就单爱书法字画,若是有前朝名家之作,必苦苦寻觅。若得不到,三天三夜都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而普福更是个抠门的家伙,听说是个有进无出的家伙。若是挑拨尤拔世向普福索要那《清明上河图》,将有何种情形发生?不问也知! “呵呵呵,老毛,你做得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拿去吧。”许维心情大好地从袖中取出张保大钱庄的千两银票递给毛竹荪。 复仇有望啊!高恒远离了两淮,到山西做官,自己一时是鞭长莫及,不要紧,近的先来,先铲除普福,最后轮到那高恒。 事情谈妥,许维一口把茶水全部喝下,又小憩了片刻后正要高喊老鸨过来结帐时,忽听外面传来一片的嘈杂声。许维有点奇怪了,这天上人间的背景很强,居然也有人敢在此处闹事,不由得走出房门向楼下望了望,一名女子被四五名壮汉给团团围住不得脱困,从后面慢腾腾地走上来一个大少,大肚皮,招风耳,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英俊的帅小伙,正出言调戏该女子,那女子艰难地左躲右闪着,避开那恶少的禄山之爪,似乎有点不支的迹象。 这里面可是青楼,来此都是要一夜风流的,碰上有热闹事当然都看得开心不已,再说这青楼之地岂是一个女子想来就来之地。 许维诧异地招来一个龟奴,朝那闹事的地方呶了呶嘴。龟奴心领神会地立刻回答道, “那底下的花花大少,可是扬州三霸之一,乃是扬州知府的独子,李卞。仗着老爹是知府,便在这扬州城内惟所欲为,被他糟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龟奴说的话有点酸溜溜的,难怪,知府的官职可是比同知大,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天上人间所谓的后台根本没被鹿大公子放在眼中。在天上人间里头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想摔就摔,想砸就砸。 “那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便进入你们天上人间?” “听说是为了找寻她的一名师兄。看来那师兄也不是什么好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师妹,还流连忘返我们的天上人间,这人拉。。。。。。”龟奴变相地夸赞起自己的天上人间来。 “你们天上人间不准备出面管管?”许维尖锐地问道。 “我们?我们还要靠李大人给面子才能营业维生,哪还敢管李小公子的事啊!”龟奴泄气地说了一句。 “你们不管我管。”按常理来说,许维根本不会是个热血青年,飘泊江湖数年,心都冷了,而且相对来说他的性格更加稳重。遇上不平事,只会考量对自己是否有利。 但今日只见了那名女子一面,却隐隐之中有种非常亲近的感觉,仿佛似曾相识,但脑海中却又无她的影子存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种前世曾经沧海难为水,本是巫山一对人的感觉。 许维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接两拳打飞两个家丁,又一个飞腿,把另一个家丁给打趴在地上。从前,许维在跟随张有全的时候功夫也没少学。贩卖私盐的人多了去,也都比较粗,稍微一言不合,就是拳脚相向,故许维也练了身过硬的本领,对付起一般的地痞流氓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许维冲到女子面前,对她说道,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别被这些人污了你的手。”姑娘点了点头,准备紧跟着许维。 恶少李卞可没那么好打发,他见到手的肥羊要溜掉了,赶紧吹了声口哨,四周又多了三名李府的武师,个个都拿着根木棒,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许维的额头上冒了点汗出来,这下要完蛋了,自己手无寸铁,看那三个武师皆不是家丁级的人物,可能有点难对付。 许维双手护在女子身前,而眼角则不住地往四处瞟,想从围困自己的人群中找到退路。 “好你个外乡人,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老头子是谁吗?我爸是李刚,扬州府的知府。” “你爸要不是李刚,我还不打呢。” 啪,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给李卞来了记窝心腿。李卞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地蹬蹬蹬往后退了五六步,人半跪倒在地上,差点就起不来了。他嘴角边流着丝血丝,勉强提气喊道, “你们,你们都死拉。快,给我上,往死里打这家伙。抓住他,拿进府,我要千刀万剐了他。”说完两眼一翻白眼就当场晕死过去。 这下麻烦大了,堂堂知府大少爷,才说了一句‘我爸是李刚’就被人给踢昏了。真是你可忍我不可忍也。 一个武师便冲了上来,朝着许维便是一记横叶飘零,木棒由左至右来了个半弧线,发出呼的一声响,直扫向许维胸部。许维双手一拦,被木棒上传来的内劲给震退了一大步,这体内气血翻腾不已,一口血一直在咽喉处徘徊,直欲喷出而后快。那双臂被一棒震得有点麻木了,毫无知觉可言。显然只一下,许维便受了不轻的伤。 那武师直接又是一记黑风腿,连续打了几个腿花,踢向许维的神阙穴。许维双拳不断击出,想接住来势,却未料拳拳皆空。 “啪啪啪啪啪。”许维被踢中五下,这人不住地往后退,地上现出条入土三分的痕迹。许维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便顿感胸口郁闷异常,哇地喷出口血来。人一站定,便半倒了下去,只靠单只手撑地,半只脚跪地。 许维眼神有点涣散地望着该武师,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微喘不服输地讥讽说道, “没想到你功夫如此厉害,却甘做别人的走狗。看你这种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怎配做男人?” 那武师脸色大变,神情狰狞地说道, “我愿意做你又如何,我看你是在找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我这就送你进阎罗地府吧。” 又是铺天盖地的棒影朝自己挥来,许维已是无力还手,只好闭目等死。却未料耳内听到那武师的惨叫声,应该是手腕折断的声音。 许维眼一睁,大为震惊,居然是那个被欺负的女子出手相救自己。只见她正挥舞着软剑,与另两个武师在缠斗,把自己踢伤的武师正躺在地上抱着手腕嚎淘大叫。此时的那名女子哪有半点孱弱之样,英姿飞舞,大展拳脚,毫不逊色于男子。 只听得那女子说道, “没想到居然是青帮的子弟在助纣为虐,还对不懂武功的人下此毒手,我定要向你们讨回个公道来。” 一个武师边拆招边答道, “看姑娘使的像是白莲教的莲叶剑法,不知白莲三使者中的青阳使是姑娘的什么人?” 那名女子剑招越来越猛烈,逼得两名武师不住后退。 “你们问这个干么?想攀上关系不成?就冲你们这等行为,我师焉能认识你们!” “姑娘会错意了。 尊师自然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可我们具是青帮仁字辈郝为仁师傅门下。。。。。。” 余下的话许维并没听完整,这眼一发黑,伤势发作,晕倒在地。 第六节 6 当许维醒来之际,发现自己已躺在一间客栈的客房内,旁边正坐着自己救下的那名姑娘,不,应该是把自己给救了下来的那位姑娘。 此女有着雪与梅的肌肤容颜,白里透着鲜红,让人感叹她的美丽;有着长至腰后的一头乌黑且光泽照人的秀发,黑而诱人犯罪;有着如山间溪水清澈见底的双眸,令人难以忘怀。整个五官就如能匠巧夺天工般凿刻上去,安排得恰如其分,真是减一分则太短,增一分则太长。只见她轻启朱唇,细声地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 许维从震惊于该女的清纯绝色之中醒来,此时才想到那女子害得自己好苦,明明有功夫,却深藏不露,反倒连累上自己。看来这世道多艰险,自己还需刻苦磨练一番才是。坐立起身,稍带不悦的神情望着女子先是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大名!” “我叫王聪儿。” “聪儿,好名字。”许维不禁赞赏着,看来王聪儿的清音幽容已经深深烙进了许维的内心深处。 一想到还未问到主题时,许维又拉下脸询问道, “王姑娘,你。。。。。。” “你还是叫我聪儿吧,我把你害成这样,真是过意不去。”王聪儿带着点愧疚的口气说着。 你还知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许维把这话放在心里说着,不过见她总算把自己给救出险境,倒也是感激不尽,放轻声说道, “我叫许维。聪儿姑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搭救之恩了。只是不晓得你是何故到了这太原府,又因何故不还手呢?那些武师呢?” “这,这。”王聪儿有点为难了,这本是教中的机密,有点不方便说给许维听。不过又想想,人家好心帮你忙,问你个问题,你也推三阻四的,真的有点说不过去。只好稍微解释了一下道, “我师乃是白莲教三使者之青阳使齐末云,今奉师命去襄阳找师兄齐林齐大哥商讨教中杂事。中途意外发现齐师兄的踪迹,便尾随至这天上人间。临行前,乃师吩咐,沿途不准擅用武功,以防引起官府的注意,故让大哥你受累了。那剩余的两个我只小惩一番后,便放他们走了。” 听到这,许维心中起了疑心,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神秘,还需不让官府知晓?这白莲教恐怕也是个见不得光的教会。 “对了,许大哥,你往后要小心点,这青帮与天地会并称南武林三大帮,势力大,非常人能惹得起的。” 王聪儿担心许维伤愈后会找青帮的麻烦,许维的伤乃是因自己而引起的,如果他再次因这事受伤的话,自己会难过一辈子的。 “那能不能跟我讲讲这江湖的事情?我也好长个记性,免得日后被人找上门寻仇!”许维没事找事,就想听王聪儿说说话。 虽然两人是第一次相遇,许维给自己的印象并非太好,看在出面相救自己的份上,王聪儿还是不厌其烦地把这南武林的几大势力又如数家珍地详细叙说了一次,这女性的细心充分得到了体现: “在雍正十一年之前,这全天下就两大帮派最出风头,以长江为界划分,分别是北武林的少林寺与南武林的武当山,天下练武者莫不出于此两家。 当时武功最高的有两大武者,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桑信,人称北桑;另一个是武当山的明坤道长,人称南明。 在铲除政敌并完全巩固政权之后,清妖头目雍正便开始下手弱化能给朝廷带来威胁的少林与武当。 可能应是清廷所为,在两年之内,北桑及南明纷纷从江湖消失,不知所踪。清廷更是成立了所谓的帖杆处,就是俗称的血滴子卫队。 随后在雍正十一年的中秋,清妖更是调遣数千兵马及不少的大内侍卫强攻少林寺的莆田分院,把那里灭得个鸡犬不留,给少林寺来了个下马威。 当时随便找个江湖中人问一问,十有八九都能认定北桑南明定是被清妖给杀了,不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对少林及武当动手。 在朝廷的重压之下,少林寺开始收缩势力,而武当山更是胆小怕事,一声未吭便开始封山,禁止门下弟子在江湖上闯荡。 再往后北方崛起了白莲教,而南方则是青帮与天地会并立。天地会又称为洪门或是红门,听闻天地会的五大将便是南少林弟子马超兴与蔡德忠、方大洪、胡德帝、李式开。他们高举着反清复明的大旗,与我们白莲教打击清妖的教义相近。 而青帮则是由八代弟子法子辈的邱法云主掌大局,该帮与清妖相近,甚至连名字都改为安清帮,沦落为清廷鹰犬,专为清廷管理漕运事宜,颇为江湖同道所不齿。 到如今这一局势已经保持了近四十年之久。” 说了那么多的话,王聪儿那清脆如黄莺般轻柔可人的声音,听得许维头脑一片晕呼呼的,不能不说这世上确有一见钟情,许维便是一个。当然,所有的话语许维都只听得一半半的,他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色。 看到许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脸庞,王聪儿不禁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避开许维那灼人的目光,移到窗外去。 房间内顿时静寂了许多,两人倒是越来越尴尬。 许维知道自己失礼了,于是强自起床在四处走动着,以缓解屋中尴尬的气氛。心中所想的是那聪儿小姐心目中有没有了心怡之人? 在房舍四周走着,突然见到这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张画,许维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大字不懂几个,可这画功如何还是能分辨得出。 这是两张同样的山水画,一副落款为马远,一副落款则为王聪儿。此两幅画多用水墨,笔法雄奇简练。作画特点是布局简妙,线条硬劲,或用“斧劈”,水墨苍劲,意境深邃清远。 许维会作画,而且鉴赏能力更是超前。义父曾叫自己拜在一位好友门下,江湖八门中的一位册门高手,古玩鉴赏,临摹仿制等等,一股脑学了不少,那时是图有一技在身日后也好安家维生。那个好友嗜画如命,每日里必去画斋观画,半年里从不间断。在画斋里的也都是行家,这边指指,那边点点,都是对画在品头论足,故当跟班的许维别的没学精,单这鉴赏字画的能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强项。 许维思量着,这马远乃是南宋人,与李唐,刘松年,夏圭并称为南宋四大家,人称‘马一角’,构图集中一角,留出大量空白,韵味独道。其画功一流,擅画花禽、人物、佛像。这眼前的便是他所作之《寒江独钓图》,一叶遍舟飘浮江面,渔翁独坐垂钓。除四周寥寥几笔微波外,全为空白;有力地衬托出江天空旷,寒意萧条的气象。江、河、湖、海真实生动地绘入纸上,实为世间之珍宝,为历代书画鉴赏家所珍重。看那王聪儿所仿,也可算得上中上之作,不是行家不容易看出其真伪。 嗯。突然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浮上来,这么做更能致那普福于死地。 许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王聪儿的摹仿能力这么强,不如就叫她仿上一仿这《清明上河图》,自己则寻机把真假之图对调,然后再告诉那尤拔世。 若普福不把《清明上河图》献上,那铁定是得罪了尤拔世。而若他真舍得把《清明上河图》进献给尤拔世,那更简单,直接告知尤拔世那是幅假图,欺瞒上官,偷龙转凤,这可是官场上的禁忌,足以致普福于死地。 在大清的官场上,上级想致下级于死地,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尤其是在盐上,十个官员里头九个是贪的,还有一个则是胆小不敢贪,所以根本就不怕尤拔世弄不倒普福,若能捎带上高恒,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做到,深深吸了口气,许维恢复平静后对王聪儿说道, “不知可否请聪儿小姐帮个小忙。” 王聪儿被许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脱身之际,遇上许维的这一请求,巴不得地答道, “请说,只要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你。”总算可以离开这许维了。 “我想请小姐帮我临摹一幅画。” “临摹?你怎知道我会画画” “你那桌上那幅摹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就仿得非常的逼真。”许维指出了作者及年代。 “是嘛。”王聪儿有点惊异地望了望许维,没想到此人也会懂画,兴起知音的感觉。在白莲教内只有自己一人会画画,实在是无人切磋。 “你也会画吗?”王聪儿又问。 许维头摇了摇,心说我会的是西洋画法,根本画不出正宗的中国画法的意境。王聪儿脸上略呈失望之意。 “不过我会赏画,我就认为你摹仿得确实是不错,这仿画的水平不下于刘之倐。”刘之倐乃是前清之一代名画家,以临摹前人之画而闻名。 被许维一夸,王聪儿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微红着脸说道, “许大哥真是过誉了,我还没达到那么高的水准。”当然,人都喜欢称赞的话语,尤其是女子。王聪儿被许维一夸,不由内心欢喜不已,满面笑容地说道, “许大哥,你尽管说吧,要我临摹哪幅画?” 见马屁神功奏效,许维大喜说道, “聪儿姑娘,我想让你帮我临摹出同是南宋出自张泽端之手的。。。”还没说完,王聪儿先替他说了出来, “《清明上河图》?” “正是,正是,没想到聪儿姑娘这么聪明。” “这《清明上河图》自从宋代传至今后,便出过数十副的赝品,我也深入研究过一番。这《清明上河图》一旦要临摹起来颇费功夫,没有十天以上的时间是难以完不成的。 单画中人物就有五百余人,而画中所摄取的景物,又大至寂静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耸的城郭;小到舟车里的人物,摊贩上的陈设货物,市招上的文字,总之是杂而不乱。” 王聪儿又面呈难色说道, “这几****正又有要事在身,不大好在此久呆。” “聪儿姑娘,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呀。我的干爹一身嗜画如命,画不离手。这几****突发疾病,人已是奄奄一息了,可他的心愿便是一睹那《清明上河图》,方可瞑目而去。百善孝为先,作为义子,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完成他老人家的这最后愿望。” 许维说哭就哭起来,这可是半真半假。一方面为了博得同情,另一方面也真是想念起义父来了。回忆起张有全对自己的好,这泪便如泉涌般,想收还收不住了。 有时哭泣也是种发泄,把堆积于胸中的郁闷之气一扫而光后,许维内心反而更好受了些。 女孩子家总是心软得很,被许维一哭,王聪儿倒慌了神了,赶忙说道,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们白莲教从没会哭的男子汉。” 听了这句话,许维不由得脸红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这是为干爹报仇,没必要想这想那的,有时只要能达到目标,非常的手段都必须用上,这也是许维一贯的行事准则。 王聪儿示意许维可以离开了,自己要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整幅《清明上河图》行笔思路,好开始正式临摹。 许维本意是想最后窃画时也请王聪儿出马,而后再一想,不太方便!人家王姑娘帮你仿画,是为了圆自己义父的一个心愿。那让她去窃画,又该用何种借口?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怕到最后在王姑娘心目中自己就是个骗子!算了,就保持目前的这种关系吧! 许维轻轻地把门带上后,便出了这客栈,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普福府中的人搭上关系,先混进去再说。 注: 1、张有全案。 《清经世文编》记,山东昌邑县的张有全携带食盐20斤夜行,路遇巡役李兰、钱济文等,被疑为私贩杀死。对于普通民人以食用为目的的买私活动,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量,清代法律是不予以追究的,所以张有全是枉送了一条性命。但当官府审理此案时,钱济文等说,“张有全不领官票,私买食盐,于私贩出没处,轮挑夜行,虽非必死之犯,究系有罪之人。”为自己的凶残辩护。 此案充分体现了不明盐法的百姓所受到的残害。张有全丧命的山东莱州府属昌邑县,盐斤足供本境民食,雍正八年,河东总督田文镜因登、莱、青三府所属各州县盐政废驰,课绌民困,题明革商,将三府所属之蓬莱等16州县盐课摊入地亩,听民自买散盐,惟禁其越境。 这本是方便民食之举,但是盐法不够完善,昌邑各处不统一,遂导致巡役随性拿报散盐,致叠伤人命,讼狱繁兴。 张有全案发生时任河东总督的王士俊认为,“筑包原为杜私起见,昌邑课归地亩,昌邑之民即昌邑之商,以本境纳课之民卖与本境纳课之户,准盐尽属官盐,惟运出外境乃为私越,其实无庸筑包。 而所谓筑包疆界就是商人运销的地方。在盐课摊入地亩,听民买食的地方,场员每逢二、七日赴滩称掣,要买食盐斤就需赴场领票。 一县盐法有散有筑,殊未划一。可见官府制定的盐法,给百姓的生活带来极大的痛苦,百姓不熟盐法,经常成为盐法的牺牲品。 2、在清代,最大税收来源是农业税和盐税及关税三大税。《盐法志?序》言:“佐司农之储者,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 以康熙二十四年为例,全年赋税收入是2444,9724两(《清史稿?食货志》),有1200多万两来源于盐税,其中700多万两出至于两淮。 为此,在清代前期,扬州有两个副省级机构: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运司衙门),长官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盐运使)。每年有700多万两银子从这衙门里进进出出,是全国最大的地方财税机构。这样重要的财税机构在扬州,而它的上级户部却在千里外的北京,于是在扬州另设盐务监察机构,那就是两淮盐政院(盐院),长官是两淮巡盐御史(盐政)。此职务关系重大,特别规定,主管官员是一年一任。此职在任14个月,行使职权是12个月,另有2个月是行交接班手续。 3、根据费赖之《在华耶酥会士列传及书目》、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制成下表: 国籍 姓名 传教地区 葡萄牙 马若瑟josephemmanuel 1746-1748年在江南 林德瑶jeandesexas 1742-1751年在江南 费德尼devisferrira 1745-1753年在江南 郎若瑟josephdearaujo 1753年在江南 毕安多antoinepires 1751-1753年在江南 张舒ignacefrancisco 1753年在北京 卫玛诺viegasemmanuel 1753-1758年在江南 林若瑟josephdesylvax 1753年在江南 林方济francoisdasylvax 1753-1762年地点不详 韦斯汀augustindeaver 1754-1777年在湖广 法国 嘉类思louisducad 1757-1761年在河南 石若翰jeanbaptistedrocke 1747-1756年在湖广谷城 骆尼阁nics-marieroy 1756-1769在湖广 河弥德maethurindmathe 1758-1769年在湖广谷城 方守义j*f-marie-dieudonnedollieres 1760-1780在北京附近 巴良leonbron 1771-1779年在湖广 晁俊秀francoisbourgeois 1768-1772在北京及塞外 德国 魏继晋florianbahr 1747-1748年在北京附近 澳地利 南怀仁godefriod-xavierdelimbeckhoven 1752-1784年在湖广、江南 3、高恒,字立斋,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斌子也。乾隆初,任恒为户部主事,再迁郎中。 出监山海关、淮安、张家口榷税,署长芦盐政、天津总兵。三十年,授两淮盐政。 高恒为盐政,陈请预提纲引岁二十万至四十万,得旨允行。 复令诸盐商每引需交纳银三两为公使钱,因以独吞,并未报部。 后由两淮盐政尤拔世发其弊,乾隆夺高恒官,并命江苏巡抚彰宝协同尤拔世同审。 诸盐商具言频岁上贡及备南巡差共用银四百六十七万馀,诸盐政虽在官久,尚无寄商生息事。 上责其未详尽,下刑部鞫实,高恒尝受盐商金,坐诛。普福及盐运使卢见曾等罪有差。 4、清明上河图的历史: 《清明上河图》最先被宋徽宗收藏于北宋宫廷内,靖康之变后流落于民间。元灭金后,《清明上河图》重归皇宫。 明取元代之,《清明上河图》又被宫中画匠带出,流落到一代名士陆完手中,陆完死后,其儿子急等钱用,便将《清明上河图》卖至昆山顾鼎臣家,后被严嵩父子强行索去。 隆庆时,严嵩父子被御史邹应龙弹劾,终于官场失势,严世蕃被斩,严府被抄,《清明上河图》再度收入皇宫。 《清明上河图》到得清朝后,先由陆费墀(安徽相乡人)收藏。陆费墀是乾隆时进士,他得图后也在上面矜印题跋。后被普福购得。不久又辗转入毕沅之手。毕沅生平喜爱金石书画,家中收藏颇为丰富。他得《清明上河图》以后,与其弟毕泷(清代收藏鉴赏家)同赏,现今画上有二人印记。 毕沅死后不久,湖广人民反清。清廷认为毕沅任湖广总督期间,“教匪初起失察贻误,滥用军费”,不但将毕家世职夺去,而且将其全家百口全部杀掉,家产也被抄没入宫。 清廷将《清明上河图》收入宫以后,便将它收在了紫禁城的迎春阁内。嘉庆帝对其珍爱有加,命人将它收录在《石渠宝笈三编》一书内。此后,《清明上河图》一直在清宫珍藏,虽然经历1860年英法联军以及1900年八国联军两度入侵北京,洗劫宫室,但居然逃过了劫难,均未受损。 1911年以后,《清明上河图》连同其他珍贵书画一起,被清末代皇帝溥仪以赏溥杰为名盗出宫外,先存在天津租界内的张园内。1932年,溥仪在日本人扶植下,建立伪满洲国,于是这幅名画又被带到长春,存在伪皇宫东院图书楼中。 1945年8月,第二次世界大战接近尾声,溥仪乘飞机逃往大栗子沟,伪满皇宫因失火而一片狼藉。混乱之中,伪皇宫的大批珍贵之物流散到了民间,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长春。解放军干部张克威同志,通过当地干部收集到伪满皇宫流散出去的珍贵字画十余卷,其中就有《清明上河图》。 1947年,张克威同志调到东北行政委员会工作,临行前他将这十余幅卷轴交给了当时开辟东北革命根据地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林枫同志。《清明上河图》经林枫之手进了东北博物馆,后来又调到北京故宫博物院珍存。从那以后,那儿便成了它的最后归宿地 5、青帮的辈份可分为前廿四代、后廿四代及绩廿四代派等叁个辈份接续: 前廿四代依序为清、净、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学。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续廿四代为绪、结、昆、计、山、芮、克、勤、宣、华、转、忱、庆、兆、报、魁、宜、执、应、存、挽、香、同、流。 采师徒制的青帮,本命师父就如同父亲一般,而徒弟若再收弟子,师父就可升级为「老爷子」的辈份,老爷子在帮内的地位崇高,伦理阶级分明。 6、白莲教源远流长,是一个秘密的宗教结社,南宋初年已出现于江苏昆山。元、明时期有很大发展,分成为很多支派,分别称大乘、混元、收元等名目,成员十分广泛,有农民、城市贫民、手工业者、小商人、小业主、雇工等,也有一些太监、王府包衣、庄头、绅士、书吏、差役等参加。 白莲教“政体尚****”,始终实行严格的家长制统治,等级森严。由于其本身又分成许多别支,故派系的教首只掌握本派的大权,采取父死子袭的权力继承方式。不容外人觊觎。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归根到底取决于所收门徒的多寡, 白莲教徒从明万历到清康熙时百余年间,刊刻了许许多多的经卷。几乎所有的白莲教经卷,都宣传“两宗三际”、弥勒下凡和劫变观念,宣传“真空家乡,无生父母”的信仰。据白莲教的解释,世界上存在着两种叫做明暗“两宗”相互斗争的势力,明就是光明,代表善良和真理;暗就是黑暗,代表罪恶与不合理。这两方面,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不断地进行斗争。弥勒佛降世后,光明就最终战胜黑暗。这就是所谓“青阳”、“弘(红)阳”、“白阳”的“三际”。 清乾隆年间,白莲教徒刘之协、宋之清将其活动的重点放在阶级关系紧张的川楚陕三省交界地区,让弟子们广收徒众,扩大组织。 以宋之清为首的收元教,为把农民群众从宗教信仰的迷雾中吸引到自身的解放上来,宣传“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从教者先送供给米若干,入教之后,教中所获资物,悉以均分”,“习教之人,不携资粮,穿衣吃饭不分尔我”等等,以及随后逐步散播的“弥勒转世,保辅牛八”这一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性预言,深深地吸引着广大群众,扩展组织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当被官府警觉之后,便策动了震惊川、楚、陕三省的白莲教大起义,这是有清以来,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使得清王朝的统治岌岌可危,不可避免地从康乾盛世走向嘉道中衰。) 乾隆三十二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二年大事记 十四日丙午(1767年7月9日) 前已拨银三百万两解滇为军需之用,至是复令户部再拨银三百万两运赴该省。 七月初九日辛未(8月3日) 谕军机大臣等,将来缅甸平定之后,自难设立郡县,莫若量各城大小,分置土司,可不致滋生事端,亦众建而少其力之意。 十九日辛巳8月13日 庄有恭病逝,调崔应阶为福建巡抚,以东河总督李清时为山东巡抚,稽璜为东河总督。 二十日壬午8月14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本月二十六日抵达避暑山庄,驻山庄至八月十五日。 是月,云南提督杨宁与贵州提督谭五格对调。 润七月初九日庚子9月1日 为防止州县官借公务为名进省遏见上司营私,特规定嗣后州县官概不许托故赴省,扣展公出日期。如有必须檄调到省者,该督抚将应扣展之故于年终汇奏一次,交部查核。 十七日戊申9月9日 伊犁将军阿桂奏称,伊犁地方驻防满州、锡伯等携眷官兵及屯田**将及二万户,屯田、修城之绿营兵,效力赎罪及发遣人犯亦有数千名之多,请于同知之外,于惠远城、绥定城各设巡检一员,以资弹压。得旨准行。 二十三日甲寅9月15日 原大学士、总督杨应琚赐令自杀。 是月,缅兵越小猛仑江后,防守九龙江之普洱镇总兵德保闻讯逃遁。后德保解军前正法。 八月十六日丁丑10月8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初十日回驻山庄。 二十三日甲申10月15日 河南学政周曰赞奏称涉县生员郭良肱递有呈词一纸,狂侼不法,又查出该生亲笔圈书两本,语虽论古,内含讥讽。及乾隆帝亲阅所呈亲笔书,则以为不过泛词论古,并无侼逆讥讽之语,后将周曰赞交部议处,解任。 二十四日乙酉10月16日 以钟音代王检为广东巡抚 九月十二日葵卯11月3日 自本日起乾隆帝对本年秋审官犯、服制重犯及各省情实罪犯依次作最后一次覆堪,至十月十三日结束。本年秋审共处决五百二十七人,停决一百零三人。 十三日甲辰11月4日 清兵分三路于九月内克期进剿,一路由明瑞统领,由木邦前进;一路由额尔景额、谭五格统领,由猛密前进;一路令领队大臣观音保统领,由山前进直捣贼巢阿瓦。 十八日已酉11月9日 军机大臣议准,因伊犁易换哈萨克马匹为数渐多,于牧场内选两千匹送乌鲁木齐等处。嗣后将盈余马匹,递次充补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等省缺额。 二十四日乙卯11月15日 征缅大军原定本日分路出师,会大雨,三昼夜不绝,人马具立泥泞中,粮草尽湿。 十月二十日庚辰12月10日 授明瑞将军名号,仍管理总督事务。 二十一日辛巳12月11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三十四人,停决十九人。 二十七日丁亥12月17日 更定绿营世职不准世袭罔替旧例。 是月,明瑞一路出宛顶,于月底抵木邦,缅兵先已弃城而遁。 十一月初六日丙申12月26日 刑部议准,将《秋审条例》及节年改定条款分类印刷,通行各省问刑衙门遵守。 十一日辛丑12月31日 额尔景额领军至老官屯,连日不能克,旋染瘴身故,改授额尔登额为参赞大臣。 十八日戊申1768年1月7日 闽浙总督苏昌、浙江巡抚熊学鹏奏报齐周华逆词案。 二十二日壬子1月11日 召范时绶来京,命鄂宝调补湖北巡抚,良卿署理贵州巡抚。 三十日庚申1月19日 明瑞率清军与缅兵大战于蛮结。 十二月初二日壬戌1月21日 清军蛮结大捷。捷闻,乾隆帝授明瑞一等诚嘉毅勇公,赏给黄带,红宝石顶,四团龙补服。 初四日甲子1月23日 以原任侍郎齐召南为逆犯齐周华跋《台岳游记》,命来京候旨。 十三日葵酉2月1日 命刑部侍郎四达驰驿前往山西,会同巡抚彰宝查审河东盐政达色勒派盐商、需索馈送案。 十五日乙亥2月3日 江西庐陵县民吴君尚勾引西洋人行教一案,经两广总督李侍尧审理,刑部覆议,结案。 十六日丙子2月4日 湖南学政卢文弘奏陈,“州县官责处生员,应申报学臣”,“民人控士子令教官接受传讯”等。乾隆帝降旨申饬,令其立即撤回,交部严议。 是月,明瑞一路自蛮结进至隔弄山,接近天生桥渡口。 第一节 第二章:使伎俩掉包换图,推波澜大案浮现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王维《少年行》 1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一天打听与努力后,许维终于用白花花的雪花银开道,攻破了普福府上二管家武孝天的心理防线。连续三天请武孝天喝花酒之后,二人称兄道弟,变得异常熟络。 在扬州城内的妓楼翠花院中,许维满脸奸滑地对着武孝天说道, “我说二管家,今日这个妞觉得如何呀?” 武孝天不住呷笑说道, “翠花院的头牌女,当然好得不得了。光是那床上的那些招式,就远比我那丑婆娘强上百倍。看她那个价,我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更不是我这种玩得起的。 还好我交上老弟你这个朋友,不然,我也只能光想不能做。” “交友贵在交心,朋友有事,互帮互助嘛。”许维话峰一转,说道, “武大哥,我有个亲戚久没事做,你是不是能把他给塞到普府内,做个小差役也行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这只是小事一件。”武孝天毕竟花了许维不少的银子,就这么点芝麻小事也不好不答应,反正厨房还缺个砍柴烧火的。 “你就叫你那个亲戚明日到普府找我,我给他安排个事做便是。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第二日,许维用槐树水洗了个脸,涂了点色料到脸上,再贴上一撇八字胡,自己对镜一照,人老了许多,面色也变得黄了许多,好似生过病,体质虚弱的样子。 许维很满意自己现在这个样貌,于是稍微整理一番便找上了普府。在普府外与看门的家丁一说,就被放了进去,武孝天已经嘱咐过他们了。 武孝天端坐于帐房之中正算着帐目,只抬头稍微看了一下他,随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叙,是许维哥的表弟。” “哪的人?” “山东商河人。” “会做粗活吧?” “会。” “那你现在就去厨房那边找老王头报到。” 武孝天见没什么太大问题便直接打发他去了厨房,帮忙做些砍柴、挑水、烧火之事,许维于是开始了在普府扎根的生涯。白天在府中厨房做事,晚上趁着夜深人静之际,出外摸清地形以便伺机行动。 整个普府共有三进,外院乃是丫环、家丁、护院武师所住之地,中院乃是会客之场所,后院则是内眷居住之地。厨房则位于后院之后,偏僻之极。 因这厨房位于整个普府最后方,离内院只一墙之隔,被一道门给挡着。平日里,大白天门没锁,可一到晚间如果没有钥匙就根本难以进到后院中去,而厨房则另有小门直通大街。晚上想走进内院,一定要有钥匙才行,钥匙则由厨房的老王头保管,听说老王头与大管家马咎有着亲戚关系。 许维嘴巴像抹了蜜似的,甜滋滋的,逢人就拍马屁,这银子使得也跟流水似的,于是乎没几天整个厨房里的人都对这新来的小杂役大有好感,关键是对银子有好感!有事没事,许维总是盘敲侧击地询问有关普府的消息,从老王头那也掏来不少有用的消息: 这每夜里,巡逻的共有四个班次,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厨房属于外院,普福则住于内院的花雅阁内,普夫人则居于旁边的花秀阁。花雅阁,普福把它划为禁地,不准任何人接近,大伙都推测可能便是老爷藏有重要宝物的地方。 许维打听到后,便决定等机会亲自去打探一番,这最关键的便是先从老王头身上拿得钥匙,拿到街外复制一把。老王头此人非常地尽职,钥匙寸步不离身,连洗澡睡觉都要绕在手腕上。不过瞧他六、七十岁的样子,体格虚弱得很,被人点一下,可能都会立刻死掉,应该是很容易得手的。 许维自有其办法,这老王头孤身一人,好酒,可以从酒上做点文章,把他给灌醉后再把钥匙拿出复制一把。 许维带了两大袋皮囊酒,直接找上了老王头。 “老王头,我在街上买了些好酒,一个人喝挺寂寞的,便找上你与你对饮一番。” 听到这,老王头那没事就皱眉的苦脸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喜笑颜开地说道, “打从你进普府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来来来,坐到这儿来,与我一起痛饮几大杯。” 老王头一把便抓住许维的胳膊,硬按到桌前。那力气非常之大,一点也不像六、七十岁老人的模样,弄得许维这小年青一点反抗都没有,那胳膊直到坐下半个时辰还隐隐作痛。 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吧?许维心里立刻起了警觉之心,有点犯嘀咕了。 二人开始对饮,这酒可是许维亲自从酒店里沽来的,专门从蒙古进的烈性酒,平常人喝下去,只要三杯,定然醉个一塌糊涂。可这老王头却是异象,直喝了七大杯酒,居然还没醉倒。许维嘴都合不拢地眼直楞楞地望着老王头,哇,又是一大杯下去。 老王头把装酒的皮囊倒了过来,使劲地抖了抖,没酒了。 许维憨笑道, “老王头,我还真佩服了你,居然酒量这么好,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索性我这边的酒你也喝掉吧!” “我看你都没怎么喝嘛?” “我这人酒量不怎样,只能是作陪的份,还是都给你喝。” “好好好,我喝。”老王头大概也有了点酒意,一把抢过许维手上的那盛着酒的皮囊,扬起脖子就往嘴里灌。 许维默默数着数,一、二、三、四。。。。。。,总算数到二十二,扑通,老王头终于伏倒在桌上。 许维心内说道, “你这老头,还真能喝。老子我只喝了两大杯,就有点晕头转向的感觉,你居然喝掉了二十大杯,厉害厉害。不过再怎么厉害,也得喝我的洗脚水。我就不客气了。” 许维走到老王头身前,准备俯下身摘那窜放于腰间的钥匙时,细心的他却发现了个异常现象。自己脚下踏着一滩的水渍,不对,应该是酒才对,不会他刚才都没喝掉? 再仔细一瞧,老王头四周的地板上全是酒渍。不好,上当了。连钥匙也不要了,马上就当机立断要撤退!却听得老王头的声音: “哈,你灌了我这么多杯,应该轮到我灌你了。” 眼前人影一晃,鼻子被人捏住,嘴内被强行灌塞入了自己买来的烈性酒。咕嘟咕嘟十几口下肚,肚子内就如同火烧了般,异常闷热,这酒劲直冲脑门。 许维顿感一阵天悬地转,没撑得住,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了。 “小娃娃,你还嫩了点,居然跟我老人家玩这一套!哈哈哈!”老王头在许维酒醉之后,终于口吐真言。 等许维醒转过来之时,人已在自己房内,这头还在隐隐作痛,烈酒实在是烈得让人受不了。老王头笑眯眯地坐于许维的床头,不怀好意看着许维,不吭一声。 许维有点毛骨耸然的感觉,谁叫自己运道衰,还真应了老话,姜的还是老的辣。明摆着被老王头反摆了一道,不过好象还有转机,他可没把自己交给普府中人,应该别有用心,横下心,反正命在别人手上了,再赌一次!装出副很是硬郎的样子冲老王头撂狠话道, “既然被你给逮住了,就随你处置了。老子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姓许。” “处置什么?我把你给杀了?就因你想偷我的那串钥匙?”老王头叹了口气,开始教训起许维道, “小小年纪,不学好装学那偷鸡摸狗之事,可惜了你呀。不过谁叫我看你满上眼的,这次放过你了,想要钥匙,那容易得很。只要你直接跟我讲下,我可是双手奉上给你的,何必又浪费了那么多好酒呢。 怎么样,要不要交个朋友?我可是二十年没交过一个朋友了。” “好,交就交,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许维与老王头狠狠地击了一下掌,交友成功。 许维的心总算定了下来,看来小命保住了,说不准还能让这老头帮自己的忙,反正他看自己满顺眼的。 不过想着老王头的前面一些话许维又冒起火来,这老王头专干马后炮的事,你事先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会那么心甘情愿送上钥匙。先探探他的底吧,免得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没想到你老王头你这么厉害呀,扮猪象猪,扮狗象狗,连我这老江湖都给你蒙了过去。” “你要是老江湖,那我是什么?老老江湖?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还没你呢。” 不就是老江湖嘛,有啥了不起的。想归想,许维还是出口问道, “我说老王头,你那酒是怎么排出体外的?这倒是门功夫,不如就教我吧,日后喝起酒再也不怕了!” 老王头看了下许维,笑眯眯地说道, “这门功夫你学不会的!你以为跟吃饭一样很容易吗?没个三十年的功底根本学不了。” “不是吧。我看你这酒一倒口中就直接排出来了,满轻松的。别你想弊帚自珍!”许维颇为小心眼地揣度着老王头的心思。 老王头狠狠敲了记许维的脑勺,骂道, “你个混小子,还真当自己是棵葱啊! 老子告诉你吧,这酒都被我运内力从指尖处的商阳穴直接排出体外这种功夫需要极深的内力。放眼当今武林,除了屈指可数的四五人之外,就再无人可作此事。” “瞧你吹嘘的,好像这天下你是第一一般。”许维开玩笑地说。 “想当年。。。。。。哎,跟你提当年干啥!”老王头长叹了一句,神色暗淡了不少,多了几分落寞感。 “想当年???你老人家功夫既然这么厉害,怎么还藏在普府之中?不会是养伤吧?” 老王头本来浑浊的眼光一下又亮了起来,头点了点说道, “我就欣赏你这小子的机灵劲。” “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是不是呀?”许维拿话套老王头。老王头高深莫测地闭不作声。 “我看那刘备、关羽、张飞他们结义后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许维只好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你就给我直说你想怎么样吧,这么绕圈子我还真是有点不奈烦。再者说来,这刘、关、张三人可是义结金兰,我与你可没有什么义。”老王头笑着和蔼地看着许维。 “那我们现在就义结金兰好了,总之你看我那么顺眼,我就吃点小亏吧。”许维直觉告诉自己,这老王头非等闲之辈,如果与他搭上线,搞不好这偷画就能成功一大半。 “跟我义结金兰?”老王头一听就有点好笑,居然这毛头小伙想跟自己结拜!哈,哈哈,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呀。想当年自己纵横四海之际,这小年轻还没生出来呢。不过谁叫自己看这小家伙顺眼,浑像自己那个已死去多年的儿子,真是缘分呀。没来由的又想起过世多年的那苦命孩子! “好吧,跟你结拜就结拜,谁怕谁。”老王头这性子一起,也学着许维的口气说了一句,惹得许维直瞪眼,两人对望一眼后都哈哈大笑。 二人跪在地上,面朝天,神色庄严地同声念道, “我许维,今日与。。。”还不晓得老王头的姓名,这怎么结拜?许维尴尬地问道, “我说老王头,你姓王叫什么来着?你不告诉我,我怎么跟你结拜?” “我姓桑不姓王。”老王头答了一句。 “没想到你这人也够狡猾的,连姓都给改了,不会你的仇家格外厉害吧?居然怕成这样子。”许维打趣道。 “我叫桑信。” 总算知道老王头的姓名了,这下可以正式结拜了,虽然少了蜡烛、祭品之类的东西,也无所谓了,只要有心在就行。 许维又重新念道, “弟子许维,今日与桑信桑大哥。。。”不对不对,这桑信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前几天谁刚跟自己提起过。 许维仔细回想了片刻,总算记起来了,这王聪儿曾跟自己介绍过,南明坤北桑信,少林寺的第一高手。 许维这下吃惊不小,人站立起来,手指着老王头,有点结巴地说道, “莫非,莫非你就是那个,那个桑信?少林寺的桑信不成?” 桑信头点了点,带着点灰谐的笑意说道, “怎么,你怕了不成?” 一听到别人说自己胆小,许维这火就窜了上来,用力拖住桑信,一同跪在地上,大声念道, “黄天在上,弟子许维,今日与桑信桑大哥义结金兰,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若背弃信义,定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见许维这么快就立誓,桑信不禁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说道, “我这人就是被义兄弟给害惨了,本想从此不再结拜的,谁料得到到了这岁数,居然还会再拜一次。” 许维一听,难不成桑大哥吃过这义兄弟的亏?带着好奇的神情来个打破沙锅问到底, “到底把你给打伤的是谁?真是你结拜兄弟不成?” “既然你要结拜,那就先结拜完再跟你说说这个故事好了。” 桑信比较凝重地跪了下来,念道, “弟子桑信,今日与许维许小弟义结金兰,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若背弃信义,定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说完誓词后,桑信一跃而起,整个身躯高大挺拔了许多,从他身上逐渐发出有别于老王头的气势来,那是种君临天下的味道,舍我其谁的气势。 “以前我也有过义兄弟,他与我相交甚好,情谊不逊刘、关、张。可谁料有那么一天,他在我饭内投毒,以致我功力大减,并昏睡了近三天。 如果只这么简单,我也会看在结拜的份上也就算了,可没曾想,当我醒来之时,发现他居然还拐跑我的爱妻兰宁儿。” 说到这,从桑信眼里射出足可融金销铁的熊熊烈火,那双拳被他捏得吱吱直响,只听他咬着牙又讲道, “而就在这事发生的一天之后,南武林武当山的明坤那老匹夫又发来战书,约我在黄山之巅绝斗。我不得不起了疑心,义弟究竟与这明坤有否牵连?但我这人历来不认输的,焉能就此怕了他明坤? 结果我们三天之后在黄山之巅打了一战,虽然我被那明老牛鼻子打断四大经脉,可拼着老命,我也重创那明坤于我的六神大道功之下。他伤得比我重多了,可能一身的功夫被我废掉近六成。 大概是同病相怜吧,我与他的功夫都衰减得厉害,最后就握手言和了,打了一辈子的架的两个人,能以如此结局收场本也不错,哎,这世间真是无耻之徒多如毛呀。” 说到这,桑信的腰顿时佝偻下来,仿佛老了十余岁,囔囔说道, “我那亲传弟子直意哲,他居然乘着我身受重伤之机,想杀我。不过老天毕竟有眼,我没那么容易死。拼着被他刺穿琵琶骨之机,逃之夭夭。 随着我的离去,我那好弟子便对外宣布我失踪。而那明坤道老匹夫的下场与我一样呀,似乎也受了暗算。这定是清廷在里面挑拨离间,想趁机插手江湖事务。” 桑信扬天长笑道, “真是没想到呀,老天捉弄人,把我与明坤道老匹夫的下场设计成一个模样了,还亏我与他互斗了许多年。” 桑信又有点郁郁寡欢地说着, “只可惜了我那独子,只十余岁,便被直意哲给推入井中活生生淹死。他要是还活着,就有你那般大了,那样貌与你也是如此相近。”望着许维的眼神充满了慈祥的父爱。 “归根结底,都是我那结拜兄弟给我惹下的祸端。要不是他在我饭内下毒,以致我的功力在一个月内锐减,我岂能被那明老贼打败?更不会遭那逆徒暗算!我定要杀了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至于逆徒,也难逃天理惩罚。 天不从人愿啊!我昔日的创伤,影响了我功力的恢复,现在再怎么修炼,始终恢复不到顶峰时的状态,再加上逆徒直意哲的功力突飞猛进,有点难对付。我暗中去了他加入的安清帮两次,可惜两次均被直意哲,不对,现在应该叫邱法云云才对的人给打败了。只好通过关系,在这普府中隐姓埋名下来,以避开安清帮的追捕。” 许维总算明白了这里面的因果来缘,又说道, “对了,你讲了半天还没说出你那义兄弟的名字。说不准日后我会替你报这大仇的。” “就凭你?你一点功夫都不会,凭什么?”桑信有点不屑地说。 “不会武功并不代表办不了事,你就跟我说说那义弟的名字,我定会帮你报此仇的。”听到老桑的悲惨遭遇,许维也是替他直叫不平。 “好,我就信你一回。报仇的事,我可能自己这辈子无望了。那个奸人姓齐,叫齐末云。” 许维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赶紧叫停道, “哇,这名字怎么又那么的熟悉?”一拍大腿,叫道, “齐末云,不就是那白莲教的青阳使吗?” “不错,他拜入了白莲教,现在可是威风之极。白莲教徒遍天下,已有东汉那五斗米教的规模了,想造反便造反了。”桑信冷笑着说道。 许维不在意,对桑信拍着胸脯保证道, “桑大哥,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报这大仇的,不就是一个叫齐末云,一个叫邱法云嘛。 对了,桑大哥,你是不是也能帮我做件事呀。” “好小子,你还真一点都不吃亏,这么快便打起我的主意来了。说吧,我答应你就是。” “我要你腰间的钥匙。”许维指了指那串挂于桑信腰间的钥匙。 桑信爽朗一笑,说道, “这钥匙有什么稀罕的,你要就给你。不过你没觉得有我与你同往,不会更方便吗?” “这倒也是哦,昔日的武林一哥,就这么个两淮盐运使府算什么。”许维边思考边说着。 到了第七夜的晚上,普府内院进来两个黑影,速度极快,直奔花雅阁,这两人正是许维与桑信。 桑信在这普府住了十余年,早已是熟门熟路,很快便避过一队队的守卫,直接窜上花雅阁阁顶。凑巧得很,那普福正好在阁内与人在做交谈。 “孝天,你都准备妥当了吗?过几天可要上门拜访尤大人。” “这样就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若不把这姓尤的喂饱,搞不好第一刀就要砍到我头上。” “就是可惜了那幅宋人的真迹啊。我看老爷也喜欢得紧,不如用其他来代替得了。”武孝天建议道。 “哼,老爷我也想啊。这幅《清明上河图》端是了得。不过既然已经打听出尤大人喜欢字画,不下点血本,怕是难讨其欢心。 “老爷您这次就带着七万两白银,以及那价值连城的《清明上河图》,去叩那两淮盐政尤拔世的门,小人就不信尤拔世的门叩不开。”武孝天奸笑连连,好一个小人模样。 “好了,你就勿要多说,下去吧。” “是。”武孝天退出花雅阁,阁内只剩普福一人。只见他站起身,来到挂着十美图的墙前,掀开那幅画,这画后露出个小洞,洞上安了道小铁门,拿出把钥匙把它给打开,直接从里面拿出了珍藏甚好的《清明上河图》,展开后依依不舍地观看着,嘴上直念叨着, “画呀画,再过几日,你就不属于我的了。不过呢,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只要我赚够钱,还有什么东西买不回啊!”说完这些话,普福卷起《清明上河图》又重新塞回了密洞内。 看到这,桑信又把许维重新带回了住所,普府重归一片安宁之中。 第二节 2 许维等足了十日便找上客栈去要那幅赝品,王聪儿果真已然画完。许维展开那《清明上河图》在仔细地详看着。 不愧是才女呀,这长达五米的绢画,给临摹得几与原作相娉美。 无论是首段‘卞京郊外的春光’,还是中段‘繁忙的卞河码头’,或者是后段‘繁华的市区街道’,都临摹得几可乱真,丝毫不差。随意点了个立于桥头的人物来对照,画得无懈可击,如翻刻般一模一样。 看到这幅经过加工并人为作旧的画,许维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从袖内掏出一方印,沾上印泥盖在题词的下角,并深深朝王聪儿鞠了个躬,说道, “多谢聪儿小姐的帮忙,这下我干爹可瞑目了。”一说到干爹,许维的两眼又有点发红。 见许维又起思绪,王聪儿安慰了他几句后,便向许维辞行。 许维见王聪儿如此匆忙就要走,不由紧紧地抓住她的玉手,不愿其离开。王聪儿见轻轻抽了几下都未能把手给抽出来,便运功把许维的手给震松,脸上微有怒色。 许维此时才想到自己又失礼了,尴尬地说道, “聪儿姑娘,刚才我是记挂干爹的病情,一时失态了,还请包含。” “算了,你这也是情有可原。被你这一耽误,我都不晓得齐师兄会急成什么样。”王聪儿转身不再搭理许维,开始收拾包裹。许维只好识趣地朝王聪儿拱了拱手道, “聪儿姑娘,既然你有要事,我实在不好再耽搁你的行程。日后我定会报答此次的恩情,路上还需多加小心呀。告辞。” 许维依依不舍地从王聪儿房内退了出来,惆怅地想道,哎,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会被那猪狗都不如的齐末云的弟子给夺得了芳心,人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弟,真是老天不公呀。 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能被女色所迷惑。许维此点甚好,把心情调整好之后,带着赝品的《清明上河图》找上桑信,说道, “桑大哥,还麻烦你今晚去那花雅阁给他来个掉包计,我怕迟则生变。” “好,没问题。都包在大哥我身上了。”桑信拍了拍许维的肩膀。 桑信确实厉害,第二日就把真画给了许维。许维仔细辩认之后确定是真品后,才小心地把图带出普府寻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在换画的第二日,普福便登门来拜访尤拔世,许维开大门亲自接待,内心直庆幸换得及时。 等普福打道回府之后,望着普福远去的背影,许维抛了抛进门前普大人赏赐的五两白银,冷哼了一下, “就算你老奸俱滑,也免不得要喝我的洗脚水,这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维找了个机会凑近尤拔世,果然那幅《清明上河图》就摆在案桌上,尤拔世正眯着双眼仔细盯着图看着,那副神情就犹如见到一个绝色美女一般陶醉不已,口中还念叨着, “果然是好画啊,不愧名家之作。。。。。。” “大人,这就是刚才普大人进献来的名画?”许维故意发问道。 “是啊,也亏普福大人有心了。知道老夫爱字画,居然就送上这么一副《清明上河图》,难为他了。” “这画又不能吃,只能看,实在没用得很。”许维凑趣说道。 “教你个乖。这画嘛,要用在恰当的地方,才能赚取最大的利益。”尤拔世心情很不错。 “大人您是不是想说这幅图到您的手中,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尤拔世开心地摸了摸下巴,笑呵呵地说道, “正是。看来你是开窍了。” “但我听人说这普福普大人好像有造假的嗜好,在扬州城里名声相当不好。偷龙转凤之事常做,往往嘴上说某件宝物送人,其实送出去的乃是一件赝品而已。”许维给普福下眼药。 “你的意思是说他送过来的这幅《清明上河图》是赝品不成?” “有此可能性!小的前几日还在酒店中听到最近普大人才刚从一程姓书生手中骗得祖传的《清明上河图》真迹,他名曰借阅,而后行那调包之举。那书生吃了哑巴亏,只能含恨离开扬州城。” “那要去请一下古玩店的高手来一趟府中,让他们鉴定一下。不然,万一进献的名画居然是赝品,那老夫可就前程全毁了。” “原来大人您是要把这《清明上河图》献给上官!这确实需慎重对待。大人,不若让小的先帮您鉴定一番好了。” 尤拔世奇异地看了眼许维,问道, “你从前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在古玩店里做过事?” “我跟着个老夫子学过一两年,大概的还懂点。不若先让小人帮大人您瞧瞧,瞧不出再去外头请高手来。若只有小人看出是赝品,大人您也不会太出丑不是。” 尤拔世寻思片刻,点头认同许维的建议。毕竟自己的真实打算是想把这幅《清明上河图》于乾隆三十六年时作为圣寿节崇庆皇太后的生日礼物进呈大内,若真被大内认定是赝品,那罪过可就大了天,就算说明是普福送给自己的都无济于事,估计丢官是小,说大了丢了脑袋也不为过。 许维装模作样地察看了好一番后,突然手指着《清明上河图》诧异状,结结巴巴地朝尤拔世喊道, “大人,这,这幅,画,。。。” “怎么回事?”尤拔世被许维一喊也突然紧张起来。 “赝品,此乃赝品。” “你是怎么断定此画为赝品?”尤拔世目光锁紧许维,大有一言不合己意便要取了许维性命的味道。 许维哪会怕这个,他不慌不忙地答复道, “大人,您看此画题词处的这个印章!” 尤拔世凑到画的跟前,仔细打量几下那印章。 “不过是个人名章,刻着乾宁道人四个字。” “大人您再把这章倒过来一瞧便知。” “哦?”居然还要倒过来看印章?尤拔世立刻把画卷倒过来仔细看了下那印章。不看不知道,一看那脸色顿时沉得跟墨汁般。 原来那印章顺着看是乾宁道人四字,倒过来就变成了梅门仿品四字,十成十证明此幅画乃是访作。 “此人姓王名乾宁,出自江湖五花八门中的册门,临摹号称天下第一,任何字画到其手中,仿出来绝对可以以假乱真。不过其家族有个规矩,凡是仿品必须在字画不显眼处盖上王家专用印记,这也是老一辈人让人佩服的地方。” “五花八门?这江湖中居然有这种说法,有趣有趣!小维,你不若跟我说说吧,也好让老夫长长见识。”对于新鲜词,尤拔世反而来了兴趣。 “五花指的是:金菊花—卖茶的女人;木棉花—上街治病的郎中;水仙花—酒楼上的歌女;火棘花—玩杂耍的人;土中花—挑夫。 八门指的是:惊、疲、飘、册、风、火、爵、要八门。 惊门,是江湖八大门之首,主要是研究吉凶祸福,为人指点迷津。那么如今看相算命的都算惊门中的江湖人。惊门始祖是伏羲与周文王,传说伏羲画八卦而文王演周易,而江湖术士们常拜的还有另外一位祖师爷是汉代的东方朔,据说东方朔曾经就在长安城中摆摊占卜。如果说惊门也有经典的话,那就是《易经》。 疲门,讲究的是行医济世之道。这里的行医不仅包括江湖游医,也包括坐堂医生,甚至包括古代的巫祝等等,只要是用各种办法给人看病,皆归疲门。疲门中人拜的祖师爷有两位,医圣张仲景与药王孙思邈。但是如今说江湖疲门,大家指的大多都是游方郎中。 飘门,讲究的是云游求学之道。飘门的祖师爷是孔子孔圣人,这恐怕是很多人想不到的。而时至今日,江湖杂耍卖艺、登台现演的,甚至烟花妓女,都自称飘门中人。 册门,讲究的是考证今古之学。册门的祖师爷是司马迁。时至今日江湖术,捣腾真假古董的,卖春宫的,经营字画的,都自称册门中人,甚至还包括盗墓的。 风门,研究的是天下地理山川。风门的祖师爷据说是郭璞,那么如今的风水先生、阴阳宅地师都是风门中人了。 火门,讲究的是各种养生之术。火门的祖师爷是葛洪葛天师,经典包括《抱朴子》、《参同契》等。那么炼丹术、炼金术、房中术都是火门江湖人的把戏了。 爵门,讲究的是为官之道。传说爵门的祖师爷是鬼谷先生,经典是《鬼谷子》与《战国策》,鬼谷先生有两个很有名的弟子苏秦和张仪,传统爵门讲的其实是纵横术。自近代以来,买官卖官的把戏,包括以官方机构的名义诈骗等等,也算是爵门的江湖术。 要门,讲究的是落魄之道。这一门的学问深奥,时运不济时该当如何自处又如何渡厄?要门的祖师爷据说是朱元璋,还有一说是柳下拓,其究竟已不可考。近代以来,打莲花落要饭的,吃大户打秋风的,装作僧尼化缘骗人的,都可算要门中人。” “单看这五花八门,便晓得江湖真是包罗万象,讲的是人世间做事的手段与道理。江湖术本身没有什么善恶好坏,唯江湖中人良莠不齐罢了。”尤拔世感叹了一声。 “照你说的王乾宁那临摹是天下第一,名气应该很大才对,我怎么都没听说?” “王乾宁的大名只在古玩界大佬圈中盛传,稍微入行迟点的都不会听说,更何况大人您呢!” “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还精通字画品鉴,不错,很不错,老夫承你这个情,日后必会补报与你。”尤拔世倒是爽快。 “我也没想到堂堂的两淮盐运使居然会对大人您使出这种烂招。”许维继续落井下石。 “哼,普福既然跟我玩阴招,那就不能怪我了。许维,你明日开始去两淮盐运衙门里查查近几年来两淮盐务的帐目,尤其是盐商上缴的定额是否足量。”尤拔世肚量不大,心眼也是极小,这次被普福阴了一招,自然深深记恨起他,咬牙切齿地吩咐许维。 “大人,我对盐务那是一窍不通啊,怕有负重托!”许维还是有自知之明。 “不会查就对了,你只要把动静闹大一点,让那些盐商晓得我们正在查他们的底便行了,尤其是江春的那一堆资料,更要详细地看。”尤拔世胸有成竹地说道。 “大人这是想要引鱼上钩?” “不错,钓一个很大的鱼儿,哈,两淮的盐商总商江春,我们普福大人的远亲。” “从江春入手?” “正是。这天下的盐商都无利不起早,上缴十两盐税必偷漏二两,而他们手中也定然握有盐运使们贪赃枉法的罪证。官商勾结,无官不贪,无商不奸!我就是要让江春自动找上门,从他口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大人真是高明!”许维赶紧拍了记尤拔世的马屁。 尤拔世意味深长地拍拍许维的肩膀,说道, “这世上的事你还有许多要学,慢慢跟在我身边学吧。” 第三节 3 江春与盐运衙门的差役们都有私下的联系,他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盐政尤大人的亲随许维正在盐运衙门的案牍房里查近几年两淮盐商上缴的盐税情况,而且以自己的为重点。 听闻此消息,老奸俱滑的江春内心嘎噔一声响,便觉不妙。本就黑发偏少的头发,刹时间又添了几根白发,那干瘪的两颊抽动了一下,陷入沉思中。 自己与普福是远亲,在自己有意无意传播出去后,还从未有盐运衙门的人找自己的麻烦。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作为两淮最大的盐务官员,尤拔世指示自己的亲随去盐运衙门查自己的底,这就传递出一个信息,他要动手了,但目标并不是自己。 商人身份历来低贱,盐务官员根本不会把自己瞧在眼里,虽然自己还顶着两淮盐商总商的衔头,但想查自己那还是举手之劳的事。 尤拔世的刀会砍向谁?应该是普福无疑了,江春凭借几十年的经验迅速瞧破尤拔世的算盘。官场中人行事一般都有极强的目的性,一环套一环,必致你于死地而后快。 江春在书房内踱来踱去,不断地思考着应对之策。虽然自己的名声已传到皇上那里,也算留了底,普通官员想对付自己还要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但怕的就是两淮盐政,他要是想对付自己,白的都能给说成黑,对于他只能小心伺候。 虽然投靠尤拔世必然会得罪普福,但到紧要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亲戚本来就是拿来卖的。没有大义灭亲,哪来的升官发财!而且凭普福那样,哪会是精明强干的尤拔世对手!江春一下子就把注压到了尤拔世身上。 “来人拉,快去盐运衙门把许维许公子给请到府上来。”江春语气镇定地冲江府的管家江汉民喊道。 “记得封上一份厚礼给许公子,勿要失了我江府的身份。”临走时,江春又多叮咛了一句。 一个时辰之后。 “老爷,许公子到了。”江汉民小声地站在厅外禀报道。 “许公子,您与尤大人到了扬州都已数月,我们都还未曾谋过面,实在是我的过错啊。对于尤大人及许公子我可是闻名已久,早就想见上一面了。今日一见,许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一表人才啊。。。。。。” 江春相当的热情,江汉民江管家刚刚把许维带到大厅口,江春便亲自出来迎接,身为两淮盐商总商,此种作派就连扬州府知府都没有这份礼遇。 “江老您客气了。我一个下人,岂能当得起公子的称呼,您真是太抬举我了。”许维知道肉戏来了,故意打起哈哈顾左而言右起来。 “您在扬州可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随便说一句出来,那可是能轰动全扬州城的。万一这公子二字传扬开来,叫我还如何有脸在扬州城内呆下去啊! 这外头都有人这么说您,我听起来很绝对与老先生相符啊!”许维故意停顿了一下。 “哦?外头是如何评价老夫的?”江春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上自盐政,下至商户,视君为动静。贩夫走卒,妇孺乞丐,扬人相与语,指首屈必及君。” “这是何人在外给我造谣?若是被京师的大人们知道,那还不判我个斩诀啊!”江春笑嘻嘻地说。毕竟换谁听到这般奉承的话都不免有所陶醉。 “许兄弟何时能给老夫引见一下尤大人?我对大人的敬仰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江春转入正题,随后更是一阵狂拍尤拔世的马屁。 “其实尤大人他也很想与江老先生见上一面,只是现在这情形有点不方便罢了。” “有啥不方便啊。大人要见小民,小民那是求之不得。” 许维故意拖长声调说道, “尤大人怕普福普大人误会,转而迁怒江老先生。” “迁怒?此又为何故?普大人与尤大人同朝同地为官,又同属盐务同僚,又能误会什么?”江春很是配合许维的说词。 “哎,一言难尽啊。因为一桩公务,普大人误会了我家尤大人,以为我家大人有意针对他,故最近以来敌意甚重。此时此刻若是尤大人来见江老先生,怕您会受了普福普大人的吃挂。” “什么话!尤大人如此敬业尽责地做事,还会让普福误会!这,。。哎,这普福简直是,太。。。实不相瞒,普福普大人与我有姻亲关系,他那为人我知晓得一清二楚。若是他与尤大人发生冲突,那错必在普福。”江春大意凛然地说。 “江老先生,您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感到钦佩啊!若是天下人都如老先生您,早就铸成太平盛世,路不拾遗了。” 江春内心不屑地反驳了一句,那你小子就是说现在还不是太平盛世,乾隆帝的天下还不稳妥呢!若被大内知晓,不剥了你几层皮才怪。 嘴上倒是答道, “许公子太过夸奖老夫了。” “普大人接手两淮盐运才不到一年的光景,可我家大人居然收到相当多封的告状信,说普大人不仅贪得无厌,私吞盐银,还在扬州城里作下许多有辱官员身份的事,还有许多强抢民女的事,他简直是謦竹难书啊!” “是吗?他居然行事恶劣到这般地步?我。。我。。实在是羞于与他为伍。” “那江老先生就没有什么事要与我家大人说说吗?”许维引导着说道。 江春装出副为难的表情,思虑半天,一咬牙一跺脚,神色凝重地说道, “普福此人既然已经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老夫也只能大义灭亲,请求尤大人主持公道,还扬州一个朗朗乾坤。”这说词说得好像普福十恶不赦,而江春自己又是多么的大公无私。 “江老爷子快快请讲!”看来江春是个人精,已经作出了他的选择。许维于是大咧咧地坐在江春的右手边椅子上。 “其实许公子也要知晓我的苦衷才是。 老朽一介商人,坐于两淮总商之位也有二十余年,深明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况且这官商历来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也不能乱了规矩不是。 故心中一直压抑着内疚感,每日子夜时分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啊!现今尤大人出现,实在是犹如一道阳光照在已被阴暗笼罩多年的老夫头上,顿时有所感悟,定要向尤大人说出个天大的实情才行,不然那就愧对朝廷,愧对扬州父老乡亲了。” 哦?居然有天大的实情!看来那普福凶多吉少了。不过可别被那老头给忽悠了才行。许维还是多留了份心眼。 “江老爷子可要想清楚再说,别又误导了我家大人,尽为普福普大人开脱。”许维一字一句地说道。 “许公子说哪的话!这良禽择木而栖,再怎么愚笨,老朽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在维护那普福。”江春终于说出了心底话。 “大人尽管放心,老朽既然决定与尤大人亲密合作,怎么能不送上份厚礼呢!”江春又追加了一句,彻底摆明要狠狠在普福身后捅上一刀。 “厚礼?”许维两眼放光。这姓江的口中所说厚礼绝不是金银珠宝,应是与两淮盐务有所关联! 江春捋了下长须,得意地说道, “想必许公子也猜出来了,确实是与两淮盐务有所关联。” “到底是什么?” “讲之前老朽想问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许维快人快语。 江春略微倾斜了点身子,把头靠近许维,神秘地说道, “许公子,想必您也听说过了,这两淮盐政所收税银,占了我大清国国税之八分之一强。” “我早有耳闻。”对于大清朝的赋税比例,许维经过数日在盐务衙门的恶补知识,倒是知之能详。 “以乾隆五十年为例,岁入地丁为二千九百九十一万两有奇,耗羡为三百万两有奇,盐课为五百七十四万两有奇,关税为五百四十余万两有奇,芦课、鱼课为十四万两有奇,锲税为十九万两有奇,牙、当等税为八十五万两有奇,茶课为七万两有奇,矿课有定额者八万两有奇,常例捐输三百余万,是为岁入四千数百万两。” 许维张口就来,说了几句就算是户部官吏也不定在如此短时间能回答上来的话。 “其实不然。据老朽所知,最起码还有近一千二百余万两的白银没被上缴国库。” “一千二百万?”这个数字顿时把许维给吓了一跳。靠,这贪官也太能贪了吧。一千二百万两白银是何种数字?大清国每年赋税也不过四千余万而已。 江春看出许维的惊讶处,释疑说道, “许公子且别太吃惊了。老朽所说的一千二百万两,并非一任盐政所为,而是数任盐政累积而来。” 许维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搞笑地说道, “江老也太会唬人了,小人我差点就被吓趴在地上了。” “其实官若不贪,那他做官图了个什么呢?老朽以为,为官者只要少贪些,并能为百姓做些实事,便是清官了。” “江老所说极有道理。” 雍正朝整治吏治得厉害,也使得贪官大幅减少。而跨入乾隆朝,乾隆皇帝总体来说比其父雍正帝在对待官员腐败的问题上宽松了不少,基本不在抄家问斩,最多便是流放千里,发与披甲人为奴等等,慢慢地便把雍正朝留下的严政底蕴都挥霍一空,官场腐败之举已渐渐抬头,以致落马的官员品级则越来越大,总督、巡抚开始涉案。 “究其根源,这笔一千二百余万的巨款还是自乾隆二十一年起由吉庆吉大人首先提出经老佛爷同意堂而皇之收起的。 先是朝廷借银给盐商,每年收取本息,前后套搭,永无清日。商人按引提银备缴,提数甚巨,每年上缴就在五十万两左右。 但自吉大人主持盐政的同年,这笔款项便没被解入内务府。久而久之,这朝中之人也忘记了两淮还有这么一笔大数额的钱数。到了乾隆三十年,高恒高大人续任两淮盐政起,又在每引本收三两上又额外加收了三两所谓的办公银,使得所积之银越来越多。” 吉庆,高斌侄儿。而高恒,对于这个名字,许维更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乍一听到这名字,那双眼都呈血红色。 老狐狸江春可是最会察言观色,他暗中已注意到许维这个异常景象。以他的经验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但有点偏离方向。 定是前任两淮盐运使高恒在哪不知惹上了尤拔世,以致尤拔世怀恨在心。此次打两淮盐务的主意,明着是对付普福,暗中还是冲着高恒而来的。这正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二十年便积攒下过千万的钱财,看来这盐务还真是个金元宝,人见人爱呀。” “是啊,这二十年间也不过才换了两任的盐政与三任的盐运使,吉庆之后是高恒,高家兄弟把持这两淮盐务已有二十年矣。而盐运使则有赵之壁、普福、卢见曾三人。” “不知江老对这高恒高大人的感觉如何?”许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江春暗自点了点头,终于把话说到点子上来了,这才是尤拔世的真正目的所在。 “此人是个只知捞钱的主,对于盐务则置之不理。听说为了多贪点税银,还差点与普福闹翻了。一千多万两的白银,则全部成了盐道衙门的小金库。” “若能凭借此案给普福点小教训,应不成问题吧?” “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案,若能上达天听,两淮可就真成河了,浪花滔天,起码这两江总督会受到牵连,而这高恒,虽然贵为皇亲国戚,也难逃一死,许公子,这尤大人可就有了份天大的功劳了。尤大人升了官,许公子岂不是也沾了光?日后那财源必是滚滚而来啊!” 被江春这么一夸,许维有点洋洋得意起来。可不是,照这江春的说法,这两淮盐案将成为尤拔世登上仕途之巅的踏脚石。尤拔世升官了,那自己也必不会太吃亏!不抓紧可不行。 “依江老之意这两淮盐案该如何处理方为妥当?”这江春狡猾之极,想来早有应对之策,自己想倒不如听听他的,两淮的事还需两淮人来办。 “其实此事说起来也很简单,只需让两淮盐政尤拔世尤大人出面奏一本给皇上,讲清这里面的道道,皇上必能一查到底。”江春凑近许维的右耳,小声嘀咕着,许维则是不断地点头表示赞许。 第四节 4 “大人,小的探听到了些有用的消息回来。” “哦?真的有用?”尤拔世追问了一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两淮的盐务可是笔烂帐,是个无底洞,只要稍微揭开点都能露出惊世骇俗的东西。 “江春那老匹夫终于吐实了。据他说两淮盐务中有一笔每年都向盐商追缴的备用公银从未在盐务衙门的帐册中得到体现。” “你是说,几任的盐运使及盐政私下瓜分了不成?”尤拔世冷不丁便愣了下。心中稍微一盘算,几十年下来,绝对超三百万。这事若属实,那可就是件天大的案子,光牵扯到的几任盐政就有三四人,两淮盐务衙门可要大洗牌。 “若真如江春所说,这确实令人震惊。”许维又详细地把从江春听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遍给尤拔世听。 “乾隆十一年高斌任两淮盐政时,曾向老佛爷提出借银生息之提案,预估每年可替朝廷得银五十万两。可就在同年,这所收的钱就根本未入内务府。常年累积,已经有近一千余万两之巨。” 素来贪财的尤拔世一听有一千多万两,远超自己的估算时,那嘴巴张得比脸盆还大,根本合不拢。颇为失魂落魄地念叨着, “一千多万两呀,一千多万两!!!妈的,都说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既然你们不给我,那大伙就一拍两散。”在许维面前一向雍容尔雅的尤拔世忍耐不住说了粗口。 许维随声附和说道, “不错,正是一千多万两。可惜啊,白白便宜了这些杨州的狗官!” 好半响尤拔世才回过神来,郑重其事地问道, “许维,江老匹夫真的如此说了吗?” “千真万确。” “哼,这么大笔的银子凭什么要让他们一伙独吞,真是岂有此理。姓普的也太吝啬了,一幅画也不肯给,还拿了幅赝品胡弄本官。” “大人,这计将安出?” “单凭那江春说的不算,你还要去盐务衙门走上一趟,给我蹲在里头两三个月,我再给你调拨十几个书吏,给我彻底查清帐目。有了真凭实据,我也好向上面呈报。” “大人,您不怕扬州的官吏在暗中使坏?”许维担心地说道。 “傻瓜,这年头谁还那么直来直去的。老夫自有妙招。”见许维一副好奇的模样,尤拔世得意地开导说道, “只要你查帐查清确认有此事后,我就立即上一奏折,就说上年普福曾提请截留纲引二十七万两有奇,以备公用。自你到任后查帐而得,卢大人买字画古董共花去五万,实存银二十二万两白银,现请内务府查收云云。此举既显得我有才干,又能使老佛爷记起这数十年前恩准收取的两淮盐引。” 许维听后顿觉尤拔世这一招相当的管用,由皇帝去下旨查案,至少把自己给撇清了,由衷地夸赞道, “大人您这招真是妙不可言。” “你还年轻,还需在官场中多多打磨一番。不过我很是看好你!”尤拔世鼓励了下许维,毕竟还要靠他去查帐,不笼络住他可不行。 一个中等个子且皮肤很白皙,穿着件前后肩都绣着盘龙的黄缎褂,脚着黄靴,约有五十余岁的中年人,他端坐在养心殿内十分仔细地翻看着手上的奏折,两眼几乎没有离开过它,还时不时与立于一旁的一名四旬太监说着话。 他威武雄壮,身材匀称而比普通人略高,五官端正,两眼也比一般人大而有神,鼻尖稍圆略带鹰钩状。 能坐于养心殿上观看奏折,而旁边还站立着陪伴太监的人,除了大清朝的乾隆帝弘历还能有谁。 尤拔世的奏折有点怪,而且越琢磨越有问题。预提盐引很是熟悉,好像在哪提过。又仔细地端详了好一阵尤拔世的折子: “上年卢见曾奏请预提戊子纲引,仍令交银三两,以备公用,共缴贮运银二十七万八千有奇。卢见曾任内,所办玉器古玩等项,共动支过银八万五千余两,其余现存十九万余两,请交内府查收。” 乾隆终于回忆起自己曾在乾隆三十一年批准过两淮的预留盐引银提往内务府一事,并且非常惊讶。 两淮盐引一项,已有20多年没人奏报了,自己也早已经把它忘在了脑袋后头。 于是面色不善地召过一直立于己旁的太监高云从说道, “云从,马上给我召内务府会稽司司库前来问话。” “札。”甩了下马蹄袖,已陪伴乾隆帝多年的高大太监缓慢地退出大殿。 很快内务府会稽司主事哈德阿领着司库王宝善来到养心殿内。 乾隆并没仔细看殿下跪着的两个人,眼不抬地直接询问道, “殿下跪的可是内务府会稽司司库?” 王宝善赶紧磕头答道, “小人正是。” “你在会稽司做了几年的司库了?帐目做得如何呀?”被乾隆猛不丁这么一问,王宝善差点没晕过去。这内务府亏空历年都有,假帐还在赶着做,哪想到乾隆今日会突然宣召自己。王宝善平时很会能说会道的,一下子这话变得都不会讲了,脸上无一丝血色,身子抖得厉害。 哈德阿撇了眼王宝善,上前几步勉为镇定地代答道, “回主子,此人在会稽司做司库已有三十个年头了。帐目历来做得工整,其才干在会稽司乃是有目共睹的。今日首次一睹圣颜,实在是紧张过度了。” 乾隆嗯了声,并没注意到殿下两个臣子的反常,转入正题问道, “那我问你,两淮盐引预提的银子内务府都一共收到多少了?” 王宝善见乾隆并没继续穷追猛打内务府帐务问题,这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了下来,这话也变得利索起来,在脑海中想了想,肯定地答道, “禀皇上,这两淮盐引银从未到过内务府的帐上。” “一分都没有吗?”乾隆真有点吃惊了,哪怕有数万两也好呀。 “奴才敢以身家性命保证,这两淮盐引款项从未解到内务府府库。” 哈德阿补充道, “皇上,王司库记性超绝,他记下的事绝不会出错。” 乾隆脸色转青,左手紧抓着刚刚沏入一等龙井茶的双凤盘龙盅,差点就忍不住直接砸在地上。在强压住怒火后,挥了挥手,示意内务府二人退出,整个养心殿上只剩乾隆与高云从。 乾隆在殿内转了几圈后,平静了一下心情,颇有感慨地对高云从说道, “云从啊,你看这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搞的鬼?凭尤拔世居然敢这么旁敲侧击地攻击高恒?难道他不知道高恒是故皇妃的亲弟弟吗?满门皆是勋贵。其父高斌,出任过大学士、内大臣、河道总督,其兄高晋,目前任职两江总督,高氏一门可谓权势赫柄。 嗯,不过他这法子还是不错的,没有直接捅到朝廷上来,给朕留了面子。尤拔世做官还行!”乾隆也不知是夸奖还是扁损,随后又问了一句道, “傅恒他看过了不得没有?” “军机处的大臣们都已看过了,他们都说要由陛下定夺。不过奴才倒是听闻傅大人曾提过这么一句,请看在慧娴皇皇妃的面子上饶过高恒这一次。” 不听则已,一听就火大,乾隆立马沉声骂道, “云从,你等会就这么跟那傅恒说, 如果皇后之弟犯法,那又当如何?叫他给我明白回奏!” 皇后之弟不就是傅恒嘛!呵,看来傅恒是凑了霉头了。暗地里偷笑几句,高云从面上还是无表情地应了声。 “提起傅恒来,这尤拔世还说了一件事,傅恒傅大人居然有私生子,而且证据确凿。现下那人在尤拔世手下做事,倒也干练。”说着说着,一想到平日里畏妻如虎的傅恒来,乾隆便忍耐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这可不得了,傅大人怎么居然在外头放种了呀,这要被傅大人的那位知晓,可不知又要跪断多少块的搓衣板。”高云从难得地也取笑起傅恒来。 “云从你对这折子又是如何看的?”乾隆屏起笑意,转而咨询起高云从来。 高云从不敢不答,答不出那是草包,答得太过明白又可能得罪外廷一大帮子的人。于是小心谨慎地顺着乾隆的意思答道 “其实不管是不是其他人搞的名堂,尤拔世说的乃是实话,两淮盐引未曾上缴确实存在。据奴才推算,这二十余年怕没有个千万两说不过去。既然发生了事情,这就表明盐政的官员都腐烂到底了,皇上可以狠狠查查那些贪污腐化的官吏。” “那盐商呢?”乾隆反问了一句。 “盐商乃是两淮盐业的基石,若是没了他们,怕朝廷也收不上盐税,网开一面为宜。” “云从你倒是不比那些军机大臣差嘛,说得很对。 创业难,守业更难! 朕何尝不知道下面的官员贪赃枉法。近数十年来,虽然加大严惩力度,被杀被砍的督抚也有七八个,可这贪没之风却丝毫未减,我这皇帝可是难做呀!” 其实这贪没风潮的主源头还是在乾隆身上,就是由于他的生活奢侈靡烂,才引得上行下效,正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只要罪魁祸首乾隆在,任他再怎么努力防范杜绝,这底下的贪污之风就不会根绝。作为当政者的乾隆,哪会往自个身上想。 所以乾隆有时也很困惑,自己已经不断加大惩罚力度,可怎么还是有众多的官员前仆后继地贪污。 乾隆背着双手,在殿内踱着步,慢悠悠地继续边思考边讲着话, “高恒实在是大失朕望啊! “此次两淮盐引案历经二十余年,历任盐政并未奏闻有此项收入,检阅内务府司库档案,亦无造报派用文册,显系盐政私行支用,所积欠款可能多达千万之巨,其中说不清会有多少蒙混侵蚀的情弊,这是地方官员与盐商相互勾结而成。不仅首犯普福需严惩,前几任的盐政官员如高恒、卢见曾等也饶他们不得。两江总督高晋在此案了结后挪个地方吧,至于江苏巡抚明德暂时革职留任,由江苏布政使彰宝暂接巡抚一职。而其他盐务衙门的官员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绝不姑息。 传旨,明发上谕令江苏代巡抚彰宝详悉清查两淮盐引案,一月之内陆续上报所得情形。密令尤拔世观彰宝查询进度予以配合,若该抚以私心对待公事,存心偏袒,则尤拔世可与其一同审案。” 第五节 5 由于乾隆对此案的关注,每隔三日便有廷谕发来询问案件进展程度,彰宝虽然与高恒有点私交,也不敢太袒护于他,所以审案时尚算公道。 高恒自知若招了供,就连神仙也难救自己,于是死也不肯承认贪没这一千余万两,只一个劲地说这是前任盐政吉庆在任上时做的手脚,自己根本是毫不知情,稀里糊涂地便把前任的帐给接了下来。这钱放在盐呜衙门司库内已有多年,自己也只是在急用钱时到司库内挪用了点钱来买点字画古董之类的东西,并无其他私吞之意。 在乾隆寄来廷谕要高恒具实回答是否有寄商生息之举时,高恒更是否认有此行为。 6月初,彰宝奏称, 查出卢见曾令商人办买古玩,未给价银一万六千余两。又查出和前任监掣同知杨重英名下,“隐寄累累”,尚有余引无著银三百九十六万余两。 当乾隆一看才有四百万两银子未上缴至内务府时,不禁破口大骂起彰宝来,简直是妄负圣恩。彰宝接到内线消息后,大为紧张,第三日便与两淮盐运使尤拔世联名复奏乾隆,推翻了自己前面所奏报的有关盐引案的折子内容: “年预行提引,商人交纳引息银两,共计一千九十余万两,均未归公,前任盐政高恒任内查出收受商人所缴银至十三万之多,普福任内收受纲银私行开销者又八万余两,其历次代购物件、借端开用者,尚未逐一查出。 盐商藉称办公名色,以提引应交官帑冒称乐输报效,滥邀褒奖。又将支用所余应输运库之项亦乾没不交,纲引应交官帑,各商未交余利六百数十余万两。” 清代皇家财政与国家财政是分开的。巨额的盐政收入往往划入皇室。因此自康熙年起,担任盐政、盐运使的人都是皇家的奴才,皇室也极其看重这部分收入。为此,很多的盐政、盐运使都因帐目不清而被抄家问斩。 果然这盐引一项,历任盐政、盐运使都大胆染指,乾隆气得直拍桌子。六月下密旨给军机大臣刘统勋: “据彰宝等奏,查办两淮历年提引一案,历任盐政等均有营私侵蚀情弊,实出情理之外,已降旨将普福、高恒革职,运使卢见曾暂行解任,并传谕富尼汉传旨,将原任运使赵之壁革去职衔,派员解赴扬州,并案质传讯矣。该抚与卿定须将本案严查,确讯详悉,据实具奏,并将此传谕彰宝及尤拔世知之,此二人可随行扬州一同观审。” 不到一月的光景,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刘统勋不声不响亲自下了江南,到扬州复审两淮盐引案。 尾随刘统勋而来的还有一位大清的名人,纪昀纪晓岚,此老年纪也已不小,有四十余岁出头,一身肥肉,相当胖。深度近视,长相普通,扔进人堆里就会消失不见的那种。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在南书房行走 纪晓岚为何会出现在扬州?盖与前任盐运使卢见曾有关。 卢见曾乾隆时,已是一位很有影响的文坛耆老,每逢客来,卢见曾都设宴款待,馈赠丰厚,对家境贫寒的文人,他更是慷慨好义,解囊相助。 他在扬州任两淮盐运使时,曾在虹桥修楔,与文友们吟诗唱和,他作了四首七言律诗,要文友们依韵和诗,和诗的竟多达七千多人,编成一部三百多卷的诗集!这么宏大的举动,靠官俸能应酬得起吗?自然占用了一些公款。 起初卢见曾还惦记着归还,后来因盐引等项从来没人过问,积弊已久。在他之前,已历朱续晫、舒隆安、郭一裕、何煟、吴嗣爵等五任运使,大家都有侵渔公款的行为,一直安然无事。大河里的鱼儿,卢见曾也循例捞了几把。他七十多岁时,致仕归里,回到了山东德州老家。五年过去了,原意为不会有风险了,哪里想到今朝事发! 卢见曾的孙子卢荫文娶了纪晓岚爱妾郭彩符生的女儿纪韵华为妻,纪晓岚对亲家的底细自然知道一些。 身为纪晓岚弟子的赵文哲,乾隆三十三年官内阁中书,直军机处,密诏奏记都出其手,所以最先获悉彰宝第一次上的折子的内容知卢见曾可能要涉案,于是第一时间向恩师纪昀通风报信。 当得知朝廷可能要严查两淮盐引一案的消息时,纪昀再也坐不安稳了。一旦卢家出事,必然要株连到纪家。纪昀心里既着急,更害怕,袖手旁观绝对不行,于是便有了来扬州找尤拔世打探消息的一幕。 纪昀曾经有恩于尤拔世,可官场中却不流行报恩之说,流行的是落井下石。故尤拔世一听到门房说京师纪昀来访,立刻闭门谢客,推说重病在身。 滞留于扬州的纪昀,无法得知两淮盐引案的确切进度,内心甚是焦急。通过关系知晓了与两淮盐案关系密切的另一人,尤拔世的第一亲随许维。 六月二十三日晚,在许维下榻的宾山客栈来了名不速之客。 “这位便是京师闻名的纪昀纪晓岚纪大人吧,小的对您可是久仰多时了。” “小哥客气了。老夫也就一文人罢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纪昀客套了一番。 纪昀的名声在民间极高,在百姓眼中就是智多星的化身,整个人充满了智慧。对于他的来访,许维有些激动,当然他并不知晓纪昀与卢见曾的关系。 纪昀虽不喜与许维打交道的,毕竟自己乃是堂堂朝廷从四品官员,居然要面对一个两淮盐政的家丁,没有官身且身份低贱的人低声下气,还要欠上人情,一肚子窝火。但又不能派自己的管家出面,那又显得不够重视许维。 纪昀的和善是看人而言的,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普通百姓都能得到他的亲眯。可为了亲家的前途,也只能抛掉面子亲自跟许维打交道。 许维是第一次见到在民间已传得神乎其神有铁齿铜牙之称的纪昀,对上这么一位风评甚佳的大臣,他可不敢怠慢。 纪晓岚面对许维自然不像对待其他普通官员般有许多官话可以说,平日里口若悬河的口才顿时施展不出,就算想谈,也没啥共同话题。于是在尴尬地对坐了近半盏茶功夫之后,纪晓岚终究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说话,并没拐弯抹角: “呵,这位小哥,此次老夫不远万里从京师赶至扬州,实在是有一难事要求到小哥。” “纪大人您有事需小的效劳,小的深感荣幸之至,还请示下。”许维似乎感觉出纪晓岚所求何事。 近日,因为两淮盐引一案,自家的老爷尤拔世被扬州的士绅官吏给缠得不成人样,每日里都有人托人上门询问案件进展程度,自己则因尤拔世的闭门而殃及池鱼,也被人情炸弹给轰得两眼花昏,这银钱倒是收得盆满钵盈。只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许维就收受贿赂近两千两。 不过许维还是知道这池塘水深,不敢泄露半分案情进展,有人询问便打起太极,推来推去,一点口风都不敢漏。实际内心中,对于两淮盐引案的侦缉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毕竟尤拔世对待自己那是相当的没话说,就如跟了数十年的亲随般信任自己。 能在此关头找上门来,又与自己没半分瓜葛之人,所为何事已跃然纸上。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老夫也是焦急之下方寸大乱,不得已只能厚着脸皮恳求小哥你了。” “莫不是为了两淮盐引案?” “是啊。老夫的一个姻亲可能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纪某深夜造访便是来求个心安。” “贵姻亲是?” “老夫二女韵华,嫁给了前任两淮盐运使卢见曾的孙子卢荫文,这在当年也算是个轰动一时的名门联姻。” “原来是卢见曾卢大人啊!他可是大名人!您两家联姻确实是让天下无数豪门羡慕得紧!新人可谓男才女貌,珠联璧合。”许维总算明白纪昀内心焦虑为何而来了。 卢见曾乃是乾隆朝一代文坛耆老,刻有《雅雨堂》、《金石三例》、《出塞集》等著,名动天下,丝毫也不比这位纪大才子差上多少。 纪昀尴尬地说道, “小哥你就别在这里损我那位姻亲了。你也知道,在他之前的二位盐运使普福、赵之壁都有侵渔公款的行为,一直安然无事。既然都是大河里的鱼儿,再加上我那姻亲公刻印文章及交朋识友的花费相当的大,便循例也捞了几把。” 许维摆摆手,示意知道具体情形,打断说道, “其实在官场之中捞上一点,以公肥私这也是公开的事,只不过是贪多贪少而已。以如此少的官俸确实不足抵官场应酬。但话说回来了,这要被抓住,只能自认运气不好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如小哥这般想法。不过实在抵不过我那婆娘的啰唆,她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只能是厚着脸皮来求求小哥你了,看看有没什么可用的消息。” 卢见曾涉案是许维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至于要不要帮一下纪大才子?考虑再三后,终究决定透露些消息给纪昀,毕竟纪昀是自己除了尤拔世外认识的第一个朝廷大官,结个善缘,说不定日后一旦自己步入官场也有个强援。 “纪大人,不是我危言耸听,您这位姻亲大祸即将临头了。” 纪昀关切问道, “此话怎讲?”虽然已经预测到卢见曾可能凶多吉少,但还是想听听具体的情形也好做出正确的决断。 “就在前日,彰宝又上了第二道折子给皇上,那折子内容我也偷看过,全是写你那位姻亲卢见曾及高恒、普福串通一气贪没公款挪为己用的话语。我估计老佛爷看了之后,必会派下重臣复审此案,完毕后必会前往抄家,这里还是奉劝纪大人速作打算,免得被抄出大量钱财罪加一等并殃及大人身上。” “此话当真?” “确实不假。卢见曾,还有普福、高恒,这三人是一条绳上的麻蚱谁也跑不掉。就算是贵为皇亲国戚的高恒,都免不了要挨上当头一刀。目前大人要转移家产就要趁现在,一个字‘快’,我预计复审的大臣应该已经到达扬州,此案终审可能就在一两天之间。结案奏折也就是一周之内会传到老佛爷御案前,您可绝对不能慢过了皇上。” 说到这,纪昀不由对许维刮目相看,相当年轻的一个人,居然条理分明,思路清晰,许多为官多年的官员都没像他这么能干。是个人才啊!纪昀把许维这个人记在心里。 “那我马上前往卢府告知详情,让他们作一下准备。”毕竟卢、纪两家的关系明摆着的,一旦卢家出事,纪家也跑不掉,必然要株连进去。 “不可不可,现在卢家已被官府盯上,你这么通风报信,马上就会殃及你我二人。” “那小哥言下之意是?”纪昀问计于许维。 许维附耳在纪昀的耳边说了几句,纪昀面呈喜色,向他道谢, “多谢小哥指点,这些许薄礼还请收下,告辞。”纪昀留下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后急匆匆离去。 二日之后,纪府一名心腹急驰往卢府,所携带的只有一只匣子,匣子中装了些许的茶叶,外面用面糊和盐封牢匣子,匣子的内外不著一字。 卢见曾之子卢雅雨接到信封之后,先是惊愕不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几案上,看了又看,揣测良久,终于明白其中的用意:“盐案亏空查(茶)封!” 因为纪昀在此时不便向亲家明说,於是就采用了谐音的办法,一“茶”一“盐”,暗示皇帝正在“查盐”。 于是,卢雅雨急忙补齐借用的公款,并将剩余的资财,安顿到别处去。还让人分别通知高恒及普福家人,速作准备。 第六节 6 刘统勋的终审定案奏折果真在五日后送达了京城,刘统勋奏称: “两淮商人迭荷恩赏卿衔,乃于历年提引一案,将官帑视为己赀,除自行侵用银六百二十余万两外,或代购器物,结纳馈送,或借名差务,浪费浮开,又冒侵银至数百万两,于法于情,均属难宥。 今既败露,又蒙格外天恩,免其治罪。所有查出各款银数,自应尽数追缴,以清国帑。 查历年提引应行归公银共一千零九十二万二千八百九十七两六钱,内除奉旨拨解江宁协济差案及解交内府抵换金银牌锞,与一切奏明支用,并因公支取,例得开销银四十六万一千七百六十九两九钱二分五厘。 又现贮在库归款银二十六万二百六十五两六钱六分六厘,两共银七十二万二千零三十五两五钱六分一厘,应如该抚等所请,免其追缴外,所有各商节年领引未完纳银六百二十五万三千五百八十四两一钱六分六厘,又总商藉称辛工膏火银七十万三千六百零二两,又楚商滥支膏火银二千两,又总商代盐政购办器物浮开银十六万六百八十七两,又各商借差支用银一百四十八万二千六百九十八两八钱,及办差浮开银六十六万七千九百七十六两八钱。以上商人名下,共应完纳银九百二十七万五百四十八两七钱七分九厘,其各商代吉庆、高恒、普福购办器物作价银五十七万六千七百九十二两八钱二分一厘,又各商交付高恒仆人张文学、顾蓼怀经收各项银二十万七千八百八十七两八钱五分二厘,各商代高恒办檀梨器物银八万六千五百四十两一钱四分四厘,均该商等有心结纳,于中取利,亦应照该抚等所请高恒、普福名下无可追抵之款,着落该商名下赔完,通共计应追缴银一千零十四万一千七百六十九两六钱。 至普福自向运库支用并无档册可查之丁亥纲银四万二千八百五十一两四钱三分九厘,该抚既称非各商经手,但正项欠缺,未便无着。如普福不能追缴,在通河众商名下均摊赔补,亦如所请办理。 其卢见曾婪得商人代办古玩银一万六千二百四十一两,例应于见曾名下勒追。但查此项代办古玩银两,亦系各商有心结纳运使,滥行支用,如见曾家属名下不能全完,仍应在各商名下分赔。 再查十一年提引后历任运司,如朱续焯、舒隆安、郭一裕、何煟、吴嗣爵、卢见曾、赵之璧,除见曾业已议定治罪外,其余各员,既经该抚等讯无馈遗染指与各商结纳情弊,除已故之朱续焯、舒隆安、郭一裕三员无庸置议外,其现任河南布政使何煟、江苏淮徐道吴嗣爵不能详请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应将该二员照私罪降三级调用。 已经解任之运使赵之璧,在任五年之久,目击盐政腐败,库内收贮银两,任听普福提用,不能阻止,及护盐政时,又不据实具奏,殊属有心徇隐,应照溺职例革职。 现任总督高晋前署盐政四十余日,前任总督尹继善在任最久,且有统理盐务之责,乃竟全无觉察,均难辞咎,应一并交部严加议处。” 不看则已,一看又是怒火攻心。乾隆鼻子差点都气歪了,当日在养心殿内连续摔了七个名贵茶盅,那咆哮声远在数里外的太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凡经过者无不低头不语,匆匆而过殿,谁都怕触了乾隆的眉头。 乾隆帝立刻让人分别查抄高恒、普福、卢见曾的府第,但当抄家之人赶到时,三人府中物件早就转移差不多了,以致未剩多少。以查抄卢见曾家产为例,仅有钱数十千,并无金银首饰,即衣物亦甚无几 接到禀报的乾隆在乾清殿上更是大为光火,这分明有人通风报信。像高恒此种人,在任两淮盐政内,坐拥数十万资财,一应精粗什物俱存,且平昔费用奢侈,可核其见存货产,却不甚相悬。而普福、卢见曾家当,查办时所存资财更是所剩无几。 “诸位爱卿,查封卢见曾等人之家财,廷寄于六月二十五日驰发,而初次查办此案谕旨并未传抄,伊家何以早得风声于十一、十八等日预先寄顿?其中情节甚属可恶,岂有旨未到而外人已知之理!尔等可有何见解?”是可忍而孰不可忍也!乾隆面无表情地询问起在朝诸臣来。 从两淮盐引案爆发到现在,瘦瘦瘪瘪的军机大臣于敏中就一直在旁观望,等候时机。他与纪昀有很深的矛盾,平日里纪昀总是看于敏中不顺眼,三番五次坏了自己污钱的好事,还放言说‘于敏中是大贪官,此人一日不除,乾隆朝就不安稳之日’,早就恨得牙痒痒。 此刻的于敏中认定时机成熟,于是跳了出来,向乾隆进言道, “皇上,这确如您所说有人暗中给此三人通风报信了,否则不可能有刘大人的折子刚到,我们马上派人抄家却收不到任何资财的道理。” 乾隆半眯着眼望着于敏中说道, “那爱卿言下之意呢?” “明显应该是彰宝大人的二道折子到京城后就被人察觉,仔细追究起来,只有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昀有最大的嫌疑。 臣听闻纪大人有不少学生都在军机处、内阁任中书,抄写奏折都非经他们手不可。而且那纪昀与涉案的卢见曾又是姻亲,臣断定,必是纪大人已经预先知晓彰宝的折子内容泄露给卢见曾的家人,而后卢又泄露给了高恒及普福,这才导致此次抄家无果而终。” 不愧是久居军机大臣这一显职,于敏中敏锐地察觉出这其中的奥秘,故其所说也都不无道理,在朝的文武百官也纷纷点头同意其观点,乾隆自己也认可于敏中的看法。 “云从,马上宣纪昀上朝,朕要亲询他是否有枉法之举!” 当纪昀踏上乾清殿时,内心其实已经知晓东窗事发,只不过表情还算镇定自若,只要自己死咬着不认帐,大致还不会殃及性命。 乾隆瞄了眼纪昀,果然不愧是人称智多星的官员,在重重重压之下,依旧风云淡定。 “纪爱卿,卢见曾可是尔的姻亲?” “正是!” “那你可知晓卢见曾涉案两淮盐引?” “略有耳闻。” “那又为何私自透露消息给卢见曾?” “臣没有做那等事情!”纪昀强装镇定。 “没有?我看你定是漏言了,不然那卢、高、普三家怎么会同时转移走资财?” “为臣冤枉,臣确实不曾透露过半句话给卢家!”纪昀信誓诞诞言道。 纪昀还真未开口告知或写亲笔信提醒卢家只言片语有关两淮盐引案的事情,他只不过是通过暗喻的手法让卢家知晓情势,外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在执殿太监处刚刚得到消息的高云从附耳在乾隆身边小声说了句话,乾隆顿时厉声喝问道, “那你为何派亲随送封密信给卢府?信上不是说两淮盐引的事?” “臣没有写信给卢家,信中并无一物,也未曾透露半句有关案情之话,还望圣上明断。”直到此刻,纪昀额头略微出汗,居然被大内发现自己曾经送东西进卢府,这有点难圆话了。 “哼哼,那信上写了什么?都讲给朕听听。是不是信中附上一些茶一些盐啊?”乾隆立刻点出了重点所在。 纪昀神情马上萎钝起来,腿一软,人就趴在地上半天不吭声。 “你那是行变通之法告知犯官转移财物,‘盐案亏空查(茶)封!’,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敢蒙骗朕不成!”乾隆声音越来越大,整座乾清殿都有点晃动的感觉。 满朝文武都不敢作声,也唯有于敏中在暗自开心,这下姓纪的有好戏瞧了。 “皇上严于执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惓惓私情,犹蹈人伦之陋习。臣请圣上发落。”纪昀跪在地上,半天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要思考的是该如何惩治此人,若不严惩,这天下的官都学他那可不就乱了套,王法何在,自己的尊严何在。但这纪昀才学难得,又在内廷走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也不忍心杀了他。就刚才那句‘皇上严于执法,合乎天理之大公。臣惓惓私情,犹蹈人伦之陋习。’甚是体贴啊。乾隆思虑着。 “诸位爱卿的想法呢?”乾隆把皮球踢给在场的大臣,想看看臣子的反映。 于敏中自然是想治纪昀于死地,快捷答道, “皇上,此可是犯下重罪,若不杀不足以昭显国法,更会导致纲纪败坏。奴才恳请皇上痛下决心,以诸葛亮挥泪斩马谡之气魄,斩杀纪昀。” 于敏中一党的数位官员同时出列附和道, “恳请皇上严惩纪昀,以正朝纲。” “恳请皇上严惩纪昀,以正朝纲。” 。。。。。。。 杀掉纪昀并非乾隆本意,而且被于敏中这么一搞,居然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支持于敏中,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坐大了!帝王之术贵在平衡应用,岂能这般便如了于敏中所愿。 乾隆又扫了眼在乾清殿上的众臣,想找个能替纪昀说话的官员。 “桂爱卿,你的意见呢?” 于敏中的死敌军机大臣、正红旗满洲都统、工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衔的阿桂可就等着乾隆的发话,他出班声如洪钟地答道, “皇上,是否真乃纪昀所为,还需三司会审后才能确认,现在就武断定罪,有些太专断了。臣以为,不如等三司审理完毕,确实是纪昀泄露消息再定罪不迟。” “若真乃纪昀所为,爱卿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阿桂仍旧不亢不卑地答道, “臣以为断不能杀了纪昀,此乃开擅杀大臣之先例。纪昀乃一翰林学士,罪不至死也。只要判其流徙之刑,便已收警示之效,人非完人,熟能无过,保一位栋梁之材也是我朝之福也。” 于敏中见阿桂处处与自己作对,忍无可忍地大声反驳道, “皇上,阿桂与纪昀二人私交甚好,故处处为其说话。。。。。。” 乾隆打断于敏中,冷言说道, “两淮盐引案现转至大理寺,由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一同会审,纪昀有否泄露机密,也一同并案审理。朕全权交由阿桂主持,于敏中副之。退朝。” 第七节 7 朝廷令三司严审两淮盐引亏空的消息一传出,再加上各个盐务衙门的大部分官员均被押解进京进行详细盘问,这导致扬州城大部分的盐商内心难安,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找关系托门路,忙得团团转。 身为盐商总商的江春,自然在第一时间拜访了许维。目前在扬州的盐道官员都无法见客,身旁均有大内侍卫严加看管,也只有许维这类官员的亲随们还有机会探听到一些风声。 当许维再一次见到江春的时候,他发觉江春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那脸色憔悴不堪,眼袋高垂,顿时故作惊讶地说道, “江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才几日不见,被何事烦恼成这般模样?” 江春在心里骂了许维几句小猾头,他哪会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窘境啊!打了个哈哈说道, “还是许小哥轻松自在,老朽真是羡慕啊。” “江老先生,我也不说废话。您此次前来可是因那两淮盐引案,怕受到牵连而前来问计?” 江春愣了下,许维居然如此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就把自己的来意讲个一清二楚,应该是有主意才是。 “看来许小哥是智珠在握,老朽愿洗耳恭听。若真能保我平安无事,定奉上一份厚礼,且我江家日后定当受您随意驱使。” 名震两淮的江家肯受自己的驱使,这条件不可谓不厚,至于钱财则难入许维法眼。 许维喜笑颜开说道, “那就多谢江老先生的抬爱,日后说不定真要倚仗你们江家的地方。” “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一切都好说。”江春深知两淮盐引案已经牵动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的关注,稍一不慎便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地步。 “江老,这是我刚画的一幅图,请过来一观。” 许维变戏法般拿出一幅画,江春踱步上前,接过画后仔细地观看。 这是许维花费了三天三夜才画出来的一幅运用到西方画法的八幅一组的名为《鬼趣图卷》的画。 第一幅,是在一片弥漫的烟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些离奇的面目和肢体,似真似幻。那虚无飘渺的形象,就是“鬼”;第二幅,画面上是两个鬼:一前一后,疾速前行。后面跟着的鬼,头戴缨帽,很瘦,有人认为画的是一对主仆;第三幅,画的是一个穿着华丽而面目可憎的“阔鬼”,它手拿兰花,贴近一个女鬼说悄悄话,旁边还有一个鬼在窃听;第四幅,画的是一个矮鬼,拄着拐杖,一个红衣小鬼为他捧着酒钵;第五幅是一个绿头发鬼,脚和手臂都很长,在作捉拿状;第六幅是一个大头鬼,正追赶着跑在前面的两个小鬼。两个小鬼一边奔跑,一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第七幅中,一共画了4个鬼。一个鬼打着伞在风雨中疾行,紧紧地跟在前面的一个鬼后。还有两个小鬼,头出现在伞旁,没有身子;第八幅,画的是两具白骨骷髅,一男一女,站在树丛中的一座古墓旁说话。 许维运用了一种独特的技法,就是用水将整张画纸打湿,然后作画。在湿纸上作画是需要技巧的,落笔的轻重缓急都是关键,许维的湿纸画法则运用恰到好处,整个画面布满幽冷的鬼气,满纸烟云,鬼气森森,但不狰狞恐怖,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震撼。 “啊,许小哥,此种画法老朽还从未见过,看来你是开创了一个新画派啊!若是拿出去必受人追捧无疑。 这幅《鬼趣图卷》又有别于民间传说的狰狞恐怖的形象,用写实和夸张相结合的手法塑造出鲜明生动的形象,渲染烘托鬼域特有的情境,形象个性突出,神态生动,造型新颖。” 江春边观赏着画边说着自己的见解,毕竟他经商多年,为奉迎高官显贵而经手的名画不计其数,自然而然培养出相当高的赏画修为。 “这个图其实更像来自于西洋的人体解剖学,具体来说整个就是《人身图说》翻成中文之后的插图。不过这其中也有点问题,就是许小哥画的要比《人身图说》好,更接近西洋的原本。没想到许小哥如此擅长西洋画法” 许维不由对江春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老东西居然也知道西洋的学识,看来还是小看了天下人。 江春不愧是老江湖,他不仅把这画的表面看得一清二楚,还把内在的含义也看透了,关键在第八幅画上。 这幅画的背景是寒林。 从元代开始出现了“寒林钟馗”的组合,而且因为元人的文人气比较强,把钟馗改造成了一个骑驴觅诗的文人形象。另一个经常画的题材是“钟判官”,钟馗到阴间做了判官审鬼。还有一种是醉钟馗,扬州八怪之一罗聘就曾给御史曹学闵画了一幅醉钟馗,表示现在是太平盛世,负有“捉鬼”之责的御史也无事可做,整日醉卧。 总结来说,钟馗就这么三种:寒林、判官、醉。 而尤其重要的是,在西洋的人体解剖图中,画的“主角”本来是一个手持镐头挖坟的劳动者,到了许维这里就成了上等人,而另外一个人还在作揖,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社会等级的分别。 又是钟馗,要求伸张正义;又是等级关系,这无形中就是在影射朝廷与两淮盐商了。 再加上让江春观注到的意象是“鲍家诗”。 “鲍家诗”是鲍照的诗,自从李贺写了“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这两句诗,鲍家诗的意象就广为人知了。“碧血”的典故说的是苌弘含冤而死,血化为碧色。 而在第八卷图的左下角还就留着这么一首诗: 销魂一卷鲍家诗,翠袖天寒泣竹枝,定右秋坟鬼争唱,三更正是雨来时。 这就明白着挑明了说有冤要申述,都要求钟馗主持公道了,看来怨气甚重啊! 更成为画龙点睛之笔的是许维在第八幅图上题的诗:“落叶荒村急,寒星破月明,不眠因酒薄,开户觅秋声。” “落叶荒村”的出典是《琴心记》:“落叶荒村,搅西风去来飘滚叶呵,今日归根,何日逢春。”这里的“春”应该就是自己江春的春,而自己的花园就叫“秋声园”。 综上所述,鬼趣图卷要说的就一句话,我江春冤枉啊! “许小哥,我要这画放在家中也无用啊!”江春装傻充愣,想听听许维的见解。 许维也不藏着掖着,他年纪虽小,可眼力绝佳,感觉敏锐,朝廷的邸报稍一琢磨便品察出了内在的含义。 为了能在江春眼中留下个深刻印象,许维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个完美的方案,于是郎郎说道, “江老先生,您拿走此幅图后,应立刻派人上京送画给内务府总管英廉,再通过他的手上呈天听。而您老对外只能说一句话,‘惟磕头引罪,绝无牵引’,杜绝其他人怕引火烧身的念头。” “这般做法会不会弄假成真?”江春倒也有如此想法,只是摸不准乾隆的具体意思。 “朝廷应该不会行那杀鸡取卵之事。我观看了近几期的邸报,上面说的都是要严查官吏贪污腐化之事,并无任何与扬州诸位盐商相关之事,江老先生大可放心。 而且归根结底来说,此案无非就是盐道官员们把各位盐商的每引盐上缴的公用银克扣,私下分赃,与你等并无一丝一毫的关联。至多朝廷要怪也就是怪诸位向朝廷官员行贿罢了,这又上不得什么罪!” “那此画我立刻让人送往京师。” “不,不能是你江府中人去送,而要换个有名望的人,而且江老你还要广请名士在此画上题词,把影响继续扩大才是。” “那许小哥以为谁最为妥当进京送画?英廉此人老夫倒也有过交往,且他也是从江南任上出去的,应该能予我一点方便。”江春对许维的安排甚为满意。 “扬州能担当此重任的本应属那郑那燮郑板桥郑大先生了,可惜他于三年前过世,不然由他出面最为妥当。郑先生为官十二年,政声清民,且画技高超,堪称扬州一绝,他出面必将马到成功啊。” “郑先生英年早逝,确实可惜。”江春陪着叹息了一声。不过心内却是另一想法,老子我买了那么多幅郑板桥的画,他要不死这画怎么能升值啊!越早死的人的画可是越值钱的。 “那我看还是由罗聘罗遁夫出马吧,假托乃他亲笔所画,上京求知己。此次前往京师可是费时费力之事,年轻人耐力足,应该可以胜任。”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新崛起的画家。好,正好此人还欠老夫一个人情,让其进京并无丝毫困难。”一听是罗聘,江春立刻张口应承下来。 “我料想江公前往京师的日子也不远了,您老只要咬定那句话不松口,必能逢凶化吉,功成身退。老佛爷也只是想给我们盐商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定不会刻意为难你们。” 被许维这么一分析后,江春郁结已久的心情顿时舒畅许多,开心地朝许维拱了拱手告辞返府布置一切。 送完江春后许维一脸平静地返回房内,他翻开一本纸薄,开始书写这几日的心得,心态极其平稳。 孔子曰,一日三省之。许维做不到一日三省,但可以一事一省之,对亲身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进行总结探讨,反思自己在这一事情中得到什么失去什么,不足之处在哪,也只有这样才会有进步的机会。 机会永远只会送给有准备的人,许维知道自己并不能与那些衔着金钥匙出生的高官显贵之子相比,一穷二白到底。至多可能是私生子,还上不得台面的那种。只有百倍的努力付出,才会赢得辉煌的将来。 并且许维隐隐感觉得出,这两淮盐引案一旦落幕,必将让两江官场重新洗牌,而自己也许可能会从中得到些利益。只有打好基础,才能在日后的争斗中站稳脚跟。 随后所发生的一切皆如许维所料,江春也被押入京。审问时,江春“惟自引咎,绝无牵引”,既保全了一些高官,又保护了两淮盐商。乾隆皇帝以江春诚实,遂置不问,还赐画一幅以安其心,画名《鬼趣图》,官商遂得以解脱。 次年六月,两淮盐引案完结,因案涉多任两淮盐政及盐运使与众多盐商。官商勾结,侵吞税银千万两之多,连续舞弊达数年之久,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多名官员遭到处罚,整个两江官场确如许维及江春他们所料一般被掀个底朝天,重新洗牌: 两淮盐政高恒、两淮盐运使普福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以隐匿提引银两、私行营运寄顿等罪状,著斩监候。 历任盐道官员多达三十二人,均遭革职并多以流放漠北惨淡收场。 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明德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高晋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任东河总督,明德降三级出任江苏布政使,彰宝出任江苏巡抚。 大学士纪昀,私泄机密,着革职流放新疆。 两淮盐引案的大幕缓缓落下,而许维则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大舞台。 注: 1、万寿节与圣寿节 清代称皇帝诞辰为“万寿节”,皇太后诞辰为“圣寿节”,皇后诞辰为“千秋节”。“万寿节”与新年的第一天元旦和冬至节气并列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合为清宫三大节,届时举行仪制规定的庆贺仪式。 清一代共有十个皇帝,但能活到“周甲”“古稀”“髦耋”之年的却不多,所以清宫举行大规模的庆寿活动——“万寿庆典”也就只有几次: 一次是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十八日皇帝玄烨六旬之寿, 再一次是乾隆五十五年(1790年)八月十三日皇帝弘历八旬之寿, 此外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十月六日皇帝琰六旬,也举行过一定规模的庆典; 另有两位皇太后——崇庆皇太后和慈禧太后也举行了规模较大的寿典活动,其中乾隆为其母崇庆皇太后的更为隆重。 2、盐引:盐引本是官府准许商人运销盐的凭证。宋代以后,历代官府准许商人凭"引"运销盐、茶,称作引法。宋徽宗时,盐钞法败坏,宰相蔡京为维持官府专利以搜刮财富,于政和三年改行引法,限定运销区域、运销重量和盐价,编立引目号簿,每引一号,前后两券,后券称引纸,商人缴纳包括税款在内的盐价领引,凭引支盐运销。到清朝,产盐省份专设盐政、运使等官办理盐政事务,发引时收缴的手续费,也称作盐引,每引盐二百斤,提引银三两,这盐引一项不是个小数目,两淮盐政每年至少要收缴二十多万两,多时达五十余万两。 3、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4、卢见曾(1690-1768),字抱孙,号澹园,别号雅雨山人,清山东德州人。雍正三年,出为四川洪雅县知县。累官至两淮盐运使。告归。刻有《雅雨堂》丛书,著有《金石三例》、《出塞集》等一批颇有影响的著作。后因两淮盐引案获罪,终死于狱中。 5、罗聘:扬州八怪之一,(1733~1799),清代画家。字遁夫,号两峰。祖籍安徽歙县,“扬州八怪”中最年轻者。24岁时,拜金农为师,学诗习画,30岁时在扬州画界崭露头角。清乾隆三十四年,罗聘携画至京师拜谒名流,所作8幅《鬼趣图》最受注意,次年南归。 47岁时,第二次赴京。其间,他曾画蜈蚣、观音、杜甫与韩愈像,又作过指画。在外漫游近10年,后因囊中羞涩而返里。返里后,仍以卖书画为生。乾隆四十九年(1784),应地方之请为重宁寺作大幅壁画,画中仙佛人物维妙维肖,传为名胜,今已不存。乾隆五十五年(1790),罗聘携幼子允缵三上京师。其书画不仅达官贵人求购,在京朝鲜人亦以重金收买。其时收入颇丰,但因豪爽挥霍,8年后还需别人资助路费,才得以返回故里。返乡之后,作《梅花记岁图》。嘉庆四年(1799)逝世。 6、于敏中,字叔子,江苏金坛人。乾隆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以文翰受高宗知,直懋勤殿,敕书华严、楞严两经。累迁侍讲,典山西乡试,督山东、浙江学政。十五年,直上书房。累迁内阁学士。十八年,复督山东学政。擢兵部侍郎。二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归宗持服。逾年,起署刑部侍郎。二十三年,嗣父枋殁,回籍治丧。未几,丁本生母忧,未以上闻。御史硃嵇疏劾敏中“两次亲丧,蒙混为一,恝然赴官”。并言:“部臣与疆臣异,不宜夺情任事。”诏原之。寻实授。调户部,管钱法堂事。二十五年,命为军机大臣。敏中敏捷过人,承旨得上意。三十年,擢户部尚书。三十三年,加太子太保。三十六年,协办大学士。 三十八年,晋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如故。时下诏徵遗书,安徽学政硃筠请开局搜辑永乐大典中古书。大学士刘统勋谓非政要,欲寝其议。敏中善筠奏,与统勋力争,於是特开四库全书馆,命敏中为正总裁,主其事。又充国史馆、三通馆正总裁。屡典会试,命为上书房总师傅,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十四年,病喘,遣医视,赐人蓡。卒,优诏赐恤,祭葬如例,祀贤良祠,谥文襄。 乾隆三十三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三年大事记 正月初二辛卯2月19日 明瑞后路重要台站锡伯桥告急。 初八日丁酉2月25日 乾隆帝获悉明瑞一路已离开宋寨,现往猛密进兵,恐其悬军深入,严旨催参赞大臣额勒登额速从旱塔起程,前往接应明瑞。 初十日已亥2月27日 明瑞外援即绝,前途又为缅兵所遏,乃取道大山土司欲回木邦,途中因闻木邦被围,即于是日改向宛城前进,又有蛮化大捷。 本日,《御批历代通鉴辑览》告成。 十一日庚子2月28日 调彰宝为山东巡抚,以苏尔德为山西巡抚。 十八日丁未3月6日 木邦失守。参赞大臣珠鲁哪自刎,明瑞后路被缅兵彻底切断。 本日,以额勒登额不能胜任参赞,受协办大学士阿里衮为参赞大臣,驰往云南办理军务。 本日,广西巡抚宋邦绥奏称,原御使、道员谢济世所赐齐周华《添髯记》叙内有侼逆之词,于其家抄得《梅庄杂著》一书又多有怨悱狂侼之处,请按律办理。乾隆帝据奏指示,此人已死,何必追究。 本日,以福建巡抚崔应阶为闽浙总督,富尼汉为福建巡抚。 十九日戊申3月7日 乾隆帝获悉锡伯桥等处台站失守后,谕军机大臣,朕始派将军、大臣分路进讨,特欲扬****兵威,使贼知惧,并非必欲破阿瓦城也。 二十五日甲寅3月13日 陕西按察使秦勇均奏称,州县耗财最甚者,莫如衙署演戏一事。乾隆帝以此事殊属琐细,不予置议。 二月初三日辛酉3月20日 江苏山阳县民柴世进疯疾发作,向两淮盐运衙门投递红贴、字纸,巡抚明德以其造作逆词,奏请凌迟处死。乾隆帝命将该犯即行杖毙。 初八日丙寅3月25日 明发上谕,向全国宣示用兵缅甸始末,说明原无用兵缅甸之意,因刘藻、杨应琚一误再误,不得已命明瑞往藏其事,然其时蔑视缅酋,未为深思远计,朕“不得不引为己过”。 十一日已巳3月28日 明瑞兵败自缢,征缅第三役以惨败告终。 二十八日丙戌4月14日 获悉明瑞受伤身殪,乾隆帝即授大学士傅恒为经略,阿里衮、阿桂为副将军,舒赫德为参赞大臣,并命鄂宁补授云贵总督,调明德为云南巡抚。 本日以福隆安为兵部尚书,命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本日,调彰宝为江苏巡抚,富汉尼为山东巡抚,鄂宝为福建巡抚,以程焘为湖北巡抚,永德为浙江巡抚。 三十日戊子4月17日 前于顺治九年封关帝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至是加封“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 初四日壬辰4月20日 销毁李绂诗文书板。 初七日乙未4月23日 拣选叶尔羌、和田精壮回人三百五十户前往伊犁屯田。 十四日壬寅4月30日 京察届期,傅恒、尹继善、刘统勋、陈宏谋奉旨交部议叙,在京部院三品以上官及各省督抚分别议叙、留职、休致有差。广西巡抚宋邦绥来京补授兵部侍郎。 十七日乙巳5月3日 调鄂宝为广西巡抚,钟音为福建巡抚,良卿为广东巡抚,以钱度为贵州巡抚。寻命良卿仍留任黥抚之任,由钱度调补广东巡抚。 二十一日已酉5月7日 云南巡抚鄂宁奏准驰滇铜开厂限地之禁。得旨如所议行。 四月初四日辛酉5月19日 云贵总督鄂宁奏准滇铜加价。得旨准行。 初五日壬戌5月20日 漳莆县杜地方有奸匪卢茂领导抗清起事。 十九日丙子6月3日 参赞大臣舒赫德、总督鄂宁密陈军前实在情形。 二十日丁丑6月4日 致死华人的葡萄牙士兵安东尼在澳门被绞决。 二十七日甲申6月11日 命将原参赞大臣额勒登额凌迟处死,原提督谭五格处斩。 五月十一日戊戌6月25日 御史蒋曰纶奏陈,内阁中书前由举人、进士考试补用,乾隆二十六年改于会试落卷中择优引见补用,而内阁中书外升同知,内升内阁侍读及各部主事,其官阶在主事之下,知县之上,考取此官不过一论一诗,得之太易,请嗣后每科新进士除庶吉士、主事、知县三项分用外,加添中书一项,遇有中书缺出补用。得旨,此奏似属可行,该部议奏。 十四日辛丑6月28日 命副将军阿里衮拣选精壮奋勇满州、厄鲁特兵二千名,乘缅甸不备冲入其境,以为牵制之策,但不可深入。如能办,则本年、明年皆办。 是月,阿里衮、明德奏报在征缅之役开始至本年五月二十三日,计阵亡官四十四员,马步兵一千六百九十一名;伤亡官一员,马步兵一百四十五名;在军营及在途瘴故官三十员,马步兵一千八百二十名;被俘官十五名,马步兵一千四百九十一名。 六月初四日庚申7月17日 缅甸有意罢兵,被乾隆帝坚拒。 本日,命舒赫德以都统衔前往乌什更换永贵。 本日,御史张光宪奏请设立大姓族长。 初七日葵亥7月20日 两淮盐引案发。 十二日戊辰7月25日 民间喧传有人偷割发辩、衣襟等物,以为建桥厌胜之用,谣言开始于浙江一带,渐及山东地面。乾隆帝获悉之后以为此事荒诞,令各该督抚严查缉拿,重治其罪。轰动一时的割辩案由此而发端。 十六日壬申7月29日 山东巡抚富尼汉奏称,五月间闻省城济南有剪人辩发,人即昏迷之事,现已拿获匪犯二人,一为蔡廷章,一为勒贯子。 二十三日已卯8月5日 鄂宁奉召入京,乾隆帝令其就如何与舒赫德商议“招致缅匪投诚”一事加以面询。 本日,据方观承奏,景州境内被割发辩民人孟士会、夏葛白竟将发辩全行剃去,未致受伤,并用药煎洗,可解其毒。乾隆帝以为割辩之风渐及直隶,且一经被剪,即将发辩全行剃去,此事不无暗通匪党情事,即命将孟夏二人等解京交军机大臣询问。 二十五日辛巳8月7日 彰宝、尤拔世奏报查办两淮提引案情形。 二十六日壬午8月8日 鄂宁降补福建巡抚,以阿桂补授云贵总督。钟音仍留广东巡抚之任,钱度补授广西巡抚。 七月处二日丁亥8月13日 命传谕两广总督李侍尧查询瑆罗近日实在情形。 初八日葵巳8月19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本日,闻湖北省亦有割辩之事,遂命总督定长据实奏闻。 本日,据山东巡抚富尼汉奏称,查抄卢见曾原籍家产,仅有钱数十千,并无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 十一日丙申8月22日 两江总督高晋覆奏查办割辩案称,山东查获割辩案犯所供为首僧人玉石住居宿州一事,不过传自讹言,江省并无其事。乾隆帝以其希图回护前失,命传旨严行申斥。 十八日葵卯8月29日 因山东最早查获的割辩案线索迷失,乾隆帝命将蔡廷章、勒贯子二犯解赴热河行在质审。 十九日甲辰8月30日 据闻近日京师传有山西异虫飞噬伤人,甚至绘画图状,转相传播,乾隆帝谕示留京办事大臣刘统勋等,此事与查办剪辩之案不同,彼则不宜妄听伪谣,此则急宜廓除诡诞。 二十日乙巳8月31日 阿思哈奏称,河南汤阴县地方拿获奸僧海印偷剪民人发辩。 二十一日丙午9月1日 乾隆帝闻京城工部某笔贴式亦被割去发辩,认为事态日趋严重,即命刘统勋等将现在办理情形迅速具奏。 二十四日已酉9月4日 就查办割辩案谕示刘统勋等,此事所系重大,断不可略嫌絮烦。 二十六日辛亥9月6日 苏抚彰宝奏称,安东县拿获刘五一名。供称,沐阳县开药店的魏胡子教令剪辩一根,许钱一百五十文。 八月初一日丙辰9月11日 主持审理两淮提引案的江苏巡抚彰宝及尤拔世二次上奏审理该案的实际进度情形。 初三日戊午9月13日 山西安邑县生员张廷瑞赴都察院控告其叔张如岩写作逆诗二首。 十二日丁卯9月22日 命恢复恰克图对俄通商。 十六日辛未9月26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初十日回驻。 十七日壬申9月27日 方观承病逝,以杨廷璋为直隶总督。 二十五日庚辰10月5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称,本年六月间传闻有奸匪潜入闽省割辩之语,但至今尚无实据。 九月初一日丙戌10月11日 两淮盐政尤拔世奏请预提已丑纲淮南引目二十万道,以济民食。 初九日甲午10月19日 获悉新疆昌吉屯田遣犯暴动杀官,乾隆帝谕示温福,将起意为首之人及杀害通判赫尔喜、把总马维国者凌迟处死。 初十日乙未10月20日 署云贵总督阿里衮、云南巡抚明德奏准变更铜厂管理体制。 本日,原总理铜厂事务的粮储道罗源浩因积欠铜本革职追赔。 十二日丁酉10月22日 各省应入秋审官犯向来俱于各州县收禁,至是改为在按察司狱内监禁,勾决本到时,全行绑赴刑场,令按察使监视行刑。 十三日戊戌10月23日 两淮提引案内,原任盐政高恒,普福以侵蚀盐引余息,拟斩候;为高恒置办贡物的商人顾廖怀拟绞候。 十七日壬寅10月27日 浙江永德奏报杭州北新关破获罗教案。 二十一日丙午10月31日 河南巡抚阿思哈奏报查办收元教案。 二十三日戊申11月2日 停止查办割辩案 十月初七日辛酉11月15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报台湾冈山积匪黄教竖旗滋事,经官兵追拿,业已逃窜。 十三日丁卯11月21日 御史鲁赞元奏请申禁州县滥应上司之供应。 十四日戊辰11月22日 据副将军阿里衮奏称,被俘至阿瓦的守备程辙遣人具禀副僵局,有瑆罗欲图恢复之语。 十五日已巳11月23日 本年夏间,因黄河水势盛涨,洪泽湖清口收束太迟,及至秋月,湖水上涨又未能及时展拓,致使清口黄水倒漾,有碍漕运,漕督杨锡绂奏闻。乾隆帝命大学士刘统勋前往江南酌定清江疏浚事宜。 十七日辛未11月25日 广西巡抚钱度办理贺县疏纵逃军一案,请宽知县郑栩中罪,又奉旨定学政供应夫船事例拟从宽预备。 二十七日辛巳12月5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十一人,停决官犯、常犯二十五人。 十一月初一日乙酉12月9日 因兵部议处总兵德兴一案办理错误,乾隆帝特谕,因公者事虽重大,其情实轻;因私者事虽细微,其情实重。嗣后吏部、兵部议处文武各员,一以公罪,私罪为断。 十九日葵卯1月6日 江苏江阴县乡民因灾闹赈,哄入县署,毁坏公案。乾隆帝指示巡抚彰宝从重办理,即在事为从之犯,虽不至尽行正法,亦当遣发伊犁、乌鲁木齐等处。 十二月初一日乙卯1月8日 漕运总督杨锡绂病故,寻以梁焘鸿暂署漕督。 初四日戊午1月11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简单分别奏报,盘获汀州民人傅元喜身带旗信逆词,现已拿获逆犯十一名。 初五日已未1月12日 富尼汉、程焘办理割辩案滥加刑拷,累及无辜,分别以布政使降补。 初八日壬戌1月15日 江苏巡抚彰宝、两淮盐政尤拔世遵旨议奏两淮盐政办贡章程。 十一日乙丑1月18日 湖广总督定长病故,以吴达善调补。 是月,海兰察等深入缅境焚掠。 第一节 第三章:初入官场小毛头,经风历雨老滑吏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著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苏轼《满庭芳》 1 乾隆三十四年春,离两淮盐引案落幕已经有一年时间了。虽然在两淮一案中尤拔世的表现出色,立下大功,可他破坏了官场的潜规则,甚是不得官心。 在众盐商的合力运作下,尤拔世被吏部调任贵州出任布政使司布政使,品阶得到了提升。但可惜的是从繁华的两淮调到穷乡僻壤的贵州,典型的明升暗降。 拿到一纸调令后,尤拔世也发愣了,他望了望还握在左手中的邸报,不由哀叹了一声,真是老天不公啊。 他自己也知道在两淮很不得官绅们的爱戴,可谓得罪了一大帮子的人。本来还想着走走军机大臣傅恒的门路,自己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疏通清楚,换个好地方做官,照样能收刮走一大堆的钱财。 可如今等来的却是军机大臣、户部尚书、汇典馆总裁、侍卫内大臣、保和殿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傅恒病危的消息,其病势时好时坏,据太医院得来的消息,可能拖不过一年。 “难不成我手上的那张牌就此作废了不成?”尤拔世恨恨地想。当他第一眼看见许维的那个贴身玉缀时,便立刻想起在傅府曾经见过的另外几个玉缀。 傅恒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的玉缀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灵’二字;二儿子的玉缀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隆’二字。许维身上的那个玉缀非常巧合地正面雕刻着‘安康’二字,反面雕刻着‘福宁’二字。 只要不是瞎眼之人,任谁都能依据这一玉缀作出推断,许维必与傅恒家有深切关系。诚如尤拔世自己写给乾隆的奏折,他推测许维乃是傅恒的私生子,这一论断的把握足有九分之多。 但眼下傅恒若一死,这许维就变成无可利用之人,还有可能成为大祸端。皆因那傅恒妻甚是善妒,若有女子被傅恒临幸,必千方找上门折磨,不是母死便是子亡,凶悍异常,满朝皆知。此刻若抛出许维,那是结怨于傅府,自个找不自在,实大不智也。 万一被傅府的婆娘寻到,把一切的罪过都算到自己头上,那可就悲惨了。看来还是把许维带到贵州去比较保险,在自己的监控之下方不会出大差错。 尤拔世的决定,使得许维的人生路顿时发生了决定性的转折,但也为他日后的辉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许维,老夫一月之后将远赴贵州任职,你是继续跟随我还是另谋出路?”尤拔世已经盘算好了,这许维若是不跟随自己,立马就派人铲除他。若是应允,那就随便在贵州找个县打发下去做个书吏,也好随时监控。 “小的情愿跟在尤老爷身旁,继续伺候您。”虽然不知道危险已经就在身边,但许维还是选择了一个正确的答案。 对他而言,跟在尤拔世身边比较上算。江春虽然有说过要还自己一个人情,可到现在他还被关押在京师的大牢里,估计没个一年半载不好回扬州。等江春回到扬州时,两淮盐引案应该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中,到那时就不晓得江春还记得住自己吗?跟着尤拔世最起码自己能混个一官半职,先打好基础。 对于许维的这个答案,尤拔世还是挺满意的,于是很直接了当地说道, “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不妨就跟你直说了。此次我会调往贵州,出任布政使司布政使。我打算把你安排在贵州的普安州州衙任个书吏,好好锻炼一番。等过上两三年,时机成熟,我再把你提拔为正式的官吏。” 在清朝,官制已趋成熟,不仅九品官有正、从两种之分,就算是未入流就是九品之外的也有流内与流外之分。像县、散州的六房主事典吏便是未入流中的流内品,好歹吏部还有正式登记在册,算得上清朝的正式公务员,年薪虽少毕竟还有。而协助典吏或吏目工作的书吏则是流外品,虽然吏部也有登记在册,可没半分收入,全靠县太爷或知州他们自个掏腰包,等于是临时编制性质政府人员,连未入流都比不上。只不过是让你披上一层衙门的皮,想赚外快要自己想办法。 许维也明白单凭自己的能力,想进衙门那就如登天一般,也只有在尤拔世的举荐下才有机会。一般的书吏都是本地人,都是世职,一代传一代,极少有外地人出任书吏。 “多谢尤老爷栽培。”许维衷心地感谢尤拔世。不管尤拔世是出于何种考虑,他都是在帮自己。 当许维再次现身之时,他已是身处普安州的州衙外,还是一名光荣的大清朝州衙书吏。 “许书吏,早啊。要不要来一碗豆浆?”虽然天色尚早,街上并无多少行人,可衙门口卖早点的王大娘眼尖,趁着晨色就瞅到了许维,顺口一叫。 谁让许维相当得人心,人年轻但又没衙门里那种黑心肠的性格,吃饭从来都有给饭钱,而且还时常帮忙那些不识字的乡亲们写信,这可是免费的,得到众人爱戴也是理所当然。 “不了,这还要进衙点卯。”许维打过招呼后快步直入州衙。 在普安州州衙快有一个月,对书吏这一行当许维有了深刻体会。 书吏是州县衙门中四大辅佐人员之一,作用不下于长随、衙役,地位只在幕友之下,也是唯一可直接从流外品转入流内品的基层吏员。 有衙的地方必有书吏,缺了书吏这办公就办不下去。 书吏的重要性与现存的行政制度及实践密切相关。在这种制度下,作为行政官员,州县官受其上司监督。这种监督主要通过公文来往方式进行。命令通过公文发布给州县官,州县官又通过公文回应,由于拟制和接受公文的都是书吏,这对书吏们非常有利。 书吏得以操纵衙门事务的另一个因素,是政府规章及先例的复杂。官员们无法知悉所有的规章,因而必定要依赖书吏们的丰富知识。 最后,书吏们常能接近官府公事档案,档案里包含了许多对行政有价值的信息。为了独占这些信息,书吏们常竭力使档案秘而不宣,视为私财奇货。 许维天资聪颖,智慧过人,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就已经把衙内海量的规章先例及少部分绝密档案都完整地流览了一遍,并彻底记入脑海中。档案库内最起码有过万卷的卷宗档案,许维可以倒背如流,随意默写出来,且一字不错,这种厉害程度让所有的其他书吏都瞠目结舌,乖乖,神人啊。 对于公文的写作上,由于有尤拔世赏的百两白银开道,在拜了个老前辈学习后也顺利地成为了一等一的熟手。任何公文到手,不到半盏茶功夫,便能拟好回文。知州或师爷下达的命令也能迅速按要求写好。 因是正式入职(吏目许文衡以许维是个新手,需熟悉一下书吏的工作环境为由,平白让他多了一个月的实习期,今日才正式入公职。许维也偷偷问过其他书吏,他们都没有这种所谓的实习期。看来定是许维的到来,触犯到了许文衡的利益。),许维来的就有些早,上衙的钟声也没敲响,刚刚来到衙门内的众吏员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聊天,反正上班时间没到,也没人会傻到提前上班。 由于是第一天报道,故许维精气神十足,很有新手的范儿,那走起路来都是虎虎生威,气势不可阻挡,顺道就引起了一众吏员们的注意。 只顷刻间便有数十道目光纷纷从四面八方集中到了许维的身上,他们正是无聊的时候,于是乎许维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包括许维的出身、后台,背景、婚姻状况等等都被拿出来指指点点地进行讨论。谁说衙门里的人不八卦呀!要八卦起来可不比那些三大姑八大姨来得差。 要说这些人不熟悉许维那是骗人的,好歹许维已经提前在衙内做了一个月的实习书吏,还因为表现出色被钱谷师爷南勇当众赞扬了一番。 但认识归认识,这些人却多是自顾自地在闲聊着,没有丝毫上来打招呼的意思,颇有点冷场的味道。你许维做得太好了,那就意味着别人做得差,你一个人勤奋了,那其他人就都是懒惰了,于是在无形之中许维犯了众怒。衙门里头讲究的是和光同尘,而不是一枝独秀。 唯一的例外是实习期间的许维在户房的直属主管老马,他若也不与许维搭腔,肯定会被据说是许维后台的州同大人给狠狠踹上一脚的,谁让他被州同大人亲自嘱咐过要多照顾许维一番。 “许小哥,才来呀!这往后可要更早些才是!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辈的可比你要来得早。俗话说得好,早起的鸟儿有食吃。” 老马的话不多,但好歹缓解了些许维的尴尬,毕竟谁都不想在正式入职的第一天遇到这样的冷遇。那些老书吏们个个眼睛都长在头上,连理都不理自己一下。看来低调做人才是王道啊,许维很快就得出个结论来。 “马叔您可真是老当益壮,这大冷天就身着一件单薄衣裳,我这个年轻人都比您穿得还多。”许维也随口恭唯了一句。 “啧啧啧,还真是马屁精啊,难怪会当上书吏。我可就没那么好的命,嘴巴不会说,还没有个州同大人作后台,这辈子恐怕都很难当上书吏了。”许维的耳内传来这么几句颇为酸气且阴阳怪调的话语,他转头斜眼一看,果然又是那个何右。 在实习期间,这姓何的就经常话里带刺地数落自己。因为自己是新来的,人生地不熟,不惹地头蛇为妙,故许维便强自忍了下来,没与他发生太大的冲突。 见许维脸色变得极度难看,老马不由低声向他解释了几句道: “原先州判大人是想让何右顶上来,坐这书吏的位置。后来因为州同大人的坚持以及知州大人在关键时刻的默许,于是才由你上位。” 到此刻许维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何右是因为这么个原因跟自己不善。哼,何右不过是个贴写,也就是俗称的抄写员,连流外品都没入,居然敢这么跟自己顶撞,应该要给他个钉子尝尝,不然的话,自己日后在衙门里可就抬不起头了。 大概瞧出了许维的心思,老马立刻又追加了一句话, “这何右可是背靠着州判大人,你自己要想清楚了再行事。惹出事端来我可管不起!” 对这么一句话许维并没太放在心里,有人的地方必然就有争斗,只要借势得当,一样能把何右死死踩在脚下,况且那何右就在自己的手下做事,整他忒容易不过了。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就先且放过他。在衙门做事,想挑错处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尤其是贴写的工作。‘字看不懂,不符朝廷制度’就足以把他所抄的卷宗退个百八十遍,而且理由还是绝对光明正大的杠杠的那种。 许维这段书吏实习期可没白度过,据他的观察,衙门贴写抄录卷宗时,一般都是用行书,速度比较快,若是用朝廷规定的馆阁体来抄写,估计所有的衙门贴写日日都要加班。也只有到了重要文书需要直接呈送至京师的时候,底下的贴写才会照馆阁体的形式抄正一份。 馆阁体的存在与盛行,自然与清廷的科举考试重视小楷有关,而庞大的官僚机构中的文书书写,则是馆阁体存在、发展的根本。 满清对谕旨、官员奏章等诸多官场文书的书写均有明确规定,为体现政治活动的严密性,皆须谨慎书写,不得潦草。 首先是相关的工作程序严格、书写职责分明,《大清会典》中对此有详细的规定,满、汉档房,本房、当月处等都有人专司缮写之事。 大清朝大小机构中均有经过遴选任职的中书、笔帖式及其他专门的书写人员,他们须遵照严谨的格式缮写各类公文,以便于政令的上下通达。 越接近京师的衙门,对馆阁体的书写就抓得越紧。当然与之相反的是,离得越远的衙门,若是政务繁忙,则这馆阁体书写公文则是敷衍了事,毕竟还有上一级的书吏在帮衬。 而何右所倚仗的不过是州判罢了,这天底下的衙门,一把手与二把手的关系虽然历来是水火不相容,但只要有尤拔世的鼎力支持,再加上二把手州同大人对自己的关照,就算是知州与三把手州判联手,也不放在心上。 就如自己上位书吏一事,本来州判与州同意见相佐,知州应该站在州判一边,就因为自己身后站着的是贵州布政使尤拔世,所以知州最后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州同大人则乘胜追击,赢了这场战,以至于州判都不知道知州陈旭在想什么,居然放过压制罗州同的绝佳良机。 若真要在这大庭广众吵起来,有失身份啊!算计人可以算计一世,何必贪图一时的嘴快而失了面子。 也就在这时,内衙传来第二道梆声及五记鼓声。(这表明书吏们此时要点卯上班,并将当天长官要处理的各种文件送到签押房,同时将前一天长官签发的公文分派给各房去办。值日的书吏要将自己的姓名及接办稿件填写在号簿上以备核查。) “谢谢马叔,您的话我怎敢不听,开衙办公了,小侄先走一步!”许维笑着答应了一句后,转身看了看一脸挑衅神情的何右后,什么也没说的径自走了。 第二节 2 清代州县衙,所有建筑都依附于中轴线,主体建筑主次有错,大堂、二堂、三堂沿中轴线由南向北依次排开,中轴线上的附属建筑单元如众星拱月,衬托在左右,各自独立,又相互依托,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从州衙大堂到二堂之间这一段地带,分布着衙门内的所有重要部门。东侧,有吏、户、礼科房,西侧为兵、刑、工科房,这和中央六部的设置一致,虽然级别低,但科目全。 除吏、户、礼、兵、刑、工房外,还有柬房、库房、承发房等机构。库房储存税钱、官物、盗赃及凶杀案中使用的凶器等。承发房则负责分发文案给六房,并从六房收回文书草稿。柬房负责公文上下传递。 衙门里几位有品级的官员如知州、州同、州判自不消说是一人一间公事房,另外巡检及税课司大使、驿丞、仓大使等分管小头目们也都有单独的公事房,只是房间略小些,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则都是合房办公,十人在一间里。 普安州州同罗通的公事房在西院内,房子挺大的,堪堪地分隔成两个套间儿,外小内大。内间作州同的公事房,外间便是作书吏签押房,绝大部分时间里许维就蹲守在外间值班。而知州陈旭及州判潘熙的房间与州同的大致一般,并无太大的区别。 快步进入罗州同的房内请安并循例问明有否有急件处理后,许维便转了出来,他径直坐在紧挨着州同大人公事房的外间那间签押房内的大椅子上,开始等待差役把六房的文稿送来,一天的工作才算正式开始。 这间签押房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该有的全有,而且这家具似乎不差于一个小富之家。至少桌椅板凳、大块头的书柜、卷宗柜都是实木所制,那文房四宝也都是朝廷统一采购自京城的六宝斋。窗外的花架上还摆了三盆的山茶花正欲欲绽放,花香引来几只蜜蜂采着蜜。 许维眼望窗外颇为迷离地想着事: 自己终于可以算作鱼跃龙门,离开了苦海。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开始奋发图强的日子,要尽力抱紧州同大人的粗腿,拼尽全力跃入流内品,成为一名合格的大清官员。基础打好了,上头才能有借口提拔你。 不过也不能太过高兴,普安州地处边陲,军务颇繁,边民负担较重,官民关系极为紧张。你若是在大清的地盘上不让官差不拿百姓一针线,不强抢豪夺那基本属于不可能。民怨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爆炸。 许维的想法很简单,要想往上爬,一定要踩着别人的脑袋上去。如何踩?只有引发炸药桶,把全州的官吏都一网打尽,才能站到普安州的最高处。众人齐贪不如一人独贪来得舒服。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到完全熟悉普安州的情形之后方可开始布局,不能着急了。 在整个屋子内转了一圈儿后,在书案后坐下来的许维打开墨盒缓缓砚着墨,等待着下面的差役送卷宗过来给自己瞧。 州同大人给自己的任务也比较的简单,就是将这些卷宗大略的看一遍,分门别类写一个提纲式的记录,最为紧要的便是帮州同大人把一下关,先行剔除那些不合格的卷宗,最终再将它们送往罗州同处,由罗州同朱红圈勾之后,或暂时留用,或做归档处理。所以认真的来说,许维的工作还是相当重要的,至少所有的贴写、书吏们的卷宗首先便要在他的手里过一遍。说何右没眼力就是这般,明知许维已经算得上自己的半个上司,还使劲地把脸凑过来要挨打,怨得了谁! 差役很快就把今日需报请州同批阅的数十份卷宗抱了进来,许维很是和蔼地指了指书桌面道, “嗯,你就把这些都放这儿吧,记得送一壶茶水进来。”这是许维新近养成的习惯,工作之前先喝喝茶提提精气神。 “是,许书吏,小的马上就去沏壶茶,您稍等。”差役相当恭谦地退了出去。 望着离门而出的那个差役,许维顿时感受到权力的好处。自己只不过是个未入流的书吏,这底下人就如此恭顺。若是升为知县、知州,那手底下可不就有过百人可以使唤,出门一趟绝对是耀武扬威,让人羡慕,也难怪那么多人想当官。 以许维办公的速度,他很快就把上面几份审看清楚,并顺手放入一旁一个编有壹字的小竹框内,这些都是合格通过的可以拿给州同大人审批的卷宗。 在清代,六房办公时基本每人桌面上都有数个小竹框,长方形,用蔑竹编织,小巧玲珑,专门用来分门别类地放置各式的文档卷宗,类似现代人办公室的文件框。 差役把新沏好的茶送了进来,刚想退出去的时候,却被许维给叫住了,他好似不经意地就那么随口一问, “今日可有何贴写递上来的卷宗啊?” 差役稍愣了一会,马上就意识到这可能是打击报复要马上开始了。早上何右挑衅的事情已经传遍整个衙门,连扫地的刘妈都知道了。不过现在许维问起,差役还得马上回答,反正不关自己啥事,他恭谦地答道, “大人,何贴写确实有送了一份卷宗过来,就在这里。” 差役特地在许维未看完的卷宗堆里翻了翻,很快就拿出份卷宗递了过去。许维挥挥手,差役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而当许维看到这份卷宗提要的左下角署着‘何右’这两个大字后,嘴角边不由露出一丝的冷笑: 嘿嘿,果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马上就叫你脱一层皮!我叫你敢惹我,今日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许维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毫笔后,把该份卷宗拿过来凑近眼睛就如同欣赏绝色美女的裸躯般非常详细的一页页地翻看起来。 这开头就写得很有问题,果如许维所料一般,何右为了赶时间,在书写上并未照着馆阁体来写,而是学着其他贴写们的样子,用行书抄写了一遍。这字还算过得去,你要说完全认不出所写的内容,那也是瞎说。首页看下来,并无任何因字迹太过潦草而看不懂的地方。但现在正经的是管你写得再好看,反正就是你不按朝廷的制度来办,不用馆阁体书写,我退你没商量。 许维的右手五指随着卷宗的纸张翻动而不断轻声击打着桌面,头颅也随着晃动着,颇有点老学究的味道。他还在继续找着错处,这错处可就不是字迹的问题,而是卷宗内详细的数字问题。 这是户房送来的一份在外人眼中极其普通的卷宗,上面记载的是近数月以来普安州田地增加多少,而实际大户之家又通过分家的形式又减少了多少等等,许维在心里合计着里面涉及的数字是否有错。 规则要充分利用,这就是所谓的阳谋,整得你姓何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许维目测了一下这何右呈送的卷宗,相当的厚实,他应该是用了至少两天的时间才写完的。若让他在一个晚上时间里重抄一遍,时间极端的紧迫。搁个正常人,应该不会再核对数据。所以就有可能发生让姓何的再抄一遍的可能性,当然前提是自己要找出何右数据错误的地方。 抄死你个小兔崽子,看你再惹老子。 仔细地核算了好一会,蓦然,许维的嘴角边又抿出一道细细的笑纹,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可不是,这错处不止一个啊。 城东荒山下李大户原有地十七亩,五年前划分出六亩与佃户阿牛租种,年前阿牛归还田地五亩,半年前李大户又划分出四亩地与佃户阿朱租种。因其他一些原因,阿朱退还了二亩,自留二亩。现李大户城东荒山名下田亩应为十四亩。 任凭许维怎么细细找寻,在何右递来的卷宗内,李大户城东荒山名下田亩始终是十五亩,这可是个微小的错误啊! 合上卷宗,许维也不再寻找了,错处只要一两个就足够找何右的麻烦了。他正要高喊外头等候着的差役时,忽然又觉得做事需再稳妥些才行,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出手整人,这证据一定要确凿才行。 许维起身走到木柜子旁把柜门打开后,在里头众多的文件袋中翻寻了好半天,最后取出了一份页面已经泛黄的大清户部司务厅于六年前重申并下发给天下州县的老旧文告,仔细将文告看过两遍后,他才气定神闲的召唤进差役。 差役进来后许维拿起桌上的那份何右送来的卷宗递了过去,淡淡地嘱咐道, “老王,这份卷宗字迹太过潦草,根本让人看不懂,再加上根本就未按朝廷制度所定之馆阁体来书写,是哪房的书吏写的?让人怎么归档啊!到底是哪个新手写的?朝廷的制度还要不要拉?” “是何右何贴写送上的卷宗,他应该在衙门也呆了两三年了,不算是新手吧。”差役老王小声地解释道。肚里可是腹议开了,什么玩意嘛,明知道是何右写的,还在那装腔作势。看情形,何右在劫难逃了。 “哦?居然是何贴写?看来定要被他误会一番,还以为我在刁难他。不过公务为重,被他误会也是无法的,你就去请何贴尽快用馆阁体重新誊正一份再送过来,今晚务必要赶出来。”许维表现出一番天下为公的神情,那大义凛然的样子,换成不知情者看了绝对会感动不少。 从许维手里接过卷宗的差役老王闻言后傻傻的看着许维,顿时无语了。 操,看来这姓许的也不是什么软蛋,简直是臭蛋。早上何右冷言冷语讽刺他一通,这么快就报复上了。这么厚的一份文档,一眼扫过去最起码有两寸厚,誊一遍说来容易,写起来可就麻烦了。至于说看不懂?全******是个说词。我扫了一遍,应该基本都看得懂,大伙不都这么抄录的。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老的刀笔吏们他们写文档的时候谁还用费时费力的馆阁体?如小山一般的文件卷宗等待处理,时间稍微拖一小会,下班的时间那可是要往后延迟老长时间的。 要是加班的话,知州大人可不会因此多发你半文钱的。若所有的文书都要用馆阁体般来抄录,那大伙都别回家抱老婆了。这么多年下来绝大多数的贴写都是用行书来着!也只有新来的会规矩点,老老实实地用着馆阁体,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就彻底同化了,也用起行书来。 也只有在朝廷非常重视的文件案宗上,在得到上级书吏的提示后,下边州县的书吏才会老老实实地用所谓的馆阁体来写。 老王又寻思着,随着何右一同送来的一沓子的卷宗里,那童贴写、马贴写、肖书吏等等可都用的是草书,鬼划符啊,除非他们本人,不然没几个能看得懂的。也没见那姓许的逐一都挑出来一起退回重写。 馆阁体有吗?没!跟个绝种的东西般在县衙六房里实在是太罕见了。这不是打击报复又是什么呀。但话说回来,这制度确实有,还明文规定公文书写必须用馆阁体,你何右自个不识相往枪尖上撞,活该。 见老王半响没啥动作,许维遂抬头不悦地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啊?没,没,”醒过神儿来的老王急忙转身出了房,这万一被这恶魔给盯上了,那下场就不妙了,没见他整何右那都是明目张胆的,任谁还挑不出啥错来。 老王心下明白这种事不宜多掺和,正经的就该老实听从许书吏的命令把卷宗重新给退回去。不过心下难免又要多嘀咕上几句: 这个新来的许书吏不好伺候啊,肯定是个厉害的主,往后他吩咐做的事,那得格外的小心才是。 但这何右也不是好惹的,占着潘州判是他亲戚,在州衙里可是蛮横得很。能让何右硬吃这样的一记无声大亏,有苦都说不出来,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将卷宗丢给东院户房的差役手中后,老王扭头就走,不敢有半分的耽搁,怕殃及池鱼啊!他仿佛已经看见何右的脸色黑得比锅底还要黑上三分似的!,多呆一会就多一分的危险。 老王前脚刚从许维坐镇的签押房回报完事出来,就听见身后砰砰砰直做响的脚步声,何右夹着卷宗从后冲了上来,只看他那张黑脸和沉重的步伐,这火气小不了啊! 差役才刚想做个姿态伸手拦一下,却被何右重重推开,那差役的身子顿时如旋转的陀螺般把虚掩的门都给撞开。何右一头冲进了签押房,将卷宗朝许维面前案桌上狠狠一摔,怒火冲天地大声吼道, “姓许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打击报复不成?” 许维并没立刻理睬何右,而是斯条慢理地低着头将手头一页案卷看完后,又晾了何右好一阵才缓慢抬起头来。 见何右一脸不甘的样子,许维微微一笑,故作不知地问道, “何贴写你有什么事吗?” 何右不听则已,一听心中的怒气更盛了,刚才从差役手中拿到所退的卷宗便知这是许维在报复上午骂他是个马屁精的事儿。 “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何右黑着脸手拿着卷宗大力拍击着案桌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凭什么退我的卷宗?你是新来的,刚做书吏没多久,就该好好打听打听。这州衙里以前什么时候因为不用馆阁体书写卷宗而被退的?你要不给我说个明白,我揪着你去找州判潘大人评理。”。 何右的声音顿时传出几里之外,可谓十里飘音,引得东西二院的六房书吏、贴写们都探出窗寻个究竟,不久片刻,许维的门外就挤满了不少人。 “以前是以前”。尽管何右因为气恼语速又快又急,许维却没有半点变化,不高不低的声调稳稳的拿捏着道: “至于为什么退卷,何贴写难道不知道?”,嘴里说着,许维很是潇洒地将早就搁在手边专门等着何右到来的那份户部文告拿了起来并顺手递了过去,口中还潇洒地说道, “这份文告是乾隆二十八年户部司务厅下发给全国各州县衙门的公文,何贴写难道不晓得吗?” 何右接过文告先狠狠撇了眼许维后才拿起它仔细地阅读起来,读后那一股气活生生地被憋进肚子里,发也发不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 康熙年间,京城户部北档房乃是天下文书管理中心,南档房有感于北档房送来的地方案卷多有字迹潦草者,行、草、隶等书体应有尽有,字出多门,故特别要求北档房转送时字体必须统一,方便调用查看,必须用馆阁体书写公文,否则无法归档。 于是乎北档房便专门发下文告,再由司务厅每隔数年再转发一次下达到各个州县,上面有明确的条款要求地方上呈送的文卷应当用馆阁体书写,不得用行书或草书等其他书体。 反正都是书吏送上送下,书吏与书吏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不人家常说大清乃是与胥吏共天下。所以被真正踢回的也是少之又少!下边的公文卷宗依旧是龙飞凤舞得让人看不清楚。当然,需要面呈京师六部主官及其他高官的重要少数文书卷宗还是要用馆阁体。 所以这份文告真正的约束力几乎为零。当初何右收到并观看后也全没当回事儿地扔到了一边的垃圾堆里,谁曾想今天许维却拿这个来治他。 但事实虽然如此,却没法儿反驳。毕竟这是户部司务厅下发的正式文告,而许维现在的举动就是在执行户部文告,你能说他错了?钻律法的漏洞,是许维所擅长的,这可是阳谋之举,堂堂正正地阴人。 至于举证其它几份同是用行书抄录的文宗说事,何右就算胆子再大,这个念头也只能是一闪而过。他心知肚明,按照许维的性格,只要他敢提,那许维就敢立马把那十几份卷宗也给全部退回去,反正这是何右惹下的事,与他许维无关。若真是这样,就算有州判潘大人在后头撑腰,以后自己在县衙里也别想好混。有时潜规则是不能去挑破的,否则下场极其严重。 何右狠狠抓过放置于案桌上的卷宗,转身就往潘州判的公事房走去,看来是告黑状去了,要找人撑腰。 许维并没阻拦他。你想去就去吧!反正这事自己做得在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你堂堂一个州判也得按规矩办事。 一直到散衙的云板声响起,何右也没再来骚扰自己。不过这也不奇怪,州判岂能明目张胆地护短。而从门外差役嘀嘀咕咕的私语声中,许维还是知道了一件事,何右被潘州判狠狠摔了一记耳光,左脸颊红肿了一大块才出来。而卷宗又那么厚,要想重新誊正一遍的话,且得花些功夫,加班是铁定了的。 第三节 3 许维所租的房子离州衙比较近,只隔了三条街。简简单单的,一边主房,另一边是厢房,角落是厨房,中间是庭院。 厢房住的是桑信,因为两淮盐引案的牵涉,普福府邸被查抄,为了继续隐姓埋名疗养伤势,他已经从普福府中搬出而跟随着许维一同来到了普安州。 “维仔,怎么样,去衙门正式当差也一天了,感觉如何?”桑信喝了一口老酒,醉意朦朦地问道。 “哼,衙门里头水深得很。我这个小年轻刚进去,第一天就差点被人弄个下马威。”许维也没隐瞒,直接把今日的事情告知给桑信。 桑信替许维夹了一口菜,口中热情地说道, “来,尝尝老哥我新学的贵州酸菜。”而后又自顾自地说道, “其实这人都要经过一段磨合期,再过几日,凭你的本事想不融入都难。呵呵,话又说回来了,你刚入衙门,确实也不能任人摆布。做得好,很有我桑信弟兄的样子。” “老哥,你做这酸菜估计一次性做了许多吧,估计整整两个月都要吃你做的酸菜了。”许维一副愁眉苦脸。没办法,自己在衙门当差,只能留桑信在家主持家务。一个老男人,能煮出什么好吃的东西。但没办法,就算许维想发点钱请个厨娘回来都被桑信一口拒绝,身为从前的天下的第一高手,岂能丢了面子,再难吃也得煮下去,煮到叫好为止。 “其实你吃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对了,我这几天遇到一个同好中人,叫吴国治。跟他喝了几次酒,倒是谈得比较来。他可是有件天大的冤情没地方呈述,我听后替他大报不平。你既然已在衙门中做事,不如就帮帮忙。” 许维有点苦恼地皱了皱眉头,说道, “大哥,你没事就多呆在家中养伤为宜吧!老是上街帮我找事做,迟早我的前程会断送在你手里。” “有我在,还怕有人对你不利?” “这可是官场,不是江湖,哪会有性命之攸。” “那我可不管!你要是官场混不下去了,我保你做上江湖盟主的位置。我都跟那老吴夸下海口,说我一个兄弟在衙门中做事,保证帮他伸冤成功的。” “我也才入衙门不久,得,这件事我就帮你查查,看看有没翻案的可能。” “很简单的,老吴控告州衙的许文衡等人于乾隆三十二年、三十三年两年间借差役之机,派累民工,从中分肥。而许文衡则打通了知州陈旭的关系,强行把这案子给压了下来,还时不时让差役骚扰老吴。” “知道了,等我站稳脚根后会帮你留意这件事情的。”听到这案子居然跟吏目许文衡有关联,许维顿时留意了一下。 那姓许的也相当可恶,趁着自己刚进衙门便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实习期?哼,居然特别关照自己。好啊,等时机到了,就用这老吴的案子好好回报一下许吏目,叫他晓得惹了自己可没好下场。 许维的肚量可没宰相那么宽,有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格。 第二日,许维刚在公事房中坐定,就被隔壁的罗通罗州同给叫唤过去。 罗州同大约四十余岁,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唇上留着细细的八字胡,标准的一个文官相。许维进房后他先是一声不吭地等着许维的拜见。 “参见罗大人。”许维甩了下马蹄袖。 然后罗通很是热情地绕过案桌来到许维跟前,快步上前扶起许维说道, “许书吏,怎么如此多礼啊。我与尤大人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与尤拔世啥关系啊。再说了,我要不如此多礼,没过半日,你就给我小鞋穿了。许维放在心里牢骚了几句。 “不知罗大人今日召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没啥大事,就是与你聊聊而已。 听说昨日你把那何右的卷宗给退了回去?”罗通一脸关切的的神情。 “正是。”许维理直气壮地答道。 “该退。他何右也是个老吏员了,居然胆敢不把户部的文告放在心里,着实可恶。若不是有州判潘大人护着,我早就一脚把他给踢出衙门去了。” 这是在下眼药了啊。怕我倒到那潘州判那边。许维寻思着。 罗通一副长辈谆谆教诲的样子,搁在外人眼里,还以为罗通与许维有亲戚关系。 话锋一转,罗通终于道出今日的目的, “尤大人曾经在本官面前夸赞过你,说你为人灵活,主意多,甚能为上官分忧。我观你这几日的行径,确实有几分出众。这不,本官现在就遇到一个大难题了,要让你帮忙谋划一番了。” “还请罗大人示下。” “普安州外八十里处有座八纳山,山上有众多的乱匪,他们为祸地方已有多时。 按理说,这普安州山高皇帝远的,就算出个百八十股土匪都不算啥。 但现在麻烦来了,八纳山卡在普安州到威宁州的路上,本来呢,卡就卡嘛,行人只要不走普安州到威宁州这一条官道即可。问题是,三个月后,贵州按察使白剑彬非要先到威宁州视察后再转道我普安州。白大人若是在我普安州境内出了点什么差错,那我普安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尤其是本官又分管着地方治安这一块,事责极大。 所以这伙土匪必须解决,陈知州明确指出了,抚也好,剿也好,明抚暗剿也好,总之要尽快把他们解决掉,至于具体时间嘛……现在是七月,不能拖过九月!而且剿匪过程中还不能动用道府任何兵马。” “啊?剿匪不能动用任何兵马!那怎么剿?”许维睁大眼睛,有点莫名其妙了。哦,知道了,感情这是两人在内斗,知州陈旭凭借着一把手的权力,请来按察使白剑彬,特意要走威宁州至普安州这段官道。那是明知有匪偏要闯,摆明了要看罗通的好戏。 “哼,那姓陈的好计算,以为我不晓得。若弄得我下台,他也别想好过。许维啊,此事甚是麻烦。本官思来想去,我这手下全无担当此重任者,唯有你能力出众,又深受尤大人之爱戴,这剿匪一事也就你可办得好。当然了,我会命巡检唐大方全力协助你的。”说到这,罗通也不说话了,两眼就直勾勾地盯着许维。 有没搞错啊,我惹了谁了,居然祸从天降。手中没啥兵,了不得就是巡检司那些欺负百姓的烂兵丁,要还不如不要来得好。 罗通还真好算计,知道自己的后台是尤拔世,便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怕是不行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许维也很干脆,直接答道, “大人既然如此叮嘱了,小的若是不答应,那可是寒了大人您的心,也辜负了大人一番栽培。小人定当不负众望,力争于三个月内荡平八纳山众匪。” 许维退了出来,可脸色相当的不好看。换谁搭上这种差事,心情都不怎么好。 还在洒扫院落的老王见许维回到签押房,立刻就端着一盅茶走了进来。要时刻关心上司的动静,这样才能升官发财,老王的算盘打得可精了,腋下还夹着一本厚文卷。 “刚沏好的武夷山大红袍,许书吏尝尝。”老王先将茶盅放下,热情地招呼了一句后,马上就将文卷摆到了许维面前, “这是何贴写才送来的文卷,那时您不在就放在我这儿了。” 许维把脑袋中有关罗州同嘱咐的事情都一扫而空并让自己平静下来后,才一手端着茶盅,一手翻开了何右递交来的文卷,入眼的是一笔工整的馆阁体,看了那么久的行草,突然看这么工整的字,实在有点赏心悦目啊!许维心情一下好了不少,你瞧瞧这么厚一沓子的文卷,昨天下午才退回去让重新誊正,今天上午就能交上来了,嘿,这个何右还真够可以,看来铁定是加了班费了心思的了。 “何贴写的字着实不错,比我可好多了!”。许维啧啧啧地称赞了一下。 你这夸赞估计没人敢要。老王大大鄙视了一下许维。 “是不错!不过何贴写送文卷过来的时候我见他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听负责打梆的老林说,昨晚上他起来报二更天的时候,还瞅见何贴写所在的公事房里还亮着灯。那可是衙门绝少的一次加班加得如此晚的。” “原来是连夜熬出来的,这就难怪他今日精神不济!哎,可不能因忙于公事而把身体给弄垮了啊!”许维心下微微一晒,低下头吹了吹茶盏中的茶沫,说了句体贴入微的话。 这话听得老王简直毛骨耸然,这还是在他人眼中和蔼可亲的许书吏吗?简直跟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都有得一拼,全******暗箭伤人不见血,至于嘛!赶紧不吭声地退出房外。 许维慢悠悠地将一盏茶品完,而后才拿起何右送来的文卷,直接翻到了昨天已经留意的错处那儿。 居然数据一点都没变,依旧是十五亩。果然与自己所料一般,只是单纯地重新抄正一遍而已。 许维没来由地那么一笑,看来这个何右昨日时间确实非常紧迫,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刻意刁难他,熬夜誊正案宗的时候居然都缺乏时间二次复检一遍,可见数量真的太多了。没办法,谁让上司会再挑他的错,可怜的何右何贴写看来还需要再折腾一个晚上!愿上帝与他同在。许维好心地在心口划了个十字架请求上天保佑何贴写。 要不要再整整他?许维眯起眼靠在椅子上想了想,这何右跟潘州判关系不错,听说是因为他老子何枫的关系。 何右他爹何枫是个老衙门了,虽然因年老体迈刚退下一年,可架不住他在普安州做书吏整整二十年,打下的人脉基础极其扎实,遍布整个州衙。 听说巡检唐大方与何枫关系也极为紧密,应该能利用一下。不然的话,光靠那罗州同,怕连巡检唐大方都调不动,还怎么给自己支援?自己也不好意思因为这么件小事去打扰尤拔世,好刀要用在刀刃上,尤拔世的关系绝对要放在关键的时候才能用。这次的难题还是自己想想办法解决掉。 唐大方可是与罗州同有矛盾的!总不成让自己一个人上山打土匪?就算有桑信帮忙,也不可能把整个山寨的人都给灭了啊。 看来还是要再整一整何右,火候还不到啊。最起码要整得小何自己把老何给请出来与自己详谈才能完事!许维干净利落地合上卷宗,高声把老王给唤了进来。 “许书吏,有什么事吩咐?”。 “何贴写这本卷宗里有一个错处一直未改动过,依旧还是错的,还得劳烦你给他再退回去。顺便告知他一下,今晚加班的时候千万要再审核一下其他地方,若再有错处岂不是又要再退回重新抄录?”许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碰上个和蔼可亲的上司了。 “不是吧,又错了?”老王第一反应是这何右要被许维给玩死了。 “赶紧给何贴写送过去,别耽误何贴写复核的时间。” “是,小的马上就去。” 一溜烟出了房门,老王把拿在手中的卷宗快速地一翻,果然不出所料,卷宗上并没任何错处的标记,估计那姓何的晚上又要再次加班了,非得先把错处找出来不可,然后才能再次抄正。不好找啊,那么厚厚的一大叠。比上回还多加了个找错任务,看情形今晚何右不加班都不行了. 每月15日都是州衙集中送卷宗到省城抚衙的日子,决不可能拖延。而今日都十三日了!搞不好那许书吏昨日就已经发现了错处,故意没点出来,专门在今日候着呢。嘿嘿,弄不好要加两日的班了。。。。。。果然衙门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许维能做得出就有人能猜得出。 老王再回身望向房内许维身影的眼神都变了,一种敬畏的眼神,那位爷可不好惹啊,自己千万不能栽在他手里,不然也要跟何右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得连爹妈都不认得了。 像这种卷宗一般都是前因联着后果,一个地方错了就意味着前面的相关内容也全都报废了,绝对要推倒重来全部重新计算的,这可是个天文数字。 举个例子,就像李大户家名下城东头荒山下的田亩数错误,那李大户名下的所有田亩数都需要更正,再然后就是卷宗内所有与李大户有关的田亩数通通都需要进行修正,这个工作量极其的庞大。 而且这又是知州大人急着催要,盖印后需向上面报的文卷,断无可能在原本上涂涂改改。就算再怎么与上级的书吏沟通协商,像这种卷面不干净的卷宗,铁规矩都会被踢回原处再作抄正,没半点可以通融的地方。 相对而言,卷宗里真错点数字那倒无所谓,只要上级书吏不针对你详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只要下边的衙门自己不较真,上头哪会管得到。 许维也在想着何右,现在的他该收到二度退回的文卷了吧?也许他正在公事房里破口大骂自己的十八代祖宗吧。祖宗啊祖宗,真是对不住了,反正我也不知道祖宗在哪里!就随他骂吧。 何右若是聪明,应该会回去告诉他的老爹,而何枫也必会找上门进行沟通。不然的话,有一次退卷的机会必有第二、第三次,退到他倒下为止。 到那时自己就很自然地通过何枫与巡检唐大方搭上线,在剿灭八纳山乱匪的问题上占据一定的主动性。 更要通过何右这件事让其他的吏员们对自己有一个合乎其度的认识,免得事事都招到肘制。 许维嘴角边浮现出一丝的冷笑,那表情就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一头恶鬼。 第四节 4 许维回到家中时,老酒鬼桑信还没到家。枯等了好一会,桑信才蹒跚而归。人未到,酒味先到。 “大哥,你最近怎么没事总喝酒啊?是不是又去找那老吴说事!” “没办法啊,那老吴赖上我了,天天缠着我。我说小维啊,你倒是动作快速点啊,不然我可要被老吴给烦死了。我要死了,你吃饭可就成大问题了。” “大哥您要是真去了,我就不用再吃贵州酸菜,也算是一种解脱。”许维笑嘻嘻地答着。 “你这小滑头。”桑信狠狠敲了下许维的后脑勺。 “大哥,说实话,那老吴的案子相当的麻烦。今日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在看他的卷宗,想翻案,一个字难啊。”许维让人把吴国治的案卷调了出来,仔细地详阅后便已然知晓这普安知州陈旭、吏目许文衡都深涉其中。 贵州普安地方,从前办理兵差,每匹马给银四钱,雇夫一名给银两也有定数。这些规定官府曾经张榜晓谕百姓,已是人所共知。省里已有多次委托道府官员,将兵差佣银发给乡约头人及各马户。既然吴国治上告,必定是有人从中苛扣盘剥。 许维发现,尽管吴国治控告的各条款中有实有虚,但是投递悔状一事案情还是清楚的。据吴国治等人供称,当初开庭审理此案时,陈旭先将原告廖国贤、吴俊借端责打,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后来吏目许文衡的堂弟生员许斗柄和里长杨盖远的亲弟弟杨明远出面劝和,二人还给了他们些银两,让他们写了悔状。就这般,吴国治被冷落到一旁,案件久拖不决,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但现在这局势,自己才刚站稳脚跟,不适合与知州大人翻脸,要等待最佳时机出手。不然的话,州同罗通就是最好的证明。 整个普安州,堂堂的二把手,州同,就自己一个可指挥得动的手下,连巡检唐大方对直属上司罗通都爱理不理的样子。 “真的没戏啊?” “反正老吴等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我只能保证一有恰当时机,马上就替老吴申冤。” “也好,老哥我可是相信你的。”桑信点了点头。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事要让你帮忙。”许维说道。 “早就知道你这小子是个不吃亏的主,说吧。” “陪我去一趟八纳山,实地观察一下那山上的情况。能有天下第一做保镖,我也放心些。”许维打趣说道。他是真想先观察一番,有个对策总是好的,虽然目前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八纳山离普安州城只有七十里的路程,又名八大山,八担山、叭旦山,因山上有八股山泉,远眺仿若八匹平行的山梁,象八条蛟龙而得名。 紧紧跟随桑信登上八纳山的主峰的许维,顿觉这八纳山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主峰下的群峰,已是一片雾海茫茫,这些雾象奶汁流淌,或作汹涌澎湃之状。一座座峰峦象礁石偶露峥嵘,接着又深藏“海底”。在雾海中时隐时现,起起伏伏的村落山寨,象一支庞大的木帆船舰队。 未见红日,天边已有金光射出,因雾的弥漫,红日先是一点,渐如火炬,或“扇”成万缕金线,或如金鱼的鳞甲,或如金色弯弓。金弓圆满,露出婴儿般红彤彤的笑脸。雾渐消散,铃铛声中牛羊满坡,沐浴在金光之中。 当许维与桑信重新并肩站在八纳山的山脚之下时,许维早已沉陷于大自然的无限风光,山河的秀丽多姿之中。毕竟从前为生活所迫,根本没闲功夫去游山玩水。现在很有种融融天地中,逍遥神仙道,冲天鱼跃起,化身百千万的感觉,真想长啸一声。 “可惜如此好的一地方,居然被匪徒所霸占,平白污了神仙之地。”许维颇有点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就少说牢骚话。我刚才去摸了下情况,这消息可不太好啊。”桑信凭借着一身精湛的功夫,已经悄无声息地从贼巢奔了个来回。 “怎么说?”许维关切地问道。 “匪徒们占据着八纳山的赤北峰,峰上可是有一泉,他们可不会缺水的。而且他们还养了鸡鸭,开垦了农田,不怕你们围困。通往山寨的路崎岖陡峭,正面惟有一条道而已,其他三面都是悬崖根本无路可通。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挡啊。不过呢!” “不过?难道还有一小道不成?”许维很快抓住要点便问道。 “你小子果然精明。不错,我费尽心机终于寻觅到山后还有一秘道通至山脚边的四格村,看那地面的枯叶都堆积得足有一寸厚,可见平日很少有人行走,匪人也是在紧要关头才用到这条秘道。 山寨的正面防守极其严密,只要一通的擂石扔下,相信必然会使官兵损兵折将。”桑信满意地看着许维,这小家伙成长满快的,精明强干,以后倒是不用担心他倒在官场里。 “还弄到什么有用情况?”许维又继续追问,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桑信挠了挠脑袋瓜,摇了摇头道, “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了,总数不过二百来号人,四分之一是家眷。那些匪徒倒是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若不是我伤势未逾,只能做些跑腿的事,早就帮你把这寨子给一锅端了。” “回去再说吧。”许维与桑信结束了对八纳山的探查,回到了家中。 在回程的途中,许维一直在想着对策,毕竟三个月内自己要交出一份满意的答案,不然这刚到手的书吏位子恐怕难保。他一个州同,下台前拉扯上自己一同倒霉那还是手到擒来的。 在家中,却是有两个人在苦苦等待着自己回来,一个是与许维交情还算不错的户房书吏老马,另一个则是头发近乎全白,面容枯瘦无比的老者。 “哎呀,总算盼到许书吏回来了。”老马笑着起身相迎并开口说道。 桑信疑惑地扭头看了下许维,意思是问这人是谁呀? “他是我们衙门中的老马,平日里很是照顾我。”许维赶紧给桑信解释了一下。这桑大哥,啥都好,就是管自己管得越来越严,比亲爹管得还紧,老怕自己交上坏人。 “那你们谈,我出去买点东西。”桑信一听是衙门的同事,便出门上街去了。 “这一位是县衙里地老书吏何枫何书吏。” “何枫?”,许维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动,借着拱手还礼的机会仔细瞅了瞅这何枫的容貌,果然与何右长得极为相像,不愧是父子俩。 老刘见屋内就只剩三人,便直接开门见山道:“许维,何书吏既是前辈,同时也是县衙何右何书吏的父亲,想来你也曾听说吧。” 老马话一说完,何枫竟上前躬身拱手一礼颇为低声下气地说道: “犬子无端辱骂许书吏一事,老朽已经知晓。今日已在家中狠狠责打了何右一顿,许书吏大人有大量,还请勿要挂念心中才是。” 真是睡觉缺枕头,就有人送枕头上门来了,许维高兴还来不及,哪会紧抓着何右的痛处不放。他正要借重这姓何的势,来打通唐大方的关系。 “何书吏您这不是让我难堪嘛,您好歹也是衙门中的老前辈。”许维起身扶住了何枫, “我这新入门的晚辈理当先给您见礼才是。” “老朽真是教子无方啊,愧对许书吏!”何枫老泪夺眶而出,仿若真做下了什么天理难容之事。 “何兄弟在州衙那也是个精明人,只是有时糊涂一下罢了。谁没个犯错的时候,能改则好。何老哥千万别这般,折煞兄弟我也。”许维与何枫,你来我往相当的客气。 “老朽早就交代他在衙门内做事,一定要遵守朝廷制度,千万别自作主张。万万没想到居然这畜生不听话,写公文时居然用上行书。若是上呈到府衙,他可就毁了这吏途了。都是许书吏拉他一把了,不然,这小子。。。。。。”何枫又是一阵的跺足顿脚,好一副怒子不争气的样子。 见二人有越说越客套的趋势,还不知道要表演上几个时辰,老马赶紧笑着插话接了过去, “大家同在衙门内修行,这讲究的就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许书吏,当着何老哥的面,我今日便要做个和事佬,你跟何右之间……”。 “我跟何右本来就没什么冤仇,说开了就没事了,还烦劳何书吏与你老马亲自上门一趟,这实在是。。。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我就说嘛,老何,小许是个痛快人,怎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呢,你多虑了。那你们俩就好好聊聊,交个朋友也是不赖的,我先走一步。”见双方和谈成功,老马自觉脸上也有光,甚是开心。推门而出,自顾而去。 何右年岁也大了,这在衙门里吃瘪的事情自然没脸跟家人诉说,就算是耗子也有张脸不是。可连续两天散衙后都没按时回家这就引起一家之长何枫的注意。毕竟何枫也是老书吏,十分清楚衙门里的作息制度。往日就算再忙的时节,州衙也从未有过让贴写或书吏连续两日通宵达旦地加班的道理。何枫马上就怀疑是有人对自家的儿子下狠手,故意寻事端整人,衙门里整个贴写那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于是何枫也未去向自家儿子打听,而是托其他的老熟人帮忙打听,将这几日里衙门中发生的大小事情都问了个清清楚楚。 老何毕竟是吃了几十年公门饭的老书吏,何右连他老爹三分的功力都没学到手。他听完整个事件始末后,没说一句话就出了门,亲自去摸摸许维的底去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一向小心谨慎的何枫不出数个时辰便真将许维的底子探了出来。说实话,罗州同对许维的赏识还真没让何枫有多少忌惮,若真只是罗州同站在许维身后,怕第二日何枫就会携子杀上门找许维算笔清楚帐。但一听到许维的身后居然是贵州布政使尤拔世之后,何枫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样。 衙门里呆的久了,何枫自然清楚这布政使的官有多大。别看许维是个新人,但只要他的后台老板说一句话,就算是陈旭陈知州都要掉了顶戴。单是想想这个,老何就有些不寒而栗,他已经老了,儿子又是这么个心粗的废物,尽管他教了这么多年,也没真正明白在衙门里的为人处事之道,更没明白的是有些人是真不能得罪的。 当晚,何家书房里的灯直亮到两更天才熄灭,这不今天一早何枫就出了门,把正准备上衙门的与许维能说得上话的老马给拉到了这儿。 为了彻底消除儿子跟许维之间的梁子,也算是非常看好许维的前途,何枫不惜拉下一张老脸亲自来了,以示自己对许维的尊重,这待人接物讲的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理。 “对了,老何啊。我可听说你与巡检唐大方唐大人关系挺好的?” 何枫眼一眯,盯着许维看了老半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这小子是想要唐大方全力配合他剿灭八纳山的匪徒,才这般刁难右儿的。真是走一步想十步啊,也难怪右儿不是他的对手。 既然打算跟许维和解了,那帮忙之事自然也需尽力,不然岂不是白费功夫嘛。 “是啊,我与老唐数十年的交情,许书吏有什么事尽管直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何枫拍着胸脯大声说道。 “何老哥看看何时方便约那唐大人出来小坐一下,我倒是有事需求他。” “这个好办。不过我那唐老弟可不好伺候啊,总要拿点什么东西给他,不然单凭交情也不好说动他帮你剿灭那八纳山寨。” “那依何老哥来看,这唐大人缺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缺,不过目前倒是有个烦恼一直纠缠着他,若是许书吏能帮他摆平,这八纳山剿匪一事,唐大人必鼎力相助。”何枫倒也爽快,直言快语。 “还请何老哥示下。” “吴国治知道吗?” “吴国治???”那不是与桑大哥在一块喝酒的那个吗? “你是初来乍到的,不晓得也是正常。老吴与唐大方有点姻亲关系,而他又摊上了一个官司,都缠了近两年了,居然结不了案。老唐也被老吴给烦得快要发疯了,故所有能帮上老吴的人他老唐都感激不已。” 看来这天下还真是小,左右走走都能碰上熟人熟事。不帮那老吴翻身还过不了关。 “这没问题,只要唐大人能助再下一臂之力,我必定帮吴国治脱罪。”许维信誓旦旦地说。反正先过自己眼前这个难关再说,至于为了吴国治而去打扰尤拔世,那根本不可能的,到时见机行事吧。 第五节 5 与唐大方的会面很成功,由于扯着尤拔世这张虎皮当大旗,再加上又有何枫的面子,唐巡检很是爽快地答应积极配合许维的行动。 许维深思熟虑了三日,最后决定采用一个围字诀,封堵八纳山的所有下山出口。你不是山上有粮有水嘛,不怕,我卡你的盐道,你山上可不产盐呀!这种做法不需要大量的绿营兵配合,只要巡检司的兵丁拿上几张弓,伏在出口处即可,见人就射,强行封堵出路,不让一粒盐流上山。 许维自己便是贩卖私盐出身的,自然清楚这人要是断了盐会有什么下场。 正常饮食条件下,每天每人都需要摄入一些盐。如果排出量大于摄入量,那身体就要出问题了。排汗和撒尿都会带走盐分,而体力劳动会增加耗盐量。 长时间缺盐份的补充,会出现肌肉痉挛、耳晕目眩、恶心和易于疲惫乏力的症状。二百多口子里至少有四分一是妇孺,男人们还好说,妇人小孩儿要是没了咸盐更不能坚持多少时日了。到时候若是八纳山还不投降,这内哄都能让八纳山寨不攻自破。 只要围困住一到二个月,相信这山上的匪徒都没力气拿刀枪了,到时候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聪明人不需使用蛮力,凭借智慧就能让强盗土匪乖乖投降,许维很是自傲了几天。 当然,为了防备匪徒们事先买了一大批的盐上山,还需摸清为妥。许维派了十几名差役去八纳山下四周的村庄询问,得到的结果甚是美妙,匪徒并无买入大宗的盐。就算有也不怕,了不得逼着自诩轻功天下第一的桑信桑大哥出马,潜入八纳山寨把盐全给偷掉。而一般来说,山匪也不会事先买那么多的盐,官兵剿匪顶多来个十来天,攻不下就撤了,谁还会没事蹲点在八纳山下受太阳晒。 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许维过得很是潇洒。上午在衙门里处理公务,下午便去八纳山下寻查巡检司的防御部署。 因为不需要上山攻寨,那些巡检司的兵丁们倒是很恰意,个个都在晒太阳。偶尔有山匪冲下山时,便射上几箭,真是轻松啊。 正在许维心思都用在公务上地时候,他这间公事房的门猛的一下儿被推开了,一名满脸汗水的巡检司兵丁站在外面, “许书吏,八纳山已经拿下来了。” 许维“哗”的将卷宗扔到一边,三步并两步地冲到门口边, “真的攻克了八纳山寨?”,嘴里边问着边亲自领着那名报信的信使往罗州同的公事房走去。罗通在这几月里也是焦虑不安,火气极大,周围的人没少挨他的骂。 “八纳山寨降了”,信使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罗通及许维心中的石头彻底落了地。罗通保住了顶戴,而许维缴了差事,二人前景都一片光明。 平静完心气后,许维就详细盘问起八纳山寨为何会降的这么快,按照计划,最起码还要等待上半个月不止。 起因很简单,再坚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寨子中二头领家的老头患病了。本来官兵攻山跟这没太大关系,毕竟官军从前也来打过几次,每次也都是狼狈退走,山上照样不愁吃喝。 但随着饭菜里的咸盐越来越少,那二头领家的老头身体顶不住了。本来也就是个小感冒,到后来越发严重,连路都走不动了。那二头领是个孝顺子,眼瞅着自家的老头枯瘦如柴,犹如干尸般了无生气地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内心也别提有多苦。就这么煎熬了两天之后,二头领的老妈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训斥了二头领一顿,直骂他大逆不道,不把老头的性命放在心上。而自家媳妇也是苦口婆心地劝着投降官兵。 被家里人烦得实在没办法,耳根又软的二头领于是趁着半夜的功夫就想派人先摸下山与官军接上头,探讨一下招安的事情,谁曾想却被寨主陈利文安排的巡夜人给逮个正着。 山下的官军早已公布,别人都能降,惟有陈利文不得降,抓住就是砍脑袋。所以陈利文只能是大发银子安抚军心并允诺只要能扛过这段时间再增发一倍的赏银。 白花花的银子看起来满好看的,可惜它却不能吃,也不能含着盐。随着咸盐的日益缺乏,寨主陈利文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此番抓住二头领派出的细作后,就动了借脑袋立威的想法。 谁知就是这次做法直接引起了二龙寨地内乱,先是二头领出面阻拦,随后双方纠缠的时候那二头领的老爹终于去见了阎王,他是第一个因为缺咸盐毙命的人。 正是老头子的死引燃炸药桶,八纳山寨上的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众多的寨匪现在本就是头晕乏力,心跳加速的时候,眼瞅着自个命都快要顾不住了,那儿顾得上陈利文允诺的不切实际的赏银。这才八月中旬啊,谁知道官军要围到什么时候?他们现在可是在寨子下开始筑墙了!即便真按陈利文说的等官军散了后再加一倍的赏银,那也要有那条命在才能享受,都熬不到那时候还说个屁! 这些日子因断了咸盐饭都吃不下的八纳山寨人再也忍不住了,在势若疯狂的二头领的带领下彻底暴动起来,将寨主陈利文及他的十多个亲信打了个半死。 就此,再也不堪忍受的八纳山寨人押着陈利文等十几人下山投了官,这正是上午发生的事。 “许维啊,这两个月真是辛苦你了。”松了一口气的罗通和颜悦色地朝许维说道。 “哪里的话,都是在罗大人英明指导之下,这八纳山的匪徒才得以荡平,还我普安州一个朗朗乾坤。”许维的嘴跟抹了蜜般甜滋滋的,马屁总结起来就是要在适当的时刻对适当的人说适当的话产生适当的效果。 罗通对许维这么上道,不居功自傲非常的满意。右指轻轻在案桌边弹了几下后,没头没脑地突然冒了一句话道, “巡抚良卿良大人他上书弹劾刘标刘大人,实在失策啊。” 许维听得莫名其妙,眼巴巴地望着罗通,想知道罗通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罗通却是话锋一转,岔开了话题,说了一大通鼓励之话,随后便端茶送客。当然,最后时刻硬塞了份折子给许维。 许维带着重重的疑惑回到自己的签押房,埋头苦思这罗通的话语含义。 这突然提到巡抚良卿弹劾威宁州知州刘标,必有深意才对,不然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应该是卖个人情给自己。 那为何提到此事?弹劾一事必就只有罗通一人知道,他告知自己,自己也没什么权力能管得了这类事,无非就是想通过自己传到尤拔世的耳内。 又拿出罗通塞给自己的折子,翻开来看了一下,这已经是军机处笔贴式额外誊写的副本: 刘标任内承办省局铜斤一项已经查明,实未运铜五十万九千六十余斤,计亏工本脚价银四万八千三百九十余两,至铅斤一项为数较多,途程又杂,必须将在厂、在局、在途逐一盘竣,方得实确数。。。。。。 看来有可能是分赃不均而引发的狗咬狗事件,看完奏折后许维的第一印象便是如此。 管他的,当个传声筒就是了。 当尤拔世坐于书房内,听着许维所说的话并仔细地看完良卿的折子后,沉思片刻抬眼一看许维依旧那副鸟朦胧人也朦胧的模样,哈哈一笑指点说道, “阿维啊,你是不是很是迷惑那罗通为何说这般不着边际的话?” “是啊,大人,我就想不透罗大人说这种话的用意何在!” “其实官场中人不会说无用的话,一言一语都内含深意。 我问你,罗通的后台是谁知道吗?” “不知道。我想应该有个强硬的靠山才对。” “你为何这么想?”尤拔世有意考较许维。 许维也不怯场,在衙门也锻炼了快三个月,胆量都练出来了,于是清清嗓子说道, “整个普安州都在陈知州的强力控制下,还能有非份之想的惟有罗州同。而对于这么个二把手,陈知州却没强力打压,只是顺势借势来整他,这就足见罗大人的后台有多硬。” “不错,能想到这点,你有进步。罗通的一个表兄在军机处当章京,此人还是吏部左侍郎,故陈旭虽然有良卿罩着,也不敢太过分招惹罗通。而罗通有些特殊渠道的消息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那他特意告诉大人您这良巡抚上奏折弹劾威宁州知州刘标的事又为了什么?”许维不解地问。 “我三日后便要进京面圣,而良卿所奏之事确有其事,证据确凿。你说他罗通又是何种盘算呢!” 许维终于恍然大悟,看来当官的确实都精明得很,诡计多端啊。 这良卿的奏折乾隆必然看过了,又这么正好碰上与良卿同省为官的尤拔世,若不询问于尤拔世就不是乾隆的性格了。 良卿的好坏都在尤拔世的口中。若尤拔世说良卿的好话,自然刘标倒霉;若尤拔世说良卿的坏话,那这里头闹出的戏可就大发了,在乾隆眼里岂不是就成了良卿与刘标狗咬狗,都不是好东西。 那尤拔世会说良卿好话还是坏话?答案是肯定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大官的小官不是好小官。官场中人人都想踩着别人的脑袋上位,所以尤拔世自然不会说良卿好话,坏话一定会说足。 而若是良卿下台,那普安州的陈旭陈知州就没了靠山,对罗通可是大利好,难怪他朝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对自己是否也有利呢?许维转动脑筋开始思考。是啊,自己怎么忘了眼前这茬子事呢! 良卿与刘标互相攻击,或许有可能不大令乾隆光火,若这时再让普安州老吴的案子上达天听,而且是以特殊的形式送达,必然会引起朝廷注意。乾隆爷一看,居然又是良卿治下的地方发生的案件,两帐合一起算,保准让良卿一命呜呼。 那又该以何种特殊的方式把案情送达至乾隆跟前?这可是个头疼的问题。算了,先搁置在一边,慢慢想,总会想到法子的。 此时,尤拔世善意对许维嘱咐了几句, “阿维啊,此次进京,时日甚久。你来这贵州也有一段时间,做事甚是辛苦。我给你点条发财的路子,你也发点小财。” “多谢尤大人厚爱。”一听能发点小财,许维双眸顿时炯炯有神。他现如今穷得要命,单凭书吏微薄的俸禄,四两八钱银子,支撑二个月都支撑不下去。 平日里还是由桑信支助自己,至于桑信哪来的钱那许维就管不着了。武功好的人有他们赚钱的法子,比如劫富济贫,济济自己这个穷小子。 “臬台高积高大人在其臬司衙门内广开贸易,贩卖水银及其他物件,价格甚是便宜。你大可前往买卖。转手必能小赚一笔。” 尤拔世的话让许维目瞪口呆,头脑都转不过弯来,他颇为疑惑地问道, “大人,您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哪有堂堂一个臬台在自己衙门做生意的,这大清建朝百余年,还从未有过的事。” “怎么,我的话你居然不信?”尤拔世不悦地反问。 “不是啊。这简直是违背朝廷律令之事,高臬台身为一省按察使司按察使,专掌律法,岂能知法犯法?” “这知法犯法的事多了去,多少官员都做得不爱做了。反正你去了就知道我所说不虚。” 离开尤府,许维在自家的公事房内转了十几圈,思量着尤拔世所说的事情。确实现在自己比较缺钱,但尤拔世说的话太过玄乎,以致差点让许维都以为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了。 “老孙,进来一下。”许维高声呼唤着立于门外的另一个差役老孙。 前一个老王见许维那么狠整何右,心里有点发毛,生怕自己的把柄被许维给捏在手心里,于是跑到吏目许文衡那里走了下路子,换了个签押房伺候。 没有哪个差役愿意来伺候这个已经有冷面王美称的许大书吏,最后差役们是抽签才决定派老孙来伺候许维。 这个老孙在普安州衙内做事已经十余年,可谓是个老资历的差役,衙门内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他所不知道的,他对许维那个恭谦劲换了知州大人看了都会嫉妒、羡慕、恨!就差没趴在地上喊许维叫爹了。 “许书吏,您叫我何事?”老孙在外头一听是许维在呼唤,根本不敢怠慢,哪有老油条的模样,跑的速度比起年轻人还快,根本看不出是个接近50岁的老头。谁叫许维整何右的手段让所有的差役都心惊肉跳,深怕许维把狠手段往自己头上搁。 “老孙,你在州衙时间最久,我也听人说你对省衙的几个衙门口也都熟络,想问你个事情。” “有话您请说。”老孙客气得要命,比在吏目许文衡面前还恭敬。许文衡什么东西,贪钱不要命的主,老抠一个。呆得久的老衙门人,对许文衡都不是太看得起。 “我们贵州的臬台是高积高大人对吧。” “是啊。没错啊。”老孙神情古怪地看了眼许维,心里直嘀咕这姓许的今日怎么了,居然问这么没水准的问题。 “听说臬司衙门内有交易市场?” “许书吏,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的事情,您也知道了,真不简单。”老孙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还真有此事啊,我还以为告知我的那人是在骗我。这臬台大人胆子真不小啊。”许维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了。大清的官吏还真是叫绝了,居然敢在办公地点开办市场明目张胆地进行货物交易买卖,传扬到朝廷,绝对是天大的祸事。 “许书吏,您是不知道他们当官的心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贵州就盛产铜与水银,铜被巡抚大人给包圆了,那高大人只能另找发财路子,这水银于是乎理所当然地被高大人收归门下。不卖他单凭一点点的俸禄再加上稍微多一点的养廉银能顶个屁用,请两三个师爷这钱就全花光了。” 许维对于请师爷的价钱倒是清楚得很,毕竟在衙门里也做了快半年了。像钱谷师爷,年俸禄在220两,刑名师爷年俸禄在260两。 而一个知县,年俸禄在80两,加上养廉银也不过千两,而师爷最少也能聘个五到七名,故只能是拼命朝老百姓头上收刮。 越往上一级,这师爷也就越聘越多,但官员的俸禄与养廉银是固定的,故官越大,贪污也就越狠。贵州按察使高积的作法被广大的衙门群众所接受并理解,成了潜规则。 在一番恳请交谈之后,许维送走了老孙,他也终于决定开始自己第一次的职内经商行为,先去臬司衙门走一遭,看看情形。 注:1、衙门每天的日程是以敲击一种云筒(梆)和一个小铁棒(云板)的声音来发布和限定的。黎明前,在内衙敲云板七遍,外衙敲梆一遍,衙门大门打开。此时,书吏、衙役、长随都必须到岗。清晨,敲云板五遍,梆两遍,案牍分给书吏,衙门职员开始办公。 大约下午四点钟,板敲七遍,梆敲一遍,公堂要关门。然后在云板敲五遍,梆敲两遍时,文书案牍都须从书吏们手中收回承发房。 2、仓库之分:储粮为仓,藏物为库。 3、差役:州县衙门的差役人数不定,少至百人,多至千人。一般分为两大类,一部分服役于班房,分为三班,即壮班---专司值堂、站班兼捕盗;快班---专管缉盗维护治安;皂班---司仪仗护卫。一部分服役于知县或知州,下分七个部门;收发---管收发文件,前稿---管差标画,候稿---值签押房,班管---总管监督,值堂---司内庭事务,跟班---随侍左右,执帐---传递、通事、随同知县知州拜会。 4、巡检:巡检司的职责虽以缉盗诘奸为主,但不同于驻防地方的绿营“营汛”,后者属于军队,而巡检是知县或知州的属官,仍是行政官员,其所依赖的缉盗的武装是本地“弓兵”,属于民兵。 乾隆三十四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四年大事记 正月初二日丙戌2月8日 以本年大兵征缅在即,全行豁免云南省兵行所过之地及永昌、腾越、普洱三府州地丁钱粮,其非经过地方豁免十分之五。湖北、湖南、贵州三省兵行经过之地豁免十分之三。 初六日庚寅2月12日 因上年缅甸未遣其大头人前来,且书词多不恭顺,副将军阿里衮、阿桂所办又不称上旨,乾隆帝拟遣大学士、经略傅恒前往总理。 十三日丁酉2月19日 为准备水陆两路进剿缅甸,特命于福建水师内拣选二千名,由总兵叶相德率领,务于本年七月间到达云南前线。 本日,提督吴必达渡台后,台湾黄教反清斗争仍未扑灭,为此乾隆帝谕示:今即交吴必达专办此事,且添调水陆官兵,现在兵力不为不多,自应速即设法搜擒,务期首伙各犯,早就戈获。 二十四日戊申3月2日 命尚书官保协办大学士事务。 二十五日已酉3月3日 巡抚鄂宁奏参吴必达未能实力督剿台湾黄教反清起事,乾隆帝命传旨严行申斥吴必达,并谕:贼匪仅二三百人,而前后所调官兵,多至数十倍,何难克期剿捕? 二十六日庚戌3月4日 各省学政养廉原额多寡不等,至是更定为:直隶、江苏、安徽、陕西、甘肃、山东、山西、福建、云南、河南、广东、浙江俱为四千两,湖南三千六百两,广西、四川、贵州、湖北俱为三千二百两。 二月初一日甲寅3月8日 乾隆三十二年发帑二十余万重修太学、文庙,至是落成。 十一日甲子3月18日 安徽巡抚冯衿题参颖州知府史鲁璠纵庇劣员、太和知县郭世谊荡检不职。乾隆帝据题将郭世谊、史鲁璠革职究审。 本日,以冯衿不能及早查参史鲁璠等,令其解任,听候部议。安徽巡抚员缺命富尼汉补授。 十六日已巳3月23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称,风闻黄教等“近又窜入南路,现斥分路堵截。” 二十一日甲戌3月28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自京师起程前往云南,乾隆帝御殿赐宴,为之送行。 是月,直隶总督杨廷璋破获宏阳教复荫案件。 三月初二日乙酉4月8日 命伊犁将军伊勒图前往云南军营办理军务。 二十三日丙午4月29日 彰宝丁忧,以明德降补江苏巡抚,仍命阿桂暂行署理云贵总督。 二十九日壬子5月5日 黄教在诸罗山内官材垅被清军围获,其时黄教已负重伤,抬至军营,旋即身亡。 四月初一日癸丑5月6日 巡抚鄂宁奏报福建古田县民萧日安等结盟制旗,图谋抢劫仓库。 初七日已未5月12日 鄂宁因前任云贵总督时将缅兵窜入内地一事匿不上闻,被革职。以温福为福建巡抚。 二十日壬申5月25日 傅恒、阿桂、阿里衮会奏进剿缅甸各项军务。 二十四日丙子5月29日 乾隆帝亲定本科三鼎甲:状元陈初哲,榜眼徐天柱,探花陈嗣龙。 二十九日辛巳6月3日 明发谕旨,宣示“不得不用兵进剿”缅甸的原因。 五月初十日辛卯6月13日 新科进士朝考,乾隆帝阅进呈各卷时,疑有关节,特命军机大臣等覆阅。 六月初六日丙辰7月8日 明发谕旨,查禁钱谦益所著《初学集》、《有学集》。 十一日辛酉7月13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奏报,提督哈国兴察看铜壁关外野牛坝地方树木甚多,内有昼南、夜槐二种尤适用于造船,现已砍伐近两千株,每日督工赶造船只,且该处气候甚好,并无疾病。 十五日已丑7月17日 以傅显代梁焘鸿为漕运总督。 十九日已巳7月21日 命原任广西按察使袁守侗仍在军机处司员行走。 二十日庚午7月22日 因内务府广储司现在积存银两既多,命拨银一百万两交户部存储。 二十四日甲戌7月26日 傅恒奏报,本月初五日铸成大炮一位,重二千余斤。得旨:“欣慰览之。” 是月上旬,长江中下游一带连日大雨,诸水涨溢。 七月初八日戊子8月9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十五日乙未8月16日 提督哈国兴统领头二起兵前往嘎鸠。 十九日乙亥8月20日 以海明为江西巡抚,梁国治为湖北巡抚。 二十日庚子8月21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和副将军阿里衮、阿桂率兵自腾越启程,对缅战争第四阶段开始。 二十五日乙巳8月26日 命副都统常在前赴西藏,更换驻藏副都统托云来京。 八月初四日癸丑9月3日 傅恒至嘎鸠。 十六日乙丑9月15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初十日回驻山庄。 二十七日丙子9月26日 傅恒抵猛冲。 二十九日戊寅9月28日 命高晋密谕致仕在籍的沈德潜、钱陈群遵旨缴出家藏《初学集》、《有学集》。 九月初七日丙戊10月6日 著名诗人沈德潜卒。 十一日庚寅10月10日 贵州巡抚良卿参奏威宁州知州刘知标发运铅斤,短缺百数十万斤,挨查多无着落。乾隆帝命将刘标革职拿问,交良清严行审究。 十四日癸巳10月13日 从本日起,乾隆帝对本年秋审官犯、服制重犯及各省情实罪犯依次作最后一次勘探,至十月二十六日结束。 二十日已亥10月19日 乾隆帝获悉傅恒已抵猛拱,而猛拱之人已先避走,其地仅留空寨,遂命传谕傅恒立即前赴蛮暮,与阿桂会合,分路攻取老官屯。 二十二日辛丑 本月十六日乾隆帝奉皇太后自避暑山庄回銮,至是还京师。本年秋狩木兰结束。 二十三日壬寅10月22日 特派大学士刘统勋等驰驿前往山东,会同东河总督及山东巡抚,详悉筹议挑浚运河一事。 二十七日丙午10月26日 署云南巡抚彰宝陈请以官备油米薪炭贷给厂民,调剂滇铜生产。 十月初一日已酉10月29日 傅恒等抵达新街西岸驻扎,阿桂等先已于东岸扎营,连同阿里衮所率江中水师,征缅三路清军遂会于新街。 初五日癸卯11月2日 钦天监奏称,慧星再见于西南,而光照东北。 初七日乙卯11月4日 以阿思哈未能办妥军需粮马,命革去总督。云贵总督命彰宝署理,云南巡抚命明德署理。以永德调补江苏巡抚。 初十日戊午11月7日 清军击败缅兵进攻,克新街。 十四日壬戌11月11日 命刑部侍郎钱惟城即速驰往贵州,会同湖广总督吴达善查办巡抚良卿、臬司高积被空婪赃枉一事。 十六日甲子11月13日 以阿桂在军营诸事畏怯,命革去副将军,在参赞大臣上行走。伊勒图授为副将军,猛密一路即令其统兵前往。 十九日丁卯11月16日 协办大学士、副将军阿里衮以疮甚卒于舟次,帝悉即命阿桂仍为副将军,阿里衮所遗副将军员缺,令伊勒图补授。 二十一日已巳11月18日 明发上谕,重申雍正帝不准外官畜养优伶的禁令。 二十二日庚午11月19日 清军大举进攻老官屯,未克。 二十五日癸酉11月22日 闽浙总督崔应阶奏称,流寓台湾闽人约数十万,粤人约十余万,而渡台者仍源源不断,现正严加稽查。 二十七日乙亥11月24日 降旨重申禁令:凡八旗王公所属人员现居外任职官因事来京者,概不许到本管王公门下遏见,以防结纳逢迎。 十一月初五日癸卯12月2日 定御门听政日接收奏章。 初六日甲申12月3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十九人,停决二十三人。 初七日乙酉12月4日 乾隆帝据傅恒所奏全力攻剿老官屯缅兵木寨的奏报后,命传谕傅恒,此旨到时,若已破老官屯当乘胜前驱;倘缅兵仍全力固守,则已相持月余,势必难克,又何能深入阿瓦?况前途瘴厉更甚,我兵恐不能支,自应寻觅一屯驻处所,或遣人往谕缅匪投诚,或已获大捷,奉旨撤兵之言,宣示于众,即可筹划旋师。 初十日戊子12月7日 中缅双方就议和一事开始接触。 十六日甲午12月13日 缅方主将回复同意傅恒提出的全部条件,但要求赏给蛮暮、木邦土司,为哈国兴所拒。竖日,双方将领公同定立字据,正式罢兵。 十八日丙申12月15日 乾隆帝接阅傅恒关于在老官屯连日激战的奏报,令遵旨即行撤兵,并命傅恒驰驿即速回京,将善后事宜交阿桂筹办。 二十一日已亥12月18日 阿桂尽撤老官屯之兵。征缅第四役中止,持续四年之久的对缅战争亦至此结束。 二十九日丁未12月26日 乾隆帝获悉傅恒奏请撤兵及奏请治罪之后,特明发上谕,宣示对缅战争暂且完局。 十二月初三日辛亥12月30日 调广西巡抚宫兆麟为湖南巡抚,以德保为广东巡抚,陈辉祖为广西巡抚。 十四日壬戌1770年1月10日 降旨逐条驳斥御史鲁赞元所上条陈。 第一节 第四章:新吏渐入众人眼,暗手悄然主浮沉 遥夜苦难明,他洲日方午。 一闻翰音啼,吾豈愁风雨。 ----文廷式《夜坐向晓》 1 许维在衙门差役老孙的带领下,来到了臬司衙门的后门口。老孙举起拳头在门上三长三短地敲了会后,里面的门开了,探出个头来,一个穿着蓝布衫的下人,他瞄了眼老孙,语气甚是傲慢地问道, “你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臬司衙门吗?衙门重地,你也居然敢乱敲门,小心我把你送官暴打一顿板子。” “这位爷,我们是普安州衙门的,想进去买点东西,前几个月曾经随我家州同大人来过此处,您看是不是让我们进去?”边说边塞了三钱银子到那下人的手心里。 “进去吧,里面已经开始了。”下人掂了掂份量,满意地放行。老孙忙不迭地把许维给拖了进去。 许维边走边看,这衙门明显比普安州衙要大得多,有点一眼望不到底的感觉,到处是假山、湖泊、楼台亭阁,仿若自己不在衙门内而是在苏州逛园林。 “就是这里了。”老孙指了指一处左侧的楼阁。 “怡然阁”。许维下意识地念了出来。 “对,就在这里了。”老孙毫不客气地直接推门而入,门一开,顿时一阵嘈杂声传入许维耳内。房内挤满了人,看模样都是下边衙门口的,个个穿着公服,扯着嗓子狂喊, “喂,老王,我要三担。” “老王,我要五担。” “你们别吵,要这么少也敢来这买。老王,我要二十担。” 。。。。。。 就犹如菜市场中买卖货物的情景般,在这怡然阁内叫喊声也是连绵不断,以致许维差点迷失了方向。这还是堂堂的臬司衙门吗?除了前门口站了一排差役外跟自家门口卖菜摊贩的没区别啊,只不过这卖家是官,买家也是官。 “怎样,老兄你倒底要不要买啊,不买赶紧走开,别把我这摊口给堵了。”负责卖水银的高臬台府中家丁林升见许维跟个木桩似的站在自己跟前,把路都给挡了,于是很不耐烦地说道。 见林升冲许维发火了,一旁陪同的老孙赶紧扯了扯许维的衣袖,陪笑说道, “来了当然要买啦。这水银怎么卖?” “一担六十八两白银,一口价,不还的。”林升没耐心地答道,看那模样是看不起来自普安州的两个乡巴佬。 瞧那林升的态度,一张猪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许维就生闷气。 居然敢看不起老子。你可忍,我不可忍也。人说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不能被这种人给看扁了。摸了摸口袋中的那张银票,八千两啊!这可是桑大哥为了自己这次臬司衙门之行,千辛万苦跑到省城贵州去搞了一票才弄来的钱财,得之不易。 “这官价才三十九两,你怎么要卖六十八两?这么贵,便宜些。”老孙是个人精,见许维有买的意思,便开口与林升讨价还价起来。 “不买就滚蛋,老子就看出你们两个是副穷酸样。按官价卖,那我还用得着在这臬司衙门里担风险卖吗?直接卖给官商得了。”林升年轻,火气也大得很。 老孙还想再开口说几句话,却被许维拦下了, “我们有的是钱,一百担,有没有货?” “一百担?”听到许维报出的数目,林升愣了一下,以一种怀疑的目光扫了几下许维,不太肯定地反问道, “你确定要买一百担?若是没钱买的话,可是要被送官打板子的,想清楚,别玩老子。” 其他一些买家也纷纷扭头注意起许维来,毕竟这一百担水银的数目不小,估计这次买卖总量也就在一百五十担左右。 “这人是谁呀?看得眼生啊!”一个差役私下问起另一个熟识的人。 “我也不认识。不过那年轻小伙子隔壁那人我认得,普安州衙的老孙,估计这人也是普安州来的。” “小小一个州衙,居然也这么大胃口,怕是有哪名商贩看上这批货而托其买的吧!”一个差役自以为是地说出猜测之语,顿时引来不少人的随声附和。 许维可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从怀中掏出银票,假装不在意地递了过去,大声说道, “不信的话,你就自己瞧瞧。这可是大恒钱庄的银票,全国通用。” 林升仔细查看了一番后,认可了银票的正确性,满意地对许维说道, “既然你出钱买下了,这是腰牌,拿着它你随时都可以去臬司库房去取货。” 老孙担忧地小声问许维道, “老弟,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水银啊?在贵州这片地方上水银可卖不出太高的价钱。” “我可没打算在贵州地方贩卖。”许维正经地答道。 可不是,许维又没犯傻,怎会在原产地卖水银!贵州产水银,在此地卖根本卖不出多少钱。只有运到南方去卖,才能狠狠赚上一笔。最好的地方应该属于苏州,那地方水银用量大,许维在来臬司衙门之前都已经想好了。 至于派谁去苏州,许维还没想清楚,毕竟人选很关键,先买下水银再说。 当许维跨出臬司衙门时,才不过正午时分。回头望了下臬司衙门上的匾额,‘按察司’,甚是不屑,朝地上猛呸了口痰: 什么玩意,简直是监守自盗。身为全省负责监察官吏有否不法行为的部门,居然都这样子,看来大清的天下也都快烂得差不多了。若有昭一日自己能做上这个位置,定会革新一番。 许维与老孙步行于臬司衙门附近的大街上,闲逛着,毕竟来一次省城不容易,多走走长点见识也好。 前方似乎围了一群人,许维正想钻进去看个热闹,却被老孙给拉住。 “许书吏,你这是。。。?” “我进去看看。” “闲事莫招惹,我们还是回吧。”老孙性子胆小。 “没事,这时间还早,进去看看也没什么。”一用力,许维就挣脱了老孙的控制。 里头有个衣裳破烂、但个头甚高,年约四旬且书卷气十足之人正用竹杆高举着一副字,神色卑谦地朝四周父老乡亲望着,口中还说着话, “各位老哥兄台,小的乃是苏州一商人,初来贵地做一桩买卖。未曾想遭遇劫匪把身上的银两洗劫一空,现在是有家难回。还望诸位能施援手,让小的得以顺利回乡。小的必会在来年亲自送银两上门,馈赠恩公。” 许维仔细看了下那商人所写的字,简单明了,‘缺盘缠回家请好心人施舍’,这字也写得不错,很有颜体的风范。 苏州?商人?看来自己这发财的机会就出在此人身上,神明诚不欺我啊。 许维可被穷字给搞怕了,每日都在想着如何发上一笔大财,而人生的第一桶金又相当不好赚。单靠桑大哥去劫富济贫得来的钱财,实在让许维花得不爽,自尊心在悲哀地滴着血。 见围观之人并无一个要出手救助,于是许维刚要挺身而出,却又被一旁的老孙给拽住,老孙附耳问道, “许书吏,你莫是要施舍银子给那骗子不成?” “正是。不过他非是骗子,还真是需救助之人。” “许书吏,像这样行骗之人我可是见多了,前脚拿了你给的银钱,后脚便去赌博,您可莫要让钱财打了水漂才是。” “我自有主见。”许维还是一意孤行地冲进人堆之中。 “老弟,你贵姓啊?”一挤入人堆中,许维就率先开口问那中年落魄人。 “免姓胡名国樑。这位仁兄是否能资助小弟回乡?若能,小弟必当日后重重酬谢仁兄的大义。”虽然许维的年纪分明比自己小上许多,但为了能筹到回乡的盘缠,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胡国樑面色通红地说。 “送点盘缠让你回乡,那没啥太大问题。不过我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要不我们先饱餐一顿,而后返回普安州再详谈如何?” “也好。”胡国樑不答应也不行,他已身无分文并饿了一整日。坚持面子的结局就是把命都饿没了。唯识实务者为俊杰,这可是胡国樑一直奉行的一句话。 稍微吃了顿便饭并在臬司衙门的库房领取完百担水银且雇了几个短工后,许维一行便启程返回普安州。在途中与胡国樑的一番交谈中,他也摸清了姓胡的底细。 胡国樑原来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祖上曾出过一位布政使。可由于家道中落,轮到胡国樑掌家的时候,这家早已破败不堪,五进的祖宅都不得不卖给外人。 为了维持生计,中过秀才的胡国樑不得不开始经商。虽然明知这商人地位低下,在士农工商中排最末,且还受到世人的歧视,就算挣再多的钱,被官老爷一旦看上,也是破家的下场。但不做不行,家中尚有一子一女及一个六十老母需奉养。 凭借着小聪明及读过书,胡国樑慢慢积累起了一些家当,在苏州开了间药铺,所得足以支撑起一个家。 今次来贵州主要是为了进点药材,却未曾想路上遭遇劫匪,身上所带银两被打劫一空,只能抹下脸面乞讨维生。 在与许维交谈过后,胡国樑敏锐地觉察出此人可能要利用自己在苏州经商的经历,帮他售卖水银。既然此人有求于己,那就不必惊慌了。 见胡国樑的态度渐渐发生变化,不再是以前那种胆小怯懦的模样,反而有几分大商人的派头,他哪还不知道姓胡的在想什么,只能哀叹果然是无奸不商。 一回到家中,许维先把胡国樑的住处安排妥当,而后便把桑信给拉了过来,询问道, “大哥,你在江湖这么多年,手中有没有些能控制人的药丸?可别跟我说没有啊!” “你小子又在想什么坏水呢,谁碰上你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桑信笑骂了一句。 “倒底有没有嘛,对我很关键。”许维难得严肃地说了一句。 “既然对你这么关键,那就是有了呗。”桑信从身上掏了几下,终于掏出个白色药丸来,递给许维并解释说道, “这可是以我的独门秘方配制的七窍升天丸,只要服了它,每三个月都必须按时服下解药,否则必七窍流血全身化为白骨而亡,甚是歹毒,你可别用在好人身上。” “这么厉害!有没有后遗症会小点的?”许维又问道。毕竟不太放心如此猛烈的药性,万一把持不住,岂不是坏了一个人的性命。许维虽然一颗心有九窍,灵活过了头,可本性还是好的。对付坏人可能无所不用,对付好人还是舍不得下狠手的样子。 “你小子既要做****,又要盖牌坊。美得你。没有了。你也不想想我是何种身份,岂能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药丸威胁人?掉面子啊。”桑信气呼呼地答道。 没想到只问了这么一句,桑信就答了这么话出来。许维赶紧说道, “没有就没有,用不着那么气。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立刻丢下桑信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第二节 2 “胡兄,听说你家也是书香世家出身。”许维已经端坐在客栈内正儿八经地跟胡国樑侃起大山来了。 “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不值得一提。”胡国樑头直摇,似乎不想提起这事情。 “以胡兄的聪明才智,若是继续考科举,说不准还能金榜题名,外放个知县坐坐。为商实在是可惜了啊。”许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仿佛他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没办法,生计所迫。我也不想从商,但若不从商,这养家糊口的钱从哪来?”胡国樑也很是郁闷。 “对了,听说胡兄在苏州开了家药铺?” “是啊。一间小药铺,勉强图个温饱,每月落点小钱而已。”这世道做生意也不好做,胡国樑唉声叹气地说着。 “依胡兄的意见,我若是要去苏州,该做哪种生意为妥?”许维开始旁敲侧击,渐渐转入正题。 “老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贵州盛产铜、水银。铜嘛,太重,运输极为不方便,官家来做才算恰当。而水银轻,运起来方便不是。而且运到江南苏杭一带大有赚头。” “你开药铺的,怎么知道这些啊?”许维鬼眼珠一转,又担心是有人专门下套子让自己往里钻。 见许维戒备心如此足,胡国樑晒然一笑,也没遮遮掩掩地答道, “其实我也是从一个经常在我药铺中买药的客人中得知的,他做水银生意,所以才知道这里边的行情,所以才不远千里来贵州,一方面想进点药材,一方面也想看看能不能弄点水银回去卖。” 难怪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原来是为了做生意。许维的戒备之心也顿时少了不少。 “做水银的生意有没赚头?”许维不再兜圈子。 胡国樑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 “水银生意还是大有赚头的。就算是价格比臬司衙门定的价格翻三番,还是有得赚。” 听完胡国樑说的话,许维心里愣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奶奶个雄,居然翻三番还有的赚,这里头门道可深了。而且这姓胡居然知道衙门里卖的价格,看来也不是个实心眼的人。 水银实际在苏州贩卖的价格只能是在翻四番之上,不然扣除运费、工钱后大老远的商人们从苏州跑到贵州还能赚到什么! “你知道臬司衙门的卖价?”许维再三打量了下胡国樑。 胡国樑有点受不了许维的注目,甚是爽快地答道: “这官价是一担三十九两,臬司卖给商户则为一担六十八两,而我若是运到苏州,凭在苏州已经预先找好的关系,便能卖到一担一百四十八两的价格,利润为八十两。臬司每次都是卖出一百五十担,但我不可能全额收足了,最多顶了天也只能买到一百担左右,故往返一趟可赚八千两,扣除运费及人工,还可以赚到七千两。” “七千两!七千两啊!果然是好生意。”听到这么多的钱,许维嘴角边不由自主地流了点口水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胡,你可不能怪我了。 趁胡国樑不注意的时候,许维迅速把暗藏于手掌心中的七窍升天丸投入桌前摆的一壶酒内。升天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堪称暗算人的一大杀招。若不用药丸控制胡国樑,怕姓胡的一回到苏州便能甩卖水银卷款潜逃。 许维从来就只信自己不信他人,人性本恶。当然,除了一人例外,桑信,毕竟桑信无偿为许维做了许多许多事,而许维也能感觉得出桑信似乎把自己当成他的孩子来对待。 一阵觥踌交错后,胡国樑与许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胡兄,我想让你帮我做一趟买卖,事成后送你酬金五百两。” “莫不是水银这个买卖?” “正是。只要胡兄带着兄弟我的这批货,回到苏州后迅速找到下家卖掉,便能入手五百两,你看如何?”许维鼓惑着胡国樑,这也可算得上是个无本买卖,不由他不动心。 “这个嘛,容我思量片刻。”胡国樑认真思考起来。 最终胡国樑还是应承下来,答应替许维办好此次买卖。一番准备后许维送走了胡国樑,当然,他还暗中送走了一个人,桑信。让桑信跟随胡国樑上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许维手上并没可信之人,监视胡国樑之举又极其重要,关系到自己的第一桶金的收获情况。 若是胡国樑到了苏州就撂挑子,那就等着他毒发身亡后由桑信取回货物另寻他途贩卖;若是胡国樑能恪守信用,真把货物给卖掉并返回贵州,则让桑信暗中替胡国樑解毒。 就在许维苦等胡国樑回归的这段日子里,贵州巡抚良卿弹劾刘标一案又有了新的进展。 由于乾隆帝的重视,九月十一日内阁遵令将刘标革职拿问,交良卿审理,并对良卿严行申斥,认为都是因良卿不实力监督所致。如果良卿心存袒护,曲意为劣员开脱,必将受到严厉惩处。 九月二十三日,良卿具折复奏,他先承认自己在贵州省的铜、铅开采和运输事务的管理方面负有责任。 接下来,良卿还将所查刘标亏缺的银数,向乾隆帝做了详细汇报。 还汇报了造成铜、铅等项亏缺的四大原因:一是因铜厂入不敷出;二是旧厂衰微又屡次加投想起死回生;三是有部分资金用于补贴并借给厂民而无法回收;四是在运输过程中由于脚户逃亡及缺乏马匹运送,就雇佣脚夫背驮肩扛,贴赔了不少银子。 还奏报专管铅务的粮驿道永泰及大定府知府****烈昏聩不称职,且有互相勾结徇私舞弊之嫌疑,恳请批准将二人革职。 最后,良卿以此案涉及钱粮数额巨大,且沉积蒙混多年为由,请求乾隆帝尽快特派大臣前来贵州,会同审理此案。 乾隆帝接到良卿的奏报后,于十月初四日谕令将永泰、****烈革职,并派内阁学士富察善前往贵州,会同良卿严审详查此案,待调查明白之后从速奏报。 至此,朝廷对于良卿的行为虽有不满,但对他还是信任的,对于案件的审理基本上还都采纳了他的意见。 贵州的风雨将起,许维却管不到这些,他总算等到了胡国樑的回归。早于胡到达贵州的前半个月,桑信便带回消息,胡国樑乃是个诚信君子,他守信地帮许维卖掉了这一批水银,带着七千两的银票已经返程,而桑信也在暗地里帮胡国樑解掉了身上的毒。 当望着拿到手的七千两银票时,许维的内心那是异常的激动,连带着脸颊都是通红通红的。这是自己的第一桶金,以后发展可就要全靠它了。 相对而言,许维也高看胡国樑一线。经商之人最重的便是信誉。人无誉而不立,只有品德高尚之人,才能在商道上越走越远。 “胡老兄,小弟对你的为人甚是佩服,想与你携手合作一番,你意下如何?” 胡国樑还不知道许维暗中算计了自己的事,只诧异地望了望许维,认真地说道, “真的吗?不是虚诳我?我可是求之不得啊。” “那是自然,怎么可能欺骗胡兄你呢!我打算把这次我们二人共赚的八千两白银一同拿出来,也做你熟悉的行当,药铺生意,我觉得这行当做得好,明年的本钱就能回得来,你觉得如何?” 许维已经盘算很久了,做药铺生意有一点好处,身为前武林大盟主的桑信,他本身还是个大国手,药圣。身怀不少绝密药方,可谓价值连城。就比如行瘴丸,专门对付染了瘴气之人。目前大清与缅甸的征战已久,军中将士因瘴而伤亡者不计其数,此药一推出,必收效良好,日进斗金都大有可能。 本来这是个好事情,可胡国樑听到耳朵里却是不爽,什么叫一年内回本?这分明是急于赚钱,准备用下三滥手段,于是忍耐不住怒火脱口而出道, “我们药铺要做的是正当赚钱,而非是急于赚钱。 急于赚钱和正当赚钱是两码事,急于赚钱的,见钱眼开,只知道拼命地捞;正当赚钱的,就要重视信誉,细水长流。 你看,每家药店门口几乎都写有‘道地药材‘四个字,这难道是容易办到的吗? 驴皮非囤三年就不能熬成上好的膏;女贞子要经过五蒸五晒;红花要隔年采聚于西藏;茯苓不来自云南的洱海苍山不能算上品;麝香要当门子;鹿茸要血尖;等等。 药是治病救命的,所以贵到犀角、羚羊,贱到通草、马勃,都必须精选精挑,不能含糊马虎。不在质量上胜过他家,又怎么能打响牌子?再说开药店总得图个百年大计。” 听到胡国樑滔滔不绝的话语,许维差点听得脸都绿了,这死脑子果真僵硬得可以,一句话被他理解成这副德性,赶紧打断胡国樑的话道, “胡兄,我可没说要卖假药赚黑心钱,我这手头有副治瘴的密方。我大清不是正与缅甸交战嘛,士兵受瘴气影响,损失严重。只要把这药方递到朝廷上,我们必然大大的赚上一笔。” 胡国樑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自己错怪了许维,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道, “许兄,都怪胡某,心性过于急燥,错怪你了。” 许维还要依靠胡国樑卖药大展发家致富之道,岂会责骂于他,反而安慰说道, “这话说开了就没事,你也是为小弟着想。 我已经让人送药丸进京找人进行疏通,料想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的药铺销售的药丸必将大卖,财源滚滚来。哈哈哈。。。”说到畅快处,许维不由眉飞色舞,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做生意啊。 “那许兄准备给药铺取何名字?” 别看许维没正式跟人读过什么书,他忙完公事后回到家中就开始自学四书五经,其速度一点也不慢。沉吟片刻,说道, “不如就叫余庆堂,取易经中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之意,你觉得如何?” “不好,许兄大概不懂得宋时那秦桧用过余庆堂三字吧?” 被胡国樑这么一说,脸皮比城墙都要厚上几分的许维难得的脸红了一回,还真是书读得不多,看来以后要专门请个先生来系统教导一番。 “那依胡兄之意呢?” “就取名庆余堂吧,给它倒个个。” “庆余堂?庆余堂!嗯,甚好,我看就再在其前加个胡字,全名为胡庆余堂,又大气,又好听。”索性送个大人情给胡国樑,许维倒是很大方,不在名字上较真。 “这怎么可以,许兄出资多,要叫也该叫许庆余堂才是。。。”胡国樑乃是个正人君子,不太好意思占许维的便宜,却被许维打断道, “没什么这个那个的,说定了,新的药铺名称便定为胡庆余堂,等京师关系打通后便正式开张。三年不开张,开张就吃三年。”许维颇为意气风发地大声说着,那神态倒有点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 第三节 3 九月底,许维派去京师与尤拔世联系的人回来了,并带回了一封信,信上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尤拔世通过关系,帮许维打通了太医院这条路子,当然最主要的是许维提供的行瘴丸非常有效,给受了瘴气不久的士兵服用,不到三天便痊愈,但对已然染瘴一月以上的人无效。 就凭借这个行瘴丸,太医院向胡庆余堂大量订购,一次性拨款项达四万两。也因为这个军需项目,使得胡庆余堂立刻在京师打响招牌,不少达官贵人纷纷打听胡庆余堂的地址,想上门求药防病。 许维非常果断,马上让胡国樑马上赶赴京城,选址开张。关键的关键是请人写上三幅匾,一幅写‘是乃仁术’,此是出自《孟子·梁惠王上》:“医者,是乃仁术也。”,难得许维也炫耀一番自己的学识。一幅写‘真不二价’,意味胡庆余堂所产药品质量上乘,所以价实,不还价。一副写‘戒欺’,客人皆是衣食父母。 许维相信这三幅匾一出,必将使胡庆余堂的声望推倒一个最高点,成为名满京城的最著名的药铺之一。 第二件事,尤拔世告知许维一个新消息,贵州粮道永泰被革职拿问后,知道是良卿参奏了他,便破罐破摔,也向朝廷写了呈文,揭发铜厂生产和铅块运费等事项皆有良卿与按察使高积参杂其中,有大量营私枉法行为。 与此同时,被革职的威宁州知州刘标也派人到户部呈送参奏公文,将良卿与高积勾结一气、共同作案的事实一一揭发出来。 看到这里,许维马上开始盘算着自己能否从这件事上得利。 搁置已久的吴国治状告许文衡一案可以拿出来利用了,也算是还了唐大方一个人情,只不过自己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让吴案的效果得到最大化的利用。 现在可是关键时候,刘标及永泰都在反诉良卿,满朝文武都在看贵州这出狗咬狗的闹剧。若是在这时候把吴案捅上去,而且是以非常规手段捅到京城,必然会引起乾隆的最高度重视。乾隆定会觉得这贵州吏治混乱到顶,良卿负主责。一层层问责下来,自己才有机会上位。 那又该如何反常规呢? 直接让人去都察院上书呈情?不妥,恐怕这告状的文书还没递进去就已经被守门的衙差给打个半死。就算用钱去疏通,那些胆小怕事的衙差也不敢帮这个忙。 怎么办?许维一个头有两个大。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那声音听得直让许维心烦不已,他不悦地换进老孙头来, “我说老孙,这外面怎么回事,居然那么吵,还让人办公否?” “哎,那也是个可怜人。驿站的陈远陈驿丞大清早便堵住户房的门,直囔着要他们发下积欠三个月的粮俸,驿站已经都快没钱没草喂养马匹了。” “驿站?” “可不是嘛。这马匹死了还是驿丞最倒霉,难为他们月月上门讨债。可我们衙门也缺钱不是,这钱也不知被我们陈大知州给花到哪去了,每月都要积欠我们一些。被人追债上门,我看活该。闹得更大些,陈知州才会把欠我们的粮俸也结清。”老孙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天底下的衙门,基本上就没有准时满额发俸给差役或书吏的,这也导致迫使书吏差役们磨刀霍霍向百姓。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过这驿站呢!”许维重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心中一丝困惑终于迎刃而解,那自己就利用驿站的兵部专邮,把吴国治的告状信放入进去,直接邮递给兵部。到那时,兵部的人一定会呈给兼任兵部尚书的阿桂,阿桂定会奇异一封告状信怎会混入驿站的兵部专邮之中。到那时,乾隆也会迁怒于良卿。 至于怎样才能把告状信放入兵部专邮之中,当然有办法。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呀。许维又想到了桑信,这大哥还真是好用啊!自己用得那是得心应手。 一切都在许维的掌握之中。 十月十四日,兵部尚书阿桂设在京师自新街的官署中收到一份军用邮匣,里头却是一个包袱,包袱里头有一份诉状。 这是一份贵州普安州吴典等民人联名揭发该州官吏和基层村寨头目贪污朝廷给地方拨付的专用款,私派民工服役等罪行的诉状,随同诉状还附有相关的确凿证据。这件事让阿桂极为震惊,他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夜火速进大内拜见乾隆帝。 当乾隆从奏事处奏事太监高云从手中接过阿桂递来的诉状,仔细翻看一番后便勃然大怒起来。 乾隆对于凡涉及激起地方群众性闹事的问题都非常敏感。贵州省普安州地处边疆,军务颇繁,边民负担较重。有鉴于此,乾隆一方面从其他省份调剂物资支援该州,另一方面又多次斥令州府遵守朝廷约束,体察民情,确保地方平安。 乾隆曾经命发谕旨,凡向民工派物都须拨付专款,按价付钱。此前也曾遇到御史的奏报,说普安州有苛待细民、侵扰农时的现象。为此自己还曾严令贵州巡抚良卿等调查处理。但良卿的回奏却是说经过调查在贵州的官吏没有私派累民的情况,也没有派工不给工钱的事例。 而如今自己所看到的诉状完全推翻了良卿之前的奏报,摆明了是说那良卿报上来的都是虚假捏造的。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也,居然底下的官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骗自己,还当自己不发威是头病猫。 强压着火气的乾隆还是询问了一下阿桂道, “桂卿,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阿桂在府中的时候就已想好了对策,于是不慌不忙地答道, “皇上,奴才认为这良卿主政贵州,其治下简直是混乱不堪,难堪大任。 前几日良卿奏报的其属下威宁州知州与粮储道永泰贪赃枉法,而刘标及永泰均已上奏反驳其论断,说其与按察使高积勾结。这已经引起朝野的注意,若不迅速平息下去,恐引起更大的争议。 不仅如此,今日这军邮一事让奴才深感震惊,本属民间的诉状却经过兵部军用邮匣呈送给朝廷。兵部所属的军用邮匣,沿途台站都由专人负责,军务奏章都由兵役驰送,文件交接传送有一套十分严格的规定,普通平民百姓根本无法介入其中。而现在却混入了一份民间诉状,真是令奴才感到匪夷所思!如果连兵部军用邮道都可听任民间私取包袱附递讼词,那还有什么朝廷与军务机密可言? 故奴才以为,不仅贵州良卿与刘标、永泰互控一案需严查,而且这兵部军匣夹带民间诉状一事更要重点查办。” 阿桂果然不愧是老成持重之人,所说的话甚合乾隆的心意。他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后,便说道, “桂卿,你所说甚合朕意。依你之见,这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奴才以为,现在单凭富察汉一人已无力承办如此惊天大案,恐需皇上再行派人下贵州。最为关键的是先要把良卿及高积革职查办。” “甚妥甚妥,朕也以为该如此办理才是。那该死的良卿,真是良心被狗给吃了,白辜负了朕的一番殷切栽培之心。 据与他同省为官的布政使尤拔世反应,良卿还纵容按察使高积在衙门内开了个市场,公然买卖水银。这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开天下之未闻事,我大清官吏的脸面均被二人给败个精光,浑如沾满铜臭的官商,令人厌恶。 巡抚与按察使狼狈为奸,把持整个贵州省。好啊,真是好得很。想做土霸王了!哼,若不严惩都不好向天下人交代了。”乾隆两眼直放冷光,那眼神简直让阿桂看了都后背直渗冷汗。 乾隆用冰冷的口吻又唠叨了几句后,沉声对一旁的高云从嘱咐道, “云从,马上派人密谕湖广总督吴达善让其将总督印务及署荆州将军印都交给梁国治暂行署理,他本人则交接完毕后起程驰赴贵州,将各案紧要关键问题查审明白。 另派遣刑部侍郎钱惟城即刻先前往贵州,如果良卿、高积等人果真有应革职的罪行,则授权他一面奏闻,一面将案犯革职拘禁,严防他们掩饰腾挪、畏罪自裁。务令水落石出,以惩积弊。 再降旨给吏部,贵州省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不但臬司应当被解任质审,而且良卿所说诸事模棱两可,也不便令其再任封疆大吏,如果耽延时日,惟恐贵州诸官员串通一气,滋生弊端,着贵州省藩、臬两司另行补授。” “皇上圣明。” 京师中的一系列动作很快就传到了贵州,这也引发了贵州官场相当大的震动,大伙都预料巡抚良卿恐怕此次是在劫难逃,而且恐会牵连极广,于是乎人心惶惶,个个主官都无心办事,所有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即将先期到达贵州的钦差刑部侍郎钱惟城,这其中就包括许维。 令许维感到诧异的是,这钱惟城居然不先到贵州,而是转道直奔普安州而来。他是不知道钱惟城曾被乾隆当面嘱咐过兵部军匣夹带民讼一事,乾隆指示,对这一事件,一方面要追查那些贪污害民之官,以示惩戒;另一方面,也要追究那些盗用兵部军匣呈送民间诉状人员的责任。关于追查的途径与方法,乾隆分析,呈内所言系普安州之事,自当先就该处附近驿站挨查,其连名具呈之人,或实有其人,或捏造名姓,及如何起意商同混入原由,需悉心查询,确情复奏。 乾隆有如此的指示,作为具体经办人的钱惟城哪敢不第一站就先赴普安州。况且还有个管事官员吴达善也即将抵达贵州,他自己就更无需迫不及待地赶到那是非之地,坏人由吴达善去做,自己当个旁观者也就是了。 当然,钱惟城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思,普安州乃是他的祖籍地,那里还存了他祖宅一处,正好借调查军邮案的口,回老家看看。 当消息传到普安州州衙的时候,新任知州朱硅可就有点头痛了。而原任知州陈旭已先行被革职查办,等待发落。 钱惟城的祖宅在哪,侍郎大人自己都不晓得,不过他的家中倒是有副祖宅的图,所以想要蒙混过关怕不好办。 上级领导一句话,下级跑断腿。这不,连续五天,州衙所有的书吏、差役都被派了出去,探查钱侍郎的祖宅去了,以致衙门内空虚得很,都达到走十步居然见不到一个差役的地步。 第四节 4 “罗大人,找寻到钱大人的祖宅了没?”朱硅关切地询问起州同罗通来。虽然他刚刚接任普安州知州,但一样也被上司催得焦头烂额。为了能减轻一些省里的压力,暂代藩、臬两司的大人们都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伺候好钱大人。 钱侍郎目前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回祖宅瞧瞧,总不能这么个要求都满足不了吧。本来还算风度翩翩的朱硅朱大人,连续几个夜晚没睡好觉,早已经两眼眶发黑,面色憔悴得很。 “天佑我普安州,一个时辰前有名差役找寻到还记得钱大人祖宅的老人,刚刚回报回来。”一接到汇报,罗通立刻人年轻了数十岁般一路提着官袍小跑便来找朱硅。 朱硅接报后长吐了一口气,终于精神有所松懈。毕竟人上了年纪,一旦熬夜,甚是伤神。他气色逐渐恢复了几分圆润,客气地又问道, “那迎接钱大人的乡绅士宦都通知到位了吗?” “就等迎接钱大人的到来了。”罗通不愧是老手了,自从一直肘制自己的陈旭被免职后,精神振奋了许多,办事特别伶俐。 朱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了。罗通干了多年的州同了,这衙门经验非常丰富,迎来送往的这一块任务自己大可以放心。 “潘大人,具体接待这一块呢?”朱硅微笑着望着州判潘熙。 “这替钱大人接风洗尘也没有问题。致仕多年的前内阁学士杨明万的大宅子已经先期腾了出来,就等着钱大人入住。 杨宅的留园可是我普安州最大的宅子,又特别显着江南特色,叠石理水,花木众多,亭阁淡雅朴素。 这饮食方面也做了精心准备,既照顾到钱大人的江南口味,又体现出咱们普安州的地方特色。” 潘熙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耀眼的闪电忽然间从窗外闪过,紧跟着是一声巨大的霹雳声,仿佛是在人头顶上炸响一样,震得屋内的灯笼都摇摇晃晃的,以致烛光都忽明忽暗起来。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打雷?”朱硅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又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两扇窗户就被吹开,一股裹挟着沙尘的狂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把案桌上的卷宗及文房四宝都吹的漫天飞舞,满地打转。再往窗外看,只见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在夜空中狂闪,霹雳声更是不绝于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震破。 潘熙快步向窗边冲去,准备掩上窗户,他还没有走到窗边,雨水已经打了进来,窗户根的地面上已经湿成一片,再往外面看,整个普安州天空都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的雨水从天空中倾泻了下来。。。。。。 “这老天也真是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的雨水?”坐在签押房内的许维望着外面瓢泼一般的大雨自言自语道。 “许书吏你还管他雨水大雨水小,又不会淋到咱们。”老孙因要避雨便躲进许维的房内来,与许维正闲聊着天,他也纳闷这雨怎么下得如此突然,没有任何兆头的。 “会不会是老天示警,这次上头审查我们陈大知州,顺带着要杀一大批官员的头?”老孙展开丰富的想象力。 “少胡思乱想了。我问你,我们普安州有没在此时候下过如此大的雨?”许维道。 老孙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雨,摇头说道: “我在普安州当差都好几十年了,还就从来没见到过在这个时候下这么大的雨水。冬季下这么大的雨水,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什么不好兆头啊。老天下雨是正常的,不下雨才不正常。下下也好,田里的庄稼好长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许维看着瀑布似的雨水从天空泼落下来情形时还是大吃一惊,怪不得老孙说这几十年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水了。 许维望着天,摇了摇头,如果雨水按照目前这种势头下个一两个时辰的话,普安州城肯定要遭殃,明天早上起来,州城到处都是积水吧。 三日后,当潘熙的公事房内走进一位差役并附耳说了一句话后,潘熙那脸色简直变得比被雷给劈到还白,他推开房门身形有点踉踉跄跄地向知州朱硅的公事房走去,看那走路姿势似乎都变得不会走了似的,整个s型。 “大人,事情有些不妙啊。” 正围坐一起谈着事儿的普安州知州朱硅及普安州州同罗通都把眼神转到潘熙脸上。 “哦?”朱硅心也在砰砰直跳,锐利的眼光直盯着潘熙,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说吧。” “据底下的差役回报,那钱大人的祖宅。。。” “祖宅怎么呢?”朱硅焦急地问。 “它被大水给冲毁了。”潘熙只能低声答道。 “潘大人,你不会说笑吧?前几天才找到的,这还没,还没,就毁了?”罗通有点狐疑地问。 “千真万确。钱大人的祖宅在深溪河畔,这三日雨势太大,我们州衙还算地势稍高,也里里外外开始积水,更何况外边啊!深溪河水汹涌,已经都冲垮了河堤,快要倒灌进我们州城。钱大人的祖宅年久失修,被水一冲便整个坍塌掉也是正常的事。” “我不管什么正常不正常,今日它被冲垮就是不正常,你们知不知道钱大人马上就要到达我们普安州,赶紧给我去想办法。想不出办法,你们的顶戴都别想戴了。”朱硅怒气冲冲地一甩袖便离开公事房,留下罗通及潘熙二人啥乎乎地两眼相对,不知所措。 州同罗通公事房内的烛光亮了一整晚,那里云集了普安州衙大大小小的头目,包括巡检唐大方、新任吏目楚华、六房主事等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来你们都是群废物、饭桶,连一个点子都提不出来。”罗州同全无往日潇洒的样子,指着属下们便是一顿的破口大骂。 “我们丢了顶戴,你们也好过不了,想不出应对之策,大伙一起完完。”潘州判更是阴沉地说。 刑房主事有点委屈地说道, “我们好不容易找寻到钱大人祖宅的线索,谁曾料到居然遭受暴雨袭击而被冲毁,这乃是天灾啊,可怨不得我们啊。” “怨不得你们就是怨得我们嘍。少说废话,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罗州同冷不丁冒了一句话出来,说得在座的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吏房主事有点犹豫地说道, “这房既然被毁了,那我们就在原地重建一座吧,盖得跟大众一样不就得了。” “你傻了呀。这钱大人手上可是有祖宅的一副图,你拿假的来蒙钱大人?这责你负?真是猪脑袋一个。”潘州判没好气地反驳。 “看来要去找找有没记载着钱大人祖宅样式的书籍,这样我们也好依样画葫芦,能在钱大人到来之前复原出来。”礼房主事沉吟片刻后说。 “老杜,你是工房主事,有没这方面的卷宗?”户房主事问工房主事老杜。 老杜仔细想了想,肯定地朝在场的几位说道, “有关钱大人祖宅样式的卷宗,我们普安州还确实有。大概在二十年前我们工房曾在钱大人祖宅附近测量并绘制了一批宅子样式的图纸,那时是因为内阁学士卢工展卢大人的原因而特意绘制下来的。而在那块地面上正巧包含了钱大人的祖宅。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去把卷宗给取出来,加派人手建造并做旧房子,也好让钱大人安心。” “这份卷宗放在哪里?”罗通急切问道。 “应该放在文档库内。”老杜很确定地说。 “那你还不亲自去一趟,把含有钱家老宅样式的卷宗给取回来,让大伙都仔细瞧一瞧,也安安心。”罗通眼一瞪,责怪老杜怎么还不赶紧去拿。 公事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比起前面的束手无策,现在总算看到一线曙光。大伙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过了一盏茶功夫,却还不见老杜回来。罗通虽然一直在喝茶,但是那两眼却一直盯着房门,思绪不定。而潘熙则在旁边看着就有点坐不住了,这个杜鳖孙,怎么搞的?怎么还不回来?文档库距离公事房就几十步路,去取一份卷宗,能用多长时间? 潘熙本来想让其他人到文档库去看看怎么回事,转念一想,自己站了起来: “罗大人,文档库里文档众多,可能不太好找,我到文档库去催一催。” 出了公事房,潘熙迈开步伐,三步并两步赶到文档库所在的院落,进了库门转了个弯,就来到天字号楼的丁号文档房。 丁号文档房的房门大开着,一进去当时就愣住了,只见文档房内有两尺深的积水,所有的文档案柜都泡在积水里。老杜正站在积水里,抱着一堆湿漉漉的卷宗发愣。 潘熙心中咯噔一下,高声喊道, “老杜,这是怎么回事?钱家祖宅的卷宗呢?” 老杜缓缓地转过身来,哭丧着脸,捧着手中的一堆卷宗对潘熙说道: “潘大人,都在这里。” “什么?这就是钱大人祖宅样式的卷宗文档?” 看着老杜手中那一堆烂纸浆似的东西,潘熙几乎要疯了, “马宗安,怎么会这样?你怎么搞的?文档库里怎么会进水?” “潘大人,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啊。连续几日暴雨后,这昨天晚上积水便涌了进来,我可是马不停蹄地便派人疏通沟渠,往外清理积水,保证了甲乙丙号房卷宗的安全。。。”文档库大使马宗安甚是委屈地说。 说起来还真不能怪马宗安,文档库属于衙门里的超级冷板凳,典型的清水衙门,没任何可以抽取油水的机会。 由于配给的空间有限,一座小院落里安排了天地两楼甲乙丙丁四个文档房。 按文档库的规矩是把不太重要的且日期久远、没多少使用价值的文档卷宗都安排存放到丙、丁字号文档房,并统一堆放在天字楼及地字楼一层。 那记载着钱家老宅样式的卷宗就被归于日期久远即将作废的这一类,存放在天字楼一层的丁字号文档房库柜的最底格。 这几日下暴雨,马宗安已经算很是尽心尽责,日夜率领文档库里的人安排清理积水,保护甲乙两大号文库房,这里存放的文档都非常重要。 至于丙丁两号文档房,因为里面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加之时间紧迫,马宗安就忽略了。 谁知道偏偏就是丁号文档房进水了,而同处第一层的地字楼的丙号文档房没进水。而且更加倒霉的是还把知州及州同、州判大人最需要的钱家老宅的文档卷宗给浸泡成纸浆。 “马宗安啊马宗安,老子这次可被你害死了!”潘熙指着马宗安的鼻子说道: “你让我怎么去向朱大人及罗大人交代?就说这堆纸浆是钱家老宅的文档?你说!你说啊!” 潘熙越吼越大声,马宗安的头越来越低垂。 “交代什么?”门外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普安州新任知州朱硅在普安州州同罗通及六房主事们等人的陪同下也一起来到丁号文档房外,他是接到喜报后才匆匆而来的。当满怀着的希望遇到满房进水的现象时,顿时心都碎了。 朱硅半绝望地瞅着丁号文档房的满房积水,多想能在他的眼神威力之下,水干卷宗复原啊!可惜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有气无力地问老杜道: “杜主事,这是怎么回事?” 纵使朱硅乃是一文人雅士,修养再好,听老杜汇报完缘由,心中也有一种要当场骂娘的冲动。但是朱硅还是强行忍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再发火,只能让事态变得更糟,被罗通及潘熙看清,不利在普安州的施政。 现在大伙全是一艘船上的,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关键是要想办法把老宅重新给盖起来,应付完刑部侍郎钱惟城的返乡祭祖再说,至于其他一切,只能等以后再慢慢讨论了。 想到这里,朱硅反而和声细语地劝慰起马宗安道: “马宗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内疚了,于事无补。我们还是想一想办法,看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钱家老宅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在三日内重盖起来,这是铁定的事。” 老杜与马宗安见新知州没有发脾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劝慰,心中的紧张也就慢慢平息下来,马宗安也敢于说出他已经考虑很久的想法: “朱大人、罗大人、潘大人,这老宅的卷宗虽然没有了,可我们可以去找活文档。” “活文档?什么意思?”朱硅奇怪地问道,而罗通、潘熙也一样脸色茫然,不知马宗安所讲是何意。 “哦!”马宗安摸着脑袋笑了笑,连忙解释道: “‘活文档’是一个人的绰号。此人叫许维,是一个书吏,罗大人的手下,他可是晓得的。许维脑子特别好使,记忆力超强,简直是过目不忘。不管是什么卷宗,只要他看一遍,就跟刻在脑子中一样。” “过目不忘,有这么神吗?”朱硅有点不敢相信。 第五节 5 “真的是这样的!”老杜仿起了许维,就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放弃,他插嘴说道: “我不是空口说瞎话,有很多例子呢! 就像两个月前,邻县工房转来一份卷宗,要在第二日呈给陈知州的。抄写副本的那家伙一不小心居然把蜡烛给搞翻了,直接把卷宗烧个没影。 还幸好当时是许维许书吏接的卷宗,他只是那么随眼一看,就给记下来了,后来是他默写出来的。等应付完陈知州,事后又找邻县的人要了一份,仔细一核对,我的妈,分毫不差啊。真是神人一个!”老杜夸起许维来,也毫不吝啬。 “应付知州?”朱硅重重咳了一下,非常不悦地盯着老杜,老杜尴尬地低下了头。 “真这么厉害?”朱硅扭头望着罗通: “罗大人,是不是这样?你的那个手下真的这么厉害?” “朱大人,许维还真的就这么厉害呢!”不待罗通回答,潘熙就抢着说道: “还有很多例子呢!应书吏,你来说。”潘熙可不管许维是否真有神童之质,先把他给推出来再说,反正不行那也是要怪到罗通头上,与自己并无分毫干系。 户房主事应文捏了捏下巴底下硕果仅存的三根胡须,沉吟着回忆说道, “这许书吏记性应该还算不错的。这也是前不久的事儿,前任陈知州的刑名师爷庄自有过来查一份文档,怎么查都查不到,最后还是许维路过户房,他随口就报出具体内容,还告诉庄师爷这份文档是存在什么地方。这件事情罗大人后来也是知道的” “对,确实有这件事情。”罗通见朱硅望着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连忙回答道: “许书吏平日在具体工作中表现得就非常的突出,是我们州衙里的顶梁柱。虽然说过目不忘有些夸张,但是他记忆力确实非常出众,可以让他来试试看,看他是否真的看过那记录着钱家老宅样式的卷宗。” 见罗通也如此说,朱硅心中就有了谱,看来工房老杜也不是信口胡吹,这个“活文档”确实有点本事。 想到这里,朱硅就扭头对潘熙说道: “潘大人,你的意见呢?我看可以让这个许……什么来着?” “许维。”马宗安连忙在旁边越级提醒道。 潘熙是不会把许维捧上天去的,所以不开口。而罗通正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许维会顶事吗,也没闲情答话。见马上要冷场,马宗安赶紧开口答话。 说这话时,马宗安脸上甚至有一丝得意,仿佛这时候把“活文档”许维推出来,就足以让他从一个看管文档不利的罪人变成了一个大功臣一般。 “对,让这个许维过来试一试。”朱硅这样说看似在征求罗、潘二人的意见,其实是已经做了决定。 “大人之意甚佳。”罗、潘二人同时表态。 当许维被召到知州朱硅的公事房内时,他见到整个州衙上上下下十几号官老爷们都正襟端坐着盯着自己看,仿佛自己脸上没擦干净似的,惹得许维不得不狐疑地擦了擦脸。 “哈,许书吏,你脸上并没什么脏物。只是诸位大人过于看重你罢了。”见到许维这个傻样,甚是可爱,朱硅不由笑了出来。 罗通开口朝许维说道, “许维,今日朱大人召你前来,主要是想询问一下,你脑海中是否还记得载有钱家祖宅样式的卷宗?” “载有钱家祖宅样式的卷宗?”许维摸不透这几位上官到底是何用意,有些不敢开口答话了。 “刑部侍郎钱惟城即将返乡祭祖,可他的祖宅却在几天前遭遇水灾而彻底损毁。我们几位大人相商着,要尽速重建钱家老宅。本来文档库存有钱家祖宅样式的卷宗,可惜那里严重进水,卷宗被毁。听闻你强记能力甚强,故几位大人对你期望甚高,你可别辜负了大家的殷切期望。成了,自然朱大人会有重奖。不成的话,哼哼。。。”潘熙惟恐天下不乱,趁机对许维进行施压。 “记不得的话,几位大人也不会怪你的,你尽管放心去默吧。”朱硅不悦潘熙刚才恐吓许维的那番话。 许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对公事房里所有人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个……”许维终于抬起了头来,那黑而清澈见底的眼眸炯炯有神,极其肯定地说道, “没问题,整个卷宗我都记得,那是二十九年前工房留底存案的,名为‘老河口地貌简略’,一共三卷八千四百二十六字,而与钱家祖宅有关的大约有一千二百三十二字,还有三副简图,小人都可以默写出来给大人看。”所有人听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许维周围,很仔细地盯着他下笔,许维不慌不忙地一句一句地默写着,遇着有具体样式的时候更是细图都画了出来,速度平稳之极,丝毫没有因众人围观而显出一丝的慌乱。 朱硅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则不由为许维击节叫好,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后生,博闻多学,堪是个可造之才。 花了整整两个时辰,许维终于把‘老河口地貌简略’中普安州所需的部分全部默写完毕。朱硅、罗通、潘熙等人围看之后都感到甚是满意,若真是与原件无误,应该可以交差了。 “杜主事,赶紧加派人手,按这上面描述的给我尽速重建,并记得要给我把整座宅子做旧了,别等钱大人返乡祭祖时发现整座大宅居然焕然一新,出了大仳漏。” “南街那处有个东阳坊,专门承接做旧业务,不管是家具还是大宅,只要有钱就能做。”潘熙接过话头就说,明显想拍朱硅马屁。 “可不是,听说单那家具做旧的工序就将近20道,砸坏、烘烤、打磨、上油、浸泡。。。。。。”老杜也跟着卖弄起来。 “你们造假还造得理直气壮啊!”朱硅眼一瞪这两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蒙混过关就已经是错事,这两人居然还如小丑一般献媚,真是俗不可耐。 见马屁拍到马脚上,潘熙乖乖地闭上嘴,而老杜则灰溜溜地出了公事房去办事。 “应该不会与原存底不相符吧?”罗通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许维肯定地答道, “绝对一致,除非钱大人手中的祖宅样式图与我们留底的描述不一致,那我也没办法。” 当三天后朱硅及罗通、潘熙等一众普安州官员到达新建好的钱家祖宅外视察时,发现原先被水冲垮的废墟上已经重新立起一座外表看去历史颇为悠久的新老宅。 “面阔一丈一尺,进深三丈九迟,柱高八尺八寸,径七寸七分,。。。。。。檐步七举、脊步九举。。。。。。因这老宅前后均有坡,左右两侧山墙与屋面相交,便将檩木梁全部封砌在山墙内。这大式硬山建筑以无斗栱做法来做。。。。。。” 听着工房主事老杜的介绍,朱硅边走边看很是满意。整座钱家祖宅在东阳坊的施工下,明显比老宅还老宅,青苔遍布,触目所及都是旧家具,房梁顶柱也是旧木头,步入大院后仿若来到十余年前。 “很好,许维,你做得很好。你做书吏也将近一年,等做足十五个月后,我提你到户房做典吏,协助户房主事处理公务。” “多谢大人栽培。”许维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这书吏被提为典吏,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书吏乃是未入流中的流外品,而典吏则是未入流中的流内品。虽然典吏连从九品都不是,但它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正式的朝廷在编吏员,向前一步就是从九品。 朱硅的话被罗、潘二人听到,不由都吃惊不小,俱没想到许维居然能入朱硅的法眼。朱硅此人可是文坛大豪、仕林名士,并久在云贵、两广、陕甘、闽浙等处任职,门生故吏甚多。他居然能看上许维,还真是那小子的福气。 瞥了眼罗、潘二人,召唤过许维,并肩与之一同走向宅外,边走边小声嘱咐道, “贵州吏治败坏,若不出重手,恐难治愈。国家清廉,匹夫有责。你在外可帮我具体探听以下有关威宁州铜矿亏空有司官吏涉案的情形,能斩断这些贪官污吏的幕后黑手,也算是造福百姓之举。” 许维晓得这朱硅乃是学政任上转过来的,有点降补的意味在里头,可能为官太过死板,不懂得变通,才被降了职。听到朱硅这番话后,许维的眉头差点都堆在一块去了。 这死老头,怎么管天管地还想管官呀!怕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亏空的案子,必然牵涉到无数的前任官员,一但闹大,被圈进来的官员海了去了,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这姓朱的老头。 许维在心中不住哀叹自己倒霉,居然被这么个没脑筋的清官看上,搞不好日后还真要吃糠喝粥了。 “是,大人,小人一定在最短时间内探听消息回来报给大人知晓。”虽然对朱硅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没办法,谁叫他是一州的知州,不听他的还能听谁的!看在他白胡子一大把的面子上,就原谅他一次。 官场的事素来经不起打听,只不过三天功夫,许维便打听出一些绝密消息来,当然这所谓的绝密消息也是相对民间来说,对于官场中人根本不是什么秘密,随便打听打听便能打听出一大箩消息。 当朱硅翻看着许维奉命打探回来的有关铜矿亏空的小折子时,那两个眉毛都已经连到一块去了,面色越来越红,到得最后,更是狠狠地砸了下案桌,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案桌上的文房四宝都七零八落的。 “这些国之蛀虫,本官要上本弹劾他们。” 见朱硅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许维放心里鄙视。 这老头,还真不是做官的料啊。按照自己对官场的理解,就算朱硅真的把这些官员都弹劾了,估计乾隆也不会大兴动作。他现在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良卿案子身上,绝对不会允许朱硅再把多位前任贵州巡抚给牵扯进来。弄不好为了所谓的“稳定压倒一切”的需要,朱硅还要被调职。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乾隆帝的另一打算,先放过那些个前任的巡抚们,养肥了他们后再杀,家产充公,内务府还能多得些银两,不然乾隆也不会在民间有个“宰鸭皇帝”的美称。 许维递给朱硅的小折子上写得非常清楚,威宁州知州刘标所管理的铜铅矿厂发生亏空,完全是地方官员勒索所致。近年向刘标勒索的上司有: 前任巡抚图尔炳,勒买羊只、羊皮等项。 前任巡抚方世俊,索取碧霞朝珠、玉瓶、翡翠瓶、赤金、绍兴酒等项。 巡抚良卿,索取大玉瓶、马匹、朝珠、毡货等项。 按察使高积,索取金如意、皮统、毡货、银两等项。 贵西道道员图默慎,勒买马匹、羊只、白铜盆炉等项。 贵阳府知府韩极,勒买皮统、毡货、马匹等项。 。。。。。。 一个规模不大的铜厂,居然有如此多的贪官从中勒索钱物,铜厂焉能不亏! 朱硅气到无气可气的地步,最后索性站到窗户旁,推窗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慢地平静下心情,开始坐回位子上提笔写起弹劾折子。 作为一个读了数十年圣贤书的人,朱硅有着与大部分读书人共同的理想,修身、治国、平天下,也拥有着对贪婪者的无限鄙视,气节二字绝不会随意丢弃,更不屑与贪吏共一室。为了人间正道,必要时舍生取义,更何况一个顶戴乎。 看朱硅的样子,恐怕不写个三五千字可能不算完,估计没两三个时辰完不了事,看来这就是清官的真面目,只要对上贪官,便只认死理,管你其他什么人情世故,一概不管,真是恐怖啊。许维暗自打了个冷颤,想着万一日后自己也当了官,还那么巧也撞在姓朱的手里,那可就不妙了。 许维乖巧地缓慢退了出去,刚进门时有个差役告诉自己说查马氏又来衙门告状,自己是时候该过去处理一番。别自己不在场,那查马氏连状纸都递不成,官司不用打都输了,那苦主答应事后送自己的那份酬劳可就飞了。。。。。。 第六节 6 马氏,普安州富家妇查马氏,年十九便守寡,有一遗腹子查继郎,将在八月成婚,而七月病亡。族人因为继郎未娶,欲为马氏之夫继子,而马氏欲为继郎立嗣。双方辗转讦讼,前面几任知州皆批示,让房族公议,历十八年未能结案。 就在前个月,又是在热心肠桑信的穿针引线之下,许维与查马氏碰了个面。查马氏要求很简单,就是要打赢这场官司,了却她自己的一个心愿,就算是死后见其夫也能瞑目。而许维更是简单,直接吃拿卡要,要想打赢官司,没问题,有自己居中调配,官司一定能赢得下来,不过马氏要拿出点东西来意思意思。 查马氏也是果断刚毅之人,不然也不会为了个子嗣继立问题而与族中诸老僵持了近十八年,她很快理解了许维所谓的意思意思的真正意思,不就是要钱或物嘛,给。(意思意思的出处,据本人多年来的考证,确定是出自许维之口,看来后世子孙应该感谢许维的伟大创意,他发明了许多新鲜词,为中国通俗语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 查马氏要给许维的是一部佛经,名为《经章二十四》。 她很认真地告诉许维,这部《经章二十四》是查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已经传了三代,历来只传男不传女。而查继郎之父在临死前把祖宗留下的秘密告诉给了马氏,嘱其告知给查继郎,这个秘密就是‘这部《经章二十四》里有个天大的秘密’,但查氏几代人捧着这部佛经研究了数十年还是一无所获。 查马氏认为与其把这部经书烂在自己手中,不如把它的价值充分利用起来,就比如送给某官以保证自己的愿望能实现。 “《经章二十四》!《经章二十四》!《经章二十四》!”怎么会这么耳熟啊!许维口中不断念叨着这五个字。 “是不是觉得很眼熟?”桑信笑嘻嘻地悄悄附耳问道。 “是啊,你也觉得吗?” “我当然熟,我每日都在念这经文。”桑信的话说到这里,许维醒悟过来,这本书倒过来念不就是《四十二章经》嘛,桑信最近开始信佛,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本《四十二章经》,成日里诵读着里面的句子。 “这《经章二十四》与《四十二章经》有啥关联?”许维不耻下问。 “这都不知道啊!你可是要多读点佛经才行。 讲得通俗点,《四十二章经》的它妈就是《经章二十四》。《四十二章经》有四十二条短经文,虽然深奥难懂,但它都是从《经章二十四》里脱胎衍化出来的,比如‘佛言:恶人闻善,故来扰乱者,汝自禁息,当无瞋责。彼来恶者,而自恶之’这句《四十二章经》里的经文,就脱胎于《经章二十四》里的一句话,善者引恶来,恶者自恶之。。。。。。。 桑信难得逮住可以向许维宣扬佛法的机会,那话就如长江之水不可断流般,疯涌而出。 许维哪会认真去听桑信在那讲的所谓的佛经的故事,听佛经的故事还不如去听当年韦斯汀讲的圣经的故事。虽然两个都是经,至少圣经好听,跟故事一样,这佛经没几分功底还真如听天书般不懂,还是不懂! 早说嘛,原来是《四十二章经》它妈啊!这老女人也真够精明的,自己参琢不透的秘密,临死前就甩给我,还能了却她的一个心愿! 许维做事有时也很干脆,不理桑信而径自嘱咐查马氏道, “你这案子没太大问题,八月的时候你便去衙门再次告状。新任知州朱硅朱大人乃是青天大老爷,他必会了却你的一番心愿。” 十八世纪的中国是农业国家,一直是以农业为本,因此基层州县在办理案件的原则上都要避开农忙季节。 《大清律例*刑律*诉讼*告状不受理》中有条例明文规定:“每年自四月初一至七月三十日,时正农忙,一切民词,除谋反、叛逆、盗贼、人命及贪赃枉法等重情俱常受理外,其一应户婚田土等细事,一概不准受理;自八月初一以后方许听断。若农忙期内受理细事者,该督抚指名题参。 许维对对朝廷的各种例文、令律那是熟得都不能再熟了,他绝不会做出那种让原告出丑的事,当然对衙门的陋规也熟得很,知道打官司前要先行疏通一遍衙门内的关系。不把差役们喂饱,想打赢官司,没门。陋规费,在各级官府,从京师还是到地方,都是不可动摇的惯例,任你是衙门中人,一样避免不了。 八月初一正好是放告日期,此日知州大人必须受理讼词。查马氏按照许维的交代,从州衙的东角门跟随着其他人鱼贯而入,并按规矩逐名挨次,把讼状展开,亲压桌上,随后退跪桌下。 许维此刻已经站在值堂吏老孔的身旁,他悄悄塞了几钱银子给老孔,小声说道, “老孔,让那查马氏先来吧。” “你小子,简直太色了,那么老的女人你也想玩啊,小心断子绝孙。”老孔半开玩笑地打趣,随后便一本正经地点明张数后,高声报唱道, “今日接状十七张,首张查马氏,入值房等待传唤。第二名,金相杰。第三名,刘丁富。。。。。” 查马氏稍微愣了一下,刚才自己是排在第七个,现在居然是第一个便被传唤了,看来《四十二章经》它妈还是管用啊! 查马氏低着头也不言语,直接先由西角门而出走向值房。 “老弟,这查马氏的案子你也敢接啊,老哥我可是佩服得很啊。”老孔也是对查马氏的案子知根知底,像这种棘手的案子,估计没几个官员敢接下来,大部分都是踢回去让族中继续协商解决。 “人家也是可怜人一个嘛,能帮则帮。对了,今日挂号的是哪位仁兄?” “你这准备要一帮到底了,看来一定吃了巨额好处,不然怎么这么热情似火?”老孔狐疑地望向许维。许维赶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这次老子还真是做好事,你可别想歪了。快点说吧,今日谁值挂号房啊?” 一旦州县衙门收过状后,州县官便会进行审阅,确定准与不准。不准的状词发回,准的词状要挂号登录在案。 挂号分内外,将朱语、原告被证姓名、批语、承行差役姓名,填写后,列前件以便登填、归结是为内挂号。内挂号完,随即将各副状汇入封套,发承发房分发承行,承发科亦需挂号,是为外挂号。 “今日是你的老相识,你都不用出啥钱便能办好事情。你运气也忒好了点,新任老爷不晓得查马氏的案子难办,居然也准了诉讼!”老孔笑眯眯地答道。 “哦,居然是何右这小子。谢拉。” 许维不再与老孔多费唇舌,一溜烟便跑去找何右。坐于挂号房内的何右见了许维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连屁都不敢放一声,许维说什么就应什么,很快,许维搞定了内挂号,拿到了想要的批文。 在老孔处,许维交纳的是传呈费即递交诉状费。而到了何右这里,许维则免除了挂号费及买批费。之后还将有许多要收费的地方,如开列涉案人名单要收费,名送稿纸笔费;开传票也要收费,名出票费;无论对原告还是被告到衙门听审都要收的到案费,名曰带案费;以及在州县官升堂问案时书吏衙役们的出庭费,名曰铺班费等等,反正衙役、书吏、长随们朝廷没给付工钱,便在这里向原被告索取,不给还不行。 这还是许维自己也是衙门里的人,钱都是打了折扣的,也花了他至少快七钱银子,心疼不已,他只能期望《四十二章经》它妈会被自己破解开秘密,好狠狠发一笔横财。 而所谓的批,实际上是原告必须交费以求得到州县官就受理或拒绝该案诉状的批示,因为按大清律要求,在诉状末尾必须要有官员批示作为案件受理的标志。 朱硅的弹劾贵州多任巡抚的折子已经写完,他此刻也在看着查马氏的案子,有点后悔把此案给接了下来。 查马氏谓年将六旬,死不足惜,但继嗣未定,死不瞑目,其语甚哀。可族中老者之话也有道理,为其夫立嗣非谬论也,难办!本来可以让刑名师爷协助处理,可惜那师爷刚辞馆而去,以致身边无人可探讨。 一抬眼却见许维在公事房外转悠,不由想到此子的机敏,或许他有独特的想法说不定,朱硅立刻就把许维给召唤进来。 许维早有准备,就等朱硅召唤,他装模作样地看完查马氏的讼词后,把请邻县刑名师爷所做的一批词给念了出来, “大人,这是小人所想的批词,不知合您意否! 张抚遗腹继郎,至于垂婚而死,其伤心追痛,必倍寻常。如不为立嗣,则继郎终绝。十八年抚育苦衷,竟归乌有,欲为立嗣,实近人情。族谓继郎未娶,嗣子无母,天下无无母之儿。此语未见经典,“为殇后者,以其服服之”,《礼》有明文。殇果无继,谁为之后?律所未备,可通于礼。与其绝殇而伤慈母之心,何如继殇以全贞妇之志。乾隆十八年查马氏欲继之孙,现在则年已十六,昭穆相当,即可定议。何必彼此互争,纷繁案牍?” 许维边念,朱硅边晃着脑袋击节附声品鉴着,到结尾的纷繁案牍时,朱硅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了,他带着赞赏的目光,说道, “许维啊,没想到你在衙门这一年多没白呆,连刑名师爷的活都被你学到了不少。你这批词批得甚好,就按你的结案。” 许维不按律例,而是要求邻县的师爷尽量引用四书五经,主张为查马氏子继郎立嗣。因为这四书五经也是许维背得最熟的儒家经典书籍,万一朱硅考较起来也好回答。 见朱硅并没想考较自己的意思,赶紧开口说道, “都是跟在大人身边,小的才得以开窍,聪明了许多。” 见许维并不居功,果然是个人才,值得栽培,朱硅甚是开心地说道, “走,我们一起到大堂审理此案。” 许维快步上前,小声说道, “大人,这里头还有个原因使得不小人偏向查马氏。” “你就说吧,看你憋在嘴里也难受得很。”朱硅心头一块石落地,心情自然舒畅得很。 “那查氏一族想让一人继为查马氏之夫子嗣,此人姓方名四。” “他又有何身份?” “这方四乃是前任巡抚方世俊的侄孙,这分明是方世俊想图谋查氏之财产。” 被许维这么一挑唆,朱硅马上记起来许维递来的折子里分明也写有前任贵州巡抚方世俊勒索铜矿的事件。 “看来贪者恒贪啊,其欲求是怎么也满足不了的。哼,这方四便借此机会给拘捕到案吧,免得又四处逃窜。”朱硅也有果断的时候。 第七节 7 许维拿着新入手的《经章二十四》,正不断翻阅着里面的内容,迫切地想从里面找出天大的秘密来。薄薄一本书,书函是白色绸子,封皮上写着《经章二十四》。按许维的估计,这书的外皮都比内容要厚。 整篇书就二十四句话,薄薄的六页纸,许维也已经买了本全新的《经章二十四》,两本放在一块比较,眼都快睁爆开来了,可再怎么看怎么推敲也辩不出哪里有什么异常地方。 任凭许维水浸、烟熏、火烤、日晒等等法子,这本所谓的《四十二章经》它妈,还是巍然不动,连个小破绽都没有,依旧它妈还是它妈。 许维的头都有点想痛了,已经整整一个月,日思夜想,头发都白了好几根,依旧半点头绪都没有,颇有点丧气。 许维重重地靠在太师椅上,任凭太师椅在晃动着,而他的思绪也飞到了天外。这会不会是那查马氏骗自己?自己受骗上当了?又不断回想着当时与查马氏交易的那场景,那老太婆仿佛朝自己冷笑来着。对,她是朝自己冷笑了,那是在嘲讽自己无能,居然会被她一个将死的老太婆给骗了。 奶奶的,就想着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手中又不是没钱,为什么不给自己银钱做报酬而给了这么本破佛经,显然一开始就想欺骗自己。 越看手中的《经章二十四》越气,终于忍耐不住胸中雄雄怒火,把《四十二章经》它妈狠狠朝天上一抛,抓起搁在太师椅旁的一把剪刀,刷刷刷便把即将掉到地上的那本佛经剪个粉碎。 正要朝地上的〈经章二十四》的碎片吐上几口唾沫时,突然发觉不对,地上多了许多张与佛经纸页不同的东西,不错,是用羊皮制成的小碎片。 许维立刻一个猛醒,从太师椅子上翻滚起身,整个人趴到地上,仔细地辩认凭空多余出来的将近数百片的羊皮碎片。 过了好半响,才把散落一地的羊皮碎片给收拢到一块,足有六百片之多。若不是被许维自己给剪碎了,不然也就最多八片,好拼得很。 看来那老太婆没骗自己,是自己错过了人家。懊恼之余,许维又记起来洋鬼子韦斯汀曾经给自己看过的一本传记,葡萄牙一个最有名的红衣大主教查尔良墉*金斯基夫庸可夫的一生传奇经历。那本书上就记载着,在葡王裘奥五世的时候,葡萄牙有个富有的商人临死前就把自己一生所有的财产深埋起来,而把藏宝图剪成碎片放入圣经的夹层内赠给查尔良墉大主教的故事。 自己怎么就没想起那个故事?怎么就把好好的七八张碎片活生生给剪成了六百多片!天啊!这可要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拼图啊!没天理了。 埋怨归埋怨,许维还是很勤奋地开始了天字第一号拼图工作。因为从前没拼过图,为了能尽快熟练拼完图,他先进行了艰苦绝卓的预备性拼图,试着把一副图先剪成十片,然后快速拼图;而后剪成二十片,拼图;剪成三十片,拼图。。。直到八十片,不拼了,拼烦了。就这么努力地拼了近十天,终于把拼图速度提了上来,而后就开始了正式拼《四十二章经》它妈留给自己的藏宝图。 工夫不负有心人,在乾隆三十五年到来之际,许维终于把六百多片的碎羊皮拼凑成了一张完整的图。 整副图明显画的是一座山峰,至于是哪座山峰许维就不太清楚,毕竟大清幅员辽阔,近千万平方公里,若单纯想凭地形认出这地方,还需要绝佳的运气。倒是图上有副对联,引起许维的极大兴趣,上联是飞雪连天射白鹿,下联是笑书神侠倚碧鸳。以许维的推测,藏宝的秘密一定就在这副对联里头。 在州衙的文档库内又辛苦了近五日后,在成堆的资料中许维勉强解开了对联之迷,按他的推断,这查氏藏宝应该是藏在北方吉林、黑龙江、辽宁三省,因为那里终年被白雪覆盖,且有鹿群出没。更具体点的应该是在一个含有笑书神侠这四个字的地名的地方,而且这地方还应有鸳鸯。 再要具体下去,也只能等自己有机会到了东三省后再仔细搜索。 许维在折腾,钦差大人原湖广总督吴达善及刑部侍郎钱惟城也在折腾。 先是刑部侍郎钱惟城审结普安州一案: 平民吴国治等控告吏目许文衡等官员私派累民,案情基本属实。当时良卿曾作出批示,令按察司转派贵州府知府韩极提讯,后又命令普安州知州陈旭随同查审。良卿违背了相关人等遇案回避的惯例,显然属于有意庇护。其所收取的吴国治等人的悔状,很有可能是曲打成招的。 况当初开庭初审此案时,陈旭先将原告廖国贤、吴俊借端责打,后来吏目许文衡的堂弟生员许斗柄和里长杨盖远的亲弟弟监生杨明远出面劝和,让廖、吴二人写了份悔状。 现将陈旭即行革职,永不叙用;取消许斗柄、杨明远等人的生员、监生的资格,发还吴国治等人被贪没的银两。 而军邮一案则在普安州诸官吏的强烈指引下,挖出了深藏在大清驿员队伍中的一个败类,天地会会众吴典,其人某日在军台听到吴国治诉说的冤情后,由于对现实社会的不满,怀着对大清朝廷官员的极端鄙视之情,妄顾军驿规例,私自把告发词状装入军台军用邮递匣。吴典罪大恶极,立斩。 再有,吴达善快刀斩乱麻迅速审结良卿一案: 良卿所犯罪行主要有三:一是对刘标造成的历年亏空不但不及早查参,反而想借移设钱局谋图掩饰。后又示意道府赔认未遂,才将此事参出。二是将刘标借出在外应行归案查抄之银批留私抵亏项,始终隐瞒未报;三是在办理普安州民吴国治等控告差役滥派一案中,违例派本州知州陈旭会审,以致酿成冤情,实属欺君罔上。 据此,吴达善等提出:良卿除收受属员馈送等轻罪不议外,应照各衙门合奏公事,规避增减紧关情节朦胧奏准斩监候律,拟斩。但良卿受恩深重,敢于匿情欺罔,应请旨即行正法。对于方世俊的处理,吴达善等认为:方世俊屡受贿赂,已属败检贪官。在刘标开矿一事中,不秉公办事,收受贿赂一千两白银,实属贪赃枉法。 据此,吴达善等提出:“方世俊除收受刘标馈送朝珠、玉器等物轻罪不议外,应照枉法赃八十两绞监候律,拟绞。但系封疆大吏婪藏执法,亦应请旨即行正法,以昭炯戒。 对于方四的处理意见,吴达善等提出:“方四于刘标求厂开矿,从中说合,得受银四百两。合依监临官吏家人因事受财照官吏受财律定罪,不准减等。无禄人,枉法赃一百二十两绞律,拟绞监候,秋后处决。” 对于刘标,初步判处绞刑,但是由于所犯罪行较重,归于亏缺案内从重定罪,即行斩决。对于高积,吴达善等审理认为,高积将官库水银贩卖渔利,复转贩货物,勒令属员分买,藐视法律,营私贪赃,实属罪无可恕。拟判处绞监候,秋后处决。 对于永泰,则判处斩监候,秋后处决。 吴达善呈送给乾隆帝御览的奏折上,被乾隆用?笔写下几个大大的红字,‘三法司核拟速奏,该员定需严惩不怠’,足见当时乾隆的愤慨。 乾隆三十五年二月初九日,良卿在贵州伏法。 由许维一手暗中推动的良卿弹劾刘标一案,最终以处决两位巡抚、一位按察使,一位知府而告结束,这应该算是许维第二次的屠官行动,比起前次的两淮盐引案规模也只小上一点点。 纵观发生于乾隆朝的三大案,两淮盐引案、甘肃米捐案、闽浙亏空案均有许维的身影。只要有许维在场兴风作浪的案子,必将是一片血雨腥风,官吏伤亡惨重,这都成了大清官吏之后的共识,而许维日后也被戴上了‘官屠’的绰号。 (许维成长的历史,也算是乾隆朝反腐倡廉的历史,若是放在现代,应该可以拍成个反腐大剧,呵,说笑了。) 在审理良卿一案的同时,朱硅也上了条陈,他认为贵州官场已腐烂,众多官员勾结一气,贪赃枉法,随意买卖府库中物,又任意加派谣役,若不出重手整治,受苦的将是贵州百姓,恳请乾隆帝能降旨吴达善借良卿案而一查到底,不能因上司勒买,且全省官员都牵涉其中而就法不责众,网开一面。 乾隆三十五年七月,朝廷旨意下,朱硅升迁为山西按察使,一月之内需到任,不得延误。接到圣旨后,朱?愣住了。这左迁的旨意也下得太快了些,吏部的效率居然如此之高,令人费解了,看来是皇上的意思在里面。 “皇上现在已无过去的宏图大志,只想着天下安定,且年岁渐长开始贪图享乐。如今朝中勋贵尽皆闭口,专侍奉承,哪能更张现实,这国运焉能不败乎。前有两淮盐引案,今有良卿案,后事未知啊。 现在自己明之不可为而为之,实在是不识实务,落得个调任山西的下场。天下的官场一般黑,山西也非净土,难道这天下就没希望可言了吗? 越想越乱,越想越气,气急攻心,心口一甜,嘴一张,直接喷了口血出来,飞溅到白色帏幕上。 身子晃了几晃,一直在朱硅房内呆着的许维赶紧上前扶住他,而朱硅也终于稳住了激荡的心情,可胸中一口闷气始终郁积在心,不吐实不畅快,击节高唱道,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登临意呀!!!” 这首《水龙吟》乃是辛弃疾于乾道四年任建康通判,登临赏心亭俯瞰大好河山,欲赴沙场,一试霜刀。却因朝廷腐败,谗臣当道,竟无人会,登临意,故慷慨而歌。 此词道出朱硅的心声,他朱硅正要大展身手之际,却被朝中贪官所牵制,又因乾隆帝的原因,被迫调离,实在与那辛弃疾的处境相似之极。 许维这一两个月在朱硅的监督下,恶补了不少经史子集,凭着那无与伦比的记性,脑海里也装了相当多的货色,偶尔拿出去跟人比拼,还不会落了下风。他虽不大懂词的意思,可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劝说道, “大人,您要保重身体呀,千万别气坏自己。其实以我看来,这大清朝还是有希望的。”朱硅一听许维的言语,顿如黑夜中一道白光照亮了他的脑海,兴奋地问道, “愿闻其详。” “我是听说书的人讲过这么个故事,圣祖爷为保我大清江山能稳固发展,在不知选择何人为帝之际,他认为乾隆爷堪可大任,择孙可保大清三代平安,便立雍正爷为帝。 大人,既然乾隆爷已是不思进取,要振我大清,就需在下一代君主身上着手,也只有未来的帝王才能实现大人您的一些抱负。而能影响一代君王之人,非帝师莫属了。” 听到帝师二字,朱硅便想到了康熙朝的伍次友。他以一介布丁,成为玄烨的受业恩师,助其诛螯拜,灭三藩,连康熙帝也明说其受伍次友助力甚多,可见帝师在帝王的内心中的重要性。朱硅从帝师又想到了乾隆百年之后的大清皇帝。 “未来的帝王?”朱硅不住地吟念着,这脑海中不住地闪跃过一件事: 近年来,朝廷内外不断都有人在议论皇上,说他‘贪婪禄位,不立皇储。皇上听后大怒,当场在太和殿上朝文武百官宣布已于三十三年冬选立皇储,并写下诏书密藏于乾清宫光明正大匾之后,并云吴吴苍天可证。 结合到三十三年冬南郊大祀那日,乾隆帝命十四岁的十五阿哥永琰代祀东陵之事,往往代祀者即为储君,这岂不是已经暗示乾隆爷已将祖宗基业托付于永琰?当然,这只是单纯的猜测而已,就算即使成为事实,也能发生变化,就如康熙帝两废太子之事。 朱珪又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在诸皇子中,只有八阿哥永璇与永琰一争这帝位,其他的阿哥们如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他们不得皇上之宠信,而十六阿哥永璘又太小。 虽然八阿哥永璇从各方面来说都比永琰优秀,可他却有了师傅了,并不是自己要效忠的对象。那么筛选完毕后只剩下永琰了。 许维见朱硅的神情,推测出他大概因已解决了心中问题,而整个人重新变得开朗起来的缘故,便说道, “恭喜大人。” “何喜之有?”朱硅有意反问道。 “大人定是想通了某件事,而面有喜色。” “好你个小鬼头,满能观颜察色的。对了,你解决了我心中的一个难题,要我赏你点什么?” 许维沉吟片刻,便说道, “大人,我想跟随您到山西,离开这贵州之地。” “哦?跟着我?怕尤拔世尤大人不肯割爱啊!”朱硅答道, “只要大人您向尤大人提出,我想他应该会应允的。” 以许维的聪明才智,他隐约猜出自己的身世可能与那当朝的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傅恒有关。那傅恒病势反复,而尤拔世对自己的态度也如波澜般上下浮动不一。若自己真与傅恒有关联,一旦傅恒病死,则自己就成了一弃子,不如现在就随朱硅离开,闯荡一番事业出来。 “也罢,你解了我一难题,我可以与尤大人一说,肯与不肯则在尤大人身上了。若应允,则你先与我到山西一段时间,而后我再把你给推荐到侍卫处去,勿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这是要自己打前站了,许维明白朱硅的心思,很是热忱地答应下来。 乾隆三十五年七月,内阁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病逝。尤拔世应允许维转换门庭,发言今后许维一切事皆与其无关。八月,许维随同朱硅启程前往山西,乾隆三十六年二月在朱硅的举荐下入大内侍卫处任蓝翎侍卫,于是清中期一段风云叠荡的历史正式拉开了帷幕。 注:1、良卿:富察氏,满洲正白旗人。乾隆七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迁郎中。外授直隶通永道,累迁贵州布政使。三十二年,命署巡抚。师征缅甸,良卿疏陈贵州兵极能走险耐瘴,请募五千人习枪炮、藤牌备徵发。上嘉其尽心,赐孔雀翎。寻移广东,以募兵事未竟,仍留贵州。 贵州产铅及水银,岁采运供铸钱,以粮道主其事。三十四年,良卿疏劾威宁知州刘标运铅不如额,并亏工本运值,夺标职,令良卿详谳。良卿疏陈标亏项,并劾粮道永泰,请简大臣会鞫,永泰揭户部陈标亏项由长官婪索,因及良卿及按察使高积贪黩状,上解良卿职,复命刑部侍郎钱维城、湖广总督吴达善即讯。吴达善先后疏言标积年亏帑至二十四万有奇。又及高积鬻储库水银,良卿有袒庇状。普安州民吴国治诉知州陈昶籍军兴私派累民,良卿即令昶会鞫,不竟其事,乃致倎贿驿吏附奏事达御前。上乃责良卿负恩欺罔,罪不止於骫法婪赃,命即贵州省城处斩,销旗籍。 2、胡国樑,其子胡鹿泉,其孙胡光墉,即大名鼎鼎的胡雪岩。胡庆余堂曾在胡国樑手中大放异彩,嘉庆初年被和珅吞并,后又由胡国樑之孙胡雪岩在同治年间发扬光大。 3、奏事处分内奏事处与外奏事处,简称内奏事与外奏事,由御前大臣兼管,内奏事处有奏事太监、随侍太监、记档太监、使令太监,外奏事处有奏事官,遴选六部及内务府司员能书写者充任,十年一换。掌传宣谕旨,引带皇帝如对人员,呈递各地与王公大臣贡物,排定八旗、侍卫处、各部院每日在朝轮班值日班次,内外各衙门奏折除军机处奏折径交内奏事处呈进,余交外奏事处转内奏事处呈送皇帝。 4、内阁:清朝的辅政机构实行内阁与军机处双轨制。清初将内三院改为内阁,规定由大学士、学士、侍读学士等组成,并设有一系列办事机构,成为中央辅政机关。康熙、雍正设立军机处后,由于一般例行公事和正式奏章仍由内阁上报下达,从而保证了军机处不陷于一般公务,更有效地辅佐皇帝处理有关机要性工作。 5、钱惟城:江南武进人,乾隆十年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后升右中允,命南书房行走。又经三次升迁,官至刑部侍郎。三十四年,受命会同富察善、吴达善查办刘标一案。《清史稿》本传说他,“工文翰,画山水幽深沈厚。” 6、吴达善,满州正红旗人。乾隆元年中进士,授户部主事。几经升迁至工部侍郎、镶红旗满州副都统。三十三年调湖广总督,兼荆州将军。在此任上被乾隆派往贵州,会同内阁学士富察善、侍郎钱惟城查办良卿、高积营私案。 7、朱珪,字石君,顺天大兴人,乾隆十三年中进士,年甫十八。二十五年,出为福建粮驿道,后擢按察使。四十年,为帝师。五十一年,擢礼部侍郎,五十九年,调广东。寻署两广总督,授左都御史、兵部尚书衔。嘉庆四年,管户部三库,加太子少保,赐第西华门外,嘉庆朝第一红人也。与王杰、董诰同为和珅之死敌。 8、方世俊:安徽桐城人,乾隆四年中进士,授户部主事。几经升迁至太仆寺少卿。后做外官,任陕西布政使。二十九年升任贵州巡抚,三十二年调任湖南巡抚。 乾隆三十五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五年大事记 正月初一日已卯1月27日 普免直省应征钱粮,为此降谕。 初二日庚辰1月28日 命于本年八月举行恩科乡试,来年三月举行恩科会试。 初五日癸卯1月31日 命各省督抚,遇本省豁免钱粮之年,遍行劝谕各业户等,照应免粮银十分之四,令佃户准值减祖。 二十八日丙午2月23日 《平定准噶尔方略》告成。 二月初二日已酉2月26日 命将原任贵州巡抚良卿于该省即行正法。 初四日辛亥2月28日 福建巡抚温福奏称,本年正月拿获漳莆县民蔡乌强,搜获红9扎付一方,上书大明二字,中书大总镇。 十三日庚申3月9日 由于良卿贪婪、刘标亏帑之案非科道言官所举发,故乾隆帝命传集科道,降旨通行申斥。 二十五日壬申3月21日 经略、大学士傅恒奏准,滇省绿营共裁官六十四员,兵丁七千四百二十九名。 三月初四日辛巳3月30日 命喀宁阿来京侯旨,以宫兆麟调补贵州巡抚,吴达善兼署湖南巡抚。寻以德福署湖南巡抚。 初五日壬午3月31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谒陵、巡幸天津,至本月二十六日还京。 初六日癸未4月1日 以缅甸未能如约奉表进贡,命副将军阿桂、总督彰宝派员前往缅甸递送檄谕。 初十日丁亥4月5日 阿桂奏准,将先后投诚的木邦土司线瓮团、蛮暮土司瑞团等迁往内地安置。 十九日丙申4月14日 乾隆帝驻天津行宫,自云南还京的经略、大学士傅恒前往请罪。其时傅恒已病入高肓。 二十一日戊戌4月16日 召富尼汉来京,以永德调补河南巡抚,江苏巡抚令萨载署理。 四月十八日乙丑5月13日 山西凤台县民聂全等赴京呈请照直省热河等处例,开凿煤矿纳税,被工部驳斥。 二十七日甲戌5月22日 云贵总督彰宝奏请停止各省采买滇铜,奉旨不准行。 五月初一日丁丑5月25日 清信使苏尔相等被拘禁于老官屯。 初六日报壬午5月30日 军机章京刘秉恬升任副都御使,奉旨命仍在军机处行走。 初八日甲申6月1日 守备承德先已出天主教,并将家中所供图像等物销毁。至是查处承德并未出教,命将其革职,销去旗籍。 二十二日戊戌6月15日 缅甸未如约入贡,送还内地之人,下旨谴阿桂。 二十六日壬寅6月19日 总督吴达善、巡抚宫兆麟奏报贵州古州党堆寨苗人聚众不法,抗拒兵役,即前往剿捕。 润五月初九日甲寅7月1日 因军机处满州大臣人少,命福建巡抚温福来京入军机处。 十一日丙辰7月3日 乾隆帝六十诞辰在即,为此特谕除在京大学士、尚书、都统和各督抚外,外省提、镇、学政、藩臬及在京侍郎、副都统以下不必进呈贡物。 二十五日庚午7月17日 乾隆帝预定来年皇太后前往泰山寺庙进香,两淮盐商闻讯表示愿照本年巡幸天津之例,在泰安府点缀段落。 六月初六日庚辰7月27日 从云南撤兵时,八旗官兵典买当地幼童四百十四名,乾隆帝据此命嗣后凡奉差兵丁不得似此私行典买,著为令,此次则加恩宽免。 二十八日壬寅8月18日 永定河、北运河河决。 七月初八日壬子8月28日 小金川出兵攻占沃克什地方一事经久未决,乾隆帝命总督阿尔泰前往传集小金川土司面为开导。 十一日乙卯8月31日 以顺天府尹窦光鼐条奏派拨旗庄扑蝗执迷荒谬,将其革职。 十三日丁巳9月2日 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一等忠勇公傅恒病逝。 十七日辛酉9月6日 胡文伯扑蝗迟缓,降补湖南布政使,以裴宗锡补授安徽巡抚。 二十八日壬申9月17日 明德病故,以诺穆亲署理云南巡抚。 八月十三日丙戌10月1日 乾隆帝六十寿辰,御太和殿,文武各官进表行庆贺礼。 十六日已丑10月4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二十六日已亥10月14日 乾隆帝自避暑山庄启銮,进哨木兰行围,至九月十五日回驻山庄。 九月初三日丙午10月21日 命阿尔泰补授大学士,仍留四川总督。 十月初九日辛巳11月25日 召崔应阶来京,以钟音署理闽浙总督。寻以崔应阶为漕运总督。 初十日壬午11月26日 召阿尔泰来京,竖年正月回任。 十一日癸卯11月27日 现行捐例,外官自未入流至州同为止,武职自把总以上至游击为止,皆可分别纳银授官。至是,军机大臣会同吏部等遵旨推广其例,并议定:京官自未入流、从九品,及一应小京官以上至郎中为止,外官自未入流以上至道员为止,皆准其捐纳职衔,不准选用;武职仍如其旧。 十二日甲申11月28日 两广总督李侍尧奏报潮州府属丰顺、海阳二县朱阿姜等聚众不法,杀害差役,揭阳县获访与匪徒交结的监生池亨3会。 二十二日甲午12月8日 停止派兵袭扰缅甸。 二十六日戊戌12月12日 处决朝审情实罪犯二十八人,停决三十二人。 十一月二十三日乙丑1771年1月8日 召宫兆麟来京,命三宝护理贵州巡抚。寻以李湖调补贵州巡抚。 二十六日戊辰1月1日 伊犁将军伊勒图奏请停止由内地往派伊犁屯田兵,乾隆帝不准所请。 十二月初二日甲戌1月17日 远居俄国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蒙古在渥巴锡领导下起兵,开始东返祖国。 十五日丁亥1月30日 明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系皇太后八旬寿辰,乾隆帝谕称:“奉皇太后懿旨,停止进献礼物。” 二十日壬辰2月4日 恢复御史兼部旧例。 二十二日甲午2月6日 命阿桂秘密备办明年大举进兵缅甸。 第一节 第五章:一步登天青云路,巧避祸事智勇全 青云直上路初通,已在明君倚注中。欲遣为霖安九有,先令作相赞东宫。 自从忠谠承天眷,更用文篇续国风。最是何人感恩德,谢敷星下钓渔翁。 ---------方干《寄灵武胡常侍》 1 “总算到换班时间了。”许维长长嘘了口气,在这乾清门前值班已经都值了快六个时辰,腿都站麻木了。正巧今日又逢恩师彭元瑞寿辰,赶紧交接完便要赶往彭府。 乾隆三十六年,在朱硅的举荐之下,许维拜在礼部侍郎彭元瑞彭辑五门下学习。彭元瑞为乾隆朝名家,仕林传称其‘壮岁受主知,司天下文章之柄,为学者所宗一代’,与纪昀同出中允董邦达之门,与铅山蒋士铨合称为“江右两名士”,名声极大。 由于是好友朱硅的大力举荐,故彭元瑞也极其看重许维,每日都要抽空对许维进行授课。 不仅具体教授四书五经,还教授了鬼谷子、韩非子、淮南子、黄帝内经素问、黄庭经、金刚经近思录、九章算术、老子等经史子集中的名作。 而令彭元瑞赞赏的是,许维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番殷切希望,他学东西很快,基本做到过目不忘,举一反三,往往一个道理,被许维解释后会得出另一番的道理,可谓触类旁通,让彭元瑞自己都受益匪浅。就因为这样,许维甚是得彭元瑞的欢心,彭已把许维当作自己的子侄来看待。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令许维不满意的是,这恩师辑五公简直是朱硅的翻版,也是清正廉洁到了极点的人,一点都不肯奉承上司。学问好又不能当饭吃,虽然连乾隆都曾经夸赞过他异想逸材,可他依旧呆在礼部侍郎位置上动都不动都呆了快三年。 许维边想着事边靠在墙边等着,就这么左等右等,等来等去,却始终没等到与自己交接班的某位侍卫! “你奶奶的和珅,每次与他对班都要迟上一小会。哼,还真是小肚鸡肠之人。不就是上次我迟了一回,你倒好,已经连续四次迟到了。” 许维内心火得很,想急着去彭府祝寿却碰上这对班的和珅还是跚跚来迟。前天特意郑重交代过和某,说今日自己有重要事情,不能迟到。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今日却又来这一出! 这种情形早就惹得许维心里不痛快,换着其他的侍卫许维早就骂开了,在侍卫处许维也不是好相与之人。可和珅有着个相对于自己这个汉人来说比较过硬的身份,满人,只能忍了。 终于和珅进入焦急等待的许维的视线中,他人长得匀称,高大魁梧,白净脸。穿着、仪表、举止都非常文雅,谈吐得当,算得上是英俊潇洒书生类型的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极佳。 和珅乃是满州正红旗人,钮枯禄氏,文秀才出身。其父常保,久任福建都统,十三年前死于任上。其后为能在咸安宫官学内继续其学业,毅然卖田。听说此间为卖田一事,还遭过管家赖五的暗算,尝遍了世态炎凉。 在咸安宫官学内,和珅学业优秀,与乃弟和琳、军机大臣傅恒子福隆安、福长安并称咸宁四少,还因受咸宁宫总裁,大学士英廉的亲眯,娶其女冯氏为妻。此时的和珅,在岳父的帮衬下,逐渐走出了困境。 官学毕业后,和珅承袭了三等轻车都尉世职,并于乾隆三十六年起在这乾清门外当起了四等侍卫来,比起自己这同是侍卫处的兰翎侍卫来说高上一级。 令许维佩服的是,这和珅非常爱好读书,经史百家名言名句,拈手就能来上一段。熟练掌握汉、满、蒙、藏四种文字,练就了堪称一流的书法和绘画。在入宫当差后的一年,便拜入了京城第一大派百剑门门下,刻苦练习功夫。就连一向与恩师彭元瑞交好的文坛大家袁枚都写诗夸奖和珅: ‘少小闻诗礼,通候及冠军。弯弓朱雁落,健笔李摩云’。 而最令许维不敢小视和珅的地方便是他和珅潜心收集乾隆的诗作文章,刻苦模仿乾隆的字体,对乾隆的御制诗文烂熟于心,终日揣测乾隆的内心世界。与伙伴们聊起乾隆帝来,那简直是在听着翻版的乾隆帝在表演。 满人之中像和珅此般兼通文武并极有心机的人并不多,以许维的推测,虽然和珅现在家世低微,似乎难有出头机会,可一旦给他捉住机会,以他那底子,恐其日后必会大受重用。故平日里许维虽然最讨厌别人迟到,但却对这和珅并未说出任何怨言。 “哎呀,迟到了迟到了,累得许老弟久等。”和珅一副笑面人模样。 “哪里哪里,这等上和大哥一小会也是应该的。”许维反而同样笑脸相迎 呵呵呵地笑了几声后,和珅拍着许维的肩膀亲热地说道, “过上十几日,这侍卫处便要选出两名侍卫内调往銮仪卫,这可是美差。许老弟看好哪个人?” 许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乍一听愣了下,很快便小心翼翼地答道, “若真有这等好事,我跟其他人一样,看好冬林冬大哥、韩春韩大哥,以及和珅和大哥。” 这銮仪卫可以跟随在皇帝身边,有着大把的出人头地的机会,这侍卫处的侍卫只要还有上进之心都想调到那边。协理事务侍卫领班郑德金平日最欣赏的便是冬、韩、和、许四人。但因冬、韩二人年岁稍长,历练又多,若真只有两个名额的话,自然是冬、韩二人被举荐。 当听到冬、韩二人的,名字时,许维从和珅的眼珠内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出的狠劲。 “哈哈,我也是认为冬、韩二位大哥理当被荐往銮仪卫。不好意思,刚才来接班的时候,路上碰上个十余年没见的熟人,耽搁了。没让你久等吧?” “没有,没有。和大哥还真是关心小弟我。”许维在京师内呆了一年多,也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那许兄弟好走,和某不远送了。”二人道别。许维走出宫门后狠狠朝城墙上吐了口痰,骂道, “什么玩意?居然还敢打进銮仪卫的主意!哼,有冬、韩二位大哥在,你可休想。” 发泄一通后许维不敢再多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往早已是车水马龙的彭府。 从彭府拜完寿稍作停留许维便出来了,看时辰正是末时时分。 当时祝寿的时候,那人才真叫多,脚踩脚的,头碰头的,还有前面屁股挨着后面肚皮的,反正一个字,挤!京城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来了十来个,六部尚书也都纷纷派人送来贺礼。 最让彭元瑞激动的是连当今圣上乾隆帝也都亲写了一副对联让内务府送了过来,这是乾隆与彭元瑞在御花园时对的对联,上联乾隆出的:“冰冷酒,一点水,两点水,三点水”,彭元瑞对曰:“丁香花,百字头,千字头,万字头”,这就表明彭元瑞极得圣宠。 许维走在大街上时,不由得又想起了和珅来,这还真得感谢他。 想想从前恩师府前那可是门可罗雀,一天没几个会来拜访他老爷子,那又硬又臭的脾气,根本没几个知交。 也就是看到和珅卖力地钻研乾隆的平生,企图能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遇,许维一时感慨才在前段时日挑了个妥当的时机把和珅的所作所为都告诉给了恩师彭元瑞,希望恩师能有所借鉴。毕竟彭元瑞能早日上位,则许维的前途就一片光明。 恩师那时的反应与往日比起来确实是不太相同,只说了句‘举世皆浊,我又何必独清’。许维明白这死板尤甚朱硅的恩师终于顿悟了。 因为彭元瑞乃是朝廷大员,做起事来自然比和珅更容易接近乾隆。 彭元瑞一旦打定主意,这下手是极为迅速的。 他首先投乾隆的喜好,整日与其作诗对联唱和。乾隆每日每事必诗,彭元瑞便天天把皇上的诗收集起来,和之献以皇上。皇上大喜,渐渐地与他翰墨往来,初时廖聊,后来频繁不绝。 这第一步便算走对了,已经引起了皇上对彭元瑞的注意。乾隆帝还在纳闷,这彭辑五还真转性了,平日里让他对对联作作诗,就动不动上奏说玩物必丧志什么的,现在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还主动对对联,看来老小子开窍了。 彭元瑞又把乾隆所作的诗词都收集在一起,分门别类编排成部函加注释按语,字里行间不断地恭唯着乾隆,这又使乾隆帝大悦。 还有更绝的,彭元瑞把乾隆所作之《御制说经古文》也来个详细注释,并还写了篇《后跋》,名正言顺地猛夸了顿乾隆的诗,并归纳出四大优点。就连乾隆看了都有点不好意思,最后把这《后跋》分发给众皇子刻苦研读。 就这么一来,彭元瑞便进了乾隆的视线之内。据可靠的内廷消息,彭元瑞不久便会出任礼部尚书。 如果和珅能有恩师这般地位,以他的能耐,绝对比彭元瑞更会讨乾隆的欢心。 正自思索着,不自觉地便来到了京城的闽天楼前。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许维喜欢独自一人上楼小酌一番,望着楼下那繁华嘻闹的人群,天空飞过的大雁,楼内嘈杂的叫嚣声,总能悟出点人生哲理。 许维抬脚便上了昊天楼,选了间能看清整座酒楼情形的雅座,点上几盘菜独自品尝起来。 吃着吃着,许维看见个熟人的影子在雅座外晃了一晃。隔着卷帘,许维认出那是协理事务侍卫领班郑德金。 咦,这昊天楼并非高官显贵常来之地,身为四品官的郑德金怎会来此地方?怪。许维心里打了个问号,便留意起郑德金来。 只见郑德金也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叫了一壶酒,三盘小菜也开吃起来。显然他的来意并不在吃,连闽天楼的招牌菜---红烧荔枝肉都没点,只顾着盯着楼下上来的人。没过多久,从楼下又上来两个人。许维眼一亮,有好戏可瞧了,原来上来的是冬林与和琳。 和珅之弟和琳怎么会与冬林并肩喝起酒?和珅那小子对去銮仪卫的名额也异常的眼红,不大可能让其弟与姓冬的如此亲近,这里头透着古怪。 单看郑德金预先来到这昊天楼,和琳又是一副点头哈腰,与冬林亲近的样子,许维可以断定和珅绝对下了圈套让冬林钻,可叹冬林还被蒙在鼓里。 只相隔了片刻,从楼下又上来一人,许维认得其中那个头甚高,鼻子有点弯,双眼圆鼓鼓,体形略胖的人,那是郑德金的死对头,同样是侍卫处的一名领班,姓高名辅天。随后三人开始攀谈开来。和琳、高辅天与冬林商谈了会便相继离席而去,不经意间,和琳碰了下冬林,冬林却无一丝反应。 这一切都尽收许维眼底,以许维的估计,可能和琳在冬林身上用了掉包计,换掉冬林身上的某样物件。 端坐于昊天楼一角的郑德金目睹了这一切,面色非常难看地也离开了酒楼。 为了搞清楚内幕,许维跟踪和琳。和琳七拐八弯地进到了红大胡同,这个胡同地处偏僻,平日里就没多少人在此经过,宅院多属荒废。和琳敲开一所大宅的门,一闪而入。紧随其后的许维在外稍等了一会后也跃墙而入。 在寂静的大宅内特别容易被人发现踪迹,而和珅的功夫只比自己强,许维不敢靠得太近。不过许维还有一个异能,连曾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桑信都赞叹不已。那就是有一双顺风耳,凝神可以听到近一里的种种声音,当然这要在精神高度集中并且进入忘我的状态下。 许维隐藏于一石柱之后便开始偷听这大宅内的声音,不出一会便被他听到了想要听的消息。 从房内传出的话,确实让许维吃惊不小,这和家兄弟俩还真会算计人。 “大哥,您这计谋还真妙不可言呀。先是请出高辅天与冬林那么凑巧地碰上一面,还让郑大人看在眼里,这下冬林就彻底无望调往那銮仪卫了。他一受刺激,说不准便会照前日我们与他共同商定的计划,伏击韩春。姓冬的身上那物件我也取到手,只要到时郑领班向冬林索要,而他又拿不出来,这事就大功告成。冬、韩二人去不了銮仪卫,而大哥就能。好一出一石二鸟。” 和珅扬天长笑道, “哈哈哈,你大哥想出来的当然是绝顶妙计。所有挡住我们去路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大哥,此次计谋如若成功,则冬、韩二人皆已无望调往那銮仪卫了。你不就是没对手了吗?” 和珅摇了摇头,训斥乃弟道, “和琳呀,你这点可要改正,千万不能低估任何人。凡是你低估的人,都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在你背后捅上一刀的。你可莫忘了那管家赖五,想当年我们何曾瞧得起他,可就是他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候弄了我们一下,害得大哥我被迫卖掉祖田以换取继续学业。” 和琳被和珅驳斥后,不住点头说道, “大哥教训得对,小弟定会改正。” 和珅摸着和琳的肩膀和蔼说道, “我们是亲兄弟嘛,我不关照你还有谁能关照你呀。” 想了想,和珅又继续说道, “你刚才说这侍卫处就无我的竞争对手,这就说错了,你漏看了一个人。” “哦?居然还有能让大哥防备的人不成?” 和珅摸了摸下巴,低沉说道, “是那个新进的兰翎侍卫许维,此人绝对不可小看。” “许维?没听说过呀。” “就是没听说过才更可怕,此人深藏不漏,凡事不大爱发表意见。这种人一旦与你为敌,那才是大敌人一个。” 听到和珅谈到自己,许维凝神闭气,更加注意偷听二人谈话内容。 “我调查过这许维的背景,他是大学士彭元瑞的门生。最近彭元瑞在朝廷之上很出风头,可能会被提升为礼部尚书,听说他还推荐其老友山西按察使朱硅为十五阿哥永琰的师傅。 朝里有人好做官嘛,所以一旦被彭元瑞所举荐的朱硅接近了十五阿哥,则这个许维可能也会被调派到永琰身边,鱼跃龙门啊。 虽然现在许维与我们表面上相处甚是融洽,但绝不可不防。此人给我的感觉总不是太好,他绝对是个狠角色。”说到这,和珅在房内踱了十几步,停下来接着说道, “皇上迟迟未定下太子,所以我们无法确定将来要效忠的人。站队很关键,一但站错,这天下将无你我安身立命之地,所以只能把宝押在皇上身上,这也是最保险的方法。 若彭元瑞的好友果然出任南书房的职位,那这许维则会比我们多一成的机会,我相信许维一定会要求他的恩师想方设法调他前往服侍十五阿哥。 今后我与许维有很大的可能会发生冲突,这是我的预感,”和珅说到这,有点思绪万千,推开窗户,望向远方的天空,凝视了一会,才转回身对和琳说道, “我们不谈许维了,现在回去吧,等着明日的正戏开锣。” 第二节 2 望着和家两兄弟出了大宅后,许维才小心翼翼地从隐藏处走了出来。许维此时想的的是,这和珅究竟使了什么计谋,能一石二鸟,把冬韩二人皆废掉呢? 按着偷听来的话语来猜测,可能是韩春有件郑领班交付的信件被冬林给窃走,当然,这窃走可能纯属栽赃。而和珅一边密报与郑德金,另一边则与冬林商谈对付韩春之事,并让和琳趁机把信给塞进冬林的衣内。 果不其然,当许维回到宫内时,便被郑德金给招到房内,里面已经站着三人,冬林、韩春、和珅。见人已到齐,郑德金满脸杀气地看了众人一眼后说道, “你们四人皆是我的心腹,我对你们也算是推心置腹了。可现在你们这里面居然有人要背叛我!男人敢做敢当,站出来承认了我就饶他一次。” 四人你望我我望你,都没吭声。郑德金冷哼了一声,朝着冬林说道, “冬林,你今日上午到韩春房内所为何事?” 冬林听了后愣了下,心内不免嘀咕,莫不成前几****与和珅商量找人伏击韩春被他知晓了不成?有点底气不足地答道, “大人,今日上午乃是韩春唤小的去他房内一叙的。” “一叙?我怎么听韩春说他并没叫你呀。 冬林听后勃然大怒,冲着韩春大叫道, “姓韩的,你敢说上午没叫我去你房间?” 韩春带着狡猾的眼光看着冬林,冷笑道, “我当然没叫你,而且,我放于房内桌上的由郑大人亲手交予我的密信也不见了,除了你就没其他人进我房间。” 冬林马上朝郑德金喊冤道, “大人,我冤枉,这明显是韩春诬陷小的,还请大人作主。” “我不管他有没冤枉你,你昨日里在昊天楼与那高辅天相谈甚欢嘛,是不是想与他谈妥条件再把信件卖给他,好出卖我?” 听到这里,冬林知晓上了韩春与和珅的套了。昨日本想在闽天楼与那和珅密谋该如何除掉韩春的,没想到却意外碰上那高辅天,也就是郑德金的死对头。作为同是侍卫领班的高辅天打了招呼,自己怎么可能置之不理!虽然不直管自己,可好歹也是侍卫处的官。 自己也只是稍微与那高辅天唅喧了几句,谁料都进了郑德金的眼里。 “大人,我确实没拿什么信。” 郑德金指示许维上前收冬林的身,许维这时八九不离十地能肯定这丢失的信绝对在这冬林身上。许维只稍微一搜,便搜到一封信,转交给郑德金。 郑德金展信一看,这面色赤红,狠狠朝冬林脸上摔了一巴掌,骂道, “还敢说没有,这不是信那还是什么?” 冬林这下无话可说,被人算计只能怪自己没先下手。这时韩春又在旁添油加醋说道, “大人,这冬林枉费您提拔他,居然这么出卖您,他还真是猪狗不如的人。” 郑德金冷声对冬林说道, “好啊,我还真是瞎了眼,养出了你这么头白眼狼。明日你转调净房当个兰翎侍卫吧。” 冬林听罢这上身晃了晃,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 这净房可是皇城第一龌鹾之地,也就是俗称的粪便收集处,在那里看守的侍卫等同于被侍卫处除名,每日只能闻闻粪便味道打发时光。只是狠狠地望了下韩春,这心里已经是埋下仇恨的种子, “哼,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和珅所说的那计划确实不错,通过百剑门找杀手把你给做掉。反正我是没戏了,我也得让你韩春完完,只是可惜让和珅渔翁得利。” 在冬林被调职的第三日二更时分,许维与韩春正好在乾清宫门外相遇。韩春一脸好气色地对许维说道, “老弟,怎么这么巧,刚交完班?走,老哥我请客,请你喝上一盅。” 许维知道这韩春为什么这么好心情。心头大患冬林被调去净房,失去了调往銮仪卫的机会,这乾清门的侍卫中就属他是老大了。 有人请客,自然要去,也免得扫了韩春的兴,许维一口应承了下来,一同前往的还有十二名与韩春交好的兰翎侍卫。 韩春每逢值夜班,下了班必去春来酒庄,那是位于北大胡同口的一家小酒庄,大概是那里的老板娘长得俊俏吧,今晚也不例外。 前面五人,中间是韩春、许维及另外两名侍卫,后面又是五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走向春来酒庄。 秋夜中的北京城,天气格外的冷,风呼呼地吹着。许维走着走着,不自觉地左眼颤抖了一下,数十股浓烈的杀气从街边阴暗处直袭自己而来。 许维警惕地朝四周望去,细致地搜索着躲藏于暗处的危险。果不其然,许维发现在一处民房之上伏着名黑衣人,那已出鞘的宝剑被昏暗的月光照射,反射出稍嫌惹眼的银光来。 正要与身旁的韩春打招呼,提醒他堤防的时候,却发现民房上的黑衣人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他那左手伸进了衣袖内,掏出十几把尖端闪闪发光的银镖。 许维心内大叫不妙,奸人先下手为强了。来不及通知韩春了。在黑衣人抬起手发镖的一瞬间,许维人朝左边的一处角落迅速滚去。 差之毫厘呀,许维才一滚动,从四周的民房上同时射出许多劲镖。促不及防的韩春首当其冲,当场连中二十八镖;头部十镖,胸部十三镖,腹部四镖,左腿一镖。还未来得及吭一声,韩春就被打成马蜂窝,一命呜呼。而比较靠近韩春的三个侍卫也全部阵亡,每人也是连挨十几镖不止。 许维原先停留的位置上也留下数十把的飞镖,把把入地三分。要不是许维警觉性高,提前觉察出了危险,说不准也与韩春一样去地府报到了。 危险依然未过去,从房顶上跃下六名身着黑衣之人,手提兵刃猛扑向剩余那几名惊魂未定的侍卫,其中一人目标直指许维。 生死悬于一线之间,许维迅速出刀抵了一剑,可从来剑上传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得许维的右手刀几乎脱手,整条手臂直发麻,身子沿着墙角连退数十步。 只一剑已经使自己几乎丧失了反抗的力量,来人功力非常高,今日真是自己丧命之日不成? 眼前的黑衣人目光闪动了下,大概意思便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之类的意思,手中宝剑又是直接快捷地刺向许维的檀中穴,不给许维以喘息之机。 许维刀换左手,连续劈出十余刀,想砍断敌人的来势。但这长剑就犹如毒蛇吐信般,直接穿越刀丛,直奔目标而去。 许维当机立断,马上弃刀右滚。只听呲的一声,许维衣襟被刺穿并裂为两大截。 “死吧你。”耳边传来陌生低沉的语音,显然是那黑衣人发出的,看来他要发出杀招准备结果许维。许维抬起头,凭着第六感冲着蒙面人喊出一人名字, “和珅。” 这声音虽小,可不下于一口大铜钟放在耳边猛敲。黑衣人听到名字后,剑势立刻出现迟滞。许维抓住良机,从怀中掏出桑信留给自己保命用的暗器,朝地上重重一丢,立刻烟雾四起,弥漫四方,把自己的身形给掩盖掉了。 当烟雾散去时,只留下那黑衣人一人,许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周围也异常地安静,所有的侍卫都被料理妥当。其他黑衣人都围到那领头身边时,只见他摘下面上的黑巾,露出白胖的脸庞,果真是和珅。 和珅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本想连他一并做掉,居然被他给认了出来,还是让这家伙逃过一劫了。” 和琳也脱下黑巾问道, “大哥,这许维给走脱了,是否要追上灭口?” “那倒不必了,我们的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可以撤退了。这许维只是凭直觉喊出我的名字,他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去大肆宣扬此事的。 现在该去办另外一件事,别留下尾巴了。”和珅手一挥,黑衣人如潮水般瞬间退得个精光。 许维侥幸逃脱了和珅的追杀后,如过街老鼠般不敢声张地潜回了家中。敲自家大门时还跟做贼似的警惕地朝四周张望着,这已是惊弓之鸟了。 给许维开门的正是桑信,他见许维如此狼狈不堪,还身带剑伤,赶紧一把抓着许维的臂膀,拖到房中边给他上金创药边埋怨说道,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这是在天子脚下,居然也跟人动刀动枪的。我就说你们侍卫处的人个个都是吃得太饱撑得慌,没事成日打架。你啊,迟早要死在刀口上。” “大丈夫死就死呗,只要不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也值得了。”许维边呲着牙喊疼边开着玩笑。 他是不打算让桑信为自己担忧,毕竟老桑岁数也大了,这内伤迟迟未愈。若是听到自己被伏击,九成九会为自己出头。还是算了,这老头现在跟个老爹似的看管自己严严的,把自己当活宝了,生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以后没人送终。不过许维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毕竟没爹没妈那么多年,有个人关心自己很是温馨。 至于是否要上报给郑德金,许维思量再三后决定还是把此事隐瞒下来。自己也是在乾清门外才遇见韩春的,而见到自己的侍卫估计此刻都已难逃劫数,说没遇见韩春也无人会揭穿自己。 按自己的推测,可能那冬林也难逃一死,那时就算再揭穿和珅乃是主谋之人也无用,况且满人就算有罪也会罪减一等。 第二日,许维与和珅又碰了面。和珅一见到许维便是笑容可掬地问道, “许老弟,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面色苍白得很呀,不会是上怡红院风流快活去了吧?身子骨要紧哦,可别把老命都搭上去了。” 真是小狐狸一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家伙。许维暗骂,面上还得应承着说道, “哎,昨晚我走在大街上被疯狗给咬了一口,还幸好我叫了声‘畜牲’,它就被我吓跑了。” “昨天还真是算你命好呀,不晓得下次再碰上什么疯狗之类的,有没这么好运哦?”和珅长笑几声后便扬长而去。冲着和珅的背影,许维的眼中射出足可致人死地的眼光,也不住地哼着说道, “走着瞧就走着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当日的下午,冬林的尸体在香山湖上被人发现,其死亡时穿戴整齐。验尸官认为可能是失足落水,溺毙而亡。冬林之死还算小事,而韩春之死则更令人震惊,随行的十三名侍卫一起在北大胡同口附近遇袭身亡。 侍卫处一开始大张旗鼓地在内部查了一阵,许维也被传唤,许维只是一概否认有遇见过韩春。和珅的嫌疑也有,也被召唤过去,从他身上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到,都被他推脱得干干净净。他事也确实作得干净利落,没留下任何的把柄。 查到后来,实在查不出什么名堂来。此事如果捅到皇上那里则对侍卫处来说是件脸上无光的事,领侍卫内大臣哈尔吉齐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瞒上不瞒下。 经过此一事件,许维与和珅二人之间已是视同水火不相容,埋下了长达数十年的仇冤,二人可谓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能调往銮仪卫的两个候选人全部死亡,剩下的最佳人选只能是和、许二人。见和珅有望调往銮仪卫,许维也不肯落于人后,通过恩师彭元瑞的关系最后同和珅一起调到了銮仪卫。 銮仪卫的侍卫虽然只是拿伞盖、刀戟、瓜锤、鼓角、铙歌大乐等,但也算得上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与皇上亲近的机会极多,故比起站岗放哨的侍卫处侍卫来说可是个好差。 在同被调入銮仪卫后,和、许的关系一下子又平静下来,二人平日见面时倒也不显得有多大的仇恨,偶尔还互相打打招呼。表面看这两人像是哥们,其实肚子里两人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只是没找着机会罢了。 第三节 3 时间总是飞快地一闪而过,二人到銮仪卫办差也有半年有余,也就在这一年,乾隆三十七年春发生的一件事,使得和、许二人的飞黄之路各自突然出现。 乾隆帝欲巡幸河南,其目的乃是为了视察河务。 河务,主要指的是治理黄河。黄河自古以来便是中华的第二条大河,它从中游即河南开封向东汇入大海,其所过之地尽属平原,由于没有峡谷峻岭的约束而经常改道。 黄河乃是一条含沙量极大的泥水河,它所裹带的沙土系山西、陕西及河南西部水土流失而来,在平原地区泥沙难行,于是逐渐积沉,天长日久之后河床竟越来越高,成了举世闻名的地上河 清初,黄河屡次决口,河水自上而下横冲直撞,使附近山阳、高邮、宝应、泰州、盐城、兴化、如皋等七州县饱水灾,尤其是黄河因水流不畅,形成倒流直入运河,使海运受阻。 这直接威胁到了清王朝的统治,因为清廷每年需要从东南运送400万石粮入京,以养活人口众多的王公贵族和八旗子弟。所以清历代皇帝都非常重视黄河的治理,康熙帝就曾数十次前往巡视,雍正帝也四次前往视察。 作为銮仪卫侍卫的和珅与许维二人,自然不可避免地跟随着到了河南。 当乾隆的御驾驾临曲埠,河督萨载,山东巡抚那哈格等山东地方官员早已迎出十几里之外,黄土殿道,净水泼街,并谴出数万老百姓夹道欢迎,营造出热烈的气氛。 圣驾过处,身着五彩斑斓节日盛装的百姓,纷纷跪于道旁,高呼‘吾皇万岁’,喊声惊天动地,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不住地袭来。 和珅与许维都顶戴花翎,身着黄马褂,夹在数百名侍卫之中,毫不起眼。一个拿着长刀,一个拿着长戟,并排走着,还真是难兄难弟一对。他们身后还跟着数十个拿着斧钺瓜锤的侍卫。 为了显示自己的忧国忧民,乾隆并未直接入住行辕之内,而是准备在郊外听取山东地方官员的汇报。 内侍选了个靠河的地方,打扫干净并摆上长红毯、桌椅之后,乾隆才缓缓坐了下来。在风拂鸟鸣花香雀跃中,乾隆仔细地问着萨载有关河务、天象、河赈等事项。 萨载站在帝塌之下恭敬而谨慎地回答着,生怕一字答得不对,惹恼了当今的天子。顶戴丢了事小,没了脑袋可就惨了。山东巡抚那哈格也偶尔插上几句话。 方圆几十里,除了君臣对话及偶尔的鸟鸣之外,就再无其他声响。侍卫们则肃立于四周,两耳不闻地直望着眼前,捕捉着任何异常动静。 过了一会儿,领侍卫内大臣哈尔吉齐从外走过来,手上拿着份边境六百里加急文书。 站于乾隆身旁的四品带刀御前侍卫李风,年已五旬,乃是百剑门的五大长老之一,深得乾隆的宠信,已在侍卫的位上呆了快二十五年。 见哈尔吉齐拿着信,立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李风便示意了下乾隆,乾隆点了点头后李风才上前从哈尔吉齐手中接过信,转呈给乾隆御览。 乾隆展信读后,这眉头渐渐紧锁,原来信上所奏的是被官兵在小金川之役中俘虏的小金川土司格旺之子僧格桑成功越狱逃跑。 大小金川之战乃是乾隆朝耗费军银最大的战役之一,直至三十七年春,战乱还未平息反而有渐趋扩大之势,前方仍由温福统帅数十万大军猛攻不止。而捕获僧格桑,则算得上是清军的一大胜利,可谁想居然在重兵把守的地方也能让僧格桑走脱? 乾隆脸现微怒,把六百里加急丢于一旁,眼视前方,口中轻声说出句话来, “虎兕出于柙。” 站立于四周的众侍卫都听到了乾隆在喃喃自语,但因声音太轻,大伙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领侍卫内大臣哈尔吉齐、河督萨载、山东巡抚那哈格及离乾隆最近的几名贴身侍卫都紧张起来,他们在担心皇上是在对他们中的一个下了旨意,要是连皇上所下旨意都听不到,那可是欺君大罪。 “虎兕出于柙啊。” 乾隆终于把视线落到了身旁的这些大臣之上,他重复说了一遍,并想让这些大臣们直接照他的旨意拟出道圣旨出来。 周围的侍卫这下都听清了,可却无人知道这是何意,只有许维、和珅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说起来许维算是走运,上月去恩师府中听课之时,恩师就那么正好地念过此句,并稍微讲了下大概的意思,于是知道这是指责看守人办事不力,但要许维再具体深入解释下去就有点难度,概因那次恩师彭元瑞准备深入指点的时候因临时有急事而出府,之后更不提此事。 而和珅熟读经史百家,他自然也知晓它是出自《论语》中引用周任的一句话。 周遭依然是寂静异常,和、许二人都感到很惊奇,乾隆这么明显地又读出这句话便是等于委婉地下了道口喻,要求严办看守之人的责任。照理身为领侍卫内大臣的哈尔吉齐应有个最起码的反应,而后在有空之时去军机处传旨办理此事, 哈尔吉齐毫无反应,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为听不懂皇上之意而不安。额头冒着汗,也不敢用手去擦。 哈尔吉齐朝萨载及那哈格投去求援的目光,希望两人能帮忙。可这二人也是脸上一片茫然的样子,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哈尔吉齐最近被圣驾驾临河南一事弄得焦头烂额,这脑袋瓜里装的满是护卫、陪驾的事情,而且昨晚又陪着新娶的十六姨太折腾了一个晚上,体力着实有点不支。被乾隆突然一问,顿时蒙了,脑海空白一片,差点没倾刻就瘫倒在地,哪还能答得出话来。 而萨载与那哈格都是满州勋贵,非正途科举出身,从来不看汉人的四书五经!也没料到乾隆会从《论语》中引章下旨,所以根本帮不上哈尔吉齐什么忙。 哈尔吉齐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皇上最近喜怒无常,看他脸上有怒容,定是加急文书上有恶讯。越想越担忧,越想就越发记不起那‘虎兕出于柙’的出处。 “虎兕出于柙。”乾隆第三次说出这句话,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那凌厉的眼光朝着这眼前的三位满州大员的脸上扫来扫去,他迫切想从他们三人的嘴中听到自己想要听的答案。 哈尔吉齐、萨载、那哈格的头颅那是越垂越低,脸越憋越红,半个字都说不出。 当然,銮仪卫中也不是没有人懂得这话的意思,但懂的人也要看有没胆子回答不是。在这种场合,万一皇上发怒,把擅自插口解释的人给砍了头,那就冤死了。故现场鸦雀无声。 “皇上的意思是说要严惩那看守僧格桑的人吗?”周遭一片可怕的寂静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原来许维胆子颇大,认定这是个良好表现的机会,便出列把长戟放在一旁,跪在地上小声地说道。 声音虽小,但中气十足,毕竟也传到了乾隆的耳中。乾隆寻着声音看到銮仪卫的侍卫中来,并发现了跪伏在地上的许维。 “那你知道这句话出自何处吗?”见随行的銮仪卫低等侍卫中居然有人知道这论语中的名句,乾隆倒不由得惊讶万分。 “小人晓得其出自《论语》,却不晓得它更具体的意思。” 乾隆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也还行,总算自己有台阶可下。当着众多侍卫的面,总不成自己把整段话的意思都详细地解释给领侍卫内大臣哈尔吉齐听,那也太丢人了,堂堂一品大员,满洲重臣,连《论语》上的话都听不懂,真是丢尽朝廷的颜面。 “走近些,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许维依着指示,走近了几步,并把头抬了起来。 这是张尚算英俊的脸,剑眉斜飞,面色白中透黑,给人诚实可靠之感。乾隆正要开口嘉奖许维之际,耳边又听到话声, “小人钮祜禄氏知道这‘虎兕出于柙’乃是出自《论语》季氏篇第十六。全文乃是: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欤?”和珅见许维出了风头,遂不甘落于人后。 乾隆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了,这銮仪卫还真是卧虎藏龙呀,什么人才还都有。饶有兴趣地发问道, “那你能否说出整句话的意思?” “周任有一句话说:‘能够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才任职;如果不行,就该辞职。’譬如瞎子遇到危险,不去扶持;将要摔倒,不去搀扶,那又何必用助手呢?你的话是错了。老虎犀牛从槛里逃了出来,龟壳美玉在匣子里毁坏了,这是谁的责任呢?” “好,答得甚好。不过朕还要考较一下你的功底。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 这句话出处哪里?” “《论语》颜渊第十二篇。” “前一句呢?” “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和珅的声音听起来就比较稚嫩些,但听上去口齿清楚,极为悦耳。 “上前几步抬起头来。”乾隆非常满意和珅的答复,谁说满洲人不懂得四书五经,这个侍卫就很不错。 当看到和珅时,乾隆不由眼中一亮,好个人才呀。 躯干如中人,面白皙而事修饰,腰腹圆肥背肩丰厚,面肥鼻隆,印堂多喜气,言语有金石之音,分明是食禄之相。 乾隆看着哈尔吉齐,示意他报出和珅及许维的姓名及身份。 哈尔吉齐见危机解除,赶紧抹去脑门上大堆的汗珠,悄声询问了下銮仪卫掌仪使索多,不久就来到乾隆身前,回奏道, “皇上,这前一人名叫许维,乃礼部尚书、大学士彭元瑞之门生,现在是兰翎侍卫之身。” 听到彭元瑞之名,乾隆不禁咦了声,说道, “原来是彭元瑞的门生,难怪会懂得些文章。朕前几日还夸彭元瑞文章写得好呢。 嗯,叫许维啊!咦?”乾隆似乎记起了点什么来,他眯上眼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两个字,许维,相当的熟悉。 对了,尤拔世曾经提到过这许维乃是傅卿的私生子。 一想到傅恒,乾隆的情绪顿时低落了不少。傅恒可谓是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傅恒病逝其实也让乾隆内疚不已,若不是他派傅恒主持攻缅大军,傅恒也不会染瘴而亡,着实亏对傅恒的姐姐,已故的孝贤纯皇后。 这思绪一来,便沉浸到从前与孝贤纯皇后的百般恩爱之上,久久不能忘怀。 爱屋及鸟,再看许维的眼神时乾隆变得异常柔和,心中已打定要好好栽培一下傅恒的后人。 哈尔吉齐若没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会做到领侍卫内大臣的位置上来。他看出乾隆刚才对那和珅也甚是满意,于是等乾隆回过神后高声禀呈道, “这后一人叫和珅,其父常保,已故福建都统。岳丈乃是当朝大学士英廉,现在是四等侍卫之身。此二人俱是新进的銮仪卫侍卫。” 乾隆点点头,开口指示哈尔吉齐道, “传朕口谕,许维升为四等侍卫,和珅升为三等侍卫,二人依旧在銮仪卫当差。” “谢主龙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维与和珅磕头谢恩,而其他的官员与侍卫们则山呼万岁,跪倒在地,恭送乾隆銮驾。 第四节 4 在河南视察河务的乾隆,为公务繁忙了几天后,到底还是按耐不住花花肠子,移驾少林寺想观赏那北岳嵩山的名胜古迹。随从人员除了百剑门的李风,只有和珅与许维,其余侍卫远远跟随不许接近,随时候召。四人俱穿着便装,搭乘着一艘大船走水路直往嵩山少林寺而去。 这艘船有四个包舱和一个统舱。统舱内有固定的顶蓬,下雨或夜间睡觉时,则放下两边的厚布卷帘。统舱里坐有三四十名乘客,多系游人和商贾。 乾隆一行人坐于第三包舱内,乾隆边欣赏着湖上风景,边注视着船上的一举一动,原来此船上有一人引起了乾隆的注意。 立于左舷有一年轻人,不过二十左右,虽然衣衫平常,且略嫌过大,不太合身,但容貌俊秀,面如白玉,白里透红,秀眉弯弯,圆圆的杏眼,黑白分明。此人满面愁容,正自望着江面发呆。 虽然只打了一个照面,但乾隆对这年轻人极有好感,便挑开卷帘走了出来,靠近了年轻人,口中吟诵道,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念毕,收了折扇轻声打招呼道, “看公子愁容满面,定有烦事缠身,龙某借花献佛,太白诗仙的《行路难》内涵深远,祝公子能早日达成心愿,勿要挂念太多。 还不知公子贵姓,欲往何处?” 那位年轻人羞怯不言,满面红晕,更为可爱。 当乾隆出舱时,和珅与许维都已经在注意他的行动,毕竟皇上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和珅鬼精灵,比起许维来更擅长揣摩乾隆的心思,见到乾隆的举动后,和珅马上也钻出船舱走向那位年轻人。 许维慢了一步,好位置全被和珅给堵了,顿时懊悔不已,这起码损失了个能立刻巴结乾隆的机会。跟着李风一起走出来的许维。心中不住暗骂和珅: “真******是个马屁王,给我掉进河中淹死算了。” 和珅心理素质确实过硬,浑然没把乾隆当作皇帝,笑容可掬地朝着年轻人解释说道, “我家公子姓龙名在天,京师人士,太学生员。此次南游,旨在寻师访友,恭诣古迹,礼祭前贤,观赏秀丽湖山。今见公子丰神俊郎,高雅脱俗,故我家龙公子渴望能与公子结识一番。” 那位年轻人居于第二包舱内,他的随行书童对乾隆颇有好感,抢着回答道, “我家公子复姓公孙盘清,开封府人,此次是为太夫人祈福,前往少林寺。” “看公孙公子愁容满面,似乎有难言之隐。能否说与我家公子听一听?我家龙公子交游甚广,前几日还与河南巡抚那哈格一同畅饮。”和珅推测公孙盘清所遇的难题还不小,便拿话来探那公孙盘清。 那书童一听这位龙公子居然认识巡抚大人,不禁拉了拉公孙盘清,欢声雀跃地说道, “公子,龙公子认识巡抚大人呀。” 公孙盘清本来低着的头听到书童的话语后,抬了起来,这目光正好与乾隆那炽热的眼光相对。 乾隆虽年已过半百,但保养极好,皮肤光滑无比,这身上更多了众多年轻人所没有的成熟感。随意一站,那富贵气不住地逼来。明亮的大眼中,闪烁着智慧、果断、乐观、仁慈的光芒,有时又迸发出温柔多情动人心弦的魅力。 这位龙公子穿着高雅,举止大方,如果能倒在他的怀里一定是安全的港湾。 想到这里,公孙盘清不禁脸红了一下,又低下头轻声细语地说道, “因为家母身体欠安,故上少林寺来求香拜佛,以佑我母身体安康。” 乾隆听后眼光大亮,赞道, “看来公孙公子还是个大孝子呀,我这人最敬重的便是孝子了,百善孝为先嘛。” 和珅在旁插口说道, “我家龙公子对龙老夫人的孝顺也是没得说的,在家时每日必去问安。这不,前几日还写了首诗呢: 快霁天中景丽鲜,宜人都为利农田。 轻阴乍晴招惊牖,永昼如迟竞渡船。 斜叶焦云亭畔卷,低枝溜火沼中燃。 五丝彩缕随风俗,愿比慈宁寿不宁。” 这是端午节时乾隆所作一诗,居然被和珅给说了出来,乾隆倒也是不住地点头,这脸上颇有得意之样,对和珅则是更加欣赏: 自己对母亲事孝致亲,和珅能道出自己这母子之亲,真是难为他了。 许维瞧在眼里,只能佩服和珅比自己更是下足了苦功,他还真不止靠那张脸吃饭。 被和珅一提到母亲,公孙盘清不由得落泪,这泪花儿不住地滴落,看来是牵动了他的伤心事。 乾隆看到后不禁皱了皱眉,俗话说得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嘛,怎么这公孙公子就如女子般这么容易落泪?头痛呀。 乾隆走上前,从怀中掏出方锦帕,帮公孙盘清拭去泪水。在擦拭眼泪之时,便觉此人的面部异常娇滑,如水银般柔软,弹指可破。手指稍微触动了下,这公孙盘清便双颊猛红了起来。乾隆倒也是越擦越起劲了,摸呀摸,吃起人家的小豆腐来。而这公孙盘清似乎早已半晕了过去,头枕在乾隆的肩上,被那浓烈的成熟男人味给熏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以然。 和珅对乾隆的异动关注起来,并对这公孙盘清的身份起了疑心,越看这人越像女子,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忽然背后有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好啊,现今还真是世风日下呀,大庭广众,居然有非礼之行。” 乾隆与公孙盘清都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三十左右獐头鼠目衙内打扮之人,后面跟着一个管家和八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公孙盘清又气又怒又害怕,不禁低头再次哭了起来。 和珅在旁马上对着那个说话的家伙斥责道, “你是何人,为何出言不逊,恶语伤人?” 此人哈哈大笑,用尖利的像太监的声音说道, “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居然还敢在此勾引小后生?这是从我府里逃出来的书童,你休得对他不怀好意。” 此人又对公孙盘清说道, “小宝贝,你怎么舍得离开我,远逃在外?”言毕,上前伸手去摸公孙盘清的脸蛋。 公孙盘清一闪,极其愤怒又非常害怕地尖声哭叫道, “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我乃官宦之后,谁是你的书童?” 许维这时总算比和珅抢得先机了,就算是个男人,那也是皇上摸过的东西,焉能让这该死的人碰到? 上前一大步,狠狠照准那人的小腹便是一脚,这脚去得快,他一旁的家丁都无准备,只听扑通一声,那人掉进了河内,估计不会水,在河中死命的挣扎,两名会水的家丁赶忙跳入河中急着救人。 衙内的管家气急败坏地冲上前骂道, “大胆奸人,你们可知晓他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冒犯,不要命了吗?” 许维嘻嘻一笑,打趣说道, “难不成是当今乾隆爷不成?”这句话可把乾隆给逗乐了,对着许维笑骂道, “你这小子胆子还真是大呀,不怕皇上怪罪?” “小人一心为公,昭昭之心天可鉴之。”许维一副忠心不二的样子,配上他搞怪的表情,惹得船上众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是公孙盘清,本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现在却是绣幕芙蓉一笑开,让乾隆看得目不转睛。 见这几人一点都不害怕,管家气冲冲地说道, “说出来你们都后怕不已,给我站着听好了,我家公子乃是河南信阳兵备道吕松林吕大人的大公子吕泽,又是松平府知府万成壁万大人的未来女婿。” 管家解释完自家的身份后,又趾高气扬地用手指着公孙盘清说道, “吕大公子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福分,快点跟公子享福去吧,免得拖累了你父母双亲。” 那时大富人家也时髦养娈童,故乾隆听在耳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两个吕府家丁上前就想架起公孙盘清往另一间包舱而去,却被许维第一时间内伸手拦住。公孙盘清本就痛恨那衙内,现在听到松平府知府万成壁的名字,两眼发红,更是怒发冲冠,大骂道, “畜牲,强盗,狗官的孽子,不得好死。” 一时气愤难忍,挣脱一旁挽着自己的书童的手,便要投湖自尽,被乾隆给死死抓住肩膀不放。船上的乘客原来都十分愤怒,有几人上前欲图阻拦,但一听是恶道台的公子,都又敢怒而不敢言,停滞不前。 正当吕府的那两名家丁想强架着公孙盘清走的时候,和珅与许维同时攻出,一左一右,瞬间就把两名家丁给击倒在地。 刚被家丁从水里给打捞上来的吕泽见状,勃然大怒, “好啊,你们这几个反贼,居然敢抢本公子的东西,来人,你们几个,给我都上啊,还愣着干啥。” 和珅此次不再给许维机会了,直接快步上前又是一腿把那吕泽给重新给踹下河里。以和珅的功夫,这吕泽就是全神贯注地防备也难逃二次落水。 乾隆见吕泽刚上得船又被和珅给踢了下去,不禁笑出声来。剩余几个家丁见少爷又落水了,这下不敢呆在后头纷纷冲上前,想揍乾隆,却被李风随意一走动,身影只是晃动了几下,在一阵掌风过后,全数趴倒在船板上起不来了。 许维见一下又没自己什么事了,这下可气坏了。好做的事,显眼的事都被这百剑门的人给做了,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 余光一瞟,见最早的两名家丁中的一名正悄悄半站了起来,并从怀中掏出把匕首,看来是想意图对乾隆不轨。许维总算松了口气,老天对自己并不薄,还有立功的良机。他紧紧盯着那人,不断盘算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等候着最佳的救驾时机。 此刻和珅、李风都站在乾隆的身前,注视着那些被击倒在地的家丁们,以及那个还在狂哮的管家,都没注意到那偷偷爬起来的家丁。 “死吧你。”只见家丁大喊一声,手握短刃直扑向乾隆。以他与乾隆的距离,李风与和珅马上有反应也来不及救驾了。许维早已等候多时,一见那名家丁行动,马上把乾隆给按倒在地,自然自己还故意让那锋利的刀刃划破胳膊,留了点血出来。 李风只愣了片刻,见乾隆着袭,马上回身便是一剑,直接划破那名家丁的咽喉。那名家丁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喉咙处便扑扑地直冒血丝,人如木头般栽倒在地。 和珅与李风都急急赶到乾隆身前,急切地问道, “龙爷,你没事吧?” 乾隆带着赞许的表情看着许维说道, “我没事,回府后我定要好好赏你。”说完,乾隆拍了拍衣袖站了起来,对着李风与和珅下令道, “快点把这些人都给我弄到河里去,免得我看了碍眼。” 皇上旨意一下,谁敢疏忽大意,三人非常快速地把八名家丁都丢进河里喂王八,那管家更是被和珅在嘴上贴上封条、手脚俱捆死并在屁股上踹了一脚才下去的。 见公孙盘清依然是闷闷不乐,乾隆便主动说道, “贤弟莫要忧伤,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出来,愚兄一定出力效劳。” 和珅看到公孙盘清在乾隆主动询问下,依然是迟迟不言,愁容满面,感到可能是那公孙公子认为对头权大势横,遂再敦促劝慰说道, “公孙公子,我们龙公子好友甚多,有不少还是封疆大吏,有的还是皇上倚重的军国重臣,只要你真有委屈,受人欺凌,龙公子一定能够替你伸冤。” 书童插话道, “龙公子能与河南臬台斗吗?敢与巡抚争吗?皇上钦定的案子也能翻吗?” 乾隆一听居然牵涉到了河南巡抚那哈格,更牵连到自己,不由眉毛一挑,想知道这个中细节,便问道, “万岁至尊至上,金口玉言,钦定之案自无可更改。但当今天子能纠错改偏,屡下罪己诏,就如前几日所下之自责用兵金川之非等。 如贤弟却有冤情,兄愿为代传上听。兄与内廷皆有交往,弟勿要多虑。” 公孙盘清听了这番大义凛然的话,非常感动,便一五一十地把全部事情都讲了出来。 原来公孙盘清之父公孙亮曾在十三年前的冬天中,归家途中搭救了个病卧路旁的文人。此文人便是万成壁,他乃是来河南投靠一远亲的。因年少不懂事,迷恋上一名妓,而导致银钱用尽,投靠无门。更是因饥寒交迫,跌倒于地。 公孙亮见这万成壁写着一手好字,文才也不错,就收留他在家中小住,并资助其上京赶考。 在会试中这万成壁中了进士,分发至江苏海州赣榆县当知县,后迁松平府通判,去年又升至松平府同知,而公孙亮也由翰林院修撰外授松平府知府。 万成壁刚开始还会每逢节日便携带礼物上门拜访,随着接连升迁,这拜访次数也日渐稀少。尤其是近四五年来万成壁苛敛民财,私开典铺,贱买民田,发了大财。他还巴结上从松平府升至河南信阳兵备道道员的吕松林及从河南信阳兵备道升至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黄宾,并和河南巡抚那哈格的管家庆舍交往甚密。 当公孙亮上任后,针对万成壁的贪赃枉法,进行了规劝与警告,万成壁勃然大怒,拂袖而去,恩断义绝。 去年夏天,万成壁派人来公孙府上提亲,欲取公孙亮之爱女清玉为第七房夫人,遭公孙亮严词拒绝后,便怀恨在心,密报道员、按察使、巡抚,控称公孙亮收藏其祖父公孙良的《奈何吟》诗集,充满大逆不道文词,意欲反清复明。河南巡抚那哈格接报后,便派官兵将公孙亮革职罢官,押入省狱,上奏朝廷,秋后问斩。 万成壁不断派人到公孙府上逼婚,以至于太夫人经不住逼问,一病不起,清玉小姐与盘清少爷只好外出躲避并祈求上苍保佑全家。 说到这,公孙盘清悲痛难忍,泪如雨下。 乾隆听到这时也是义愤填膺,深恨贪官小人的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必须严惩。可听到这《奈何吟》诗集时,又不由得迷茫万分,这日理万机,谁还去记得这些小事。如**之类的案件,在近几年是数不胜数,下狱的文人也是数以万计。 看乾隆对待那公孙盘清的亲热劲,此时再替那公孙盘清说几句免费的公道话,可能还会收到奇效,于是许维说道, “龙公子,这公孙一家的遭遇实在是太凄惨了,贪官当道,祸害良廉洁之辈,还请公子您能主持公道。” 和珅更不会让这许维给抢了风头,他清楚知道乾隆爷是记不起这《奈何吟》诗集的事,可他却是记得的,自己说的话绝对比许维更能切中要害,深得乾隆的欢心: “公子,这《奈何吟》一集乃是由河南巡抚直报到军机处,并转呈御览后由三法司定下案的。 小的有幸通览过全文,觉得虽有一些侼妄之词句,如‘举世尽成狐假虎’,‘石渠天禄,酿成祸种’,‘守令失职,赋额不清,飞派朦胧,火耗太虐’等,但细加分析,所描绘的多是南明王朝割据江南时,昏淫贪婪,大卖官衔等,系抨击前朝与南明弊政。这部诗集不仅不是辱骂本朝、大逆不道的谤书,反而应是抨击前明****颂扬本朝德政的好书呀。” 这和珅娓娓道来,说得乾隆不住地点头,对着公孙盘清说道, “贤弟可带有那《奈何吟》诗集?” 公孙盘清赶忙从包裹中取出本诗集递给乾隆,乾隆接过后便细细阅读开来。这几人中只那许维有牢骚, “这姓和的还真是能说会道,颠倒是非的家伙,死的都能给说活了,还样样说在皇上的心坎上。”不过许维也不由得佩服和珅学识渊博,连这么个不太出名的诗集也看过,换作自己,根本不会去留意这些东西。 和珅见到乾隆越看越脸色不对劲,可能是思量到自己听信了巡抚的参劾和三法司、内阁的复议,直接判了公孙亮死刑,面上不好过的缘故,便说道, “龙公子,此案据小人理解,应是那河南巡抚接受了这万成壁的赃银,才如此违心地整治这公孙亮,并误导了皇上。还请公子您回京之后能疏通三法司及内阁,促其重审其案,以顺民心,合国法。” 和珅这些话说到自己心坎中去了,并给自己足够的台阶下,自然对和珅的印象又好上几分,脸转向公孙盘清说道, “我这家丁说得对极了,待回京之后我定会出全力帮你们公孙家疏通一切的,贤弟大可放心。” 在公孙盘清的脑海中,已是认定了乾隆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定有通天的本领,故慌乱已久的心也安定下来。连日来紧张的心情一去,精神一松懈下来,便只觉一阵疲劳不住袭来,眼一黑便晕倒在地上了。 和珅乃是一细心之人,辩形听音已是认定那公孙盘清乃是个女子之身,便在不经意之间点了公孙盘清书童的昏穴,一副惊讶的表情对乾隆说道, “龙爷,您看这公孙公子大概是奔波太久了,不堪风雨之吹打,都给累坏成如此,以至昏阙过去,不如您扶她回舱中小憩一番吧。” “也好。”乾隆对公孙盘清大有好感,便手挽住公孙盘清的腰,正准备扶她进舱。此时公孙盘清的帽子被和珅用指风给射掉,露出一头浓厚细软油黑闪亮秀发。乾隆见状不由惊异万分,再细看那公孙盘清的面部,两耳皆有针孔,玉面桃腮,眉如弯月,美艳无比。乾隆此刻才有所醒悟,又摸了下这公孙盘清的脚,发现他的脚白又嫩,只有三四寸长,看来这公孙盘清乃是女扮男装了。 和珅献媚说道, “恭喜公子,又得一红粉知己了。” 乾隆心内也是喜过于惊,这公孙盘清美貌绝伦,品格高尚,心比天高,又出自名门之后,若能与她结成良缘,也可称得上是佳话一段了。 情圣乾隆正要有所行动之际,却听得岸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有数百名官兵骑着马来到了岸边,并冲着船伕大叫道, “快快靠岸,此船上有江洋大盗。我等乃是平望营李都司部下,奉兵备道吕松林吕大人之命,前来捕捉贼人。如果不靠岸,我等就要放箭了。” 只见已有五十余名官兵已经开始拉开弓,对准了小船。 乾隆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和珅一脸平静地说道, “公子,您还是扶这位公孙姑娘回舱小休片刻,这点小事我等来处理便是。” “哦?”乾隆倒是很吃惊,这和珅很能干嘛! 和珅指着岸上带队的官兵解释说道, “这领队的千总叫孟素,以前曾在家父手下效过力,认识小的。”乾隆微微点头,示意和珅去办此事。 许维吃惊不小,暗怨姓和的确实运道比自己好得多,在紧要关头居然能碰到旧日老父门下,这道关可能就给他挨过去了。 和珅上得岸后,只呆了片刻,官兵们便全部散去。乾隆对和珅甚是满意,有此人在旁伺候左右,可以省许多口舌。 此时乾隆这一代情圣便抱着公孙盘清便钻进了船舱,大清朝**之中又多了个美貌妃子,清妃。 而就在此次巡视黄河之后,河南官场发生了变动: 河南巡抚那哈格被罚俸一年,按察使黄宾降为松平府知府,信阳兵备道吕松林发配边疆,松平府知府万成壁抄没家产,秋后问斩。 公孙亮不仅无罪释放,还升任河南按察使一职。而那孟素则提升为守备。 第五节 5 似乎是为了能让傅恒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也为了锻炼一下这傅家的后人,乾隆给许维派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并准备此事办妥后便再升许维一级,让其升任三等侍卫。 这差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在乾隆抱得美人归之后的第二个月,在承德避暑山庄游玩的乾隆帝便接到了云南宜良县知县朱一深的举报,云南布政使钱度勒索大量银钱,倒致宜良铜矿亏空甚巨。 不看不知道,一看火气就腾的一下冒上来,乾隆差点没把嘴给气歪了。离贵州铜矿亏空案才没过一年的光景,居然邻省云南也出这么桩事情,太可恶了。异常震怒的乾隆,当即传谕令侍郎袁守侗为钦差大臣,前往云南会同巡抚李湖查办此案。乾隆的上谕内容简单而明确: “云南现有查办事件,著侍郎袁守侗驰驿前往,会同署抚李湖秉公办理,钦此。” 由此揭开了钱度等人贪污案的面纱。 身为钦差的袁守侗倒也尽心竭力,在短短的两个月中把钱度一案给审理得基本水落石出: 钱度身为布政使,不仅向辖下的各个铜矿勒索钱财,数目高达九千余两,更为关键的是,钱度还利用手中掌握的对缅战争支放银两的权力,每放银百两,扣除平余一钱七八分。积年放银二千二百万两,钱度本人即从中侵蚀四万余两,在布政使府邸处共搜出五万余两白银。 但令乾隆恼火的是,两江总督高晋、江苏巡抚萨载等人在钱度老家江宁又搜出余银六万三千余两。这些钱充分表明了钱度这个云南布政使,他所贪污的钱财估计不止袁守侗上报的只有区区的五万余两。 乾隆于乾隆三十七年四月二十二日谕令大学士刘统勋给袁守侗、彰宝、李湖发出廷寄,指责他们在审查钱度一案中,所得情节尚有不实不尽之处,却希图草率了事,很是不对。 因为有这么个缘由,故乾隆把许维派到云南,由他转达自己的意思并督促袁守侗等人尽快结案并火速押解钱度等人入承德。 这也是乾隆从另一侧面来考量许维的能力,人有多大才,才能授之以恰当的官位,这始终是乾隆信奉的一条守则。 许维马不停蹄地星夜赶往云南,当他抵达桂林府城的当夜,钦差大臣袁守侗、云贵总督彰宝、云南巡抚李湖在总督衙门里热情接待了许维。 宴后四人便齐聚于彰宝的书房内讨论钱度一案该如何继续进行下去。 “诸位大人,刚才你们也看了廷寄,这该怎么结案还请尽快决断,小的可等着押解钱度去承德交差。若再拖延下去,怕圣上雷霆大怒啊。” 许维反正身上也只肩负着督促之责,心头倒是一片安定。这钱度死不死跟自己没啥太大的关系,只是看着这些地方官员有点可怜,揣摩不透乾隆的意思,被乾隆给骂个狗血喷头。 “许侍卫,我等三人协商甚久,却是难以摸透圣上的心思。您可是久在皇上的身旁,是否能指点我们一番,也好让我等拨开云雾见日明啊。”袁守侗率先开口并朝李湖眨了眨眼。 李湖只能一颗红心向着钦差大人,充当起先头炮来,他说道, “许侍卫,您星夜驰驿云南,真是劳累辛苦,乃我辈之楷模。这身心俱疲一定要好生修养才行。不然皇上身边少了你这么位能干之才,实在是国家之损失啊!些许犒劳不成敬意,还望收下,这也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自家的身体着想。” 你奶奶的,贿赂就贿赂嘛,还说这么的冠冕堂皇的。许维哪会客气啊,他接过李湖递过来的一千两银票直接收到袖口中。毕竟吃过苦,对银两许维那是看得极重。 “许侍卫,您久于皇上身边伺候,能否提点一下我们?这案情实在是令人头痛不已,皇上又催得急,哎。。。。”彰宝颇为愁眉苦脸地说。 “是啊。这圣上究竟何意才是最关键的,不然这案子断不下去了。”袁守侗附和道。 许维心里想,这几个狡猾之徒,明明都已经知道皇上的意思,但为了怕担风险,还是要从自己这边拿到个准信不可,看来当官的胆子都是越当越小,也罢,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乾隆在许维临出承德之际,嘱咐过他这个案件的关键所在以及自己想要的结论,这摆明了要送许维一笔大横财。既然自己是奉圣上敲诈勒索,当然不敲白不敲,他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在座的三位封疆大吏,诡异地笑着说道, “本侍卫临来云南时,皇上曾抓着我的手,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诸位大人是否要听上一听?” “我等愿洗耳恭听。”李湖带头答道。 “皇上说啊,许维,你这次带着朕的旨意下云南,可要抽空好好在云南玩上一玩。我不是从没到过云南嘛,于是就问皇上,这云南有什么好玩的呢?皇上说,云南白族有个传统风俗很好,嘱咐我一定要去看看,是什么呢!那就是竹杆舞,据说是用细竹来敲击的。。。。。。” 许维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而在坐的三位官员可都是老江湖,谁还不知道这敲竹杆是啥意思,个个放心中骂许维,真是个贪心鬼,居然明目张胆地勒索钱财,早知道让他与钱度一块作伴,都关到大牢里去。可三位也晓得这位许大侍卫最近可是乾隆帝身边的大红人,与另一位侍卫和珅都甚得恩宠,怕不给不行了。 三人对视数眼,还是彰宝暗中在袖口比划了个一字,余者二人都点了点头,于是还是李湖开口对许维说道, “许侍卫,这白族的竹杆舞确实好看,可我等皆公务缠身,无法陪同前往,不然您自个前往。当然有一点需提前告诉您的是,这观赏竹杆舞之时,按白族的规则观看者也必须配合着跳,每敲一下竹杆,需加点银两给起舞者,随后那竹杆就升高一截,最少也要敲五下,意味着五谷丰登,社稷安宁。您大老远的来一趟云南也不容易,不能让您出这么点钱,我们云南抚衙替您出了。” 李湖摸了半天掏了张银票出来,光明正大地递给许维。许维心想你这位云南巡抚还真不是盖的,随便一编都能编个白族竹杆舞出来。厉害,不愧是当文官的。再那么一看,呵呵,这记云南竹杆还敲得真厉害,一万两银票,小发一笔。 许维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便收了下来,然后正色地对袁、彰、李三人说道, “皇上在我临出京时曾经面谕过我,说这两江都搜出个五六万银两,怎么云南才搜出区区四万余两上报朝廷,莫不是搪塞朕或是他们几个审案官员中饱私囊了不成?” 这句话一出,可把袁、彰、李三人同时吓得不清,立刻跪倒在地高呼道, “臣等冤枉,确实未有拿取半分钱案的银子,还请许侍卫能代我等奏呈,我等三人皆乃清白之身啊!” 许维赶紧上前扶起这些二品大员们,故作老道地说道, “其实皇上也知道你们这些下边人的苦处,但你们不能不给皇上面子吧。我琢磨着你们应该再让钱度多贪点银两才行,不然皇上可不肯结案的。到最后案子二次踢回到云南,你们这些官员的下场可就不妙了。” 李湖有点冤屈地说道, “许侍卫,我们审问再三,那钱度在云南藏的银子真的就只有四万余两了,那其他的在江宁发现的六万余两皆是他养廉银所得,再怎么挖也挖不出来多少了。” “是啊,我看就算是把钱度在云南的一切房产卖掉也凑不出五千两银子来,实在是榨干了。”彰宝也附和道。 “我知道这钱度估计应该是被榨干了,可皇上不这么认为啊。” “那许侍卫觉得我们要如何做?”袁守侗直入主题,索性让许维解决这个难题,他毕竟跟在乾隆身边,最知皇上的心性。 许维沉吟片刻,有点为难地说道, “我这点子说出来,恐怕太为难诸公了。” “还请许侍卫帮我们这个忙啊。”李湖赶紧打蛇随棒上说道。 “我想不如就由你们云南省的官员们帮那钱度凑凑钱,就当做姓钱的贪污的银子,也好向圣上交这个差。” 许维这话说得让在场的三位都愣了,这可是要自家往外掏钱啊,凭什么那姓钱的贪污银子,到最后还要全云南省的官员都往外掏钱来弥补!而且这还不算是弥补,根本是乾隆在敲诈啊。难怪皇上会教那许维看竹杆舞,敢情皇上自己也会这一招云南式敲竹杆啊! 三人赶紧出了书房在外头紧急磋商了好一阵后才进来,袁守侗开口道, “许侍卫,刚才下边人禀报,案情又有重大突破,在钱度的师爷叶士俊住屋床下搜出大量的钱财,大约估算有八万两之巨。” 扯,真是会扯蛋,我这才说要追加点赃款,你们马上案情就重大突破。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可以回承德交差了。八万两,加上之前的四万余两,钱度总共贪污了二十万两,应该可以向天下人交差了。钱度这个大贪官,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警慑官场!不杀不足以表明皇上的圣明! 许维的一句话,立马让云南官场大破财,到钱案最终结束之后的一年内,上至总督彰宝,下至知县,每人都勒紧了裤腰带,缩衣结食地掏了近千两银子出来。恨乾隆那是不敢的,只能恨起许维来,那恨比天高,那泪比海深,钱财滚滚,都跑到皇上的内务府库中去了。临了去送许维回承德交差的时候,居然到场的只有袁守侗、彰宝、李湖三个人,场面够冷清的。 不过许维也顾不上冷清不冷清了,他也有烦恼事。 押解钱度的时候,这日子都到了五月十三日。进入夏季,夏日的太阳毒辣得很,这么老远的押到承德,凭钱度虚弱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下去。 皇上曾经严令许维,无论如何,必须于七月二十三四日把钱度活着押解到承德明正典刑,这也是乾隆的唯一要求。 自把钱度交到许维手中后,那云南省的官员都不管了,谁让许维逼得他们出了份子钱,来弥补所谓的钱案亏空。 正式起解时,钱度已是气体虚弱,狼狈不堪,言语低微,根本没有往日的风采。 云南官吏不理睬自己无所谓,许维可不怕这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就是尽量延长钱度生命嘛,有方法。 贵州巡抚图思德上奏乾隆帝的奏折提到, “五月二十三日迎见钱度,身体瘦弱,语言低微,日仅食燕窝人参汤,别物不能下咽。” 看来钱度的伙食着实不错,许维连燕窝人参都给他吃上了。 为了不让钱度死在路上,许维可是洒了大把的银钱下去。 只要不是进入府城辖区,许维都雇佣人把钱度从囚车中提出来,放入四抬大轿缓慢行走。若是进入府城,则专门让人改造了囚车,为了降温,在囚车内放了冰块;为了保持通风,还安排专人拿着大蒲扇给扇风。饮食也是极好的,照顾着钱度乃是江宁人,每顿都是二两白银起的江南饭食。 当然,为了怕上面追究下来,说对死囚太好了,许维还自欺欺人地做了点表面文章。如到囚车前必先唾弃一口痰,以表示鄙视犯人。给钱度扇风的大蒲扇也特意做成了骷髅状。 就这样,紧赶慢赶,许维昼夜兼程地赶向承德。 五月二十八日过贵阳,六月初五出贵州,六月二十一日抵达湖北公安县,二十八日经由湖北襄阳县转道河南,七月二十一日抵达直隶磁州。 工夫不负有心人,许维用尽了千方百计,总算让钱度活着一步步地靠近热河行宫。七月二十八日钱度解到保定,二十四日亥时,即晚上十一点,钱度按时解到了热河行宫。 当许维那颤微微的左手抓住前来交接的侍卫领班王福天时,不由当场昏了过去。 这趟差还真不是人干的,又耗精力又耗钱,这一路上跟洒钱似的自掏腰包多达二千余两,总算交差了,估计乾隆看到自己这么尽心尽力,好歹会升自己的官吧,昏过去也算值了! 军机大臣也争分夺秒,当即对钱度进行了审讯。审讯共分八条:其一,怎样勒索下属;其二,如何强买强卖;其三,与朱一深有关的情节,并追究钱度之子钱酆在其中的责任;其五,埋藏隐瞒金银;其六,尚未完结的赔项;其七,关于钱酆带货物居留陈长均家一事;其八,纵容叶士俊。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式的审讯。开审的时间是七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在钱度被押解到热河的第二天。由于钱度被押到时已是深夜,其实中间相距的时间是非常短暂的。 军机大臣按照所列条款逐一询问钱度,此时的钱度早已有气无声,但军机大臣还是坚持着走完了过场。当天乾隆帝即发谕旨:“钱度著即处斩。” 许维顺利的完成了乾隆交代的任务,被提升为三等侍卫,和珅则因为一直呆在乾隆身旁深受宠爱,虽然三等侍卫衔不变,但迁补粘杆处侍卫,与乾隆的关系更进了一层。 第六节 6 乾隆三十八年,许维被乾隆帝调至十五阿哥永琰身边充当侍卫,而先前被批准成为帝师的朱硅正式开始辅佐永琰的功课,这预示着许维又向自己的人生目标‘权倾朝野’迈进了一大步。 不知是否预感到一种危险感,许维总觉得和珅近段时间很是怪异,常在众人面前夸赞自己,那神情仿佛与自己是多年的至交朋友。 粘杆处是特务机关,那里网罗了许多江湖高手,出了名的血滴子也是粘杆处出身,这使得许维不得不与和珅虚与伪蛇。毕竟小命要紧,先示弱,等日后积攒了一定的力量后再来对付和珅。 三月三,正是年年柳色日,不少侍卫交接班一结束,迫不及待地便赶往青楼潇洒快活。许维一时也开始思念起杳无音信的王聪儿,边走着边远眺远方,若有所思地口中轻声念道,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这是李白的《忆秦娥》,也是许维这几日从恩师彭元瑞处学来的新诗,虽然不能完全贴切地反应当前许维的心态,但这首诗中的思念之情却表达出他的思绪。 正走着,许维突然嗅到危险的信号,抬眼朝四周搜索了一遍,这街上有几人引起了许维的注意。 一个是卖汤圆的老头,看他盛汤圆的熟练程度并非像一个经年在街上卖汤圆之人。那右手虎口处有一大团老茧,明显乃握刀剑的结果。从他身上可以嗅到阵阵杀气。老头身边另有六个买汤圆之人,看来也非善善之辈。 在日落时分卖汤圆的生意未免太好了些,这里头必有蹊跷。 另有一个小孩,那乌黑的眼珠正盯着自己。当自己的眼光转到他脸上时,他有点不自然地避了开去。左手始终置于袖内。 一个小贩在推销着胭脂红粉,身旁围着三个女子,此四人总是不时地瞅着许维。 许维已陷入了险境,四周都是不名身份的人对许维虎视眈眈,随时可以对他进行攻击。 当许维又向前迈出一步后,便决定先发制人。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来袭击自己的。只要威胁到自己,就要铲除。 几人的眼光都紧盯着许维,随着许维的步步进逼,也移动起脚步,慢慢地移到左边,正可以够上有利于攻击的角度上,空气正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杀。”许维大叫一声,悍然抢先出手。他把目标先对准了小贩,许维判断他可能是这些人中最弱的一个,先杀他可以达到震慑的作用。长刀出鞘,一式长虹贯日,直劈小贩。 在侍卫处的一年里,许维刻苦练刀,早已不是昔日阿蒙。单就抽刀直劈,每日都练上一个时辰。许维认定一分勤劳一分收获。 这一刀虽简单却致命,只见寒光一闪,这位小贩只来得及做出闪避的反应,便头颅与躯体分了家,那只掏出一半的兵刃叮噹一声掉落在静寂的大街石板上,发出摄人的声响。 趁着小贩身旁的三名女子心神一瞬间的错乱时机,许维又是狠狠的连劈三刀。这三刀气势如虹,快如掣电,大有君临天下的风范,充满了自信的味道。未再给她们任何躲避的机会,猛烈的刀气把三人都完全笼罩起来,直接划过她们每一个人的咽喉。 呲呲呲三声微小的兵刃划破喉咙时血珠飞溅出来的声音,这三名女子都软倒于地。但许维也遭到这三人临死前的凶猛反噬,三人各自甩出一枚暗器。距离太近,许维虽然用刀背挡开两枚,可还是被第三枚给击中左小腿部位。 一入腿许维便直喊不妙,这左半边立时一麻。低头一看,暗器上果然有毒,自己的左小腿处已是全部乌黑,毒气有上行的趋势。许维迅速点了左腿处的风沛穴,已阻止毒气继续蔓延。 许维一出手便除掉了四人,余下的人不敢怠慢,趁着许维中镖的良机,纷纷快而狠地向许维发动攻击。 卖汤圆的老头反应最快,撤出兵刃双头蛇长鞭后,运足功力送到鞭上,运劲一抖鞭身立直,当成把长枪用。使了招枪式,直捣黄龙,飞跃直扑,猛戳向许维的心窝。刚才还在买汤圆吃的六个陌生人,一眨眼纷纷摸出长马刀,四下合围,颇有默契地狂劈向许维四肢。 许维的耳朵里已经听到自己的身后又出现密集的脚步声,大约有十三、四个,大概又是敌人的同党来增援。后路已被堵死,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突破眼前这几人的阻挡。 许维丝毫不示弱,拖着长刀,直冲向人群密集处,刀尖在地上划出道长长的火花。在长鞭打到脑门前的一刹那,许维嘎的一下停住,巍然不动,长刀先是向外把长鞭击开,随后银灿灿的刀芒如长虹泻地般狂卷向六个陌生人。 就是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使得六人的攻招皆落了空,并且被刀芒扫到,纷纷惨叫着倒飞向四边。 “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一番?去死吧。”卖汤圆老者一鞭又连续刺出四个枪花,把许维上身十大要穴尽皆笼罩住。 许维招演化雨沉心,把刀舞得个密不透风,只听得刀与鞭连续碰撞了几十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许维毕竟功力不足,内力无那老者精纯,右手被老者的这一鞭给震得麻木不堪,整个刀势一时露出破绽。老者手腕一甩,鞭头狠狠地撞击在许维的前胸,许维蹬蹬蹬地连退出数十步才站稳身形。这一击使得许维受了不轻的伤,嘴角边渗出丝丝血迹。 许维刀换左手,刚调整好气息,那名不见踪影的小孩,突然现身,手持一把双头索,在暗处摸向许维。 许维见那正前方的老者突然不再继续趁机攻击自己,且那双目连闪,脸上布满鬼异的笑容,这身后定然有问题。果然,凝神搜索后面的情况时,发现确有一人正在靠近自己。 许维身子猛然一转,朝着后面便是一刀而出。这刀尖很准确地戳穿了侏儒杀手的胸腔。这一戳的功力,把侏儒杀手给撞得个四脚朝天,狂喷不止的鲜血,就如一只被重力给压炸的猪泡胆。 老者很能择机而动,在许维处理掉侏儒的同时,运鞭开始攻击许维。这火辣辣的鞭稍再次击中许维的左肩,外衣靠肩处立刻被打得粉碎,露出白嫩的肌肤。喀嚓一声,左肩骨被打折,左肩如同火炙烧烤般难受。 许维击毙侏儒时就有打算借力撤退,故忍着疼痛借力腾跃而起,急奔向鱼景胡同口,那儿有步军统领衙门的士兵在巡逻。 虽然此次偷袭可能就是和珅在背后捣的鬼,可自己伤情严重,左手已无法动弹,不得不往那里躲避。 在逃跑之时,许维感受到身后有股极强的精神力始终锁住自己。回身望向黑暗处,隐约有个人正搭弓瞄准自己,这身形异常的熟悉,对,那是和珅之弟和琳,咸安宫四少之一,武功与才智均不下于乃兄。 一支劲箭离弦而出,带着强烈的划破长空的尖啸声直奔向在弯曲逃跑的许维。这箭照许维的估计,应是以十三石弓发出的。 普通弓箭一般都是用五石弓,强孥则属于十石力道。而和琳则能用到十三石弓,看来定是奉了其兄和珅之命,务要取己之命了。 和琳这一箭许维没能完全躲开,直接射中了肋部,透体而出。许维脚下一个踉跄,下盘不稳,重摔于地。 紧紧相随的老者见有便宜可占,马上长鞭击向许维的脑袋,想一鞭击毙许维。此时的许维已经跑到了横沙桥边,这里地处京城西北角,颇多文人墨客居于此地。 长鞭临头之际,却有一柄长剑斜下里而出,几个转动,便缠住了长鞭。剑主人嘿的一声开力,趁老者分神之机把长鞭给震得寸寸碎裂,老者一时不察被反震出十几米远。 剑主人大约不屑用剑对付这已无兵刃在手之人,于是收剑跃身直进,利用在空中的优势,又连续出掌攻向老者,老者迫不得已与他对了三掌。三声巨响过后,老者被活生生震入硬实的土中两米深,而那剑主人则利用掌力顺势弹回到许维的身边。 经过对掌,剑主人也知晓此老者有点难缠,果断把剑重新出鞘,横亘于身前,问道, “你乃是何人,居然敢在大街之上公然攻击朝廷侍卫?有无王法?” 老者见有人出手相救,本想提鞭与剑主人较量上一番,谁想后面传来急促的撤退信号,只好也不答话,立刻转身离开 许维现在是身负重伤,已然到了快支撑不住的境界,见有人相救,这提着的一口气便松了下来。在昏迷之前,勉强地看了眼剑主人,他乃是个圆脸胖身之人,那弥乐佛般的笑脸,不是纪昀又是谁!实在看不出他居然也身怀绝技,且还身轻如燕。 见许维晕了过去,纪昀摇了摇头,只好把许维给带回了家中。这袭击许维之人,其实剑主人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只是奇怪和、许二人明面上似乎和谐得很,姓和的怎会如此下狠手? 纪昀于乾隆三十六年六月奉召回到京城,他在新疆呆了两年多。在这两年多时间中,其大儿子纪汝佶病亡,爱妾郭彩符在纪昀东归不久也撒手人寰。在这段日子里,纪晓岚对人生有了更深切的感悟,体会到了君主的无常、官场的险恶与世态的炎凉,思想上开始向黄老无为转变。 当许维再睁开眼睛想起身谢过坐于床边的恩人时,却被纪昀给压住,关怀地说道, “许小兄弟,你身受重伤,大夫说你需在床上静养一月,你就别急着起来了。从前你帮过我,这次我意外地救下你,我们算是扯平了。 许小兄弟,你怎么会惹上那些人的?我可认得那追杀你的那名老者,那可是粘杆处的高手啊。” “他是谁?”有仇不报非君子,许维恨声问道。 纪昀直截了当地答道, “此人姓丁,名三思,是粘杆处十三死神之一。你今次能躲过他的暗杀,还把他的手下杀了不少,着实跟他结下深仇。” “深仇就深仇,我还要找他算这笔账呢!” “粘杆处的人?”许维也是侍卫,故对粘杆处的了解会比别人多一些。但若论深入,还是纪昀知晓得更多些,毕竟纪昀为官多年,交际广泛。 “这粘杆处里在江湖上能排得上号的比较出名的就有十余人,如三鹰五卫七使者。 丁三思乃是十三死神之一,排行第十二。只不知你是如何惹上这丁三思的。” “哼,我没惹上他,我惹的是我的一个死对头,此次袭击我之人中有他的一个弟弟在内。” “哦?和珅?”纪昀精光一敛, “正是此人。我这肋部所挨的一箭,便是拜他的亲弟弟和琳所赐。”许维答道。 和珅与和琳、福隆安、福长安并称咸宁宫四少,自宫学毕业后和珅兄弟俩便加入叔父纪松君所创的百剑门内。和珅现是门内四大客卿之一,握着百剑门的小部分实权。叔父年岁已高,若不幸过逝,那这百剑门的权势就将彻底落入和珅之手。以和珅的心狠手辣及残杀无辜的行径来看,恐百剑门今后将难以在江湖立足,叔父费了一生心血创立的百剑门也将会烟消云散。 “我帮你出这个头。”纪昀说道。 “你我早已两清,你也不欠我什么,为何还这般帮我?”许维的疑心甚重,总觉得这里头一定还有什么道道自己没看出来。 “哈哈,受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我纪某人好歹长你三十余岁,岂会吃了你!”纪昀打着哈哈,面色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纪昀有自己的打算:自新疆归来之后不久,就被乾隆提为翰林院侍读学士,靠着才学,又重新吸引起乾隆帝的注意。这几日乾隆连续来翰林院之中与自己吟诗作对,早成了习惯。明日只要自己装病一日,想来皇上定会驾临纪府,届时把这许维遭袭一事禀明,料那和珅定受重罚。 纪昀把所想告知许维,许维欣然同意。 如纪昀所料,乾隆听闻纪昀卧病在床,便摆驾纪府前来探望。纪昀穿戴整齐,在许维房内静候乾隆。 当乾隆问及纪府家人纪昀何在时,家丁答道, “我家老爷正在照顾一位从府外拣回来的病人。” 乾隆感到惊讶,问道, “不是说你家老爷生病了吗?” 家丁照着纪昀所交代的答道, “可能是误传所致,老爷从未生病。” “是何人居然能让纪学士亲自照顾?速摆驾前往。” 当乾隆踏进房内时,纪昀见皇亲临,赶紧下跪说道, “臣纪昀恭迎圣驾。” “爱卿免礼。这床上是何人?” “他乃是銮仪卫一名三等侍卫,前晚在街上遇袭受了重伤被臣搭救而回。” 乾隆眉毛一挑,不悦地问道, “是何人居然敢胆大妄为至公然袭击我大清侍卫处侍卫?” 乾隆来至床前,放眼一看,惊讶指着许维说道, “你不是那许维吗?” “正是小人。”许维想挣扎着起身,被乾隆制止,并关切地问道, “身上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月便可复原。” “你可认得是谁下手的?” “认得。” 乾隆威严地说道, “说出来,朕替你作主。” 许维精神大振,大声说道, “臣认得带头之人乃是和珅之弟和琳是也,和珅定然也深涉其中,恳请皇上替小臣作主。” “哦?怎么是他?”乾隆这下大感头疼,居然牵涉出和珅。自己也曾有所耳闻,听说这和珅与许维久不对付,没想积怨到居然要派人追杀的地步。 和珅做事甚得自己的欢心,而且与自己还。。。。。。要处罚他倒有点舍不得,不过要不做处理的话,这许维气也难平,毕竟他是傅恒的私生子。 咦?那脖子上挂的那吊缀甚是熟悉啊。乾隆盯上了那块许维一直挂于脖子上的玉缀。 “拿来朕瞧瞧。”乾隆指了指玉缀。 许维赶紧脱下来递了过去。 乾隆左抚右摸,又翻来翻去,好一阵的打量。从他的双眸里射出少有的柔情,甚至还失神了一小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响,乾隆才用很是奇怪的嘶哑的声音询问许维道, “安康、福宁,真是很好的祝福之语啊。听人说你是曹州人!” “是。小的乃是曹州人。” “朕也曾去过曹州,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自小丧母?” “是的。” “令堂死的时候你几岁?” “不足五岁。” “哎,你也甚是可怜,小小年纪未曾在父母之膝下承欢,却是流离失所,四处游荡,真是难为你了。不过令堂也是个可怜人,未能等到你功成名就时就撒手西去!你能否记起令堂的音容笑貌?” 许维摇了摇头,毕竟那时年岁太小,记不得太多东西了。 “这块玉缀可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的信物,你要好好保存。” 乾隆把玉缀还给许维,并用手摸了摸许维的脑袋,拍了拍肩膀,甚是亲密。他又仔细想了想,略带憾意地对许维说道, “你与和珅之纠纷,朕也有所闻。你们好歹也共事过一段时间,我看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由朕作主,让和珅赔偿你5千两白银,权当医疗费用,你们二人和解吧。” “皇上,就是我有心和解,可和大人阴奉阳违怎办?” “这事好办,我发道口喻给和珅,今后如若许维有任何不测,则唯和珅是问。你好好养病,朕亲批你半年假期。” “谢主龙恩。”许维心中暗念,看来坊间传闻乾隆与和珅有那么一腿,看来确实不假啊,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谢恩。 他知晓此次让和珅逃过一劫。不过有乾隆的金口玉言,想来那和珅不敢对自己玩阴的,不会再派什么杀手来对付自己了,这也算是个不小的收获吧。 注:1、侍卫:又称校尉,满语为‘吓’或‘辖’。旧有钦选侍卫,一等吓,学习二、三、四品服俸名目,今为一、二、三、四等侍卫。此外还有兰翎侍卫、上驷院侍卫、司鞍侍卫、乾清门侍卫、銮仪卫侍卫、茶膳房侍卫、上虞备处侍卫、狗房侍卫、十五善射及善骑侍卫等多种类别。侍卫一般由满洲、蒙古及觉罗弟子充之,宗室成员一般不充任侍卫。也有汉侍卫,系由科甲出身武进士,一甲一名授予头等侍卫,一甲二名授予二等侍卫,二甲三名授予三等侍卫及兰翎侍卫等,每科点18名至20名。侍卫又分上三旗侍卫,即以镶黄旗居首,正黄旗居中,正白旗殿后。凡遇各种差使及随上行营,俱镶黄旗居左,正黄旗在右,正白旗则左右分之,名曰‘花里雅密’。每旗各有领侍卫内大臣管辖,系武职正一品,向以王、贝勒及尚书、都统充之。每旗分六班,以章京领之。其中乾清门侍卫地位较高,无定额,由大门侍卫选其优者充之,缺额仍归大门。 2、三法司:指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是清中央司法机关。刑部主管刑罚;都察院为监察机关;大理寺掌平反刑狱。遇重大案件,一般要三法司议奏,即三个机关共同议定。外省的刑案,一律由刑部核复,未指定会同其他二司共同处理的,大理寺与都察院一般不过问。三法司共审的,也以刑部为主。在京的案子,由刑部审理。 3、粘杆处,又名尚虞备用处,顾名思义是一个专事粘蝉捉蜻蜒、钓鱼的服务组织。光绪会典解释为选八旗大员子弟之獧(juàn)捷者为执事人”,负责皇帝巡狩之时扶舆、擎盖、罟雀之事。后来在清世宗雍正手上渐渐发展成为类似明东、西二厂的特务机关,其中的侍卫都甚得雍正、乾隆的清眯。 4、彭元瑞:1731—1803,字掌仍,一字辑五,号芸楣(一作云楣),南昌县人,清代大臣、学者,楹联名家。 乾隆二十二年(1757)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继授编修。乾隆帝手谕嘉奖他为“异想逸材”,历任礼、工、户、兵、吏五部尚书,及《续三通》馆、《四库全书》馆、《清会典》馆总裁。嘉庆四年(1799)充《高宗实录》总裁。在朝有“智囊”之称,朝廷礼仪、制度等重大著作多由他裁定。嘉庆八年(1803)六月,以疾乞求休致,久之乃许,却仍总裁《高宗实录》。同年九月卒,赠协办大学士,谥文勤。 5、袁守侗:山东长山人。乾隆九年举人,捐资得授内阁中书,做过军机处章京、侍读、吏部郎中等官。后经考试得任江西道御使,二十八年由浙江盐驿道调任广西按察使。三十四年丁父忧,命以三品京堂仍充军机处章京,后补太仆寺卿。不久又调任吏部侍郎,再调任刑部侍郎。 6、彰宝(?—1777)鄂谟讬氏,满洲镶黄旗人,清朝大臣。 乾隆十三年,自翻译举人授内阁中书。十八年,授江苏淮安海防同知。累迁江宁布政使。三十年,授山西巡抚。三十二年,调江苏。三十四年,命驰驿往云南署巡抚。师征缅甸,署云贵总督,命出驻老官屯督饷,加太子太保。三十七年,劾云南巡抚诺木亲才识不能胜任,召还;又奏车里宣慰土司刀维屏逃匿,请裁土缺设专营,上从其议,定营名曰普安。寻实授云贵总督。三十九年,以病请解任。王锡事发,夺官,逮京师论斩。四十二年,卒於狱。 7、傅恒(1723—1770年)字春和,满洲镶黄旗人,富察氏,高宗孝贤皇后之弟。乾隆时历任侍卫、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等职,授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平叛伊犁统师。在军机处20余年,为乾隆皇帝所倚重。乾隆十三年(1748年)督师指挥大金川之战,降服莎罗本父子。乾隆十九年(1754年)力主清军攻伊犁,平息准噶尔部叛乱。后任《平定准噶尔方略正编》、《平定准噶尔方略前编》、《平定准噶尔方略续编》正总裁。撰写《钦定旗务则例》、《西域图志》、《御批历代通鉴辑览》等书。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在缅甸战役中染病,次年卒,乾隆皇帝亲临其府奠酒,谥文忠。嘉庆元年(1796年)赠郡王衔。 乾隆三十六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六年大事记 二月初三日3月18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京启銮,巡幸山东。 二十日4月4日 以协办大学士刘纶为文渊阁大学士,户部尚书于敏中为协办大学士。 二十三日4月7日 增健锐营等养育兵额缺。 三月二十二日5月6日 获悉土尔扈特蒙古脱离俄国东返,特降旨谕示署定边左副将军车布登扎布、伊犁将军伊勒图等相机处理。 二十四日5月8日 通行晓谕众蒙古土默特额附纳逊特古斯鸠毒案原委。 四月初五5月18日 大金川土司索诺木与革布什咱土司愣墩多布夙有隙,至是,乘其浴于温泉而发兵掩杀之,占据革布什咱官寨。 命户部侍朗桂林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二十二日6月4日 尹继善卒 二十五日6月7日 御太和殿,传胪。 五月初五日6月17日 谕命革阿桂副将军任,以军机大臣温福代之。 二十二日7月4日 以高晋补授文华殿大学士,仍留两江总督之任。命大学士阿尔泰回京入阁办事,以德福补授四川总督。嗣以金川形势趋紧,命阿尔泰暂留该地,可将革布什咱一事办理完妥并筹及善后事宜。待德福由京赴川后,再行起程来京。 二十六日7月8日 土尔扈特台吉策伯克多尔济所率先头部队近百人与前往迎探之清军在伊犁河流域察林河畔相会。 六月初三日7月14日 陈宏谋卒。 十二日7月23日 命酌调新疆屯粮救济甘肃灾民,并劝导其前往新疆就食谋生。 十三日7月24日 渥巴锡一行抵达伊犁,与大臣舒赫德等会见。 七月初五日8月14日 谕示云南不宜设满洲驻防。 初七日8月16日 密谕署理伊犁将军舒赫德将来归的土尔扈特大喇嘛楚鲁木达尔扎送来内地居住,若推诿不从,即将其径自解送前来。 初十日8月19日 乾隆帝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十四日8月23日 乾隆帝决策‘先办小金川’。 九月十一日9月19日 定边左副将军成衮扎布病故,令其胞弟车布登扎布补授所遗员缺。 十八日9月26日 朝鲜国王李吟奏称《明纪辑略》、《皇明通纪》记载其先世事迹,有‘污蔑罔极’之处,请降明旨,并行刊去。 二十一日9月29日 署理藩院侍郎、军机章京福德补授侍郎,命不必在军机处行走。 九月初八日10月15日 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等觐见乾隆帝国主义。 十一日10月18日 乾隆帝以大学士管四川总督阿尔泰出兵以来,安坐打箭炉不动,及董天弼自山神沟掩袭,又未派兵策应,特降旨严行申斥。 十月初九日11月15日 湖北京山县破获严金龙聚众结盟案。 初十日11月16日 新土尔扈特郡王舍愣恳请在科布多、阿尔泰附近地方居住,乾隆帝允准。 十一月初二日12月7日 伊犁将军舒赫德尊旨筹划新疆驻兵,至是议准。 十一日12月16日 皇太后八旬万寿在即,乾隆帝通行斥谕各省督抚进献贡物不得踵事增毕。 二十五日12月30日 皇太后八十寿辰。 二十九日1772年1月3日 湖北襄阳、应城、汉阳等县破获白阳教案。 是月,官军分三路进剿小金川。 十二月 第六届俄罗斯东正教驻北京传道团到达北京,本届修士大司祭为尼古拉-茨维特。 第一节 第六章:临清城水深千尺,不及王伦送我伤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黄巢《不第后赋菊》 1 这一次的养病,直让许维休养了近半年不止。为了防止日后再发生袭击事件,也为自己的小命安全着想,许维四处走动,想寻找些能人异士来帮自己。 这一日,许维远出北京城,来到京郊的半壁店散心时,瞧见村里一个角落边围了七八个小孩,中间是个年约五旬老者,身穿一袭青衫,颇有些陈旧。长方形脸庞,留有花白短须,面色苍白,双眸失去神采,萎顿于地,旁边立着匹骏马。许维好奇心大起,便靠了上前。 十几个小孩看来是地痞小混混之流,可能看上老者那鼓起的钱袋。领头的大混混嘻嘻哈哈地朝着老者说道, “老头,我看你也是半死之身,不如就把身上的钱财留给我们,也算是给我们个面子。你打伤我的一个兄弟的事我们就不与你算了。等你死了之后,我们还会替你收尸。” 老者强撑起身体,朝领头的大混混呸了一口痰,骂道, “要不是身受重伤,我九指神医言世铎焉能受你等侮辱?给我滚远点,不然我把你们个个都撕碎掉。” 做势要出手攻击,却带动伤势,又重新坐回地上。 大混混见状倒也不急,嘲笑地说道, “你不过是个平阳虎而已,现在就是要遭我们浅水虾来侮辱,你能奈我何?兄弟们,给我上。”哗啦一下,七八个混混全部都围了上去。 站在远处的许维仔细地瞧了下这十几个人,年纪虽小,但骨骼清秀,是练武打熬的好材料,可惜未经名师指点,身手普通,只能在市井中打混。 自己在侍卫处的藏书阁内发现了数本前朝武功密笈,那些书籍都沾满了厚厚的灰尘,被丢置于书柜的夹缝内。碍于自己本身年岁渐大,已过了筑基的时间,无法修炼功夫。如果能收下这几个混混,加以传授武功,倒能成为得力助手。 打定主意,许维便朝这七八个混混处直扑过去。见有人干涉,大混混打了个手势,便有三个小混混把许维给反包围起来。许维在侍卫处呆了两年的光景,功夫可没白练。飞起几脚,便把小混混们给踢飞了出去,跌抱成一团,哎声喊娘地叫了起来。 大混混见来个了真功夫之人,今日之事要泡汤,朝剩下的兄弟使了个眼色,示意全部开溜。 许维早就看透了这个大混混的把戏,左手迅猛地一记叼鹰手直抓大混混的右肩直会穴。大混混右肩下沉,很狡猾地避向左边。许维哪有那么容易让他给溜掉,顺势爪变掌,沉沉地击中大混混的后心,把那大混混打了个狗吃屎,跌倒在地,半响爬不起来。 余下的小混混们倒颇有义气,并未一哄而散,而是齐攻向许维,想把躺在地上的老大给抢走。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许维身体前倾,一个前冲,等重新回到原地时,小混混们已是倒了一地,都起不了身。 许维先是来到老者跟前,看了下他的伤势,关切地问道, “这位老伯,你身受重伤,不如到舍下休养一番吧。” 老者抬头望了下许维,正色地答道, “非是老夫不想躲避,只是怕连累到你。吾是被天地会万里追杀,从江南追至江北。如果藏入你府,恐会让你受牵连。天地会高手如云,观你身手,怕远非是他们的对手。” “老伯,何故受那天地会追杀?”天地会此时在民间声望甚高,再加上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加入者颇多,大有一统江湖之势。 老者颇为感慨地说道, “老夫言世铎,人送绰号九指神医。去年因误杀天地会外五堂之青木堂堂主尚霄而遭到天地会的阻击,从江南追杀到了江北,行程万里。 在江苏,我突破了赤火堂的阻截后,天地会总堂口便出动了十一波追兵,号称十一铁骑队,每队二十人。老夫我擅医不擅武,虽然依靠诡计杀掉四队铁骑的人,可还是被第五铁骑队缠住,并被他们用白河林门密制毒门暗器‘九死不生’击中。虽然老夫有神医之称,无奈天地会逼得太紧,无处寻觅解毒之物,只好点住穴道,强行躲避追杀。 昨日我刚杀掉第八队铁骑队,引发身上毒势发作,才会受这些宵小所欺。哎,天地之大,居然无我容身之处,可悲。” 许维认为若是能把这言世铎收入帐下,因为他自号是九指神医,医术定然差不到哪去,而胡庆余堂正好就缺这么个坐镇之人。于是出言劝说道, “言老伯,这天地会的势力虽然庞大,但这里已是地处京城地界,料他们也未必敢胆大到在天子脚下闹事。我看不如暂住我府养伤并躲避追兵吧。” 言世铎诧异地瞧了眼许维,这年头能不惧怕天地会的江湖人士真可是屈指可数,没想到在这靠近京城的荒郊野村,还能碰上一个。再不找到对症的药材,自己也逃不出多远了,言世铎于是答道, “小兄弟你既然如此古道热肠,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言老伯,你有否想过为何这天地会能从江南一直追到京师,这行程万里居然都能丝毫不落地紧追不放?”许维心思缜密。 言世铎其实也是满奇怪的,说道, “这天地会大概有什么灵兽,擅长追踪之术吧。” “您老这身衣服换过了没有?” “刚出江南时,他们追得并不紧,我换了几套衣服,连脚底下的鞋子也一并换过,抽空时还洗了一次身。” 许维哦了一声,在言世铎身旁转了几圈,眼光突然盯到了马匹上,问道, “言老伯,你这匹马还从未换乘过吧?” “是啊,这匹马已跟随我多年了,舍不得它。”言世铎颇为感慨并深情地摸了摸马头。 “我看这破绽便是在这马匹之上,还容小的上前检查一番。” 言世铎的坐骑,十分神俊高大,雄姿不凡。许维暗赞了一番后,便开始周身检查。大概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手伸进马鞍内,掏出个极其细小的珠子,只有半个指甲盖大。他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对言世铎说道, “言老伯,这大概是白河林门的镇门之宝吧。” “你怎会知道?”言世铎不解地问。 “据****时代的《上神录》记载,此珠名曰‘落曳珠’,所产生的气味百年难消,猫犬之类最喜欢嗅此种味道。以我的推测,林门必然有几头灵猫犬,故言老伯怎么摆脱也摆脱不掉追兵。现在我替您老丢掉此珠,此后就无天地会之人追上来了。您老还是赶紧先运功疗会伤,而后便去我府中养伤。” “难怪,我就觉得天地会追得不紧不慢的,可怎么走法都摆脱不了他们,原来如此!”言世铎对许维的才干品行都深为满意,便放下一颗心,安心地双腿盘曲而坐,运功疗伤。 空闲下来的许维转过头来解决这满地的混混问题,挑上那个大混混,一巴掌把他给拍醒,猛盯着他教训道, “你等皆是不学无术之人,成日为害乡里,如此蒙混一辈子,能对得起你等父母的养育之恩吗?男儿志在四方,当立功建业。我看你们不如跟随我闯出一番事业来,也不枉白走这花花世界一趟。 被许维这么一训,再回想一下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涯,确如此人所说的在消磨日子,糟蹋人生。这一记大耳光犹如醍醐灌顶,把大混混给震醒了,他左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垂头丧气地说道, “少侠说得对,还望少侠能收下我们这几个弟兄,我们都是无父无母之人,俱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你能认识到这一点,总算还有药可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章容敏,这七个都是我的好兄弟,全都愿意追随大人。” “好,你们有这等觉悟非常好,以后就跟着我。现在你们先抬着这位言老先生回我府中去。” 果然不出所料,把落曳珠丢弃之后,确实就再无天地会中人找寻上言世铎,而言世铎也终于能在许府安顿下来。 在之后的日子里,许维把这八个小孩分成四组,每组二名,统由章容敏带队,称之为飞鹰队,带上大量的金钱并撒网般撒向京师的酒楼、客栈、青楼、衙门、紫禁城等等,再由他们发展各自的下线慢慢掌控京师的情报,一旦有风吹草东,自己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在闲暇时,还拿出从侍卫处藏书阁内找出的武功密笈,分别传授给这些小混混。这本武功密笈全称为无天无道大四方神功,其有注明,须十二岁起练习,由四人以上一起修炼。以天道大阵配合无天无道大四方神功,方可摧动阵法达到最高威力。 这部武功密籍经由桑信验证,确定是真本。而且此功法已经失传了百年之久,之前乃是天道门的镇门功法,曾经在前明时候威镇一时。 在飞鹰队的布控下,和珅的一举一动也都尽收许维眼底。他发现那和珅确实有经商的天赋,捞钱的手段相当多。在暗中吞了韩春及冬林的财产及得到乾隆极度恩宠之后便开始吞并土地,收取高额地税。 据飞鹰队的报告,和珅在乾隆三十八年底为止共置地392倾,共值价钱7800两,收取地租900两。而和珅所得之土地,以许维的了解,大概可分三种方:首先是皇帝的赏赐,通过乾隆的封赏,和珅取得不少的土地。其次是典买,和珅开了许多家无本当铺,专司典押锲约的生意。再有便是趁着替别人帮忙之机,向别人索取土地。 第二个敛财手法便是占有大量房产、出租房屋。此项和珅每年也可尽收入800两。 第三便是放高利贷。和珅本着什么能赚钱就干什么的原则,大力从事放债、银号和钱庄等高利贷剥削。当时普通的典当利息在8厘到3分之间,和珅占着受宠于皇上,便把利息提高到4分到6分。每年的年息当在2000两左右。 第四便是经营多种工商业。和珅所经营的店铺往往与民生有关,如米店、酒店、旅店、瓷器店等等。 第五是和珅收益最大的一块,利用职权、地位以各种名义收取别人的馈赠和礼物。 透过以上的方式,和珅迅速累积资产,家财飞快增加。许维见状,也有点眼红, 本来许维也想来个依样画葫芦,你和珅怎么做,我也怎么做,你能发财凭什么我发不了财。可刚试水试了一下,便发觉被和珅涉足到的这块市场已处于半饱和状态,容不得外来人再进来分一杯羹,里头的人排外得很。 此处不发财自有发财处,许维毕竟也是聪明人,鬼眼一转,便想到九指神医言世铎与自己的胡庆余堂身上。目前胡庆余堂专靠与兵部做那行瘴丸的生意,来钱并不快,似乎也遇到了瓶颈。 许维是这么想的:这江湖本身便是个博命的地方,受伤的机会极大。如果能把胡庆余堂开出自己的特色,把服务的对象放到广大的江湖朋友身上,平日里卖些独家的金创药、迷魂药、解毒药之类的。有这九指神医坐镇运筹帷幄,想来生意不会差到哪去。 想到做到,许维立刻去找言世铎商量。许维提出意见: 调整胡庆余堂整个经营策略,以专卖疗伤圣品为主。下设三支堂,医堂、采堂、药堂。医堂专司看病诊治,由言世铎主持,多请众多的名家坐诊;采堂专司采集药材原料,聘请熟练的采药工远赴深山;药堂专司制作成药以便贩卖。 在许维嘴里自然是一副悬壶济世的样子,实际他是想双赢。言世铎经不起这许维成日的软磨硬泡,终于也同意下来并贡献出了数十个疗伤丹方,效用极佳。 胡庆余堂调整经营策略之后的三个月内,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无数的江湖人士纷纷到此购买保命药丸。 许维的目的并非只是开一家胡庆余堂赚钱那么简单,他是想把这胡庆余堂开至全国,构成个规模庞大的情报网,提供各种各样的信息。 之后的发展确如许维所料的那样,在数年之后许维步步高升的同时,胡庆余堂也在全国各个省份均开设了分堂,许维的眼线顿时密布全国。 作为另一个力量的飞鹰队,也同样的大肆招兵买马。许维让章容敏从各地收养弃婴,从小培养,随时补充飞鹰队的人手,并在京郊的大胡山建了个秘密基地,所有的飞鹰队预备队员均集中于此,每年飞鹰队的队员数量均以百位上升。 这将是许维自己的家底,也是他自己的武装力量,只有这样,许维才不会感受到和珅的威胁。至少目前有乾隆压制,和珅动不了自己,再过几年,飞鹰队成长起来了,就可反制和珅。 第二节 2 “少爷,张管事有急事求见。”新聘的管家在许维耳边小声地说道。虽然桑信再三言明自己还老当益壮,不需要另聘管家,许维还是心疼这老大哥,花了点小钱聘下个在京师已 此刻的许维刚交了班回到家中,浑身酸痛,才刚躺在太师椅上眯了会。听到是章容敏有事禀报,不由想到会不会是探听到什么和珅的消息。那和珅仗着乾隆的宠信而实际主掌着粘杆处,对许维构成的威胁极大,虽然有乾隆的御口亲诺,但许维还是把主要的精力都盯在了和珅的身上。 章容敏从外快步走了进来,只隔了半年光景,浑身就散发着如出鞘的利剑般锋锐无比的杀气,身材匀称,没一丝多余的肉。那双手白得过份,一根根的血管明晰可见,许维都怀疑若放到阳光底下,会不会是透明的。脸庞也变得削瘦,更有一种逼人的风采。 “少爷,我探听到一个消息。”章容敏也跟着管家叫许维为少爷,这也显得亲近。这几个月的布局,让许维收获颇多,他的触角已经快侵遍整个京城所有角落。 “说吧。” “紫禁城里头的高大管事,据说泄露了不少内廷里的机密出来,而且高大管事似乎还与于敏中于大学士也有私下来往。” “嗯?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许维一下来了精神。内宦与外臣互通音信,这在乾隆眼中绝对是大忌,就算你高云从再是乾隆身边服侍的内侍,一样也可能被处死。古往今来,多少的明君都是死在内外勾结之上。 许维知道救了自己一命的纪昀被发配到新疆是谁下的狠手,于敏中在最关键时刻推了一把纪昀,以致姓纪的在新疆死了个儿子,还赔上了个小妾,纪、于二人可谓仇深似海。 “小人得到的消息是那高云从把老佛爷评论各道府人员的朱批记载给泄了出去,以致今日早朝前,在九卿班上有人议论纷纷。” “都哪些人在议论?” “具体什么人就不太清楚了。” “那这件事跟于敏中能有什么瓜葛吗?” “据闻那高云从曾托于敏中办了点小事。我想只要把高云从给拖进这案子里来,不愁不把于敏中给拖下水。” “能确定于敏中确曾帮高云从办过事?” “能。高云从自己买地上当受骗,故托于敏中向顺天府尹蒋赐棨求情,已经确认了。” 许维猛的砸了下扶手,兴高采烈地夸章容敏道, “好样的,你们飞鹰队就应该这般做事。走,跟我去一趟纪府,送个人情给纪大烟袋。” 纪昀得报大内三等侍卫许维来府拜访,便早早在书房恭候。那老头见到许维便开口打趣道, “许小哥,你不在侍卫处当班,怎么有空跑我这里来闲逛?皇城若缺了你,这贼可要跑进去了。” “我只是个小侍卫,贼大哥哪会看我的面子。咳咳咳。。。”话说到一半,许维被浓烈的烟味给呛到了。用手挥去眼前的烟雾,恼火说道, “我说老纪,难怪别人说你是纪大烟袋,一点都没错。哪有客人进门便用烟雾来招待的道理!” “这不习惯改不了了嘛,你就多多见谅吧,我这么个老头子,除了吸点烟土还有啥乐子啊。”纪昀说得可怜巴巴的。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今日过府,主要是听到个消息。” “请讲。”纪昀也知许维无事不登三宝殿,故特意少抽了好几口大烟。 “我听说内廷有人泄露朱批内容。” “此话当真?”顿时纪昀把叼在嘴边的烟枪都放了下来,这可是件大事。 “据我的人说,很有可能是高云从。” “奏事处的总管太监高云从?”纪昀眯起眼想事。 “对,就是他。我可听说姓高的与于敏中交往甚密。” “你小子是不是送人情给我,知道我跟那姓于的不对付。”纪昀虽然与于敏中仇深似海,但面上并未表露出特别的怨气,这便是修身养性的功夫。 “行啊老纪,你这恨都藏到肚子里头,仇不想报了不成?”许维斜了眼纪昀,阴阳怪气地说。 “你少来。我与那于敏中那是死仇,解也解不开。他若不罢官,我死不瞑目。你有好好主意就赶紧给我讲来,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的。”纪昀作势举起烟枪要砸许维的屁股。 前几月的养病,倒使得纪昀与许维的关系变得极为融洽,在许维面前,纪昀那性好滑稽的本色不再遮遮掩掩,跟个老小孩似的。 “得,我讲还不成。以你这都快成精的家伙肯定比我懂得怎么害人。” 纪昀一听这还了得,居然说自己是个魔头,胡子都快气得翘起来了,他骂道, “你这小子,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房了啊。” 许维也不再与纪昀斗嘴,直接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还点明了高云从曾经委托于敏中办事。 纪昀脸色顿时严肃了不少,他十指交叉两根大拇指不断地转动着,脑袋已经不住地思考该如何要利用这件事达到自己的目的。 铁定要借势杀人才行,只要把高云从牵涉进泄露朱批的案件里来,那于敏中自然跑不掉。但若自己出面,明显会让乾隆认为是自己在设局让于敏中钻,根本不会治于敏中的罪。应该选谁当这么个出头鸟呢? 纪昀这么一想可就没个时间观念,毕竟是个天大的难题。官场中人无不是趋利避祸的主,若没有几分好处鬼才会为你出这么个头。 许维只能傻呆呆地望着天空数麻雀数啊数:一只麻雀两条腿,两只麻雀四条腿,三只麻雀六条腿。。。。。。咦,六只麻雀怎么三十八条腿?数错了!抬眼一看,乖乖,姓纪的跟个石化似的还在想,得,继续数,现在数蛤蟆,一头蛤蟆四条腿,二头蛤蟆八条腿,。。。果然比麻雀难数多了,许维不禁扬天长叹。 就在许、纪二人密谈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乾隆三十九年七月初八日,兵部侍郎高朴赴热河觐见,并由他打响了高云从案的第一枪。 高朴是高恒的儿子,而高恒则是间接死在自己手上,许维对高家子弟的印象就没好过,反正都是狗咬狗。当然,高家是有势,仗着与乾隆有点亲戚关系,在朝廷内外都相当的飞扬跋扈,结下的仇家也不少。 当乾隆见到高朴时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惠贤皇贵妃一脉人丁不旺,就在前段还把高朴的老父高恒给斩首了,内心很是有些戚戚然,深感对不住已故的皇贵妃。 高朴悄悄打量了下乾隆,只见他戴着白罗面生丝缨冠,酱色江绸单袍外罩石青毡单褂,足蹬青缎凉里皂靴,连腰里束的银镀金镶珠琊么三块瓦线鞯带,都平平整整搭在腰际,一丝不乱。那副神情也甚是和蔼,并没因为自己的父亲高恒的缘故而看低自己。 说高朴没有一星半点的恨意是不对的。但他没敢恨乾隆,把恨都洒到了于敏中头上。往日里,父亲高恒可没少孝敬于敏中银两,可真到要他鼎力相助时,居然被他反来个落井下石,狠狠参了高恒几本,这也使得高恒的生命加速完结。 在纪昀夜晚来访时,出于对于敏中的愤恨,高朴当场就答应下来了。这时候不在背后捅于敏中一刀,心中难以平衡。 “既然来了就坐吧。”乾隆让人赐座。 高朴已经注意到今日那高云从并没站在乾隆身边,这样的话自己就好说话了,总不能当面说人家泄露朱批吧。 “皇上,臣最近在外头听到个消息,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就来热河觐见来了。” “说吧。你也难得过来见朕一趟,别太拘束了。” “皇上,臣风闻这内廷中有人泄露您的朱批记载。” 被高朴这么一说,乾隆顿时愣住了,震惊不小地立刻反问道,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今日早朝前臣在九卿班上听顺天府尹蒋赐棨、户部侍郎观保、刑部侍郎吴坛三人在旁闲聊时提到的,他们在谈论皇上二个月前朱批上记载着对广东恩平府知府卢道云的考评,说卢知府那么臭的脾气,皇上给出的评语居然是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可见那姓卢的是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标准小人。” “混帐。朕看好之人岂能容他人乱评。”乾隆击案而起,随后更是面色阴沉地朝外喊了一声道, “来人,宣内务府丰讷亨收来见我。”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总管内务府大臣丰讷亨急匆匆赶了过来,进了大殿后那满脸都是汗水。他抹都不敢抹,直接打了个千道, “奴才丰讷亨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吧。”乾隆没好气地看了眼丰讷亨。 这个郑献亲王济尔哈郎四世孙还真是碌碌无为,庸官一个。看那体型就不像个官,差点都快胖成圆球,哪有个官样!若不是看在他祖上对大清有功的份上,再加上他的一个妹子嫁入宫中当了妃子,岂能让他做上这内务府大臣的位置。 气丰讷亨不争气也不顶事,于是乾隆简单扼要地对他吩咐道, “你马上给我去查这朱批记载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现在连外面的大臣都知晓朕在朱批上写的批语了,朕这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乾隆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吓得丰讷亨腿一软,人重重砸在地上。 “给我滚,赶紧去把事查清,不然朕连你一起给办了。”乾隆看到丰讷亨这样子,真是恨得都不知要说什么话好了。 高朴可是打心眼里高兴这事情越闹越大,而前面揭发的那三个官员都是与自己有私仇,至于有没有真的在私下里讨论乾隆的朱批记载这就不是自己能管得到的。狠狠先告上一状,不怕这三个人不倒霉。 “其实我还听说这个案子很可能是由高公公那边泄露出去的。”高朴又小声地讲了一句。 “什么?居然是高云从?哼,若真是他,我要他人头落地。”乾隆那鹰般的眼眸中顿时射出几道足以杀人的目光,瞧得高朴后背直发麻。 由于自己目的已经达到,高朴赶紧告辞出殿,再多呆片刻,保不准乾隆把怒火往自己身上洒。 经过内务府的详细查探,很快便查明泄密谕者系经管记载之太监高云从。 若是别人泄露的乾隆还不至于大发雷霆,居然还真是自己身边伺候了十几年的亲信太监高云从,这不由得让乾隆恼火万分。 内监一旦与外臣相勾结,那这皇帝可就当得没什么劲了,一切的风吹草动外臣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并能提前搞好应对措施,那自己跟傀儡有什么两样。 经过一番审理后,高云从供出了于敏中。由于此案涉及的是甚受皇宠的内阁大学士于敏中,总管内务府大臣丰讷亨不敢有所隐瞒,立刻上报乾隆。乾隆第一反应便是,那于敏中天天和朕在一起,还要通过太监打听什么消息? 乾隆帝亲自询问于敏中。于敏中虽然慌乱不已,但他也明白,若是尽数确实承认下来,搞不好会弄个人头落地,他可是深知乾隆的脾性,数十年的首辅没白做。 于敏中明确回奏,高云从确曾面求托转,实无应允,只是虚于委蛇而已。但自己不即据实参奏,实属有罪,恳请皇上发落。 乾隆帝一看,好嘛,居然死鸭子嘴硬,硬撑到底了。他也就索性直接下了旨意结案: “内廷诸臣、内监等差使,交涉事所必有,若一言及私情,即当据实奏闻。于敏中侍朕左右有年,岂尚不知朕之办事,而思为此隐忍耶?于敏中以大学士在军机处行走,日蒙召对,朕何所不言,何至转向内监探问消息?用兵金川以来,于敏中书旨查办,始终经手,本欲大功告成时加恩叙议,如大学士张廷玉之例,授以世职,乃事属垂成,而于敏中适有此事,看来真无福承受。至朕日理庶政,事事躬亲,即所写谕旨,亦时多更改,即如从前大学士傅恒侍直禁廷最久,赞襄诸务,及其身后并不因少此一人遂致不能办事,于敏中岂不深知?朕因其数十年来小心行走,为此姑息,免其重罪,著交部严议。” 部议革职,诏于敏中从宽留任。 观保三人尚无交通结纳,行贿营私大弊,加恩释放。 太监高云从以结交外廷官员泄露朱批集资,即行处斩。 虽然于敏中即没死也没去职,可也是总算失了乾隆的恩宠,纪昀还是很满意的。而许维却没老纪那么开心。 他本还想从这案子里得些便宜,却未料乾隆一道旨意差点让他把命都丢到了临清州。原来乾隆下了道密旨让他去临清州寿张县城查一查一个叫王伦的人,若他有谋反之意,即可让寿张知县擒拿归案。 第三节 3 乾隆三十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山东寿张县衙内突然来了十几名不速之客,让寿张知县都不由得紧张起来。 “着大内三等侍卫赏赐黄马褂者许维,领十二名大内侍卫,驰赴寿张,缉擒白莲教匪王伦。沿途各县需听候调遣,钦此!” 许维抑扬顿挫地念着乾隆给的密旨,心里可是高兴得很,毕竟是第一次出京来办差。听老佛爷话里的意思,估计这差事若是办得好,返京后就又能升一级了。若真是那样,可就把和珅给死死地压在胯下,永世超不过自己。 “臣寿张县知县沈齐义接旨。”沈知县虽然嘴上说接旨,但还不敢立刻起身,他在等着许维的一句话。 “恭请圣安!”许维拖长了声调说道。 “圣躬安!”直到此刻,沈齐义才站立起身,低垂着头来到许维跟前,接过圣旨又仔细地看了遍后,带着奉承的笑意说道, “许大人,还请移驾临华楼,本县已经在那里设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这吃喝之事我看就免了。贵县不是密报京城说这白莲教匪王伦意图不轨,圣上遂派我前来寿张调查一番。若真如此,便需立刻缉拿并摧毁邪教。” “那白莲教匪实在嚣张,本县已经又获得更确切的消息,那王伦准备在九月举事,我已移文阳谷县张令乡试出闺之日两县会同查办。” “那王伦若是真要起事,怕你这县衙里都有不少是白莲教匪,贵县可要小心提防。还有你们寿张县所有的差役需事先做好准备,一旦接到我的指令后需马上出动逮捕那些教匪。告辞,先行一步。”许维向沈齐义叮嘱了一句后便带着十二个手下离开了县衙,他可没空跟这个沈知县客套。 “恭送钦差。”沈齐义的想法与许维一样,同样巴不得许维赶紧走人,别留在县衙里面当大爷。 从京师出来之际,许维便对寿张的白莲教众有所了解。 白莲教众分布各地,由教首自行传教。寿张白莲教的教首乃王伦,他创立清水堂,对外宣传白莲教教义。其下有义子十八人,以王圣如为首;有义女三人,以乌三娘为首;有义兄弟二人,孟灿、范伟,实为其左右手。 许维此行目的地是寿张县老庙街王伦的老巢,在王宅附近转悠一阵后便可回转县衙派兵拿人,而后回京交差。 在快接近王宅之时,有一个身影出现在许维的视线内,那是让许维魂牵梦萦的王聪儿的身影。正要拔腿赶上去时,却又停下了脚步,拐入街边一个角落中。 王聪儿身边有名男子,面如白玉,身如玉树,从哪个方面看都比许维好上那么一大截,可许维感觉就是不爽。 王聪儿的手似乎被那名男子一直握于掌心之中,而且看得出王聪儿十分心仪那名男子,看得许维不由得心都有点隐隐作痛,眼神立刻内敛了下,再射出时却是足以杀人的目光。 “看来应该是她的师哥才对。哼,白莲教教匪,也敢大摇大摆地在大街上行走,还敢拐带了我的聪儿姑娘!”许维越想越怒,绝不能饶恕了那名男子。手一挥,指着那远方并未发现自己的王聪儿一行对十二名侍卫说道, “你们现在就给我上去,把那个男的给我乱刀砍死,女的千万别伤着了。” “扎!” 十二名大内侍卫一哄而上,拔出腰刀气势汹汹地冲向王聪儿二人。 突然遇袭的王聪儿二人并未显出太多的慌乱,这十二名大内侍卫上去得快,死得也快。只不过是眨了三下眼的功夫,十二名侍卫全部阵亡,一个不剩。许维还察觉到那名男子似乎把目光盯到自己身上,心下一寒,自讨功夫与那十二名侍卫在伯仲之间,更加抵挡不了那名男子的攻杀,立刻准备拔腿开溜。 “师妹,那远处躲于街角还有一人,可能是与这十二人一伙的,你上去把他擒下盘问。” “好的师兄。” 按照男子的估计,自己的师妹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把那个一直躲于暗处盯梢的人给逮回来,可却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非常意外地看着师妹王聪儿与躲于街角的那个人并肩而来,看情形二人认识。 “师妹,他是何人?”男子很不悦地问。 “师兄,他便是我跟你提过的上次在扬州救过我一次的那位公子。姓许名维。 许公子,这位是我的师兄齐林。” “齐师兄。”许维赶紧朝齐林拱了拱手,齐林那眼神不善啊。 “你为何跟在这十二人的后面?”齐林可没放松警惕,怎么看许维都像个奸细。 “是这样的,这十二人都是清廷的大内侍卫,我也是偶然在客栈内碰到他们。见他们亮出了侍卫身份,便一时好奇,想看看他们到底又要去害谁,于是一路尾随。” “真是这样吗?你的身上不会也有清妖的腰牌吧?”齐林不怀好意地猜测并阴阳怪调地说着。看到师妹与这眼前相貌普通之人居然如此热情,齐林心内仿佛被一根针给刺了下,难受。 “呵,齐兄太会说笑了。我与清妖势不两立,怎么可能身上也有清妖的腰牌?就凭我这两把刷子,又怎会被大内侍卫给收进去。哈。。。”许维用一声干笑掩饰着内心的一丝慌乱。 “还真被那死齐林给猜对了,自己身上确实带着一面腰牌。那十二个侍卫的腰牌是铁制的,并刻有四等侍卫四字,而自己这面则是铜制的,刻有三等侍卫四字。而且自己身上可不止有腰牌,还有皇上给的那份密谕,这要被姓齐的给搜出来,估计小命就要搁在这了。”都是好色惹的祸,没事让人去砍王聪儿的男伴干啥!许维很后悔。 “许公子,你别生气,我大师兄就是会开玩笑。 不知许公子今日到这寿张城来所为何事?我们白莲教清水堂在这附近三县城还是有点势力的,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不知许兄是何门何派?”一旁的齐林出口问道。 “我?”许维脑筋飞快地转了下,立刻答道, “我是天地会青木堂弟子,来寿张一带主要是为了找寻杀死我们尚霄尚堂主的凶手。” “原来是天地会青木堂弟兄。哎,尚大侠英年早逝,天地会失一栋梁,实在是可惜。”齐林不无惋惜地说。 天地会始终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拥有极多的会众,堪称天下第一帮,连朝廷都是屡禁不止,远不是白莲教可比拟的。 “师妹,既然许公子是天地会中人,那也是我们白莲教的朋友,不如就带他去见见王伦王堂主,互相引见一番,也利于许兄在寿张办事。” 王聪儿听到齐林的说辞,倒是十分的赞同,也劝说道, “许公子,若是你不太忙的话,那不如与我们一起去清水堂堂口看看吧,反正大家的宗旨都是反清复明。” 谁跟你们都是反清复明来着。许维心中鄙视了一番,但又怕太过推托反而引起那所谓的齐师兄的注意,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去看看清水堂的情况也可给皇上交差。 在王聪儿的带领下,许维踏进王伦的大宅院内。 接到通报的王伦早已率人在二进院的照壁前恭候着。 王伦,长得极其壮实,肌肉虬结,象一尊钢铸铁塔。那脸庞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凶恶,一副弥勒菩萨样,笑容常开。 “哈,二位使者还为王某带来位天地会的兄弟,清水堂实在是荣幸之至。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在天地会哪位堂主手下做事?” “小的姓许名维,天地会青木堂尚霄堂主手下做事。今日路过寿张县,久闻王伦王大哥义薄云天,故特意前来拜访。” “正好今日有一批要入教的会员正在三尊堂内,许兄弟就一同前往观摩,意下如何?” “好,王堂主如此热情,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就在许维应承下来后,齐林却拉过王聪儿小声嘀咕了一句,王聪儿满脸遗憾地许维说道, “许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与师兄还有要事处理,只好先走一步。有王堂主在此地,他一定能关照好你的。” 这明摆着是那齐林在挑唆,不想看到王聪儿与自己再在一块。哼,下次见面定要让你这个小白脸破相。破相!许维恶狠狠地想。 望着还没相处半个时辰就离去的王聪儿的倩影,许维心在流血,但到了这地步,也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王伦到三尊堂内看白莲教的入教仪式。 仪式一结束,许维就想溜回县衙,准备让差役对王宅进行大搜捕并开始抓人之际,一个消息却把他给惊呆了,大嘴都合不拢。 王伦重重砸了下许维的肩膀,颇为兴奋地说道, “许老弟,今日是八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在今晚,我白莲教清水堂准备发动起事。第一目标便是寿张县县衙。你是天地会的人,为了表达我们白莲教与天地会的兄弟般的友谊,这杀死寿张县知县沈齐义的头功就给你了。沈狗官的脑袋也是我们白莲教给天地会的一份大礼!” 不是吧,你们怎么能就定在今晚起事?那姓沈的居然还说会在九月,我哪来的时间去通知县衙。更恶劣的是你们居然还让我下手杀沈齐义,这万一被皇上知道我这脑袋足够掉七八次的了。 听完王伦所说的话,许维真的很受伤,很受伤,很受伤。。。。。。 第四节 4 乾隆三十九年八月二十八日夜半,轰动一时的由王伦领导的山东清水教反清起义爆发,此次起义是在清廷统治力量极强的中心区域爆发的,大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之势。 一声号令下,早就集结于后王庄、党家店一带的狂热清水教徒在范伟等人带领下,过千教众‘白布缠头,各带器械’,分三路如洪水般涌向寿张县城。 许维就这么被裹协于众多的清水教徒的队伍内,耳边尽是清水教徒们念咒的声音: “千手挡,万手遮,青龙白虎来护遮,另得禀圣中老师得知,急急急,杀杀杀,五圣老母在此!” 一个人念不算念,若是成百上千的信徒一起念,这声势就极其浩大,说惊天动地也不为过。而且这种念法是从头到尾都跟在你的耳朵旁,许维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心中对这所谓白莲教的膜拜对象‘白莲圣母’更是痛恨到极点,把所谓的白莲圣母的祖宗十八代一代代地骂了个遍。 三股白色的洪流先行到达寿张城南的南台寺,在清水堂副堂主范伟的统筹安排下,休整片刻,而范伟却来找许维商量,毕竟许维明面上还是天地会的人。 在王伦等人眼中,这许维能和总教的青阳使者齐末云的徒弟在一起,那就说明他本人在天地会中的地位绝不会太低。 “许兄弟,你说这寿张县城该如何攻打?” “啥?你说什么?”许维直到现在满耳还是白莲教的念咒声在不断的回荡,哪能听得到范伟说的话。 “我说你认为寿张县城该怎么攻打?”范伟运足气朝许维的耳旁猛吼了一声。 “呵,瞧范大哥说的,你们清水堂必已经有了万全准备。我一个外人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唯你们马首是瞻。”许维很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真是天地会中人,在以白莲教为主导的反清起义面前,也只能乖乖地听从调令。 “那我看这么着。等会我会安排一位弟兄带着二十余个人,攀爬入城,然后里应外合打开寿张大门。随后兵锋直指游击署的军器房,打开库房给弟兄们发放兵器,而后再攻打县衙,杀死那狗官沈齐义。” “甚好甚好。”许维这心思全在等会杀那沈齐义要怎么样才不会被清水教徒们发现自己也是清妖一员。那范伟虽说是卖拐出生,可人却聪明得很,极会忽悠人,是整支清水义军中的军师级人物。万一被发现自己也是清妖,那下场一定是肉饼无疑。 休憩完毕后,在范伟大旗一挥下,清水教军又如一道钢铁洪流般出发,沿途清水教的教义响彻云霄。 先有归从清水教的县衙壮役刘焕率领敢死队20余人,趁黑夜爬城而入,与城内王维全汇合后杀死守卫南门的十一名绿营兵丁,打开了寿张县城南大门,迎接众教众入城。 入城后,过千的起义军各举火把,如数十条的火龙直朝寿张游击署方向游动。 整条大街上清水教徒们都在高声狂喊着‘千手捂,万手遮,杀遍清妖就是咱!青龙、白虎、朱雀、元武等神齐招在我身,求天天就助,拜地地就灵,杀!杀!杀!我清水白莲展人间!’。 在狂热的清水教众的攻击下,不到半刻钟,寿张游击署便被攻陷,清水教徒蜂拥而入,打开军器房肆无忌惮地抢夺兵刃,到最后更是一把大火焚烧寿张游击署。署寿张营游击赶福急呼士兵“拿贼”,竟无一应者,绿营兵丁早已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赶福无奈之下只能匆匆从后门牵出一匹马,快马加鞭地狼狈不堪驰赴兖州求授。 起义军又转至县署,由书吏冀盘佑打开县衙大门,迎请清水大军入衙。 许维知道自己上场时间到了,也不再多推托,从旁人处接过把大斩刀,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再怎么着,也得在第一时间内砍死那沈齐义灭口,谁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知县沈齐义被书吏冀盘佑胁从到县衙口时,他却是口上依旧骂骂咧咧的,抵死不降。那骂声传得老远,连县衙外的许多清水教徒都听得一清二楚。 沈齐义本不想如此惹恼清水教徒的,但他也是骑虎难下了。清廷对待失地官员处罚极重,一旦丢失寿张县城,恐等待自己的将是杀头大罪。反正都是死,那还不如留个好名声,朝廷还会善待一家老小。 “啊,怎么。。。”沈齐义犹如见了鬼似的,指着已渐渐走到自己面前,被周围众多火把照得雪亮的面庞的许维,这不是钦差许维吗?他怎么会和反贼在一块?沈齐义大脑一片空白。 许维可不管这些,就是要趁你愣要你命,人在江湖走谁能不挨刀。狠狠挥动着手中的大斩刀就朝沈齐义斜劈下去。 噗呲,沈齐义被许维一刀劈成两半。那句‘钦差大人,你怎么也在反贼队伍中’才到嘴边就魂归西天,那无助的眼神是个人都会觉得他可怜。大量的血水从沈齐义的身体断口处狂喷出来,把许维浇成个血人。 “哼,清廷的狗官,人人得而诛之。今日许某杀此人以助白莲清水教成大业,白莲圣母君临天下。”许维装腔作势地高喊了一句。 “似乎姓沈的狗官认识许小哥你呀,这又是怎么回事?”范伟看出点门道,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哎,说来话长了。这个姓沈的未当官前是我家的一个长工,后来嫌我家给的工钱少而到处散播我家的坏话,被我狠狠抽打一顿后在一个夜晚逃离了。没想到这厮居然参加科考,还让他当上了县令。”许维编起瞎话来眼都不眨一下,说得就跟真的没两样。 许维解释得也算通,范伟没继续纠缠不休。毕竟如今清水教举事,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就这么轻松的,许维躲过了一劫。 紧接着起义军劫库劫狱,将官府库银据为已有,放出被捕的清水教徒及其他群众。就这样,起义军初战告捷,一举占据了寿张县城。随即,起义军一面分守四门,一面将在后王庄坐镇指挥的王伦接进县城,住王维全家。 与此同时,十八义子之首王圣如也在堂邑县张四孤庄宣布起义,手执器械,惩罚与清水教为难的地主恶霸,并放火烧他们的房子,公开竖起了清水教的大旗。次日一早,这支起义军也在王圣如领导下南赴寿张,与王伦部会合。 由于八月二十八、二十九日内适值风雨,所以人们益发信服白莲教母的法力无边。因此,以后起义军所过之处,归服者日众。 王伦攻占寿张县城后,立即派人把守寿城四门。同时,又正式设置官职,主要有元帅、将军、军师、参谋、宣行、总兵、国公等职,悉以红蓝绸及白布裹头,为上下之别。义军在寿张城休整三日,并在民间征集车马,又置办旗帜盔甲、弓箭、枪炮等物,积极准备北征。 九月初二日,清军来攻,王伦统率起义军挥戈北上,乘胜攻打阳谷县城。因阳谷县胥吏皆是清水教徒,故轻而易举地攻克阳谷县城。 清水义军入城后,先取县署,杀知县家属,随即劫狱。典史万光祀守狱门,呼把总杨兆立同捍贼,皆被许维所杀。 到了现在,许维也豁出去了,反正杀一个也是杀,杀一批也是杀,杀得越多,反而越得王伦的重视。到紧要关头,一刀砍下王伦的脑袋去请功,料必乾隆必会饶过自己,说不准还是官升一级。 许维隐约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傅恒私生子很得乾隆的重视,应该能逢凶化吉。 时县丞刘希焘分驻阿城,相去县城40里,闻警来援,亦被义军全歼于城外。 王伦遂率义军横刀跃马入阳谷,搜缴了库银,壮大了力量。 当日,署寿张营游击赶福协同兖州镇总兵惟一带兵赶来镇压。惟一素以勇略自夸,藐视义军不过乌合之众,遂仓猝而来。义军即时开南门迎敌,用诱敌深入之策,以优势兵力将清军挫败于南门内,斩杀赶福,残敌在惟一带领下,狼狈逃往张秋。 占领阳谷后,起义军一面进行休整,一面又将矛头指向了东昌府城。 九月初三日夜,即有小股义军在东昌城外骚扰。东昌城内一片混乱,知府慌忙下令固守。义军见城中防守严密,当夜即已散去。此后,义军仍不时来扰东昌。初四日,义军大队人马在阳谷停留一日后,继续北上,抵达东昌城附近,并派队复扰东昌。迫使清军分出重兵固守东昌,这样便牵制了清军部分兵力,有利于义军向其他地区的发展。 王伦等以东昌城内戒备极严,攻取不下,遂决定避实击虚,先取堂邑县城。一路上,沿途民众焚香跪接,欢迎义军的到来。 时堂邑县城中仅汛兵18名,加上堂邑县又是清水教起义军基础雄厚的地区之一,且县中书役皆清水教徒,故当日傍晚,义军突至城下,冲击南门,驱马直入,先在南门外斩把总杨兆相于阵,又转赴北门,抓住了代理知县陈枚及其弟陈元梁,缚至教场斩首。 破城后,义军劫库放囚,焚烧军器,深受民众拥护。 义军在数日内连克寿张、阳谷、堂邑三城,起义队伍也在节节胜利中不断发展壮大,很快扩展至近万人。 起义军的战斗情绪也十分高涨。他们所执器械,半皆镰刀、菜刀等物,尚无火器马匹,甚至只是把厨刀樵斧缚在杆子上,便与拥有鸟枪、劈山炮、佛郎机等优势火器的清兵英勇作战。临阵并不畏惧枪炮,连次交锋,俱执短刀,纵跃直冲。 而清军情况正好相反,官兵上下俱无斗志,情绪低落,每战距贼牛里许即放枪,不中,再入药,贼故习俯趋,争死斗哄而前,再放,再从贼背上过,又不中,马步清兵皆惊曰:‘贼果有神术,不畏枪!则相率溃走,走且数十里不止。 许维面对清兵如此表现,直摇头。从此时便看出绿营及八旗经修养生息数十年,已不足为凭。若今后自己执掌兵权,必要整顿才行。 面对节节胜利的大好形势,国师范伟进言认为不宜继续北上,而应适时南下,劝王伦直趋济宁,焚烧粮艘,时淮南漫口,流民载道,由济(宁)而南,散粟纠聚,可得数十万人。 就在这紧要关头,许维挺身而出,与范伟争辩,强调应先攻取临清、东昌等大城,扩大清水教的影响,而后一举攻占山东府城,定都立国登基为帝。 许维这实际上是在为清军赢得喘息之机,让清廷有机会逐步调集优势兵力向清水教军反扑。 王伦似乎对登基为帝甚是感兴趣,于是他否决了范伟的意见,而是同意许维的意思,先攻临清等城。 许维的表现让范伟越来越怀疑他是否真是天地会中人,极大可能乃是清廷之奸细。为清水教大业,范伟果断地提出由许维领军一百,先期占领八宝山,以此处为基地,窥探附近清军动向,并作为大军的侧翼前方探哨驻防,这也是免让天地会的弟兄万一受伤之举。 王伦倒是清楚八宝山一带素无清兵出现,此时派遣一队人马前往那里,本质是犒赏对方,让其休整。于是大笔一挥,准,由受封总兵的许维领兵一百攻占八宝山。 当然,为了慎重起见,范伟派出的这一百个清水教徒,个个都是神射手,若是许维敢跑,照范伟的密令执行,即时正法。 八宝山,谁说没有清兵来袭?被人胁迫的许维不得不与清兵狠狠打上一战。不打不行,在战场上你想跑都没得跑,枪箭无眼,稍微一停滞,便会被乱箭射成个刺猥不可。当然这场八宝山之战也让许维在清水教内扬名不少。。。。。。 第五节 5 王伦起义爆发后未久,署理临清州知州秦震钧即会同临清副将叶信调兵遣将,围剿义军,并与寿张营守备王廷佐先后向山东巡抚徐绩做了禀报。 徐绩获悉义军起义消息后,即于九月初二日亲率中军参将海明及所部本标官兵,向东昌一路进发;一面飞饬兖州镇总兵惟一率领所部官兵由东阿一路向八宝山进发,准备攻击清水义军侧翼。河道总督姚立德亦于九月初二日带兵自济宁起程,北上镇压起义军。 九月初八日,正在热河行在的乾隆皇帝接到山东巡抚的快报后即刻传旨,命大学士舒赫德速带大内侍卫500人由天津一路前往山东,以镇压王伦起义军。 与此同时,直隶总督周元理也下令在临近山东之大名、广平等属布防,以备截拿义军。 初十日,清廷又谕:选派火器、健锐两营精兵1000名,令额附拉旺多尔济及都御吏阿思哈带领,前往会剿;以其兵行不能迅速,又命舒赫德可即先带沧州及德州兵前往。十五日,清廷在北京选派京兵一千名,皆系满洲劲旅,训练有素,交舒赫德统领赴剿。 清廷重兵合围向正在久攻临清新城不下的清水教军,而八宝山的许维部也受到兖州镇总兵惟一率领的600兵丁的攻击,形势危急。 在接到清兵逼近八宝山的消息后,许维不得不打起精神先应对眼前的危机再说。虽说同属一个阵营,但两军交战时可不管你是不是卧底,一样二话不说照杀不误。 许维一直端坐与大帐的地舆图前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将近半个时辰。弄得紧随其身边的两名清水教徒都有点莫名其妙了,都怀疑这位清水教总兵是不是被清妖来犯的消息给吓傻了。 不过还好,这两位所谓的贴身侍卫还是隐约听到许维在囔囔自语,虽然声音极小: 前明单波尹所著之《八宝山游记》一书,曾详细记载有这一带的地形气候,幸恩师曾给了自己一本,不然此战危矣。 八宝山由八道崇岭组成,亦名八岭山。此山由北而南,绵亘15公里,势如群龙腾舞,千骑竞发,茶海松涛,烟云葱翠,兼具雄伟幽深之胜。该地区一至傍晚便升起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只在凌晨时分,雾方散去。此可为己用之一也。 而八宝山离离最近的清兵驻防地东阿的路程在半日左右,往返则需整一日,有一日的时间让我们充足准备,此可为己用之二也。 八宝山八岭之一珍宝岭,地势雄伟,明里只一条山道通往山顶,易守不易攻,此可为己用之三也。 有这三可用,再扬长避短,哼,那赶福及惟一岂能能不败?” 想透这一切,许维心中大定,正要招过两名贴身侍卫取些小酒来喝喝的时候,外头又冲进一人,那是自己派到外头的游骑,专司侦察。他面色略显慌张地进入大帐禀报道, “禀总兵,清妖再次增兵,连同原署寿张游击赶福之兵,兖州镇总兵惟一领着近三千兵马直朝我八宝山冲来,大约二日后便能进抵八宝山。” “向国师求援了没有?”许维问一名贴身侍卫。 “国师又派来一百名教中弟兄,已经抵达营寨。” 两百对三千,还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必须坚守三日,为后方赢得防御时间,这分明想让我去送死嘛。许维愤愤不平地想着,直骂那国师真不是个东西。 一百对六百,本已属以少敌多,现在又将上升至二百对三千,更是敌我力量悬殊过大。如果传了出去,定会动摇军心。虽然清水教军有白莲圣母的庇护,教众都是狂热的宗教徒,倒不会发生怯站情况,但许维有怯战的心思啊! 但再仔细一想,这又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如果能顺利地全歼这三千清兵,那么自己在清水教王伦心中地位则又能提高一大截,更加接近其身。 许维打定主意后便开始吩咐作战方案, “刘一箭,你立刻带人到山前那都水坳的平地上预先埋下炸药,以方圆一里为中心,我料清兵定会以此处为安营扎寨之地。” 贴身侍卫甲叫刘一箭,贴身侍卫乙叫王二刀,都是国师范伟的忠诚信徒。在许维心里早就给改了名,刘一箭叫刘一贱,王二刀叫王二叨。刘一箭顾名思义,箭法了得;而王二刀则刀法如神。 刘一箭在健锐营当过兵,也认同许维的观点,都水坳确实非常适合军队休整,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只要稍有点军事常识之人,皆会选择此处。 轻描淡写地把刘一箭打发走之后,许维亲自领着三十多人开始在通往珍宝岭山顶的几个斜坡上挖陷阱土坑及布置绊马索,以防清兵摸黑来攻。又特别吩咐让人火速准备五百面大旗,遍插山顶,以作疑兵之计。 就这么一番摆弄,夜色渐黑。许维立刻让所有人开始向珍宝岭撤退。并嘱咐所有的人去收集大石头,并就地取材,削尖树枝,以备候补弓箭之用。 许维忙妥一切的时候早已是夜深人静时分,他望着天空上的繁星点点,不由得感慨万分。 这世间之事,就如天上星斗般,无法推断。六年前自己还是跟着盐帮混的小弟,随着义父在江湖上过着舔刀子的生活,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朝廷的三等侍卫,还是正儿八经的钦差。更绝的是,现在居然还要带着反贼与朝廷大军对抗,有时人的际遇还真难以想象。许维自己都越想越好笑了。 以二百敌三千,早已是天大的冒险,命悬一线。不过祸福相转,命运难测,焉知此战过后,自己能否还能站于此处说话。 顶着寒风,许维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后,长长地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捏了捏骨指,朝着空旷的山谷轻声说道, “此战关系到我日后的发展,还望佛祖神灵保佑。如若获胜,定当于日后重建嵩山少林寺,塑我佛金身。”往日并不信佛的许维,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免不了也要信上一回。 黎明到来之时,许维收到清水教的飞鸽传书,上面只写着‘清妖已出发,预计午时抵达,速作准备’字样。 许维默默念叨着, “哈哈,居然还能有半天的休息,这群兔仔子还真是好心肠。”而后许维在山顶找了块无人打扰的地方仔细地磨尖箭锋。 在寿张一带的清水教众多以打猎谋生,弓箭的储备相当的充足,如果按正常损耗来讲,足可以支撑二到三天。 正磨着的时候,从旁递过来一把弓。不知何时,刘一箭已经坐在自己的身边。只听他说道, “许总兵,等会清妖就要攻过来了。我看你用的弓乃是陈小弟的备用弓,威力偏小一点,不如用我的弓试试。” 许维单手接过刘一箭的弓,弓入手之后,便觉得相当的沉重,估量约有二百斤重,用上好的白杨木制成,弓身粗且雕刻有层层花纹,看情形可能是刘一箭的祖传神弓。 “拉拉看,用得习惯吗?” 许维抽出箭筒中的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稍微用力拉了下,铮的一声,只拉开一半。 许维脸微红,看来拉这把弓还真得费点气力。许维朝天大叫一声,丹田一提气,嗨的一声,终于拉了个满弓。这弓极沉,许维只坚持了一小会,便知自己用不了此弓。从另一方面看来这刘一箭还真是猛将之材。 “刘兄弟平日都用此弓射猎吗?” “是的,此弓乃是我刘家祖传之弓,名曰‘定邦’。” 许维有自知之明,虽然定邦神弓做工优良,保守估计射程当在500米左右,可自己用得相当的吃力,没射几箭恐怕力气都要耗光了,哪有余力再杀敌?于是又重新把弓交还给刘一箭,并说道, “这弓我用得不太习惯,还是还给刘兄弟,刘兄弟的情我领了。刘兄弟如此神力,为何居然还离开军营?” “当今官场是非颠倒,唯利是从。我就是看不惯上司贪没成性的作风,才开小差偷溜回家。在家乡,患病无钱医治,是教主治好了我的病,于是便加入了清水教。” 许维拍拍刘一箭的肩膀,鼓励道, “凭刘兄的身手,今晚定能大展身手。 等清妖休战入睡之机,我二人带上几十人趁夜杀入敌营,杀了敌酋再燃放火药,保准全歼敌军。” “许兄是否想用擒贼先擒王之策?只要把清总兵及一位游击击毙,料那腐朽的健锐营兵丁必全盘崩溃无疑。”刘一箭一语道破许维的想法。 许维对刘一箭敏捷的思路非常赞赏,哈哈一笑说道, “刘兄弟还真是我肚里的肥虫,什么都瞒不过你。快去做准备吧。”对于这么个清水教狂热教徒,许维可没有半分要收编他的意思。 巳初时分,远方终于出现了大量的烟尘,并夹杂着马匹嘶叫的声响,黑压压一片的清兵要么骑着健马,要么红缨枪扛于肩上竹帽歪斜着甩开两腿使命地跑步前行,飞速地逼进珍宝岭,一眼望下去,这队伍散乱得很,一点队形都没有。 临近山角时,清兵在带队官的示意下,才放缓速度停了下来。这一停,又是好长一阵的人仰马翻,跟在菜市场买菜的人群差不多,嘈杂声一片。原来惟一发现珍宝岭上插有大量旗帜,有点疑神疑鬼,生怕中伏,毕竟那惟一先期已经吃过清水教的亏。 许维与刘一箭、王二刀一齐登上最高峰,往下俯视。刘一箭指着骑着高头大马立于阵前的两个人说道, “最左边的便是那兖州镇总兵惟一,右首那人是署寿张游击赶福。” “等会开战之后,刘一箭你就给我把那两面旗帜给我射翻掉,也让清妖尝尝我们的厉害。”许维指示说。 “没问题,一定要让那两个兔仔子吓一大跳。哈。。。” 许维周围众人听后不由都笑出声。清兵战斗力极弱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惟一与在山角下讨论了一番后,终于有了行动。只见从清兵大队伍中奔出七队清兵,把这珍宝岭给团团围了起来,他们边策马狂奔便大声地嚎叫着。 许维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这一切。 一阵大鼓擂动之后,又有三队各百多人的清兵骑着马,由斜坡冲杀而来。许维知晓这只是第一波的试探性进攻,吩咐众人坚守各自的岗位,勿要擅自射箭。 这两三百的清兵在冲锋过程中口中发出不住的尖啸声,那声音与其说在吓敌人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在半山腰之时,清兵突然加速,策马狂冲不已,只一刹那间,突进了近二百米。 陡然最前排的十几个清兵人仰马翻,不是掉进布满朝天尖刺铁棘藜的陷坑中,就是被绊马索给绊倒,几个翻滚便顺着斜坡滚向山脚下,累得紧随其后的清兵们因刹不住马,大批大批地也是连人带马翻倒在地,连锁反应下,这二三百来人的清兵顿时伤亡过半数。剩余的清兵见势不对,纷纷勒转马头,往回撤退。 来也匆匆,回也匆匆。丢下数十具尸体后,清兵第一次进攻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 山顶众人顿时欢声雀跃,未动手便打退了清兵的第一次进攻,任谁都会高兴万分。 此时的刘一兵突然举起定邦弓,朝着山脚下的一个目标便是一箭。那离弦之箭带起尖锐的长啸声,划破长空,以常人难以判断出的速度钉向目标。 啊的一声,山脚下有人中箭。只见那面绣有惟字总兵大旗开始晃动,不久便轰然倒掉。 “好,刘兄弟真是好箭法呀,这可有千步穿杨之威力了。”见刘一箭把持旗人射倒一人,许维不禁夸赞道。 刘一箭一句话未答,直接又是张弓朝山脚一箭射去。许维再仔细一看,绣有赶字游击大旗的持旗手也被射倒。 山脚下的清兵有点骚动,能从如此远的距离射死持旗手,并且箭身贯入地面二尺有余,可见在此处非安全之地。众清兵根本不听调遣般地乱哄哄向后撒腿就跑了半里不止,可怜那领队的惟一及赶福也被乱兵胁带着一同撤了下去。 又等了足有两个时辰,退出十几里外的清兵,在将官的押解之下,重新来到珍宝岭下。山脚下号角声大作,只见三队大约有四百余的清兵举起兵刃,开始向山顶作第二次冲锋,前队以盾牌为主,中队以弓箭手为主,后队以长矛为主。 清兵边往上冲边放箭,只见黑压压的箭矢密密麻麻地飞射上来,山顶的几十棵大树没半会功夫便被利箭给插满了树身,那射中大树的声音就有点像下大雨般雨点砸在木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幸好清水教众都躲藏于坑内,一个人都未损失。 许维望了望身旁的一棵树,好嘛,一棵树上起码就插了近三十多支箭,这下箭也不愁用了,自己还真有点诸葛亮草船借箭的好运道。 清兵们的速度极快,只几次冲锋,便已经接近到山顶不足三百米处,连清兵的样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了,早有射手们跃跃欲试了,只等许维号令下达。 许维心里喊着,再近点,再近点。 清兵又靠近了近百米,这下时机已到。许维发出号令道, “落石。” 话音刚落,众人便把事先藏在草丛堆里用栏木拦住的石头,撤去木头,一个个顺着斜坡猛推了下去。 庞大的石头堆就如同波浪般一拥而下,光那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响,就足以吓死胆小的清兵了。整个斜坡并不宽,被巨石一堵,便占了一半的位置。许多清兵无处躲避,只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巨石活生生压死,脑浆乱喷。更多的清兵则是见风头不对,自己从斜坡的另一端强行滚下山去,放眼望去,斜坡的另一面满是抱住头的人在往下滚,那弄起的灰尘漫山遍野。剩余的清兵见势不妙,赶紧丢掉兵刃,都脚底抹油开溜。 这第二波攻击又以清军失利而告终,损失人手大概在二百左右。只攻了两次,便折损了近三百的清兵,岂能不领惟一及赶福气愤。第三波进攻并未相隔太久,又有近四百的清兵叫嚣着手持兵刃往上冲锋。 这次许维并未等待清兵来到跟前,直接在能瞄准清兵的距离便下令放箭。从山顶向下射,又不费力又容易瞄准。 箭雨如同倾斜而下的山洪,不住地吞噬着无数清兵的性命。许维每眨一次眼,便见有四五名清兵死亡,那死亡的尸体大概是受箭的力道太大,直飞起来,甩到后头,连带又撞飞了不少清兵。射箭可是清水教徒的拿手好戏,这瞄起来是一箭一个准。 清兵们往往是前头死了一个,后头的马上开始装死。结果战果变得异常辉煌,一箭双雕。嗖嗖嗖嗖嗖,只猛射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斜坡上的清兵已然清光,不见一个能站立起来的人。 第三波进攻失利后,清兵们见天色已晚,便决定收兵,明日再战。留下一百的清兵留守山脚外,其他的开始撤向事先选好的驻营地。果如许维所料,他们选中的地方就是预埋火药之处。 敌人休息许维也开始让手下们休息,这三轮的攻势,己方未伤亡一人。清水教众现在对许维自然像天神般崇拜。 “我们何时开始偷袭敌寨。”刘一箭问道。 “亥时出击,一半留守外围,一半与我一起潜入营房内。等火苗一起,开始内外夹击。如果有突发情况,我们将升起信号,在山顶的余部撤往教主所在地寿张。”许维以坚定的口吻说着,随后又补充提道, “王兄弟,麻烦你要精选三十名手上功夫了得的弟兄随我们一起潜入贼营了。刘兄弟,你带其余人留守吧,毕竟刚才你也辛苦一时。”别说,许维的兵书也没白学,这指挥还真有模有样。 夜正逐渐开始黑了下去。。。。。。 第六及 6 黑夜袭营,本是为将者需防之事,可这清廷兖州镇总兵惟一自视过高,认为己方兵力远超出珍宝岭清水教军,故也没多加防范,营帐外只布置了少数几个岗哨。 清军所结之营阵名曰五方阵,形成由内到外的五个大小相套的方形。埋藏着众多火药的地方正好在这五方阵的正中央,也就是清兵集中就寝的地方。 大概是下午攻山攻得疲劳不堪,整个清兵军营显得异常的寂静,灯火暗淡,清兵们都在抓紧时间休整。 摸索到外营,连续杀掉九个明哨与三个暗哨之后,许维一行人成功地进入五方阵之第三方阵内。 按许维的观测,这个五方阵的营地,面朝南北,现时又正吹着北风,以许维的推测,只要火药一点燃,引发大爆炸后,溅起的火花顺着风势,定能酿成大火蔓延至整个清兵军营。那时只要趁乱击毙惟一与赶福,便能引发清军的大混乱,进而顺利地击溃来敌,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找到惟一与赶福的所在方位。 打了个眼色给王二刀,王二刀心领神会,立刻带着两个手下投入茫茫夜色之中,不久便带着个暗哨回来。 王二刀朝许维回秉说道, “许总兵,据这个暗哨交代,赶福今晚安睡于五方阵第四方阵左营区三排的营房内,而惟一却是不知睡在何处。” “好,做得好,今晚便是那赶福的死期,惟一先放其一马。” 许维朝王二刀做了个杀人灭口的手势,王二刀点了点头,非常乐意地朝清军暗哨的咽喉处便是狠狠的一掌,那名清兵还未来得及喊救命,身体便软了下去一命呜呼了。 许、王一行人继续朝最内的一个方阵挺进,火药埋藏于此地必须点燃。 亥正时分,八宝山脚下的清军营寨区的中央地带,突然爆发惊天动地的连环巨响,由近及远,几十里之外都能耳闻。数十道的火光冲天而上,熊熊烈火把整个夜空都照得火红透亮。再加上风助火势,有越烧越旺的迹象。而那火药的威力也十分惊人,地面都在不住地晃动,八宝山角还被震落不少碎石。那石点就如流星般洒向清兵营寨。 数不清的清兵在睡梦中便被火药给送上了西天,从天空中落下的尽是残肢断臂,血雨飘零。一部分清兵被火药的威力给惊醒之后,衣甲不整地从营帐中纷纷窜出,迎面而来的却是突如其来的石头群,被砸得当场毙命的过百人,更多的被砸得晕头转向,昏倒在地。其余的望着已是四处临火的营地更是惊慌失措;另一小部分尚为清醒的清兵匆匆忙忙地在小头目的带领下前往正冒着浓烟的营区北面救火。 整个清兵军营已是骚动不止,到处是杂乱无章的声音。 此时马棚里的战马也受到惊吓,在一阵嘶鸣后众马开始狂燥不安,一匹头马踢开栅栏向营帐内狂奔后,马棚内过千的战马开始紧随其后一拥而出在营寨内左奔右突开来,简直如入无人之境,被战马给活生生踩死的清兵也不在少数。被战马一骚扰,整个营寨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此刻,清军营外的清水教众开始趁乱向清军营发起冲锋,那重重箭雨射向营盘,不住地有清兵从了望塔上中箭坠落而亡,许多的清兵才刚刚从营房中钻出来,便被射个透心亮,浑身插满了箭。手持盾牌的清兵更是被密集的箭雨逼得不住后退。 在四轮冲锋下,留守营寨外层的清兵尽被歼灭。军营内层的清兵在前有箭雨,后有火海的压迫下,士气早已崩溃,以为有大批敌人来犯,四处逃散。 赶福此时也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他还****着上身,只穿条裤衩,手中握着把长刀,拦住个正自窜到自己身前的小清兵喝问道 “怎么回事,何事如此惊慌?” “有奸细安放火药在中央区域,那里的兄弟伤亡惨重。外头又有清水教的人发动猛攻,前锋营的弟兄已经溃不成军了。” 赶福暗自庆幸自己英明无比,没把营寨扎在五方阵的中央区域,对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两名副手说道, “你们马上下去集合人马,向西突围。” “不管惟一惟总兵了吗?”一个副手问道。 赶福狠狠摔了他一巴掌,破口大骂道, “现在自身都难保,还去管其他人死活?他是总兵,责任更大,他不挡住反贼难不成还让我们去抵挡不成?快点去办事。” 此时的清军大营,因火药缘故,十停人马已去了一半,而外围的清兵又在清水教教众的冲击下,因缺乏指挥而溃不成军。冲入营区内见到的只能是摇坠的马灯,四处着火的营房,以及倒毙四方的死尸,丢弃的兵刃。 赶福率领着少量清军,狼狈不堪地出了西门。可才出了西门,迎头便是一阵箭雨。身边的两名副手当场被利箭贯穿脑门,翻落马下。身后的清兵更是惨叫连连,瞬间密集的队伍像是裂开了一条缝,死伤惨重。没死的清兵都脚底抹油,趁着黑夜溜之大吉。赶福所率兵马一触即散。 赶福见中了埋伏,也故不得许多,用刀背砸飞两支来箭之后,便拨转马头,往东方落荒而逃。赶福老奸俱猾,始终使以一条曲线来逃命。 身处于赶福后方的不是王二刀,而是留守山上的刘一箭,他见大局已定,便冲下山来与许维汇合。这么碰巧地遇上赶福,他也不着急,勒了勒马头,停住马,从后背摘下定邦弓,从左下方的箭筒里斜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右手两指拉动弓弦,慢慢地拉到满弦,对准正飞驰而走的巨忭的身影,不住地移动方向,始终对准目标,静候时机放出致命的一箭。 只听铮的一声,刘一箭终于出箭了,只见箭如光束般急驰而出,划过夜空,箭尾带起条黄光,笔直地直追赶福的背影而去。 赶福明知有箭射来,却无法躲过这甚有灵性的箭,一声惨叫之后,赶福后背被利箭洞穿,整支箭穿胸而过。 箭身带着刘一箭强大的内力,穿过赶福身子之际,发生剧烈爆炸,在赶福的前胸留下个碗大的伤口。赶福捂着胸口跌落于马下,两眼凸出眼框,已然当场毙命,其一只脚还挂于鞍上,就这么被马儿拖着又跑了数十丈远。 而惟一却始终不知所踪,在战斗刚爆发的时候,有俘虏的清兵供认曾见到惟字旗从北门而出,仓惶逃窜。 此时的清兵大营早已是浮尸遍地,入眼处尽是灰烬,明火时不时又复燃,偶尔还听到些爆炸声。清兵们早已是无了抵抗之心,各顾各的逃生去了。 在许维换了根长矛,一路挑着赶福的首级,横穿过整个营寨后,清兵全部的抵抗就此结束。 是役斩清兵过千,许维一方只死亡不足十四人,伤五十七人。以二百的兵力,破敌过三千的大军,而伤亡又如此轻微,实属难以想象的奇迹,也反映出了许维杰出的军事才能。 许维与刘一箭、王二刀商谈善后之事时,一只不知名的信鸽又飞到许维眼前。 当许维展信看后,脸色大变。刘、王疑惑地问道, “许大哥,难道情况有变?清军又有援兵不成?” “是有一大队清妖队伍朝我方杀了过来,而且还是从京城里出来的健锐营精兵,估计片刻就至。” “健锐营精兵?”刘、张二人俱合不拢嘴,有点难以置信,清廷居然如此快就作出反应并开始进剿。 “是的。是清廷京师的健锐营精兵。 该员领兵大将则是我的一个熟人之弟,看来与他哥一样的狠毒,尾随于惟一兵马身后到达定山府后便按兵不动。 据我的推测,定山府离这八宝山要不了两日的行程,他们定是在惟一兵马出发的次日便发兵了,想来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说到此,许维的眼中射出对某人的愤恨之情,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原来,信鸽乃是飞鹰队所发的急信,信上所提之将领便是和珅之弟和琳。和琳虽不知道这八宝山是许维领军,但以其一贯作风,并不妨碍其行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举。 “那我们是否马上撤回珍宝岭?” “来不及了。我们不能撤,只能坚守此营寨。如果我们也撤,还未来得及逃至山顶,就会被追尾的骑兵杀个精光,全军覆没。” 许维指着营寨外左方不远的一处森林说道, “那里飞鸟夜半嘶叫不停,定是有大队人马从那里经过。健锐营的骑兵已经来了。可能他们的马蹄上都包着布,所以没发出任何声响。刘兄弟、王兄弟,你们立刻布置下去开始进行防御战,此战关系到我等能否顺利逃生。” 黑夜里,森林处因有着伏兵而散发出阵阵死亡的气息,闻到这气息,许维不免打了个冷颤,真会毙命于此吗?许维并不信命,故只好与老天赌上一赌了。 刘、王与许维开始召集将士,作最后的一博。 暴风雨总是比预想的来得快,清水教教众还未完全布置妥当,数以千计的健锐营士兵开始从森林里冒出,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营寨冲杀过来。 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近,故蹄声一起的时候,众多的健锐营兵丁已冲到了营寨前。虽然清水教的箭手们把箭也射了出去,可还是难以抵挡不住敌军的冲锋。 箭如飞蝗般射在健锐营兵的身上,一排排的骑兵倒下,紧接着又是数排的骑兵践踏着前边的尸体尾随而上。尚未换上另一批箭矢,敌人已靠近寨门,众人只好抽刀开始应战。 骑兵冲锋的威力极大,几下冲撞,便把原已破烂不堪的寨门给砍个粉碎。大量的骑兵涌入寨门,见人就劈。 步兵远非骑兵的对手,且清水教中人擅长远射,兵刃更非特长。只片刻功夫,成批成批的清水教徒死于骑兵刀下,那声声临死前的叫声,把刘一箭与王二刀的情绪挑动得难以控制,火光照映出刘、王二人血红的双眼,他们只想骑马冲杀过去,砍上几个健锐营兵为自己的兄弟们报仇。许维一把拉住他们二人,训道, “你们难道不想活了不成?以蚂蚁之力想撼动大象吗?此仇日后可报,现在与我一同突围,你我分边而走,敌人自会分头追赶,我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刘、张二人知道许维说得有理,这口怨气只好憋在心里。 许维猛拍马屁股,绝尘而去。刘、张二人也不再停留,立刻催动缰绳,拔马撤离。 三人刚离开不久,已经肃清残敌的和琳,出现在原先许维三人呆过的地方,望着远去的三人身影,冷笑道, “我岂能容你们这等轻易逃脱。” 指着许维三人去的方向,朝着身后的传令官说道, “来人,立刻派人分头追赶,务必要追上这三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从清军营寨内奔出三队人马,每队大约百人,各有备用马匹二百匹,紧紧地追赶着许维三人,看来和琳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如此追赶,许维哪能摆脱掉追兵?只逃了一天,在第二日入夜时分,终于被追兵追上。望着长长的火龙,再看着胯下已是劳累不堪的战马,许维眼角处闪过一道狠光:既然无法摆脱,只好回身与他们拼了。如果机会好的话,可以趁机换乘一匹马。 因为这一带多是森林,故许维下意识地把追兵给引入林内。蒲一入林,追兵便至跟前。许维不再仁慈,调转马头,朝着先期而至的五十多名健锐营兵奋力杀去。因为林木众多,故极利于混战,否则许维早被乱箭射杀。 许维的目标便是带队的把总所骑的高头骏马,那匹可能是漠北的极河马,擅跑长路,千里不歇。 许维由一丛大树后斜冲而出,见人便砍。两名健锐营兵刚举刀抵挡,便被许维手持之刀斩为两截,此二人的项上人头随刀锋过处也飘然而起,头颅处各自喷出一股血泉,而手中所持火把,尽皆掉落于草地之上,立即熊熊燃烧起来。 许维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飞起两脚,踢飞这两具死尸,继续前冲。许维手中刀虽是普通兵刃,但因为已注入内力,故比平常的刀更为坚硬,耐砍杀。 又有一名手持长枪的健锐营兵,飞快地骑马急冲而来,连续戳了许维三枪,许维一闪一躲一扭,避过之后反手便是一刀,斜劈在对方的肩上,那人立时鲜血飞渐,倒下马去。 一刻也不耽误,左右连劈四下,把从暗处掩上来的四名健锐营兵砍翻在地。前方一人徒步持矛刺向战马颈部,坐骑悲惨地鸣叫一声后,整个马身立了起来。许维借力迅速跃至该人上方,毫不迟疑地一刀砍下,持矛者身体分家,被许维活生生劈为两半。人未站稳,呼拉一下又围了六人上来,重新陷入重围。 在不知疲倦的砍杀中,不知不觉地眼前的敌人少了起来,而在许维的四周则倒毙了十余名官兵。 在敌人一片惊呼声中,许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至把总跟前,当头便是一刀。把总慌忙运剑格挡,岂知刀锋过处,长剑立时又断为两截,寒茫透体而过,把总翻身倒毙。 许维一个纵跳,跃至把总的坐骑之上,抬眼一看,健锐营兵的大部队与自己距离并不远,赶紧一夹马肚,朝人群最少的地方杀去。 整座森林现在已是烈火万丈,而把总身边的兵丁早已被自己杀散,于是许维很顺利地逃走。 另一名带队的把总见己方被大火包围,情势危急,只好放弃追击许维,并朝众官兵下令道, “弓箭手准备。” 一排二十名健锐营兵翻身下马,半跪于地,取下插于后背的劲弓,搭起利箭对准正要逃出林子的许维。 把总一挥手,只闻得嗖嗖嗖嗖嗖的几声声响,数十支利箭已离弦而出,快速地直追许维而去。 许维驾驭着坐骑,不断地加速奔驰,并左右腾挪,闪避利箭。但箭雨太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蓦地肩胛骨处传来锥心刺骨之痛,还是连挨了四箭。 许维痛得直咧嘴,可现在并不是疗伤时机,咬紧牙捂着伤口,伏倒在马背上不顾一切地继续逃命,那鲜血从伤口上缓慢流出,沾满了整个衣襟。 喊杀声逐渐被远远地抛在后方,四周尽是茫茫的黑暗。 许维死死地搂住马颈,终因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失去了知觉。 令许维感到幸运的是,他被一路过的行医者给搭救了,在离东昌府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养伤。而更让许维感到吃惊的是,那王伦起义后居然连一个月都没支撑过去,就被朝廷大军给灭了,自己连最后趁火打劫的汤羹都没分到,白白为清水教受伤了。 当然也有个令许维开心的消息,那小白脸齐林居然被粘杆处的高手,也就是丁三思给伏击了。可惜只受了重伤,那丁三思则是挂了。幸好王聪儿要护送师兄回转白莲教总堂疗伤,不然这两人都会失陷于临清城内。 九月初六,王伦攻占临清旧城。初八日,围攻临清新城,至十九日依然未能攻克临清新城。二十一日,清军三路夹击受阻于临清新城之下的清水教军,二十三日攻破临清旧城清水教军的防线,二十四日,王伦**而死。随后国师范伟、元帅孟灿等数十人具被逮捕,解送京师凌迟处死。 轰轰烈烈的清水教王伦起义落下帷幕,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个浪花都没产生。既然许维未能手刃王伦,自然最终论功行赏也没许维的份。但他对和珅的怨恨又深了一层,要不是和琳率军突袭,自己也不会受伤,更不会坐失擒拿贼首王伦的大功。一句话,和家兄弟都不是好人,都该千刀万剐。 乾隆四十年闰十月之前,一切还算正常,和、许二人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闰十月之后,也不知和珅命犯桃花还是什么的,一下子开始时来运转,飞黄腾达起来。 先是闰十月,26岁的和珅被提升为乾清门侍卫,十一月再升为御前侍卫,并授正蓝旗副都统。四十一年正月,授户部左侍郎,三月授军机大臣,四月,授总管内务府大臣。短短的半年,和珅从一名普通的侍卫,进入清王朝权力最高层。 这把戏看得许维有点目瞪口呆了,短短半年的时间,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真不知和珅在乾隆身上玩了啥花招?莫不是和珅真的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乾隆不成?许维很是恶意地揣测着。 和珅升得快,那反衬出来的就是许维升得慢,半年时间,还是乾隆青眯于他,赏了他个二等侍卫,直弄得许维怨声载道。 有怨就会有行动,乾隆四十一年,也就是和珅春风得意的时刻,许维****招了。 (注:1、纪昀,字晓岚,(1724-1805)清代书分录学家,字晓岚,号石云、春帆,河北献县人,乾隆19年中进士,又授为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因学识渊博为乾隆赏识。曾因为亲家两淮盐运史庐见曾有罪受到株连被发配到新疆乌鲁木齐,后召还,乾隆以土尔扈特归还为题“考”他,命他为《四库全书》总纂官,至乾隆46年完成,耗时十年。次年擢升为兵部侍郎、左任都御史、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职务相当于大臣)死后谥“文达”,著有《阅微草堂笔记》,其后人整理有《文达公遗集》。 2、高朴,高恒子,初授武备院员外郎。累迁给事中,巡山东漕政。三十七年,超擢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值月食,救护未至,吏议夺职,命宽之。迁兵部右侍郎。上录诸直省道府姓名,密记治行优绌,谓之道府记载,太监高云从偶泄於外廷。左都御史观保,侍郎蒋赐棨、吴坛、倪承宽尝因侍班私论其事,高朴闻,具疏劾,上怒,下刑部鞫治。寻命诛云从,贷观保等,不竟其事。 四十一年,命往叶尔羌办事。四十三年,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勒底诉高朴役**三千采玉,婪索金宝,并盗鬻官玉。乌什办事大臣永贵以闻,上命夺官严鞫,籍其家,得寄还金玉;永贵又言叶尔羌存银一万六千馀、金五百馀。高朴坐诛。 3、观保,伊尔根觉罗氏,字伯容,号补亭,满洲旗人。乾隆丁巳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累官礼部尚书,罢再起,授左都御史。谥文恭。 4、蒋赐棨(1730—1802),字戟门。江苏常熟人。蒋廷锡孙,蒋溥子。贡生出身。历任云南府知府、江安督粮道、户部左侍郎、顺天府府尹、光禄寺卿,官至户部侍郎,仓场总督。 5、王伦起义:清朝乾隆三十九年(1774)山东寿张县(今山东阳谷东南)县民王伦领导的农民起义。因其主要战役是在临清州进行的,故又名临清起义。起义军英勇抗击,用短柄枪、顺刀、扑刀等简陋的武器与拥有鸟枪、劈山炮、佛郎机等优势火器的敌人作战,终因寡不敌众而失败。王伦起义,规模不算大,历时不到一个月,但它是在清王朝前期鼎盛之时爆发的,对封建统治者来说,是一次不小的震动,预示着清王朝盛极而衰,更大规模的农民起义风暴即将到来。 乾隆三十七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七年大事记 正月初四日2月7日 乾隆帝命征集古今群书。 十二日2月15日 乾隆帝谕示定边右副将军、大学士温福等:擒获僧格桑正法后,小金川番众照黔省古州之例,改作屯兵,仍移设同知一员辖之。自打箭炉至巴郎一路,于章谷设镇驻兵,并于僧格宗、达木巴宗等处酌设副将、参将,与内地镇营声息相通,且将土司地界从中隔断,如此方为一劳永逸计。 二十二日2月25日 命预筹进剿大金川事宜。 二月初二日3月5日 授提督阿桂为参赞大臣。 初六日3月9日 滇省铜厂厂员、宜良知县朱一深禀揭该省布政使钱度等勒索属吏,赃款累累,署云南巡抚诺穆亲据禀奏闻。 三月十一日4月13日 官军攻占小金川紧要门户---资里大寨。 十二日4月14日 河南罗山县在籍知革职知县查世柱私纂《全史辑略》四卷,巡抚何煨以逆案奏闻。乾隆帝亲闻阅查此书,以为不过沿明季野史之陋,尚不至大逆。 四月十三日5月15日 命严行查办清水教即八卦教逆案。 二十五日5月27日 御太和殿,传胪。 是月,南路官军墨垄山惨败,几近全军覆没。 五月初七日6月7日 阿尔泰、宋元俊会参总督桂林墨垄沟失败并勒取属员供应,修筑房屋居住,终日与铁保、汪腾龙酣饮欢聚及密令交银赎取溃兵各款。 二十五日6月25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 六月十八日7月18日 停止五年编审人丁旧例。 工部尚书裘曰修奏陈直隶汀泊之处近水居民与水争地,请敕下所司,一切汀泊不许报恳升科,不得横加堤埝。 七月二十四日8月22日 以署理四川总督阿尔泰昧良狡诈,且办理南路军粮节次失误,乃有心贻误军机,命革职拿问。 二十五日8月23日 原任云南布政使钱度因侵浸贪婪即行处斩。 八月初四日8月31日 俄罗斯萨纳特衙门复函理藩院,称渥巴锡等俱系饽教匪人,不当收留,又称渥巴锡等东归时,将一百五十多名俄罗斯人带来,恳请发还。 初十日9月6日 乾隆帝训斥补用绿营旗员恪守满洲淳朴旧规,熟习材技,痛改虚文浪费恶习,以为绿营表率。 二十六日9月22日 小金川防线不攻自破。 九月二十五日10月21日 御史胡翘元条奏幕友积弊。 二十六日10月22日 广州将军秦璜与副都统恒泰互相参劾。 十月十七日11月11日 征集天下古今图书谕旨下达已十月之久,各省督抚尚无将书名录奏者。 二十二日11月16日 乾隆帝阅三通馆进呈所纂《嘉礼》,特谕不得轻言易改衣冠。 以江苏、山东两省本年丰收,而巡抚徐绩奏报粮价单内仍多注价昂,乾隆帝特命降旨查询。 二十三日11月17日 命传谕江苏巡抚萨载严行查禁优伶蓄发。 二十八日11月22日 谕命国史馆将御史郭琇参本全列于新纂《明珠列传》。 十一月十二日12月6日 川督文綬奏请暂开捐例,以裕军需,有旨切责。 十九日12月13日 南路大军攻克小金川僧格宗大寨。 二十六日12月20日 本年初诏令征集古今群书,至是安徽学政朱筠条奏搜访校录图书四事:一旧本抄本尤当急搜。二中秘书籍当标举现有者以补其余。三著录校仇当并重。四金石之刻、图谱之学在所必录。 十二月初六日12月29日 官兵连克小金川美官寨、底木达官寨,小金川全境平。 十三日1773年1月5日 以小金川荡平在即,乾隆帝特明降谕旨,即授温福为定边将军,阿桂、丰升额为副将军。分兵三路进剿大金川。 第一节 第七章:设巧计请君入瓮,不烂舌收降二杨 无端恼破桃源梦,明日青楼。玉腻花柔,不学行云易去留。 应嫌衫袖前香冷,重傍金虬。歌扇风流,遮尽归时翠黛愁。 -----晏几道《采桑子》 1 乾隆四十一年夏,正是骄阳似火、天气酷热难耐的时候,可南书房内却是一片凉爽怡人。房内四周角落处都放上了十几个巨大冰块,不住散发出冷意。 朱珪端坐于椅上,一本正经地为永琰授着课。已经成为永琰贴身侍卫的许维则立于房外,表面上纹丝不动地行使着守卫的职责,其实他是边当着班,边耳朵竖起来偷听房内的授课。 被和珅数次抢去亲近皇上的良机,许维早已是气愤万分。为了不在今后的比拼中再输给和珅,许维不仅在傍晚时分去恩师彭元瑞府上听课,连这皇子的课业也丝毫不拉。 对知识的汲取许维简直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所有的书籍全部都看,不管是儒家、墨家、法家还是阴阳家或着是农家,上至天文地理,兵法军事,下至旁门左道,星象卦卜,是书就看,生怕又出个什么《奈何吟》之类的事故,自己丝毫不懂被那和珅抢了先机就亏大了。 就一年光景,许维因着读遍万卷书,本身的气质也发生很大的变化,更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而非一个侍卫。 读了太多的书,经史百家,诗词画乐,无书不读,连那奇淫怪异之春宫书《**》、《金瓶梅》也一概流览个遍,到最后就连许维的恩师彭元瑞都很难摸透这弟子的心思了。 因朱珪乃是永琰的师傅的缘故,许维与永琰关系也异常的好。二人年岁相同,爱好相近,时常在一起谈论时事,抒发见解。 作为皇子及以被乾隆于多年前便内定为储君的永琰,乾隆对他的要求几乎已近苛刻的地步,在儿子面前,乾隆早就没了前几年那做为父亲少有的温柔一面,而只剩下威严了。与永琰最要好的十一阿哥永瑆,因年岁渐大,也交往日稀;与永琰能说得上话的皇长孙绵恩,在宫外管着军队,官职已升到九门提督,也是少有交往了。算来算去,能倾诉心中郁闷的只有贴身侍卫许维了。 在永琰心目中,朱珪温厚中正,对他悉心栽培,在感情上似乎弥补了残缺的父爱;而许维,则老持成重,颇有兄长之风范。朱、许二人对大清未来皇帝的影响非常巨大。 站在门外光明正大地偷听朱珪给永琰授课,这已是许维第无数次了。正自听到朱珪讲到‘《出师表》中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颓废也’,见朱珪更是详细地讲明,何为‘贤臣’,何为‘小人’,作为君王,只有自清自正,才能有识,才能辩忠奸时,许维不由嘴角一撇,对朱珪这种思想颇不以为然。 这贤臣与小人之分,就犹如正邪之分一般,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谓成者为王败者寇,只要你有实力,行事再邪门,你也是正,也是贤臣一个,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便是个典范。 见永琰听得仔细,朱珪不由考较道, “如若由你继承大统,你将如何应对这天下事?” 永琰虽年方十七,可对现今天下之局势早已由许维口中知晓得一清二楚,晓得大清王朝经过了数十年的繁华,已是开始走上了下坡路。再富有的王朝,哪经得起乾隆帝的穷兵黩武? 永琰脱口而出的便是前几日许维与自己攀谈时所说的治国之道。许维闲来无事时,总是喜欢站在永琰的立场上说些今后的为君之道: “师傅,今后我一旦登上皇位,将恪守着‘仁、勤、俭、慎’这四字原则。”永琰答道。 许维在门外一听,乐了,这家伙,居然把自己告诉他的一些话改动一番后拿出来蒙老头子了,还真行。 “何为仁、勤、俭、慎?你把所理解的意思说给师傅听听。”朱珪问道。 “博爱之谓仁,尚矣。。。。。。。圣人应天受命,调御万方,作之君,作之师,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家国以治,天下以平,流泽子孙,其根本深厚于仁。 民生则在勤,勤则不匮,自天子以至庶民,咸之勤之为要,则庶政修而万事理矣。。。。。。人日勤劳则日近于善矣,日习惰驰则日近于恶矣。欲求家国治,天下平,安得不勤乎。” 见朱珪不住地点头,永琰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始发挥起来,说道, “创业之始,皆有朴素之质,先民都崇尚节俭,不务浮华。可后世之人,竟变其本而加其厉,竟奢靡之习,忘节俭之风,而礼之本意失矣。。。。。。。移风易俗、拨乱反正之道,莫善于俭也。” 听到此话后,朱珪心内一震,又复一喜,细斟酌永琰话内的意思,分明是在指责乾隆皇的肆意奢侈,又点明要在日后拨乱反正。看来自己这个弟子已有争取皇位之心了。 永琰继续着最后一个话题,‘慎’字说道, “用刑之大旨,不外明慎。明着知其事之原委,察其情之真伪。。。。。。不遗幽暗,犯法者甘心认罪,受害者了无嗔怨,此明之功效也。慎者,一字无虚始可定案,片言不实勿厌重推。” 听完这些话,朱珪暗自欢喜,小皇子毕竟长大了,能思考天下之事了,于是说道, “师傅我观你已是尽得这仁、勤、俭、慎这四字大意,若能登基,必为天下百姓之福分矣。送你这书室四字,‘味余书室’,勤学者有余,怠者不足,有余可味也,名之曰味余书室。望你能在此书室内苦读诗书,明辨是非,终生勤勉不懈。” 许维听到这,吁了口长气,这死老头总算上完课了,自己还有点事要去做,万一被他给拖迟了,那可就少了个报仇的良机,这次若不叫姓和的脱成皮就不姓许。 原来最近几日许维正在看《太易神算》一书,相传此书乃是姜子牙所著。因迷恋上算命术,许维便趁着下班之际,在街上摆了个算命摊替人看相算命。 昨日碰上个来看相的,叫安明,他乃是户部的司务,因家事困扰不已而找上许维。在交谈中许维发现这安明与和珅有些关联。 一提到和珅,许维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河南归来后,和珅在半年之内便从御前侍卫升到了正蓝旗副都统及户部右侍郎一职,而自己才勉强靠乾隆的赏识升为二等侍卫。 人活一世,无非是为了争一口气,尤其是与那曾同在銮仪卫呆过的和珅。凭什么和珅能升得如此之快,而自己却是慢如窝牛?近半年来,自己也是猛读诗书,自觉不比和珅差上多少,可升职速度还是远逊于他。 听熟络的内侍说起,在乾隆面前,和珅总是在有意无意地贬低自己。再者这和珅数次暗算自己,此仇不报非君子。 想到这,许维等朱珪及永琰都走出上书房后,便溜向与安明约定的地方,准备看看如何才可以充分利用此人。 安明,三十出头,人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嘴处上留了副八字胡。脑后那根长辨子梳得油光发亮,上身穿着件藏青色马褂,脚上穿着现下最流行的昙花老布鞋。从外表推测,可能比较热衷于功名事业。 安明在约定地点早已等候多时,老远见着许维便大声打招呼道, “许老先生,您怎么才来呀?” 原来许维上街算命之前,总要在唇边贴上细细的花白胡子一对,并把头发都染白。这年头,凡是算命看病的,都需越老越好,这人的的心里才安稳得很。换个年青小毛头,哪敢让他算命看病? 许维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嘴上咳嗽声一片,捶着后心边咳嗽边装出副苍老样说道, “安爷,不是说好了吗,今日末正时分在此地等候,你早来可怪不得老朽。” “您老人家前几日说我印堂发暗,左鼻骨处曲折未通,近日可能有恶运。还真给你说对了,现在有个天大的麻烦摆在我的眼前。” 许维因前几日听这安明闲谈时曾经谈及和珅是其堂官,故留了个心眼,今日正好详细摸清这安明的情况,以神秘的姿态对安明说道, “我说安大爷,你就把你所谓的麻烦跟我讲讲,也好让我替你想个化解之道,使你转危为安,我这许半仙的招牌可不是白做的。”许维晃动了下那算命用的小旗子。 安明对许维早已是信服不已,遇事已是方寸大乱的他立刻把自己的苦恼事一股脑地向许维倾诉道, “老神仙,前几****接到家中的急信,说我那九十岁的老父亲仙逝,要我回去办理丧事。” “你就为这个发愁不成?”许维还真有点奇怪了,这父亲死了,回去奔丧也是理所当然,何必如此烦恼不已? “当然是另有苦衷的。您老人家不晓得我们当官的苦啊!按我大清官制,这为官者若有双亲故去,需回家守孝三年,而后才能官复原职。想当年,我为了取得这户部司务一职可花了不少心血,现在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年之后哪还有好位置等着我!” 说到这,许维也明白了这安明的意思。这安明是舍不得官位才烦恼不堪。现在还没套出安明与和珅的关系,还需下点功夫才是,装作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道, “哦,原来如此。据我的推算,你的堂官应是个姓和之人。”许维举起手指,装腔作势地掐算了一小会。 “老神仙还真是无所不知呀,我们户部的右侍郎正是和珅和大人。但这和大人与我的运道又有何关联?”安明很是惊讶,一点都不晓得这和珅之名早已在不经意之间泄露给了许维。 “有很大的关联。”许维神秘莫测地答道。 “还请老神仙能赐教一番,以救弟子脱离这苦海。”安明大为慌张。 苦你个大头,不当官不就没什么苦海了吗?百善孝为先,居然不守孝道,活该被我害死。许维放在肚子里猛骂了安明一通。 “你看这和字,总共八画,你这安字,六画。依着《壬虚秘术》所言,今年乃是丙申之年,恰好这六八乃是相克之数。所以你今年才会有丧父又丢官之险。” 被许维一吓,安明脸色苍白,直拽着许维的衣袖问道, “老神仙,那我该如何是好?” “这个嘛,。。。”许维摆足了架势,沉吟了片刻,说道, “你先把你与和珅交往的过程说与我知,然后我才能知道该如何替你化去此劫术。”许维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正题上。此时的安明哪还能想到要防范许维,立刻嘴一张,便开始叙说与和珅勾搭上的过程。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赋税,主持着国家财政,是清廷要害部门。安明在户部任司务,有着数不完的油水捞,故其不思升迁,只求能在这一职位上长久地坐下去。为了保住这一职位,安明细心地巴结着几任户部的尚书侍郎,使得他果真得以久据司务一职。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及户部又换了个新尚书后,安明因不明厉害与其交恶。原来,这户部左右侍郎欺尚书新来,为架空尚书大人的权力,勾结下属诸多司务,对尚书的命令多是阴奉阳委、敷衍了事。安明与左右侍郎早已是过从甚密,自然也对尚书轻漫不已。 谁想这尚书乃是个精明之人,明里不作声,暗里用职位把部中大多官员给收买过来,并得到了大量两侍郎的罪证,在皇上面前一奏,就把两位侍郎给清除出了户部,安明也因此降为笔贴式。 笔贴式一职不比司务,手中没有实权,只是个闲职,各省见用不着安明,便不再给他送礼。安明整日坐立不安,为了能寻回司务的职位,只能再次讨好尚书。无奈尚书对安明厌恶甚深,连巴结上他的公子都无用。 正巧此时和珅被乾隆从乾清门侍卫提升到户部右侍郎及军机大臣的高位上来,安明见他一无军功,二无政绩,如此年轻便飞黄腾达,一定不是靠正途发迹的,于是把目标对准了和珅。 从此和珅每日到户部,总能看到一人对他执礼甚恭,有时在路上相遇,还会行跪拜大礼,久而久之,安明与和珅套上了话。 逢年过节,安明便置备重礼,送到和府,和珅对其所送礼物也甚是合心,便对他下了承诺,一定帮他讨回这司务的职位。 果然,京察来临之时,在安明又送了和珅一笔数额可观的银两后,和珅便向尚书保举安明出任司务,尚书知道和珅乃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不便予以拒绝,大笔一挥就让安明官复原职。 谁料想,才刚刚升任司务,就传来父亲病故之消息,这怎不让安明吐血不已。 按清朝惯例,官员守制,必须解任回乡,待丧期届满,再重新候选,分派职务,这对安明正得肥缺的人,实在是一种大损失。 听到这,许维已是全然了解情况,心中也有了对付和珅的方法,对安明说道, “我现在教你个法子,就可避过此一凶兆。” “老神仙请讲。” “你父病故一事就勿需告知吏部,免得他们让你丁忧守制在家三年,丧失发财之良机。我想你父在九泉之下也会体谅你的苦心。 现在关键的是,你明日寅时须拿上一只红冠大公鸡,剁掉它的头把它丢进这离你家最近的一处河流,然后把鸡身埋进土里,旁边再插上五柱香直致烧尽后,再把鸡身挖出,也丢进河内,这样便可冲掉和珅对你的本命贵气的冲煞,而你的上司也就不会怪罪你密不报丧了。” “这有用吗?”安明略带怀疑地问道。 “你要信我就听,不信我就走人。”许维佯做不满地说道。 “老神仙,我信我信,只是我有点担心罢了。” 许维给安明打了针强心剂,说道, “安司务,你就放心吧,我都在此处摆摊,万一被你们的尚书知道,你尽管来砸我的摊。” 见许维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安明也信了一大半,最主要是他不得不信。 望着远去的安明,许维知道这安明必会按自己所说的去做。现今的人为了能升官发财,达到目的,多不择手段,这隐瞒父丧之情更是轻而易举之事。 现在自己所要做的事,便是在恩师面前说上几句安明的坏话以及和珅如何收受贿赂之事。以恩师那儒学大师的身份,对这密不报丧之事,绝对义愤填膺,饶不过那安明与和珅的。 凭恩师与吏部尚书永贵的交情,定会让永贵出面弹劾和珅。和珅近来是一步登天,迅速窜红,这定会引起众多人的嫉妒之心,也定有人会落井下石。只要把导火索给点燃,自己便可高坐钓鱼台看好戏了。 第二节 2 正当朱珪授课完毕后准备离开书房时,却见许维上前请教问题,道, “朱大人,我对一字不解,还望您能指点一番。” 这许维平日里倒是异常的聪慧,对知识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丝毫不需自己操心什么。今日居然有问题要问,真是希奇了。朱珪显出耐心答道, “讲吧。” “这孝字作何解?” 朱珪想了想,说道, “旧时称善事父母为孝。尧典有曰:克谐以孝。论语学而则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 上孝下慈乃是我中华之传统也,古人注之《孝经》以明孝矣。 朱珪疑惑地看着许维问道, “以你的能力,翻阅一下康熙字典当不成问题,这何需问我?” 许维自有其说词,说道, “朱大人,我这几日听到一传闻,故对这孝字产生了些小小看法。”许维特意举起小尾指晃了晃,表明真的是有些许微不足道的想法。 “说来听听。” “这户部司务安明,家中老父病故,按惯例他应回家丁忧守制三年,可他居然隐瞒不报,想蒙混过关,而饱读诗书的户部右侍郎和珅居然还在京察大计中保荐他,这我是实在想不通。” 当听到安明丧父居然不报时,朱珪拍案而起,白面刹时间变得火红无比,大怒说道, “此人真是妄在世上活了一遭。父母之恩比天高,居然迷恋官位而不丁忧守制在家?我大清朝以仁孝定天下,岂能容此狂人在朝为官?” “是啊是啊,我也未曾想到,这安明是如此一个人。” 朱珪又说道, “对如此一个衣冠禽兽之人,我定要让其得到应有的报应不可。不然岂能对得起他的亲生父母?当然,如此之人也在少数而已,你也勿要迷惑。” “可这安明背后有个大后台,现任户部右侍郎及正蓝旗副都统、步军营中营参将的和珅,不好得罪呀。”许维把和珅给带了出来。 “和珅?和珅!”朱珪嘴里念叨了几下,看来朱珪对和珅近来一炮窜红也是有所耳闻了。对付这乾隆跟前的大红人,显然需另找个帮手才行。 在书房内踱了几步后,朱珪对许维说道, “我现在就去找吏部尚书永贵,可能他会有些办法来对付和珅。就算那安明的后台再强硬,一样也要把他拉下马。”理学大师朱珪一样不能脱俗,对那些升迁速度快如火箭,兼且又有点招摇之人都存有些许嫉妒之心。 在乾清门外当侍卫也有一段时间的许维,对这朝廷内外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早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乾隆三十八年之后到现今,总共有三个人比较得乾隆的宠信,一个是于敏中,他虽然前一阵子吃了挂落,但圣宠依旧,只是小心了许多;一个是阿桂,凭着征缅,攻大小金川而军功彪炳;另一个便是眼前朱珪提起的永贵,为人正直,是个谏臣。 永贵初为浙江巡抚,即以清廉著称于世,后又屯田新疆,多次平定叛乱,近些年才回到朝中任职,出任吏部尚书,值军机处,与阿桂齐名,人称‘二桂’。连乾隆都曾说过, “天开朕目,让朕悉知永贵之忠心。” 也只有阿珪、于敏中、永贵这三人才有胆量敢弹劾乾隆座下的大红人和珅。 阿桂领兵在外,不理朝事;于敏中目前尚处低调中,对于和珅的窜红,目前暂时保持沉默;而永贵则与朱珪未有来往,平日里时常在一起吟诗论道。 若由吏部尚书出面弹劾和珅,足让和珅吃不了兜着走。 许维见目的已经达到,不禁暗中高兴不已,只要这招能打响,管教这和珅重新跌回谷底,永不得翻身。 当朱珪带着许维踏进永贵府后,得到传报的永贵急从书房内奔出,高兴地喊道, “石君兄,真是许久不见了,不知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这里。” “路过贵府,想起永贵兄的诗词我还带在身上尚未归还,便带着我这位曾经的老部下进到府上来了。” “拜见大人。”许维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 永贵呵呵笑了笑,把许维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后,爽朗地拍了拍许维的肩膀对朱珪说道, “早就耳闻彭兄所收的弟子许维精明过人,英气逼人,乃是国之栋梁之材,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呀。” 被永贵这一夸,许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他几年历练下来这脸皮已比较厚。 “莫把小孩给夸上了天,来,去书房一谈,我正好有事相商。”朱珪熟门熟路地拖着永贵进了书房,而许维则紧紧地跟着。 在书房之内,当永贵听到朱珪说这户部司务安明规避丁忧之时,显出同样的愤慨,怒气冲冲地拍案说道, “此等官员实在是丢尽我大清朝官员的脸面,父母之恩,昊天罔报,丧礼当以三年为断,此乃天经地义之举,岂能如此恬不知耻乎!我定要奏明圣上以明国典。” 朱珪又不无担心地说道, “这安明的后台可是近来红遍京城的户部右侍郎和珅,据外边谣传,这和珅乃是皇上当皇子之时所认识之女子所化,样貌像极,故和珅才会如此受宠。”朱珪又说出了外头对和珅与乾隆间的另一种传闻。 永贵同样很谨慎地答道, “你说的是世宗之妃与皇上那段恩怨绵绵的故事?” 许维对这二人所说之事已有所闻,新近在坊间就那么巧地传开着这么个故事: 当雍正时,世宗有一妃,貌娇艳。高宗年将冠,以事入宫,过妃侧,见妃对镜理发,遂自后以两手掩其目。盖与之戏耳。妃不知为太子,大惊,遂梳向后击,中高宗额,遂舍去。竖日月朔,高宗往见后,后瞥见其额有伤痕。问之,隐不言。严诘之,始具以对。后大怒,疑妃之调太子也,立赐妃死。高宗大骇,欲白其冤,却不敢发。乃亟返书斋,筹思再三,不得策。乃以小指染红,迅返妃所,则妃已缳帛,气垂绝。乃乘间以指印妃后颈,且曰:‘我害尔矣!魂而有灵,二十年后,其复与吾相聚乎。’言毕,惨伤而返。恰值乾隆中叶,巧遇和珅,见其貌似妃,且便升其官召其入宫。 许维打心里是不信这鬼神之类的故事,更相信是这和珅献身成功。 “你也听说了吗,这事说起来还有板有眼的,令人不得不信。” “哼,就算此事当真,只要犯了法,我就用国法来治他。”永贵不信邪。 “一昧莽撞行事恐怕反倒不好。”朱珪向来谨慎,提醒了一下永贵。 “待我收集齐证据,就连皇上也难保和珅的官帽了。我这边派人去那安明的老家探访,石君兄则联系一下在朝的诸位官员,我等一齐发难,谅那和珅也定是束手无策了。” 朱珪与永贵谈妥事情后便告辞而出,许维则在一旁问道, “朱大人,这次真有把握吗?” 朱珪点了点头,答道, “此次这安明丁忧守制匿而不报,实在是犯下了大忌,皇上最痛恨的便是此种人。如果真落实了,和珅定会因京察大计时未能发现安明的行径反而举荐他而受牵连,就算他再受皇宠,也非要落个渎职之罪。” 听到这,许维才放下一颗心来,总算大仇将得报,谁叫这和珅敢暗算自己? 话表另一头,因大受皇上的宠信及清妃的枕头风缘故,和珅在朝廷的地位逐日上升。三个月内连升两级,朝野众官员都纷纷看好和珅的前途,便开始行贿于他。 和珅年少时吃过金钱的亏,故发达后异常看重钱。当然,其非常之小心,非交往深之人的钱财不收,陌生官员则严词拒绝以表廉洁。往往是数日内连续拒绝数十人的行贿之举,并适当地装出一副两袖清风样。 乾隆闻知后大悦,当众在朝上赐白银五千两,许其把西四附近的驴肉胡同的老宅重新翻新。此旨一下,朝野皆知和珅的受宠程度,贿赂之银更是源源不断地涌入和府。 收受银钱、打理家事自然需要个能干的帮手才行,谁是假送,谁是真送。和珅把在百剑门时所认识的一个京城的地头蛇招为管家,他姓刘名全,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颇有些能耐。 这一日,和珅正坐于府上品茶看《春秋》,刘全满脸是汗地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对和珅说道, “老爷,老爷。” 和珅不满地看了眼刘全,不悦地说道, “何事如此惊慌,没有礼数。” 刘全擦了擦汗,靠近和珅说道, “昨日我听何三说起一件事,琢磨着有点麻烦,便来找老爷您禀报。” 何三是刘全的得意门徒,为人精明得很,能被刘全给接纳的消息应该是非同小可的。和珅指了指刘全,示意说下去。 “何三前日与永贵的大公子图理在酒楼上为了点小事吵了起来。何三斗不过他,便打出了和大人的旗号,可那图理非但不买帐,还狂妄地说大老爷离罢官日子不远矣。 小人听到这何三提起这事,细思量后觉得这里头有些名堂,便来找老爷了。” “图理?永贵的大公子?” “是啊,这图理甚得永贵之宠爱,在京城之中还算是个洁身自好之人,可能他从他老爹那里听来了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和珅知道这永贵乃是乾隆跟前的重臣,自不可与己这新贵相提并论。自己也可能最近比较出风头,惹了什么祸端,有人想整自己。如果永贵真说出这句话,以他的吏部尚书的身份,自己还真有些危险。 和珅起身在厅内走了几圈,对刘全指示道, “人都会有些不自觉的不良嗜好,尤其是像他这样个名门之后。你立刻派几人跟着这图理,看紧他,然后把所看到的向我禀报,不能漏掉一丝一毫,听到没!” 刘全扯起嗓门喳了一声后,像头狗似的迅速无比地出了和府,去找手下那一大班的小混混,开始日夜紧跟图理。 不久这刘全果真就有个好消息传给了和珅。 这图理确实是表里不一,在旁人面前装成个假道学,对女子目不斜视。原来经常背着老爹永贵在花喜楼中鬼混,今晚图理还将去花喜楼找那头牌女星月温柔一番。 当和珅听到这消息后,不禁喜上眉梢,这下可以给图理下个套,自己好带人去抓奸,然后再稍一逼问,永贵的举动就一清二楚了。 和珅对刘全说道, “你立刻把这花喜楼的头牌女给包下来,让她无论如何都要给我贴上这图理。” 刘全领命而去,不久便面带难色回来复命说道, “老爷,这花喜楼头牌女星月姑娘今晚被人花重金给包下来了。” 和珅戳着刘全的鼻梁骨大骂道, “你没跟那花喜楼的老鸨说起我的身份吗?她难道不晓得我乃是步军营提督九门巡捕五营之中营参将吗?得罪我她不想做生意了不成?” 刘全苦笑着答道, “老爷,我也是这般训斥她的,可这老鸨死活不应允。据小的私下打探,今晚包下星月的乃是朝中的大官,他的管家甚是嚣张地死活都不答应把星月给让出来。” 和珅冷笑了几声,心想,什么屁大官,朝廷明文禁止官员**,违者严惩不怠。如若被自己抓住将有他好受的。 见和珅脸色不好,阴晴不定,刘全赶紧又解释了几句道, “老爷,幸好这花喜楼另一个红女还没被人包下,听说她与那图理也有一手,大可让她勾搭这图理,小的自作主张便把她给包了下来。” 和珅见事态如此,也只好暂时吞下这口气,夸奖道, “好,你这事做得很好。今晚我带齐中营兵马,上那花喜楼倒要看看有多少朝廷官员在**!看那老鸨还敢嚣张?” 第三节 3 这花喜楼乃是京城排第二位的妓院,仅次于排第一的山清水秀楼。 当夜幕降临之际,门前一下热闹起来,大红灯笼把这朱红色的大门给映得发亮。拉皮条的龟奴站在门前使劲地吹嘘着自家的好,几个颇有几分资色的妓女手舞着纱巾,穿着隐约可见红肚兜的薄衣,风骚不比地在一旁助威,见人就拉。 刘全早已派人潜入这花喜楼中盯着图理,自己则守在花喜楼外监控,随时等候内线传出信号。 进进出出这花喜楼的官员倒也满多,数着起码也有三十余个,只是顶戴都不怎样,差不多以五品以下的京官居多。 看着看着,刘全眼前一亮,这花喜楼前来了顶绿呢大轿,落轿后下来个三品顶戴的大官,这可是大鱼呀,说不定就是那包下了星月姑娘的那个所谓的朝廷大员。一等那内应传出信后便飞报老爷去,当可立下一大功。 正自注视着这官员之时,内应已从花喜楼内跑了出来,禀报说道, “全哥,鱼儿已经上钩了,那图理现在正在与那****在热火朝天地干着呢。” 刘全闻信不敢怠慢,立刻到步军衙门值守处向和珅汇报情况。和珅一听到还有个三品官也到了妓院里**时,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大好时机,可以向乾隆爷展现自己的才干。 和珅立刻点齐一百人马,直奔往花喜楼。沿途的百姓见有这么一大班的步军衙门兵丁,都不由驻足观望。和珅心里盘算着,这万一真被自己给逮住个三品大员,那自己可是名声大振了,在乾隆眼里也算扎了个根。 抵达花喜楼前后,和珅大手一挥,喊道, “来人,给我把这花喜楼重重包围起来,许进不许出。” “喳。”兵丁们齐声应道。一队队的清兵手提着红缨枪开始把花喜楼四面团团围住,这架势顿时引来数百的百姓围观。 立于门前的****见势不妙,赶紧悄悄溜了进去,找来老鸨。老鸨闻讯起初也是有点惊慌,不过马上她就镇定下来,今日有那步军衙门的头在此,谅那带队之人也不敢如何。 老鸨镇定自若地走向和珅,摆出副笑脸说道, “哎哾,这不是步军司的人马吗?什么风把大人您给吹到这来了。快点进来喝几口酒暖暖身子,外面可是风大得很呐。” 老鸨想拉住和珅套近乎,和珅却是眼一瞪,袖子一甩,便挣脱了老鸨的纠缠,恶狠狠地说道, “甭来给我玩这一套。本官乃是例行公事,检查你这花喜楼中是否有朝廷官员在内。给我让开。”老鸨被和珅这一推,跌坐于地。 和珅与刘全带着手下人直闯入花喜楼内,命令道, “给我搜,凡是京官一律拿下。”又转声问刘全道, “那个图理人在哪里?” “盯他的人一时也找不着他人了。”刘全小声地答着。 “一群废物。只好再仔细地搜查一遍了。对了,你说的那个所谓的头牌女星月是在哪个房间?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在我和某人头上动土,跟我争女人?” 刘全指了指三层的迎春阁,说道, “老爷,那人就在上面。” 和珅咚咚咚便直窜了上去,身后紧跟着数十名兵丁。 才上到二层,便从三层上闪下两个人,个头魁梧,两边太阳穴鼓鼓的,目露精光,显然都是练家子,拦住了和珅的去路。 “怎么着,你们想造反不成,敢拦本官的去路?”和珅问道。 “我家老爷正与星月姑娘小酌,不想被人打扰,你等快些退下去,免得日后吃罪不起。” 刘全一听可火大了,替和珅教训起那两人, “嘿嘿,你们大概不晓得我家大人是谁吧,他可是步军提督九门巡捕中营参将,职司九门及京城治安。搜查这花喜楼本乃是份内之事,你家老爷只要是朝廷命官,只要进了这花喜楼,不管官多大,都得听我家和老爷的。”刘全炫耀了一番。 和珅沉着地说道, “朝廷早有明文规定,不许朝官前往娼妓之所,违者重罚。本官乃是奉令行事,可管不着你家老爷的官有多大了。来人,先把此二人拿下。” “喳。”身后的兵丁纷纷举起强弓对着拦道的两人。在如此近的距离,想避开这十石强弓,真是颇有难度。 在拦路虎被兵丁押下楼之后,和珅直冲三层。依着和珅的推断,这三层之人可能就是那三品大员,只不知是哪个衙门里的官。 和珅本想破门而进,可又转念一想,还是先看看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如果是熟人,那还不好下台了。 和珅戳破窗纸,眯起眼睛往里面瞧了几眼。这一瞧,瞧得和珅两手冰凉,头皮发涨,面色雪白。身子晃了几晃,人差点都快站不稳了,还好刘全在一旁顶住身子。 刘全纳闷地问道,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和珅嘟嘟地自语道, “今日还真是撞了邪了,什么人不好看,来看皇上。这下完蛋了。。。。。。” 原来与星月在小酌一番的人乃当今皇上乾隆爷弘历是也,那两名拦路人可能就是御前带刀侍卫。 乾隆自登基以来,素以风流自赏,他对宋徽宗地道私会李师师颇有几分钦许之意。 宋徽宗这一亡国之君的文韬武略可能并不被乾隆瞧得起,而他的书法绘画纪念观摩下来似乎也不比自己高明到哪里去,唯有这与青楼女子相好的风流韵事让乾隆自愧不如。 乾隆怀着直追前人英风的豪迈气势来此微服探访红牌星月姑娘,此刻他正凝视着美人的纤纤玉手,斟酒布菜。那盈盈秋波,流光闪动,香气扑鼻而来,直使人欲醉。 乾隆应着景儿突然念起周邦彦的《少年游》来,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这词念得甚好,可怀中的美人却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不由得花容失色。 乾隆微微一笑,稳坐不动,轻握了握星月的小手,安慰道, “不要怕,凭我的身份,这外头的官兵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乾隆是不怕,可却把立在门外的和珅弄得叫苦不迭。 这下该如何是好?外面围着众多的老百姓,要是万一被这些士兵们传出皇上驾临花喜楼,却被和珅当场撞破的言语,那自己今生恐怕升迁无望。 不好,皇上似乎对外面如此吵闹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正有准备走出迎春阁的意思,这该如何是好?和珅额头上布满了臻密的汗珠。 从楼下跑上来个小兵,慌张地递给刘全一张纸条,刘全展开一看,这脸变得与和珅一样的白,用颤抖的双手把纸条递给和珅,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地说道, “老,老爷,大事不好了。” 和珅烦躁地答道, “现在还有何事会比我遇到的事更不好?皇太后死了不成?”和珅真是恨不得踹这死刘全一大脚,要不是听了这刘全之言,自己怎么会带兵前来这花喜楼呢? “大人,这可是我们自己步军司左翼尉刘知翰刘大人的信条,他让我们速速退出这花喜楼。我看见的那名三品大员,就是那刘大人了。”刘全哭丧着脸说道。 和珅乍听之后立刻便是火冒九丈高,有没搞错,怎么今日如此倒霉。什么人的来头大自己就找上谁? 刘知翰乃自己的顶头上司,分管步军司巡捕中、左、右三大营,前几日还向步军统领满保推荐过自己。 和珅狠狠朝刘全的左颊扇了一大耳光,正想再补上一脚之际,脑袋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个万全的法子,这踢出去的脚也慢慢收了回来。 刘全乃是个机灵鬼,见状便知主子有了新主意,定可解决眼前这难题,献媚道, “老爷,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和珅声音提高了八度,故意让迎春阁内的乾隆听到, “你说这是步军司左翼尉刘知翰刘大人的条纸吗?” “正是正是,刘大人让我们退出这花喜楼。”刘全很配合地答着。 “哼,身为朝廷三品大员,负责京城治安的官员,刘知翰他居然敢知法犯法,我和珅今日绝不手下留情。” 刘全很快意识到了和珅的用意,大概这迎春阁内的人比那刘知翰官还大点,迫使得老爷需丢卒保车了。他也大声地说道, “老爷,刘大人前几日还向满保满大人举荐过您,您这么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 和珅很满意刘全的答话,以赞许的眼神看了下刘全,继续表演道, “我乃是朝廷命官,拿着是朝廷俸禄,当然要以朝廷之令行事,岂能以他刘知翰举荐过我,我就放他一马?” 这几句乃是和珅运足了功力所说的,说得特别的大声,整座花喜楼内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包括那躲藏于迎春阁内的乾隆爷。 乾隆早已听到阁外的吵闹声,碍于自己的身份,在星月面前故做镇定,但不敢冒然现身。他猜想自己的两个护卫可能被步军衙门给扣住了,本来还焦急万分,深怕和珅带着一大群人直接闯入迎春阁内,面子全失。现在见另有一人成了替死鬼,这内心深深舒了口气。 听了和珅这一席鬼话,乾隆打心里对和珅这种为官之精神颇为赞赏,还在想,如果大清朝能多几个和珅这样的人才,何愁不强盛? 这若被许维知晓乾隆此时的想法,怕早已破口大骂了,什么强盛,有和珅在,你大清想强盛?去做春秋大梦吧! 和珅做足了戏份后便踏着响亮的步伐下了楼,边走边大声指示道, “来人呀,把那刘知翰给我请来,我可不管他是什么大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片刻功夫,在和珅的指挥之下,众兵丁已经把刘知翰从闺房内给押了出来,只见他只穿着内裤,上身****,脸颊上还带着些许口红印。 刘知翰颇为狼狈,冲着和珅低声说道, “大胆和珅,你居然如此对待上司?还不快些与我松绑,并让兵丁迅速撤出这花喜楼。” 和珅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词严地大声说道, “大胆犯官刘知翰,居然敢当面向本大人行贿五千两白银,真是罪加一等。来人,把他押回衙门去。” 刘知翰听到和珅这句话,差点没喷出口血来。居然凭空诬陷自己向他行贿五千两白银!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刘知翰也是老滑头一个,瞧这情景已知今日和珅断不会饶过自己了,于是面色一沉,口气不善地向和珅说道, “和大人,你今日做得很好呀,你的高招我今日领教了。我们来日方长,日后再与你好好切磋一番。” 和珅才不怕这刘知翰,一打手势,示意兵丁把他给押走。又大声地询问刘全道, “刘全呀,今日来这花喜楼中**之官员有多少?” “老爷,共查出七品以下六人,六品四人,五品四人,四品一人,三品一人。当中有个官说是你的远房亲戚。” “全部押回衙门中去,本大人公事公办,对亲戚更是毫不讲私情。” 众兵丁‘喳’了一声,便把那些垂头丧气的官员都给押了回去。 和珅又用余光看了下迎春阁方向,果真乾隆已经走出阁外,正看着自己。和珅内心不由欢喜万分,看来戏是没白做,该演的乾隆都看到了。 看着楼下的情景,乾隆还真是对这和珅刮目相看,为人即正直,处理事情又果断,又不贪赃枉法,实在是个宰相之料。如果好好培养一番,不失为大清朝的一个顶梁柱。 花喜楼中的一出好戏总算落幕了,走出花喜楼的和珅吐了口长气出来,掏出怀中的丝巾把密密麻麻的额头上汗水擦拭而去,神情轻松地对刘全说道, “刘全,你这次与老爷我配合得很好,回府后我将好好打赏你。”刘全听后赶紧磕头称谢。 “对了,那个叫图理的家伙最后有没找到?” “找到了,走的时候我还捎带上了他。” “你办事办得很好,我回府后要马上审讯他。” 在经过和珅与刘全二人的文攻武喝后,图理摄于乃父的严威,生怕夜入花喜楼被发觉,很快便把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予和珅。 刘全问和珅道,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那永贵明日早朝就要在朝上向皇上奏明此事。” 和珅愤怒地击了下茶桌,整张桌子一时四分五裂,茶杯全掉落于地,砸个粉碎。只见他骂道, “这个安明,老爷我帮他在尚书面前说尽好话,好不容易才使他官复原职。现在他可好,居然隐瞒父亡之事,妄想蒙混过关,连我也蒙,这不是把我给坑惨了。 只要御史一起奏,他安明丁忧不报,可是个大罪。说出去谁相信我和珅是真不知他父已亡?连累我也要来个失职之罪。这该如何是好。”和珅在厅内走来走去,神情焦急。 多走了几个来回后,和珅便打定了个主意。为今之计只能再来个丢卒保车了,这不比在花喜楼,弃刘知翰保乾隆,这次可要弃安明来保全自己了。能否脱险,还要看皇上对自己的宠信程度。 “刘全,速速备妥笔墨,老爷我要写折子弹劾安明。”连夜和珅写了封参劾安明的折子,藏于身上,准备永贵动手之际立刻也呈交上去。 第二日早朝时分,永贵将弹劾和珅的奏折当堂呈了上去,并跪奏道, “为臣有本要奏。” 乾隆边翻看着永贵的奏折,边说道, “爱卿且说来听听。” “现有御史及户部司员属吏联名呈报,户部司务厅司务安明,本为降职司员,留为笔帖式。此人大逆不道,父死匿而不报。前次京察之时,身为户部右侍郎、军机大臣的和珅居然极力举荐此人,实不知该大员收了安明多少白银。” 乾隆乃是至孝之人,从来都是以孝标榜天下的,闻之此等事后勃然大怒,厉声质问和珅道, “和珅,永贵奏报之事是否属实?” 和珅慌忙出列,跪奏答道, “永贵大人所奏属实,那安明确实是匿父死而不报,妄图留守官位。奴才也是昨晚才知晓此事,这是微臣的折子,严劾安明之罪,并自请不察之罪。” 朱珪见和珅如此有准备,赶紧出列奏道, “皇上,为臣认为和珅徇私舞弊昭然若揭,皇上万不能被他之巧计所迷惑。安明父死而不报之事,整个户部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和珅岂能被蒙在鼓里?如若和珅明知安明父死之事却仍保荐安明,实在是戕害人伦大义,岂能以一个不察之罪就能掩盖过去的?还望皇上明察。” 在朱珪的带头之下,又有多名官员相续出列附和永贵及朱,皆奏和珅乃是因受了安明的贿赂而徇私枉法。 和珅没料到这朝上却有如此之多的人要落井下石,看来自己这近来的飞黄腾达惹来众人的嫉妒。和珅此时心中忐忑不安,不敢再多为自己申辩,只好听凭乾隆处置。 乾隆看了下和珅,昨日在花喜楼中和珅的表现都浮现于脑海之内,直觉认为和珅小错可能有,大错必不会犯,于是缓缓说道, “依朕看来,这和珅应是受了安明的蒙蔽。如果存心要徇私枉法,焉能又具本弹劾安明?如果他事先知晓,岂能不通知安明做好掩盖?居然奏折又能与你一同呈上? 当然,和珅在此事上确实是难辞其咎,我看给他降二级处分,留用查看吧。至于安明此人,断不可轻饶。判他凌迟处死,全家籍没。退朝。” 和珅到此总算松了口气,转危为安,可以放下心来了。永贵及朱珪却是扫兴异常。当扫到永、朱二人时,和珅目露凶光,恨不得把这二人一口给吞掉。 当朱珪回到府上后,许维立刻询问朝堂上之事。听到和珅逃过此劫,许维也同样的扫兴。此次没能击倒和珅,往后就更加有难度了。 第四节 4 世事果如许维所料,和珅并没因这个坎而失去乾隆的宠信。 乾隆四十一年八月,和珅调任镶黄旗副都统;十一月,充国史馆副总裁,戴一品朝冠;十二月,总管内务府三旗官兵事务,赐紫禁城骑马,并全家从正红旗抬入正黄旗。这种速度在清朝是极其罕见的。 就是这种火箭般的窜升速度使得投靠于和珅门下的官员极多,花喜楼一事才没过三日,和珅便收到线报知晓是朱硅怂恿永泰告自己的状。 在和珅的据理力争之下,乾隆以朱硅在京期间碌碌无为,无所建树,直接打发到偏远的云南当学政。相对于京官来说,这去云南任官与发配边疆已无大区别,许多官员到了云南,皆有水土不服的现象,上年纪者病死居多。 朱珪接旨后向永琰道别时送他五箴:养心、敬身、勤业、虚己、致诚。 送许维的只四字:戒急用忍。 朱珪在十里亭上,握着永琰的手哽咽地说道, “此次去云南为官,当不止两三载,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殿下。” 师生情深,永琰也同样舍不得恩师的远离,眼框里闪着泪花说道, “恩师,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呀,这云南地处偏远,小心为妙。弟子定在父皇面前替恩师求个情,把您给调回来。” 一番离别,朱珪终于被和珅给调走了。 最近正猛读唐诗宋词的许维脑海里不知怎么的便想起韩愈的一句诗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不由得一阵颤栗:朱大人这一走,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到能与和珅相抗衡的对手了。永泰因亲子图理有把柄在和珅手中,故在朱硅被远调一事上只能闭口不言。 令许维更心烦的是前几日才发生的一件事: 在大内之中,永琰最疼的便是十公主和孝固伦公主。固伦和孝公主乃是乾隆第十女,汪妃所生,也是最小的一个公主。按大清体制,只有皇后所生之女,才能冠以固伦公主之称号,等级相当于亲王。嫔、妃所生只能受封为和硕公主的称号。 和孝公主不仅活泼伶俐,像貌又长得极像乾隆,故极得乾隆之宠爱。只五岁便被乾隆帝封为固伦和孝公主。 因十公主从小性情刚毅,喜着男装,英姿飒爽,与永琰相处甚欢。私底下永琰还真有点喜欢上了这个小妹妹,平日里总喜欢摸这十公主的身子。许维瞧在眼里笑在心里,这皇宫之中还真是什么恋情都有。 可就在那日早上,当乾隆帝与和珅在御花园内遇见十公主与永琰正爬到树上掏鸟窝之时,十公主便从树上扑到和珅怀里,突然叫了声和珅一句‘和相公’,就因着这一句话,形势急转直下。乾隆问和珅,这相公一词何解?和珅不知所以然。 和珅认定一件事,皇上的亲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对待他们要比对待自己的亲人还要亲。故上自皇太后、皇后,下至公主、格格,和珅都服侍得亲而又亲。 就如皇太后摆驾回宫,和珅虽然已是三品大员,他依然与低等侍卫一样,抬着凤銮前进,乾隆是个至孝之人,他看在眼里自然是对和珅另眼相看; 又如孝仪皇后一心念佛,和珅不惜花费万金购入墀勒弥佛珠一串,对外宣称是耗尽家财才得来此物以此孝敬孝仪皇后,以致上朝所穿朝服因无钱换洗,皆呈灰暗色。乾隆看到后虽然在朝上狠骂了一通和珅,可私底却让内务府把佛珠之钱款补清,乾隆心中自然对这和珅的办事能力又大嘉赞许了一番。 作为小孩子的和孝公主,她的心思则更好猜透,凭着鬼机灵的脑瓜,和珅自然是把和孝哄得开心无比。今日买知了,明日买鹦鹉,后日买小玩具。。。。。。这些自然都让和孝极其高兴。因和珅面白身长,形体优美,倒也有几分绝世才子的味道,以致和孝一见到和珅便喊相公相公的喊个不停。和珅总不能回答乾隆这是喊丈夫的意思吧,只好默不作声,假装不知道。 见和珅答不出来,乾隆便替他说道, “我看十公主喊你这相公之意,应是公公的意思。” 和珅听后大吃一惊,赶紧跪在地上说道, “皇上,奴才绝无此想法。” “是朕这样的想法的,既然她都这么叫开了,也难改口了。既然你的儿子与她同岁,我看不如就让他做朕的额附吧。”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能与皇上结成亲家,那自己今后的宦途可就一马平穿了。和珅按奈住内心翻腾不已的喜悦之情,朝乾隆磕了几个响头,痛哭流涕道, “皇上对奴才再造之恩,奴才就是万死也难以回报。” 第二日,乾隆颁下圣旨,赐和珅子名丰绅殷德,指为十公主额附。 当听到十公主与丰绅殷德定婚的消息,许维顿有头晕目眩之感,当场愣在南书房外石化了。 更让许维喷血的是,乾隆让自己出一趟公差,前往甘肃一带探查有关白莲教的消息。这消息由飞鹰队最终确认,乃是和珅从中参和挑唆而成。去那么老远的地方,受风沙吹,有个屁消息可探查的,也就只有那该死的和珅才想得出这烂花招。暗算自己不可能,就出馊主意来整自己。 当许维骑在马上恨恨地想着的时候,他人已经在甘肃地界了。 在大山内走了三天,许维彻底迷路了。脚一夹马肚,直朝最近的一个村庄而去,要去问路了,不然这大山走不出去了。 整个村子显得异常的宁静,在临近傍晚时分,居然无炊烟四起的景象,而且连一声犬吠都没听到,实不像是个有活人的村子,怪异得很。 许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他把马匹安置于村外,自己则手握钢刀,以草丛为掩护,步步逼近村子。 小心翼翼地进入村内,在许维的细心侦察之下,发现居于村中央的一所民宅内有细微的声音传出。许维潜入之后来到房外,戳破窗纸往里瞧。 房内共有两人,看起来应该是看守者,因为这房内的角落里还捆绑着一人。许维并不知晓这内情,便静下心来偷听有用的信息。 这两个看守者闲聊着, “王哥,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王想了想说道, “陈小兄弟,你别太担心了,七品莲花堂的李玉廉李堂主已经带着我连江林门众多高手在千心峡谷伏击他们,绝对一击成功。更何况这里毫无危险可言,你怕什么。” “我们连江林门真的那么厉害?”小陈有点怀疑地问道。 “说你刚进门就是浅薄吧你还不服!天下武林,又称天下五林,白沙林门,连江林门,玉田林门、寿山林门、大湖林门,连少林、武当都要退避三舍的门派,而且我们五林又相互联系,谁敢惹我们。 要不是看在你乃右殿魏英明魏殿主的亲戚份上,我们九笑落魂堂的刘堂主焉能把你给带上?”老王很是老练地拍了拍小陈的肩膀,安慰说道, “你不是也都看到了,杀这些回教徒有如杀鸡般简单,又不须太多力气。这一百来号人还不够我们杀上半个时辰。”老王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等李堂主回来我们的差事也完了,还可领到一笔赏金,何乐而不为?放心吧。” 听了老王的这些话,小陈总算静下心来,不过又发问道, “既然回教徒这么好杀,怎么李堂主还要如此费周折地伏击他们的援兵?” “这你就不懂了吧。”老王有点得意,自卖自说起来道, “我们绑着的人乃是新******教教主马明心的得意门徒苏四十三,(以后本文简称新******教为新教)以他们的实力当然不可能是我们连江林门的对手,我们要对付的乃是与他们结盟的白莲教。听说此次白莲教派出三使者之一的青阳使及一众高手,赶赴甘肃,以声援新教与老教的冲突。我们连江林门与回回老教关系密切,再加上还有官府暗助,岂能怕了他们白莲教?” 许维听到此处才晓得原来白莲教也参与其中。 这白沙林门曾经算计了一回言世铎,现在便替言老把这笔帐给讨回来。趁着他们只有两个人的大好时机,顺便搭救下这苏四十三,还可以见到梦寐以求的聪儿姑娘,又能完成皇上交代的探查白莲教的任务,真是一举数得。就不知那可恶的齐林死了没死,那丁三思也是个草包,居然怎么就没把他给打死! 许维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楚楚可人的王聪儿姑娘的音容笑貌来,那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小下。 许维对付自己的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只有够狠,才能在这社会上立足脚根。 以最原始的投石问路之法,在屋外丢了一块小石头,弄出点声响后,屋内的两名看守闻声后都走了出来。许维悄无声息地摸到二人身后,手起刀落,一人一刀捅在后心上,两名守卫未发出任何声响,便都倒在血泊之中。 连江林门的高手都调遣到千心峡谷内,在这里看守的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门中弟子,所以许维才会如此轻松地解决掉这两人。 许维仔细擦去匕首上的血迹,重新放回长靴内后,大步流星进入屋内,很利索地把绑在屋角落的苏四十三身上的绳索解开,苏四十三对这突如其来的救星有点惊愕,过了老半响才向许维致谢道, “多谢壮士搭救之恩,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我姓许名维。” “我苏四十三谨以安拉的名义向许维兄弟致谢,愿安拉赐给你平安,今后只要许兄弟来到甘肃境内,遇到困难向我新教求救,我新教兄弟姐妹必会竭尽所能帮助您。”从这个个头高大,肩膀宽大,和蔼可亲的撒拉族青年男子身上,许维感受到了真诚。 前来甘肃之前,许维也花了点时间熟悉这沿途的风俗概貌,知晓这甘肃一带乃是撒拉族、**的聚居地,都是信奉******教的民族。 按照******教“天课制度”的规定,凡有资财与收入者,除生活的必要开支外,其余财产要按一定比例交纳给清真寺。这种天课本意是好的,可久而久之就被清真寺的教长、阿訇所独占。 随着社会生产的发展与个人财富的增加,教长与阿訇们占有的天课也日益增多。教长们利用教民所缴纳的天课购置土地,又租给农民耕种,进行地租剥削。这样,土地日益集中于清真寺,而教长们也逐渐变为大地主。与此同时,教长们为控制清真寺的土地与财富,也从教民推选变为世袭,这就形成了‘门宦’制度。 门宦制度大致可与两晋初唐时期的世族豪门相姘美,他们勾结官府,牢牢地控制着千百万的教民。 许维只知这撒拉及**都信奉******教,却未料居然还有新、老教之分,再加上也想深入了解地方豪族,便发问道, “这******教怎会有新、老教之分?愿闻其详。” “此乃吾师马明心反对老教之‘多收布钱,敛钱惑众’,慨然欲革除门宦制度,创立新教的目的。新教一切皆比老教为新,收取之天课皆用来救济入教者,而总掌教则未收取半厘钱。现今在甘肃,我新教势力集中于偱化,老教则于安定(今定西)、狄道(今临洮)、河州一带。” “那我等现处何地?”许维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安定县晨康镇,处于新、老教势力交界处,这住处乃是我新教刚发展的一个教徒哈斯芒的家。在与哈斯芒兄弟交谈时,不慎被老教及他们的盟友叫什么连江林门的人闯入,哈斯芒无辜被杀。”苏四十三有点气愤地说道。 看来甘肃的新、老教之争极其激烈,弄不好自己就会深陷其中,还是及早抽身为好。许维不愿深谈此事,便转移话题问道, “我有一事还要请苏兄多多帮忙才是。” “能帮得上的小弟定义不容辞。”苏四十三对这位救命恩人无半点防范之心。 “我与白莲教的王聪儿姑娘有过数面之缘,能否代为引见?” “王聪儿?我是不知道白莲教中是否有这么一个人。但白莲教素与我新教关系融洽,等到了循化我帮你打听。” 正谈到这,许维耳内搜索到外边有声响。大约有数个比自己功力还高的人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然逼近到房屋外围,许维迅速结束此次对话,对苏四十三说道, “不好,有人过来了,可能是你的仇家,我们暂且躲上一躲吧。” 苏四十三点点头,领着许维熟门熟路地窜至内屋。许维粗粗打量了下内屋,内屋布置比较简单,就一张床,床边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还挂着幅画,大概是哪位不知名画家所作之雪梅图。 苏四十三掀开墙上的这一幅画,摸索了一阵之后,墙壁上顿时现出道不易察觉的密门。如不是紧随着苏四十三,以许维如此细心之人也很难发现密门所在。 门后是间小密室,虽然比较的狭窄,可还能容纳四至五人。苏四十三轻轻关闭密道门并匍匐移动至墙前,许维现在才看到墙上有两个小窟窿,可能是专供朝外窥视的小孔。许维清楚地记得这小孔的位置应是与挂于正堂中央的画相吻合,可能小孔就开在人物画像的双眸之上,外人难以察明。许维也靠上前去,透过小孔向外观察。 外头进来四人,三个乃是**扮相之人,一个汉人。大概是看到被许维击毙的两名祈殿门众后,四人急匆匆拔出兵刃进到屋内,搜索了一番却未发现任何敌人的踪影。先说话的回人满脸凶相毕露,那道道青筋冒起,应是性情暴燥之人。 “韩老哥,腾格兄弟,高大人,让这千杀的苏四十三给跑掉了,我们可有点不上算哦。” 姓韩的**壮汉五官还算端正,只那双眸子时不时闪着冷光,如一双鹰眼般给人种邪恶的感觉,他冷笑说道, “哼哼,他姓苏的敢回到循化看我韩某人不抽了他的筋。” “韩老哥呀,你可别小看这姓苏的。你那循化弹丸之地,早已是他们新教的地盘了。此次没抓住机会除掉他,实在是可惜呀,我看往后还有没这种良机都值得怀疑。”周身包裹着白布袍的******阿訇发表着意见。 “确实是可惜得很,我们知府大人知晓后可能几夜都睡不好觉哦。”汉人模样也开口说话了。 苏四十三边看边低声给一旁的许维作解释, “甘肃省老教有四大巨头,分别是安定齐和清真寺总掌教穆哈穆林,狄道莫索尔清真寺总掌教卡利萨维托,河州图伦塔清真寺总掌教勒格达林斯,以及循化土司韩煜。他们分别属于尕德林耶、虎夫耶、库布林耶、哲赫林耶这四大门宦。 那头一个说话的回人叫勒格拉呼祖,是河州图伦塔清真寺总掌教勒格达林斯的长子,勒格家在河州的势力乃是数一数二的。 那个阿訇则是安定齐和寺的人,叫佐罗列夫,最是阴险狡诈,可能此次我被人跟踪以至被捕,都与此人有关。 至于最后一个回人扮相的则是我们撒拉族的耻辱,土司韩煜的独子韩星,身为撒拉族的一员,却总是以**为荣,不知羞耻地拍着拉西德宫德茨旺藏活佛的马屁,残杀了近百名新教教徒,与老教教众为伍。”从苏四十三越说越激动的的口气中许维可以知晓这韩氏父子在撒拉族中的形象是如何的差。 “那个汉人则是兰州府的总捕头高利天,看来此次是奉了兰州知府杨世玑之命,打算彻底让官府介入新老教纠纷了。 新老教之争早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可整个甘肃省的汉族官员们却只知向你们的布政使大人学习,学习他一个劲地敛财,收刮民脂民膏,哪顾得上老百姓的死活,整个地区的治安混乱不已。 我知晓朝廷的用意,‘帮扶老教,尽洗新教’,总有一日我们新教教徒必揭竿而起,冲进省城杀死那些为官不仁的汉族大官以及那些老教的总掌教及阿訇们。” 听着苏四十三发着牢骚,许维也无法应答,事实胜于雄辩,看来老教与官府早有勾结,使得朝廷有意扶助老教,剿杀新教。 只见屋外四人还在四处打量着房间,看来是不大相信苏四十三已经逃走了。 高利天对三人说道, “我说三位,你们说这房内会不会有什么密道?或者有什么夹层?我摸了下那两个死尸,身体还满温的,才死去没多久。我们四人又是从外面进来,哪见着什么踪影,肯定这苏四十三还躲藏于房内。” 高利天乃是兰州府总捕头,他寻人的经验应是一流的,其余三人皆无异议,又玩命地在房内大肆搜索开来。有好几次韩星已是掀开墙上之画,近在咫尺的密门暴露无遗,坐于密室内的许维心不住地砰砰直跳,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门外几人的功夫都比自己来得高,而这苏四十三又无半点武功,被他们冲杀进来就无半点胜算了。 侥幸的是,韩星并未注意到密门的存在,每次都忽略过去。又翻箱倒柜了半天,从门外传进来一阵急促的讯号声,让四人都愣了一下。 韩星嘴上囔囔念叨着, “看来连江林门的人困不住白莲教的高手了。” 佐罗列夫使了个眼色给其余的三人,然后高声提议道, “既然我们搜不到那姓苏的,不如就撤了吧,免得撞上白莲教的人。”余下三人都理会到佐罗列夫的意思,齐步往外走。 苏四十三等到房内没人了,外面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的时候,便要出密门,却被许维一把按住肩膀,动弹不得。苏四十三诧异地看着许维,问道, “许兄弟,你这是为何?外面已是没人了。” 许维沉稳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外面没人了,他们难道不会杀个回马枪?” 苏四十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怀疑地答道, “他们哪会这么做?白莲教的人可能很快就会赶至此处,他们要是再不撤,就性命难保了。” “问题是白莲教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刚才的那些话是他们故意说给我们听的,不然何必如此大声?当然,那讯号倒也可能是真的在传递信息,但不会是白莲教的讯息。现在我们最好的方法便是多呆上片刻,等真的觉得无危险了再出去不迟。” 被许维劝阻后,苏四十三倒也很老实地继续盯着小孔往外观察,打心里苏四十三是不服的,总是觉得这个汉人做事也太小心了点。 许维的预测非常正确,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四人又重返房内,如果刚才冒然出去,定会被逮个正着。高利天仔细打量了一下房内的摆设,肯定地说道, “看来这房内真没人,那姓苏的应是早已逃逸而去,阿訇大人太多虑了,我们还是撤吧。此次行动算得上是失败之致,白莲教中人一个未抓住,连这新教的苏四十三也未逮到。”高利天有点懊恼不已。 “韩兄弟,你的情报可不大准确哦,连累我们大家白忙活一场。”勒格拉呼祖不满地唠叨了几句。 韩星头也不回地直往外走,他也是满肚子气,这件事做得真是吃力不讨好。四人就这么鱼贯而出。 许、苏二人过了一会也从密室内钻了出来,苏四十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许维的神机妙算佩服得五体投地,非常热忱地对许维说道, “许兄弟真是足智多谋,我苏四十三佩服不已。许兄是否有信教?我们伟大的安拉可是无处不在,他会随时把祝福赐给信徒们的。像许兄弟这样,成天在刀尖上打滚的人,最好信一信我们的******教哦。” 苏四十三见许维没多大的反应,便顺着竿子继续往上爬,猛烈推销着******教的好处,讲到兴奋处,还载歌载舞,拍掌唱曲: “真主是无始的,也是无终的,也是隐藏的;人眼看不见他,威严的奥妙遮住了他;口不要信开河,心不要胡猜疑;他无所求,无匹敌,他实有而无象,任何事物无法与他比拟;万物的面孔应倾倒于他的单容,众生的额头都应向他呼首;除了他再无应受崇拜的神灵,万物在他的权威之下,他是唯一的主宰,你看不见他,他却看见你。 真主的奇迹在天际,愿其中一点能引导你;或许你自身也是奇迹。仔细观察你的两只眼,会使你感到惊奇;宇宙充满着无限奥秘,你要试图揭示它,会使你感到枉然不及。 问医生,你是救死扶伤的人,为何死神也夺去称的生命?问病人,医术有时无法治你的病,你却往往得救? 问聪明人,你常警惕陷坑,是谁使你掉入陷并? 问蛇莽,是谁给你装备了毒液?你满口毒汁,为什么还能活,能呼吸? 问阳光,你为何离我们这么近,实则你比任东西与我们远离;是谁使你离我们这样近呢? 看看摩天的群峰,问问它,是谁把它们吃立在天际? 看看海,问问苦成的水,是谁使它漂起? 这一切都是奇迹, 只要你的两眼看得见,两耳听得见. 真主就表现在这些奇迹里。你看不见他,他会看见你。” 这一大段急话说得苏四十三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手舞足蹈得腰酸背痛,不得不停下来小歇片刻,见许维依然是没明确的表示,不得不又再费点口舌多说上几句话: 我新教缺的就是许兄弟你这种人才。如果你能入教,我师马明心将亲收你为徒,在新教中你就是十人之下,万人之上,相信新教在许兄弟的帮助下定会更加昌盛。” 看来凡是宗教一员,对招收信徒,传遍教义都有种狂热的直着。 许维还真有点啼笑皆非,这新教还真绝,什么人都收。可惜自己对这新教兴趣缺缺,再者入此教,可能还会遭到朝廷通缉,看这兰州府的架式,这新教在朝廷眼中远不如老教好扶持,日后必有灭顶之灾。 许维婉转地说道, “真是辜负了苏兄的一番好意,我们汉人一般都信奉佛教,不好再转投其他教派,苏兄勿要见怪。” 苏四十三眼中顿时流露出失落的表情,虽知许维乃是客套话,故意推托,也只好失望地说道, “既然许兄已是佛教信徒,我苏某人也就不勉强你了。” 许维倒是觉得这苏四十三为人磊落,性格豪爽,值得一交,便笑笑地说道, “苏兄,入教不成交情在哦,你可别因我不入教便不把我当朋友了。” 被许维这么一说,苏四十三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 “哪会哪会,能交上许兄弟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安拉保佑我了。来,去我家喝上几壶酒。”苏四十三很热情地邀请许维,许维却之不恭,正好也想打听一下那聪儿姑娘的下落,便答应道, “那就打扰苏兄了。” 第五节 5 返回循化的路比较的难走,为了躲避新教及官兵的四处搜捕,二人顺山路返家。这一路从晨康走到循化,足足比平常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苏四十三因走惯了山路,故比许维这习过武之人走得还快上三分,望着健步如飞的苏四十三,许维还真有点羡慕他,在这偏远的大西北,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奋斗,生活过得即简单又充实。许维发现自己这个从京城这个大都会来的人与苏四十三相比,在人生道路上想索取的东西明显更多,可能因所处环境不同、接触到的人不同而不同。 为了能探得有关聪儿姑娘的消息,一路上许维与苏四十三称兄道弟地闲谈,总算工夫不负有心人,给许维套出了此次连江林门伏击白莲教的详细情形。 甘肃地区******新老教之争近年来有愈演愈烈之嫌,而新教相对于老教来说,未能得到朝廷的支持,且其乃新成立的教派,故不断受到各方面的压制。 ******新教总掌教马明心在远行襄阳府之后,认识了白莲教白阳使怀玉上人第三徒,三阳门教首姚之富,二人把谈甚欢,各怀异心。马明心想利用白莲教的势力,替自己在甘肃地区撑腰,以对抗老教的压迫;而姚之富则想利用新教作为跳板,把白莲教的势力扩展到甘肃一带。 经白阳使怀玉上人向白莲总掌教樊明德禀明缘由之后,引起了樊明德的重视,决定让青阳使齐末云出面支持新教,随后齐末云带着四大弟子(四门教首:闻香、收元、混元、八卦门)、关门弟子王聪儿及青阳使麾下七护法齐赴甘肃。四大弟子为齐林、王三槐、冷天禄、冉天元。马明心与樊明德约定在欣衫谷会面。 (白莲教在乾隆三十年后发展神速,派内支教丛生,每名使者管辖四个教门七大护法) 由于老教搭上了连江林门,为了充分保证老教的利益,连江林门才决定在晨康镇附近的伤心谷伏击齐末云一行,以求击溃来援的白莲教,谁料功亏一篑,还是被白莲教突围而出。 许维问到果真有聪儿姑娘的音信,这内心没来由的一荡,回想到往日与聪儿姑娘在一起的时日,不由又感到一丝丝的甜蜜。当知晓聪儿姑娘可能安然无事,并极有可能到循化时,许维长长松了口气,一路上盘算着见着聪儿姑娘时该如何说话。 翻山越岭了十多天后,苏四十三指着眼前的一座大山说道, “许兄弟,翻过这座马鞍山就能看见循化城了。” 这马鞍山山路崎岖,颇为不便且密林丛生,怪石突兀,是一险峻所在.若在平时,许维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可此刻的许维,********早已飞到了王聪儿身边。 苏四十三的话音刚落下,从山头数处一下冒出数十名强盗,个个手拿钢刀,顺着山势一拥而下把苏、许二人团团围住,目露凶光,都直盯着二人背上的包袱。许维此刻再想逃也已迟了片刻。 领头两人一左一右。左边一人肤色黝黑,浓眉豹眼,额下一丛密密的连鬓络腮胡。他若是往战马上一骑,蛇矛枪一柠,不亚于三国时的猛张飞重生。 右边一人肤色白晰,眉目灵动狡蓦,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 二人各使一柄点钢枪,枪尖都指着苏、许二人同时喝道,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一旁的众强盗也齐声重复这这句话,音量颇为雄伟,倒也有几分气势。 苏四十三不由担心起来,万一打了起来,除了许维稍会点功夫外,自己可是个累赘,不如施舍点钱两保平安算了。 “二位头领,我二人皆是新教的教民,大部分的财产都已奉献给了安拉,身上已所剩无已。这里尚有六两白银,还望大王们笑纳,与我新教结个善缘,日后安拉会保佑二位头领的。” 许维听了这苏四十三的话就想发笑,对付山贼盗匪,你软他们就硬,这社会就要看谁的拳头硬。再说只区区六两白银就想脱身?好笑。你新教真的是个香饽饽,人见人爱不成?看那强盗的意图,必是要扣押自己,以便换得巨额赎金。 果然不出所料,左边一个头领冷笑了几声,那粗粗的眉毛向上一挑,四周的横肉都撮成一团,阴阳怪气地说道, “少啰唆,没钱就随我们上山,叫你们的家人付点银子赎回你们。我杨遇春可没那么好心肠,也不想认识你们那什么新教的狗屁安拉。” 另一个头领也发话了, “我的苏四十三大人,你就别谦虚了,你要是没钱,还有那新教总掌教马明心有钱嘛。今日你不留下是不成了。我杨芳与遇春大哥应允过土司韩煜韩大人的,只要你苏四十三从我们这马鞍山经过,就一定要留下你。既能得钱,又能卖人情给韩大人,何乐而不为?哈哈哈。。。”叫杨芳的贼人长笑了几声。 许维双手环抱于胸,冷眼相看发生的一切。听到这些话,许维也晓得今日绝对没那么容易脱身,这山贼与官府相勾结,实在是可恶,该当教训一番。 许维把站于自己前面的苏四十三给拖到后面,挺身而出朝杨遇春、杨芳说道, “嘿嘿,想扣下我许维,可要看你们俩的本事了。我是怕你等二人没那本事留下我们。” 杨遇春、杨芳一听,都同时勃然大怒,骂道, “小子猖狂之致,居然敢小看我等两兄弟?” 许维决定要教训此二贼,直接身形一个划动,刀已出鞘,在连续的九次闪动之后,如鬼魅般已到了杨遇春身旁,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当杨遇春再眨眼的时候,尖刀已是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还能感受到从刀刃上传出的阵阵寒意,手上的铁枪根本未有任何反应。 许维直接把杨遇春带后了几步,冲着杨芳说道, “现在你的兄弟已在我的手上,你马上让你的手下后退十步。” 杨芳让许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拜把兄弟杨遇春给劫持住,这脸上顿时无光,白皙的脸庞顿时呈现赤红一片,挥手让其他的弟兄后退后,冲着许维喊道, “你使诈,算不得好汉。有本事的话把我大哥给放了,单打独斗我们来打一架。” 许维哈哈一笑,说道, “放就放,这有何难,我不仅要跟你斗上一斗,还要跟你这拜把兄弟也较量一番,这样吧,你们二人一同上。” 把杨遇春一推,推至杨芳跟前,钢刀横放,只等二杨放马过来。 杨遇春吃了次亏,比较谨慎些,看了眼拜弟杨芳,语气变得客气地说道, “既然这位少侠有如此胆量,那我们两兄弟就领教他的高招吧。” “大哥,何必我二人齐上,就我一人同他较量便是。” “这位少侠功夫厉害得很,你一人不是他的对手。” “喂,你等二人在那边啰唆什么,要是怕了就别上了,认输便成。”许维刺激二杨。 杨芳猛朝许维方向呸了口痰,骂道, “我杨家两兄弟可没怕过谁,上就上,过会被我等的铁枪戳死可别怪自己太嚣张了。” 杨遇春与杨芳极有默契地各自摆了摆铁枪,退后三步,运足劲长喝一声,像平地起了两声响雷,在呲呲声中,丈二红枪化作千百道枪影,一左一右地把四周的退路尽数封死,连水滴都泼不进。 见到如此声势,众盗匪都鼓掌叫好,而苏四十三则有点嘀咕,替许维担心。 许维不慌不忙,狂喝声中,离地而起,脚尖踏中数十道枪影,借力跃往二杨的头顶五丈处,下部露出大片的空档。 杨遇春哪肯如此容易让许维脱身,朝着许维的身影便是蓄势一枪,枪头带起十六个气劲的小气旋,往凌空在上的许维旋去。 “接我这招繁星破空。”杨遇春认定许维此次已是难以再脱身了。 杨芳眉头一皱,杨遇春擅自攻击,把二人的联击之势顿时破了个精光,看来这许维是个扎手的人物,轻轻一纵,故意露出破绽,便引得大哥战意大升。 杨芳不敢独自让杨遇春出击,不得已飞跃而起,右腿稍弯,借力左手持枪运劲直刺许维的后心,这招直来直去,无半点花哨,枪身带起一道啸声,笔直直飞向目标。 “也接我这招直捣黄龙。”杨芳配合着杨遇春也作出攻击。 “哈,原来是名震天下的杨家枪法,看来二位是杨家将的后人了。可惜在此落草为寇,败坏了你们杨家的声誉。”许维边讥讽二杨,边转头朝下挥刀猛砍向杨遇春攻来的枪影,丝毫不理会身后攻来的杨芳。 许维的刀自上而下砍去,这劲道比在平地上又多加了几分力,连续的十余刀尽数砍中枪影,一刀不拉。刀枪相撞后,杨遇春则抵抗不住许维的内力,不住地后退,枪势开始混乱,虎口被震得直发麻。 杨芳的那竿枪始终离许维只一个枪头的距离,就是赶不上许维,而杨遇春则被许维砍得连连后退,形成了杨芳后,许维居中,杨遇春在前的古怪场面。 许维普一着地,就又是连环六刀,左削右砍,刷刷刷刷刷刷,连续六声轻微火花声后,杨遇春的铁枪被削去一截,变成了根长棍。 在瞬间许维又是连续第二次六刀攻出,喀嚓,杨遇春的铁枪又短了一截。终于因抵抗不住许维的攻势,杨遇春的虎口出血,迫不得已弃枪后退。 许维见此大好良机,跟上就是一脚,踹在杨遇春的胸口。这一脚可不轻,踢得杨遇春嘴角流出血丝,退了几大步,一屁股坐于地上,起不了身。 此刻,杨芳的长枪依然紧追着许维的后心不放。许维见已安然击退杨遇春,便寻机回身用刀背非常准确地顶住来袭的长枪。只听得发出一声叮的巨响,许维双肩微微晃动了几下,小退了半步,而杨芳却是拖着长枪蹬蹬蹬地后退出四步之远,面呈金黄,看来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许维刀势又起,刀锋更是扫中拖于地上的杨芳的长枪。铿的一声,杨芳手中长枪被震落于地,杨芳连咽了几口没咽下的血终于从口中射了出来。 “杨芳杨头领,你服是不服呀?”许维带着诡异的笑容冲着杨芳问道。 被许维以刀架在脖子之上的仰芳,自然不肯低头认输,强硬地说道, “我不会认输的。总之技不如人,落在你手,要杀便杀,少费话。” 许维作势要砍的样子,身后的杨遇春赶忙喊道, “我二人认输了,还请少侠刀下留人。”周遭的强盗们也纷纷跪下求道, “请大侠放了我们的头领吧。” 许维转头四周瞧了瞧,看来这二杨对待下属确实不错,也算是对好汉,终于爽朗地拍了拍杨芳的肩膀,把他搀扶起来说道, “我刚才也只是试试你们的胆量而已,这年头贪官当道,天下大乱,英雄豪杰落草为盗也是平常。如若二位杨兄不嫌弃小弟的话,就交个朋友如何?” 杨芳看了眼杨遇春,交流了一下想法后,便起身抱拳说道, “许兄弟功夫过人,我们杨家兄弟服了,还请到山上一叙。” 苏四十三听到这话,提在嗓子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高兴地把双手捂在心口语气庄重地说道, “化敌为友才好嘛,人在世上勿要打打杀杀。 安拉教导我们,真主告诉我们,只有充满了对世人的爱心,这世界才会充满和平。男女信士们,你们应要互相爱护,劝人行善,止人做恶。 真主的使者穆罕默德﹝愿真主赐他福安!﹞说:爱人如爱己,才是真信士。人类都是真主的家属,真主最喜爱为祂的家属谋幸福者。人类皆弟兄,无论愿意与否。人类一律平等。谁欺侮了和平共处的异教徒,便欺侮了圣人。顺从真主和使者的这等人,真主将恩赐他们。真主确是尊严的英明的。” 许维见苏四十三又开始布道,这眉头差点皱到一起,赶紧快步冲到二杨跟前,亲热地拽着二杨边走边侃起大山来,以避开这烦人的苏四十三的念叨,你越避他念得越起劲,许维那脸都快痛苦得挤成一团了。 第六节 6 走到马鞍山山寨的聚义堂上时,苏四十三的念叨总算结束了,许维嘘了口长气。分别落坐之后,杨遇春首先朝许维发话道, “看兄弟身手如此之好,想来定是在军中谋过差事?” “嘻嘻,不瞒二位杨大哥,我从未在军中效过力,不过倒是有在皇宫大内谋了个差事做。”二杨听后不免羡慕万分,杨芳说道, “哎呀,那可是个好差事呀,没想到兄弟你也不是普通人,居然是大内侍卫。兄弟你不时总能遇见到皇上。哪天运气一来,被皇上所赏识,便外放坐官,给个封疆大吏当当也不为过,那就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了。” 自家知道自家事,这皇宫大内里头哪有那么轻松?一样的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之中。光一个死对头和珅就足够自己想破脑袋对付。不被和珅给整死都算托祖宗的洪福了,哪还妄想得到老佛爷的宠信?要宠信也是和珅先了一步。 许维苦笑着对二杨说道, “哎,皇宫大内可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还是二位哥哥逍遥自在,占山为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小弟我身为御前侍卫,身上的约束太多了。要是能与二位哥哥同在此山中落草也是件美事。对了,二位哥哥是亲兄弟?” 杨芳笑笑说道, “我二人非亲兄弟,不过比亲兄弟还要亲哦。” 杨遇春也说道, “诚斋兄弟他是贵州松姚人,我是四川崇庆人,我二人在同一军营服过役,故便认识上了。因不满校官倒横逆施,克扣士兵的饷银,我二人痛打了校官一顿后便私自逃离军营,远行至此落草为寇。” “那二位大哥定是杨家将的后人。” 杨遇春展颜笑着说道, “这倒是的,我乃杨家将东宗之第十三代传人,诚斋兄弟他乃是西宗第十二代传人。” “何为东西二宗?”许维不解地问道。 此次杨芳作答道, “杨家将自北宋杨业出名之后,一脉相传至南宋昭庆节度使杨存中,因元灭南宋,故杨家分为东西二宗,东宗在在贵州松姚,西宗在四川崇庆。我等二人熟读兵书,只苦于无处施展才华。现今朝廷的军队,军纪废驰,军官腐化成性,领吃空额,克扣军饷,比比皆是。我二人皆是灰心之极才离营而走。” 许维听完之后脑袋瓜里就在琢磨,这二杨倒是将才,如果就这么放弃掉真有点可惜。自己现在缺人手,如果把这二人收为部下的话,对自己日后的行事定有所帮助。 “二位大哥才华出众,如此掩埋在这大山之中,当个山大王实在是可惜呀,理当出山为国效力,做一番大事业,这样才能光宗耀祖,名震天下。” 杨遇春直截了当地答道, “当今天子只知游幸江南,徒耗民力,国库早已衰竭。再加吏治败坏,武装废驰。白莲教、天地会等反清组织遍地开花,迟早会爆发大规模的起义,大清之天下必将不稳。我等二人已是对这现实失望之极,不想再为朝廷效力了。” 许维可没放弃,继续鼓动着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道, “当今天子可能已使天下有识之士失望,但他所生之十五阿哥英明神武。只要十五阿哥登基,进行一番大作为,刷新吏治,整顿军纪,广开言路,这大清的天下未必还是黑暗一片,二位大哥千万莫放弃了希望。”现在已是永琰贴身侍卫的许维,倒是很有替主子招兵买马的热情。 杨芳听完许维这番话,轻轻呷了口茶后,放下茶杯缓缓对杨遇春说道, “大哥,听许兄弟所说这番话,定然是在十五阿哥跟前做事。我等兄弟二人虽是草莽之辈,也应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单看许兄弟这副人品,他的主子绝对差不到哪去,我看不如就重出山追随许兄弟及十五阿哥吧,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 杨遇春比较听从杨芳的话,听得杨芳如此说了,也就不再坚持什么,对许维说道, “许兄弟,就听你的话,我等二人今后就追随你了,你可要给我们二人安排个去处。” 见收了两个能人,许维不由高兴万分,拍着胸脯说道, “这有何难,二位大哥可带着这帮马鞍山弟兄一同进京,直接找上那胡庆余堂的管事,就说是我许维请来的,他们便会把你等带到我府上妥为安置。” 杨芳补充说道, “许兄,我等二人还要去办点私事后才能到你府上。” “私事?”许维有点诧异。 杨芳尴尬地解释道, “这前几天不是抢了个大同来的客商嘛,从他包裹里拿得不少银子,有数百两之多。可后来在山寨中仔细一瞧,居然是假银子,真的纯的银子极少,累得几名弟兄因着这假银子被官府给拿去了。有兄弟禀报,这大同商人还在兰州没走,故我等兄弟二人准备向这商人讨回点真银花花并顺便搭救那些被捕的兄弟。” 许维很是奇怪,这大千世界,怎么连银子都有假?便问道, “二位大哥,此话怎讲?” “现今这假货特别的多,尤其是越靠近大同假银越多。大同的知府听闻乃是当今最得宠的和珅的亲娘舅,他在大同开了银厂与锡厂,山西的银子可假得很。我听人说山西的两大富商乌克山、郭鼎亮,他们与官府做生意时都不敢要现银,指名要银票哦。连进贡给朝廷、上缴国库的银子成色都不太好。”杨遇春这话一被挑开就特别的多。 许维听到此话,不免心中也有点嘀咕,这该杀该剐的和珅,不晓得自己所赚的钱财中有多少是从他那边流进来的假银。 胡庆余堂的生意在自己出京时就已全面铺开,财源可谓滚滚而来,照二杨所说来看应是遭了和珅的黑手,回京后定要仔细盘查一番。 莫要丈八的灯台照得了别人照不到自己,白白吃了这哑巴亏。一想到和珅那奸笑的嘴脸许维的脸就黑了一大块。 “既然二位大哥要前往兰州办事,小弟就不打扰你们了。” 杨遇春关心地加说了句道, “许兄弟,你此去循化小心天气哦,那边可是多雨,你从京城而来,必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可能会生大病。” “杨大哥真会说笑,这甘肃连年干旱少雨,土地颗粒无收,朝廷就因这缘故,才会恩准陕甘地区收取捐监粮,怎会连绵雨季?”许维久居京城,对邸报的了解也不浅,朝廷的动态皆有研究。 杨遇春不屑说道, “许兄弟连同皇上都被这甘肃布政使王亶望给蒙骗了。” “此话怎讲?”许维还真不晓得这其中的猫腻。 “让诚斋兄弟细说与你听,他还花过一笔小钱捐了个监生当呢。” 杨芳接过话头,带着感慨的神情说道, “在这甘肃一亩三分地上,最有权力的且最最风光的当属那甘肃布政使王亶望,他为人可算得上是胆大妄为,敢做事,又敢蒙蔽圣听。 甘肃这些年是干燥少雨,但也未曾至连年闹旱灾的地步,这一年十二个月,至少有四五个月有雨,可王亶望他就敢上报为一年十二月皆无雨,旱灾严重,百姓无水喝,土地干枯,百姓流离失所。” “这头上不是还有个陕甘总督勒尔瑾吗,他都不管?”许维疑惑不已。 “有关甘肃闹旱之事还是勒尔瑾先向朝廷申报的,要求朝廷恩准在甘肃一带收取捐监粮,即住户捐出粮食,获得监生资格。勒尔瑾之意本想讨得老佛爷之欢心,不必动用国库,减轻国家的负担。 当时朝中就大有人反对,阿桂、尹嘉铨、官保、永贵、朱珪等大员便持不同看法,认为此例一开,免不得被地方官利用为害百姓。 当时的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大概收受了勒尔瑾的贿赂,说服了皇上,准许开捐。以勒尔瑾的意思,应该是只想小贪一笔。 可被王亶望知晓后,这情形又是一大变。王亶望施展银弹攻势,首先把勒尔瑾给喂饱,而后又买通各州府县的官员,把本要从监生处收取的粮食,折合成现银,收取过银两之后,皆以救灾赈济的名目冲帐,大笔的银钱皆落入王亶望之手。 甘肃年年报大旱,年年收取捐监银,实际上这几年只偶尔有那么几月闹小旱而已,这大旱根本是子虚乌有,甘肃通省官员杜撰出来的。 你说,这官场如此腐败,大清朝还有得救吗?” 杨遇春听到杨芳的话后,也插口说道, “可不是嘛,现在当官的只想自己发财,根本没顾及到百姓的活路。这官场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局势日后定然会好转的,二位杨大哥敬请放心,我敢担保一旦十五阿哥登基,绝对会扫除一切弊端,天下将万象更新。” “但愿如此。”杨芳、杨遇春心中只能如此想。 以二杨刚才所说,这可是惊天第一大案,如被乾隆爷知晓,这总督、布政使乌纱丢了不说,弄不好性命都难保。 “那皇上都没起疑心吗?” “有啊,甘肃的密折还是有几封呈送到御案前。可惜这朝中先有个于敏中挡着,本就少人告,现在更是没人敢告发了。” “怎么?”许维有点明白,但还是问了一下。 “如今的军机大臣和珅可是个比于敏中更贪的官,有他在更没人敢告这王亶望了。”杨芳答复道。 杨遇春更是滔滔不绝地解说开来, “乾隆爷也曾怀疑过,曾经调派刑部尚书袁守侗、刑部右侍郎阿扬阿齐赴甘肃调查捐粮之事。 官场之上历来就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之说,只单看那袁守侗及阿扬阿才甫出京城,而远在甘肃的王亶望就得到消息了。有这么长的时间做准备,就算是借粮供仓做假帐窜供都够了,再者说了,用银弹就能把那贪财的袁守侗给压个半死不活。 等袁守侗回京之后,禀报给老佛爷的则是另外一番话,将实无一粒粮食的捐监粮说成‘仓粮系属实贮’,老佛爷也就信以为真了,不再深追究下去。”说到痛快处,杨遇春又大骂了当朝的几个军机大臣。 许维此刻并未再说什么,只把这一案件放在心里,他要等候最佳时机利用这一案件来扳倒炙手可热的和珅。 与二杨暂时告别之后,许维又跟着苏四十三踏上回循化的路程。 越过马鞍山,一路便是宽敞大道,路上再无任何阻碍,很快苏、许二人便进入循化城。走在大街上,苏四十三不住地回礼,原来这城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认得苏四十三,见到苏四十三,都用新教的礼仪向他问候。许维直到现在才理解到这做个名人有多么的难,不理人家吧,人家说你傲气凌人;理人家吧,便会像眼前这位苏四十三一样,到家之后恐怕脖子得断成两截。 行进间,苏四十三悄悄跟许维说道, “许兄弟,白莲教的人已经在我家中等候我多时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见见?” “当然,当然。”许维立刻脑海中浮现出聪儿那甜甜的可人的笑容。 整座循化城也并不是太大,以许维的估计,贯穿整座城只需一个时辰不到。城内基本以撒拉族为主,零星还有其他如回、满等族。房屋盖得都不是太高太大,破旧不堪的房子比比皆是。在许维的印象中只有靠街正中心的一户人家盖得相当有气派,门阶高2尺,门脊立望兽,大楠木红门,门上纵横5排铁钉,门前两头大石狮庞大雄伟,虎虎生威。 苏四十三见许维对该处起来注意,便说道, “那是循化土司韩煜的家,他韩家在循化可是恶霸,处处欺压百姓。”说到这,苏四十三还猛朝韩家的门上呸了口痰,可见韩家人缘在循化地界极差。 穿过无数又矮又烂的房子后,总算来到了苏四十三的家。这是一间与其他邻居并无二样的**式房子,被风沙侵蚀后有些破旧。推开门,便是一个大院子,许维紧随着苏四十三穿过院子来到主房房门之外。 苏四十三推开门后,见到里面所坐之人后,不由高兴地打了声招呼, “哈,真主保佑,总算又见到您这位尊敬的客人了。循化的新教教徒们都无比地欢迎您,白莲教的青云使者齐末云,您的出现给我们带来了反抗老教的信心。” 许维随着房门的开启,已经扫到房内的诸人,果真有自己朝思暮想的聪儿姑娘,她一点都没变,样貌依然的迷人,那带着酒窝的笑容,真能迷死人。 被称呼为齐末云的中年秀士用手捻了捻长须,爽朗地笑道, “苏兄弟太客气了,我们白莲教与你新教乃是盟友,一荣共荣,一损同损,帮忙是理所当然的。” 这人便是齐末云?聪儿的师傅。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大侠的味道,那双眸子特别的明亮,似乎能洞穿一切。不过这齐末云可是拐走自己拜兄桑信老婆的人,不能不防他。 立于齐末云及聪儿姑娘身旁的四名男性中,有一人比其他三人更加关注自己,他那鹰一般的目光看得许维有点浑身不自在,可不就是那齐林! 许维可不会示弱,你齐林盯着我看,我自然不会弱于你,两个眼珠子瞪得老大,也猛盯着齐林面庞不放,活像他脸上有苍蝇似的。齐林与许维的眼光在半空中开始交火,摩擦出了许多火花。。。。。。。。 注:1、永贵(?—1783)拜都氏,字心斋,满洲正白旗人,清朝大臣。父布兰泰,自云骑尉世职授理藩院员外郎。自笔帖式授户部主事。乾隆初,累迁郎中。出为湖南辰沅永靖道。擢云南布政使。移浙江,署巡抚。二十一年,加副都统衔,兼参赞大臣。二十三年,以侍郎衔留军,因授刑部侍郎,董屯田。二十六年,命赴克什噶尔办事。旋授礼部尚书、镶红旗汉军都统,仍驻克什噶尔。三十年,乌什回人为乱,复命赴哈什哈尔。事平,移驻乌什。三十三年,署伊犁将军。移吏部,再移礼部。四十二年,命署大学士,题孝圣宪皇后神主。寻补吏部尚书,在阿哥总谙达处行走,赐花翎。四十五年,协办大学士。四十八年,卒,谥文勤。 2、杨遇春:字时斋,四川崇庆人。以武举效用督标,为福康安所识拔。从征甘肃石峰堡、台湾、廓尔喀,咸有功,累擢守备。 乾隆六十年,调赴苗疆,力战解嗅脑围,赐号劲勇巴图鲁。首逆吴半生就擒,擢游击。复乾州,擢广东罗定协副将。 苗平而教匪起,嘉庆二年,从额勒登保赴湖北剿覃加耀、林之华,破芭叶山,连败之长阳、宣恩、建始、恩施。擢甘肃西宁镇总兵。四年,从额勒登保斩萧占国、张长庚,获王光祖,毙冷天禄,功皆最,威震川、陕,妇孺皆知其名。五年,擢甘州提督,七年秋,歼苟文明,调固原提督。寻以大功戡定,诏遇春功尤著,歼首逆独多,晋二等轻车都尉。十三年,入觐,命兼乾清门侍卫,仍授固原提督。 十八年,天理教匪李文成踞滑县,命陕甘总督那彦成讨之,以遇春为参赞。围滑城,用地隧轰破之,文成**死。十二月,滑县平,封二等男爵,赐黄马褂。陕西南山贼万五倡乱,十九年正月,移师往讨,斩万五及其党,凡两越月蕆事,晋一等男。 宣宗即位,加太子少保,赐双眼花翎。道光五年,署陕甘总督。六年,回酋张格尔叛,诏遇春率陕、甘兵五千驰赴哈密。会兵阿克苏进剿。七年二月,连败贼于洋阿尔巴特、沙布都尔、阿瓦巴特,擒斩数万,三月朔,遂复喀什噶尔,甫旬日,英吉沙尔、叶尔羌、和阗以次复,加太子太保。张格尔远遁,诏遇春先入关。八年正月,杨芳擒张格尔於铁盖山,遇春入觐,捷音適至,帝大悦,赐紫缰,实授陕甘总督,图形紫光阁。 十五年,以老予告归,召至京,陛辞,晋封一等昭勇侯,食全俸,御制诗书扇赐之。十七年,卒於家,赠太子太傅、兵部尚书,赐金治丧,入祀贤良祠、乡贤祠,谥忠武。 3、杨芳:字诚斋,贵州松桃人。少有幹略,读书通大义。应试不售,入伍,充书识。杨遇春一见奇之,荐补把总。从征苗疆,战辄摧锋。洊擢台拱营守备。 嘉庆二年,从额勒登保剿教匪,败张汉潮於南漳,赐花翎。四年,歼冷天禄於人头堰。十一年,芳代杨遇春署固原提督,十五年,授广东右翼镇总兵,调陕西西安镇。 十八年,服阕,入都,至河南,会教匪李文成踞滑县,总统那彦成留之剿贼,授河北镇总兵。殄贼二万馀。蕆功优叙,调西安镇。移师剿平三才峡匪,复勇号,调汉中镇。二十年,擢甘肃提督。 道光初,历直隶、湖南、固原提督。六年,回疆军事急,芳自请从征,许之。十月,会军阿克苏。斩贼酋伊瞒及安集延伪帅约勒达什,大军无阻。七年二月,张格尔俟岁除,锡封三等果勇侯,赐紫缰、双眼花翎,晋御前侍卫,赐其子承注举人。 十六年,起为湖南镇筸总兵,抚定变兵。历广西、湖南提督。二十六年,卒於家,谥勤勇。与杨遇春并称二杨,名震天下。 4、苏四十三(1729—1781),反清起义领袖。 苏四十三出生于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聚居区的平民家庭,受家庭影响,自幼潜心******教。******教派很多,苏四十三信奉的是马明心倡导的新教。由于观点不同教派之间多有矛盾,当时的清政府为了便于对撒拉族的统治,就采取了积极支持老教首领马来迟,激化教派矛盾的政治手段,从而破坏撒拉族人民的内部团结,削弱撒拉族的力量。教派矛盾的迅速加剧,清政府勾结地方势力对撒拉族人民的残酷盘剥,加之连年的灾荒,终于导致了反清的民族大起义。 1781年,苏四十三率领撒拉族、**、东升族人民揭竿而起,掀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清民族大起义。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寡不敌众,于同年被清朝政府和地方反动武装联合剿杀了。苏四十三浴血奋战,临危不惧,壮烈牺牲。 乾隆三十八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八年大事记 二月初三日2月23日 谕命修葺睿亲王多尔衮已颓毁之墓 处决英国罪犯司各脱. 二十日3月12日 命传谕湖北巡抚陈辉祖暂行停止查办民间垦荒一事。 二十二日3月14日 旗员补用绿营,定额限于直隶、山西、陕西、甘肃、四川五省,自副将至守备,应用满员总计六百四十七缺。 三月初三日3月25日 乾隆帝自圆明园启銮,谒泰陵。 二十八日4月19日 明发谕旨,催促各省督抚加速征集群书。 闰三月二十八日5月19日 谕命征集著名藏书家珍贵古籍。 四月二十二日6月11日 命署礼部侍郎索琳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五月初一日6月20日 命纂修《四库全书荟要》。 裘曰修卒。 初八日6月27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园明园启銮,巡幸木兰,十四日驻避暑山庄。 是月,云南车里宣慰司改土归流。 六月初十日7月29日 木果木大营溃败,定边将军、大学士温福阵亡,官兵损失空前惨重。 二十五日8月13日 命阿桂为定边将军,另整规模,待京兵到齐后再筹进剿。 刘纶卒 七月初七日8月24日 准滇铜一分听厂民自售。 初八日8月25日 因增兵剿办大小金川,所需军粮剧增,乾隆帝命仿乾隆十三年征金川时例,听殷实晋商自备资本,前往四川雇夫运输军粮,待到营时按数计值。 初十日8月27日 削原任定边将军温福世袭伯爵。 十五日9月1日 革车布登扎布定边左副将军任。 八月初二日9月17日 改授阿桂定西将军,命将定西将军印交兵部迅速由驿发往。 以协办大学士于敏中为文华殿大学士,仍兼户部尚书。寻以吏部尚书程景伊为协办大学士。 十六日10月1日 御制《避暑山庄纪恩堂记》,追述康熙帝深恩。 二十一日10月6日 两淮盐商江广达、程谦德等情愿公捐银四百万两以佐进剿金川之需,乾隆帝姑俯从所请,命从忧议叙。 二十三日10月8日 广西上林县陆李能聚集僮人数百,称王起事,抗官拘捕。 九月二十日11月4日 命刑部侍郎袁守侗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二十九日11月13日 据驻库伦办事喀尔喀王桑寨多尔济奏,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已经涅媻。 十月初一日11月14日 准云南出省局积钱,以平市价。 二十九日12月12日 进剿大小金川、西南两路官兵同时出击。 十一月初三日12月16日 官兵克复美诺官寨,小金川全境再次收复。 十四日12月27日 署理漕运总督嘉谟奏请敕下有漕各省严禁漕丁冒民脱军。 十六日12月29日 刘统勋卒 二十三日1774年1月5日 阿桂奏小金川全境荡平,及处置小金川降番事宜。 十二月初四日1月15日 命新恳地亩摊派丁银一事各省悉仍其旧。 初六日1月17日 山西平定州人戎英赴京在四库全书处呈献自著书,经军机大臣研讯,俱无稽之谈。 第一节 第八章:新教风云自有数,神龙破案得臂助 天子忧剧县,寄深华省郎。纷纷风响珮,蛰蛰剑开霜。 旧事笑堆案,新声唯雅章。谁言百里才,终作横天梁。 江鸿耻承眷,云津未能翔。徘徊尘俗中,短毳无辉光。 ---《赠万年陆郎中》孟郊 1 “苏阿訇,这位小兄弟乃是新教中何许人也?”齐末云注意到了许维,故问了苏四十三一句。 苏四十三手指着许维眼中充满感激之情,答道, “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他把我从老教手中救出来的。没有他的援手,我就无法站在家中与白莲教的弟兄们说话了。” “原来如此。看来许少侠也是个仗义之士,我们白莲教最敬佩的便是你这种人。 既然你是苏兄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们白莲教的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后边的几个人都是我的徒弟。”齐末云指了指后排的五人。 许维面带笑容说道, “不瞒齐大侠,我与令徒也曾相识一场。” 齐末云听后愣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道, “哈,原来你与我白莲教还有此种渊源。好,都是故人嘛。”眼睛望着身后的五名弟子询问道, “你们之中哪位与许少侠相识一场呀?” “师傅,是我。”声音小得如蚊虫般,王聪儿红着脸颊轻声回答着。 “你?”齐末云本以为定是自己那四个男弟子中的一位,哪曾想到居然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弟子王聪儿所结交的!一下子有点惊愕。 “许少侠在扬州曾帮助过弟子。”王聪儿作了点小解释。 其他三个师兄也愣住了,自己这个小师妹平日里就少说话,怎会结交上个陌生男子?齐林自许维一进来便黑着张脸。虽然平日里忙于教务,与师妹向少沟通,但十几年的感情,也绝不容许外人旁插一腿。 齐林心中满不滋味,抢上前与许维亲热说道, “许少侠,我们自寿张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这手与许维握在一起之后,便开始催动功力要给许维来个下马威。 许维对这齐林也没啥好感,把心中的聪儿姑娘死死霸占着不放,跟防贼似的防着自己。既然你要给我下马威,那就比比谁厉害吧。 嘴上客气地答道, “同是江湖中人,互相照应本是应该,何必如此客气。”许维也默运内力抵住齐林的攻势。二人手掌同时下沉,并紧密地粘在一块。这比拼内力,讲究功深者胜,没半点取巧之处。 虽然许维也很认真地练习武功,可说到底他并非打小开始筑基,故内功并不很纯厚,与这白莲教独门内家心法极心诀相比,差上一大截。白莲教的极心诀与天地会的凝血掌、寿山林门的六神大道功、大湖林门的八部天禅印并称为天下四大奇功。 齐林的脸只转红了一次,许维便呈不支状。所谓极心诀,以白莲教自身之三阳定伦为基点,从无极转太极到皇极,每极三转(释天转、净土转、真劫转),集体内真气于一点,瞬间冲逝而出,冲击力极强。每提升一层的功力,这脸上的颜色便会深一点,只要连变九下,达到深黑,这也就意味着此人已是把极心诀练到第九重皇极真劫的境界。( 纵观白莲教史,只明朝时白莲教的第二十二代教主徐鸿儒曾经练到这皇极真劫的地步。徐鸿儒便凭借着这极心诀,横扫大明武林,打遍天下无敌手。到得最后更是率领白莲教众扯起大旗造反,在明天启二年即公元1622年,一度攻陷宣化及朔州,进逼应天府,迫使明熹宗朱由校起了迁都的念头。 余下的年代中,白莲教中人鲜少人突破太极真劫冲至皇极释天的境界,极心诀第七重成了难以逾越的高山。近六代教主中有五名因强练极心诀第七重而走火入魔,这没走火入魔的人便是当今白莲教第二十八代教主樊明德。樊明德之所以没练坏身子,主要原因乃是他的极心诀只练至太极释天的境界,也就是第四重,离第六重都有不少的距离。 现今的白莲教中当属三阳使的极心诀练得最高,都已达到太极释天的境界,三人都有闭关修炼以求突破的意思。 见齐林用上了极心诀,齐末云眉头一皱。单看许维的根基,根本不是齐林的对手,妄用极心诀,一旦驾驭不了内力,就可能对许维会造成致命伤害。 许维的额头已显出几粒豆大的汗珠,整条手臂在不住地颤抖,显然是吃不住齐林的攻势了,而齐林却仍未有收手的意思。 齐末云曲指朝二人中间一弹,一道气劲离体而出,砰的一声,许、齐二人皆被震开。齐末云脸色阴沉地对齐林喝斥道, “林儿,你是怎么了,居然跟许少侠较量上了吗?” “徒儿知错了,刚才因为一时兴起,想与许少侠切磋一番,谁知一较量就难以收手,还望师傅原谅。”齐林低头认错也有点埋怨自己,太沉不住气了,这姓许的小兔崽子日后还是有机会收拾,没必要在师傅面前丢脸。 齐末云关切地问许维道, “许少侠,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齐兄大概也是太在乎聪儿姑娘了,所以才会对我另眼相待。爱之深也嫉之深嘛。”许维嘴上边说边感慨幸好这齐老头出手得及时,不然自己定要受点伤挂点彩。 听完许维的这句话,齐林脸腾的一下冒红了,有点窘态地看了下聪儿,见她也是低垂下脸看着地上,不发一言。其他众位师兄都偷笑不已,齐林有点难堪又有点上火,这姓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太不识相了。 齐末云则屏住笑意对许维说道, “许少侠眼力绝佳,知晓林儿与聪儿乃是青梅竹马,俩小无猜。来来来,与我们及新教的苏兄弟一同去酒楼小酌一番,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总是容易相处,把这点不愉快给忘掉吧。” 苏四十三在旁提议道, “这循化城中最好的酒楼当属海景酒楼,酒楼的老板是我们新教新收的一个信徒。” “那就走吧。”齐末云带头走了出去。 循化城内有八工(工相当乡一级的行政区划单位,其下又有阿格乃、孔目散、阿格勒等社会基层组织),县城以西有街子工、查加工、苏只工、查汉大寺工,称为“上四工”;县城以东有清水工、崖曼工、张尕工、孟达工,称为“下四工”。合称“撒拉八工”。海景酒楼坐落于循化城西的查加工内,那里云集着撒拉族老教的众多阿訇、哈尔(头人)、掌教及毛拉,该工算得上是循化城最繁华地段。 一个头戴无檐白色或黑色六牙帽,外套“白布汗褡青夹夹”,腰系红布带或红绸带,脚着用牛皮制成的“洛提”的三十出头的撒拉族男子,正站于楼前招揽生意。老远见到苏四十三后,便高声招呼道, “这不是我亲爱的苏四十三阿格乃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快请上楼坐。” 苏四十三边亲热地与此人闲聊开来边把他介绍给众人道, “这位便是我所说的大老板贺麻路乎。” 众人都朝贺麻路乎施了个礼,贺麻路乎客气地回礼并热忱地说道, “既然你们是苏阿訇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快请上坐,今日所食一律免费。” 齐末云也知这新、老教中人皆好客,便不与客气,直接带着众人上了海景酒楼,坐定后由苏四十三点了些循化的特色菜,基本是以青油制做的各种油食为主。有甘甜酥软、香味四溢的油香,有松脆可口、外观精美的馓子,有色、香、味、形俱佳的油果子,有松软爽口的油搅团等,多达三十余种。 苏四十三屁股还没把椅子坐热,便被贺麻路乎给叫走。许维瞧那苏四十三的严肃神情,大概是新教有什么重要事务商讨吧。 许维也不管人家,他的心思并不在吃的上面,那双眼睛从入席后就没离开过王聪儿脸半分。王聪儿被许维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是埋头苦吃。而坐于王聪儿身旁的齐林把这一切尽收眼底,怒气顿生。 这许维简直就如同色狼一般,直钩钩地紧盯着小师妹不放。小师妹人又单纯,被这小子花言巧语一哄,可能被卖了都不知道。如果不教训一番,还不晓得以后这姓许的会做出何种事来。在江湖之中,像许维此种好色成性的家伙也不在少数。 齐林毫不客气地把许维直接划为最不受欢迎一类之人,准备吃完饭就找个机会教训一下许维,谁让他欠收拾。 从齐林敌视的目光中许维也嗅出了危险,以许维常年累月在皇宫大内中行走的经验来说,这齐林绝对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准会暴打自己一番。自己武功没他高,还是离他远一点。君子追妻,十年不晚。 许维正四处打量着该如何脱身的时候,这余光扫到一人,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哈,救星来了。 原来离自己不远的一处酒桌边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自己曾经见过。那人就是循化土司韩煜之子韩星。 许维开始琢磨着,要不寻思个机会把这韩星给叫出来,亮明自己御前侍卫的身份,并指出齐林乃是白莲教徒,由韩星出面搅混局面,那自己便可安然脱身了。 许维借口小解,起身离桌而去。走到拐角处朝韩星猛打手势。韩星被手下人推了一下才发现有人在叫自己。 韩星带着几个人来到许维跟前,刚想发发威,却见许维拿出个纯金令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并说道, “我乃大内侍卫许维,今日到此公干,现有事需你土司府中人帮忙。” 韩星仔细验看了令牌后,发觉许维来头可真不小,赶紧巴结地说道, “我乃循化土司之子韩星,侍许大人有何差遣尽管吩咐小人便是。”韩星一副奴才样。 许维可没跟他客气,直接指着正与王聪儿小声交谈的齐林说道, “说话的男子乃是白莲教逆匪齐林,你等务必把该人擒拿至土司府,当然,不要太声张了,可以随便安个罪名给他,我另有要事需先行一步,你等速速办理。过几****会去你韩府找你。” 此刻的齐林大概看到许维已离桌而去,正是教训他的大好时机,便与王聪儿耳语几声后也起身离席奔许维所去方向,准备把许维拉到个偏僻角落痛扁他。 韩星见正主儿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便与手下使了个眼色,于是一伙人直面齐林而上。 齐林并没在意,正要穿过韩星一伙人一把擒住许维时,却被他们团团围住,只见一个土司府家丁指着齐林的鼻子狂骂道, “好啊你小子,欠了我们少爷的钱居然敢赖帐不还?快点跟我们走一趟,讲个明白。” “莫名其妙,谁欠你们的钱了。别挡路。”见许维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逐渐消失,这眼前又被人给堵住走不得,齐林有点冒火。 “欠债还钱,天经地意,别想耍无赖。” 另一个土司府家丁有点蛮横地说着,并伸手去抓齐林的衣领。这边一打闹,王聪儿那边也都被惊动了。王聪儿挂念着师兄,韩府家丁说的话她都听见了,心里有些奇怪,这齐林师兄怎会欠别人的钱?难不成为了什么要紧事借了钱? “少跟他啰嗦,先拿下他再说。”在韩星的指挥下,一伙土司府的家丁便对齐林动起手脚来。 双方一开动,苦的可是酒楼。只见桌烂椅飞,盘菜满天飞,掌柜的躲藏在柜台下暗自叫苦不喋。虽然土司府的人远非齐林的对手,可毕竟起了迟滞的作用,许维趁此良机早早脚底抹油开溜。 第二节 2 活生生的升官之路被和珅给掐断了,着实让许维好不气恼,在家中接连砸了七个杯子。看着许维的恼怒样,下人们都不敢上前打扰。若是被正在气头上的许维给痛打一顿,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但有个人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许维,那就是新聘的许府总管许宇,他原姓冒,叫冒宇,老家在山东历城。因为一个远亲受了冤屈,被官府打入大牢,判决已下,命不长久。 许大管家嘴贱,在老家大肆宣扬自己的老爷许维多么的了不得,乃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刑部的高官显贵,牛皮吹得震天响。这不,很快就有人托关系找上门来了,要求老乡帮帮这个忙,钱也没少塞。 许宇把面子看得极重,他可不想在熟人面前丢人。但他也是个聪明人,先行了解了一下案子的情形。若是主人许维能帮得上,那他才会进行游说。 有许维这个刑部的大红人面子在,很快许宇就探听到一些内幕,综合起来就是这个案子有冤情。既然有冤情,那就可要趁早告知许大老爷,虽然听说老爷被和珅给摆了一道,但凭着这个案子好歹也能挽回点颜面不是。 许维在听完许宇那带着血泪的哭诉后,一反常态地并没痛斥管家,而是一声不吭地打发走许宇后便着手研究起案子来。 许维思维很是简单明了,凡是和珅或和珅党羽插手的案子,自己碰上了铁定要横插一杠子,不是冤案要给办成冤案,是冤案就给平反,反正就是与你姓和的杠上了,你咬我啊。 许宇提到的案子发生于山西龙山县,关键的是,山西巡抚金永骏走的是和珅的门路,才能以七十高龄依旧占据巡抚位置巍然不动。正所谓党同伐异,不干你干谁?趁着还在刑部为官,不从中挑点刺出来罢那姓金的官以后就没这机会了。 许维接了原告冒新园的诉状,仔细阅览后对他的文笔倒是十分的赞赏。这姓冒的文采极佳且擅长词讼,这字里行间可谓字字珠玑,一语中地,把所有要说的冤屈都说得一清二楚,案情一目了然。 原来这冒新园乃是山西定山府龙山县人,生于乾隆十四年,于乾隆四十一年三月成亲。因冒新园在龙山县清臣巷有新房出租,便有一名叫张寅山之人前来承租。这张寅山乃是个豆腐店的伙计,也是刚成亲不久,其老婆郑娥颇有几分资色,被人戏称为豆腐西施。 张寅山因在豆腐店的工作原因,早上起得早,有时晚上便留宿于店中。郑娥一人在家,闲来无事便经常去冒新园家走动窜门,与冒妻成了闺中密友。 乾隆四十一年九月,冒新园之妻死于难产,整栋楼中只剩冒、郑二人。此时龙山县的谣言四起,说冒、郑二人私通。冒新园细查之后访之,此谣言皆由张母梅氏传出。 不久,因冒新园需参加乡试,便借提高租金为由,把张寅山夫妇逐走。 乾隆四十二年十月,张寅山因突发疾病不治而亡。张母怀疑乃是郑娥所送之药导致儿子身亡,便提请官府前来验尸,官府验尸结果居然是中砒礵之毒而死。 官府在张母的挑唆下认定是冒新园所为,故先对郑娥动刑,而后又提请朝廷革去冒新园新中举人身份,并对冒新园动了酷刑。冒、郑二人皆因受刑不过,都曲打成招。 在定山府堂上复审时二人却又都翻供,知府卢辰接受龙山县令李誉廉的说法,对冒、郑二人再次动用大刑,冒新园熬刑不过,只得承认与郑月娥因奸谋毒之事。 乾隆四十二年十一月,定山府作出判决,以因奸谋杀亲夫罪处郑娥凌迟之刑,以授意谋害他人亲夫判冒新园斩立决,上报山西按察使荆荪策。荆荪策略微盘查后便直接把该案按照定山府的意见上报山西巡抚金永骏,最后金永骏以按察使的意见结案呈送刑部。 冒新园在诉状中明确指出,自己并无与郑月娥勾搭成奸,也未给张寅山下所谓的砒礵,可能下毒者另有其人,或是郑月娥真正之奸夫也不定。并提出所谓的三不可解。 一是张母前后不一的数次证言。 二是点明郑娥不刑即诬攀的问题。对这一点的说法许维也有些佩服冒新园的洞察力。即冒新园抓住地方官员忌讳对郑娥曾经刑讯逼供的心理,点明如果郑娥与自己通奸并深爱自己的话,未曾遭刑讯必然会掩饰自己,不可能轻易地供出。反之如果在没有刑讯的情况下就供出自己,可说明两人并不相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奸情。 三是时间上有些许出入。 看完这篇诉状,许维依着自己的主观判断,这起案子可能是个冤案。 作为一名举人,会为一个女子而抛弃自己的前程不说,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实在说不通。即为举人,就是未来的进士、知县,前途无量,想要美貌女子有的是,三妻四妾也很正常,不大可能作下如此之命案。 细思量后觉得这责任还是应由地方官来承担。 首先最有可能便是这龙山县李誉廉先入主为见,偏听流言飞语。而再上一级的官员则办事糊涂,推逶了事,未经详细调查便草草结案。 这个小案子经县府省四级审理,依然是以错案结案,实在是不由得令人惋惜。 当然,自己也需再次调查取证后才能证明这冒新园真乃是无辜之人,最后把整个山西官场一锅端,让和珅也尝尝自己的厉害。 许维唤来风云,嘱咐其马上准备一下,随自己亲赴山西定山府龙山县,调查冒新园的案子。 许维与风云在半个月后抵达了山西龙山县。在详细对冒新园的邻里、同窗及亲戚的调查及对郑娥一家相关的调查后,对冒新园一案,许维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整个案情应该是这样的: 这张寅山乃是于乾隆四十二年十月九日因身体不舒服才从豆腐店返家,途中就曾数次呕吐。到家后依旧呕吐不止,卧床不起,他以为又得了流火疾,故要郑娥去买桂圆及东洋参煎服。郑娥便拿了一千文钱让其父家托买。郑娥父郑愉叫徒儿给买回了桂圆及东洋参。郑娥煎好后便给张寅山服用。张寅山服用后不见好转,病情反而更加沉重。 午后,郑娥见张寅山不见好转,便叫丫环请来婆婆梅氏。梅氏过来看后,以为得了痧症,就用土办法灌万年青、萝卜子汤,未见好转。请了医生,也未见效。延至申时,张寅山便死了。 张寅山死后的第二天晚上,尸体的口、鼻内竟流出血水。张母梅氏见后怀疑张寅山乃是中毒而死,便与亲友商定请求官府前来验尸。 据县衙内熟识的差役讲,这龙山知县李誉廉,时已年近六十,为官尚算清廉,正要与忤怍及差役等前去堪验时,恰好生员李冰来衙为知县诊病。听到张寅山离奇死亡,李冰便将其走街穿巷所听说的有关张寅山与郑娥之间的传闻告知了李誉廉,并提及张寅山之死可能乃是冒新园与郑娥因奸谋毒所致。 之后,在张寅山停尸处,忤怍林阳验得张寅山尸身仰面作淡青色,口、鼻内有淡血水流出,身上大泡起有十余个。与《洗冤录》中记载之因砒礵而死症状略有不同。 林阳有些把握不定,于是向李誉廉禀报说是中毒身死,却未报何毒致死。且试毒银针未曾多次用皂角水擦洗。 李誉廉也未详问,直接武断地认定张寅山乃是因砒礵中毒而死,便把郑娥给带回县衙,对其严刑拷打,施以“烧红铁丝刺乳,锡龙滚水浇背”酷刑。郑娥受不了,便作了与冒新园因奸情而谋害亲夫张寅山致死的供述。 在得到郑娥的供词后,李誉廉立即派一王姓书办带着差役前往抓捕冒新园。县衙大堂上冒新园得知郑娥的供认说是初五交给其砒礵,立即要求岳父之侄张商、监生李茂为其作证,证明其初五日尚在岳父家中,初六才回至龙山县。 见到冒新园在狡辩,李誉廉先行把其收押,等朝廷革去其举人的旨意下后,便动了大刑。冒新园受刑不过,只好供认,称其砒礵乃是从定山府办完中举手续后,在路经苍霞镇仁爱堂药店从熟人朱升处以毒鼠为名购得。 获得风云的这些一手资料后,许维又立刻从刑部通过关系调来龙山县上报给刑部有关此案的所有卷宗进行查阅,以便能从中发现破绽之处。 许维先看了郑娥的供述。郑娥供述的主要内容是: 乾隆四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冒新园又来调戏郑娥,郑娥把持不住,便同意了。自此,两人便续奸不计其数。搬离冒新园家后,两人仍有来往。由于双方来往过于密切,张寅山有所察觉,借口责打郑娥。冒新园得知后便劝郑娥毒死乃夫,而后二人成亲。郑娥答允不久,即十月初五,冒新园交给郑娥一包砒礵,嘱其方便时下手。十月初九日上午,丈夫因患病从豆腐房归来,让郑娥买桂圆洋参煎汤服用。郑娥趁机便下了砒礵。下午申时,张寅山死亡。 风云探知的张商、李茂为冒新园所作的初六日才回龙山县的公禀,许维找寻多遍也未见到。许维推测可能是龙山县私下扣住了这份对冒新园有利的公禀。 从证人仁爱堂药店朱升所作之供词来看,其好像甚是不情愿作出有卖药与冒新园的结论。 许维掩上卷宗,这心里琢磨开来: 综合现有的证据来看,此案必是冤案无疑,这可是上苍给自己的一次绝好立功表现的良机。前番升迁受阻,此次能揭露一个大案,绝对能让皇上对自己这个大清朝的第一能吏明记于心,对于日后官场道路也会走得更通畅些。 但要重新审理此已被结之案,还非要通过都察院左都御使刘墉不可。此人为官难得糊涂,想要说动,看来非得多说几句好话不可了。 第三节 3 深夜,许维怀揣着冒新园的状纸进了刘府。许维的升职调令已下,只等在刑部的事情交接完毕就能立刻到都察院报到,抽空许维没少去左都御使刘墉府上拜访,总要混个脸熟才行。刘墉可算是许维的未来上司,在大清朝为官,这上下级关系不打好,那可是寸步难行。 上门从不空手的许维与刘墉来往几次并送上不少名人字画后二人之间便已是相当的熟络。当许维再次上门拜访的时候,刘墉热情地接待了许维。二人分坐之后,许维绕着弯地对刘墉,说道, “崇如兄,你看看这篇文章,该文言词犀利,文采极佳,实在是一篇好文呀。我不敢一人独享,故拿来与兄过目。” 刘墉抬眼望了下许维,心中不禁嘀咕开来, 你许维可是个精明至极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拿篇文章让自己过目,定是别有用心。 刘墉接过状纸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而许维则在一旁指点说着, “冒新园这句‘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写得实在是太好了,把下面为官者刑讯逼供描绘得栩栩如生。 我看这件案子八成是冤案,能否陈冤昭雪就看刘大人您了。刘大人您毕竟也曾外放过一任知府,还曾获得过刘青天之美名,再加上都察院本身便有为民申冤之职责,想来大人您定不会有袖手旁观之嫌。冒新园一家老小上下数十口望眼欲穿皆等着大人为其翻案啊。”许维拿话把这刘墉给套牢,不让他置身于外。 刘墉非常细致地看完冒新园的申诉状外加许维夹带的刑部有关龙山县一案的部分卷宗后,带着苦笑的神情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呐,跟你相识一场,还真是有活要做呀。据我所知,这金永骏乃和相门下,在山西为政已数十年,门生可是不少。你想撬他就等于要撬整个山西官场。”语锋又一转,便入正题严肃地说道, “依我来看,该案最关键的应是断定冒新园与郑娥是否真有奸情在内。” 许维还发自内心地赞赏起这刘墉来,虽然平时糊涂,可真断起案来,不愧是姜的还是老的辣,一击便中要害。 许维倒要看看这刘墉到底看出些什么名堂来,便询问道, “刘大人请一一道来,下官洗耳恭听。” “看完这些卷宗后我有三问。 其一是双方勾搭成奸的时间不对。二人皆供认乃是于傍晚时分,且之前还有数次调戏未能成奸的经历。其实在傍晚时分是最不可能调戏成奸的。” “所为何来?” “本官倒也熟悉这民间豆腐坊的工序,一般来说,头一天把豆子浸泡在水里让其发涨。次日三更就要起床磨豆腐,烧开水。磨好后还要烧开水,点卤水,然后压制成豆腐。一大早把磨好的豆腐摆上街买卖。所以做豆腐生意的时间规律一是必须早起,二是早晨这段时间最忙,到了晚上则几乎无事可做。张寅山只有在傍晚这段时间里才能给家里帮忙,陪新婚妻子。 这冒新园既然与那郑娥同住一楼,必非常清楚张寅山的活动规律,真要调戏那郑娥,有的是机会,根本没必要在傍晚冒被张寅山撞破的风险。” 刘墉这番话说得有理有节,思路异常清晰,听得许维直叫好,不佩服不行呀。 “这其二呢?” “其二,冒新园志在科举,并非寻花问柳之辈。他于乾隆四十二年八月参加乡试并得中山西省第九十七名举人。凑巧的是,那一年我正好出任山西学政。在我的记忆中这龙山县有七十七人应试,却只这冒新园一人得中,故我对这名字倒还有些印象。 卷宗里所述冒、郑二人勾搭成奸的时间,恰在冒新园中举前一年。在这一年时间里,沉湎女色,心猿意马的冒新园居然能考上举人,而其他人却不能考上,这显然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其三,所有供述中,皆未有双方来往密切的任何证据。我们大清断此类案件,讲究的是捉奸在床,最好能人赃并获。可这案件却什么都没捉到,直接凭着知县的武断结案。” “那大人的意思是准备替冒新园翻案?” 刘墉带着怪异的神情瞟了眼许维,装作不解地反问道, “难道不能翻案了吗?” 许维赶忙摇了摇头,陪笑说道, “哪会呀,刘大人真会说笑。我巴不得能翻这个案,替冒家申这个冤还来不及呢。”嘴中不由地数落了刘墉几句,这死老头子,居然在我面前玩这么一套?好啊,以后看我怎么整蛊你。想归想,许维还是要谢谢人家,热情地说道, “这样吧,刘大人,等这冤案得以昭雪之日,我请您上那一笑楼饮个痛快。听说那里又新进了些波斯来的洋酒,再送您一副米芾的真迹如何?” 既有酒喝,又有字帖送,这案子不办还真过意不去了。反正依自己来看,这铁定是冤案无疑了。虽说为官难得糊涂,但送到眼前的冤案若是不判,则又有损自己的清名,那就送这小许一个人情也好。 刘墉哈哈一笑,冲着许维说道, “许大人,那就一言为定,驷马难追了。” “一定难追,您就放心吧。”许维见酒虫兼大书画家刘墉上钩了,自然也喜出望外。 乾隆四十三年七月,都察院接到冒新园妻冒吴氏的状纸后,当日便下文给山西巡抚金永骏,要求复审冒新园一案。金永骏将此案交由定山知府卢辰复审,可想而知,这案子又是维持原判。 许维知晓这情形后,不由破口大骂这山西巡抚金永骏的昏庸无能,也不想想这复审怎能再次交给审理过此案的定山府呢?这卢辰要是不维持原判,那他该如何收场?真是蠢不可及,大清的天下就由这种庸才类型的官员给霸占着,就算不贪污受贿,焉能不衰败?许维只能又一次赶往刘府,看看还能有些什么办法可以想的。 刘墉给许维出了个点子,要这冒新园的家人直接再向步军统领衙门投诉状。许维一想,步军统领衙门哪会接这种瞧不上眼的案子,摆明着又要老子我讨腰包行贿?算了,都走到这份上,也就一闭眼一条路走到底了。 经过许维的一番打点运作之后,步军统领鄂尔多哈终于接受了冒新园的状纸,直接在朝堂上把冒新园的状纸递交给皇上。 乾隆帝一看,这冤屈者居然都告到了京城,看来还真是有冤情,于是下旨由山西巡抚金永骏同臬司荆荪策亲提严讯。 不晓得这金永骏是如何考虑的,他将此案托给刚到任的光州知州锡宝以及利秀知府宫不群、留阳知县许嘉、下行知县霍光共同审理此案。 这光州知州锡宝乃是许维的人,是从飞鹰队精选出来的后起之秀。经过许维的银钱资助,锡宝好不容易才捐了个知州,许维可不会让其冒如此风险,直接暗示其托病退出此案审理,并要向其他审理此案的官员点明该案的重要性,免得他们又乱动用刑罚。 剩下的官员们可不好受了,被这锡宝一挑动,个个在审理中都是好面孔一副,根本不敢威喝恫吓犯人。 冒新园及郑娥见不动刑了,又全都推翻了原来的有罪供认,这么一来,使得参与审理的官员既无法维持原来的判决,又难以推翻原先的处理意见,整个案子就这么僵持着。 许维的初步目的达到了,现在要进行第二步计划,进一步推动此案再次复审。 一般来说,由督抚大员断过的案子,朝廷大多数都是给予肯定的表态,不会动不动就要发回重审,要照顾到封疆大吏的脸面,也好让他们日后好开展工作。 许维既了解这一层面的问题,又对山西承办该案官员的意思也明了得很。他们只是想要把此案给拖住,最后让这冒新园及郑娥监毙狱中,以达不了了之的目的。 要让皇上再次重视此案,看来非得来个不同寻常的手段不可。 俗话说得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来该是动用自己积蓄已久的人脉力量了。许维连续十几日上窜下跳地搞大串联,十分殷勤地拜访山西籍的京官,以嘴皮子与银弹子的威力说服了约十三位官员与自己联名写奏折,要求刑部重新审理此桩已名动天下的大案,并开列出了该案的数个疑点。 与许维一同拜折的计有: 内阁中书濮存景、汪意仁,翰林院编修许夏,户部主事潘熙,吏部主事陈章升,礼部主事张真、何封、周杰昌、徐世章,兵部员外郎陈勋,刑部主事罗厚才,员外郎万书品,工部员外郎梁友德。 许维此举甚是厉害。像山西籍十三位京官为了一个案件的审理联名上书朝廷的一个衙门,而不是以官员自己的名义向皇上上奏折,在中国历史上恐怕也仅此一例。 由于已经连续两次重审,加上在山西的四次审理,共是六次审理该案,却迟迟未能结案,早已是引得满朝文武及市井间的注意。民间更是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猜测,如李知县之子看上了郑娥而引发此案的言论流传最广。 乾隆帝对此案也颇为关注,只不表露于外罢了。在接到刑部的呈奏,说有山西籍十三位京官与都察院监察御使许维联名要求三审冒新园一案后,乾隆帝为平息争议,果断地亲点官员进行再审,并于乾隆四十三年十月初二颁布上谕: 因山西问官复讯重案时,意存瞻徇,以致该案迟迟未能作出决断,海内纷论频发。现着派户部尚书加少子少保衔和珅奔赴山西,提集全案人证卷宗,秉公严讯确情,以期水落石出。毋得回护同官,含糊结案,致干咎戾,钦此。 第四节 4 和珅眼线颇多,在冒案被都察院发回山西重审时第一时间内便已知晓有许维在内搞鬼,支持冒新园翻案。和珅的想法与许维同出一辙,凡是许维做的那自己都必须对着干,于是便有了和珅修书一封,要金永骏据实断案,勿让冒新园之流脱罪之事。 当冒案惊动乾隆并引起关注随后更下旨由和珅亲任钦差出使山西后,金永骏星夜由山西急驰入京晋见和珅。 “老爷,山西巡抚金永骏求见,他还送了些东西进来。” 和珅此刻正半躺于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眼未睁开,只随意那么一问道, “金大人都送了什么啊?” “一万两银票五张,黄金五千两。” “呵,这金老倌,倒是舍得花钱。你告诉他,到偏厅等我吧,过会就去见他。” “扎。”刘全领命而去。 和珅又眯了好一会,把脑海中的事都理了个清楚后才不急不慢地踱步进了偏厅。 金永骏,年已过七十,老眼昏花得很,旁边还站着名亲随扶持着。星夜进京求见和珅,早把他那副老骨头都弄散架了。 被亲随附耳一说,他才知道和珅来见自己了。于是赶紧做了个缉道, “参见和中堂。” 和珅一看就乐了,这死老头,还真是昏聩得够可以的,自己在东,他朝西拜干啥。这般年纪,又这副精神,若不是今年刚孝敬了自己一批的银子,这巡抚一职早不由他来做了,早被吏部强令致仕了。 “金巡抚,你老年纪大了,就别跟我客气了,坐吧,喝口茶静静神。” 和珅指了指座位,那个金家亲随赶紧扶金永骏坐到座位上。 “和大人,您可要为我作主啊。这冒新园一案我秉公而断,丝毫未有任何收受贿赂之举,可这外头传得邪乎,说什么整个山西官场通体贪墨,实乃是天大的冤屈。”金永骏屁股刚挨到凳子上马上又开始叫冤。 和珅轻轻呡了口茶,神色不动地说道, “金大人,您老也七十了,这身体可是要紧啊!外头怎么传那都是外头的事,我是相信山西官场的清白。这年头总有几个小人见不得天下太平。” “是啊,和大人,您说得太对了。我看这眼前的事,都是那姓许的搞出来的。他占着有皇上的恩宠,到处惹事生非,非要把那么大的一顶尸餐素位的大帽子硬压到我金某头上。哼,到最后了不起就是鱼死网破,我金某人反正也活够了,他姓许的陪我一起也值了。。。。。。”金永骏一提到许维就激动不已,那脸上的青筋一道道的,看得都让人可怕,仿若一个将死的老虎临死前的反扑。 “其实那姓许的也就是个纯粹的小人一个,金大人就勿要放在心上。一个小小的冒新园案,您老又何必不辞辛苦地从山西赶到京师来,太小题大做了。” “我就是怕皇上又出什么妖蛾子,。。。。。。” “大胆。皇上圣明,岂能作出莫名其妙的行为来!”和珅立刻训斥了下金永骏,而后又放缓语气说道, “你就别太担心了。皇上已任我为钦差,过几日便奔赴山西。有我在,你还怕受到冤屈了吗?就算他许维在幕后推波助澜,妄想对这冒新园翻案,我也让他无案可翻,哼!” 和珅接到圣旨后,便打定主意要狠狠敲打一下许维,把这案情给快刀斩乱麻地结掉,谁叫姓许的不臣服于自己呢。 “你过来,我吩咐你几句,赶紧回山西后就马上办掉。”金永骏在亲随的扶持下来到和珅跟前,仔细听着差事。 当听到由和珅出任钦差,朝廷派员二赴山西龙山县审理张郑氏毒毙亲夫案的消息后,许维先是眉头连皱不已,不久又豁然舒展。 许维认定这和珅定会偏帮金永骏,也就是维持原判。很简单,和珅绝对会认为自己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应该会抓住一切有利的机会来整垮自己。如此次自己联名十三位山西籍京官上诉张郑氏案至都察院,实乃前所未有之事。如果张郑氏一案被依然维持原判的话,那自己的罪名可就大了,光是结党参政的罪名就够大的。 不过许维对此案有必胜的信心,还就怕和珅不偏袒包庇。 和珅于乾隆四十三年十月初九启程前往山西龙山县,十月二十一日回京。经过山西胡庆余分堂的密切监视,许维对和珅在山西的活动了如指掌。 和珅并未认真对待此案,从未到龙山县实地调查取证一番,成日龟缩于抚衙内,只单方面听取山西巡抚及地方官员的汇报。 对冒新园及郑娥二人,和珅也只在夜间审过一回,便匆匆结案,写了有关张郑氏案定案的奏折上呈给乾隆后,于十月十八日取道横阳回京。 在许维的案桌前便摆放着和珅上呈给乾隆的定案折子,许维反复看了不下四遍,发觉和珅所奏定案折确实未能抓住本案的关键问题,主要针对冒新园申诉状所述理由展开的。但冒新园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着实捏造了些事实,结果这些捏造的事实恰好都被和珅给抓住。 和珅由于查明了冒新园的这些虚假的申诉理由,故对冒新园是否存在因奸谋毒这关键问题视而不见,这样也使冒新园的申诉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例如冒新园说知县之子李之平向其敲诈银钱不成,遂被诬陷因奸谋毒。和珅一问及敲诈多少,有无给付等具体情节。冒新园先说有给,后又说没给,前后不一,露出马脚。 又如冒新园说郑娥本不愿嫁给张寅山,是经冒新园自己评理后郑娥才勉强嫁给张寅山的,故郑娥对冒新园怀恨在心。但经查明,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之事。 而说县衙书办林春波与郑娥来往密切,形迹可疑,其实并无依据。 由于冒新园申诉确有多处失实,再加上冒吴氏在为冒新园翻案过程中有一些不正当的做法,如去张母家要求梅氏撤诉,去苍霞镇强求朱升撤回证词等等,都被和珅一一抓在手中。 为了能使本案在秋审时能够通过,和珅在拟维持原来判决的奏折中还附上了揭发冒新园及参与申诉的亲属有诸多过错的小折子,里头包括了许多证人的证言,更包括了弹劾积极介入此案的许维。 和珅参劾许维为一己之私,诬攀封疆大吏,以达名扬天下之目的,该当立即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许维对和珅的伎俩自然深知肚明,他早已打通了敬事房总管太监侯一行的路子,从侯一行处第一时间得到了和珅结案的奏折。和珅能行贿办事,他许维也不差上一分半毫的,之后针对和珅此次山西之行的议事行动井然有序地进行。 第五节 5 和珅二十一日回京,二十二日晨上折子,同日晌午,乾隆看完和珅的折子仅四个时辰后,许维便在府中与众人一同欣赏着和珅的佳作。 对于和珅的折子,言世铎首先发言道, “许少兄,这和珅的折子甚是厉害,把先前我等提出的疑点都一一弥缝上,现在还反倒打一耙,说少兄你意图以此案扬名天下并强行翻案,实在是可气呀。” 许维晒然一笑,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言老,那你意下如何?” “即刻上折驳斥和珅的奏折,无论以何种理由,都必须进行第七次会审。如不这样,整个局势必会被和珅所掌握。”其他在场的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许维觉得言世铎此言甚合己意,但还需再集思广益一番,毕竟以何种理由驳斥和珅非常的关键。 风云看出许维的疑虑,发表看法道, “大人,仔细揣摩这和珅的奏折,不难发现他极力粉饰案中疑团。案经多人多次审理,出现多处的说法不一,前后矛盾之处。任凭和珅再怎样的弥补,总还有些是越补越糟糕的,真的是欲盖弥彰。 就如在其奏折中几位证人,都说张寅山死后次日口、鼻两处流出血来,而另一位证人郑娥之父郑愉则证明张寅山死后只口中流血。那么到底是一处流血还是两处流血?和珅有什么理由否定掉郑愉的证言而采纳其他人的证言呢? 再者说来,这奏折上共有十三人的证言,可却未按有人犯或证人的手印,只在两页的骑缝中盖有和珅钦差大臣的关防。” 风云颇有些得意地指出道, “大人,您大可借这一事实,上奏皇上。说听闻当地人反映,张母梅氏一人画了七人的供。和珅定然百口莫辩,如果没有一人画七人的供,那为何不把人犯及证人的供词上交朝廷,其中必有曲折。以皇上的英明,定会再次重审该案。” 风云不愧是老捕快,一语便击中和珅的要害。和珅也是画蛇添足,太过于结案速度而想当然地把犯人的证词也夹在奏折内呈了上去,以为这样一来就显得证据确凿了,可百密一疏未能让人犯按下手印,被风云抓住了漏洞。 许维听了风云的话后,非常的满意。这风云分析精密,且处事得当,不愧是一名能吏。 此时,从府外跑进一人,许维一瞧,是京师胡庆余堂的人,专门负责呈送外地胡庆余分堂的紧急密报的。 “大人,山西胡庆余分堂来报。” 哦?山西方面有信息?必是紧要事情。许维赶忙冲着那人说道, “那就快快道来。” “苍霞镇仁爱药堂老板朱升昨日突然暴毙于家中,而关押狱中的生员李冰也因病死亡。” 哈,真是那么巧吗?在节骨眼上,重要证人死去,我看定是和珅弄的手脚。 许维不敢再作耽搁,马上在书房中写折子给乾隆,要求朝廷第七次审理张郑氏因奸谋夫一案,并在折中详细驳斥和珅的每一条言论,当然以风云所述为重中之重,并提及山西的两名重要证人无端死亡之事。 许维造假功夫不输于和珅,他特意给和珅也安了项罪名: 该钦派大臣素与抚臣金永骏私下交好,不为外人所道,其办理此案外示严厉,中存偏袒,于案中紧要关键并未虚公讯究云云。 乾隆自命千古一帝,接到许维的奏折后,与和珅之折一对比,不由也心头疑虑顿生,此案看来疑点颇多,不能简单定案完事。 再加上京师早有许维派出的人广布谣言,说和珅此次断案必官官相护,维持原判等等,这些都已经传入了乾隆的耳内。和珅确如坊间所说维持了原判,如果自己准了和珅的奏,也定必被人诉说为昏君一个。 乾隆先是下旨让刑部在二日内对张郑氏因奸谋夫一案进行详细的研究,看看有哪些可疑之处,提出意见以便供自己参考。 刑部接到圣谕后,立刻进行审查卷宗的工作,不久就发现了以下一些疑点: 一是关于八月二十日冒新园有无进入张寅山家,有无被张寅山撞破奸情的问题,前后上奏材料所述不一。最早在巡抚金永骏向朝廷的具题中,说当日冒新园进入郑娥家并调戏郑娥,被张寅山发现,郑娥被张寅山责打。和珅的定案奏折中则说当日是因郑娥腌菜迟延而被张寅山责打。二是关于冒新园买砒礵的时间问题,前后几次上奏朝廷的材料所述不一,先是说初三日,后又说是初二日。 刑部由此提出三不信: 在定山府不买,反而到了苍霞镇买,此为不可信一。龙山乃是大城镇,冒新园为了办理中举事宜而去了龙山府,没有理由不在龙山府买而到偏远的可能缺货或者不敢卖与砒塽的苍霞镇去买。 在陌生处不买,反而在熟悉人处买,此为不可信二。买砒礵毒害人命,此乃天大机密之事,任何细节都不应泄露。在龙山府买砒礵,人地生疏,一旦得手后皆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想来一名中举举人不会如此粗心大意地在熟悉人处买谋毒害人之物。 宜时不交砒毒,不宜时交,此为不可信三。据和珅定案奏折所说,冒新园交给郑娥砒礵时间在傍晚,而傍晚则是张寅山最有空闲的时间,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乾隆帝看完刑部回奏之后,因本案主要证人朱升已死,无法靠证人的供词和人犯的口供定案,便果断地下旨由刑部直接派人从龙山县运张寅山的尸棺进京,重新勘验张寅山的死因,并特别要求沿途各州县都需在尸棺上加贴封条,以免尸棺被掉包。 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初九,刑部在京师的龙华寺开棺验尸。作为皇上亲自指派的督察官,十五阿哥永琰,则与一众军机大臣端坐于己于人寺前搭起的帐篷下,和珅及许维这两个冤家对头赫然也在其中。 由于此案影响很大,龙华寺外早早就挤满了人群,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龙华寺死死围住,只允许一名刑部书办向外传报寺内的信息。 许维坐在台前,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如果开棺后这张寅山真是被毒死的,那自己这一辈子的前途就算完蛋了。 许维悄悄瞄了下和珅,发现他也是同样的坐立不安,那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恐怕比自己的还多。 “起棺!”刑部差役喝唱着。 刑部的数十名忤怍在差役喝唱完毕后,立刻有条不紊地走上前去,各忙各地对被搬出棺材的张寅山的尸体进行骨骼勘验。 随着刑部差役的行动,和珅的脸色更色紧张得不得了,头不住地往外探,也想看清那张寅山是否真为毒发身亡。毕竟此事已是全京师皆知晓的大事了,事关自己的声誉。 经刑部首席忤怍宋义的喝报,验得张寅山周身大小骨殖均呈黄白色,确属无毒因病而死。许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而反观和珅则满脸的沮丧不已。 永琰与其他的官员商量了一会后,便让刑部尚书杨定先当场审问龙山县知县李誉廉。 在铁证之下,李誉廉及原验忤怍林阳也都不得不承认了这一坚定结论,两人承认,原验时,试毒银针并未按要求用皂角水反复擦洗,不符合朝廷规定的检验要求;林阳向李誉廉只报服毒而死,却未报何毒致死,等等。随行而来的山西地方官们个个则面如土色,心绪不宁。 许维不失时机地跪在十五阿哥面前,高声说道, “这张郑氏因奸谋夫一案实在是桩冤案,恳请十五阿哥上奏皇上,赦免冒新园、郑娥二人,并对涉案的山西官员及朝廷某些官员进行严办。” 听到许维的话,和珅真有如口中被人塞下个硬物般难受,恨不得马上有把刀在自己手中,能捅姓许的几下。 “皇上派我来此监察,必将如实回奏,尔等放心。” 永琰对和珅说道, “和中堂,你对此案有何意见吗?” 和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苦笑说道, “此案实在是天大的冤案一件,地方官们蒙骗钦差之举,着实令人气愤不已。”和珅倒也推脱得快,把罪责都一股脑推给了山西的地方官们。 永琰倒不再继续追问和珅,转而又问另一位的陪审大员,兵部尚书、一等公阿桂道, “桂中堂,您看?” 阿桂乃是名门之后,素看不起那走捷径,广受贿的和珅,他正颜答道, “冤案得昭雪,实乃是我大清之福也。之所以有此案,也是地方官员承办案件时先入为主,层层草率结案所致,而朝中某位官员更是糊涂透顶,身为钦差大臣居然漠视人命,意图粉饰地方之过。 我想皇上自有他的处置意见,我等只需具实回奏便是。” 听到阿桂的暗讽后,和珅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甚是狼狈。 既然在场大员都如此发话了,十五阿哥也就顺水推舟地结束此次龙华寺之行,回转宫中向乃父乾隆汇报情况。 许维可不甘如此收手,回到府中在书房坐定后,咬着笔杆子冥思苦想了近一个时辰后,开始磨墨起草一份奏折,名为‘承审要案之大吏瞻徇欺罔请旨严惩’。 许维边写边诡笑不已,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凭白拾到珍宝似的,这自然应是对付和珅这个大奸臣的,不然许维不会如此开心。整份奏折如下: 臣掌云南道御史许维跪奏: 为大吏承审要案,任意瞻徇,有心欺罔请旨严惩,以肃纪纲而昭炯戒。。。。。。山西龙山县张郑氏因奸谋夫一案,该县原验张寅山尸身系属服毒殤命,现经刑部复验,委系无毒因病身死,所有相验不实之知县李誉廉着即行革职。。。。。。独不解金永骏、和珅身为大臣,叠奉严旨何忍朋比而为此也。 和珅承审此案,熬审逼供,惟恐翻异,已属怪缪。而其前后复奏各折片,复敢狂易负气,刚愎怙终。至谓现审与初供虽有歧异无关罪名。并请饬下各省著为律令,是明知此案尽属子虚,饰词狡辩,淆惑圣聪,其心尤不可问。。。。。。。 请明降谕旨将和珅、金永骏瞻徇欺罔之罪予以重惩,并饬部臣秉公严讯,按律定拟,不得稍有轻纵,以伸大法于天下,以垂炯戒于将来。 许维此折一上,即刻震动朝廷。许维把山西的官员一网打尽,并重点照顾上了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和珅和中堂。这庙堂上之人谁人不佩服这许维的胆量与豪气呀! 许维能收买宫中太监,和珅也不例外。和珅同样在第一时间内看到了许维上呈给乾隆皇的奏折。 当和珅阅览完毕之后,不由得又把许维给多恨深了一层: 此人如此落井下石,实在是平生之大敌。如握有其把柄,誓必把其拉下马。 想归想,行动上可丝毫不敢怠慢,即刻召来府上两大幕僚,吴省钦、吴省兰两兄弟,商议多时后决定由和珅亲自写下罪己折上呈乾隆,企图凭借着乾隆的恩宠蒙混过关。 折上和珅诉说自己实因山西地方官的欺瞒而导致自己双眼蒙蔽,但冤案已成,其罪还在己,望乾隆接受许维的意见从重惩罚自己,以让朝廷官员引以为戒。 通篇奏折把和珅自己说得罪无可恕,悲惨不堪,以期博得乾隆的同情。因有甚得圣宠的清妃在旁说情,加之乾隆现在也离不得和珅,和珅甚能从国库外捞钱以供内廷花销之用,故和珅得以从轻发落。 乾隆四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经过乾隆皇的御批,军机处下达了朝廷谕旨: 定山府知府卢辰、与和珅一道审讯的宁德府知府边一泉、江嘉县知县顾品连、候补知县余炎方均被革职。 山西布政使荆荪策因已死亡免于追究。忤怍林阳被杖八十判刑二年。已革知县李誉廉从重处理,发往黑龙江效力,年逾七十不赦。 生员李冰已在监狱病死,而张母梅氏因诬攀冒新园而被杖一百并判徒刑四年。 郑娥因与冒新园同桌而食引起非议,实为不守妇道,被杖八十。冒新园则因与郑娥同食教经,不知避嫌,被杖一百,举人身份不予恢复。 同日,谕旨下,山西巡抚金永骏免职,由明玉接任。和珅降三级罚俸三年。许维因功着加升为正四品衔光禄寺少卿。许维在乾隆心目中的印象分着实增加了不少。 至此,全案审结。 对于此案如此审结,许维颇有些不满意,皇上太偏袒和珅,看来想在皇上的有生之年里要治和珅于死地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单许维在想着如何致和珅于死地,和珅也在等机会给许维最致命的一击,二人再次较量的时机很快就又来到了。 注:1、刘统勋:字延清,山东诸城人。父棨,官四川布政使。统勋,雍正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先后直南书房、上书房,四迁至詹事。乾隆元年,擢内阁学士。命从大学士嵇曾筠赴浙江学习海塘工程。二年,授刑部侍郎,留浙江。三年,还朝。四年,母忧归。六年,授刑部侍郎。服阕,诣京师。擢左都御史。因言大学士张廷玉与额尔泰互相结党而受乾隆之宠信,此后一路扶摇直上,十一年,署漕运总督。十三年,迁工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改刑部尚书。十七年,命军机处行走。十九年,加太子太傅。五月,命协办陕甘总督,赐孔雀翎。二十一年六月,授刑部尚书。二十八年,充上书房总师傅,兼管刑部,教习庶吉士。三十三年,命往江南酌定清口疏濬事宜。三十四年,复勘疏运河。三十八年十一月,卒。是日夜漏尽,入朝,至东华门外,舆微侧,启帷则已瞑。上闻,遣尚书福隆安赍药驰视,已无及。赠太傅,祀贤良祠,谥文正。上临其丧,见其俭素,为之恸。回跸至乾清门,流涕谓诸臣曰:“朕失一股肱!”既而曰:“如统勋乃不愧真宰相。” 2、刘墉:字崇如,乾隆十六年进士,自编修再迁侍讲。二十年,统勋得罪,并夺墉官下狱,事解,赏编修,督安徽学政。疏请州县约束贡监,责令察优劣。督江苏学政,疏言府县吏自瞻顾,畏刁民,畏生监,兼畏吏胥。上嘉其知政体,饬两江总督尹继善等淬厉除旧习。授山西太原知府,擢冀宁道。以官知府时失察僚属侵帑,发军台效力。逾年释还,命在修书处行走。旋推统勋恩,命仍以知府用,授江苏江宁知府,有清名。再迁陕西按察使。丁父忧,服阕,授内阁学士,直南书房。迁户部、吏部侍郎。授湖南巡抚,迁左都御史,仍直南书房。命偕尚书和申如山东按巡抚国泰贪纵状,得实,授工部尚书,充上书房总师傅。署直隶总督,授协办大学士。五十四年,以诸皇子师傅久不入书房,降为侍郎衔。寻授内阁学士,三迁吏部尚书。嘉庆二年,授体仁阁大学士。命偕尚书庆桂如山东谳狱,并按行河决,疏请宽濬下游。四年,加太子少保。疏陈漕政,佥丁不慎,途中盗米,致有凿舟自沉,或鬻及樯舵,舟存而不可用,请饬各行省佥丁宜求殷实,皆如所议行。九年,卒,年八十五,赠太子太保,祀贤良祠,谥文清。墉工书,有名於时。 3、太常寺:卿掌典守坛壝庙社,以岁时序祭祀,诏礼节,供品物,辨器类。前期奉祝版,稽百官斋戒,祭日帅属以供事。少卿佐之。寺丞掌祭祀品式,辨职事以诏有司,并遴补吏员,勾稽廪饩。赞礼郎、读祝官分掌相仪序事,备物絜器,并习趋跄读祝,祭祀各充执事。博士考祝文礼节,著籍为式,坛庙陈序毕,引礼部侍郎省,并岁覈祀赋。典簿掌察祭品,陈牲牢,治吏役。库使掌守库藏。 4、光禄寺:卿掌燕劳荐飨,辨品式,稽经费。凡祭祀,会太常卿省牲,礼毕,进胙天子,颁胙百执事。蕃使廪饩,具差等以供。少卿佐之。大官掌供豕物,备器用,稽市直,徵菜地赋额致诸库。珍饈掌供禽兔鱼物,大祭祀供龙壶、龙爵,辨燕飨等差。良醖掌供酒醴,别水泉,量曲蘖,并大内牛酪。掌醢掌供醢酱,筵燕廪饩皆供其物,徵果园赋额致诸库。典簿掌章奏文移。司库掌库帑出纳。别设督催所、当月处,俱派员分治其事。 5、伍弥泰:(?—1786)伍弥氏,蒙古正黄旗人,副将军三等伯阿喇纳子。雍正二年袭爵。授公中佐领,擢散秩大臣,迁镶白旗蒙古副都统。乾隆十五年,赐伯号曰诚毅。二十年,授凉州将军。三十一年,署镶黄蒙古、正白汉军两旗都统。授内大臣。三十八年,改驻西藏办事。四十一年,擢理藩院尚书,兼镶白旗汉军都统。四十二年,调任吏部尚书。四十八年,授协办大学士、镶白旗蒙古都统,充上书房总谙达。五十年,预千叟宴。五十一年,卒,赠太子太保,赐祭葬,谥文端。 第六节 6 “大人,据我们的眼线报告,近几日和珅跳得可欢了。”风云详细地朝许维作着汇报。 “他都到哪位大人府上去拜访了?”许维头也没抬,继续看着手中的绝版书。 “六部十二位满汉尚书府第。” “这可有十二个地方,也难为和珅这般上窜下跳,不容易啊。”许维打趣说道。 “大人,那我们怎么办?”风云颇为忧心地问。 “怕什么,让他去串联。和珅平日挺聪明的,可怎么最近老出昏招。”当听到和珅果真去大臣府中游说时,不由大喜过望。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乾隆爷面子嘛,可有好戏瞧了。 “我们别去掺和,就静观其变。”许维已经打好主意,就等九卿会审重判李侍尧,到那时再揣摩乾隆的圣意上一道奏折,也只有这般,才能真正成为乾隆的贴心人。 当和珅拖着一身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府中时,刘全刘大总管很是尽责地掺扶着和大老爷。 “老爷,您要不要来点夜宵,补充下体力?” “不吃了。我先去书房休息一个时辰,然后叫醒我,呆会还要去协办大学士蔡新的府上。”和珅累得都快说不出话了。 “老爷,您可要保重身体啊。这一夜之间拜访了三位大人,跟个走马灯似的,奴才看在眼里这疼在心里啊。”刘全很会说话。 “好拉,知道你这个总管当得好,废话少说,我要抓紧休息,不然这人可拜访不完。对了,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 那边指的是许维,刘全心知肚明,很快就回答道, “没啥动静,我们的人都安排在他的府第周围,并没见多少人出来。” “这姓许的莫不是转性了,不与老爷我打对台戏了吗?”和珅此刻还真有点摸不透许维想做什么。 “看来姓许的对老爷您是甘拜下风了。”刘全献媚说道。 “呸!说什么话!那姓许的哪有那么安分,一定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赶紧多派人手给我盯死了他许府。”和珅可没敢小瞧了许维,吐了刘全满脸的唾沫,又接着训斥道, “以后要多长长脑袋,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和珅不辞辛苦的游说终于起到了惊人的效果。 二十一日在京大学士、九卿会齐,先由刑部办事人员宣读和坤等拟罪奏折内容,然后大臣们各抒己见。这次廷议一反常态,效率出奇地高,意见也格外集中,二十四位大臣,包括和珅死敌阿桂、董诰等在内,都一致认为和坤所办李侍尧一案,就李侍尧犯罪事实论,结实可靠,无可动摇,惟拟罪过轻,应从重改为斩立决,理由以和珅提出的意见为主: 李侍尧身为总督,不思洁己奉公,于所属内营私网利,任意贪婪,甚至将珠子卖与同知方洛、知县杨奋,勒令交银二三千两不等,又复将珠子收回,臬司汪圻馈送金如意三柄,旋复发还,售卖银五千两送进收受,通判素尔方阿管理乐马厂,逼勒送银八千辆,陆续交收,种种赃迹,实为臣僚所共骇愤。若仅照"侵盗钱粮入己数在一千两以上斩监候例"拟斩监候,尚觉罪浮于法。查从前鄂善、恒文、良卿等俱因贪墨败露,比照监候,从重正法。李侍尧历任封疆,用为大学士,数十年来沐恩最重,乃败检丧心,婪赃至盈千累万,较鄂善等受恩更优,婪赃更甚,自应速正刑章,以彰国宪。 最终大学士、九卿向皇上汇报的核议的结果就是: “应请旨将李侍尧即行正法,以为大臣负恩贪婪者戒!” 乾隆接到大学士及九卿的回奏之后,当场就愣住了,居然李侍尧还是必死之局。他脸色一沉,想了一下,既然和珅无法理解圣意,那就换个人来执行好了。 “树春,宣召许维。” “扎。” 许维急匆匆地来到大内,乾隆帝正在挥毫写字。许维请了圣安,跪在一旁等候着。过了一盏茶功夫,乾隆终于把字写好了,拿起来,吹了一下,走到许维面前: “许维啊,这是朕特意为李侍尧李钦斋的老母写的‘福海寿山’四个字。前些年李钦斋便代母向朕索要字画,可惜朕老是没空啊。现在有空了,便些了副字。你有空时就帮我带给钦斋吧!” “李大人他还在大牢之中,他的家也被抄了,李母搬回了乡下,。。。。。。”许维有点难为情地说。 “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哎,钦斋一辈子为朝廷忙碌奔波,只是一时把持不住,名节全毁了!”乾隆长吁短叹了几声后,才又说道, “治国靠的是人才,而我大清人才又最难得!现任首席军机大臣福隆安身体孱弱,不堪重任;和坤倒是机敏过人,伶俐可爱,福隆安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就只有他能顶上去,把军机处运转起来;阿桂呢,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全才,但环顾宇内,能与他相比的就只有李侍尧一人而已。若真杀了李侍尧,国家今后遇到大事就少了一个旁人几乎不可替代的处繁治剧的能员。 许卿对九卿及大学士的处置李钦斋有何异议吗?” 乾隆都把话说得如此明显了,若不出口袒护李侍尧,怕老天都不容自己了。许维赶紧开口说道, “李侍尧历任封疆,实心体国,认真办事,在各省督抚中并不多见。臣以为李侍尧虽晚节不够谨饬,但罪不至死,若皇上开恩弃瑕录用,将来未必没有其报恩之处。” “朕也是这么认为。但九卿决意已出,朕又事先说好以九卿意见为准,难办啊。。。。。。”乾隆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许维替他出主意, “臣闻湖广总督富勒浑在圣上召对之时也曾反对处决李钦斋的,不若将如何处置李侍尧的问题再放到数十名总督、巡抚之中再详加核议一番,他们之中至少可以确保有富勒浑一人会站出来公开表态反对将李侍尧即行斩决。到那时,事情不难于山重水复的绝境中引出柳暗花明之前景。” “好,许卿甚能体会朕意,这旨就由你来拟吧。”乾隆龙心大悦。看来没白培养许维一番,果然是个好奴才啊,不比那和珅差上多少。 “扎。” 五月七日,车驾驻跸涿宫,京师遥遥在望,许维奉旨以内阁名义传谕各省督抚对李侍尧一案应如何定罪发表自己的意见。这件谕旨写得婉转周折,细加体察,很可以从中窥见乾隆的内心世界的隐微。 谕旨的开头自然要交代大学士、九卿从重改为立决的意见,下面一段文章最不易做,因为它要合理地解释为什么大学士、九卿核议已定的结论还要破例交发督抚们去讨论,这实在大耗许维的脑力,辛苦了足足一整夜,才写出足以体现圣意的文字,头发想白了三根: “李侍尧历任封疆,在总督中最为出色,是以简用为大学士,数十年来受朕倚任深恩。” 短短三四十个字,字字千钧,实为开脱李侍尧的张本。 下面转入李侍尧贪黩营私,婪索下属,盈千累万的罪款,是为第二层意思。这一层语气严厉,让人感觉到皇上对李侍尧绝无偏袒姑息之心。如此写的妙处在于向天下臣工表明,皇上大公至正,胸中并无成见。 许维笔锋一转,回答为什么破例让督抚们参加讨论。这第三层意思在通篇谕旨中占了最大篇幅。从李侍尧既然不足深信人手,进而说“天下督抚又何能使朕深信乎?”并举出已经物故的直隶总督杨景素,说”近又闻杨景素声名亦甚狼籍,但其人已死,若至今存,未必不为又一李侍尧也”。许维扯这么远目的是让督抚们以李侍尧为戒:“各督抚须痛自猛省,毋谓查办不及,幸脱法网,自以为得计。总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触目警心,天良俱在,人人以李侍尧为炯戒,则李侍尧今日之事,又未必非各督抚之福也。”这样一过渡,就很合乎逻辑地把李侍尧案与各省督抚勾连了起来。 下面第四层意思是许维想要写的核心内容,让各督抚对李侍尧一案表态: “所有此案核拟原折即著发交各督抚阅看,将和坤照例原拟之斩候及大学士、九卿从重改拟斩决之处,酌理准情,各抒己见,定拟具题,毋得游移两可。” 这几句话说得最含蓄。究竟和坤拟的斩监候合适呢,还是大学士、九卿拟的斩决合适?御旨中强调要“酌理准情”,要“各抒己见”,还要露章“具题”(即不准用奏折密奏),不得“游移两可”。 一句话,许维代笔的御旨中字字句句都在鼓励督抚们要勇敢地把不同意见公开发表出来,只要有一个督抚讲出了他急于想听到的"真心话",事情就不难转圜,不仅李侍尧得以绝处逢生,皇帝也可以"公道自在人心"迂回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事态的进展大出乾隆意料之外,这"一个督抚"竞不是皇帝心目中笃定的湖广总督富勒浑,而是安徽巡抚闵鹗元,看来聪明人不止许维一个。 最先遵旨具题的是离京较近的直隶总督袁守侗、河东河道总督李奉翰、山东巡抚国泰和江苏巡抚吴坛。他们的意见都是赞同大学士、九卿所拟应从重"速正刑章"。 乾隆心中虽有不快,但是他们的态度都早在意料之中,于是在他们的题本上分别批示,“三法司知道。俟各省督抚题覆到齐之日再降谕旨。” 接下来是护理陕西巡抚的陕西布政使尚安的奏覆,他义形于色地说: “奴才伏思李侍尧深受皇上天恩,至优极渥,自应洁己奉公,力图报称,以为各督抚之表率,乃竟逾闲荡检,贪黩营私,至于此极!实为天下臣僚所共骇共愤,尚书和坤等拟以斩候,固属照例办理,但李侍尧历任封疆,数十余年且蒙恩简用大学士,更非寻常受恩深重者可比,自应如九卿所拟,从重改为斩决,以申国宪。” 看到此处,乾隆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尚安不过以布政使暂时护理陕西巡抚,何以急不可耐,哓晓陈奏?况且李侍尧究属朝廷大臣,虽负恩获罪,也轮不到两司所当核议。当即命军机大臣传谕申斥: “尚安由部院司员不数年间用至藩司,伊只当循分自勉,候朕加恩,岂可如此热中欲速,竟思超升督抚乎?”一盆冷水把个误会主子意旨又热中逾等升迁的奴才泼得周身寒彻。 紧接着尚安奏覆的是乾隆期待已久的湖广总督富勒浑的明确表态。 富勒浑在遵旨用题本奏覆的同时,又给皇帝写了一件奏折,令乾隆大失所望。令人火冒三丈的是这个不可救药的浑蛋事到临头又变了卦,他竟敢奏称: “大学士、九卿以李侍尧赃私累累,仅拟斩候尚觉罪浮于法,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酌理准情,实亦罪所应得。” 可怜富勒浑和他的幕僚们反复推敲谕旨中“酌理准情”四字的深意,结果还是把主子的真正用心揣摩错了!在这场事关前程荣枯的政治投机中,富勒浑一念之差,随大流站在了主张从重立决的绝大多数督抚一边。 当李侍尧一案落幕之际,乾隆明降谕旨,在回述江南时召见富勒浑询问李侍尧案一节之后,申斥富勒浑说: “富勒浑何妨直抒所见,乃于朕前既已为李侍尧乞恩,又复随众从重定拟,封疆大臣受朕委任深恩,岂宜前后两歧若此?”结果以富勒浑自异其说,命交部严加议处,此是后话。 富勒浑失之交臂的邀功取宠的良机最后让聪明伶俐的闵鹗元轻易摭拾而去。 精敏过人的闵鹗元反复推敲谕旨语气吞吐,揣摩皇上意指所在,最后终于认定,所谓酌理准情、各抒己见,不得游移两可云云,实乃诱导督抚提出与大学士、九卿所拟之罪不同的意见,否则皇上本可以圣衷宸断,或依议立决,或干脆改为斩监候,又何必花几个月的时间让几十个封疆大臣七嘴八舌去讨论呢? 为确保万无一失,闵鹗元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先不用题本,而是具折奏覆: 臣遵旨细心推勘,平情核议,查李侍尧以大学士办理总督事务,受恩至深至重,乃贪黩行私,赃迹累累,大学士、九卿拟请即行正法,不特问之李侍尧应知罪无可逭,即臣等亦无不怵目警心,刻刻以李侍尧为戒。惟是李侍尧既有败露之案,而杨景素复有狼籍声名,凡属臣工筮簋不饬之事诚如圣谕,不能保其必无,且李侍尧历任封疆,其办事之勤干有为,实为中外所推服。设庸碌者以善于掩盖而幸脱法网,勤能者以猝经败露而决不待时,其情似稍有可悯。查律例开载"八议"条内有"议勤"、"议能"之文,是国家慎重刑章,原有功过相权之典。今李侍尧晚节有亏,而勤劳久著,可否稍宽一线,不立于处决,出自皇上天恩。 看了闵鹗元的折子,乾隆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 闵鹗元之后,除江南河道总督陈辉祖提出由原审钦差尚书和坤等会同九卿重审确定画一罪名这一游移两可的意见外,其他所有督抚都主张照大学士、九卿所拟从重立决。 十月初三日,乾隆帝向天下臣民颁布暂缓处决李侍尧的明发谕旨,李侍尧案结。 这次和珅与许维通过李侍尧间接又较量了一次,明面上官阶低了和珅好几级的许维略占了点上风,保住了李侍尧的性命。 李侍尧称得上是和珅的老前辈,居然被小辈重创差点丧命,真可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 已是军机大臣的和珅自然不甘心被许维占了上风,拼命想扳回一局,老天很顺二人的意,很快再次较量的时机就又到来了。 乾隆四十六年三月十八日,甘肃**起义大爆发,义军一举攻下河州,杀官吏、放囚狱。 三月二十八日,乾隆帝接到陕甘总督勒尔谨的奏折,知晓了起义的消息。第二天又获悉起义军直逼河州。 他急忙连下几道谕旨,一方面令在河南查办河务的大学士阿桂驰赴甘肃,传喻西安提督马彪带兵4000,西宁镇副将贡楚率兵2000兵赶赴甘肃。乾清门侍卫福宁、泰裴英阿、明山、阿兰保等亦驰驿前往,受阿桂指挥,令西安、宁夏各选兵2000备调。另一方面宣布宣布对新旧教采取不同政策,“应明切晓谕旧教之人,赦其互相争杀之罪,令其杀贼自效”。 起义军攻下河州后,半夜渡过珧河,从间道进逼兰州,并断黄河浮桥,以阻绝清军。 四月一日,起义军围逼兰州的消息传到北京。乾隆心急如焚,一面令阿桂迅速急行,赶赴甘肃;另一方面加紧调兵遣将,命额附拉旺多尔济、侍卫内大臣海兰察、护军统领额森保,带领键锐、火器营京兵各3000名前往;尚书和珅,光禄寺少卿许维即时赶到甘肃,等阿桂到达后再回京供职;同时命山西兵6000赶赴前线。 许维受和珅节制,非常不甘愿,可这乃是皇命,违抗不得,也只好勉为其难了。甘肃战场上不但上演着官剿匪的武戏,同时还上演着许维与和珅窝里斗的文戏,两台大戏同时登场,真是不亦乐乎。 注:1、李侍尧,(?一1788),清汉军镶黄旗人,字钦斋,二等伯李永芳四世孙。乾隆初,以荫生授印务章京,累迁至正蓝旗汉军副都统。二十一年擢工部侍郎,同年署两广总督。二十八年授湖广总督。二十九年再调两广总督平定丰顺朱阿娄农民起义。三十二年袭二等昭信伯。三十八年授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人觐赐黑狐端罩”。四十二年军机大臣兼职云贵总督。四十五年受海宁举报而夺官下狱,四十六年因苏四十三起义而复出,领总督事。四十七年恢复原品级,加太子太保。后来出征台湾有功,得以入列“紫光阁平台湾二十功臣”。乾隆五十三年十月,以疾卒,谥恭毅。 2、孙士毅:字智冶,一字补山,浙江仁和人。乾隆二十六年进士,二十七年,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迁侍读。大学士傅恒督师讨缅甸,叙劳,迁户部郎中。擢大理寺少卿。出为广西布政使。擢云南巡抚。总督李侍尧以赃败,士毅坐不先举劾,夺职,后命纂校四库全书,授翰林院编修。书成,擢太常寺少卿。复出为山东布政使。擢广西巡抚,移广东。寻署两广总督。五十二年,台湾林爽文为乱,士毅有功加太子太保,赐双眼翎、一等轻车都尉世职。会安南之乱,士毅领军出战,大败,罢封爵,并撤红宝石顶、双眼花翎,解总督任,以福康安代之。未几,两江总督书麟坐高邮书吏伪印冒徵被谴,以士毅代之,五十六年,召授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廓尔喀用兵,命摄四川总督,督饷。五十七年,廓尔喀平,再图形紫光阁。旋授文渊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六十年春,湖南苗为乱,入四川秀山境,士毅督兵驻守击贼。嘉庆元年,湖北教匪为乱,士毅移军来凤,战屡胜,封三等男。六月,卒於军中,赠公爵,谥文靖。以其孙均袭伯爵。 3、恒文,乌佳氏,满洲正黄旗人。雍正初,以诸生授笔帖式,四迁兵科给事中。外授甘肃平庆道,再迁贵州布政使。乾隆十六年,擢湖北巡抚。十八年,署湖广总督,移山西巡抚。二十一年,擢云贵总督。恒文与云南巡抚郭一裕议制金炉上贡,恒文令属吏市金,减其值,吏民怨咨。一裕乃疏劾恒文贪污败检。宣谕赐自尽。 4、卢焯,字光植,汉军镶黄旗人。乾隆三年,调浙江巡抚,兼盐政。六年,左都御史刘吴龙劾焯营私受贿,上解焯任,七年,谳上,焯、景震皆坐不枉法赃,拟绞。八年,焯以完赃减等,戍军台。十六年,上南巡,阅海塘,念焯劳,召还。二十年,授鸿胪寺少卿,署陕西西安巡抚。二十一年,调署湖北,二十二年,西安布政使刘藻入觐,言焯在西安入贡方物,但量给薄值;及调任湖北,欲借库帑,未应付。上责焯负恩,夺官,戍巴里坤。二十六年,召还。三十二年,卒。 5、太常寺:卿掌典守坛壝庙社,以岁时序祭祀,诏礼节,供品物,辨器类。前期奉祝版,稽百官斋戒,祭日帅属以供事。少卿佐之。寺丞掌祭祀品式,辨职事以诏有司,并遴补吏员,勾稽廪饩。赞礼郎、读祝官分掌相仪序事,备物絜器,并习趋跄读祝,祭祀各充执事。博士考祝文礼节,著籍为式,坛庙陈序毕,引礼部侍郎省,并岁覈祀赋。典簿掌察祭品,陈牲牢,治吏役。库使掌守库藏。 6、光禄寺:卿掌燕劳荐飨,辨品式,稽经费。凡祭祀,会太常卿省牲,礼毕,进胙天子,颁胙百执事。蕃使廪饩,具差等以供。少卿佐之。大官掌供豕物,备器用,稽市直,徵菜地赋额致诸库。珍饈掌供禽兔鱼物,大祭祀供龙壶、龙爵,辨燕飨等差。良醖掌供酒醴,别水泉,量曲蘖,并大内牛酪。掌醢掌供醢酱,筵燕廪饩皆供其物,徵果园赋额致诸库。典簿掌章奏文移。司库掌库帑出纳。别设督催所、当月处,俱派员分治其事。 第七节 7 乾隆四十二年九月,经山东按察司审理,刑部对风云连环杀官一案批复,皇上勾决,风云被判秋后问斩,于十月押解至京师正法。也就在同时,和珅被正式任命为钦差大臣,奔赴甘肃清查赈灾捐粮一事。 听到前一个消息,言世铎不由有些着急,也有些羞愧,不由暗自埋怨起许维。毕竟这风云也是好友的侄儿,若不是自己向许维提起风炀,风云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捕。言世铎拉下老脸去求许维,许维丝条慢理地说道, “言老,你勿要慌张,此事尚有转寰之余地,还可再等上一段时间。” “还要再等?”言世铎瞪着大眼睛,不解地说道, “他马上便要开刀问斩了,再不想想法子,真的便要人头落地了。” 许维自有他的想法, “言老,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只等那风炀来求我,我好收饵。言老,你不妨再去一趟鹤枫谷,看看那风炀近况。还要故意透露一些我的情形,就把我说成个在官场内只手遮天的大人物,这样他才会来求我。” 言世铎也是老江湖,从许维的语气中听出他应是胸有成竹了,于是领命而去。 几日之后,言世铎依着许维的主意,现身于鹤枫谷内。半白的山羊胡子早已是零乱不堪的风炀,看来有几十日没睡好觉,精神有点萎靡不振。 言世铎故意探其口风说道, “风老哥,怎么近日如此愁眉不展,是否有难事缠身?小弟愿为兄分忧。” “多谢言老弟的错爱,实不相瞒,我在为鄙侄儿风云被抓入大牢,将于十月处斩一事而担忧不止。兄嫂只此一子,他们离世得早,我本该尽责地照顾好风云,却未料其犯了案,被判斩刑。 虽然我也想尽办法,可却是无济于事,也怪我从前得罪人太多的缘故。如果谁能救出我侄儿,我风炀定当重谢于他。”风炀又唉声叹气了好一番,看来他已是失去了救其侄儿出狱的信心。也难怪,这官场之中讲究的是钱能通神,像风炀此种脾气怪戾之人,当真视金钱如粪土,不懂得如何灵活运用。 “我有一好友,他在官场之中相当的吃得开,如果找上他帮忙,我看这风贤侄八成会获救。”言世铎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句。 风炀眼一亮,就像个落水之人捞到救命草般,有点焦急地问道, “他乃是何人?真的能救我的侄儿吗?” “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便知晓他是何人了。” 在风炀的不断催促之中,二人连夜起程,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师。 风炀与许维相见乃是于从鹤枫谷出发后的第四天。坐于客厅之上的许维并没多讲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风老,我这人对没有利益的事从来不做的。如果我能把令侄儿救出来,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金银珠宝我是不要的,女人我也不要。” “只要我有的或我能办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哈哈哈,风老就是爽快,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样吧,假如我把你的侄儿给救了出来,你就到这胡庆余堂来做事。你觉得如何?” “就是言老弟供职的胡庆余堂吗?” “正是。” 风炀只沉吟了片刻,便马上拍板答应了下来,说道, “只要许兄能救出风云,我就把这条老命卖给你胡庆余堂了。”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二人互相击了一下掌。 刑部衙门位于京城德胜门九里道胡同口,七进十八重大院落。职司天下刑罚之政令,与大理寺、都察院一起负责全国各衙门狱案判决的审核。下有直隶、奉天、江苏、安徽、江西等十七个清吏司及督捕司、秋审处、律例馆。 许维任职于刑部已有个把月,分管着律例馆日常事务。刑部律例馆的职责是每隔一定年限,对有关律例作一次审核,去掉重复过时的,加进新例,大致每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 此种工作倒也轻松,只不过不太适合许维这种颇有野心之人来做。出于想彻底了解一下刑部衙门的弊端,他对刑部衙门的组成、职能、规章、运作等都作了深入的调查,由此发现了潜在的种种黑幕,并对这些黑色勾当可算得上是知之甚详。 单就死刑犯来说,买通司狱弄个偷梁换柱,简直是轻而易举。每年秋后问斩的死刑犯中,有不少都是移花接木的。而刑部秋审处的主官,你只要把他给喂饱,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便放你一马。 许维知晓这一内情后,便想到要利用这一陋规来营救风云,以便把风炀收为帐下。 第一个被许维登门拜访的乃是刑部大牢的司狱范洪。见到新任的员外郎许维拜访,范洪一开始有些战战兢兢的,轻声细语地陪着话。待听明来意后,范洪便放开了胆,粗声粗气地拍着胸膛打保票道, “许大人,您老是新官儿,不晓得我老范是个爽快人。既然您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不答应,不是不给你面子嘛!行,这替身的事我帮你打点打点。不过。。。”范洪三根手指粘在一块,不断地打着手势。 许维心知肚明,要辛苦费来了。不过他也很佩服这范洪,才没谈多久,便直接伸手要钱。许维从袖中掏出张八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笑呵呵地拍着范洪的肩说道, “我知道你们大牢内的人做事都满辛苦的,天天对着喊冤的囚犯烦都烦死了。作为你们的上司,我实在是同情你们,这些钱你拿去犒劳一下弟兄,打打牙祭。” 许维又从袖中掏出张五千两的银票,塞到范洪的手中,亲热有加地说道, “范老弟,这事可就全靠你了。” “有了这个东西,许大人您还怕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想来许大人也知晓这要替换犯人必过三关,第一关是刑部大牢的司狱我,第二关是山东司主事章郇,第三关乃是秋审处的主事元远光,不过。。。”范洪话语有些先扬后抑。 “怎么,这里还有其他的难处不成?”许维问道。 “许大人,按说三个月前过此三关易如反掌,换个把的人进到死牢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最近就有些行不通了。” 许维示意范洪继续。 “与您老同来刑部的还有个新人,姓章名郇,是接替原先的山东司主事。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人试着走过他的路子,哪曾想却碰得个软钉子。此人甚是有原则,凡是徇私枉法的,不论谁的面子也不卖,本部的右侍郎熊德功熊大人就曾碰了一鼻子灰。” 从范洪处出来后,许维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先一步把范洪的路子给打通了。这关系总要一步一步地做,下一步则要找上秋审处的元远光,最后再啃最难啃的骨头章郇。 在又洒出了一万两白银之后,元远光也同意帮这个忙,不过他要许维先自行解决章郇的问题,然后才有可能顺利地替换死刑犯。 许维乘轿前往章府,不出片刻便到达了目的地。许维抬眼一看,有些发愣,好嘛,这哪像个大清朝廷命官的府宅,与寻常百姓家并没丝毫分别。青砖白瓦,间杂着十几株绿草。房门有些破旧,失去了光泽,那两旁的对联也都给风吹雨打得褪了色。 许维呶了呶嘴,跟在后头的一个下人赶忙上前去敲门。 不久从里面传来应声, “是谁呀?” 一个下人高声答道, “刑部员外郎许维许大人前来拜访刑部山东司主事章郇章大人。”过了好半响才听到里面有人出来开门的声响。 嘎吱的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现了身,许维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对方。浓眉大眼,脸型长方,额头上布满了皱纹,颇有些历尽沧桑的味道,身着一身朴素且打了几个补丁的青杉,从他身上能感受到正直二字。 只见这章郇手中还拿着把锄头,显然刚才在耕作,听到敲门声后才匆匆出来开门的。 许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皱,可能今日会白来一趟。如今作官之人,谁还亲自在后院种植农作物?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现在不管大官小官,一概贪字当头。看这姓章的,分明是个怪物一个,用金钱有些不好收买了。 “许大人,请进请进。”章郇用搭于肩上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汗。 “章大人还真是会操作农事,体验新生活。” 陪着许维一同进到大厅上的章郇表情自然地说道, “下官并无额外收入,蒙朝廷恩隆,授予正六品衔主事一职,这60两的俸禄刚好够家用。为了能腾出点银两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用,故特意在后院种了些日常菜果,自给自足。” 许维倒是很佩服这章郇这种为人,又看了下四周,堂上的桌椅都比较陈旧,有些年代,看来这姓章的囊中羞涩,家中用度拮据,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提议道, “像章大人这样完全依靠俸禄为生的官员,我大清朝可是少得很。其他的官员们都有额外的收入,就算是品级比章大人低上许多的,家产也比您多上好几倍,他们成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而再想想章大人居然吃起寻常百姓人家才吃的青菜萝卜,令我实在是黯然泪下。 我看这样,不如我出点钱让章大人好好装饰一下这房子,改善一下生活。你看看,这房梁都有些朽了,门窗的油漆都剥落了不少,桌椅板凳都满旧的。再者说了,成日吃清淡的食物,也对身体不好。章大人如此敬职的官员,理应有所回报才是。” 章郇只是冷眼看了下许维,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恼怒地问道, “许大人准备给我多少银两以改善家境?” 有戏了,许维听到章郇这句话,不禁心中说道,我原以为你还真是个正直不阿的人,可谁想被这银弹一打,终究也得原型毕露。看来姓章的不过是个小贪官而已,只是比较会做表面功夫,隐得深罢了。 许维笑呵呵地说道, “章大人,您看8千两够吗?” “8千两白银?”章郇反问。 许维头点了点,表示没错,正是这个数。 章郇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那1万2千两。” 章郇还是摇了摇头。 许维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哼,还是个巨贪。现在钱先给你,也是先寄存于你处,等完事之后,嘿嘿,用点手段叫你吐出来。 “那1万8千两。” 见许维出到如此高的价格,章郇别有深意地说道, “许大人,您只是个五品衔的员外郎,接近2万两的白银可是你每月80两俸禄的250倍,按京官双俸来算,你也要做官做10年才能赚到。我实在想不出你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钱。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你的钱非正路而得。 我章郇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收肮脏的钱,许大人你还是留着带到大牢中去用吧。我知道你此次来必有事相求,对不起,我这里不欢迎你这类人,请回吧。” 章郇很明确地端茶送客,许维可是才进到大厅内,连茶都没喝上一口。许维脸一下青了半截,不过内心又对章郇的情操甚是佩服。 在吏治日趋腐败,骄侈淫佚之风日炽,贪污之风横行的年代中,却出淤泥而不染,真是难得。如果朝廷多一些章郇这种的官,必会有另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真是可惜了呀,做官做错了年代。 许维见此路不通,便打算另寻门道下手。出门时刻,发现靠近门处有个小孩在玩耍。刚才与章郇一同进来时并没发现。 这孩童年约十二三岁,玉琢粉面,玲珑乖巧,一根冲天辨,一身彩衣,显得特别可爱。当见到许维时,小孩自觉地停止玩耍,立于一边。 许维随口问道, “章大人,这小孩是?” 章郇有些骄傲地答道, “此乃犬子章知阶是也。” “观其面相,日后必成大器。有儿如此,章大人必无后撼矣。” 章郇难得露出笑意地答道, “许大人太夸奖小儿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大门口,许维告辞了章郇后回到了府中。在轿中许维便想到了个绝佳的法子,不愁章郇不低头。 许维招来杨芳小声耳语了几句, “杨二哥,你明日带着几个飞鹰队的兄弟,秘密潜伏于章郇府外。等章郇赴刑部办公之时,进入章府,把他的爱子章知阶给绑架至此。” 杨芳本以为有要事要分派给自己,谁料一听居然干的又是强盗行径,有些扫兴。 许维知晓杨芳的心事,开导道, “行大事者必不拘小节,这是章郇的弱点所在。控制了他的小孩,才能控制得住他,不愁他会反抗。你速速去办,免得夜长梦多。” 紧随其身边的杨遇春不无忧虑地问道, “大人,您不怕那章郇拒不妥协?” “我想他那般的爱子,应该不会那样的。如果真那样,到时再说吧。” 等许维从刑部再回到府中时,已经看到杨芳在厅中久候多时了。一见到许维,杨芳便说道, “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已然把那章知阶给您带来了。” 许维听后顿呈喜色,忙问道, “他人在哪里?” “在西厢房内。我怕他会大声喊叫,故给他下了蒙汗药,可能正处于憨睡之中。” 许、杨二人来到西厢房,推门一看,那章知阶正趴在桌上埋头苦睡不止。大概是梦到美梦,那两个小酒窝笑得也不知有多甜。 许维拍着杨芳的肩膀说道,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有没人看见你?” “下手之时并没旁人在旁,请大人放心。” “好,这样就好。你火速再次赶往章府,等那章郇知晓其小孩失踪之后,立刻把他给带来见我,就说我有事相商。” 望着杨芳远去的身影,许维对自己的处理深感满意。天下的父母,无不疼爱自己的子女。抓住了章知阶,就等若抓住了章郇。 孩子是无辜的,许维自然也不会太狠心,招来下人叮嘱他不管章郇是否应允都要好生看顾好这个孩子。 但往往事与愿违。章郇在刑部已然听到了些有关今次秋审将有人行那偷梁换柱之事的风声后,再联想到许维过府攀谈一事,便推知许维与此定有莫大关联。 回家中再一瞧,爱子章知阶失踪,而杨芳又偏偏不合时宜地登门拜访,这无不暗示着这一切皆是许维所为,其目的不外乎是要替换个死刑犯。 章郇面色铁青地跟随着杨芳直赴许府。在府中,许维很热情地接待着章郇。 “哎呀,这不是章大人嘛,千请万请才把你给请到鄙府上来。快坐。来人呀,上茶。” 章郇甚是讨厌许维的如此做作,不客气地直接说道, “许大人,你还是莫要拐弯抹角的,直接把你想要做的事讲出来。拐走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 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话语,许维显得比较大度,不理会地说道, “章大人,你也太冤枉了我了,我只是看知阶侄儿甚是可爱,一不小心便让人把他给请了回来。你就把他放在我家中玩上几天也无妨嘛。” “许大人,你这可是挟持朝廷命官的子女,犯的可是大罪,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呀。” “这哪有那么大的罪行呀。而且如果你一旦报官,万一我一不小心,手上的剪刀一歪,可就把知阶侄儿给剪死了,那可真真正正是大罪过一桩。说来说去还是你这当父亲的自己不好,不疼爱小孩。”许维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剪刀,在手上晃来晃去,一副不言而明的样子。 章郇虽说怒火万丈,可自己的独子在许维手里,也只好暂时服软地问道, “好好好,许大人,算你够狠,还请把所求之事告之与我。如能在不违朝廷律法的前提下,自然会网开一面的。” “我所求之事异常的简单,只要你在验看真身,准备行刑之时,提笔写下‘符合’二字便可以了。” 秋后问斩的犯人,在行刑之前,还需三道检验关口才能伏法。一要刑部大牢的司狱验看后,提笔写下符合二字,表明此乃是真身,未移花接木。二要刑部该管清吏司主事验看,同样也需写下符合二字,最后才是秋审处主事验看,完成最后一道符合的程序。 按理来说,经过三道关口,前朝那种替死现象就会杜绝。在明末,有钱之人往往出巨资让人顶罪。可毕竟钱可通神,那时就是设下三十关都没丝毫用处。 章郇听到是此种要求,脸色立变,朝许维的脸上呸了一口痰,骂道, “触犯朝廷律法之事,我章某人绝不会做。知法犯法,你怎么配在刑部当差?这孩子的命捏在你手上,要杀便杀。若我做下此等行径,日后到了地下,也绝无脸面见我章家列祖列宗。到得明日,我会禀明尚书大人,要他为我做个公断。”章郇转身便要出许府。 见章郇反应如此激烈,且估计应是动了真怒,许维便晓得他乃是个真汉子,已非金银珠宝、名马美女所能诱惑得到的。许维只能立刻改变做法,朝章郇深深鞠躬说道, “章大人您且留步,刚才我只是实验你一番,与你开个小玩笑而已。您的公子我哪敢绑架于我府上。只是昨日初见知阶甚觉得他与我有缘,故今日就派下人去把公子请到府中一玩,你莫要见怪呀。来人,快把章公子请来。我这厢先向你道歉了。”许维应变能力相当的快,迅速把与章郇间敌对的势头给消除。 章郇见许维都如此说了,自己还能再讲些什么!毕竟儿子还在许维手上,见好就收吧。略带不悦的神情说道, “许大人,今后勿要再开此种玩笑,容易使你我二人产生严重的误会。” 许维尴尬地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章大人就请放一万个心吧。” “爹爹,我在这里。”只见从屏风后传出个稚嫩的声音,一会功夫,章知阶那可爱的身影又在章郇面前出现,章知阶蹦蹦跳跳地冲向章郇,章郇则快步上前一把抱起章知阶,亲热地揉在怀中,摸呀吻呀的,生怕他又丢失了,真是好一副温馨的画面。 许维从章郇身上也悟出个道理来,金钱不是万能的,在某些时候也会败于气节之上。 第八节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乾隆三十九年大事记 乾隆三十九年大事记 正月初七2月17日 钱陈群卒 初十日2月20日 官兵三路同时进攻大金川 三月初九4月19日 谕命严惩木果木逃兵 二十日4月30日 江西南康县民何国达呈首天主教事,巡抚海成奏闻。 二十五日5月5日 准甘肃捐监收纳本色。 四月十六日5月25日 御史李漱芳参奏额附、尚书福隆安家奴蓝大在金陵酒楼酗酒闹事,该巡城御史永明、陈憬仅予薄责,不无有心瞻徇;福隆安身为步军统领,而本府家奴在外滋事,平日约束不严,亦难辞咎。乾隆帝命将永明、陈憬交部严加议处,蓝大交部从重治罪,令福隆安明白回奏。又以李漱芳能据实参劾,命交部议叙。 二十五日6月3日 乾隆帝为印刷《四库全书》所制之活字版定名为“武英殿聚集珍版” 五月十六日6月24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二十二日驻避暑山庄。 二十三日7月1日 向例旗员阵亡,子孙议给世职,其有年未及岁者,并照应得世职给与半俸。 二十九日7月7日 谕陕抚毕沅慎重开矿。 六月初五日7月13日 吏部奏请原以酷被劾之广东龙川县知县汪承憉捐复习原官。乾隆帝斥其办理错误。 二十一日7月29日 乾隆帝预计将来进攻金川勒乌围时,制胜之道,自必用炮轰摧,遂命乾清门侍卫阿弥达带冲天炮炮子及炮式,并测量之人驰驿前往四川军营,就地化铸。 二十五日8月2日 《四库全书》卷帙浩繁,为日后妥善储藏,乾隆帝命杭州织造寅就近询访范懋柱藏书楼“天一阁”之结构。 是月,命永停新颁僧道度牒。 七月初四日8月10日 克金川达尔图要隘,官军西南两路声息相通。 初九日8月15日 通晓外科、谙习天文之西洋人岳文辉、杨进德、常秉纲附搭商船到广,情愿进京效力。 二十一日8月27日 晓谕不得以宰相称谓阁臣,更不得以副相称谓都察院。 二十三日8月29日 饬谕大学士、军机大臣于敏中交结内监高云从。命将高云从即行正法。 二十四日8月30日 命左都御史阿思哈在军机处行走。 二十八日9月3日 以山东参将王普与高云从曾在宫门睹目交谈,听其嘱托,谕命整饬奏事处。 八月初五日9月10日 命查缴禁书。 十五日9月20日 将军阿桂坚拒大金川索诺木乞降。 十九日9月24日 黄河南岸老坝口以下堤工漫溢七十余丈,大溜从缺口奔腾而下,经谢阳湖归海,附近板闸、淮安一带汪洋一片。 二十八日10月3日 山东寿张人王伦借秘密宗教发动反清起义。 九月十二日10月16日 王伦军据临清旧城,阻断漕运。 二十三日10月27日 官军合围临清旧城。 二十八日11月1日 御史王宽奏严唆讼之禁。 二十九日11月2日 王伦**而死,反清起义失败。 十月初三日11月6日 王珣以著书“悖逆”处斩。 十九日11月22日 给事中李漱芳奏称临清“奸民滋事”系年成欠收、地方官讳灾所激而成。奉旨切责,命改调部属。 二十日11月23日 命查办原任云贵总督彰宝婪索下属事。 二十六日11月29日 直隶总督周元理奏称,山东逆匪王伦聚众谋为不轨,先由邪教而起,有白莲、白阳、清水等名色,欲除邪教之根,惟有力行保甲之法。 是月,英国驻印总督哈斯汀士代表波格尔到达后藏扎什伦布寺拜会六世**。 十一月初八日12月10日 命从宽发落收藏屈大均诗文案有关人犯。 十八日12月20日 向例江河堤岸在保固期内徒被溃决,按销六赔四之比,令河员文职自道员至主薄,武职则守备、千总摊赔。 是月,官兵逼临促浸河岸。 十二月初八日1775年1月9日 渥巴锡汗卒 二十三日1月24日 湖北巡抚陈辉祖查得明末《博物典汇》、《前明将略》两部违碍书籍后,分咨其他省份,如有此书及书版,尽数销毁。 第一节 第九章:七审奇案得昭雪,庸吏昏官终去职 鸳鸯二字,是红闺佳话,然乎否否? 多少英雄儿女态,酿出祸胎冤薮。 前殿金莲,後庭玉树,风雨催残骤。 卢家何幸,一歌一曲长久! 即今湖柳如烟,湖云似梦,湖浪浓于酒。 山下藤萝飘翠带,隔水残霞舞袖。 桃叶身微,莫愁家小,翻借词人口。 风流何罪?无荣无辱无咎。 ------《莫愁湖》郑燮 1 乾隆四十三年元月,趁着新年的喜庆,许维独自携带五万两的银票,深夜造访新任吏部尚书伍弥泰的府第。 还未进府,许维就被吓了一跳,乖乖,这晚上伍府怎么如此热闹非凡。门外站着一溜长长的人龙,都已经排到了巷子口。这些等候的人群,个个都是朝廷的命官,看顶戴,以六品京官居多。 许维心想,这年头想跑官的人还真多。看那情形,这姓伍的胃口还满大的。五万两可能不够,还是回去多取些银票再说。 许维马上重新折返回府,又多取了三万两银票,然后才斯条慢理地第二次来到伍府。现在他也不排队,反正都要花钱,也不再乎多花银子了。 先把家丁及官家给贿赂了,果真,许维毋须排队,便直接进到了伍府内。在家丁的带引下,许维来到了伍弥泰的书房。 伍弥泰正端坐在书桌旁,装作批改公文的模样。许维看在眼里,不由痛骂了几句, 真******是个道貌岸然,假公济私,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这么光明正大地收受贿赂,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出一副勤政为公的模样。哪天被钱给压死都不知道。 许维表面还得装出一副恭谦的样子,说道, “伍大人,下官乃是刑部律例馆主事许维。” 伍弥泰稍微抬起眼撇了眼许维,又重新把注意力回到公文上,打着极重的官腔发问道, “许大人,你来此所为何事呀?” 还能为何事?不图升官我走你这条道干啥?许维又是一顿好数落。 “伍大人,鄙人任职律例馆已三月有余,甚觉此职之清闲,不能更好地为吾皇分忧。恳请伍大人能把下官转调至公务繁忙之处任职。” 伍弥泰拖长声调说道, “这是好事嘛,想要为皇上多效力分忧,颇有本官的风范,值得赞许。” 说到这,伍弥泰话峰一转,又说道, “但是,这官职就这么多,也早已是分配妥定,再无半点实缺可以让你调补任用了。”他又是好一阵的长吁短叹,为许维可惜。 许维知晓这伍弥泰心中所想,必是没见着银子不放鹰。于是小声地陪着笑脸说道, “大人,您日夜操劳,身体要紧。我这有些补品,可让大人您好生调养一番。” 伍弥泰也不客气,接过许维递上来的小锦盒,打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八万两的银票,这可是不小的数目。 嘴上也变得格外的亲热,说道, “许大人,依你的办事能力,在刑部中可算是数一数二的。把你放在那律例馆中确实有些大材小用,暴敛天物了。 刑部右侍郎阿扬阿刚刚外放出任盛京将军一职,这右侍郎的位子尚算是空缺之中,这升转右侍郎一职凭你的才干应该不在话下的。 这样吧,你再去走走刑部尚书杨定先杨大人的路子,让他明日在朝上与我一同举荐你。有我二人同时保奏,这个大实缺必落于你手。” 许维对吏部的职权也清楚得很,凡是低于三品的官职,吏部才有权力直接任命,三品以上朝官必须由皇上亲自选派出缺。 见伍弥泰下了保票,也不在其府上久呆,立刻转往刑部尚书杨定先的府上。因为都是熟门熟路了,故很快杨许二人也达成了某项交易。这进出一次刑部尚书府第,让许维又破费了二万两。 第二日早朝之时,乾隆帝跟前的太监李树春高声喝唱道,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伍弥泰走出班列跪奏道, “臣有本起奏。” 乾隆一看,原来是吏部尚书伍弥泰。 “爱卿有何本奏来?” “皇上,刑部右侍郎阿扬阿因迁任盛京将军,而使右侍郎一职空缺。刑部乃国之根本所在,其副官皆不宜缺任太久,恳请皇上任命一能吏出任此职。” 乾隆一听,原来所为此事,便发问道, “那爱卿心中可有人选?” “臣以为新任刑部员外郎兼律例馆主事许维可胜任此职,他虽年纪尚轻,可能干过人,由其出任刑部右侍郎一职,定能协助刑部的杨大人处理好本部事宜。” 此时,杨定先也出列奏道, “皇上,鄙部员外郎兼律例馆主事许维确实才华出众,实可出任刑部右侍郎一职。” 乾隆听到伍、杨二人所呈述之事,不免失神了会。这个许维啊,看来有些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心情了。他年纪还轻,还需再多敲打几年,磨磨性子方可成大器。若是现在便升迁,对其日后发展反而不利。 不免又记起此人的救命之恩来,细思量起来这许维也现出一定的才干。超擢其人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先帝雍正爷跟前的鄂尔泰不也是从宗人府员外郎径自升到云南巡抚一职上来的,深得雍正爷的欢心,更是配享太庙。 乾隆正要准奏之时,已位列军机大臣的和珅听到居然是有关这许维的提议,可不能让这许维得逞,不然他就要与自己同朝为官,凭空多了个政敌。和珅不失时机地出班说道, “皇上,微臣也有本奏。” “和卿家既然也有本奏,那就快快道来。” 和珅要起奏的自然是与许维升任刑部右侍郎一职有关系,他这般奏道, “皇上,微臣与许维曾共同做事过一段时间,也认为此人确实极有才干,伍、杨二位大人说得都对,可微臣认为这其中有一点值得考虑。” “爱卿只管道来。”乾隆发话道。 “臣以为许维现在以从五品衔员外郎一职直接跳升至从三品的刑部右侍郎衔,这不免升迁过速,以为朝廷现今用人直凭主官之喜好而已,非议太大。前朝虽有田文镜为例,可他毕竟在基层曾做了数十年的知县。况且许维在刑部任期不满半年,如此升迁,外人看来还以为朝廷真在做儿戏,对朝廷的声誉可能会有所损。” 乾隆一想也对,这时间上也快了点,确实应该再让他磨练一段时间,于是开口询问和珅道, “那和爱卿认为谁人合适出任刑部右侍郎一职?” “皇上,臣以为前大学士傅恒之子福长安堪可此职。其家世无可比拟,其本人又在内务府任职多年,劳心劳职。授予此职,文武百官应无异议。” 乾隆扫了下在朝官员,伍弥泰与杨定先皆是军机大臣阿桂的亲信,阿桂又与傅恒关系密切,二人自然不便发表反对意见。其他官员又碍着傅恒一家普受皇宠,子侄皆任高官,且傅恒才刚过世不久,其宠并未消退多少,自也不敢提什么反对意见。 乾隆见无人反对,于是便开口定调道, “那就这么定了,升福长安为刑部右侍郎,至于那许维,就着吏部酌情升迁,可以授之以郎中或御使衔。” “微臣领旨。”伍弥泰只好暗骂了和珅几句,出列谢恩。而和珅则心满意足地回朝列之中眯起眼来等着退朝。和珅此举甚是厉害,不仅把许维给压制住,还拉拢了福长安,再者还让朝廷百官知晓这许维深受自己的讨厌,想来日后必有人会对许维落井下石以讨自己的欢心。 伍弥泰回到吏部后倒也是头痛万分,不晓得该派给许维何等官职。思来想去,最后眼睛一亮,不如派他个御使之职,让他出任都察院云南道监察御使。 云贵总督李侍尧资历甚深,三朝元老,封疆大吏,其素来骄慢不堪。云南道及贵州道出缺已久,便因那李侍尧对出缺之人甚有意见,挑挑拣拣迟迟未能补上。 李侍尧与和珅不睦已久,用和珅的死对头出任云南道监察御史,想必那李大总督不会再有任何意见。对许维,他那是高升一级,对自己也算是卸去一烫手山芋。 第二节 一行人经献县、德州,于初八日抵达山东济南府,初十日到了山东历城。山东巡抚国泰率同司道等官员在历城城外八十里处跪请皇帝圣安,随后即被迎入历城的双喜楼,全历城最奢华的酒楼。 许维始终紧盯着和,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中,怕他与国泰有密通。果不其然,在迎接钦差一行人入住双喜楼之际,国泰与和曾趁着人杂之时交谈了几句。而后和几日里紧锁的眉头似乎有些开朗起来。依许维的判断,应该是和询问国泰是否已做好应对之策。 许维为免夜长梦多,直接向刘墉提议,马上开始对历城的官库进行盘查,以免使历城县有所准备。刘墉倒也同意许维这一意见,便对和说道, “和大人,你看我等此次乃是奉了皇命,职责所在,不宜在此耽搁过久。” 和虽有些不大愿意,可碍于皇命在身,也不敢阻拦。但和还是不忘对许维威胁一番说道, “许大人,这此番前去历城盘查官库亏空,如果你只是道听途说,而真象又不像你所说的,你冤枉了地方官员,那罪可就大了,我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许维哪会怕和的威胁,老子的奏折都呈了上去,现在就算收手也是死路一条,当然是要与你和拼个鱼死网破。 “和大人,我始终认为我的奏章中所述皆乃事实,您勿需多虑。” 刘墉在旁帮腔发话道, “和大人,那我们就马上前往历城官库核实银两吧。” 和望了下国泰,国泰朝其使了个眼色后赶紧从迎班的队伍中出列说道, “诸位大人,那就由下官陪同前往吧,这历城官库离双喜楼也不远,郭知县,你就在前面带路吧。”一个身材颇为肥胖的官员应声而出,带领众人又马不停蹄地朝历城官库赶去。 历城官库库房外的七名守卫兵丁见到大批的官员驾到,慌忙跪了一地。和临进库房的一刹那,别有用意地对刘墉、许维说道, “二位大人,我看这库房内的银两众多,如果真要一封一封银子的盘查,也不晓得要弄到何年何月。我看这样吧,按户部常规,从每间库房中抽查数封即可。” 许维从和的话语中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可就是说不上来。 因和乃是此次查核帐目的领头人,而他口中的规矩也确实在户部查帐时常用到,故刘墉不便做出反对之意,他回头望了下许维,暗示可以同意和的意见。许维见和不漏丝毫破绽的说法,也只能先默然同意! 总共从七间库房内抽取了近二百封银子,在由刘墉带来的户部司吏逐一对照账薄核对后,发现银钱与户册上所记载的并无二致。 和不断冷笑着,等全部抽查完毕后,对户部司吏说道, “你等都核对完毕了吗?” 司吏们朝和做汇报道, “已经抽查核对完毕,历城县官库并无亏空一事,一切帐目明细皆正常。” “嗯,很好,你们办事得当,等回京后定有重赏。”说到这,幸灾乐祸地又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不晓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所谓山东全省亏空严重一说。此事我定要禀明皇上,重重严惩你这等佞人。” “多谢和大人为下官作主。”国泰装腔作势地说着。 “我们走。”和一挥手,大批的山东官员们都尾随其后,返回双喜楼。 望着远去的和党徒,许维还真有点莫名其妙了,按说这风云不至于探听有误。这里只有一个解释,必是国琳已然事先通知到国泰,而国泰也已早早做好应对准备,故此次核查才会失败。和此人早就对自己心怀不满,回京之后绝对会狠狠地落井下石一番,不把自己给弄进刑部大牢,看来他是心难安了。 正想着,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拍,许维回过神来,一看,是刘墉。只见刘墉神态自若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你在想什么呀?莫不是在担心日后的前途?” “说没担心那也是骗人的。到了这个份上,想想也是正常的。”许维还算镇静地回答。 刘墉有做过一任知府,这对事情的判断能力上比许维丰富得多。他刚才虽默不作声,可在验银的过程中,还是捕捉到一丝的破绽。与许维同在都察院为官,刘墉还是很欣赏许维这个年轻人,故待和走了之后悄声说道, “许大人,此次核对官库,你有否发现不妥的地方?” 许维鬼精灵得很,他听出刘墉的弦外之音,不禁喜道, “刘大人,还望您能指点一番。” 刘墉徐徐地说道, “虽然官库中所存银两与印册相符,但银色掺杂不一。本来官银皆是五十两一锭,重量应是相符才是。可刚才在核对现场,我摸过几锭银子,这重量上便大有不同之处,而且色泽比较陈旧。” 经刘墉这一提,许维也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那场面确实有些让人怀疑。那些被抽查的银子银色极旧,仿佛在市面流通了许久。 许维甚是果敢,未及久思虑,马上向刘墉提议道, “刘大人,那我看能否把这历城县的官库暂时封存起来,等事情查明了之后再启库?” 刘墉本来就站在许维一边,再加上这个建议合情合理,便应承下来。 当晚,和听说要封库,那脸刷地便变了下来,不悦地对刘墉说道, “刘大人,您觉得这有必要吗?这早上已是抽查了半天,您也在现场,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司吏们也说官库正常,我觉得已没必要再行核对了。” “是啊,刘大人,我山东全省皆无亏空之事。这些皆乃是这许维瞎编烂造,蒙蔽上听,妄想凭此升官发财。”国泰在旁辩解。 刘墉没理会国泰,沉下脸来对和施加压力道, “和大人,我觉得封库绝对合情合理,没必要再推三阻四。为了能顺利完成皇上所交之任务,今晚历城官库必须封查。同为钦差大臣,我也有这个权力吧?” 被刘墉这么一逼,和倒也不便太过明目张胆地包庇国泰了,只好顺水推舟地答道, “那好吧,就依刘大人之意,先行封了这历城官库再说。不过这封库总要有时间限制吧,总不能一封就半个月吧。”和立刻就把封库的时间给大为缩短,尽量照顾国泰。 刘墉看了下许维,许维伸出三根手指,刘墉答道, “那就三天吧,如果三天再无结果,那就是这许维有诬告朝廷封疆大吏之嫌,皇上必会重办于他。” 许维总算又多讨得三天时间,当晚便在房内与风云密商开了。 “风云呀,你对这历城官库之事怎么看?” 风云也是很惊讶地答道, “大人,山东全省官库亏空在山东官场上可算是在台面上明摆着的事,历城官库怎能无亏空呢?这里头定有猫腻。” “那你觉得该如何在三天之内解决此难题?” 风云思虑良久后提出了个建议, “大人,我有个好友在历城县当户房书办。我想只要他能帮这个忙,这亏空一事定能迎刃而解。” “哦?”许维眼睛一亮。 “他叫高不节,任历城户书办有数十年了。近来听说家里头因着亲戚出了点状况,把他的一半家产也都搭了进去,手头甚是拮据。只要大人能出点银两,想来他定会帮这个忙的。” “那好,就由你当这说客了,你速去这姓高的家里,把他给请到这里,由我当面与他详谈。” 高不节很快便来到许维府上,此人看上去甚是短小精悍。只见他先给许维请了个安,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风兄都与我讲过大人的处境了,我也明白大人的难处。这历城亏空不亏空,我最知晓,也知晓该如何处理。” 许维见高不节甚是干脆,于是也不再兜圈子,说道, “高书办,这样吧,只要你能说出历城的亏空是如何产生并如何给填补的,我可以送你5千两白银。” 高不节摇了摇头,说道, “这历城的水深得狠。我若揭发出来,怕性命难保。故只区区5千两,不足我说出实情。” “好,本官送你两万两白银。”许维也很干脆。 高不节对这个价格感到满意,于是转入正题口若悬河地把历城亏空的具体情况详细一一说与许维听, “许大人,我在历城任户房书办有十七年个年头了,这历城官库亏空皆是由于从前办理逆匪王伦滋扰,因公挪用而产生的亏空所致。 前任知县许承苍因剿捕逆匪王伦,承办军需挪用库银一万八千八百两;陈钰成接受前任亏空银一万八千八百两,本任内并无亏空;周嘉献接受前任亏空银一万八千八百两,又在本任内购办河工石料及挑通省城河道挪用库银一万五千两二百两;王启元在任内因雇办差务车辆,挪用库银四千五百两;单琏接受前任亏空银三万八千五百两,有在本任内垫修贡院及县城监狱,挪用库银一千五百两;郭德平接受前任亏空银四万两,于本任内虽无亏空,但对前项亏空没有奏明,致使至今官库亏空。” 看来不愧是历城县的户房老书办了,心中自有一本详细帐。许维点头表示赞许。 高不节继续说道, “山东全省像历城这样亏空的事普遍存在。而当许大人开始奉旨查验库房时却发现并未短缺银两,实在是因国泰国巡抚暗中弄了手脚。” 总算说到关键处了,许维全神贯注地听着高不节的话语。 “国泰大人于初六下午,向山东各大富商商借银两,并许以高息。所以历城官库于初七晌午时分,便把所有亏空银两皆补齐了,静等钦差们的查验。” 许维差点破口大骂开来,还不是那和搞的鬼,要不是他让国琳通风报信,这国泰早就革职查办了。 等高不节走了之后,风云问道, “许大人,您现在准备如何下手?” 许维冷笑了几声说道, “哼哼,既然被我知道了由来,那他国泰可就没好果子吃了。我会立刻要刘大人发出指令,让那些商户们前来历城官库领回银子。这样一来那国泰就露了馅了。” 风云考虑比较周全点,又问道, “如果那些商人摄于国泰的官威,而不敢来领取银子,又该如何是好?” “这更好办,就说如果不来领取银两的话,那就全部充公,一概事后不得领回。商人图的就是利,他们连本金都没了,自然会急不可待地来官库领回自己的本银的。” 当刘墉听完许维的汇报后,欣然同意许维的建议,并马上请来和,道明缘由,要求贴出官府告示。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刘墉他占着天大的理,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心里只能盼望山东诸商户能讲点义气,别蜂拥而来提回现银。 由于有钦差大臣的指示,官府告示很快就张贴了出来: 但凡商民借予官府的市银,三日之内需领回,否则全部封库入官。 此告示一经公布,顿时有无数的商人前来历城官库纷纷领回银两,库藏一空。至此,山东官府这出纸里包火的把戏终于漏了馅。 盘查结果,真如高不节所言,官库亏空白银四万两。 这也给和出了不小的难题,此时他纵想再行包庇,也已属不可能的事情,只好不太情愿地与刘墉一起深查此案并将初步结果奏报皇帝。 由于有许维在一旁推波助澜,刘墉对山东布政使于简易的审查也即刻开始。身为山东布政使的于简易,主管着全省的财政,对于历城官库出现的问题,他自然逃不了关系。 在连续两日的彻夜严审下,于简易只得招供。他供称,国泰借办买物件之名,巧于婪索。他叫州县办买物件,随意给点银子就算是买下了。然后又将所买之物以高价又强迫其他府县卖下,从中牟取爆利。这些事情皆由冯诞经手,现任济南知府吕尔昌也牵涉在内。 许维又亲自传讯了前济南府知府冯诞,此时的冯诞正要调任漳州府知府。在许维的百般利诱及严刑逼问下,冯诞老老实实地对于简易的供词亦供认不讳,还呈出了各州县“帮费”清单。 许维见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禁喜出望外,立刻把新得来的证据呈给刘墉。刘墉火速写好奏折六百里加急附上那物证及供词,上呈乾隆。 朝廷接到和等人的汇报后,认为“此事实属大奇”。决定除将国泰、于易简、冯诞、郭德平、吕尔昌革职外,还着令和、刘墉、许维三人严审国泰,让其将如何勒逼属员等情逐一供吐,并要严查是否有后台撑腰。 许维得到此令后,更是喜出望外,这下可以好好严刑逼供这国泰了,不把这和给逼出来誓不罢休。(未完待续,) 第三节 许维于夜半时分入了济南府大牢,直往关押国泰的牢房而去。在狱卒的指引下,许维进了甲号牢房。 因着国泰乃是前任巡抚的身份,故其还未被用刑,只身着囚服,头发稍乱而已。 见着许维后国泰连理都不理,直接转了个头,面朝墙闭目养神。 许维对国泰这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异常恼怒,斥责道, “大胆犯官,见了本大人居然还如此蛮横。来人,把国泰的脸给我拧过来。” 随行的人上前两个,用力把他脑袋给转正了。国泰冷哼数下,仍旧是闭着眼,显然对许维不屑一顾。 许维挥挥手,让手下人先行退去。见无人后,便放了个温和的口气说道, “国泰,按你的罪行,其实也未及死罪,只需在这山东境内把你一案审结,并在上奏的折上替你讲些好话即可,估计斩监候还是可能的。可皇上居然下旨再次严审你,并要押你进京复审,这自然有其深刻的含义在内。” 国泰被许维这些话给吸引了过来,不再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而是有些聚精会神地听着,毕竟这关乎着身家性命。许维更加卖力地灌起迷汤来: “皇上有鉴于近几年来各地的贪污案件层出不穷,先有贵州巡抚良卿分赃不均案,又有云南巡抚钱度勒索厂矿案,还有浙江巡抚福菘贪污案,以及那震惊天下的甘肃第一大贪案,简直是前仆后继,难以刹住贪婪之风。为保我大清万年基业,皇上决定拿和和大人开刀。” 许维这段话也是半真半假,近几年来乾隆确实有意大开杀戒,惩贪面广量大,连欺冒、挪移都在严惩之列,对高级官吏贪污纳贿的打击更是沉重。经他相续处死的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三品以上大员约十余名。就如前所说之贵州巡抚良卿、前贵州巡抚,现湖南巡抚方世俊、贵州布政使高积、云南巡抚钱度、浙江迅抚福菘、两淮盐运使柴稹、陕甘总督勒尔谨等皆被处以斩立决或自尽。 而贵为天子近臣的和,身兼数职,更可算得上是满清第一贪污大王,光是收受国泰的银子也不下十余万两,赴甘肃查赈之际更是收了王望的十五万两白银,私下不被人知所收受的银两更是不知有多少。 如果说乾隆要拿和开刀,刹刹贪污遍行之风,倒也不为过。 国泰已是有七分相信,许维趁热打铁道, “国泰,既然皇上有此意,就看你配不配合了。凭着你父文绶文老大人的功勋,不至于会被判处死罪。只要你把向和行贿之事皆写出来,由我呈交给皇上,那你还是大功一件,说不准到最后还只是个降五级留任的处分。 皇上最恨的便是贪官,像和此样的官员,死上一百次都值得,你勿要被他给拖累了。” 许维这段话可把国泰已死的心又重新说动了起来,他犹豫不决地对许维说道, “那容我细想一夜,明日午时你再到我处。”打心里国泰是没指望什么降级留任,只期盼着能获得个斩监候之类的处罚,先拖过一段时间再说。 许维也不便逼得太紧,怕适得其反,于是便同意了国泰之所求,颇有些得意地出了牢房。 还真应了那句夜长梦多的老话,许维早晨刚起床,便得到山东胡庆余堂的密报,今早,大清朝的军机大臣和也进了济南府大牢,在里面与国泰详谈甚久,至今还未出来。 许维接到这个报告后,心中直喊不妙,可能国泰会澄清与和的关系,许维赶紧立即坐轿也赶往大牢。 才到得牢狱之外,便瞧见从里面出来个二品大员,他身着九莽五爪朝服,外罩锦鸡补服,头戴缕花珊瑚顶,并插着根单眼花翎,圆脸大肚,这不是和还能是谁?和只短短一年,身材大变形,皆受了富贵的害,心宽体胖。 和见着许维,那副招牌式的笑容体现了出来,大老远的便打开招呼道, “哎呀,这不是许维许大人嘛,什么风把你也吹到济南府的大牢中来了?” “与你同样的理由的呀。”许维也是春意盎然地说了开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二人是挚交知己呢。 和压低声音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您可是棋差一招呀,国巡抚什么事都与我讲了。要不是我今早来得早,思想工作也作了一箩筐,这盘棋可就要被你给赢了去。”说完便扬长而去。 听到那刺耳的笑声,许维打心里憎恶这和,真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总有一天要死于我手上。他有点意识到不妙,快速进了大牢找那国泰。 大概是听到牢卒在外唱名, “许大人到。” 大老远的国泰在牢内就冲着许维的方向大声嚎叫道, “姓卫的,你居然敢蒙我?像和大人如此精忠报国之大臣,国之栋梁,你也想污蔑他?哼哼,我国泰也是世受皇恩之人,岂能与你这等小人为伍?你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事,我国泰一人做事一人当。” 许维听到这些话,顿时无语。明显和那国泰是彻底被和给洗脑了,想从他那里突破,弄垮和已是无望。和不愧是头老狐狸,总能领先自己一步。 既然话都被和挑明了讲,许维不再给这国泰留任何面子了,加大了查案的力度,连续三夜提审国泰。 国泰倒也很配合,有问有答,很快便查清了国泰犯下勒索属员、挪用公款等项罪状,受贿银两查明的有八万多两,并造成山东全省亏空高达两百万两。 和、刘墉等据实奏报,并给出了处理意见: 首犯国泰蒙皇恩深重,被寄任封疆大吏,不思廉洁自律,整肃地方,乃任性乖张,以至声名狼藉。明知历城等库亏空,仍令历任属员交结,以致官库长期帐存不实。据于易简交代,其贪污数已累万盈千,实属贪赃枉法。应将革职山东巡抚国泰依照“侵盗官银钱粮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大清律例定罪为斩监候,秋后问斩。 次犯于易简,身为山东布政使,目击国泰贪污劣迹而甘为其隐瞒,曲意逢迎。前蒙皇帝面询时又不据实陈奏,反而力为国泰掩饰,以致国泰肆无忌惮。应将于易简按照大清律例处斩监候,秋后问斩。 许维还怂恿刘墉多加了一条,即不知何故,钦差尚未到达历城,而巡抚国泰却已知晓该事,事先令人暂时填补亏空。据查,可能乃是国泰之弟国琳通风报信所为。 许维打着一副好算盘,好歹也得把这国琳拖下水,说不定便由他身上打开突破口,露出是和所泄也不准。 乾隆闻报后对山东全省官库亏空高达两百万两一事大为恼怒,在奏折上写下朱批: 国泰、于易简但知罔上行私,通同舞弊,而于属员亏空帑币概置不问。其罪实不可恕。但尚有王伦一案籍词卸罪,国泰、于易简二人著加恩赐令自尽,勿再押解进京,派尚书和前往宣旨监看。在国泰临刑前,审清究竟是否真为国琳通风报信? 在京城,乾隆也令军机大臣福隆安审讯国琳。经国琳交代,其确有让家人去山东,可那只是因家中老母亲挂念长兄已久,故才派甲家丁套儿前往山东,并无通风报信之嫌。 而由和审讯国泰的结果与国琳基本相同,乃是家丁捎来家中的问候而已。 本来此案还将涉及国泰之父,四川总督文绶,在和的力保之下方始无罪开释。许维总算有些明白国泰与和的幕后交易的内容。 最终山东巡抚国泰贪赃枉法一案落下大幕,以山东巡抚国泰、山东布政使于易简自裁,一批山东官员被撤职发配边疆,京中的国泰之弟国琳被撤职查办为结局,和又躲过许维从暗处射出的利箭。 目送许维离京远赴福建上任,和也在暗中布置着。正所谓你初一我十五,姓许的捅我一刀,那我和也要砸你一拳才是。等着瞧吧!(未完待续,) 第四节 五月十八日,许维带着二杨及林宾日三人及白虎堂六名三等鹰卫入了福建境内。 福建,古属闽越人之地,讲的是闽南方言或福州话,许维本想亲自探听一番福建的风俗民情,但只在路边驿站里听上几句闽人对话后,便放弃了亲自打探消息的想法。很简单,根本听不懂闽人在讲什么意思,与京话有极大的差别。一个简单的‘吃饭’读音,闽南话会说成‘驾崩’,福州话则说成‘写波’,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林宾日本就是福建福州人,居于福州南后街一带,离开家乡也才三年,由他领着自也不会太闷。 在许维首肯之后,林宾日便负责起了向导一职的任务。一路行去,林宾日尽心尽责,不断地讲着福建的风土人情,名人趣事,也让许维一伙人对福建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福建在西晋之前始终是吴越土著控制,自八王之乱,中原动荡后,衣冠始入闽者八族:林、陈、黄、郑、胡、何、邱、詹。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衣冠南渡、八姓入仙‘,仙则指的是仙游。直到此时,汉族才在福建占据多数。 福建在由闽王王审之兄弟治闽达六十年之久后,才逐渐与北方汉族真正完全融合,经济上有很大的发展。 在南宋时因辖一府两军五州,故福建又称八闽。 清代福建辖有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延平、建宁、邵武、汀州八府及二州、五十二县、六厅。 越靠近福州,林宾日则越是兴奋,毕竟数年未归家,思乡情绪渐浓,更有那‘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之意。许维对林宾日的心情还是颇能了解的,甚是体贴地把行程加快了一些。 这日,许维一行人已到了鼓山下,离那福州城也不远矣。对于连日赶路的众人,林宾日心内非常过意不去,便对许维说道, “大人,此去福州县城已不足半日行程,莫如由我领着好好欣赏一番素有石鼓名山美誉的鼓山,放松半日。” “也好,我等急行而来,走得确实有些疲倦了。”林宾日善解人意,许维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福建自己从未来过,正所谓即来之则安之,不好好欣赏一番美景也枉当这福建的地方父母官了。 鼓山,位于福州府的东大门,主峰海拔969米,分为鼓山、鼓岭、鳝溪、磨溪、凤池白云洞五大景区。自宋朝至清皆为游览胜地。山上四季常青、苍松滴翠、奇葩流红、岩秀谷幽,名胜古迹遍布全山。 相传山颠有一巨石平展如鼓,每当风雨之际,便发出隆隆的声音,象鼓声绵绵不绝地在山间回荡,故名鼓山。 山上千年古刹涌泉寺面貌庄严、规模宏伟、工艺精巧、殿宇辉煌,素有“闽刹之冠”称誉。寺中千年铁树、鸡丝木供桌及血经书称为镇山“三宝”,观后令人叫绝。寺前千佛陶塔系宋代用陶土烧制而成,制作精巧。历代名人在山中留下700多幅摩崖石刻,真、草、隶、楷、篆各种书法俱全,其中不乏有蔡襄、李纲、赵汝愚、朱熹、王阳明等名流的题字。 被林宾日这么一通猛介绍,许维听起来倒是心痒痒的,一行人直奔山门而去。 才行了不久,还未到半山腰,许维便发觉情形有些不对路,身后跟随着三个人,不紧不慢地从山脚时便跟踪起,三个都戴着顶斗笠,把面庞遮掩得实实的,你慢他也慢,你快他也快,形影不离。 二杨也注意到了这个情景,为保证许维的安全,二人分别打了个眼色,准备与六个鹰卫除掉这些尾巴。许维对此倒不置可否,示意未明了这些人身份之前,勿要打草惊蛇。 以许维的考虑,这些人最大的可能性是闽浙总督陈辉祖派出来的探子,想安点罪名在自己头上,好给陈辉祖以打击的口实。 内心对这陈辉祖实在是蔑视到了极点,身为封疆大吏,不仅未能看管好自己的亲兄弟,反而还要徇私报复!自己倒要看看这些狗腿子能奈自己如何。 此时许维反倒悠闲自在起来,沿途不断地观赏风景,遇见前人题字时,还要驻足停留半响,摇头晃脑般地低吟上几句,真是潇洒至极。这可苦了后面的三人,停停走走,从山脚行进至半山亭,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刚要入半山亭中歇息片刻之际,却见从亭内奔出数十个携带兵刃的壮汉,在一个满脸胡茬左眼已瞎的汉子率领下,拦住了许维的去路。 瞎眼人那剩下的右眼目露凶光,颇为凶悍地冲许维便是一句带着极浓重闽南口音的话, “客人,今日上山路不通,请明日再来。” “这路莫不成是你家开的?我要上山烧香拜佛也不许吗?”许维甫一入境,便遇诸多事端,口气也不善。 “不许上就是不许上,你唆什么。”独眼汉斜了眼许维。许维遂不理睬那独眼汉,而是转身示意林宾日出面交涉。 林宾日走到前方,直接用闽南方言与那瞎眼人交流了几句,而后又转回到许维身边,悄声说道, “大人,今日此山被天地会所占据,他们要在此处开大会,所有游客皆被阻于半山亭边,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居然是天地会的人在此?那身后尾随自己的三人可能并非是那陈辉祖的手下,定是天地会的探子了,许维吃惊不小。 凭借飞鹰队的消息,许维早对天地会有所了解,故很想知道天地会在鼓山聚集所为何事。 自清康熙帝以来,天地会已逐渐成为清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地会不仅依靠着台湾郑成功,还多次策动反清复明的起义,清廷可谓欲拔之却惜无良机。 尤其近几年来天地会势力更是发展迅猛,在经历了台湾回归大陆的一段短暂的低潮后,在新任舵主张孝廷的主持下,又重新在东南数省崛起,会众一度达二十万,与那川、陕、楚一带活动的白莲教不相上下,风头把南北武林八大帮给压了下去。 许维正自琢磨着该如何潜入山内,看能否探得些绝密消息时,那不声不响的三人突然发难,在连吹了数声响亮的口哨后,露出狰狞面目。带头一人直越过许维众人,来到那瞎眼汉子跟前,甩掉头上的斗笠,阴阳怪气地冲着他说道, “庄大田,你们天地会在鼓山意图聚众谋反,这可真是老天白送我王重洋一场大富贵啊!来人啊!” 庄大田显然认识那王重洋,也想不到官府的人居然会在此地出现,一脸愕然状,人往后退了一小步,打断王重洋的话语说道, “王重洋,我们天地会与你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无瓜葛,每月应有的孝敬也都按时送上,今日你何来此招?” 王重洋狞笑道, “这可不是我本意,只是奉了抚台大人之命,情非得已啊。你还是快点去把同党都叫出来,一起随我去衙门,也好让兄弟我交差。到时候我也会交代一声,让衙门的兄弟们款待你们一些,免得被活生生杖毙了。” 庄大田也非好惹之辈,虽见情势不妙,官府可能设局捉捕,但还是很强悍地答道, “想捉我?哼哼,就凭你们这些捕快?等来生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重洋也不再浪费口舌,大声喊了一句道, “给我拿下”。 顿时在半山亭附近的草丛中、山壁内,一下窜出过百的公门捕快,手拿兵刃对占据半山亭的天地会会众发起猝然攻击,此次抓捕必是经过事先预谋的。 独眼的庄大田显然对此意外之事未曾估料到,很是慌忙地让手下迅速退入亭中进行顽抗,并仓促派人通知在白云洞的其他天地会众躲避。 占据半山亭的天地会众倒是很顽强,在多于己方数倍的官兵面前,死守不退。前面一名倒下,后面一人递补而上,而庄大田更是奋勇当先,手提双斧立于最前面。官兵来一个劈一个,有万夫不挡之勇,不到半盏茶功夫,庄大田脚旁便倒了近七名官兵,皆是脑袋被劈烂。 由于山道狭窄不堪,只容得三人通过,天地会占了个地利之便,紧紧扼守着通往山上的半山亭,故官兵一时半刻也拿庄大田一伙没什么办法,双方开始在半山亭处僵持起来。 许维等人见官府与天地会交上手,便开始慢慢往后退,卷入地方事务实为不智。你许维想退,有人可没想让你这般便宜了事。 就那个叫王重洋的官府捕头在见到天地会众被手下人给围住,拿下庄大田是早晚的事,于是闲起心来就盯上了许维,正巧见许维一伙想溜,几个起纵,便越过许维头顶,阻住下山之路发话道, “你们这几个白莲教逆匪,还不给我乖乖俯首就擒,难道要本大爷亲自动手吗?”哗拉一下,许维周围又被数十个衙役给围得水泄不通。 许维听后一片愕然,怎么回事,居然被误认为是白莲教的人了。 杨遇春老练地在后发话道, “这位大人,我等十人皆是从浙江入闽事置货的正经商人,怎会与这白莲教乱匪相勾结?再者说了,这个叫庄大田的人,我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大人勿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王重洋嘿嘿冷笑几声,双眼死死盯着许维那甚是鼓囊的包袱,目光甚是贪婪,自有见解地说道, “你等当然是从浙江过来的,但并不是经商的商人而是白莲匪徒,想与这天地会反贼商讨什么大事,可你们怎会料到官府早有细作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我得来的情报显示,白莲匪徒一行也正好是十人于一个月前秘密潜入闽境,意图与天地会铁血堂的人联络,这地点就选在鼓山之上的白云洞内,你们莫欺我什么都不晓得,还是乖乖地随我走一趟衙门。” 许维与二杨对望一眼,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真应了那句‘未见判官,先遇小鬼’的古话。 王重洋大概是看到许维一伙表现出后怕的样子,以为自己恐吓成功,便循循诱导般说道, “其实我看你们也不是真想入那白莲教,定是被人所逼。本大人素有好生之德,体谅你们的一番苦心。这样吧,你们就交点钱赎你们的罪过,我也好替你们摆平这一道。” 听完王重洋的这一大番话,许维总算明白,敢情这衙门里的人是趁机来敲竹杠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福建官场也好不到哪去。山上逆党还需剿灭之时,居然此刻就敲诈勒索起来,实在是颠倒主从。 许维点头同意先花钱消去此灾,等日后再寻机找此人要回钱物。贵为福建按察使,三品大员,居然会在福建境内给人勒索,说出去还真让人笑掉大牙。 林宾日领命上前与那王重洋交涉道, “这位差爷,那您说这所谓的赎罪银两该是多少?” 王重洋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寻思了片刻,凭直觉推断,这伙人个个带着沉重的行李,现银当不在少数,可能是江浙的富豪南下福建打天下的,绝对是个大肥羊。要不是被自己恐吓几句戴上了谋反的大帽子吓破了胆,真要让他们出点血还比较难。 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面带笑意望着林宾日。 “一千两?” 王重洋摇了摇头。 “那是多少?一百两的话也太寒酸了,叫我给我还出不了手。”林宾日半开玩笑地说着。 王重洋眼一瞪,不悦地说道, “一百两,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呀!你们要想想,被当成白莲逆党,那可是要杀头的。这保命钱自然要贵上一些,一万两,不说二话。给钱我就放人,不给就全部抓进大牢。自己想清楚。” 听到一万两这几字,林宾日还真有点犯晕,如今当差的真是够狠,吃人不吐骨头。 许维也听到王重洋所说的话了,第一直觉便是这福建官风实在是差到家了,差役到处讹诈钱财。对待富人如此,对待穷人更可想而知了。 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哼哼,想占我的便宜,连门都没有,唤过林宾日叮嘱道, “先给他吧,就算是暂时寄存在他那边。等我到任后再与他算这笔帐。问清是哪个衙门的,日后好打招呼。” 林宾日按着许维的意思,换了种更卑谦的口气对王重洋说道, “大人,这钱我们可以出,所谓破财消灾嘛。但我等毕竟是外乡人,千里迢迢的来福建做生意,怕人生地不熟吃亏上当。 既然与差爷如此有缘,不如就请留下个地址姓名什么的,日后我等在生意上如若与闽人起了争端,也好找大爷您给调停一下。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关系二字。” 一番话被林宾日说得光冕堂皇,挑不出一丝毛病,像极了商人要找靠山的模样。王重洋还以为自己碰上冤大头,发财树了,丝毫没再多想,拍着胸脯便答道, “找我就对了嘛。出门在外靠朋友,尤其在这福建境内,我王重洋哪个地方不熟?就凭我在臬司衙门做了二十年的捕头,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放心,搭上我这一条线,做生意稳赚。” “那以后可就全靠王大爷帮忙了。”林宾日再次恭唯了一句。 生怕这到嘴的肥肉飞了,王重洋耐下性子不厌其烦地给许维等人反复推销介绍自己道, “你们大概不晓得这臬司衙门是干什么的吧?我可告诉你们,这臬司衙门就是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里头属按察使最大,专管全省的刑名律令,专司缉拿嫌犯,保证地方治安,排在巡抚、布政使之后,权力极大。 我在臬司衙门也做了二十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人没瞧过?伺候过三任按察使,就连当今的福建巡抚苏庭芝也是刚从按察使任上转迁过去的。 我肚子里可装了本帐,哪个官员贪多少我心里都有数,分赃吃私我尽收眼中,故这福建谁还敢不给我王重洋面子?福建一亩三分地,我跺跺脚都会摇三摇。”这番言语的目的便是要在许维面前摆明自己的势力,王重洋的唾沫讲得是漫天飘洒,很是卖力。 这种场景好比管家打了老爷一巴掌,弄得许维还真是在为未来能有这么个好部下而万分‘开心’,一副净白的面庞都气成猪肝色。 堂堂的福建按察使居然会被按察司衙门的捕头给敲诈勒索?自己怎么这么好运道呀! 看到许维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后,一旁的二杨及林宾日都恍然大悟开来,纷纷掩嘴偷笑不已。真是自家不识自家人,有得瞧了。 “王重洋。王重洋。”许维默念了几声,看来真是要把此名牢牢记于心中,秋后总算帐。 在林宾日掏出一万两银票把王重洋顺利打发走之后,徉装下山的许维在路途中吩咐众人道, “这王重洋的事,一等抵达按察司接了官印,马上就第一个严办。现在我们先在山脚下等候上一会,等官兵衙役都走了之后再行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天地会的漏网之鱼。能从小角色口中探得福建天地会的一些具体情况也是好的。” 许维看来想要整肃天地会在福建的势力,这应是离京前乾隆千叮万嘱过的。(未完待续,) 第五节 从山下不断有弓箭手向上增援,而许维等人则机灵地躲避于路旁。林宾日瞩目半山亭,只见那边是一片刀光剑影,腾挪砍杀。不断有官兵及天地会会众从半山亭处顺着山道滚了下来,还有众多人直接被打飞出小悬崖,直坠山底。好好的千古名山、拜佛圣地居然变成屠杀之地,看得林宾日直摇头。 许维对这一切也尽收眼底,面无表情地随口问林宾日道, “天地会在福建的势力如何?” “其他地方我不晓得,只知在福州,天地会铁血堂的闽东分堂很是强大,光入会的百姓大约便在八千上下。” “哦?就一个地方支堂还有分支?”许维比较诧异。 林宾日乃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对天地会有着比较深的了解,解疑道, “这是必然的。回想当年,郑成功便是在福建起事,经营福建多达十年之久,并还曾一度挥兵十余万北上,与那李来亨贼部会师温州,妄想直捣京师,光复明廷。万幸受阻于江浙,使得北方数省百姓免于兵灾。 虽然郑逆最后逃至台湾,可其在福建旧部势力依旧盘根错节,最终郑逆麾下第一虎将陈永华创建天地会,朝廷再想尽数铲除时却难以为继。 时至今日,天地会由张孝廷主持日常会务,其下共分四大堂,分别为金鼎堂,银爵堂,铜心堂,铁血堂。 因福建乃是郑逆的老巢,故铁血堂在天地会中的排位乃是第一的位置,堂主均是下一任总舵主的热门人选。也只有铁血堂才另设有四大支堂,闽东、闽南、闽北、闽西,会员覆盖全福建。” 听到这里,许维眉头不由大皱,剿灭福建的天地会,这么大的烫手山芋居然自己拍胸脯在皇上面前就接了下来,怎么下手呀?不过难铲也得铲哦,谁叫自己已打下了包票! “看来想彻底消灭福建的天地会,还需借助你这个本地人的力量了。林兄身具有惊天纬地之才,必能助我一举铲平铁血堂。”许维拍着林宾日的肩膀,又用起了激将法。 林宾日颇为受宠若惊地答道, “能为大人效力乃是林某的荣幸,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站在山道边,遥望远方,小半个福州隐约可见,许维甚是感慨地说道, “福建也算地杰人灵之地,同处江南,可为何远逊江浙?一路行来,我收获颇多呀! 一来官场黑暗,贪没之风横行;二来教育不够,饱学之士极少,未能宣教乡里;三来会党众多,严重扰乱治安。如能从这三点入手,福建何愁民不安人不富?用个三年治闽,我就不信治理不顺!” “大人说得极是。”杨遇春、杨芳、林宾日三人同时答道。 抬头看了下半山亭方向,似乎声音一下静寂了许多,想来可能打斗已经结束。许维率先领着众人向半山亭走去。 呈现于许维眼前的半山亭,一副恶战过后的模样,兵刃断器随地俱是,地上、墙上均是血迹斑斑。亭内倒毙着不下数十余具死体,每跨出一步,都会踩着死尸。尤其是半山亭外通向亭内的一处紧要关口,官兵伤亡甚众,显目位置还掉落一柄断斧,可想而知必是庄大田杰作。 回想一下当时的战况,定是激烈异常,这庄大田死守关口不退,斧劈十名绿营官兵。最后因兵刃折断,弓手增援抵达,寡不敌众,只能退入亭内继续顽抗,可谓骁勇之极,只不知庄大田下场如何。 杨遇春清点完死尸后向许维禀报道, “大人,半山亭处官兵死亡十七名,天地会会众死亡三十八名,并无发现庄姓大汉尸首。” 许维冷静地说道, “当那王重洋调动弓孥手时,就已注定庄大田败亡的结局。平常百姓怎能与训练有素的官兵相抗?还算不错,这姓庄的终于逃过一劫。走,大伙一同上山去找找那庄大田,说不准能抓到这条漏网之鱼。” 当许维等人赶至白云洞时,早已是人去洞空,地上只遗留下些折断的兵刃。杨芳抹了抹额上汗水,有些抱怨道, “害得我们赶得如此匆忙,居然连个人影都没碰到,我看那些天地会的人接到被官兵包围的消息后都溜之大吉了,哪还能再留于此地。” 许维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地上拾起一把带血的精钢剑,沾了点血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说道, “这剑上的血还是热的,显然此地刚经过激烈打斗。虽然不晓得为何有人报信,居然被官兵给围住。但有胆能选在白云洞内聚会,必对地形有所熟悉,他们打散之后极有可能还隐藏于鼓山之上,大伙儿给我追。” 一出白云洞,林宾日便带着众人往罗汉洞方向追下去,那边地形隐蔽,适合藏匿。紧随着林宾日,许维等人一直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快行。这鼓山的山道确实是险峻无比,稍微一失神,便会坠到十丈深的深崖下。幸好许维等人都习过武,比一般人更强壮点,对这点困难自不在话下。 “咦?”领头的林宾日诧异地轻声叫了下。 许维感到好奇,问道, “怎么,林兄发现了什么?” “这边有血迹。” 果真,小径边的绿草上沾了零零星星十几滴的鲜血,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看来猎物应在附近才是,就是不晓得是大是小。 许维精神一振,指挥着顺着血迹往下走。在拨开杂草后,里面露出条人为踩出的不大显眼的小道。急行半个时辰后,终于发现不远处躺着个黑影,应是负伤后勉强支撑着来到此处终因留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九人同时在等着许维的命令。 许维来到黑影面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此人面庞尚算英武,从眉间不经意飘露出桀骜不驯的味道。身躯魁梧,肌肉甚是结实,如果没有特别的实力,也不会带伤奔走如此远的距离。以自己推测,此人绝对不会是天地会中的小角色。 “大人是想将此贼收留并加以救治?”林宾日问道。 许维点点头。 杨遇春提醒道, “大人,此贼乃天地会中人,瞧其身手不输于我等。万一被他发觉我们的身份,来个突袭,大人您可是防备不了,最好的计策莫过于直接交给官府办理。” 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娓娓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交给官府的话,那我们就白白丢掉了个天大的功劳。 官府最多把其关进大牢严审罢了,万一不吐实也就是一斩了之。而换成我们,大可花点时间布个局,让他自愿地把天地会的秘密一五一十地都说给我们听,而后再采取行动端掉天地会铁血堂的老巢,这可是个不小的功劳。” 说到高兴处,许维不由面带笑容。 当那人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躺于担架之上,周围还紧密地围着六个人,随着担架缓慢地前进着,看情形应是这批人救了自己才是。 见到他已醒转,许维等人都围拢了过来。许维假装好心地问道, “这位兄台,你没事了吧?” 那人感激半撑起身抱拳答道, “多谢众位兄台搭救之恩。”原来这个天地会会众叫林爽文是也。 “出门在外,救死扶伤也是应当的,佛家不是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嘛。”许维轻描淡写地答着,力图给林爽文一个良好的印象。 “还不知诸位高姓及何处高就?”林爽文问起救命恩人来,看来警觉性不低。 林宾日替许维出头答道, “我等都是从浙江过来到福建做生意的,这位是我们的卫老板,我是他的帐房师爷,这两位都是卫老板亲戚,姓杨。其他这几个是我们雇的保镖。那日正巧谈完生意至鼓山游玩,也就那么巧遇上林兄弟了。不晓得林兄弟何故会晕倒于罗汉洞旁偏僻小道上?”林宾日不动声色地反盘问起林爽文。 林爽文也不隐瞒,压低声音直接说道, “不瞒诸位仁兄,小弟我乃是天地会中人,因聚众集会而被官府捉拿受伤,为躲避追捕而晕倒于那里。” “原来如此。”众人都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 “天地会中人皆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当今朝廷无道,民不聊生,官场黑暗,正需你们这种人出来替天行道。只可惜我手无缚肌之力,不然也加入天地会了。”许维开始大摆**阵。 “卫少太客气了,我们这些穷人也只是为生活所逼。此路凶险,正常人谁会如此做,还不都是官差大老爷给逼的。如果没那么多的赋税,谁会铤而走险加入天地会!民间都成天在喊‘大清万税万万税’,我看迟早会生出一场大变来。”林爽文倒也风趣。 ‘万岁万万岁’被说成了‘万税万万税’?真是个别出心裁的说法,看来民间早已疾苦不堪,反抗的力量正在积攒之中,之前的甘肃兰州回族大起义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罢了。许维心中这么想着。 “但不知此去何处?”林爽文又问道。 林宾日答道, “我祖籍福建福州,在江浙一带漂泊谋生多年,久未归家。此行一来正好可陪卫少爷谈生意,二来又可回家省亲一趟。 林爽文见林宾日也是福建人士,且还同为福州人,顿时对他亲近了不少,高兴地说道, “没想到林兄也是福州人,小弟我也是福州的,家住黄巷,不晓得林兄你住何处?” “我呀,居于左营司巷一带。” “莫不是林正澄林老先生的后人?” “怎么,你认识先父?”林宾日此时才有些惊讶地问。 “林老先生在街坊眼里可是个大好人,乐善好施,谁人不晓。”林爽文夸赞道。 几句话聊下来,林宾日与林爽文很快打成一片,许维山看在眼里乐在心头,这般就行,只要林宾日保持这种势头,就不信从林爽文口中挖不出天地会铁血堂的底细来。 因为官府开始捉拿林爽文,故虽然家就近在咫尺,林爽文也不敢潜回家中,只能先在林宾日的家里暂时居住下来养好伤势再作打算。 经过几日的静养,林爽文伤势大有好转,而许维也收获不小,从毫无心机的林爽文处又挖得不少天地会消息。 林爽文只是天地会铁血堂闽东分堂的一个红棍,其上还有白纸扇、先锋、香主、山主,平日只负责外围的安全警戒,未能进入闽东分堂的核心系统。 那日天地会确实在白云洞召开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连总舵主张孝廷及四大堂主也都大驾光临。 因台湾的雷袍会极力相邀,会上天地会决定暂缓内地的发展转而向台湾谋求更大的活动空间,反正台湾那边郑家旧部甚多,扩张起来定不成问题,相反,近年来因清廷的残酷镇压,天地会在内地的势头有所减弱。 谁料官府却事先得到消息,派出重兵拘捕天地会一干首脑,而山下的王重洋只是明面上不起眼的一路伏兵而已。为掩护总舵主脱身,庄大田及林爽文均身负重伤。 为能尽快一网打尽天地会,许维则在秘谋策划着。(未完待续,) 乾隆四十年大事记 乾隆四十年大事记 正月十二日2月11日 谕命从重处置已援旨免其为奴之吕留良子孙。 二月十二日3月13日 命重抄《无圈点老档》,并用加圈点新满文转抄一部。 四月初十日5月9日 谕命严切根究杨集、樊明德倡行混元教案。 二十五日5月24日 御太和殿,传胪。 是月,西北两路官兵夹击勒乌围之势完成。 五月十五日6月12日 命改纂《明纪纲目》。 十六日6月13日 伊犁将军伊勒图奏准土尔扈特等部选任盟长、副盟长,编设扎萨克、旗分佐领诸事宜。 二十六日6月23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园明园启銮,巡幸木兰,六月初二日驻跸避暑山庄。 六月二十日7月17日 副将军明亮奏称,盘获索诺木遣赴西藏之喇嘛达固拉僧格一名,搜出索诺木寄**、**、迪穆各喇嘛番字三封。 八月十五日9月9日 官兵合围金川勒乌围官寨,翌日子时克之。 二十日9月14日 御史戈源参奏吏部选官有徇私之处,乾隆帝以其所奏失实,降喻申斥。 三十日9月24日 贵州镇远知府苏桥用六百里驿递,直揭刑部,告发该省总督臬台勾通一气,庇护参革台拱同知席瓒,并述及护抚韦谦恒“权莫己操”。 是月,云南布政使王太岳上《铜政议》。 十月十一日11月3日 谕饬各省督抚严格编查保甲,切实奏报户口人数。 命两江总督高晋等酌筹引洪泽湖水以缓解下河高、宝等州县之旱情。 润十月十七日12月9日 命办理高纲为金堡《遍行堂集》制序及高秉家藏禁书案。 二十五日12月17日 命《通鉴辑览》附记明唐、桂二王事迹。 十一月初十日12月31日 命大学士、九卿等集议,予明末殉节诸臣谥典。 二十二日1776年1月12日 停止中国与安南边境互市。 十二月十五日2月4日 明发谕旨,饬责尚书稽璜不免与外吏稍通声气。 十八日2月7日 官兵四面合围金川噶拉依官寨。 十九日2月8日 命重处受安南伪职之粤民。 第一节 第十章: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倒在沙滩上 旆拂西风,客应星汉,行参玉节征鞍。缓带轻裘,争看盛世衣冠。吟倦西湖风月,去看北塞关山。过离宫禾黍,故垒烟尘,有泪应弹。 文章俊伟,颖露囊锥,名动万里呼韩。知素有、平戎手段,小试何难。情寄吴梅香冷,梦随陇雁霜寒。立勋未晚,归来依旧,酒社诗坛。 ---《雨中花》高观国 1 许维在都察院与同僚交谈了几句再打道回府之时,己是起更时分。门上许宇提着一盏小西瓜灯,正盼星星盼月亮地焦急等着他回来。见大轿刚落下,忙迎过来赔笑道: “老爷这么晚才回来啊,从前晌起就有不少的官员来找您,天黑时方才散去。这不,府上还留了位死活不肯走的人。”身为许府大管家,沾了许维即是都察院的御史,又兼了光禄寺少卿的光,在外头多有人奉承,故尾巴也翘得老高,变得与和珅府上的那位刘全刘大管家极度相似,都贪婪无度。 “你是不是私底下收了人家不少的钱,才这么积极地提醒老爷我啊!”许维似笑非笑地望着许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只要手下不太过分,影响到自己,那许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没油水给手下,那谁还会死心踏地地跟随你。 许宇提着灯引导着曲曲折折往里走着,声音越发小声地回道:“西头花园的花厅里的那位是云贵总督李侍尧的亲随刘凤翼,我看他拿了不少的云贵特产来,心意甚重,不好推脱!您要是乏了,小的这就去告诉他一声儿,叫他明个儿再来。” “你难道不晓得那姓李的与和中堂和大人是死对头吗?我们何苦淌这趟浑水!”许维翻了翻白眼。 就是因为那姓李的与姓和的不对路,他家的亲随才过来走你许维的门路,不然这些货想吃下来恐怕还没那么容易!许宇腹诽了一下,嘴上还是接着话题答道, “老爷,我可是听说那和中堂与李制台面合心不合。。。。。。”许宇言外之意便是他乃好心之举,为许维分忧才让刘凤翼入的府。 “你这死奴才,朝廷上的事情哪是你可以揣摩得清的。既然人都来了,不见见也太对不住李制台了。” 许维折转身子便向西花园里走,因见许宇还紧紧跟着,便叮嘱道:“老许,你不用进来侍候。” 许宇还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这年头知晓主子事情太多可不是个什么好现象。 花厅里一个人影站在昏暗的烛光下,让人看不清其人的容貌。只见那人一见到许维,立刻就朝他甩了个马蹄袖,语音洪亮地说道, “给许老爷请安了。” 许维打量了几下那李制台的亲随,刘凤翼。那人看上去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矮个儿,精瘦的脸上全是麻子,只一对眼睛乌溜溜圆,嵌在眉下,却极少眨动,显得十分精明。许维可没把他当成个市井上的小混混来看待,但凡能成为封疆大吏亲随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精明得很。 许维先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凉茶小喝了一口,说道: “你们李制台倒是很舍得花钱啊,大把大把的银子砸向京中的各个大小衙门,开支甚大。我就是弄不懂了,他一个制台,就算加上养廉银,也不可能这么个砸银子法啊。”此时的许维左手举着刘凤翼递给他的礼单,右手指指点点着单上开列着的昂贵的礼物。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清的官员自有活法,大人您也太过关注我家李大人了。”刘凤翼干笑着解释。 “嗯,礼物甚佳,吾心甚欢。 珊瑚朝珠一盘脂玉万年有庆如玉一件紫檀雕花宝座一尊银票十张五万两。 哈,难怪外头都在疯传李制台在两广任职期间狠捞了一笔。我看不为过啊!” 许维对李侍尧送的礼物已然心中有数得很,一柄整玉如意值银四千两(约合今天人民币六十至八十万元),但如果在玉如意上再镶嵌几颗真珠为饰,按当时广东珠价计算,重四分的珠子约值银四五千两,重五分的则需六七千金。就以礼单上的这个脂玉如意来说,光那大珠就镶嵌了两颗,最起码值价四万两。仅上好如意一种恐怕凭云贵总督倾全年廉俸也置办不起。而珊瑚朝珠一盘也当在五千六百两上下。。。。。。若说李侍尧是清白的,恐怕把许维劈死都不会相信这鬼话。 刘凤翼听后目光幽幽地闪烁着,赶紧辩说道: “这都是诬蔑我家老爷之词,我家老爷一向廉洁奉公,清清白白得很。许大人您是都察院御史,可得替我家老爷出这个头啊!” 许维笑道:“你家老爷是不是廉洁奉公,我可是不晓得。不过呢,他这一片心意我是领受了。” 听到许维收下了这份礼物,刘凤翼不由松了一口气,概因自家主人曾交代过,无论如何必须把礼物送进许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可是李侍尧一贯的策略。 同样的道理,在许维眼中,和珅的敌人也就是自己的朋友,朋友有难可要竭力相助才是。他也不跟刘凤翼拐什么弯了,直接说道, “你大概还不晓得我今日为何如此之晚才回到府上吧?”许维语带深意地看着刘凤翼。 “还请许大人教我!”刘凤翼隐约从许维的话中听出点味道来,可能是有人要对自家老爷动手了。 其实就连许维都在内心里暗叹着老李运气实在是不错,今晚许维在都察院与人商讨的就是李侍尧其人其事,概因和中堂要对李侍尧这个云贵总督、乾隆朝元老大臣下狠手的事情都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的。 也就在乾隆四十四年(1779年)年底,因父亲去世回旗居丧的原任甘肃按察使海宁奉召入值军机处。十年前海宁就已在那里供职多年,所以,军机章京对他来说可谓驾熟就轻,同事中也不乏熟面孔,说起话来,兴之所至就没了遮拦。海宁离开军机处后,先曾外调任云南粮储道多年,自乾隆四十二年李侍尧总督云贵之后,耳闻目睹,对这位李中堂的飞扬跋扈、贪财好货知之甚详,多有不满,只不过隐忍不言罢了。现在与军机司员老友重逢,酒酣耳热之际,则不免披露一二昔日上司操守不洁之处,以为饭后谈资。 其实,李侍尧的操守平常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如今在京的军机章京门只是为了更准确而求证于海宁罢了。不意话很快传到军机大臣和坤的耳朵里,他立即把海宁叫到家里,问:"听说你背后叨咕李钦斋了?讲给我听听。"海宁吓了一跳,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就敷衍说怕李中堂给穿小鞋,曾随大溜送过二百两黄金作寿礼。除此之外,不管和坤怎样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 和坤对李侍尧衔怨已久,说起来俩人一在朝廷一在封疆原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害冲突,只不过李侍尧仰仗皇上的倚信,没把和坤这个年轻的政坛新秀放在眼里,心想我****一方,威风八面的时候,你和坤还穿开裆裤呢。 这本来不错,和坤五六岁时李侍尧已作到广州将军、代理两广总督了。和坤对李侍尧的积怨,连外邦都有所风闻。朝鲜来华使臣得到的情报就说李侍尧"年老位高,平日儿畜和坤"。当然,和坤要借海宁倾倒李侍尧,并不完全为出出怨气。 和坤虽为皇帝新宠,不几年就擢升户部侍郎,人值军机处,并担任卫戍京师地面安全的九门提督,但本职不过侍郎而已,地位在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阿桂、兵部尚书军机大臣福隆安和户部尚书军机大臣梁国治以下。他明白要进一步升迁,则必须在政治上有非同凡响的表现,现在机会来了。李侍尧骄横霸道,恣意贪婪,其同僚下属敢怒不敢言久矣,扳倒李侍尧既可大得人心,又能踩着这块巨大的垫脚石迅速往上爬,这天赐良机岂能轻易放过? 和珅很快抓住机会在乾隆跟前密奏海宁与小军机们私下议论李侍尧贪浊无厌,人言藉藉。 根据飞鹰队提供的讯息,许维判断乾隆帝可能在这一两天内对李侍尧动手。 “我看你需马上回云南一趟,带句话给你们老爷,就说钦差不日就将造访云贵,叫他自己多保重吧。” 刘凤翼听了顿时有点心神不宁,他还真有点怀疑是不是许维在故弄玄虚,怎么刚送了礼物还就真冒出个天大的讯息来: “许大人,不会吧?” “什么不会!是你在都察院还是我在都察院啊!”许维可没跟刘凤翼客气,一甩袖便离开了西花厅。 得了讯息的刘凤翼不敢怠慢,不管是真是假,也急匆匆地出了许府。 “老爷,那些礼物是收还是不收?”许宇像个幽灵般又突然出现在许维跟前。 “当然收。进了嘴的东西哪有再吐出来的理,那可是将近十万两的白银,拒收那不是犯傻嘛!我大清朝从来就没那种傻官。”许维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说。 许宇不敢多说,赶紧埋头退了下去。 第二节 一回到府中,许维马上先开始询问那奇人的来历。 “这位老人家,下官乃是新任福建按察使许维。因见这代义权受了冤屈,便把他给保了下来。谁曾想抚衙的人居然赶来杀人灭口。我想定是你老人家出手相救,这代义权才能免于一死的。”老者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一言不发。 许维见他不吭声,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来, “老人家,你是否见到那下毒之人?您老又是因何而被逮下狱?这些问题甚是让晚生疑惑不已,还望能赐教一番。”言语之中许维显得恭敬异常。 老者终于动了动身子,把那微合的双眼睁开了一小条缝,一时间,许维察觉出一道锐利异常的目光锁定自己,而自己的目光则仿若被一块吸石强烈吸引住,无法移开半分。 不到半盏茶功夫,许维就感到身体极端不适,有种作呕的感觉。强硬坚持挺立着身躯,平日如白驹过隙的时间顿时慢了下来,仿佛被地心给死死拖住般,度日如年般难熬。 总算那老者留情,没多久眼神便移开了。许维上半身摇晃了几下,一屁股跌坐在椅上,直至此时此刻,许维的脑袋还在旋晕不已。 老者简单明了地讲了几句话后,又重归于闭目养神之中: “代义权确实是我所救,从他口中我也晓得了大人乃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惜在大清朝,好官都不长命的。 那下毒之人乃抚衙中人,也是抓我入狱之人。他叫范,当年是白沙林门的长老,目下早已沦落为苏桂芝的走狗了。 至于老夫为何被捕下狱,则是因说了大清如不研究西学,则迟早被夷人奴役的话语,而被你的前任按察使张直捉拿下狱。 大人若想知我的身份,可自去我的牢房仔细搜查一番,到那时我再与大人详谈不迟。” 见老者不再说话,许维也只好暂时作罢,挥挥手示意让差役先行把这老者押下,好生伺候。对于迷一般的老者,许维还真有莫大的兴趣来研究一番。 许维又翻看着另一个卷宗,当他看到这个人犯名字时,不由乐了,居然碰上熟人,难怪那声音听得那么耳熟。 “韦斯汀!呵呵,这个老洋鬼子,居然还没死啊。”许维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 韦斯汀的案子说简单也很简单,韦斯汀在铺前开了间教堂并招了几名小信徒。一日其中一个小信徒暴病生亡,民众遂怀疑韦斯汀私藏小孩,暗中藏而烹食。随后在傍晚时分,进百民众手拿刀棒,投掷石砖,破门而入,把教堂砸烂,韦斯汀更是被扭送官府。 “一群愚昧无知之人啊,无凭无据就说洋人盗卖器官。”许维边摇着头边叹着气说着话。 “大人,您认识那个洋鬼子?”伺候许维的书童好奇地问。 “当年若不是这韦斯汀教士搭救,我早就饿死于雪地之中。也是他教会我文字,并学了不少的西洋知识,堪称我的导师。”一想到那段难以忘怀的纯真日子,许维便有些怀念。 “你快去把韦教士给带上来,可别折磨于他。”许维嘱咐了书童一句。 过不多时,韦斯汀便被差役给带到书房中来。韦斯汀一见到许维便高声呼喊道, “亲爱的许维,我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了吧!”韦斯汀高举双臂准备扑过来给许维一个热情洋溢的葡萄牙式拥抱。 韦斯汀的记忆一向不错,尤其是在需要用到许维的力量来脱困的时候,他立刻敏锐地记起许维是他十余年前一个雪天收留下的一名流浪汉,并在教堂中度过了半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仿佛依稀自己还给过他五十两的白银,让他为主去收信徒来着。 许维从椅子上弹起,同样热情地抱向韦斯汀,口中感激万分地说道, “真没想到啊,我们会在这么个地方相见。” “是啊。许维,当年我给你一批经费,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当二人拥抱过后分开一段距离时,韦斯汀便干脆利落地问道。 许维颇有些尴尬,这个洋鬼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一点点的钱早被自己花光了,谁还记得给那破主收啥子信徒!这些年朝廷对所谓的教会看管极其严格,早就不允许教会大肆扩张,隐约还有加大力度压制之势。 “韦教士,你不说我还不会提,一提就一肚子的火。。。。。。”许维开始大倒苦水,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时辰。虽然大部分的原因韦斯汀听不明白,但最后一句是听懂了:皇上不允许教会的势力扩张得太过厉害,故严格限制你们的传教范围及规模。 韦斯汀大皱眉头,苦恼地说道, “我说许维啊,你可要帮帮我啊。好歹你也经过洗礼了,也是主的儿子。” 屁个洗礼,洗澡还差不多。一听这话,许维的脑门上就直冒黑线。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的头上还有人盯着。这福建并不是我最大,要是我当上巡抚,这教堂你爱盖几间就几间。”反正吹牛皮又不收税,许维脸不红心不跳地大开空头银票。 “你这话当真?”韦斯汀一听有希望,立刻双眼圆睁。 这些老外也真是的,又不是自家的事,怎么搞得跟抢了他们自己银子似的如此紧张。许维只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我就祝许大人早日高升。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说。” “什么事?”许维有些好奇。 “我隔壁那戴老头有些本领,你可别让他从你手上溜掉。还有就是我这里有些你应该能用得上的东西,过几****派人来我住的地方取。” “什么东西啊,还神神秘秘的。” “一些有关最近我们西方世界军事发展的书籍,对你来说用得上。” “打个比方说来听听。” “就好比乾隆四十一年,也就是1776年英吉利少校帕特里克?弗格森发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式来复枪,他在一般后膛枪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了枪栓,射程达200码,一分钟能连续发射6-8发,但遗憾的是这种枪并没有得到英吉利军方的重视;而我倒是认为许大人您可以拿来借鉴,并让精通火器的老戴参与完善。这样一来,您的部下战斗力就将永远高于其他部队,就会为您扩张自己的势力立下大功。” “看来韦教士还真成了个中国通啊,对我大清如此的了解,过几****便派人去你住的地方取资料。”被韦斯汀这么一鼓动,许维的心顿时火热起来。已经开始在盘算着要对麒麟卫进行二次变革,全盘西化制军,换装韦斯汀口中所提的新式来复枪以及西方军事操练法。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林宾日已经回到按察使府上,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许维遂屏退韦斯汀而召进林宾。 “此去收获如何?”毕竟许维还是满关心这些富户的反应。 林宾日摇了摇头,有些愤慨地答道, “那些人还真是抠门。除了四家富户答应出粮赈灾外,其它八户都直接予以拒绝,并且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定要在巡抚大人的统筹安排之下,才能出粮赈灾,否则怕被某些奸佞官员钻空子中饱私囊而坏了救济灾民的大事。还说什么在商言商,在如此世道下,莫如囤积起来卖些银子则更是上算。反正一句话,以巡抚大人马首是瞻。” 许维没来由便从心中冒起一团火来,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渣呀!不知赈灾,反而大发难民财,真是岂有此理。搞不好那苏桂芝早与这些人渣串通一气闷声发大财。 许维重重砸了下椅子的扶手,腾的站起来,面色铁青的问林宾日道, “那出粮的四户都是谁?还有不出粮的八户又是谁?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这个新任的按察使手腕高。就算苏桂芝是巡抚,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一样叫他不得好死。” “那答应出粮的四户分别是杨桥巷林家、文儒坊甘家、宫巷沈家、郎官巷严家,其余八家都拒绝出粮。”林宾日答道。 “明璞,那杨桥巷林家、文儒坊甘家、宫巷沈家、郎官巷严家大概在福州城内风评不错吧?” 明璞一向对富户都无任何好感,因为在他心内总认为他们得来的银子不正道。但既然许维问起来了,也不好胡乱作答,老实地答道, 文儒坊甘家当家人乃是甘国宝,雍正十一年中武进士,被授为殿前侍卫。后来曾两度当过台湾总兵,倭寇慑于他的声威,竟不敢来犯,威望甚高,现正致仕在家。 至于杨桥巷林应寅,宫巷沈英、郎官巷严乾侗也都是些没什么恶行的乡绅。” “既然如此,过些日子我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这几人,表彰他们的乐善好施之行,以让闽省乡绅百姓共仰。 对了,时斋兄,这劫船事宜都准备妥了吗?” “大致差不多了。天鹰队从甘肃调来了三百人,而几处邻省的胡庆余堂都纷纷抽出精干人手来增援福建,约摸有四五百人左右,再加上明扬堂的二三百人,估计几处合并有近千人吧。我想只要那英船进了马尾港就别想再出来了。” 许维自有打算,开口说道, “先别急着打那洋船的主意,我看时间还有的是,先把眼前这些吝啬老财给搞定。 我看就定于三日之后的子时对那八家的富户动手,你们几个先摸清他们各有什么嗜好及心爱的宝贝,然后再一一下手。我要让他们拿出一万石的十倍之数,也好给他们个教训。 都下去准备吧。”(未完待续,) 第三节 一夜相安无事,整个福州城显现出一片急风骤雨来临前的寂静。 躺在床上的许维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那奇怪的老者身影来。在窗外如金珠落玉盘的雨声陪伴下许维思绪不断: 这老者姓戴,居然连韦斯汀都极为推崇,看来应该有两把刷子才是。但自己怎么看他也不像那种鲁莽之辈,真会是因说了所谓的大逆不道之话而被捕入狱?还是另有隐情? 实在睡不着了,许维一咕碌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衣,推开门窗,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静下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不仅风大,雨势也猛。只站立窗前片刻的许维便被淋了不少,赶紧把窗户关紧,在书桌旁点上蜡烛,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卷宗无聊地翻看开来。 这卷宗乃是一起长汀乡绅吞并佃农土地,导致佃农一家六口服毒自尽的案子。不看则已,一看后许维又进入沉思默想中。 福建冤狱丛生,还真到了不治理一番不行的地步。不仅大官贪,小官贪,连衙门的书吏、捕头也在贪。密密麻麻的大小贪官都如吸血虫般付在百姓身上狠命地吸。 许维知道水至清而无鱼,人至清则无徒,但也不能这么猛的刮地三尺吧!好歹自己在福建为官,底下的人把百姓都给逼反了,到最后还是自己这个按察使吃的亏最大。皇上第一个要算帐的一定是自己! 单从福建近两年的土地兼并来看,就知百姓的生活有多苦。这百姓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事例多如牛毛,占山为王打劫过往客商之事也层出不穷。再发展下去,民变是必然的。 大清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强盛时的大清了,现在就犹如一艘在风浪中飘泊的大木船,其船身正在一点一点地腐烂,直至最后覆没。自己现在就站在这么一艘破烂不堪的大船上,想下也难了,只能跟着大伙一块捞点钱,还要一边补漏,这就叫痛病快乐着。 六月二十四日晚亥时时分,从许府的后门陆续出来一大批人,个个身着黑衣,极有秩序地分道扬镳后朝各自的目标前进。 等人都走光后,许维的身影才出现在后门,林宾日则在一旁伺候着。 “宾日呀,你说这次行动之后会否引起省城福州的震动?” 林宾日晃了晃头,肯定地答道, “我看不会,这福州城依旧是波澜不兴。” “为何?”许维明知故问。 见许维考量自己,林宾日精神一振,答道, “现在巡抚衙门的人的注意力全在马尾港那边。留在省城的人并不是很多。再怎么弄出声响,也要等苏桂芝及陈辉祖返回之后才有的说。现在主政的是藩台胡德彪,表面为人甚是狡猾,善打太极。” 诚如林宾日所言,现在省城福州治安力量甚是空虚。大多数衙役都被巡抚苏桂芝给调动到马尾去了,概因此次洋船无敌号携带了将近两年量的鸦片入了马尾港,是数年来少见的一次,陈、苏二人都不敢太大意。 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幕的许维,口中轻念着, “是啊,不烧则已,一烧惊人。 在黎明时分,派出去的黑衣人全部都回来了,未见损失一人,行动进行得极其顺利。 许维坐于厅堂之上听着主持此次行动的杨遇春、杨芳的汇报: “大人,此次行动劫持了八户大户的公子及小姐共十六人,击毙四十二名护院。在我们撕票的威胁下,这八户大户终于全部答应各捐出三万石粮食另加三万两白银以赎回己方的家眷。而我方因准备周密,而未损一人。” “大人,三万石粮食及三万两白银,也就是共二十四万石粮食二十四万两白银哦,这下灾民可以安稳地渡过此次大灾了。大人您可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呀。”林宾日有些激动了。 许维笑了笑说道, “他们这是要跟我比厚黑学谁学得更精嘛,那就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心肠更黑!最终他们还是不如我,栽在我手里!” 说到此,大厅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福建布政使胡德彪胡大人求见。”门房来报。 许维于是转身朝众人说道, “你们瞧瞧,这只看门狗的嗅觉还很灵。前后这事件发生还不足七个时辰,他姓胡的就嗅出味道跑到我许府上来了。今日说不得还要丢根骨头给他,安定一下他那颗焦急如焚的心。呵呵。”众人又笑成一团,可不是,又有好戏瞧了。 许维停顿了下,对门房吩咐道, “让胡大人在客房稍候片刻,本大人换完官服即刻与他见面。” 此次许维并未让胡德彪久等,不过半盏茶功夫,许维便出来会见福建的这位藩台大人。 “啊,这不是藩台胡大人嘛,真是不好意思,被小事给耽误了一会功夫,让你久等了。” “哪的话,我们同省同城为官,这也是缘分。相互拜访拜访,联络一下感情理所当然。你是主我是客,等上一会算不得什么的。许大人太客气了。”胡德彪脸上堆出副虚伪的笑容。 许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福建的布政使,第一眼便觉得此人乃是个油滑之辈。光秃秃的脑门直泛着青光,想来定是油水吃太多的缘故。 双颊处尽是赘肉,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挤成一团很是滑稽不堪。 双眼眯小,老鼠似的贼溜溜的眼光不时打量自己。那眉毛又粗又黑,怎么看怎么不像地方大员,很像街边卖猪肉的。 听差的不久便送了两碗茶上来,许维小饮了一口,趁此机会也多瞄了几眼胡德彪,想看透此人的心机,也好见招拆招。 据许维了解所得,这胡德彪在福建地界为官已有十一年,伺候过三任巡抚。让人称道的是,这人居然如不倒翁般始终占据着布政使一职。要知道,布政使管着一省财政大权,历来与巡抚同穿一条裤子。若不是巡抚的亲信,是做不上布政使一职的。由此便知这姓胡的很懂得为官之道,脸皮够厚,心胸够黑。 还是胡德彪先开口说话道, “许大人,您到省城福州也有数日了,延迟至今才过府看望,实在是要务缠身,抽不得空。” ‘还不是在拍那陈辉祖的马屁,见我砍了姓陈的亲弟弟,为怕遭惹上陈辉祖,才故意对自己不理不睬。’ 许维边想心头也有些窝火,到了福建接掌按察使一职少说也有六日,居然未见福建任何一名官员前来拜见,换上谁都会气,忍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道, “没想到胡大人居然忙成这般模样,需要在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之时冒雨造访我按察使府第。哎,我大清要是多有几个像胡大人这般勤政为国,何愁天下不太平呀!我福建哪还有那么多的冤案丛生。” 这几句话尤为刺耳,听得胡德彪那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表面又不好再辩解什么,只好岔开话题道, “许大人如此说,实在令我汗颜不止呀。许大人您才是真正为民请愿的好官,想当年那陆州风云杀官案、山东巡抚国泰贪没案以及震动京师的冒新圆反控封疆大吏案还不是由您亲手破的,您可是名动天下的人,这肚量也必是宰相级的。 福建按察使一职能由许大人接任,实在是福建百姓之福,我这里先替八闽乡亲父老谢过许大人了。” 胡德彪真是很能作秀,毕恭毕敬地向许维作了个揖。许维也非等闲之辈,你能做作,我也能。 许维慌忙掺扶起胡德彪说道, “胡大人您真是太为百姓着想了,我还真自愧不如哦。往后有关闽省的案子还需多向胡大人讨教一番,我可是人生地不熟哦。” “许大人这说哪的话。只要许大人一开口,我胡某人定会竭尽全力的。像许大人般国家栋梁之材,实在不可多得。我老胡非得结交一番不可。” “那就太好了,能在福建交到像胡大人般的知己太难得了。” “可不是嘛,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呀!”二人相互拍着肩膀,一副热情劲。外人一看还真以为两人是老友,谁能料到二人骨子里谁也瞧不起谁。官场可是个超级大染缸,要想在那里头生存,就必须学会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本领。 客套了一番后,胡德彪终于切入正题说道, “许大人,你晓不晓得昨晚省城连续发生绑票勒索案件?” 许维肚子里可笑开了花,表面装出副丝毫不知情的神态,将送到嘴边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故作吃惊地反问道, “真的吗?我还一点都不晓得。这省城治安居然乱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痛心疾首,看来有必要狠狠整治一番。” 胡德彪早就预料到许维会作如此表态,故继续打探问道, “昨夜里福州城一共有八户大富遭劫,各被勒索了三万石粮食及三万两白银,匪徒说要他们立刻开始赈灾。只要赈灾得力,所绑之人将在一月后毫发无伤地送还。” “哦?”许维眼一亮,开始漫无边际地瞎扯开来。 “居然有如此义贼?难得难得,在此天灾**之下,这批匪徒居然还能想到百姓,异数呀!比起有些地方官员来说,真要好上万倍不止,大灾到时却只顾自己的家产。我想胡大人绝不是这般样子的哦!” 胡德彪很是尴尬,这许维所言,简直是在指桑骂槐,当着和尚骂贼秃嘛。大雨漫过城堤时,自己确实是在忙着转移财产。 “那是当然,我这人别的没有,这忠君爱民的拳拳之心倒是不缺。”没法子,胡德彪只好厚着脸皮自吹自擂一番。 “那有无何蛛丝马迹可寻?”许维问道。 胡德彪答道, “到目前为止匪徒尚无任何踪迹可让官府寻找。观其行径,很像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组织严密,进退有序。但若讲是那般灾民所为,就实在令人感到不可信服了。” “依胡大人所见,当是何方神圣所为呢?”许维想着法子摸清这胡德彪的底。 胡德彪话锋一转,锐利地提道, “许大人,我听说前几日,你还派人到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却被一一拒绝,可有此事?” 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东西?没门。许维嘿嘿冷笑几声,滴水不漏地答道, “确有其事。我是见这百姓生活过得十分疾苦不堪,大雨天露宿风餐的,再没有粮食的话,可能会饿死一大批。故我便派人去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以作救济灾民之用。等朝廷的赈灾粮款下来后再一一还给他们。” “然后呢?”胡德彪焦急地问。 “哪还有什么然后呀,这八家富户都予以拒绝,说什么需在苏抚台的调度下才能出粮。我见闽省仕绅意见如此的统一,也只好作罢。 难不成胡大人在怀疑这昨晚之事乃在下所为不成?”许维故意怒视了胡德彪一眼。 没有真凭实据,胡德彪哪敢把这屎盆子明目张胆地往许维头上扣。连红极一时的和和中堂都拿这许维无法,自己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哪还会有想整他的念头。若不是八大富户联名控诉许维有纵匪抢劫的嫌疑,自己万不会如此匆忙地上这按察使府上来打探消息的。 “我许维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岂能知法犯法!就算真有此念,也不会在派人索粮遭拒后的第二日便动手恐吓勒索。胡大人,你说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胡德彪头点得跟鸡吃米似的。 “当然,我毕竟是一省主管刑罚治安的主官,但实在是刚刚才上任还不满七天,你胡大人以及苏巡抚也总得要给我点时间,我才好侦破此案! 这样吧,胡大人您去转告那八大富户,先按绑匪要求的去做,我这边也调配人手去查线索。” 这分明是推卸责任,而且胡德彪已经可以认定许维与勒索案定然有着密切的关联。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何必强出头做坏人?先看看风头再说。听说总督大人与这许维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弄不好这许维连那苏桂芝及陈辉祖都给撬倒了,还是看清形势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走法,靠山可是很重要的。 许维端起茶开始送客,胡德彪只能打道回府。 等胡德彪出府后,二杨及林宾日、明璞等人才从后堂内出来。 “大人,我觉得这胡德彪应是嗅到什么了,今日才这么一大早赶过来。”林宾日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胡德彪一看便是那种风吹两头倒的人,他定会小心行事,对大人应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杨遇春对人性很是了解,非常直接地便看穿了胡德彪的为人。 杨芳说道, “我怎么总觉得这胡德彪乃是两面三刀之人,弄不好在暗处给大人您一刀,那才真正致命。” “不管那么多,这边的事已解决差不多了,时斋兄,你要多派几个人守着人质,并要让人盯着那八家是怎么放粮救济灾民的。 诚斋兄,你去继续准备劫船事宜。日期即将迫近了,那洋船大概就在这几天便会抵达马尾港的。 宾日,你可与抚衙、藩司里的人打上关系,我们也好提早知道他们的动向。 明璞,你就留守府中吧。” 一切似乎都按着预料中的进行着,抚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而那八个富户也兑现承诺,开始放粮救灾。 七月,许维下令释放在押的十二名人质后,便领着明璞去了按司大牢。许维想在出发前弄清那老戴的具体来历。 新任的狱头见到是许维到了,赶紧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跟前,一脸媚笑道, “大人,打从您上回来过这按司大牢后,小的便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整顿了一番大牢秩序,这次绝不可能再发生毒毙囚犯一事。” 许维没好气地斜了眼这新狱头,骂道, “再有这种事,你可以直接抹脖子上吊,也用不着再来见我了。”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下大牢。狱头知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不敢再多吭声,紧跟着许维也进去了。 下到第二层时,许维让明璞向狱头索要完钥匙后,便把狱头打发上去了,自己与明璞二人一起进入到姓戴老者的牢房内。 进入牢房后,许维先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无任何异常状况。与其他间牢房一模一样,有床、有马桶的,有桌子椅子,哪还有不同呢? 许维在房间内绕圈子,不断地走动着,东瞧瞧西看看,把明璞的头差点搞晕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呀。莫不是那老头蒙我?不大可能,骗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自言自语中许维坐在椅子上。一坐上去许维便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这椅子怎么不太结实呀! 许维起身后把椅子翻转过来,用手指敲了敲椅腿,发出扣扣扣的空心声响。 嘿嘿,原来把椅子腿给挖空了,东西藏在那里面呀。 许维招过明璞,吩咐道, “明璞,把这桌子、椅子及床腿,都给我折断,可能有物藏在里面。” 经过一番折腾,明璞共找到四本小册子。 第一本:《戴梓火器集》,讲述的都是些火器的基本知识以及该如何打造火器。小册内还付有各式各样的精巧火器图,按册上所说,威力应都不算小。 许维一见到戴梓二字时,愣了一下,这戴梓二字在哪有见到过,很眼熟。可能与那戴文正有所关联,要不然他不会当宝贝深藏起来。 想了片刻,许维终于想起了这戴梓的来历。 这戴梓乃是康熙朝的人,因张献忠的养子向其索诈,而妒忌戴梓的人乘机陷害而导致发配铁岭。此案因涉及康熙朝大红人南怀仁,故迟至十年后才翻案,在刑部的纪录中留有存档。许维在刑部作律例馆主事时曾浏览过该卷宗,故还算有些记忆。 对于火器,许维的思想则停留于狩猎用枪上,对它并不是太留心,毕竟满清是以骑射取天下的。 而以许维对明史的研究来看,前明部队中装备了那么多的所谓精良火器,却在萨尔浒一战中,全军覆没,依然胜不了满人,这便足以认定火器不堪一用,放置于战场上则丝毫无所,理当淘汰。 “原来是这姓戴的写的,我看这火器也无什好处。”许维略过此册,继续往下翻。 第二本:《中西全面之差距》,戴文正著。 许维随意翻看了几页,发现通篇主要内容讲的是一个叫英吉利的国家的近百年来的高速发展史,并拿此时的西方科学技术及生产与本朝来横向对比,得出如若满清不进行全方位改制,不出百年将被夷人所灭的奇论。 第三本:《天体运行论》,哥白尼著。许维倒是知道哥白尼,韦斯汀曾经提及过,乃是西洋比较著名的一个科学家。 第四本:《自然科学的数学原理》,牛顿著。牛顿与那哥白尼一样,都是大名人。 对于第三、四本书许维有一定的涉猎,大致讲地球每日绕着地轴转动、每年围绕太阳运转。而万有引力定律,则讲述宇宙中物质的每个粒子都对其他每个粒子有引力;引力与两个粒子之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与它们质量的乘积成正比。 当然这两个理论与华夏的经史子集、孔孟之道完全相反,有悖于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文化的真髓,许维不敢轻易与人交流,若让人知道,堂堂朝廷命官居然信这些洋人的玩意,在没完全掌控福建的情况下,恐怕官当不了多久。 “大人,是否还要去见见那戴姓老者?” “先晾他一晾,过段时间再见他。” 许维此种想法只停留在脑海中不足一个礼拜,便因洋船事件给自己带来的重创而彻底改变,广取中西学术精华,许维也成为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口号的第一人。三十年后的魏源及林则徐则是转用了他的口号而已。(未完待续,) 第四节 许维站立于罗星塔上,手握着刚从洋人处购置来的新型望远镜,仔细地盯着江面看,足足有三个时辰。 来到马尾已是第四天了,洋船还未到达。不仅许维急,这陈辉祖及苏桂芝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批鸦片的数量相当的大,一船次抵得上以往的五船,约在三千箱上下。 从安插于陈、苏人马里的明扬堂细作报告,英船无敌号将于今日午时进港,停靠在2号码头处。 为了严防意外,陈辉祖不仅把督标的三百兵马给调过来,还让苏桂芝把他的抚标二百人也都调了过来,并把衙门里能带上的人都给带了过来,七拼八凑也有七百号人。 许维对这些七八百的人倒是不大放在心上,大清朝士兵的素质许维是亲身体验过的,只要一个大规模冲锋,弄出点声响,就能让这些人逃之夭夭。担心的则是洋人,听说洋人的火器厉害,绝对在前明火器之上,自己又从未与那洋人交过手,生怕失手。 想归想,许维并未把担心流露于外,表面依旧是沉稳如水。 许维握着望远镜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差点把这价值昂贵的望远镜弄丢到塔下。望远镜可是明扬堂的明璞花高价从广州的洋行那里买来的,做工精细,特别能及远,内地相当少见。 “这便是洋人的新式战船吗?”许维很有感触地低吟出声。与这造船技术相比,大清的差距在不断地拉大。遥想前明,郑和七下西洋,那是何等伟大的气魄呀。” 不久,许维身边的人也都惊呼起来。原来,无敌号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中。 根据目测,无敌号起码有70米长,40米高,整一个海面的庞然大物,从外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都是窗口,可供射击用,给人相当大的震撼。这可是一艘三桅风帆大舰,重量估摸在1500吨以上。风帆之上还时不时晃动着人影,应是有人在其上观察远方的情形。吃水在20米左右,行进速度相当快,有20节的速度,一点也看不出其笨重。 其炮甲板共有两层,每一侧都大致安放着40门火炮,合共80门火炮。一次排炮攻击,可能近千人的部队都会被消灭。说得更夸张点,福州城一半的城墙都会被击毁。 “大人,您看这洋船还真******大啊,跟个陆地巨城差不多。我看这海战往后也别打了,我们大清水师那袖珍型的战船,别说正面交锋,我看稍微撞一撞就沉上一大片,哪谈得上有什么战力啊!我大清水域危矣!”杨遇春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我大清朝的水师战舰,大型点的,按福船标配制造,也就长30-40米,高不过3米,配备火炮最多6-8门都算极好了。跟这个无敌号一比,简直是蚂蚁碰大象,悬殊厉害。”杨芳也发着感言。 “大人,洋人凭借着此船此炮,足以横行于我内海,我看只要三五艘,便可全数歼灭我福建水师、浙江水师、天津水师,顺我内海北上,可以直接打到天津大沽炮台口了。”杨遇春久经战阵,直接说出了中英双方一旦开战后的结局。 许维心情比较沉重地点了点头,赞同杨遇春的观点。现在还不晓得洋人在陆上的实力如何。如果也像水师这般强大的话,那就足以让大清重新退出关外,把中原拱手相让。 朝廷自平定台湾后,无心致力于海上的发展,故水师退化极其厉害。现在可能连海盗都难以剿平,更何况是与拥有如此先进战舰的英国开战! “这落后便要挨打,我大清如若不开展自救运动,终有一日必亡于夷人之后呀。”许维颇为感慨地说道。 “大人,您看我们何时对英船发动袭击?”林宾日问道。 “按原计划行动,等傍晚时分在他们开始搬运鸦片下船时开始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既然计划已定,就不容更改,先打一战试试,说不定那夷人乃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打。” 许维吩咐之后,众人也就忙开了,进行着战前准备。 丝毫不知许维准备伏击自己的陈辉祖正在与苏桂芝及陈文虎在营帐内密商不已。 “大人,无敌号的莫洛克勋爵在催我们尽快搬空船上的鸦片,他们也好回澳门。” “这么急还不是为了澳门的****嘛!”苏桂芝讲了一句后,三人齐声呷笑不已。 “是啊是啊,这莫洛克就是对我大清女子的三寸金莲品尝上瘾了,才这么猴急的想赶回澳门一展雄风。”陈文虎带着献媚的神情说着。 “你们也别小瞧了这莫洛克,他很是个对手。能侃会算,就三千箱的鸦片,价格可是被他硬抬高至去年的一倍有余,已是半个中国通了。 对了,这放哨的都派了出去没?” “都一一派了出去,共布了三重警戒线,任它飞鸟也难以潜入。”陈文虎夸张地说。 “苏大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陈辉祖客气地询问。毕竟这苏桂芝好歹也是个福建巡抚,老奸俱滑之人。要不是被他窥破自己倒卖鸦片,牟取暴利,怎会分他一羹剩汤喝呢。 “这边一切由陈大人作主就是。只是我接到胡藩台急报,省城连续发生绑票案,与那新任的按察使许维甚有牵连。下官需返回福州处理,否则让那些富户告到朝廷上,我这巡抚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桂芝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晓得陈辉祖与许维的恩恩怨怨,故特意拿许维的事来刺激陈辉祖,以达坐山观虎斗的目的。 如果这贪婪成性的陈辉祖被许维斗得倒台,那自己则成了最大的赢家。福建有好的油水都被这姓陈的捞光了,自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苏桂芝一想就窝火。如果许维被罢官,那也不错。单看这许维一到任,便使出怪招,为了赈灾,差点没把省城给搞翻了天,丝毫不按牌理出牌,令人头疼。能早一点把这姓卫的给调走,也是地方上的福气。苏桂芝心中不断打着小九九。 “哦?居然又是这个许维?”长着副金鱼眼的陈辉祖面色变为极其难看。老帐未算,新帐又来。这许维吞了自己的黄金,又不替自己办事,反而还搭上亲弟弟陈严祖一条命。陈辉祖早就把对许维的仇恨深埋于心,准备找个机会狠狠整整许维,反正朝中的和中堂也对许维是极其不满。 “这许维的事等我回省城之后再细作打算,反正定要那许维死无葬身之地,目前紧要之事是先保证鸦片稳妥运抵福州。我就不信凭我们二人之力整不死许维?”从陈辉祖嘴角边流露出的丝丝阴风,可知陈、卫二人结怨甚深,陈辉祖实想致许维于死地。 刚说到此,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进来一个人,头顶上的官帽都有些倾斜,带着哭音对陈辉祖说道,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进来的这个是督标的统领马炎,算得上是陈辉祖的老跟班了。平日里还算镇定的,怎么在姓苏的面前如此失态,丢尽自己的脸面。 陈辉祖站起身,不悦地发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有我与抚台大人在,怕什么。” 苏桂芝也是偷笑不已,反正丢脸的是这姓陈的,面上倒是同陈辉祖一样,装出体恤的模样说道, “就是就是,有何难处尽管说来,有陈大人与我替你作主,勿要慌张。” 马炎强咽了口唾沫,急促地说道, “有过千的黑衣蒙面人向我方冲击过来,前面的弟兄已经损失惨重,快顶不住了。请总督大人移驾。” “什么!”这下轮到陈辉祖与苏桂芝同时呆若目鸡,手中的茶盅都砸到地上。等到热茶溅到脚上时,二人才被烫得直跺脚。 “你,你,你再说一遍。”苏桂芝不大相信地又重问了一遍,额头上汗珠直冒。 “过千的黑衣人已冲破第一道防守线,现在正攻击第二道防线,攻势极猛,弟兄们恐怕撑不过半盏茶功夫了。” “陈大人,这该如何是好!”苏桂芝毕竟是文官,胆小如鼠,一听性命受到严重威胁,不由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面部本该红润如潮的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比白纸还要白上几分。 “这股匪徒会是谁的手下?难道会是天地会的?那胆子也忒大了点吧,连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都不放在眼里,难道真想造反?”陈辉祖尚琢磨不透,于是便想再坚持片刻看看。 “马炎,你立刻亮出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的旗号,让那些匪徒看清他们是在打谁的主意,劝他们莫要引祸上身了,也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是啊是啊,我们旗号没打出来,料来他们这些匪徒并不晓得我们二人的身份。马统领,你赶快照陈大人的意思去亮明旗号呀,还愣在这干么!”苏桂芝仿佛抓住救命草般,大声说了几句。 陈辉祖毕竟比起这苏桂芝来说甚有见识,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又吩咐亲兵开始收拾一下东西,准备随时开溜。 苏桂芝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大人,你这是作何?” 陈辉祖没好气地答道, “现在要准备逃跑了。你别指望那些匪徒会看见我们二人的旗号便乖乖地退兵,最佳的策略莫过于走。” “也是,也是。陈大人毕竟老谋深算。呆会上了无敌号,也好让莫洛克勋爵为我等报仇。” 陈辉祖没好气地数落苏桂芝道, “苏大人怎生如此糊涂呀。这批匪徒明摆着非是冲我们来的,目标是那批鸦片。我等要是真再上了无敌号,那才是重入险境。不过走之前倒是要提醒莫洛克,要他稍候片刻后向我大营方向炮击。哼哼,我要让这批匪徒死无全尸。” 果不出陈辉祖所料,黑衣人听到马炎报出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的名号后,反而攻击更加猛烈。 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一刀下去总有两名清兵到阎王殿报到,他们好像是虎入羊群般,杀得官兵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 马炎就是因报出了陈辉祖的名号,才被四个黑衣人盯上。只见他们从老远处朝马炎冲杀过来。挡在马炎前面的清兵就如稻草遇上镰刀般,连哼都不哼的,异常脆弱地一个接一个地倒于血泊中。 眼一眨的功夫,四个黑衣人已到达马炎跟前,再四下腾挪移换后,马炎便被八刀分尸。在四个黑衣人已走得老远之后,尸身才发生爆炸,尸体碎块四处乱飞。 这批黑衣人就是许维率领的天鹰队,久训多年,实力非常雄厚,以一敌十当不在话下。清兵哪经得起如此高强度的来回打击,马炎死后不久,整支清兵便已折损过半,人数在急剧下降。 当许维及二杨进到陈辉祖的营帐内时,营外的战斗已经全部停止。 “大人,我看这陈辉祖也刚走不远,不如趁此良机追上去,连带着那个苏桂芝一起给杀了,免除后患。”杨芳摸了摸座椅后提建议道。 许维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意见,说道, “此时还是以鸦片为重,先抢了这批害人物再说。 时斋兄,马上开始对洋船无敌号发动进攻。” 杨遇春爽然应道, “我等的就是这命令。”而后大踏步地走出营帐外去部署。 “诚斋兄,你与我一同登上小山观看战局吧。拿下英船之后,我要把这批的鸦片全让这洋人给吞到肚子里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携带鸦片入境危害我****上国的百姓。” 许维脚才刚迈出营帐,便听得从洋船无敌号处传来数十阵的巨响,随后己方营地处仿佛地动山摇般,从远及近,震感越来越强,震得许维在平地上也摇晃不已。 由于无敌号的密集开炮,攻下清兵大营的天鹰队及明杨堂的人,正在休整时便遭受到最直接最惨重的损失。往往四五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发炮弹落下,五人全部炸上了天,碎臂残肢遍天飞舞。等落到地下,五人都全已不成人形。 功夫再高,对付这洋人的武器,似乎也派不上用场。火炮速度不比弓箭,肉眼不可见,躲也无处躲。初次遭遇西洋炮火攻击的天鹰队及明杨堂的人只能听风辩术,以炮弹的呼啸声来做出躲避的判断,四处散开。 无敌号每一侧都拥有近四十门的火炮,一个齐射,整个清兵大营顿时陷入地狱,每一个角落都被团团升起的白烟所笼罩。每一声巨响过后,便有数人被炸飞炸毙。随着越来越密集的炮弹划空而来的声响,许维的天鹰队死伤越来越多。 杨芳已是顿觉不妙,赶紧从身后抓住许维的腰带,急速地作蛇行状后退。 在原地连续三声巨响后,巨炮的威力把营帐给掀个底朝天。随后更是数股热浪袭来,层层的冲击波把许维及杨芳给推出数十米远。落在地上的炮弹还掀起无尽的黄土,哗拉一下从天而降,把卧倒在地的卫、杨二人给盖得结结实实。若不是杨芳警觉得快,怕许维早被英人的大炮给轰死了。 等许维二人从黄土堆中钻了出来的时候,却见原先清兵的营帐早已被巨炮悉数荡平,满地都是许维部下的尸体。 许维有些黯然伤神,看着手下的惨状,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批鬼洋人,居然懂得先发制人。这火炮的威力看来比我康熙朝的红夷大炮威力更猛哦,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许维对刚才险些被炮火击毙还耿耿于怀。 许维对杨芳下达指示道, “通知时斋兄他们,马上开始反攻,要注意避开炮弹,迂回前进。” 天鹰队不愧是久经锻炼的队伍,在杨芳及杨遇春的调动下,开始又慢慢集结在一起。在习惯了西洋巨炮的攻击后,分成数十股向无敌号发起反攻,边听着炮声进行躲避,边快速前进。 天鹰队的人开始如潮水般涌向尚停泊于马尾港口的无敌号,那数不清的暗器密密麻麻地也飞向无敌号。在辟哩啪啦的响声过后,无敌号的表面都被暗器给钉得满满的,有飞镖、有飞刀、。。。 attention! shoot! 在传来一阵洋文声之后,无敌号高大的船头顿时又冒出数百名的洋人,个个举着许维眼中不屑一顾的所谓西洋火器,前装线膛枪,对准离无敌号还有千米距离的正在高速前进的人群迅速开火。 第一排的西洋兵射击完毕后,退到后面开始由后备兵用捅棍装火药,而第二排早已装好火药的西洋兵则立刻增补而上,对准无敌号船下的天鹰队又是一通点对点射击。 两排射击过后,天鹰队立刻损失三成人手,雄伟壮观的冲锋人群刹那间倒下了不少人。因为要换装子弹,故天鹰队得以继续往前多冲了几百米。眼看要冲到无敌号跟前,可以爬上船头对那些洋人发动攻击时,耳边又传来洋文声: attention! shoot! 停顿片刻消失掉的西洋兵,因已重新装好弹药又开始出现在船头,对准继续冲锋的天鹰队进行第三次密集射击。 砰砰砰。。。。连续数百响过后,天鹰队再次折损一成人手,而此刻洋船面前早已是白烟缭绕,都是火药引起的烟雾,让人都看不清地面的情形。这次连杨芳也受到重创,右肩骨被火枪给击中,并被后冲力给击飞2米远,静静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四轮射击即将开始时,领头冲锋的杨遇春见对抗洋人火器,己方损失太大,实不宜再做正面冲锋,况且二弟杨芳也身负重伤,于是果断发出撤退命令。(未完待续,) 第五节 落幕时分,许维半坐在远离无敌号炮火射程之外的一个小山地内的树桩上,听取二杨的报告。 “大人,攻击陈辉祖及苏桂芝的兵马,我天鹰队只折损十六名弟兄,而明杨堂则损失四十四人。敌则基本被我全数歼灭,只余少数人尾随陈辉祖及苏桂芝逃命。 初步统计陈辉祖的督标大约死亡二百六十人左右,统领马炎被我方击毙;苏桂芝的抚标死亡在一百五十人左右,参将向浑被我方击毙;其余零星二百人马则一个不剩,全数被我方击毙。”杨芳边捂着肩伤边向许维汇报,包扎的伤口处依稀仍有血在缓慢渗出,这额头还有疼痛难忍而落下的汗水。虽然许维非常体贴地让杨芳去休息,可杨芳还是坚持做完汇报。 杨遇春此时开口说道, “大人,这洋人的玩意确实厉害。单单大炮袭击我方的一轮攻击,便使得明杨堂的人手全损,天鹰队则死亡近一百五十人。 正面向那无敌号发起冲锋后,又遇敌方四轮火枪齐射,又是阵亡高达四百人之多。我估算等我们抵达无敌号船前时,还要再挨上两轮次的火枪攻击,我方仅余两百人实不够他们打的,故我只能下令撤退。还请大人治罪。” 杨遇春对于未能拿下无敌号反而使得己方遭受重创之举而深感内疚,于是单膝着地半跪了下来请罪。而杨芳也想勉力跪下时,却被伤痛给扯动了下神经,痛得张牙咧嘴不已。 许维见状,赶紧一左一右地把二杨给掺扶住,也略带愧疚地说道, “此事不怪你们,只因我小瞧了那洋人的玩意,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时间还是有的。我想那洋人见我方遭到重创,必小看我们,该不会再远遁他方了,我们反而争取得了机会,可以一雪前仇。 对了,时斋兄,你与这洋人交锋完毕后,有没觉得哪个地方是他的软肋之处?” 杨遇春仔细地想了想,很干净利落地答道, “虽然洋人的火器威力比起我们的弓箭来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来无影去无踪,躲都无法躲,只能见他抬枪射击,便需马上做出闪避动作,相当的被动。 可我还是觉得他们的火枪并不是十分的好用。每打完一发子弹,便需一定的时间来换子弹,这就可能成为我们制胜的关键所在。” 许维很是赞同杨遇春的观点,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善于洞悉战场上发生的每一件事。许维以鼓励的神情示意杨遇春继续说下去。 “我想如果正面冲锋,就算他们要换弹时间,可只要洋人人数众多,这一缺点是足以弥补的,分成多列对我方射击,还是难以靠近这无敌号半步。” “嗯,时斋兄是不是想到另外一种方法了?”许维心有灵犀地问。 杨遇春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答道, “既然白日里对洋人进行攻击,我方要遭遇重大伤亡,那我们就把这交锋时间移到晚上去。一旦到了晚上,凭着我们对地形的熟悉,中华武术的神威以及洋人在黑夜中射击的歉准性,就有很大一拼的可能。” 许维面露微笑,顿时把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亲密地拍着杨遇春的肩膀说道, “不愧是我许维帐下的第一号智将呀,所说方法正合吾意。那你就去仔细准备一下,我们务求一击得手,不予洋人反击的机会。”说到这,许维不由捏紧了拳头,显示出了一股狠劲,那是要致洋人于死地的表示。 无敌号上的莫洛克勋爵确实以为这只是一股普通的匪徒,在遭遇到己方的猛烈打击后,必已四散而逃,不足以威胁到己方,故未做出的决定,继续停泊于码头边。为防万一,莫洛克还是派出一名少校军官凯伦比奇,率领一小队的士兵,下船扎营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作为前哨警戒,如遇匪徒,便鸣枪告警。 子时刚过,夜晚极其宁静,周遭并无任何异常声响。巡逻的多名英吉利士兵也有些困倦了,便依靠于枪杆上小睡片刻,反正还有其他人在巡逻。 这刚一打盹,便遭遇不测。久候多时的天鹰队队员便开始充分发挥己身的长处,刺杀,四处出击。 许维的眼光扫过之处,起码有七处以上的哨兵在无声无息中被天鹰队给解决,脖子处一道血痕出现,就软软地瘫倒在地。 夜依旧的黑暗,偶尔几声鸟鸣,极其的刺耳。杀人还在继续。。。 露宿的一道军营帐篷被掀开了一小角,从外摸进了四人,瞅了眼还在沉睡的七名英吉利士兵,领头的作了个往下砍的手势,就见四人齐动手,整齐划一的小刀同时挥向尚在沉睡的洋人。只听得七声闷响,这七个英吉利人便同时去见了上帝。 嗖嗖嗖嗖嗖。。。。。黑影借着夜色在快速地移动着,每次的闪过,都带走帐篷内的七名士兵的生命,洋人喉咙处的鲜血溅满了帐内的每一处角落。 半盏茶过后,所有英军营地的活人基本都已解决完毕,只剩领头的那名叫凯伦比奇的少校军官。 当许维率领数十人直接闯入他的营帐内时,这个英吉利人正端坐于桌前,仔细地研究着地图。发现有不速之客闯入时,凯伦比奇甚是恼火,正要开口训斥,却发现来的不是本国人,都是身材略矮的中国人。 凯伦比奇见势不妙,迅速从腰间拔出火枪,正要扣动扳机。手腕处传来一阵巨痛,火枪根本无法拿稳。手一松,火枪掉于地上。原来,护驾的天鹰队队员冲进营帐后见凯伦比奇有反抗之意,便甩了枚梅花针钉在凯伦比奇的手腕处,使得他无法开枪。 啪啪啪。。。许维朝凯伦比奇鼓了几下掌,嘲讽道, “没想到洋大人居然如此敬业。可惜呀可惜,还是做了我的俘虏。” 凯伦比奇焉能听懂许维的说词,心一急,就哇拉哇拉地说了一大通诸如iacaptive,youcan’tkillme.之类的话。 许维丝毫不懂英文,也不晓得这凯伦比奇所说的意思,正盘算着该如何处置他。 见许维听不懂自己的话语,凯伦比奇有些着急,又冲着许维重复说了两遍。 “大人,这洋鬼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您说呀?”杨遇春打量着这个皮肤头发与自己决然不同的人种,感到有些好奇。 是呀,不会是向自己求饶?许维也有些琢磨不透。算了,先不杀他,把他给押回去慢慢审讯。说不准还能套得一些有关英吉利及其他国家的情报。 “把此人押下。”许维吩咐。 走上一名天鹰队队员,把凯伦比奇给押了下去。 “大人,是否要继续攻击那无敌号?”杨遇春问。 许维走出营帐,望着半个船身隐于夜幕中的无敌号风帆战舰,冷冷说道, “那是当然,让我损失了如此多的人手,不杀光这些洋鬼子,我就不姓许。”至于万一真要是再失败了,不姓许又要姓什么,许维还真没想过。 夜间的英军似乎异常的脆弱,船头负责巡逻的二十二名士兵,在绕船一周后,便无端端地相续栽入大海中,从海中冒出一长窜的血泡泡后,一切又归于沉静。 在主桅杆上负责望风的一名英军士兵,非常灵敏地听到连续的落水声后,起了疑心,操起身边的望远镜,朝着水中望去。 大概发觉不对劲的地方,正要伸出右手把置于一旁的警钟敲响时,只觉喉咙处一凉,一柄短剑从自己的喉咙口刺穿到背部,浑身力气顿时散了个精光,鲜血咕嘟咕嘟地往外涌。眼见一个黑影从自己跟前冒出,随后这个哨兵便缓缓滑到主桅上监哨处的板面上。 有突然尿急跑上船甲板撒尿的水手,刚开了舱门,便见个黑影在朝自己打招呼。招呼过后,这个水手也已经作古去了,倒毙于舱门内。 当许维正式踏上英国三级战舰无敌号的顶层甲板上时,所有船面上的活人已全数处理干劲,留下的只有天鹰队的队员。 杨遇春来到许维跟前,小声地说道, “大人,已经杀了四十二名英吉利人。其他的大概都藏于舱内睡觉。” 从许维牙缝中只露出三个字, “杀无赦!” 杨遇春心领神会地又去了。 黎明终于出现,把黑暗一扫而空,那微微露出地平线的太阳,把许维的半边脸给照亮了。一个时辰的等待,随着舱内最后几声英军士兵临死前的叫声的结束,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有无敌号上的人,包括厨师、文职人员、仆役、乐师等在内的六百人,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大清第一号杀手组织天鹰队的人给杀个精光,其中便包括了闽浙总督所熟知的莫洛克勋爵,这位勋爵大人则是死在他的情人怀中,二人赤身**地紧抱在一起被长剑钉死于床板上,可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在听完杨遇春所报‘英军全灭’的消息后,许维虽然对此次行动感到非常满意,但许维心内的不安之情反而有些加剧。 这次行动的结果是奸敌八千,自损六千,损失极其严重。 根据杨遇春所作的清点,今次前来劫鸦片的共八百天鹰队队员,也就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堂各出二百名,战打完就剩200出头多一点。 如果日后每次战斗都如此打法,那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天鹰队就要付之一炬了,非常不划算。 看来对付这洋人,正面冲锋是行不通的,火器如此厉害,充分简直就是送死。只要能挨到晚上,便是中国人的天下。可是打战总不能白天挂免战牌吧?你把白天的主动权让给敌人,根本也不是个办法。况且这偷袭的招数多用一两次也会不灵的,洋人又不是傻子,哪会自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子! 许维趁着站于甲板上一人独静的时机,思量着今后如何应对洋人之方。 应该是到了重新去拜访那位戴文正的时机了,韦斯汀也曾提过戴文正乃是火器专家,最起码麒麟卫也应拥有像英军这般前装式线膛枪,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自己打造出韦斯汀提及的后膛式来复枪。 正想着,许维耳边就传来杨遇春的声音, “大人,那这艘船如何处置?” 看了看无敌号,许维也有些舍不得,这么大的一艘船,简直是大清任何一艘大型战船的三倍,烧了可惜呀。 不过不烧又带不走,福建水师先不归自己管,再且现在自己手上又没有能驾驶这无敌号的人才。不过日后自己定会造出比这无敌号更为完美的巨舰来的。 “烧了它!老子日后一定要拥有一只能与英吉利海军相抗衡的水师。”许维非常坚决地回答。 “对了,有没找着鸦片?”许维终究心中挂念着鸦片,忍不住出口询问了一句。 杨遇春赶紧答道, “大人,已经全部找到了,它们全部被安房于舱底。三千箱,一箱都不少。” 许维寻思着: 这鸦片又该如何处理呢?也一同烧掉吗?听说鸦片会产生有毒气体,烧了可就危害附近的生灵了。不若先掩埋起来,回去后再想个妥善的方法把它给销毁。 “就地先行掩埋,等日后再回来取。那莫洛克勋爵的脑袋就送给我们可敬的总督陈辉祖陈大人吧,让他看看贩卖鸦片,危害我大清社稷安危之人的下场!”许维的脸上颇有几分狰狞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内心都直抽搐不已。 当陈辉祖在府中收到天鹰队送来的用石灰浸泡过的莫洛克的人头大礼盒后,大惊失色当场愣住,这意味着自己私下买卖鸦片的行径已被有心人所掌握。没几日督府便传出陈辉祖偶感风寒,卧床不起。整整一月后陈辉祖才恢复健康,而苏桂芝自马尾港被人袭击回至抚衙后便成日龟缩于衙门之内,不敢稍离半步。(未完待续,) 第六节 许维回到按司衙门后,稍微梳洗一番后,马上率领杨遇春、林宾日前往拜见戴文正。 经过与洋人在马尾港一战,许维不敢小瞧火器了,也充分体会到先进科技的威力。中华民族及大清如不自强,恐数十年后在炎黄大地上驰骋的便将是洋人的铁车铁马了。 软禁戴文正的偏房大门外一左一右地站立着两名鹰卫,见到许维过来,都朝其行了下礼。许维点头后发问道, “此老在房内有何动静没有?” 左首一鹰卫答道, “一直都是在打坐之中,除了偶尔进进食外再无其他动作。” “打开房门。” 在许维下令后,两名鹰卫推开了房门。 显露在众人眼中的果是那戴文正在闭目打坐,双眼紧闭,那长须极有节律地无风飘动着。杨遇春想上前推醒戴文正,却被许维阻止,他小声对杨遇春说道, “时斋兄,既然戴老先生在打坐,我们就别打搅他了。一起坐在这里等等吧。” 许维率先盘坐于地,其他二人也只好跟着一起坐在地上。 这一坐就是足足三个时辰,等得是许维有些晕头转向。可不是,风尘仆仆地从马尾港赶回福州,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长坐于此。就算是块铁也承受不起。 慢慢的,许维两眼发黑,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在旁陪坐的二杨及林宾日都慌了神,赶紧把许维给掺扶了出去。林宾日临走时不忘瞄了眼戴文正。此公久闭的双眸终于在那时打开了一条缝,射出一道精光笔直注视着许维。 看来这戴老先生对许大人有意,不晓得是不是在行那欲擒故纵之策。 林宾日也不好点破,紧随二杨出了房门。 过了三日,许维身体逐渐恢复,又提出再次拜访那戴文正。在马尾港一战中身负重伤的杨芳一听就反对,叫囔说道, “大人,我看这老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怕是个走江湖的老骗子而已,还不如被抓住的洋人有用处。” 杨遇春则对杨芳说道, “二弟,大人既然如此做,就有他的用意,你就别多嘴了。” 林宾日也劝杨芳道, “诚斋,我也如你杨大哥所想般,认为那戴性老者绝不是个普通人。一旦请得出山,对于大人的前途可有极大的裨益。” 杨遇春听到这,不由向林宾日望去。二人对视一眼,宛然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许维口中只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但愿这老头别学那三国中的诸葛亮,也非要我依样画葫芦学那刘备来个三顾茅庐不可。” 此次拜访,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大费周折。戴文正并没怎么难为许维,只让二杨及林宾日停步于门外守候,独自与许维一人入内详谈。 杨芳乃是个急性子,边等边骂骂咧咧道, “这死老头也不晓得在耍什么花招。要被我知晓在使诈,我便一刀要了老头的小命。” 杨遇春则踱步来到林宾日身旁,小声询问道, “宾日兄,你看这戴公有何良策献给大人?” 林宾日耸了耸肩,说道, “我也不晓得。不过依他戴家的历史,想来应是与改进火器有关的吧。” 林宾日只猜对了一小半。这戴文正并非只提到火器一事,还提到了如何全面学习西方先进科学的一整套方案,把许维说得热血沸腾不已。 戴文正把许维引入房内后,直接转身目放精光紧盯着许维说道, “许大人,我在牢内也听到些你的所作所为,严惩贪官,为民翻案,不愧为青天之称呀!” 见戴文正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许维不晓得这老头心里到底装着啥心思,客气地答道, “为官一任,造福百姓,此乃职责所在,不值一夸。” 戴文正话锋一转,说道, “大人能来此处,想来定是已找到鄙人藏于按司大狱中的四部书了吧。” 见话已入正题,许维也不再掩饰什么,直说道, “戴老先生,我粗略地看了您的四本书,觉得那里面的事与古圣贤所说相差不可以里计,什么三权分立,民主至上,蒸汽动力,万有引力等等,简直是深奥无比。” “那大人又为何还找上鄙人呢?”戴文正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这这这。。。”许维停了一小会,有点难堪地答道, “因为火器的缘故。” 戴文正又多瞅了许维几眼,面带诡异地说道, “许大人大概是在三天前刚领教完西洋火器的威力,才如此着急地找上鄙人,想学些应对之策吧!” “你怎会知道?”许维还真有些诧异。这老头连自己受那西洋人的火器攻击都晓得,那不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了? “三日之前,你在我房内等候的三个时辰中,我便从你身上嗅到了火药的味道,我可是研究火药达三十年之久了,它的味道我闭着眼睛也能闻得出。”戴文正不由露出自信的神情。 “不愧为火器大师,下官确实为求得火器之秘来拜访老先生的。” “想让我传授火器奥妙也不难。。。”戴文正假做沉吟状。 看来这姓戴的必有所要求,不会是让我替他老父戴翻案?这可是圣祖爷康熙钦定的案子,想给翻过来大有难度。许维有些疑惑。 “大人,你知否我乃是唐朝李圣公之再传第十三代弟子?” 李圣公?那不是曾任大唐司天监监正的李淳风吗?据传其精通天文历算,曾经因为预感到不久将有武则天乱唐的灾难,便推算起来。一时推算得忘了情,一直推演下去,直到被另一位监正袁天罡推了一下后背,道:“天机不可泄漏!”他方才罢手。但这时他已经推到千年之后了。李淳风便把他推算的成绩,写成诗歌,又画成图画,通过袁天罡上奏给唐太宗。 这便是历朝历代君王所严禁的**《推背图》的由来,此书共六十卦,每卦配一图及一语,言语及图表皆枯涩难懂,蕴藏深意于其中,世人皆不得其解。但对照前三十四卦,唐、宋、元、明四朝大事均一一对号入座,不可谓不是奇书也。 “就是那本《推背图》的作者吗?”许维好奇心被吊起,发问道。 戴文正颔首称是,并照着自己的思路旁若无人地开始叙述开来, “李圣公窥破天机著出《推背图》后便飞升而去,我们这些后辈弟子穷白首之日也无法破解其中的奥妙,只能参照着过往事情,推算解闷罢了。” “难道你已堪破此图不成?”许维直觉地感受出异常之处。 “不错,老夫正是承关押于按司大牢之福,而顺利破解全图,堪破天机,并洞悉我中华百年之国运。” 不会吧?许维对这戴文正所讲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能推算出后世,这岂不是。。。许维打心里是不信什么神仙鬼怪的,算得上是一个正统的无神论者。 戴文正也瞧出许维内心不信此事,便语出惊人地说道, “许大人,你的家财可不是一般的多,称你富可敌国不夸张吧。再者,你三日前乃是去了趟马尾港,并伏击了英船无敌号。此行你可谓损失重大,人马折损将近半数。而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都深涉其中,其个中缘由皆与鸦片这害人物有关。我可否说错?” 这下轮到许维张大嘴巴再次愣在当场了。还真不是瞎猜的,把个中情形说得如此具体,就算偷听守卫之人谈话也不能如此细致,再者说了,这看守戴文正的两个鹰卫早已被下达了禁口令。 虽然对戴文正的本事有七分信服了,可对他的动机许维还是感到疑惑。这姓戴的已能前推五百年,后算五百年,那他还在这边与自己瞎蹭到底所为何事? 戴文正看透了许维的心思,露出自信的笑容,用坚定的语气对许维说道, “我要逆天而行,让中华之百年国运发生大逆转,扬我国威于五洲之上。” 许维百思不得其解,问, “我说戴老先生,我大清气数尚不至于要到了垂危亡之边缘吧。如今天下虽然小有劫难,可还算太平。如按你的说法,我大清已是垂暮将死之人,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步吗?” “正是。”戴文正极其肯定地答着,并说道, “大清也只剩下百年国运,其亡于一女子之手。一甲子之后的太平之乱将掀开华夏危亡的序幕,西洋诸国将开始瓜分我泱泱华夏领土,我中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疾苦不堪。”说到伤痛处,戴文正不由老泪横流,默念着一首诗。 ‘国破家亡山河碎,洋夷为祸乱中华。只待圣人振臂出,扬眉吐气立东方。’ 还有百年嘛,人能活那么长吗?到时可能自己都作古了。古人不是说嘛,人死万事空,能管得了身后事吗?许维对这戴文正如此热心肠,倒是相当不解。 许维毕竟乃是从市井出生,虽然也恶补了不少书,可对那国家大事还是有些许漠不关心。 戴文正正色提醒许维道, “许大人,树死留皮,人死留名呀。如果你想做个名垂青史之人,便照我的方法去做。当然,这关系到我汉民族的生死存亡,既然我挑选上你,你也无法逃避,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见许维依旧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戴文正只能鼓动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道, “最现实的利益便是能让你成为大清第一权臣,实现你的抱负。” 提起自己的抱负,许维眼一亮,这倒是满现实的。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一朝得掌权,醉卧美人膝的境界,可苦于朝中有和压着,与自己处处作对,无法迅速实现。 见终于吊起了许维的兴趣,戴文正很是高兴,说道, “只要按我所说去做,定能让许大人成为大清一位栋梁之臣,挂像于凌霄阁内。”(未完待续,) 乾隆四十一年大事记 乾隆四十一年大事记 正月初二2月20日 以定郡王绵与礼部郎中秦雄褒交结馈送,命革退王爵,令其弟绵恩承袭。 十七日3月6日 协办大学士官保以老病原官致仕,命阿桂协办大学士事务。 二月初四日3月23日 金川土司索诺木投降,大小金川平定。 十七日4月5日 命侍郎袁守侗驰往四川,会同阿桂、文授等查办参赞大臣富德军种滥赏,又擅行违例支扣弥逢一案。 三月初十日4月27日 命议成都将军统辖番地事宜。 十二日4月29日 于大小金川旧地安插降番、屯练。 二十九日5月16日 命户部侍郎和珅入直军机处。 三十日5月17日 恢复关税盈余与雍正十三年成数比较旧例。 四月初六日5月23日 申禁军营赏号。 初十日5月27日 命协办大学士、尚书阿桂仍在军机处行走。 二十六日6月12日 饬禁外省驿站逢迎糜费。 二十七日6月13日 举行效劳大典。 五月十三日6月28日 乾隆帝奉皇太后自圆明园启銮,巡幸木兰,十九日驻跸避暑山庄。 二十四日7月9日 据陕甘总督勒尔锦奏,数载以来,内地贫民愿往新疆垦种谋生者,尚觉廖廖。乾隆帝命传喻勒尔锦,应饬各属设法化导,务令边地贫民咸知口外垦种之利,踊跃前往。 六月二十六日8月9日 命改关羽谥壮缪为忠义。 二十八日8月11日 命边远省份不必查办苗、瑶、黎、僮等族户口。 七月二十八日9月10日 严譄私拟奏折,请立正宫,被即行处斩。 八月初九日9月21日 英军舰海马号事件了结。 二十一日10月3日 乾隆帝命传谕凡有苗、瑶、黎、僮等族居住各省,留心整饬,不得使汉人窜入其中,并将平时如何防范据实具奏。 十月初三日11月13日 饬禁各省贡献。 十一月十六日12月26日 谕定《四库全书》抽毁改易“违碍悖逆”书籍各条。 二十四日1777年1月3日 命妥办中国行商倪宏文赊欠英商贷款案。 十二月初一日1月9日 命查缴销毁沈德潜所辑旧版《国朝诗别裁集》。 初三日1月11日 命于国史另立《贰臣传》。 初四日1月12日 据云贵总督图思德奏,缅甸国王懵驳已死,大头目得鲁蕴具禀恳请纳贡还人,通关贸易。 初九日1月17日 命成都将军明亮在京之日兼军机处行走。 十三日1月21日 饬谕江浙等省督抚加紧查缴禁书。 十八日1月26日 御史炳文奏请嗣后科、道京察,只令都御史带领引见,去留俱候钦定。 二十日1月28日 命钦天监监正傅作霖于明春前往四川,将大小金川地方道里形势,及各土司疆域界址逐加测量,另绘新图。 二十一日1月29日 川西明正等土司首次入觐。 第一节 第十一章:密建麒麟雄心起,连环阻杀大清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雁门太守行》李贺 1 乾隆四十六年三月爆发的**苏四十三起义,不仅是当时社会阶级矛盾激化的产物,同时也揭开了清代中期以后各族人民大规模反抗斗争的序幕,其规模影响极大,可谓是乾隆朝由盛而衰的重要转折点。 许维早于乾隆四十六年元月便从甘肃马鞍山的章容敏处侦知甘肃新教有反常异动之举,新教开始大肆地收集兵刃,训练教徒,可能有反抗朝廷之举动。 为了实现自己依靠甘肃冒赈案再次吸引乾隆注意的目的,许维匿而不报,并接连向章容敏发出指示,要其加强对兰州知府杨士玑的拉拢,让兰州府明确向新教表明朝廷是站于老教一边,迫使新教加速起义。 苏四十三发动起义是于三月十八日爆发的,而许维于三月二十日便收到了章容敏的细报: 三月十六日,因旧教循化清水工头人韩三十八,即循化土司韩瑆的表弟,被人发现死于家中,致命伤乃是咽喉一刀。 接到土司韩瑆的报告后,兰州知府杨士玑与河州副将新柱赶赴循化,处理韩三十八的命案。 到达循化之后,新柱在杨士玑的授意下,当着来迎接的新教教徒的面公开表示支持老教,反对新教的传教,要求新教立刻停止布教活动,遣散徒众归化于老教,否则将屠尽所有新教教徒,这激起了新教徒的愤怒。 鉴于官府的立场及严峻的形势,苏四十三与贺麻路乎商定后决定起义,反抗清廷的压迫。 三月十八日晚,新教循化地区二千余教徒在苏四十三与贺麻路乎的带领下,兵分两路,一路走白庄,杨士玑下榻之地;一路走起台堡,新柱下榻之地。 贺麻路乎轻而易举地摸黑杀入起台堡,手刃新柱于剑下。而苏四十三则遇到麻烦,被白庄的守夜兵丁发现。经过一番激战后,也攻陷了白庄,尽杀护卫的官兵,独不见兰州知府杨士玑。 原来杨士玑极为狡猾,见情形不妙,便穿了件薄衫从后门急窜到附近的山中避难了。幸好章容敏的天鹰队早就盯着杨士玑,在见其逃之夭夭后,便果断地把他抓住处决,随后更是把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入白庄,嫁祸于苏四十三。 在接到兰州知府杨士玑及河州副将新柱被杀的消息后,陕甘总督勒尔谨立即安定县知县黄道炅奔袭会宁县关川,捕走了新教总掌教马明心,另一位新教重要人士韩掌教则被关押于河州。 二十一日,苏四十三等人闻讯后便率领起义教徒在飞鹰队暗助之下,沿大力架山通路及黄河孟达峡小路,直扑河州。仅一日,便将河州攻破。河州知州周植自缢。新教徒大杀汉族官吏及老教信徒并释放了韩掌教及大批囚徒充实队伍。二十二日开向兰州的苏四十三起义队伍已是有了七千人之众 二十五日,苏四十三率教众从间道进逼兰州,环城鼓噪,要求释放马明心。守卫兰州的只有标兵三千三百人,一经接战便死亡三百余人。甘肃布政使王廷赞杀死马明心,但因抗击义军不利,三战三败,不得不释放马明心子婿,并登城向义军求和,使缓兵之计。 此时的**起义,已是呈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之势,甘肃60%以上县州的**开始响应苏四十三,反抗汉族官吏的剥削。十日之内,苏四十三的军队已从七八千增至四万余,对清廷部署于甘肃的绿营部队形成兵力上的压倒性优势。 陕甘总督勒尔谨见纸已包不住火,且省城兰州岌岌可危,不得已只好上报朝廷,禀明新教起义之事,要求火速增援。 许维看到这,嘴角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也该到了轮自己上场的时候了。 只要能剿灭新教,再对甘肃官场来个大整顿,把甘肃通省官员通同舞弊,冒赈吞银案给揭发出来,这可是大清开国以来的第一贪污大案,绝对又是个大好晋升的机会。 出乎许维意料的是,乾隆居然令和珅与己一同奔赴甘肃,并让和珅暂时主持一切军中要务。要自己成天看和珅脸色行事,实在令许维腹诽不已。但此乃皇命,不得违抗,许维也只好领旨准备。 峰回路转的是那和珅知晓自己极有能耐,怕自己把功劳都给抢了去,便分发了个押运粮草的任务,要自己统领四百兵马殿后,负责粮草的安全。 对于这一点,许维倒也心安理得,不与和珅去争论什么。能离那和珅远一些都是好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战前对于情报的收集,对于整个战役来说极其重要,许维非常明了这一关键所在,故早早便让章容敏每隔两天把甘肃新教的情况用九百里加急传送至卫府。 从章容敏的情报中已得知,现在甘肃新教教徒因对官军连站连胜,且就在前几日还刚刚攻占清廷重兵把守的落马寨,获取战马四千匹,气势高昂,大有势不可挡,气吞山河,直捣省城兰州之势。反之官军则士气低落,毫无战斗力可言,连战连退,损兵折将,已收缩防线于兰州附近。和珅如此急着赶去送死,许维自然不会拦着他的。 现在的甘肃前方,共有标兵两营,即固原、甘肃两镇标兵约五千人,由固原提督常德冒、甘肃提督仁和统领着龟缩于兰州城内死守待援。 **义军则被苏四十三分为五股,每股约八千人,由苏四十三、贺麻路乎、田五、赛力卖、张文庆各领一军,分别布于兰州城四周,以切断来援清军。 义军队伍中有着大量的新教徒,对殉教极其的狂热。因苏四十三打出了圣战的名义,故战斗力极强,一人可顶两人用。 许维估算到这种情形,对自己这四百的手下有些担忧。再加上大清承平日久,********透顶,吃空饷,不习操练。无事则应对趋跄,务为美观;临阵则巧为推诿,求便私图。早已是不堪征战,遇敌有一触即溃之势。 带着这种兵丁上阵打战,那简直是自寻死路。于是许维召集了杨芳、杨遇春、风云三人前来协商,该如何整顿方为上策。 二杨毕竟在军中呆过一段时日,对绿营的种种弊端皆知之甚详,也曾设想过如何整顿军营的条策。相比之下,杨遇春老持成重,不太爱发表看法,而杨芳年青气盛,很有一股冲劲。 在受到许维的咨询后,杨遇春本想开口,见杨芳一副蠢蠢欲动之样,便闭口不言。 杨芳起身朝许维说道, “许大人,我与杨大哥一起在营**事多年,深知绿营之弊端。平日里懒散不堪,真遇起战事来,又毫无战斗力可言,只能坏事。 想那王伦起事时,参与剿贼的绿营官兵便有未见敌影而闻风溃败之举,有战必败,实不是可用之兵。” 许维知晓自己在这用兵方面不如二杨,便不耻下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 “大人,我与杨大哥曾经探讨过,我想仿照明朝戚继光练兵之法招募新兵并依样练兵。” 戚继光?戚家军? 博览万卷书的许维自然是知晓得很清楚的。 嘉靖三十八年(1559),戚继光从浙江义乌群山之中招募勇敢的农民和剽悍的矿夫共3000余人,采用营、官、哨、队四级编制方法编成新型军队。队是基本战斗单位,队员按年龄、体格分别配备不同的兵器,作战时,全队队员各用其所长,配合作战,攻守兼备,进退灵活。这种战斗队形能分能合,人称“鸳鸯阵”。经过戚继光的严格训练,这支新军队伍很快成为军事劲旅,人称“戚家军”。 许维心中盘算着,这真要养起私兵来,耗费还真不小。不过相对于此起彼伏的人民起义来说,还算有利可图。只要兵能练得起来,确实顶用,就可依此挣得无数的军功。 “那你再具体地说说看,该如何练兵及所需耗费的银两。如果可行,那我就同意了。” 在旁的杨遇春见许维想听,内心欢喜万分,自己的理想有实现的希望。这治兵之道是自己与杨芳在军旅之**同探讨出来的,由口若悬河的杨芳告诉给许维再好不过了。杨遇春只那双眸亮了亮,又归于平静。 杨芳继续说下去, “我大清的绿营兵制最大的弊病是没有固定的编额,遇有战事临时抽调成军,因此上下不相习,号令不一,难于统一指挥,败不相救。 大人可先招募千人兵勇,以朴实的农民为主,不用油头猾面,有市井气的人。所有兵勇必须取具保结,以便稽查。 队伍用得久了,必将旧军尽行遣散,另行招募。此乃是遵循戚继光兵法中的‘治气、蓄气、尚节制’之说。 将领由熟悉之人出任,平日里发重饷以安军心,达厚饷养兵之意。 对基层兵士灌输兵听将令,将听帅旨,遇战奋勇杀敌,临阵脱逃者斩的思想,达到兵必自招,将必亲选,以亲缘、地缘为联系纽带,发扬团结协作精神,以三纲五常为根本,料来不出多久,必会出一支将卒亲睦,各护其长,其将死,其军散,其将存,其军整,尊上死长,辩等明威的精锐部队。” 许维不住地点头,这杨芳一语中地,说得极其有道理,露出怂恿的表情示意杨芳继续往下说。 得到许维的赞许后,杨芳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热情洋溢地具体说道, “大人您可将这千人按明戚继光束伍成法,赞编成左、中、右三营,分别由亲信之人统帅。 一营之制;营官亲兵六十名,亲兵什长六人。分立前、后、左、右四哨,哨官四名,哨长四名,护勇二十名,什长三十二名,正勇三百三十六名,伙勇四十二名。一营共五百人,营官一员,哨官四员在外。 一哨之制;前、后、左、右四哨,每哨哨官一员,哨长一名,共护勇五名,伙勇一名。每哨八队,一队抬枪,二队刀矛,三队小枪,四队刀矛,五队抬枪,六队刀矛,七队小枪,八队刀矛。每队什长一名,伙勇一名,其抬枪队,正勇十二名,合什长伙勇十四名,其刀矛、小枪队正勇十名,合什长伙勇十二名,每哨一百零八人。” “你这人员编制倒也可行,最关键的是军饷如何安排?”许维最想知道的是这个问题。 此时正要往下说的杨芳,撇见杨遇春不声不响地端坐于椅上,想到应是冷落了大哥,故对许维说道, “大人,这点由我杨大哥向您禀诉好了。” 见杨芳把这事推到自己这边,杨遇春也不好再沉默,于是立起接过话题续说道, “大人,我想这薪水可这么供给,我分为三大点: 一为薪水口粮之制,营官月给薪水五十两,不扣建。又月给办公费一百五十两,不扣建。哨官每员日给银三钱。哨长每名日给银二钱,什长每名日给银一钱六分。亲兵每名日给银一钱五分。护勇每名日给银一钱五分。正勇每名日给银一钱四分。伙勇每名日给银一钱一分。长夫每名日给银一钱。以上大建每营月支银二千八百九十二两二钱,小建每营月支银二千八百零二两四钱六分。 二为恤赏之制,凡阵亡者恤银三十两,受伤头等者赏银十五两,二等者银十两,三等者银五两,成废者另加。 三为统领之制,凡统带一营,又从优酌加。凡统至五千人以上者,每月加银二百两,加夫二十名。统至万人以上者,每月加银三百两,加夫三十名。” 说到这,聪明如许维者便已识出这一饷章兵制的优点来,因增加了士兵的口粮,能使士兵专心操防,养一兵得一兵之用。不象绿营兵那样因口粮不足而兼以小贩和手艺为生,使战斗力低弱。 成军五营,每月也只支银约一万八千两左右,相对于此时胡庆余堂的雄厚财力,月入在四万两左右的药堂来说,供应当不在话下。 许维左右思量了片刻,觉得目前也需要有这么一支自己能掌控的部队才安心。不然的话,就以陕甘一带的治安状况,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被和珅派来的人给砍了都不知道。而且盘算一下开支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于是就答允道, “那就如二位杨兄弟所言,你们去筹办吧。” 二杨相互看了看,都露出淡淡笑意来,许维瞅着怪怪的,便问道, “二位杨兄弟这是为何?难道我说错了什么?” “大人。”杨芳答说, “我们两兄弟早已通过容敏兄在马鞍山招募了三营的人马,并暗中训练多时了,还请大人赐名。” 许维乍听后心里有些不高兴,居然先斩后奏,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过又往深的去想,这二杨还是为自己着想。成大事者心胸一定要开阔,若自己连这点小事都无法相容,那以后谁还会投靠自己!于是带着笑意反问道, “你们就不怕我不掏钱吗?” “如果那样,那我等两兄弟就自行筹募半年兵饷。但想来像许大人这般忠君爱国之臣,岂能不接受此等利国利兵之意见?许大人只要统帅此军,定能灭乱匪于陕甘,立下赫赫战功,挂图于凌霄阁内,我等皆是为了大人着想才这般做的。”杨遇春踌躇满志地说着。 这二杨还真是极为好战,惟恐天下不乱。要知道这私自募军被朝廷知道可是重罪,项上人头也不知要被砍多少回,这需上道奏折,先把自己给撇清,免得被那和珅抓住机会弹劾自己。 许维也是当机立断之人,他果断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任命二位杨兄弟为左、右营营官,我自领中营。你们即刻发出指令要麒麟卫一千五百人马上从马鞍山出发,行进至甘肃边境的茂庄等候我们。” 嘱咐完毕,许维又立刻写了封奏折给乾隆,提出了团练募兵法,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给麒麟卫带上合法的外衣,许维有把握乾隆会批准自己的方案, 许维在折中提出绿营兵勇皆不可赖,可令地方士绅自筹资金募兵,保卫家园。明确提出在“清查保甲”基础之上可自行组织团练。每户抽取壮丁二三人,鸟枪刀矛等器械也均由地方自筹,朝廷给予承认。但团练只负责本地防卫自保事宜,不得调令不得出征。而自己也想为朝廷分忧,愿自筹资金募集民壮前往陕甘剿灭乱贼。 乾隆在第一时间便批复同意许维在陕甘一带自募兵丁,并着重点明粮饷自备。 但凡有战事,这银钱粮草便如洪水般滚滚流去,每日消耗相当可观。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乾隆对能节约朝廷开支的一切做法都深表赞同,内心还直赞赏许维能为国分忧,着实是个能臣,寻思着一但陕甘战事结束便提拔一下许维。 第二节 在四队新兵列队训练十五天后,许维让他们上午接着训练队列,下午开始补充一些东西。 比如说让众人列队长跑,以各人一口气跑一里,不气喘,队列不严重分散为合格。此后又让各人负重奔跑,重量慢慢往上加,这都是最基础的练手力、练足力、练身力等要求。 又五天后,在西式枪械未运到达之前,许维在下午开始为各人添加兵器的练习。 所有人分发到手的只有长枪一把,许维的要求很简单,单一练好一样兵刃即可。许维已经有了要在来复枪前端想个法子绑上把小匕首的想法,这样就跟长枪的长度没两样。现在多练长枪刺杀,日后来复枪运到后,只要改进一下,士兵们的辛苦就没白荒废。 许维让天鹰队的教官专一教众人枪术,他则在一边旁观。 只见那名教官大声喝喊道, “你们都看好了。” 他摆了个侧身起手的姿势,猛然一声大喝:“杀!” 飞冲上前,长枪瞬间刺中了前方二十步一个人形木把的目、喉、心、腰、足五处,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在一眨眼间完成。 众人一片叫好,连二杨也都由衷地赞了声:“真是好枪法!” 众新兵纷纷问道,要如何才能做到象教官这样。 许维开口说道:“无他,熟练而已,你们若如教官这样刺个一万次,十万次,便能和他一样了。”静立在旁的教官依旧一声不吭地听着许维的话,那身形如笔直的枪杆一样,不成斜过。众新兵都看到眼中,眼里射出的尽是羡慕的神情。 最后决定的就是只教一招,就是刺!而且这一招还分解为两个步骤,第一步,平举,第二步,用力突刺。以后每天就让新兵反复练习这两个动作,直到他们动作练得标准,练得飞快,练到条件反射为止。 由于所招的新兵都是良家农人子弟,在刻苦性上那是没话说的。只要吩咐下来,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咬牙坚持下来而做到不放弃,而长枪齐刺的动作也被他们作得异常整齐,一声口令下,一列十柄长枪绝对是一瞬间同时到达草人身上,绝对不会有哪个人慢上半拍。 只一个多月,一个个新兵块头都大了许多,肌肉都结实了许多。每当许维经过操场之时,远远的都能听到喊杀声。 由于许维舍得花本钱,每餐都是肉菜不断,伙食远超绿营,连八旗精锐都无法与金狼卫相提并论,不然单以金狼卫的训练强度,就算是老兵油子都没办法支撑,更何况那些新兵蛋。 放在往日,就算是天下太平的乾隆朝,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平民百姓家中就能吃得上大鱼大肉!除非大过年的,才能偶尔见到荤菜。而现在,每日晚餐里必有一块肥肉,可把新兵们高兴死了。不少人宁可少吃点,私下打包些带回家给家中的老人妻儿吃。 临近年末,在二杨及许维的不断督促之下,这四队新兵渐渐成势。当他们立定平举长枪目视目标时,那气势相当威猛,一往无前的架式足以震住敌人而让他们慌乱不堪。在许维的命令下,新兵根本不会后退半步。因为长官说了,后退者死。就因这个缘故,许维曾经当着四列新兵的面前,亲手处死两个后退半步的兵丁。 枪阵一起,那闪着寒光的枪尖直挺挺地对着前方,而新兵们则听着鼓声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极其稳健地冲向正前方。若是不叫停,就算前面是条河,也必是整个方队全部走下河。 “杀,给我用力杀,你眼前就是乱匪,不需花枪,不需虚架,你只需刺,再用力的刺,飞快的刺。你刺得比他们快,你就可以活下去,而那些乱匪,就是你们的军功首级。” 杨芳大吼着,他提着棍棒来回走,看到谁姿势发力不到位,上前就是一顿棍棒,让各人更是提起精神。 看着场中各人整齐划一的动作,那隐隐有上阵杀敌的气势,旁边的杨遇春叹道: “才一个多月吧,就有这个样子,要是再练下去,不管用任何器械,肯定都是我大清的第一强军。” 经过许维他们对这些新兵们一个多月严酷的训练,此时他们可说己可上阵,如果再能练个三个月,上个阵见点血,至少在大清的绿营兵中,绝对是一支可战的军队。 有了经验,许维开始顺势扩招,并彻底仿照普鲁士军制结合大清实际状况,把金狼卫常备军兵制分为四等,镇分二协,协分二标,标分四营,营分三哨,通过韦斯汀聘请普鲁士教官来福建对金狼卫进行秘密操练。 最开始先练两协,分别配署番号为金狼卫第一镇第一协,金狼卫第一镇第二协,由二杨分别统领,日后再慢慢补充兵员至镇级。 由于金狼卫待遇优厚,招兵消息一发布,引得福州附近十里八乡的青壮年都过来报名,故许维不愁没有兵源。 只有抓住兵权,才有其他的改革事项。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就算大清朝革了自己的职,单凭这批兵,许维自信也能打出一番事业来。了不起学那郑成功,跑到台湾去裂土成王。 在福州城外的青云山,经过许、杨、章等四人的详细协商之后,终于定出了初步大致的整军方案,此次密谋也被许党人秘称为青云山会议,可以看做是许维野心初次暴露的会议: 以哨为基本单位,每哨84人,哨官为哨长。 每协步队8营,2016人,营官为护营,标官为标统。 马队2营504人, 炮队5营1260人,炮数54门,骡马800匹, 工程队1营252人, 辎重队3营756人, 标总部84人。 合计每协共4872人。 对于每协要配备如此多的火炮,二杨则提出自己的意见,认为炮兵配备太多,反而是全协的累赘,行动极其缓慢,不如多配备些马队更加合算。 这个意见被许维一口回绝。概因许维看到了西方枪炮的厉害,认识到再过数十年,这骑兵可能都会脱离战斗的序列。 以西洋人现在的科技水平,研制出能在陆地上快速行驶的铁甲炮船或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如真那般,那骑兵就等于废物一般,现在就无需如此看重骑兵的作用,也为将来在军备上的投入减少一点金钱损失。(许维的深思熟虑确实是想远了点,西洋人制造出坦克之类的物件早已是百年之后的事了。但要提及一点,许维在随后的一年内便开始广泛运用鳌峰书院的一个学生依据明末戚继光的偏厢车发明的铁甲炮战车,这便是坦克的原形,比西方的坦克早了近百年。) 再者说了,打战时这炮又特能及远,如能在敌兵靠近四百尺就用炮火把其消灭,那己方则一点损失都不会付出,发展大炮应是最英明的决策。 在会上许维重点提出部队的日常训练将完全由自己聘来的普鲁士将官司多伦夫泰斯基全权负责,并要学会走各种行军队形,挖掘战壕,临敌散队分而包之。为了尽快熟悉枪械,许维还向韦斯汀所在的葡萄牙教会购买一批前装滑膛枪,以便让士兵们先行熟悉枪械的使用,并慢慢逐步换装,彻底淘汰掉冷兵器。。。。。。 许维意在改正以往练兵‘所操之阵法皆非临敌所用’,‘重表面文饰而不重实战’。 在青云山的会上,许维提出了金狼卫的战旗称号,名曰‘青天无极赤河旗’,分三色,青、白、红,中间一个白色太极图案。 日后,在台湾战场、缅甸战场及印度战场均能看到‘青天无极赤河旗’的飘动,金狼卫的身影无处不在,多次打垮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打出了国威。 乾隆四十八年二月,第一批前装式滑膛枪通过广州的十三行运抵福州城,许维迅速列装,并督促外籍教官尽快让手下的一批精锐士兵熟练操作枪械,先组建一个火枪团,此时的许维已经盯上了福州城外的一股匪徒。(未完待续,) 第三节 “大人,您听说了没有,牛家村整村都被贼匪给屠个精光。”杨芳风风火火地闯进青云山的聚会大厅,可把正与杨遇春谈话的许维吓了一大跳。 眼下大清天灾**虽不多但也不少,而且贼匪还比较多。所谓的太平盛世那只是官府的粉饰而已,瞒上不瞒下。这福州境内就盘踞着好几股,不过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境内那些土匪虽然也经常干些杀人绑票抢掠等勾当,但总归有一些底线顾忌,像这种屠灭整村的事,还真是骇人听闻。 许维沉声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杨兄弟你仔细说说。” 杨芳说了一大堆话,原来在北郊有一个叫青风观的地方,前两年被一股土匪所占据,里面的道士全被杀死。这股土匪主要是地方上的地痞及一些积年老匪,另还有一些绿营的逃兵加入,匪首是一个叫王三的人,听闻他还是个绿营哨官出身。 这王三领着这股土匪占据山头后,可说是为非作歹,常年在各地烧杀抢劫,所到村寨将财物洗劫一空,至于绑架勒赎,抢掠妇女等事更是司空见惯。这些人穷凶极恶,事情越做越过火。 但王三有一点比较精明,通常在做完一票时,总能把其中的四分之一财物通过秘密渠道给地方官府,可谓是官匪勾结,所以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官府根本不去围剿这批贼匪,任凭王三逍遥法外。现在王三竟然干下屠灭周边村庄的恶事,人神共愤。 牛家村的事情发生后,现在青风观一带可说都被震动了。其实事情发生的原因也很简单,王三看上牛家村村长的女儿,要将她抢到寨上去做押寨夫人,那牛家村村长拒绝了,王三一怒之下,就下令屠灭了整个村子。 听完杨芳的讲述,在座各人都是大骂,林宾日也颤声道: “抢些财货也就罢了,竟然杀人屠村,这些贼匪还有没有人性?” 杨芳道: “这些匪贼干下如此恶事,想必知州大人这次不会不管了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若是小打小闹,福州知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再怎么官匪勾结都没法隐瞒下去。 许维慢慢喝着酒,心中盘算着, 这伙贼匪常年抢掠勒索,想必库藏不少!那就拿他们开刀,即能练兵,还能收刮一通,两全其美之策。 一声巨响,许维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他站起来厉声道: “贼匪横行乡里,丧尽天良,本大人身为福建按察使,岂可坐视匪寇横行?福州知州坐视不理,我岂能容他们逍遥法外!金狼卫初成军势,就拿他们祭旗,将他们一举剿灭,以护地方安靖。” 众人顿时慷慨激昂地道: “杀贼剿匪,除暴安良,安靖地方!” 当许维重新再坐下来的时候,人却已经来到了青风观的山脚下。在行军大帐的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摆着一张颇大的地图,便是青风观所处的北峰山山势地形图。 众人围在桌旁,杨芳指着那摊开的地图道:“那北峰山离我们州城也就几十里路,而青风观便在北峰山的左边山麓这块地方,而这一处老人们都称之为黑石岭。此次我们进山剿匪,从马家庄那边进山,一直到北峰山脚,山势一直平缓,直到黑石岭下,山势才开始陡峭。在匪贼的道观前,共设有两道关口,第一道关口不足为道,问题在第二道,这里比较险要,怕是很难攻破!” 众人都在沉吟,他们早己仔细商议过,觉得除了强攻外没有别的方法,只是这样一来部下就伤亡惨重了。 无奈之下众人都望向许维,许维微笑道: “我哪有什么好主意?想那匪贼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巧劲用不上,那就用蛮力。一力破十会,管他什么东南西北风,直接攻上去,谅他们也不会是我们官兵的对手!” 大军遂一路往西而去,过了马家庄,再走几里便上了山。这段山势平缓,少见树木,到处是黄土枯草。 一路平静,没见到有土匪的骚扰,想必他们应该是打探到有人对青风观不利,便打定主意做坚守不出的主意了。 大军从天微亮出发,到了中午时,各人才来到黑石岭的脚下,并在山坡下一块平缓处扎营做饭。还没等几人看清楚那黑石岭的地势,就听到青风观处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杀啊,兄弟们,杀官兵啊!” 接着见山上烟尘腾起,人头涌现,似乎有一股土匪正往山下冲来。杨芳骂道: “娘的,我们还没造饭立寨,这些匪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送死了?” 他大声喝令众人披甲迎战的同时,山上那股土匪仍是闹哄哄的冲下山来,这股土匪约有五十多人的样子,为首是一个高大的悍匪,手上拿着一把厚背砍刀,他口中大声怪叫着: “兄弟们,杀了那帮官军,夺了他们的兵器,让他们知道我们青风观好汉的厉害……那帮豆腐渣的绿营兵,不用怕,一冲就散了……” 这悍匪曾多次与官兵对过仗,以他的经验,自己曾领兄弟冲击过清军阵势,很多时候没冲到面前那些清军绿营兵就溃散了。可今日却有点不同往日,都快冲到阵前了,那些官兵却纹丝不动,依旧站立于阵前,那面容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冰冷无比。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内心有点犹豫,要不要等会开战的时候抹油开溜! 许维大声喝令,言道奋勇杀敌者缴获后人人有赏,有敢怯懦后退者,就地斩首。金狼卫各士兵知道许维说到做到。为了幸福日子能得以延续,好鱼好肉能继续吃,众兵丁都是凛然,手握兵器准备作战。 见这帮土匪乱哄哄的越冲越近,杨遇春大喝道: “举枪准备射击!” 许维等人顿时也留心起来,毕竟这可是西式枪械在国内第一次使用,威力一旦足够猛,那可要加大投入的。一想到买这批货时银子如流水地流了出去,许维就有点心疼不已。此次交易乃是通过明扬堂与广州十三洋行搭上了线,一口气便进了二百支前装滑膛枪及三万颗子弹,花费近六万两白银。 立时便有两队的枪手出列,半跪于地举枪瞄准了那帮冲来的匪徒。经过艰辛的训练后,这些新兵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般遇到敌人就慌乱开枪,至少能做到敌进至射击范围内并听到长官的命令后开枪。 见那帮匪徒冲近了七十步内,杨遇春大喝一声: “射击!” 火枪手扳动枪击,数十声鸣响,一片的烟雾腾起后,子弹便向那帮匪徒飞去。一片惨叫声很快就传了过来,虽然目前的火枪威力不是非常大,但击中要害一样能要人性命,而且量多密集,立时那帮冲来的匪徒中有十余人被射翻在地。 看到这个样子,一些匪徒心头涌起恐惧,脚步迟疑下来,那个悍匪大声鼓励道: “不用怕,冲过去,冲到官军的面前,他们的火器就没用处了。” 那些悍匪们继续冲来,金狼卫第二排士兵又射出了一排的子弹, “啪啪啪!”几声后,又有十余个匪徒惨叫着滚倒在地,不过眼见就要冲到清军面前。那些匪徒都是红着眼,举着兵器,狂叫着冲来。 随后第三排金狼卫士兵举枪现在匪军跟前,又是数十声的清脆枪声过后,青风观匪徒连续再次打滚般地倒下了十余名。 这次射击彻底让匪徒心胆俱裂,交战之心全无,余者皆转头拼命往回逃去,尤以那个悍匪逃得最快。 许维不由哈哈大笑,看来这西式枪械就是好用,害得自己的长枪队一直待命而没有出动。 杨遇春对许维道: “恭喜大人首战告捷,旗开得胜。” 许维平静地答道: “一些小毛贼而已,胜之不武啊!” 很快,杨芳他们也回来了,共杀死了十几个匪徒,缴获刀枪器械不等。那帮匪徒拼命逃回寨口后,一些来不及逃回的匪徒跪地求饶,也是被杨芳给杀死,首级割回作为军功。至于阵前那些伤重的匪徒们,也是一样脑袋砍了。对待这种罪孽深重的贼匪,许维他们哪会大发慈悲。经过这番打击后,匪徒己是胆寒,个个躲回寨内不敢动弹。 许维下令扎营,午后经过短暂的休整金狼卫又再次开始攻山。在道观前,匪徒们设有一道关口,这道关墙低矮,守卫的也只有六十多个匪徒,众匪徒知道官兵攻破道观后自己全难幸免,因此全部都是出力死战,滚石檑木只是不断打来,道观内的匪徒也是不时过来增援。 杨遇春抽出自己的重剑,厉声道: “此战有进无退,定要攻入关墙,杀光匪贼!”金狼卫士兵手持武器大吼: “杀光匪贼,杀光匪贼!” 各人战意昂扬,苦练一个多月,就是等着这一天。 杨遇春身披铁甲,亲自挥剑冲在前面,接下来是四个披着铁甲,拿着盾牌的士兵,再接着便是四个火枪手,余者枪兵紧跟后面杀了上来。 关墙上扔下一阵滚石檑木,一个盾兵与几个枪兵被砸倒砸伤。 杨遇春长剑一挥,三个刀盾兵将盾牌顶头护住,其后的四个火枪手闪出,啪啪几声响,关墙上闪起一声惨叫,众匪徒没想到清军火器可以打这么远,个个吓得将身子缩了回去。 趁这个机会,杨遇春又领军逼近了几十步。 上面立刻响起叫骂声,接着又有几支长箭射来,杨遇春等人用剑拨开,一根箭斜斜地插在杨遇春的甲叶上面,他也懒得理会。反正身上这副铁甲精良厚实,射来的那些箭,对他丝毫造不成威胁。 己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关墙上匪徒们恐惧惊慌的眼神,杨遇春取出弓箭,“咻!”的一声响,一根重箭强劲地射入一个匪徒的眼窝,将他摔飞出去,惨叫着不知跌往哪里去。 杨遇春又是射出几只重箭,每一箭出去,都是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趁这个机会,金狼卫的长枪兵纷纷爬过那道低矮的寨墙,跳到墙后那块平地,与匪徒们展开搏战。 听着长官的号令,长枪兵们一个个红着眼,他们不管匪徒们是多人拥来,还是单人冲来,不管他们的刀术是多么的华丽,枪术是多么飘灵,只是听着长官的命令一起举枪刺去。惨叫声不断传来,“噗哧、噗哧!”长枪入肉的声音令人胆寒,这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对上这些只练过一个多月的长枪兵,唯一结果就是身体个个被刺穿,撕心裂肺叫着躺倒在地上。 眼见一个个人命轻易被自己剥夺,这些大多第一次杀人的金狼卫士兵们个个脸色苍白,很多人都克制不了想要呕吐的**。 不过平时的训练发挥了作用,他们尽管脸色发白,仍是听着长官的命令机械地刺着。而那火枪兵,则是在后面娴熟地装弹,不时远程地轰杀冲来的那些土匪,眨眼间,关寨上的匪徒就被杀死了大半。 守寨的头领是先前那个冲阵的悍匪,他不信邪,咆哮着舞刀冲来,唯一结果就是身上多出几个血洞,被火枪手活活射毙,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最后只余三、四个匪徒逃回青风观,关墙上的六十余个匪徒都被杀得干干净净。 战斗结束后,金狼卫的士兵们都虚脱地坐倒在地,很多人头脑上仍是一片空白,看着眼前尸横遍地的战场,很多人不能相信这些悍勇的匪徒们就是被自己杀死的。 两三个月前,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普通老实的农户,什么时候,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杨遇春兄弟二人也是感慨地看着眼前的战场,曾几何时,他们对许维的练兵方法还有些疑惑,认为每人只习一招杀敌之术怕应对不了复杂的战场局面,只攻不守也难避免己方惨重的伤亡,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最后许维等人清点战场,连杨遇春几人射杀的,共杀死有匪徒二十二人,有些一时还未死去的匪徒也是补上一枪,缴获刀枪弓箭等二十余把,从各匪徒身上还搜出几十两银子。己方阵亡有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五人。阵亡与重伤的士兵都是先前冲寨时被滚石檑木所击倒,其中轻伤有三人则是伤于刚才的搏斗中。 而在接下来的青风观攻坚战中,为避免伤亡,许维直接下令把青风观四面围住,用火攻,烧杀青风观贼匪。 由于四面被堵,而金狼卫又拒绝投降。到最后,那些剩余的贼匪不是被活生生烧成黑炭就是被乱枪射死,而那王三更是在准备强行突围时被乱枪打死,身中二十余弹,青风观被痍为平地。(未完待续,) 第四节 在戴文正的极力鼓动下,也有一展抱负的念头,许维开始思量着如何才能办好这大清国的第一个西学书院。 许维与戴文正各自绞尽脑汁,并且为了设科一事差点大吵一架。别看戴文正七老八十了,可思想比起许维来更加的开放,争执起来一点都不输于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许维认为最好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不必全盘否定儒家学说,毕竟传统学术还是有其生存之道的。 最好的方式是以中国的纲常名教作为决定国家社会命运的根本,而以西洋诸国的近代科学技术、教育、赋税?、?武备?、律例等方面的一些具体措施?,举办新政,不以大规模的推翻前人思想为代价,循序渐进,以挽回清王朝江河日下的颓势。 而戴文正马上据理力争地反驳说道: 这中学实在是误人子弟,把人的思维发展都尽数圈入孔孟之道中,开唐之后的科举更是成为扼杀人民思想的首祸,读书人唯四书五经为真理。 现在的中国之士专尚制艺。上以此求,下以此应,将一生有用之精神,尽销磨于八股五言之中,舍是不遑涉猎。”这种人去做官的话,“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及一切具体的兵、刑、钱、谷等事务,必将“措治无从”。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应该彻底颠覆旧文化,实行新文化运动,广泛吸纳西学。 为了这,卫、戴二人足足争论了三日三夜,不绵不休。戴文正可是坐牢一坐就是足足二十余年,他的耐性比起许维来,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许维撑到第三夜,两眼皮上下直打战,不由放在心里痛骂这戴文正,真是个老而不死谓之贼的老东西,这么会磨人。无奈之下,许维只好做出一定的让步: 本来只想建一座书院,现在只能是开两座书院,许维与戴文正二人分别指导一个书院的运作。许维管鳌峰书院,戴文正管理鼓山书院。每个书院又分成四馆二学堂,格物、翻译、公法、文理馆,海军、陆军学堂。 格物馆专学西洋之数学、物理、自然科学,翻译馆专学西洋语言,如英语、法语、葡语等等,公法馆专学西方政治经济之法律法规,文理馆专学西洋之天文地理。另辟两大学堂,海军学堂,学习西方海战及驾驶战船。陆军学堂,专学西洋之操法及枪械、战法。 在拿到戴文正由四部著作简化而来的教学通易本后,许维不敢丝毫懈怠,连夜通篇拜读。 戴文正不愧是博学多才之人,短短的两个月功夫便把四馆教材都写了出来。许维对戴文正所写的《西洋数学初步》、《天文地理学》、《格致理论》、《西洋文法》基本不太感冒,不过也稍微看了点,免得日后万一有学生提问,自己闻所未闻那就出丑出大了。 让许维感兴趣的是《三权分立》,书上明白写着英法诸国实行君主立宪制,实行行政、立法、司法三分开,互相监督的体制。 如果真能象这《三权分立》所说的那样,互相制衡,那整个大清就能往前迈进一大步。不过这毕竟是空想,要想在大清实现所谓的三权分立,根本无此可能。中国可是帝制国家,绵延了近两千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权至上的思想非一日可除。 开办书院教授西学之事尤需小心谨慎,不然,消息一传出,必遭所谓道德大家的合力扼杀,搞得不好,自己都有灭顶之灾。等到自己完全掌控大清政权之际,再来实行所谓西法,则事倍功半。 以现在许维的渊博学识,绝不下于朝廷中饱读经义的宿儒大老,对历朝历代文著经典都熟得滚烂。为了能彻底的融会贯通,学为己用,创出自己的理论,许维决定闭关七日,不仅要吸取戴文正的精华,还要对其他西洋书籍来个一锅端。 许维特意嘱咐一旁的林宾日道, “宾日,我要在禅音阁内闭关七日,好好吸收一下这戴老头的西学精华,以达中西合壁之效,我要师夷长技以制夷,扬我中华之天威。” “大人您这采西法补中法,浑化中西之见,实乃一剂治国良方,必能一举扭转乾坤。”林宾日由衷地说着。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富强呀! “七日之内任何人都不见,就说我出门微服私访去了。让那些大贪官大蛀虫们担惊受怕去吧。”许维很会算计。 时光如流水,当许维一只脚再迈出禅音阁大门之时,那面色微微发白却带着些许得意的神态,表明其大功告成。许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握紧了下拳头,只听的霹雳啪啦地直响了数十声,心情甚是恰意。 林宾日早已在门外久候多时,他关切地询问道, “大人,这七日可有所得?” 许维颔首畅笑答道, “大有所获。 我究其中西之差距,不在西方先进,而在我中华之抗拒思想。总以一种高高在上之姿态,拒绝新文化新思想的进入。 日后将以兴学育才为变革政治之先决条件。窃谓中国不贫于财而贫于才;不弱于兵而弱于志。保邦致治,非人不可。故新式书塾我将倾全力兴办。当然,这旧思想也绝对不能一概根除,所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嘛。 其二则是除旧弊,剔除陋规整顿吏治。 其三则兴西法,可广派游历、兴办工矿等等。 按我之三法实行之,则我大清必中兴焉,何愁国不泰民不安!”说到畅快淋漓处,许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眼中射出憧憬的光芒,仿佛眼中已看到未来大清在自己统帅之下,仿效那成吉思汗之举,横扫西方之欧罗巴诸强,建立万世之不灭功勋,创那所谓的中华日不落帝国。 “大人日后定能是我大清中兴名臣,我林宾日能恰逢其会,真是三生有幸啊。” 许维听了很是受用,用力拍着林宾日的肩说道, “林兄,你可是我的左膀,得力助手呀。这革新若能成功,你当功列首位。” 林宾日很是谦虚地作答道, “大人,您才是居功至伟,小人不敢分功。” “好了,不谈这些了。你就跟我说说闭关七日内府外所发生的种种情形吧。”许维重归于现实中。 林宾日极有条理地向许维汇报道, “大人,这七日之中倒也无什么大事发生,只那福建巡抚苏桂芝前来拜访过一次。” 许维嘴角一抽动,没好气地问道, “这老东西来我府何事?” 林宾日半笑着说道, “这堂堂的福建巡抚苏大人一听到大人您微服出访,那脸可苍白得很,连坐都不坐上一会,立马拍拍屁股走人。想来定是回府安排对策了。 大人您这空城计可让他好受哦。” 许维听后也大笑不已,谁让这贪官会贪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还有两件事需要禀报, 一是章容敏已把甘肃天鹰队的人全部给调了回来,目前已安置于青云山上,先做起无本买卖来了。” 许维摸着还未长出胡子的下巴,沉吟说道, “这满好的嘛,让儿郎们先在此处热热身,不过也别把声响搞得太大了。” “这第二件事便是那边书院已经开张了。” 虽然同在一个阵营内,但林宾日还是能体会得出戴、卫二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斗,故说完便静等许维的答话。 哦?许维先是轻声咦了一下,倒是未曾想到那戴文正戴老头动作如此迅速,好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不过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自己还贵为一省的按察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比较起来自有优势。 “是鼓山书院吗?”许维不是太热情地问道。 “正是鼓山书院。因为有严家的鼎力支持,故开院之日盛况空前哦。苏桂芝、胡德彪均遣人送上贺礼,福州城内数十户大富也大部分到场祝贺。 据我的探查,书院招收了百名弟子,严家就占去十二名。不过这批学生都未曾有过功名,大部分都是严家孤儿。”林宾日对能否让这些人成才怀着质疑的态度。 许维慢行至一盆菊花前,俯下身深深闻了下香味,晃头晃脑地吟念着诗词道, “秋雨花香尽,寒气入梦来。 这初秋可是冷煞人呀。 宾日,这几日天凉了下去,你让人给鼓山书院捎去数十床的被褥,免得住宿于书院内的学子挨了冻。顺便提些银两过去,两大书院都是有着共同的目的,别太生份了。 你也别小看了鼓山书院的那些穷学生。天鹰队数年前就开始招收孤儿,已有一两名出人头地了,就如那金永骏一案中光州知州锡宝,他也是下五旗中包衣奴的子女,现在也不成为朝廷官员呢。” 林宾日迅速体会出许维话后的深意,这是要给戴文正看看许维的胸怀与肚量,于是快速地答道, “那学生马上照办就是。” 许维也在心中盘算着,开书院关键是老师的质量。无师不成学。可自己去哪找能教授学生西法或新学的老师呢?这可伤透了许维的心思。 许维随口又问林宾日道, “宾日呀,鼓山书院的老师都请的是哪的人呀?” 林宾日办事确实得力,直接答道, “大人,据小的打探,鼓山书院的老师都是由上次被大人您俘虏的洋人叫凯伦比奇的请来的。” 听到凯伦比奇这名字,许维愣了愣,马上想起此人正是那无敌号上的英吉利军官,一到按司府就被戴文正给要走。 “此人有这般厉害吗?他又怎会在福州城内请到如此多的教师?”许维感到很是不解。 按理来说,这个外乡人是不可能有这般神通广大的,再说福州城内通晓洋文之人也实在不多,怎可能一下就请到了十一个之多? “大人您有所不知了,这凯伦比奇请的也都是精通汉语的洋人。”林宾日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此话怎讲?” “福州城乃是对外通商口岸的由来已久,相对于内地来说,还算思想开放些,对于洋人的教堂不是非常的抗拒,故这城内也建有不少西洋人的教堂来。有教堂必有西洋所谓的传教士,这凯伦比奇拉到鼓山书院的就是这批传教士。” 许维听完这番话,心中又凭添了些忧虑,担心这批传教士把西洋那些什么民主自由化思想硬塞给学生。 能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定居下来的西洋人,可大致分为两种人。一种可能确实是坚定的传教士,专为传播基督、天主教教义而来,另一种人则就有可能是与教廷有着严重分歧的自由主义者、无产主义者,他们反对教廷对人身的控制以及对新兴的资产阶级的蔑视。 真要经过这批人洗脑之后的鼓山书院学生,那绝对是要操起家伙闹革命的。如果真那样,弄到最后自己反而变成罪魁祸首了。被皇上砍头不说,一旦殃及书院,那自己一番心血可就付之一炬了。 “早知就把那祸根给铲除掉,省得给我添事端。”许维很是担心地说着。 “大人,那要不要派人把这洋鬼子给做了?”林宾日揣摩着许维的意思问道。 许维摆了摆手,说道, “现在已经晚了,再杀了他已没多大用处,算了。 对了,我们这边鳌峰书院的教师可不能比他们鼓山书院差。我正对教师的人选感到头疼呢,你给我推荐几名学贯中西的你们福建的大才子吧。” 林宾日腹中早有人选,开口举荐道, “大人,这福州城内确有两位人才,可以礼聘其出山教书。 一人名为徐学易,字颢升。据我所知,他可是精通五国西洋文,并且对诸子百家也是深有研究,并在乾隆三年中过解元。但因厌倦官场之**,不久便挂职而去。直隶总督杨文乾久慕其名,费了四年功夫才使其出任幕僚之职。” “哦?居然有如此之人吗?” “颢升公学问极高,早已是福州城的仕林领袖,也是我的恩师。” 说到恩师,林宾日双眼中满是崇敬之情,看来这徐学易给林宾日带来的影响可是极大。 许维自然要给林宾日这个人情做,说道, “这徐学易徐老先生既然学问如此之大,我定要亲自登门拜访,把他给拉到鳌峰书院来出任书院院长之职。” 说完许维又半开玩笑地冲着林宾日说道, “我说宾日兄呀,听说你的夫人又有身孕了是不是?” “大人真是消息灵通。”林宾日老脸顿呈开怀之像。 “你膝下目前只有一子,人丁可不旺哦。若此次生下一名男儿,那次子的名字我便给你取一个吧。” “还请大人赐名。” “叫做什么来着。。。” 许维装腔作势了一会,其实他早已想了个名字,料那林宾日必会首肯,他猛拍大腿说道, “就叫则徐吧。则乃学之意,学那徐学易老先生的风骨及学问,来年必给你们林家光宗耀祖了。”说完许维便呵呵大笑开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宾日念叨了几下,林,则,徐,林则徐,。。。好名字。 “多谢大人替小儿赐名,宾日先代则徐谢过大人了。” 林宾日深深向许维鞠了一躬。 林宾日也有其打算,自己远非为官之料,才跟随许维短短几年,过多的忙碌使得尚在英年的他头发已是凋零不少,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再过一两年也该趁机辞别许维留在老家福州享福。如果真有第二子的话,那这为二子取名的许维,当不至于不提拔林则徐吧。 以许维这般升官速度,在二子林则徐成年时,必已身居高位。稍微拨动一下尾指,林则徐的前程就有望了。 “那还有一人是谁?” “此人姓郑名光策,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凭才能足以出任教书一职。” “既然是宾日兄推荐,自然没有问题。待过上几****好好研究一下书院的立院建设,再一展宏图,往后书院诸多杂事可都要有劳你了。” “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未完待续,) 第五节 秉承要办就得办最好的原则,许维决定上鼓山书院取经,借鉴点经验来用。 鼓山书院占地十五亩,由严家免费提供。严家的当家人严孜幼非常看好许维今后的仕途,故听说许维要办书院后便划出一块地给书院,还把自家的精英都送入学堂内学习,以示鼎力支持。 由于严家宣传得当,故福州城内有许多人前来报名参加学院,三日内便报满了名额,而每日更有络绎不绝的书生来书院观摩见习,鼓山书院也没让这些人失望。 四大馆及两大学堂让听课之人瞠目结舌,传教士们所授知识乃是他们闻所未闻的。书院研究之学风甚劲,往往三日一小辨,六日一大辨,而身为教师的西洋人,也充分加入到辩论之中来,这就更调动了学生的积极性,感受到与传统教育的差别。 再加上有博学多才的戴文正的倾力教导,一时间鼓山书院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事情,都说鼓山书院乃是天下第一书院,所传知识皆乃西洋玩意。 许维是随着上书院参观的人群一起进入到书院的,也未告知戴文正,便静悄悄地坐于格物馆的不起眼的角落中听戴文正讲课。 戴文正那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学馆, “我大清开科取士,取的尽是些愚腐之士,其所学从无经世之道,只有那不切实际的四书五经经义,凭此何以治国乎! 诸君当以‘读书当明体达用,徒钻时艺无益’而自勉之,广纳博采众家之长,学那经世致用之学,切务穷首白头苦研那八股之文,枉费心血。 吾之观点乃是‘取士当先器识,取文亦当无所不收,若以一隅之见为去取,必有弃材矣。’诸君若未能考取功名,也未必是一坏事。诸事着眼于细微处,方外自有学问做嘛。 好了,闲话少说,转入正题。今日我要讲授西洋之数学理论中二次方程项正解的问题。 宋元时期的数学家贾宪、秦九韶等,创造和发展了“增承开方法”,解决了高次方程正实根的求解问题,可谓在当时领先了世界,但是对于该方程是否还有其他的根,方程根与系数之间的关系,则未有结论。 明清以来,科学研究停滞不前,早已落后于欧罗巴诸国。就单这方程有无其他根解的问题,笛卡尔早百年就提出了著名的结论: 设有方程,a0xna1x(n-1)…a(n-1)xa0=0,则1.方程系数有一次变号时,此方程有一个正根;2.方程系数有二次变号时,此方程可有两个正根。。。。。。” 一旦陷入传授知识的狂热之中,戴文正就再也拔不出来,如痴如醉般滔滔不绝地详细讲着西方先进的数学理论。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都在埋头做着笔记,唯有一人举动引起许维的关注。此人一不记,二不听,只把双眼不住地打量着整个学堂,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许维悄悄移动到此人身旁,小声与其攀谈起来,问道, “这位仁兄,你既然来此学堂,缘何不认真听其讲课?” 那年轻人眼一撇许维,看清其容貌后反倒笑了说道, “原来是福建按察使许维许大人,真是想不到您堂堂三品大员,也微服来此听讲哦。福建治学之风如此之盛,还真不可思议。要是朝廷官员个个都如您这般,好学问,少贪赃,这大清朝真要清风一片了。” 对于此人能晓得自己的身份,许维不由吃了一惊,而后又故意把脸一绷紧,凶巴巴地吓唬说道, “大胆狂徒,敢擅议朝政。不想活了吗?” 那人很是镇定自若,丝毫未现慌张样,依旧不急不慢地说道, “许大人,像我这等人也就不过是大海中的一粒沙,可抛可弃,不会引人关注的。可如果朝廷真如这般对待进谏之士的话,言路必闭塞不堪,恐怕这大清就清不了了。” “看来你也是个人才哦!”许维不再继续诘难。 被许维夸赞后,这人还一点都不谦虚,反倒有些自得地说道, “鄙人确有几分才气,可惜朝廷未能广纳贤良,皇上未能慧眼识才。却偏偏信那小丑般的和,并让和把庙堂给搞得乌烟瘴气,实非大清之福,长久下去大清不亡国都不正常!” 许维听其语,观其人后,断定此子非池中物,便起了招揽之心,发问道, “阁下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鄙姓洪,名亮吉,字君直,阳湖人士,来贵省只为访友。听闻福建鼓山书院新开,吾友又未归,故借道而来一探究缘。” “来来来,我等二人馆外找个清静地方叙上一叙。”许维热情地把住洪亮吉的左手,牵引着出了鼓山书院,在院外寻了个僻静之处有石墩处坐了下来。 洪亮吉从江苏启身之前便对福建官场做了个大致的摸底,对许维的行事甚是了解,况且洪亮吉本人也见过许维一面,对他甚是投缘,也很乐意与许维一谈,看看这大清的第一后起之秀到底有何本事。 “不晓得洪兄的朋友是何人?能得洪兄深交,必是饱学之辈,有空当领我一同拜访哦。”许维笑呵呵地套着近乎。 “许大人客套了。吾之好友大都乃隐士之流,闲云野鹤之辈,大人您定看不上眼哦。”洪亮吉打起了太极拳。 “这为国家寻求栋梁之材,乃是我许某人份内之事。像洪兄这般人才,就应在国家危难关头挺身而出。” “我大清承平也有四十年,何谓处于危难关头呢!”洪亮吉明知故问,耍起了小滑头。 居然要考我?嘿嘿,瞧你也不像那种贪婪无耻之徒。如要逼你入伙,看来不出点狠招,不说些乾隆的坏话是不行了。反正就算你有胆去告密,我一样可以让天鹰队的人杀了你。 许维清了清喉咙,有板有眼地说道, “现今天下虽然表面太平,可实际早已是暗流滚动。 我皇乾隆登位已有四十五年,即位之初,为光大祖业,巩固统治,也曾励精图治过,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作出重要建树,出现了所谓的八全、九全武功之说,使得我大清出现了入关以来的空前巩固和强盛的局面。 可偏偏就是这巨大的成就面前,宛如大唐之明皇李隆基,在中段开始让帝国开始走向了下坡。” 许维带着讥讽的味道开始调侃起乾隆来,反正这有些话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怪难受的, “吾皇可谓天性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多次巡幸各地,游山玩水,尤其是所谓的下江南之举,靡费特甚,简直把世宗宪皇帝留下的家底给败得一干二净。 如巡幸热河避暑山庄四十一次,巡幸江南五次,巡幸五台山四次,告祭曲臬四次,东巡盛京三次。每次巡幸都大摆排场,兴师动众,随从众多。 以巡幸江南为例,凡每次南巡,犹如迁都一样,不仅从行的后妃、王公和文武百官多不胜数,单警卫扈从的士兵就动辄数千人。且为迎接吾皇南巡,地方官员们更是大事铺张,征调民。这不但给所经地区的人民以极大的骚扰,而且也耗费了大量的内帑 在京师与热河,吾皇还大兴土木,先后将圆明园原有二十八景扩建为四十景,将热河避暑山庄原来三十六景色扩建为七十二景,并在圆明园之外另建长春园、绮春园等风景名胜,在避暑山庄外另建大型寺庙多处。这些浩大工程,耗去巨额资财,大大加重人民负担。 除此之外,每逢皇太后和皇上本人的万寿节,以及皇室人员的婚丧嫁取,也是大事铺张,任意挥霍。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官员。” 许维话锋一转,开始批判起和来。 “和原本是内务府銮仪卫中一个地位低下的侍卫,但是靠着巧言令色,善于机变,扶摇直上,直至位列军机大臣、尚书和大学士,专权数年。 在他秉政期间,报喜不报忧,一方面积极经营,扩大权势,一方面凭借自己的权势索取贿赂,从中收刮巨额财富。 有此种人当我大清政,吏治焉能不坏。远的不谈,就说那甘肃通省官员冒赈一案,涉及官员达百人,连皇上也感叹吏治大坏乎。 朝廷上下,一方面吏治败坏,另一方面,不少官僚、商人和地主开始兼并土地,贫富两极分化日益严重。加上接连不断的水、旱自然灾害,广大百姓的生活早陷入困苦之中。 这还只是内部原因,更为可怕的还在于外部因素。 我大清目前国力早已远逊于欧罗巴诸国,可皇上还做着所谓的****大国的美梦。他不想想只要洋人几艘船几十大炮,就足以从广东朔江而上直打到天津卫的大沽炮台。 如不趁早重新痛定思痛再次崛起的话,恐怕洋人将欺压至吾等****百姓头上了。” 许维当中不停歇地一口气娓娓道来,说到畅快淋漓处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感,久藏于胸的话终于倾泻而出。 此时许维耳边传来鼓掌击节叫好声。 “好好好,不愧是大清第一后起之秀,可称得上大胆二字。” 许维一听声音便晓得是洪亮吉,看来自己是博对了。 “许大人对时下的局势一针见血,指出弊端,不由得我洪某人不佩服。如能拜在许大人门下,定能让洪某一展才华抱负,还望大人成全一二。” “你之所想与我相同乎?” “正是,只不过小人想的没许大人般仔细周全而已,我之想法乃是让当今圣上能先法宪皇帝之严明,再法仁皇帝之宽仁而已。” 又收得一员得力助手,不由许维不高兴。 了无寸功而入许维门下,洪亮吉有些过意不去便说道, “大人,小人有一折子要递上,此折相关我大清百年大计。” 洪亮吉从怀中掏出份奏折,递给许维并解释说道, “此折中所述之事,乃我穷数年精力所查而得出的结果。虽然微小,可累积而下,百年过后就将变为大清头等之事,绝不能缓办。” 许维倒也诧异,还有什么大事能让洪亮吉如此慎重? 随手一翻,起页《治平篇》便写道,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 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六十年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倾,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室十间,食田一倾,宽然有余。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另加佣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居室十间,食田一倾,吾知其居仅仅足,其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倾,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 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口之数,常处其有余。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簸而死者之比比乎。” 看到此处,许维顿时明了了洪亮吉的意思。 原来洪亮吉所述之事乃是有关中国人口剧增而田地不加增,将造成严重社会动荡的问题。或者更简单地说便是‘过去一人食力可养十人,而今则一人食力所得,不足以养一人矣。’ 对于人口增长给社会带来的压力,许维已开始有所觉察。 乾隆十八年,全国耕地数为七百零八万倾。乾隆三十一年为七百四十一万倾。乾隆四十四年为七百七十六万倾。 而同时间的人口则分别为一亿七千万,二亿四千万,二亿八千万,迫近三亿大关。 人均耕地面积则分别下降为6。89亩,3。53亩,2。5亩。 许维从最近地价上涨的现象中察觉出了人口增多对社会的重大影响。 当然,相对于许维这种聪明人来说,着实也花了近百万两白银在全国用来购地,提前完成买地大计,准备在地价高涨时再卖出,狠狠赚上一笔。 对于人口膨胀已经超过了社会承受力的问题,许维还未想出切实可行之道。现在这洪亮吉提出了这个问题,想来定有其的方法。 许维继续翻看下去,果不其然,洪亮吉在其《生计篇》中提出了两大调剂方法,‘天地调剂之法’与‘君相调剂之法’,去缓解人口问题带来的压力,前者是指自然淘汰,后者是指人为干预。 大体可有政府救济、强制移民、推行均产,或者是放弃传统的重本抑末政策,利用剩余人口去大力开发自然资源,给社会经济发展以新的活力和新的出路等等。 看完洪亮吉这篇奏折,许维不由对其剑走偏锋的态度感到佩服。洪亮吉确实是个人才,他对事的看法极有预见性,对人口增长这个大家都忽略的大问题的叙述一针见血,分析得头头是道。许维也仿佛看到数百年后的中华人口暴涨,而地却无所加,民众流离失所的景象。 不过许维的头脑也确实转得够快,通过洪亮吉的折子,在最短时间内已经有了如何限制人口爆炸性增长自己独特的看法,并探讨式地与洪亮吉进行交流道, “洪兄,观你对限制人口增长的方法不失为一好方法,但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想真正实施起来还颇有难度。 我中华自古便有多生子女、养儿防老的传统,决不可能仅凭官府推动便能降低婴儿出生率这一现象。 可如果不对人口进行限制的话,让人口数量就这般无穷增长下去,不出二百年,我看人口数就将翻上六倍不止。” “六倍?那可就是12亿呀。”洪亮吉囔囔自语着。 许维推测得甚是准确,二百余年后的中国,也就是公元2002年,中国人口早已超过12亿,达到了13亿的新水准。 “在中国,耕地面积的增长永远跟不上人口出生的速度。要想抑制人口过快增长的势头,就必须让官府从重定下律法。” “大人意思是?”洪亮吉也知晓自己这折子对人口增长的现象分析得透彻,可对真该如何解决又讲得模糊不堪,故很想听听许维的点子。 “很简单,使用强迫性政策。硬性规定民间一户只能生一子,违者重罚,可以关入大牢,或者罚巨额银子。由每一级的官府进行督促,并把对人口抑制作为官员年计考核的重要依据。那样的话就没哪个官员敢糊弄了事,而百姓也不再敢多生了。 人总有生老病死,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后,这中国的人口自然会逐渐回落,而有关人口的社会问题也就得以解决了。 我这法子可归称为‘规划生养’,利用官府之权力来强行推行之。虽怨在当代,可利在千秋。” 说到自己的新点子‘规划生养’,许维不由又有些自得起来。 但令许维日后真正感到苦恼的是,仅仅几年后在福建试行新政时,就属规划生养这个条例实施起来阻力最大,民间也怨声载道。一度成为反许集团的头条攻击口实,说其不顾民生,强行推广,而让百姓叫苦不迭。 洪亮吉对许维这强硬法子能否真让大清人口数量呈几何级增加的现象受到抑制并没多大的把握,不过还是对许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提出看法,表明其是很重视自己的折子而感到满意。 “君直兄,日后真要实行这规划生养的话,你可要鼎力支持哦。” 见许维如此重视自己,洪亮吉对许维的敬佩之情顿时升至最顶点。 “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未完待续,) 第六节 6 并未让许维久等,图钦保驱兵直追着杨遇春来到马背山下。望着山下那蜿蜒绵长的火龙,冲天而起的喊杀声,许维呶了呶嘴,示意唐大方可以准备射杀图钦保了。 只见唐大方单手拉开弓,不断移动着方位瞄准山下被大团火把围住的图钦保。 许维颇为担心地问道, “唐兄弟,你有把握一箭射杀图钦保吗?” 唐大方自信地答道, “许兄弟,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此时的图钦保尚不知死期将至,身着大红重盔,四周围着数十名亲兵,显目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大声督促着兵士快速上前,紧咬住杨遇春,务求全奸敌军于此地。 杨遇春率兵佯装大败,阵形松散地逃向马背山山顶,而图钦保则率众穷追不舍。一逃一追,时间一长,图钦保军的队形也不是太紧凑,而图钦保更是逐渐地冲至队伍的最前沿。 唐大方见时机已到,便弓弦一松,箭直朝图钦保的脑门而去。此箭速不亚于后翌射日。在许维的眼中只觉得唐大方手一松弦,这图钦保便应声而倒,从马上摔了下来。随后唐大方更是连续两箭,只听得两声弦响,两名护旗手又分别中箭落马。 此时清军前军有些混乱,中央帅旗因护旗手被射死而缓缓倒下,导致许多士兵开始后撤。不过后军不晓得主帅阵亡依旧队形整齐地向前挺进。 许维见状,赶紧朝着清军大喊道, “图钦保已死,图钦保已死。” 在许维身边的麒麟卫将士也齐声朝着已行进至山腰的图钦保军大声叫喊着,“图钦保已死,图钦保已死。。。。。。”这千人齐喊,声音直冲云霄,百里都能听得见。 图钦保的亲卫队见主帅脑门中了一箭当场毙命,早就抢了图钦保的尸身掉头便撤,引发前军向后大批地涌退过去。 后续的清兵被前军一冲便把阵形给冲散掉了,再眼见两柄帅旗翻倒在地,前军更是不断地溃散过来,加上麒麟卫的喊声,都认定主帅已死,于是军心大乱,纷纷丢弃兵刃撒腿掉头便跑。 此时的清军已是毫无阵形可言,漫山遍野都是在返身逃跑的兵士 杨遇春见状马上率兵士折返杀回敌阵中,而许维也抓住机会率兵从山顶上掩杀过来。 许维此时冲锋在前,一马当先,逢人便砍。在马匹下山的速度及自身运刀的力道下,图钦保军凡是落后的兵士,皆被许维策马赶上,紧接着便是一刀砍断脑袋,干劲利索地头颅分家,身体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在如旋风般扫过之后,在许维的身后倒毙着不下十六个清军士兵的无头死尸。许维依旧策马寻找着尚存的小团队冲杀,其身后还跟着近百名的骑兵。 主帅如此勇猛,麒麟卫其他将士更是士气大振。 弓箭手们站于高处向下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飞向正自逃跑的大批清兵。不少清兵都是后背连中上几箭,面朝黄土心有不甘地死去。 步兵成群结队地撒开大脚,与清兵来个竞赛。追上之后依靠人多就是几枪捅出,清兵早已毫无斗志,不是被捅死就是束手就擒。 麒麟卫骑兵更是扬鞭狂追,见着落单的清军骑兵便是赏上一刀,许多被赶上的清兵从疾驰的马上翻滚下来,一只脚还挂在马蹬上,活生生地被拖着行了数米远。 清兵临死前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收入眼帘之中的尽是倒于血泊中的清兵,破损的清龙旗丢弃于地上有百面之多,而散落一地的兵器更是多不胜数。无数战马因无主人而在战场上慢慢地走着。 在经过半个时辰的追杀之后,图钦保军大致上已折损过半,即六千兵马被麒麟卫消灭了足足近四千,阵亡的把总、千总、游击等不下十余名。 图钦保军毕竟也算是久经阵战的军队,一阵慌乱过后,一名副将又开始聚拢残兵,想作困兽之斗,反扑一下。 好不容易聚集了近千名士兵,正要重整之际,却被正在捕捉目标的许维给发现,快速拔转马头,率兵直冲至此名副将跟前,劈头就是一刀。 这一刀迅雷不及掩耳,砍得这名副将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出,直接“啊”的惨叫一声,半边脸被劈去,手中长枪掉落地上,发出一声噹的巨响,此副将毙于马下,从颈处喷出的大量鲜血溅了许维满身。 随后的麒麟卫将士又是一阵的冲杀,把图钦保军的最后残余的尚有作战能力的小股兵团都给冲散掉。 图钦保军此时才算得上是全军覆没,尸横遍野。仅余数百人在一员参将的带领下,伧惶逃窜。 许维并未穷追不舍,勒住马缰并指令部下不准追击。有些将领不解,许维目望远方缓缓解释道, “这图钦保是被我们消灭了,可还有个木塔尔在等着我们,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为了能有时间休整,许维在战场上向麒麟卫将士发出高伉的声音道, “全军马上回营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声音经许维运足内力传出后,在整个战场上回旋徘徊。 许维一带马缰便径自回营,麒麟卫极有素质地整队开拔回营地,只留小股兵士在战场上清理战利品。 当许维一进大帐,正要召集诸将商讨如何对敌之时,杨芳从外匆匆进来,禀报己方的战况道, “大人,那木塔尔本也已上钩,紧随我军身后。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停止追击,迅速摆脱我军的纠缠,退回哈赤密坚守不出。” 许维正在打算是否要如图钦保般依样划葫芦时,却闻得如此不好的消息,这脸马上拉了下来,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案桌,思量着下一步计划。 既然木塔尔不上当,那原计划就无法实施,这和珅起码还有一支援兵在威胁着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许维暂时想不出什么好的方子,只好问诸人,想来个集思广益,开口道, “诸位,你们是否有好的方法能把这木塔尔的兵马给退去?看这木塔尔的用兵,想来也是员沙场老将,现在他闭门不出战,实在是令我们头疼不已。有他这支奇兵在,我们就无法顺利歼灭和珅。” 许维转望四周,收入眼底的尽是将领们摇头的表示。看着看着,许维注意上一人,此人立于杨遇春身后,三十左右,面庞清癯,三缕长须迎风而动,一身皂衣,显得不露山不显水的样子。但许维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端倪来,想来此人已是胸有成竹。 许维见此人并不打算主动出来说话,也只好先点名问杨遇春道, “时斋兄,身后之人乃何许人也?” 杨遇春见问上自己,便指着那书生开口答道, “此人姓林名宾日,乃福建侯官府人也,也是我的故交。他经年在这甘肃一带教书,正巧碰上我们在此打战,便投靠于我想为朝廷效力。” 许维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对林宾日发问道, “我看林先生似乎对目前的局势颇有自己的见解,能否不吝赐教?” 林宾日瞧了瞧许维,发笑说道, “许大人乃是朝廷重臣,现在却为木塔尔兵阻哈赤密未能顺利歼灭和珅所部而烦恼,此事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也。”说着说着,这林宾日不禁扬天长笑不已。 这笑声虽说有些刺耳,可许维还是不愠不恼地恭谦地问道, “还望先生能点拨在下一番。”冲着林宾日,许维离开帅案向他一长辑。 林宾日上前几步,搀起许维,正经地说道, “和珅只知贪贿,早已是惹得举朝皆怒,能助大人一臂之力乃是我林某人之荣幸。我有一计献与许大人,定可退那木塔尔之兵。” 许维听后总算松了口气,问题应能圆满解决。 注:1、戚继光:(1528—1588),明代抗倭名将。字元敬,号南塘,晚号孟诸,山东蓬莱人。17岁袭父职任登州卫指挥佥事。25岁被提升为署都指挥佥事。 嘉靖三十八年(1559),戚继光从浙江义乌群山之中招募勇敢的农民和膘悍的矿夫共3000余人,采用营、官、哨、队四级编制方法编成新型军队。经过戚继光的严格训练,这支新军队伍很快成为军事劲旅,人称“戚家军”。 嘉靖四十年(1561),倭寇大举侵犯台州,戚继光率领所部九战九皆,取得举世闻名的台州大捷。次年夏,率戚家军南下福建,荡平倭寇在横屿、牛田、林墩的三大巢穴。 嘉靖四十二年(1563),与福建总兵俞大猷、广东总兵刘显等人取得平海卫大捷。次年,升总兵官,镇守福建全省及浙江金华、温州两府。是年11月,倭寇2万人围攻仙游,戚继光“用寡击众,一呼而辄解重围;以正为奇,三战而收全捷。”从此,危害已久的倭患终被荡平。 隆庆二年(1568)五月,戚继光被任命为都督同知,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军务,领兵镇守北部边关。他在北方御边的16年,“边备修饬,蓟门安然”。 万历十一年(1583),因遭朝中权贵排斥,戚继光被调到倭患早已荡平的广东任镇守,郁郁不得志,三年后即告老还乡,回到山东蓬莱。万历十六年(1588),逝世于蓬莱故里。 2、绿营:清军入关后其主力八旗部队的兵力仅有20余万,且有大半驻守在北京,清廷为了弥补八旗兵力的不足,加强在全国的统治,便开始招募汉军和将明朝的降军进行改编,为了和八旗部队有所区别,这支汉人部队使用的是绿旗,有因为这支部队的建制单位是营,所以称为绿营,史称绿营兵。 绿营兵分为马兵、战兵、守兵、水师四种,分驻于北京和各省。驻守在北京的绿营兵称为巡捕营,由步兵统领统辖,驻守各省的绿营兵有督标(由总督统辖)、抚标(由巡抚统辖)、提标(由提督统辖)、镇标(由总兵统辖)、军标(设于四川、新疆,由将军统辖)、河标(由河道总督统辖)、漕标(由漕运总督统辖)。标下设协,由副将统领,协下设营,由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分别统领,营下设汛,由千总、把总统领。 3、图钦保,瓜勒佳氏,满洲镶黄旗人。以前锋校从将军明瑞征缅甸,有功,授三等侍卫,赐号法福礼巴图鲁。迁健锐营副前锋参领。乾隆三十七年,从将军阿桂征金川,功最,擢陕西固原镇总兵。事定,图形紫光阁,与德赫布并列前五十功臣。四十六年,撒拉尔回叛,图钦保将五百人助战。图钦保从尚书和珅率兵越水磨沟自马背山进逼贼巢。贼自山坡逆上,图钦保持刀奋战,马蹶,中箭,被创,卒,赐白金七百。 4、木塔尔,小金川人。乾隆三十七年,小金川头人僧格桑为乱,拒清师,木塔尔率亲属及所部降。将军温福令从军,即率土兵夺八角碉,降千馀人,累擢三等侍卫,赐孔雀翎。上嘉其诚,果擢头等侍卫。师攻喝拉依,索诺木等出降,赐号赞巴巴图鲁。图形紫光阁,列后五十功臣。授八角碉屯守备,督帛噶尔角克及萨纳木雅诸地降人屯田。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苏四十三攻陷兰州,上命领侍卫内大臣和珅军讨之,木塔尔从,中枪伤,赐银缎。复攻华林寺,再受伤,赐二品衔,以四川管理降番副将题补。四十九年,甘肃固原回田五等馀党踞石峰堡,上命成都将军保宁讨之,木塔尔从,力疾赴调,赐散秩大臣衔。五十三年,从征台湾,偕侍卫博斌等生擒首逆庄大田於琅峤。台湾平,复图形紫光阁,列前二十功臣。六十年,从征苗匪。破之,赐荷包。以病还师,至资阳,道卒,赐白金百。 5、林宾日(1749-1827),福建侯官府人,字孟养,号旸谷,29岁中举,授知县职。因厌倦官场之黑暗,辞官归里以教书为生,育有三子。 乾隆四十二年大事记 乾隆四十二年大事记 正月初十日2月17日 谕命严禁游方喇嘛经新疆、喀尔喀出境。 哈萨克汗阿布酃遣使请将向其纳贡之塔什罕三万余户人丁献纳中国。 十八日2月25日 命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阿桂前往云南办理缅甸投诚等事。 二十三日3月2日 皇太后卒 西藏摄政第穆哈图克图逝世。 二十四日3月3日 命普免天下钱粮 二月十五日3月23日 陶庄引河放水,清黄分流。 二十六日4月3日 不准各省民壮演习鸟枪。 三月初八日4月15日 重申伏法罪人不得复仇之禁。 初九日4月16日 巡抚裴宗锡奏准开垦黔省古州一带深山荒地。 初十日4月17日 浙江巡抚三宝奏陈分发教官清查禁书。 二十六日5月3日 命钦差大学士阿桂停止和缅甸议和。 四月初九日5月15日 两江总督高晋审理安徽霍邱县知县琨玉冒领库银一案未能审出实情,命将高晋交部议处。 二十二日5月28日 舒赫德卒 五月二十二日6月26日 恢复车里宣慰司。 二十三日6月27日 命阿桂补授武英殿大学士,英廉协办大学士事务。 二十六日6月30日 钦差大学士阿桂、总督李侍尧奏请复滇省一分通商之铜。 二十七日7月1日 戴震卒 六月初六日7月10日 命各省厘正州县佐杂滥行调委。 二十日7月24日 命国史馆将《史可法复睿亲王多尔衮书》载入《国史*多尔衮传》 七月十三日8月15日 原任甘肃布政使、升任浙江巡抚王亶望奏称该省各属收捐监粮无缺。奉旨嘉奖。 十八日8月20日 饬谕各督抚不得偏向文员,意为曲徇。 八月十九日9月20日 谕命辑《满洲源流考》。 九月十六日10月16日 据陕西巡抚毕沅奏,本年陕西乡试,新疆士子不远万里,云集西安省城。入闺就试,揭晓后,中式第二名举人黄斌即籍隶新设迪化州臬康县。 十月二十一日11月20日 王锡侯《字贯》案发。 十一月初五日12月4日 甘肃河州王伏林借元顿教聚众起事。 十六日12月15日 刊行《违碍书目》。 二十八日12月27日 王锡侯以编《字贯》处斩。 第一节 第十二章:狡兔三窟脱死地,金城关隘血连天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已亥岁》-----唐*曹松 1 许维本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直接对林宾日说道, “那就有劳林先生了。此次若能成功退去木塔尔的兵马,先生将居功至伟,本帅定当为先生请功。” 林宾日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 “大人,鄙人非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在甘肃多年,对大清政局也得十分透彻,不指望皇上能对百姓做出点什么了。听闻大人之英名,特前来投奔,献此良策,助大人一臂之力。再者说来,这份功劳追根究底,毕竟也上不了台面。闲话就不多说了,告辞。” 望着离帐而去的林宾日,许维又问杨遇春道, “时斋兄,这林宾日也算是个人才了,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杨遇春眯着眼答道, “一次偶遇而已。他经过马鞍山,正巧碰上我在拦路抢劫,便把他给劫上了山。我见他对世事颇有见地,便没杀他,把他给留了下来当军师。” 许维忖度道, “这林宾日应是认识木塔尔才对,不然他一个书生,就算有千般道理也不敢强闯木塔尔的大寨,希望能马到成功,减少自己一分阻力。” 胜利的天平虽然在向许维倾斜,可木塔尔毕竟未败,依然能对和珅进行有效的支援。如不打掉和珅的最后一支臂膀,相对麒麟卫来说就是颗定时炸弹,拖得越久越不妙。 哈赤密清军大营内迎来了个不速之客,当清军主帅木塔尔闻得林宾日这三字后,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衣裳颇为不整地急忙出营迎接。 见到林宾日之后,木塔尔露出小金川人特有的热情,猛拍着林宾日的肩膀说道, “这不是宾日兄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来了呀?现在这边可是兵慌马乱的,你个文弱书生还是躲远些妥当。” 林宾日呵呵笑着打趣道, “当然是香风万里,这才把我这四海为家的人给引了过来。我看木兄弟还如当年那般壮实呀,样貌可一点都没变。” “你不是也一样,还同当年那般。别多说了,与我一同进帐叙旧。”木塔尔挽住林宾日的臂一同进入到中军帐内。 随同的几名亲兵都在私下嘀咕起这林宾日的来历,居然能让自己那高傲无比的大帅如此热情,实在是罕见。 一进大帐,木塔尔便又同林宾日热烈拥抱了好一番,看得亲兵们都目瞪口呆。 见亲兵个个呆若木鸡,木塔尔发笑道, “哈,你们这几个家伙,看什么看,都愣成啥样子了?这位林先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快些去弄些酒菜来,我要好好与宾日兄弟聊上一聊。” 木塔尔乃外粗内细之人,等亲兵们都走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才认真地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呀,这几个亲兵里头还有那和珅所安排的细作,我不得不小心行事。” 林宾日听后暗喜,原来和珅对木塔尔也不是那么的太放心,看来这离间之计大有可行。林宾日不露声色,二人分别就座。 当亲兵把酒菜上齐后,木塔尔便打发走这些人,举起酒杯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弟,小金川一别,又是数年,兄弟我在此敬你一杯,再谢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如若没你相救,我早就命丧黄泉,也无这顶戴花翎可取。” 林宾日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 “这事不值一提,木兄弟怎这般见外? 对了,木兄弟,我在甘肃一带教书也有经年,对当前局势也有所了解。你木塔尔拥兵近六千之众,怎么停滞不前,滞留于这远离兰州城的哈赤密,难道你就不怕皇上降罪于你?况且我看木兄弟也非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呀!” 林宾日因多年前曾在小金川救过木塔尔一命,故依仗着此种关系来游说木塔尔,言词中也不怕得罪木塔尔。 不提这也罢,一提起自己为何还滞留于哈赤密来,木塔尔便是火冒三丈高,满脸怒气地说道, “还不是那和珅,他为了一己之私,迟迟不肯调动我木塔尔及图钦保军进援兰州城。 而今我更是因违其帅令,未能及时与图总兵两路夹击新教军,以至图总兵阵亡于马背山下,可能早就被和珅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木塔尔对和珅内心倒也了解得很,说对了和珅的感受。 林宾日见木塔尔对和珅的印象也是极差,便开始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鼓动木塔尔: “我说大帅呀,你这是何苦呀,得了军功那是他和珅的,打了败仗就是自己的过错。前后受罪,里外不是人。” 木塔尔更是苦恼万分地说道,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现在那和珅暂代统帅一职,这甘肃一带的绿营兵马及八旗兵皆受其管辖,我哪能抗命不遵?” 林宾日以一种诡异的笑容向木塔尔献策道, “木兄弟,我这有一方子可治你这心病。” 木塔尔眼中一亮,能摆脱这和珅可是件幸事,于是焦切地问道, “林兄弟快快道来,以解我心中之病。” 林宾日不缓不急地说道 “木兄弟,这和珅一直拖住你不放,无非是想在情形不利之时让你当替罪羊或者是挡箭牌。既然如此,他不仁,你不义,何苦替他效力卖命? 再者说了,即将赴任的阿桂大人可是你的老上司了,想来就算你撇下这和珅,他也会替你说说好话的。我可是听说这阿桂与和珅不和已是公开化了。” 木塔尔头点了点,这阿桂中堂与和珅和中堂确实是不和。 据闻,各部官员凡遇咨询画稿等定夺大事,都得往返来回于军机处的两个办公地点。原来,阿桂值班在军机处新址,而和珅则在内右门旧址,或在隆宗门外造办处。俩人从不在一起办公。 除非乾隆帝召见大臣议政,阿桂与和珅‘毫不与通交接’。每日入值军机处,阿桂必距和珅十步之远,从不正眼瞧之。 “那计将安出?” “大帅,现在这局势对你极端有利,并且足以致那和珅于死地。两军交锋,主帅阵亡,这也是极其正常的事。只要大帅你有充分的理由,便可置身于外,不受丝毫牵涉。”林宾日按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着。 木塔尔隐约有些听出林宾日的言外之意了,可能是要自己趁此机会连夜拔营而走,弃和珅军于三化。 根据图钦保部的败兵及己部的侦察兵报告,新教军兵威极盛,可能兵力在万余人左右,并且在逐渐逼近三化,对三化可能形成包围。 如果此时自己撤走,那和珅军的右翼就出现真空,足以被新教军趁势掩杀过来,一点突破,导致和珅全军覆没的局面。 木塔尔不确定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 “大帅也是个聪明人,不会想不出我的想法吧?”林宾日也是紧盯着木塔尔,想看看那木塔尔的真实反应。 “你是要我擅自趁离哈赤密,把我大清军的右翼供手相让与新教军不成?”木塔尔一语点明林宾日的意图。 林宾日含笑说道, “大帅确实聪明,点中要害了。” 木塔尔脸色一变,马上语气不善地粗声说道, “林兄弟,你未免看错小弟了吧,像这般卑鄙之事,我木塔尔绝对做不出,你还是请回吧。” 虽然木塔尔表面态度极其坚决,可林宾日还是从木塔尔的眼神中瞧出些端倪来,便继续游说道, “木兄弟,我不是危言耸听呀。这和珅非可共事之人。观其象貌,便是个睚眰必报的小人,为一己之私,可能会不择手段对你下手。 现在有你木塔尔作为他的右翼,他和珅自然会对你关照有嘉。一旦皇上怪罪起那图钦保图总兵之死,那和珅定会将你作为替罪羔羊。到那时凭他和珅在朝中的势力,你可是连个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为今做官讲究是的靠山二字,所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嘛,你木塔尔在朝中连个人都没有,还怎么在外带兵打仗?” 林宾日的这几句话把木塔尔的心给说动起来。而林宾日确实不负说客之则,又继续献策说道, “木兄弟,现在只要那后军押运粮草的许维许大人能向你发出紧急求救信号,料来那和珅以及军机处皆不会怪你擅离职守的,毕竟粮草最为关键嘛。如若断粮,将影响到我大清数万大军的行动。” 木塔尔听到许维二字,这眼神不住发出炯炯亮光,似乎听出些味道来了,等林宾日话语一落,木塔尔精光四闪,视线更是紧紧盯死在林宾日的脸上,口中咄咄逼人说道, “我说林兄弟,从你这些话中我怎么听着听着就觉得是那许维许大人在设圈套给和珅钻呢?莫不是这一切的一切均是那许维所策划不成,包括图总兵遇伏身亡?” 真不愧是沙场老将,居然已隐约猜出可能整件事皆乃许维主持策划。但林宾日深信木塔尔定会就范,故暧昧异常地说道, “木兄弟,话毋须挑得太白,有些事只要你知我知就行。 关键的是,只要你肯退避三舍,远离和珅的中军大营,空出右翼的破绽来,那许维许大人方面定会发来急函,请木兄弟万分火急地率兵进援被新教军团团包围的运粮队伍。 这样一来,木兄弟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皇上再是怪罪,也不致于要砍你的脑袋。到那时和珅和中堂可能也早已魂归西土,再也奈何不了你了。” 木塔尔突然眼睛一瞪,威喝道, “你来此作说壳,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交给和中堂吗?” 林宾日哈哈大笑道, “木兄弟啊木兄弟,你若是把我交给那和珅,那也就枉我们相交一场。 我此番前来,不是来作说客的,而是给你陈明厉害。你我相识一场,我总不能看你往死路上走吧。 若把我交与和珅,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他即不会把和琳的兵权交与你,也不会在皇上面前为你邀功,还望木兄弟三思呀!” 被林宾日一说,木塔尔心中有些动心。 早就听说许维与和珅极端不和,二人私底下斗法不断。和珅仗着有皇上撑腰,横行霸道一方,众多贪图荣华富贵之徒皆付于和珅门下。 而正直之人又大多看不起和珅,正逢许维因着金永骏及良卿二案在乾隆面前红起,成为时下最闪耀的一颗政治新星,便纷纷聚集于许维周围。 于是朝廷之上便形成三大党派,一派为和珅党,贪得无厌;一派为许维党,力主革新;一派为阿桂,只遵帝命,远离是非,保守顽固。 毕竟和珅此人实在不入己眼,为人甚是贪婪。记得自己上任伊始便来敲诈勒索,实为可恶之极。如果能觅得许维为靠山,倒也是个极其不错的主意。 木塔尔不停地在帐内走了几圈,而林宾日此时轻捋着长须,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当走到第六圈时,木塔尔停顿了下来,语气非常坚决地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那我就按着你的意见行事了,还请许大人多多配合才是。 今晚子时我将撤兵十里,并亲往许大人处聆听训示。” 林宾日终于露出舒心的笑容,摇着手说道, “那我们就在许大人的营帐内相见了。告辞。” 第二节 送走了陈辉祖及苏桂芝,后堂内诸人鱼贯而出,不过这三人面色相当凝重,都不赞成许维与陈、苏签定所谓的军令状。 林宾日率先说道, “大人,您可要思虑清楚呀。我们连匪徒的踪迹还未寻觅到。冒冒失地应允这陈苏二人,只能是让他们暗自欢喜不已。” 二杨也同时进谏道, “大人,不若马上也装病推掉此差吧。” 许维很有自信地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今次定要让那陈辉祖出大丑一番。” 此话一出,三人都晓得许维已有了腹案,很是感兴趣地同时出声询问道, “大人有何良策?” 许维带着诡异无比的神情说道, “我打算明日就破了此案,给这陈、苏二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什么?”乍一听,林宾日与二杨都炸了锅,许维莫不是糊涂了?案子都还没查就要上报破案了?当那陈苏是傻子? 见部下都不明了自己的用意,许维很是得意地说道, “这陈辉祖及苏桂芝如此这般迫我签什么军令状,摆明他们是有持无恐的,定是要回去做那杀人灭口的勾当,把昨晚的手下全部做掉,免得被我给抓到。” “真这般大人岂不是更糟?”杨遇春不理解问道。 “他杀他的,我抓我的,两不相犯。” 林宾日揣度说道, “大人您莫不是想要来个李代桃僵?” “正是。反正那陈辉祖把真凶都给做掉了,也没法立刻拿出什么证据来反驳我。他只能暂时拖延住我,然后在几日之后另派出人手再做一次惊天盗案,以推翻我已破案的假象。 到那时,只要我们日夜守候于陈苏二人府外,就可擒获再次作案的贼子。嘿嘿,到那时,我看陈辉祖还有何话可说。当然,你们还得将我立下军令状,要十日内破案的消息给散播开,也好让那陈辉祖抵赖不掉。” 对于许维的计策,二杨及林宾日都不由赞赏不已,确实是妙计,定能让那陈苏二人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许维继续指示说道, “你们迅速从我按司大牢内提出十几名的死刑犯,把他们转送到天鹰队,由章容敏给他们服食天鹰队密制的**丹,然后再由我押解转呈至总督府。 服食下**丹的人,神智只能接受第一次对他下指令的人的指挥,那样,我们就可掌握一切了。另外还有件事,宾日,你要辛苦一番。” “大人请讲,学生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从天鹰队那里我得到消息,在查抄王望家财之际,哼,这贪婪成性的陈大总督,居然中饱私囊,从罚没的物品中截留了不少好货色。皇上也已察觉出这一情形,在九月时已给我下了密旨,要我秘密清查陈辉祖借查抄之机贪赃一事。你立刻让福建的胡庆余堂协同你查清。我们此次两条腿走路,定要让陈辉祖在劫难逃。” 许维对待敌人的态度始终是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他姓许的在这边算计着陈辉祖,陈辉祖那边也在紧张忙碌着。 一回到府中,陈辉祖便把管家陈大福给叫了过来,嘱咐了几句后,陈大福便去藏匿盗匪的后院办正事去了。 陈辉祖望着渐渐远去的陈大福,嘴角边露出一丝阴笑,小声说着, “许维呀许维,就算你是包龙图转世,也破不了这案子。” 而苏桂芝则在旁献殷勤道, “制台大人还真是屡出高招呀,我瞧这回许维铁定要被撤官罢职了。如若这样,我福建官场就清静多了。” 陈辉祖虽然对自己的计策也甚为满意,可站在中院的小池塘边上,望着池子里的绿色大荷叶时,则又若有所思地说道, “本督之法虽然可称得上妙计,可对于这许维还是不得不防着点。此人能让和和中堂都对他忌惮三分,必有其手段,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不妨就等满十日,看看那时的局势再做打算。” “大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当然这样也好,小心撑得万年船嘛。” 陈辉祖又询问苏桂芝道, “苏大人,海关那边的帐结得如何呢?” 苏桂芝回道, “大人,您就放心吧。闽海关那边的帐目已经全部造册完毕,就等着我与您共同复核后即可结帐。这三年来闽海关共截留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两,也够我等三人分成的了。” 陈辉祖有些不放心地对苏桂芝说道, “苏大人,这许维一直在福建呆着,偏又是个按察使的身份,弄得我甚是闹心。闽海关那边的帐,等许维事毕后,马上提前进行。我看不必再等到年底了。”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一大清早,闽浙总督府前便来了批不速之客。 当陈辉祖听说许维前来造访时,不由心中嘀咕开了, 这许维才过一日便上门拜访,莫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要施展?不管他,先见见再说。 “来人,有请许大人中厅候着。” 当陈辉祖穿戴好锦鸡补服、珊瑚顶官帽,悠闲不已地散步来到中厅时,许维早就等得肚内冒火: 跟那姓苏的一个德性,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日后要是有机会,自己定要让这陈辉祖等上一日一夜,等死他。 “许大人,让您久等了。” “哪的话,这么大清早便来打搅大人的清梦,实在是下官的过错。不过实在是有要事要禀报,只能唐突了。” 陈辉祖眼一抬,装出副诧异的神情,故意用夸张的口气说道, “许大人您不会是已经把案子给破了吧?一夜之间便破案那可是当代的活包公哦。呵呵呵。。。”陈辉祖心情非常舒畅地大笑了几声。 许维两眼珠死盯着陈辉祖,嘴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啊,真是让陈大人给说中了。下官确实已经破了案,现在一干人犯正在外面候着。” “什么?”乍一听之下,陈辉祖连手上的茶盅都给惊得掉落地上,那破裂的茶杯碎片飞射四处,还稍嫌滚烫的茶水溅了陈辉祖满官袍边都是。 “你,你,你再说一遍?”陈辉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官已经破获福州盗案,一干人犯也已押到府外。” “不可能的,怎么会被你破了呢?才过去一夜而已。再说那些人不是早就被陈福给。。。”陈辉祖精神上顿时呈现混乱状态。 “那些人给陈福怎么样了?陈大人!”许维心知肚明地问。 “被陈福给。。。”陈辉祖迅速警觉起来,赶紧把后面半句话给刹住,尴尬地解释道, “没被陈福怎么着了。许大人多心了。” “既然我已把案子给破了,陈大人是不是要兑现诺言呀。”许维步步紧逼。 陈辉祖可是个老于世故之人,自己总不能不承认说这是假案犯吧。如若那样,岂不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巴。姓许的真要追问一句,那真凶在哪里还无法自圆其说。陈辉祖马上打起了太极推手,凡事先拖再说,还要找那苏桂芝一起商量。陈辉祖边镇定下来,边说道, “许大人太心急了。你带来的那些犯人我还需与抚台大人联合会审之后才能最后作出决断,你就再稍等几日吧。” 许维见已达到初步目的,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告辞了陈辉祖后便打道回府。 陈辉祖打许维前脚一走,后脚马上立刻传召陈福并严厉问话道: “陈福,你把那些盗匪真的都处理掉了吗?老实交代,若有一丝隐瞒,定叫你死无全尸。” 陈福叫曲道, “老爷,小人自接到您的指示后,就立刻到后花园把那些还等着要赏钱的盗匪全部用毒酒给做掉了,一共一十九人,一个都没留下活口呀。老爷若不信,我带您去把那批人的尸首给挖出来瞧!” 见陈福讲得如此肯定,陈辉祖也就信了八分,可怎么想也想不透那许维又是如何破的案。明明作案之人都已死去,他又是去哪弄来的正凶? “你马上去抚衙把苏桂芝苏大人给请到府上,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当苏桂芝一听那许维只花一夜功夫便已破获震动全福州的盗案后,也一样是目瞪口呆,满嘴唠叨着不可能,决不可能的话语。 陈辉祖不满地对苏桂芝说道, “苏大人,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再说什么这不可能,那不可能也无济于事了,重要的是要想出对策来。” 苏桂芝在旁揣测了片刻,确信无疑地说道, “陈大人,依我之见,这许维押来的一干人犯必有猫腻,定是他从别处寻来的替罪羔羊。既然正主已被大人您给处决掉了,就绝无可能再现身于世。我等定不要被他给蒙混过关了。” “我也如此想的。 可现在许维既如此说了,我们也无任何证据来反驳这许维的言论。总不成说那些真正的盗匪是我们所派,已被灭口藏尸于总督府衙内吧?” 毕竟苏桂芝的坏水比较多,贼眼珠滴溜一转,又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莫急,那许维既然会说案子已破,那我们就给他安个案子未破的事实。” “此话怎讲?”陈辉祖也捕捉到苏桂芝的思路。 “不妨我们再派出一伙人,选个晚上在福州城内再弄上一回惊天动地的盗窃案。到那时,我们再栽赃这许维乃是李代桃僵,根本是拿假人犯蒙骗过关。到那时就不止是让他罢官的问题了。。。”一时间苏桂芝为自己想出这么好的法子而连连奸笑不已。 “呵呵,苏大人还真是足智多谋呀,就照你的法子办,由你主持此事。” 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初二日晚,从福建巡抚衙门的后院鱼贯而出约二十一名身着黑衣,面罩黑纱的夜行人,每人背后都背着把亮闪闪的大刀。 在领头之人的低声嘱咐之后,此二十一人分头散入尚被黑夜笼罩的福州城大街小巷。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许维正伏在离抚衙不远的一处民房内,那里可以直视抚衙后门。至于前门也派了两名青龙堂的高手在监视。 天鹰队青龙堂三十名二等鹰卫分别趴在许维周围,静候许维的指令。许维眼瞧着那二十一人消失在夜幕中后,才目露精光地小声吩咐道, “你们马上一个盯一个地跟上去,务必在他们完事之后当场擒获。他们未动手之前切忌绝对不能出手。” “是,大人。”三十名鹰卫迅速地跃下房顶,各自朝着目标追踪而去。许维的盘算相当准确,已然完全估算到陈苏二人的打算,早就在此守株待兔。 并没让许维久等,只过了不足两个时辰,三十名鹰卫基本每人身后都背着个大麻袋,得胜归来。 把麻袋解开,从里头分别滚出二十一名已经被点中昏穴暂时昏迷的黑衣人来,青龙堂一个二等乙级鹰卫向许维禀报道, “大人,小的们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 此二十一人在作案二十一起之后,均被我等及时扣押,而事主也均在场可以为证。” 许维非常满意今晚的行动,又重新凝视了抚衙片刻后,下达第二个指令道, “你们把这些人都给我堆放到抚衙门口,然后把那些事主都带齐,也一起送到抚衙里去。要是问起你们来,就说都是按司府的衙役。我倒要看看那苏桂芝明天在抚衙大堂上还怎么向我推托!”(未完待续,) 第三节 到了第二日,许维穿着按察使的官服,领着二杨及林宾日,在连续敲击十余下鸣冤响鼓后,直闯守卫森严的福建巡抚衙门。抚衙的那几个衙役兵丁哪敢拦截许维,都站在一旁看好戏。 苏桂芝自昨晚接到衙役的禀报,衙门口堆放着许多黑衣人后,便感觉大事不好,可能上了许维的套。为寻思对策,苏桂芝整晚都没睡好觉,眼框还是乌黑一片。 在听得衙门口不断传来鼓声及接到许维直闯抚衙已到大堂上的消息后,苏桂芝才慌忙穿戴整齐官服,匆匆忙忙地上了公堂。 许维八字脚开立,笔直的身躯如长枪般定于公堂正中央,并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摄人的气势,咄咄逼人的目光牢牢锁住堂堂的二品封疆大吏福建巡抚苏桂芝,一言不发。 苏桂芝被许维弄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现在是许维在审问自己似的,赶紧打破令人尴尬的气氛,说道, “许大人,您这一大早便上抚衙击鼓鸣冤,这是何苦呢!万事好商量嘛。” 许维摇了摇头,从口中吐出一句话道, “苏大人,我是来交差的。福州城内的百姓都知道我许维立下了军令状,我当然只能竭尽全力侦破盗案。 这不,我是来您这交差的。”许维指了指随后被按司衙役给陆续带进来的低着头的二十一名黑衣人及二十一家苦主。 苏桂芝苦思一个晚上还未想出解决之道,现在又见许维在逼宫,头顿时涨得老大,只能堆出副笑容说道, “许大人,您昨天早上不是已经擒获贼人了吗?怎么今日又擒获一批?” 许维装出副不知情的样子反问道, “有嘛?我可没向巡抚提到过我已侦破此案了。 大家想想,就算是包龙图转世,也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破了案。定是苏大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思虑过度所致吧。” 见许维抵口否认自己曾上总督府的事,苏桂芝也无可奈何。 “苏大人,这便是二十一个作案的黑衣人及二十一家苦主的诉状,您就过目吧。” 面对这铁证如山的证据,苏桂芝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接过诉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说道, “来人,暂时先把这二十一个贼人收监,三日后再由福州知州审讯定罪。” 苏桂芝又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陈制台要是知道你只花一日一夜便侦破盗案,还不晓得心中该如何高兴呢。这样吧,我与你一同面见陈大人,报上此等喜讯。” 许维不屑地说道, “我看就不必了吧。陈大人现在该要为如何实现自己的诺言而苦恼不已了。哈哈哈。。。”许维扬长而去,丢下苏桂芝一人呆坐于大堂上。 许维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对于如何羞辱陈辉祖,早早就想好了对策。 先是广派人手在福州城内散播陈许二人互相打赌及各自赌约之事,造成众人皆知的秘密,逼迫陈辉祖无法否认。 另一方面又大肆邀请福州城内的乡绅名士,十月初一至按司府来赏秋菊,直言要当堂饮酒作画。言外之意便是要让陈辉祖于当天为自己提鞋磨墨。 由于福州大盗案的告破,许维在福州可谓名声雀起,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其事迹,自然,许陈二人的赌约更是被炒得火热。 许维怎会给陈辉祖留面子,更想出超绝的招数。在按司门前大肆摆摊,贩售赏菊大会入场券。凡要进按司府观看闽浙总督为福建按察使许维提鞋者,只需花上500铜钱即可。 陈辉祖听到此言,不由当堂呕血一升不止。但整个福州城都已知晓自己与许维的赌约,要是反悔,那可就被万人耻笑。陈辉祖只能委托苏桂芝上许维府商量如何才能免去提鞋磨墨之约的条件。 自打开练金狼卫之后,这每月的银两开销立刻骤然增加,如流水般往外倾泻。本来每月可有十余万两白银进帐的许维,被金狼卫弹药军需供给给弄得每月帐面只能剩下区区七八千两的白银。大管家林宾日正在犯愁,而许维也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虽然强兵富国乃是正道,可乾隆帝满脑子都是“骑射乃满州根本”这种白痴的念头,根本不会允许地方光明正大地编练新军。故许维只能依靠个人的力量来推行新式军队的发展,可这又牵扯上了财力问题,实在令人头痛不已。 现在有这个陈辉祖大肥猪送上门来,至少可以暂时解决一下财政危机。民间不是传言,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这陈辉祖官封闽浙总督,总督可比知府的官衔大上好几倍不止,相应的来推算其家产至少要达到百万以上才是,敲他三、五十万应该不成问题。 许维历来着眼于大处,如果能在陈辉祖身上捞上一大笔银子,这提鞋磨墨之事自可一笔抹去。 把想法告知专程上门做调解工作的苏桂芝后,苏桂芝不敢怠慢,立马回报与陈辉祖。 官场之上讲究的是面子问题,如果颜面扫地,那做官也失去乐趣了。陈辉祖思量再三,终于决定忍痛割钱,以了断这提鞋磨墨风波。在经过艰难的讨价还价后,许、陈二人最终商定四十万两白银了结。 许维收到陈辉祖送来的四十万两银票后,继续在与林宾日、洪亮吉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走。 对于敌人,就需步步紧逼,直至其完全崩溃为止,不能存任何仁慈心理,这便是许维为官数年的信条。陈辉祖就这般不幸,碰上了号称贪官杀手的许维。 “大人,这陈辉祖居然还真能出得起如此多的银两,让人不由感慨我大清吏治真是**透顶,无药可救了。”林宾日长叹了几声。 洪亮吉则不动声色地说道, “宾日兄,现在可不是如何惋叹时局的时候。 我在想这陈辉祖的钱都是从哪个地方来的?绝对是贪污而得,这没有任何疑问。如果我们能查得清内幕,则陈辉祖必下台矣。而身为按察使的大人他,则很有希望接任这闽浙总督一职。” 许维点了点头,同意洪亮吉的观点。 林宾日点出关键所在道, “其实最该先下台的应是福建巡抚苏桂芝。此人倚仗陈辉祖,处处与大人作对,应先铲除此人,断去陈辉祖的一条臂膀。” “你们二人可有何良方妙策?”许维询问道。 洪亮吉此人速来爱剑走偏锋,想出的法子也都是出人意料的。为能在许维面前显露一招,他果然提出了个非常大胆的法子, “大人,您既然已有了两协的金狼卫,如若一直用在土匪身上,实在是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许维尚听不懂洪亮吉的意思。 “大人那金狼卫的战斗力应该超过绿营两倍以上吧?” “何止。我的金狼卫起码有绿营兵战斗力的四倍以上,要不然我还练新军干么!我的一个协兵力,完全可以击溃我大清部署于福建的全部绿营兵。如果能让我拥有十镇左右的兵力,我就能横扫中国,直捣北京城了。” 说到这,许维突然间就不由得热血膨湃起来。脑海中突然快速闪过个念头,要是真有十镇新军,哪还能轮到爱新觉罗家族坐天下!许维为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有些震惊,看来还真是握有军权者总能高人一头啊,自然这个想法他也是绝计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 洪亮吉大胆地说道, “大人,既然您这么自信,不若就直捣省城,洗劫藩库。这可有两大好处!” 许维心猛的一跳,不会吧,居然鼓动我攻打省城福州?当着大清的官,领着大清的饷,居然发兵攻打大清的城,真有监守自盗的风范啊! 他再听到那洪亮吉说居然有两大好处,不由得兴趣更大了,这可要听听。 洪亮吉见许维显出副虚心受教的姿态,便越发得意地讲了下去, “大凡封疆大吏均有守土之职,如若丢失省城,其罪不容诛。大人您攻陷福州城,必定能直接导致苏桂芝的罢官,福建官场的重新洗牌。 这二来嘛,攻陷福州,还可洗劫闽省藩库,用来补充新军的给养后勤问题。据我推算,这闽省藩库内绝计不少于二百万两白银。” 林宾日听完洪亮吉的想法后,大为震惊,半响回不过神来。林宾日乃是传统的书生,让他为主子出谋献策,攻陷省城,这个邪门主意林宾日打死都不会想到。 只见他立刻出言规劝道, “大人,君直兄此策万万不可行。此乃反叛之举,万一被朝廷知晓,那我等皆要满门抄斩,祸连九族。 再者说,大人您的新军也从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怎会如此自信必定能攻陷福州城呢? 据我所知,福州城驻防着八旗兵五千人,绿营兵九千人,合计共一万四千人。散布于其他地方的绿营兵还有近七千人,而大人您手上的二协新军才不足五千人,连协级编制都只能算半满员,在兵力上已处于十分劣势。 再加上清军是守方,按兵法而言,如无守兵两倍以上兵力,不宜正面攻城。一旦进入僵持阶段,清廷还会从其他省份调动兵马前来支援,那时我军就要陷入腹背受敌之境界。我看大人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许维自有其打算。这林宾日所言也算是中肯,分析得当。而那洪亮吉所提,更是可行。顾虑到什么谋反之大罪,根本不在许维的考虑之中。只有傻瓜才那么明目张胆地举起反叛大旗,自己大可冒充洋人的军队,狠狠洗劫一番福州城。许维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你想得太多了。这福州之战,乃是冷兵器对热兵器的战争,此战必然呈一边倒之势,我金狼卫必胜。 当然,你所提之攻城兵若无守城兵两倍以上实力不宜攻城,这是旧时代的正确战法,放在十年前当然行得通。可现在我拥有的是新式军队,对付起还在用弓箭、长矛、大刀的绿营兵来说,我方的胜算已经提升到了70%。 宾日,你有所不知的是,在两个月前,戴文正这老戴头所管的鼓山书院的一个学生,他提出了铁甲炮战车的概念。经过老戴头的论证及实验,发现切实可行,便上报到我这边来。从上个月开始,我便已经下令开始秘密制造此种战车。目前为止,已经有32辆,每协分配16辆。 如果攻城时再加上这铁甲炮战车及常规榴弹炮,我想我们的胜算就要升到90%以上。” 许维口中所提之铁甲火炮车,实际是由明末戚继光发明的偏厢车改进而来。 此等战车由六匹蒙古战马拉动,马匹身罩铁甲。而车厢体则用薄铁制成,能抵御弓箭及火枪的袭击。 车上安有一门中等口径的榴弹炮,三挺由戴文正发明的连发连环火铳枪(机关枪的前身),火力可谓充足,每车还配备十名护车兵。该车火力比普通固定式火炮威力略小且打击距离缩短,但因其有极好的机动性,很受许维的青眯。 “既然大人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了。但此次攻击福州城,最好三思而动,能一日攻陷福州最好,否则拖得太长,引得清廷派出援兵就对我们非常不利了。” 为了此次袭击福州的行动能马到成功,许维还是做了细致的准备。 不但不准把青天无极赤河旗带去,还把所有士兵的服装统一调换成英军服饰。反正有凯伦比奇的指点,全数换成英军正规军军装不成问题。 福州城的驻防兵力详细情况也早早由天鹰队都打听妥当。离福州城二十五里的乌龙江桥处有五百绿营官兵把守。前进至十五里处的紫阳,还驻扎着八旗兵一千人。省城福州内则由总兵段天章统领绿营兵五千兵马于新店口,福州将军葛哈隆领五千八旗兵于洪山,均能在半个时辰以内赶至城门处。而城门处则有二千五百的绿营兵进行防卫。 对于如何打这一战,许维已有腹案。他打算把福州的所有防守兵力都给调动出来,引诱他们向自己预先挖好的阵地进攻,以先进的西方武器正面全部消灭来犯之敌,彻底解决福州城的满清军事力量。然后同一时间由事先潜入的天鹰队鹰卫在一个小分队开始攻打福州城的时候,打开城门。(未完待续,) 第四节 许维临出发前又看了下自己的着装,不由笑了出声,看来这洋鬼子就好面子,把人都给包装得如此华丽,打战焉能不输! 此刻的许维头戴熊皮圆筒帽,身着暗红色的燕尾服,黑色紧身军裤,脚蹬长靴,独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方。其身后则尾随着数千名已化装成英军模样的金狼卫,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奇观,当时的军容今日已经不可复见了,红缨帽,飘荡的佩剑,交叉的革带,榴弹包,轻骑兵的盘绦军服,千褶红靴,缨络累累的羽毛冠,一色朱红,肩上有代替肩章的白色大圆环的英国步兵。。。。。。 许维把那根长辩子盘卷了几重后放入帽子底下,外人也看不出来自己原来还是个大清的良民。自然,为防被人认出,许维还是稍做易容,把整张脸弄得凶些,更是在眼角部特意弄出个长长的伤疤来。还通令全军把眉毛画绿,脸部画白,彻底伪装成洋鬼子。 许维大手一挥,全军开拔,而二杨则紧紧策马跟随在他身边。 长长的队伍起码有一里多长,工程兵依着顺序推动着五十四门重榴弹炮启程,三十六架铁甲炮战车威风凛凛地在马夫的驾驶下前进着,而两旁则是肩扛枪只的正规兵,有板有眼地行着正步。随后便是骑兵,腰间配着长弯刀,策马缓慢跟随前进。 迫近乌龙江桥时,那桥面上的清兵一见有如此多的匪军袭击而来,连稍微像样的抵抗都没做,便在把总的率领下全体撒开两腿丢枪卸甲而逃。 紫阳隘口处的一千名八旗兵在参领的指挥下,紧缩于营房内准备抵抗一番。可在大炮的第一轮轰击后,由于带队的参领被炮火当场击毙,故所有的八旗兵也随之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许维早就对八旗兵的战力感到不屑一顾。只短短不到百年功夫,八旗兵的战力退化得极其迅速,已然与绿营兵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就凭这样,放在百年前根本别想灭亡明朝,夺取中原。 许维选定的防御战线则是离福州仅十里路程的罗浮井。 一抵达罗浮井,在各级士官的督促下,金狼卫士兵开始构筑防御工事,积极等待清兵前来攻击。 战壕挖了两条,一高一低,所有步兵都躲藏于内。而所有的榴弹炮则居于最后。 铁甲炮战车则立于两条战壕之前,车后战壕上方均铺上了厚木板,以备弹药射击完毕,清兵过分逼进时后撤。因为炮战车上有新式的连发连环火铳枪,也就是机关枪的鼻祖,所以要放在最前沿,这样火力优势更容易发挥出来。 许维则与二杨一起呆在刚建好的临时指挥部内闲聊,等待着福州城内的大官们做出攻击的决定。 福州城内的苏桂芝及陈辉祖接到前方报告后,都极端震惊。在省城外十余里发现叛匪,并有可能攻击福州,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苏桂芝乃是文官,哪经过这等大事,红润的脸马上苍白一片,言语中还带着颤音说道, “制、制台大,大大人,我们该,该怎么怎么办?逃吗?” 陈辉祖毕竟领兵打过战,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还有些镇定,出口训斥苏桂芝道, “苏大人,你是犯混了怎么。你难道不晓得丢失疆土的下场?什么地方都能丢,就省城福州绝不能陷落。你要死也得死在福州治所内,否则皇上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问罪。” 被陈辉祖狠狠骂了一通后,苏桂芝安定下来,胆怯地问道, “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看清对方情况再说。目下最关键的便是关闭城门,严禁外出。把葛哈隆的五千兵马及段天章的五千兵马都调动过来,这样我们手上便有了一万大军。 而后再派人出外摸摸匪徒的情形,如果他们人数少,只是想打劫一番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出城消灭他们,这可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们人数众多,那就死守福州城,由我上奏表请朝廷立刻发援兵,并立即调动杭州绿营兵及杭州将军的八旗兵先行增援。 我看你这个福建巡抚也是白做了,连匪军的详细情况都不晓得,还不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都是哪的人。” “报!!!”一个绿营兵冲了进来。 “快说。”苏桂芝急切地说。 “乱匪突然停止于罗浮井,并开始大肆抢劫掠夺。据探子来报,他们人数可能在四千左右,都是西洋人。” “姥姥的,这些西洋人居然想打劫起省城来了。消灭了这批人,我把全省的洋教堂都给拆了,看他们日后还怎么造反。”苏桂芝一时气恼,也忘了风度,破口大骂起来。 陈辉祖也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老毛子在抢劫,看来是自己发财立功的时候了。他们总数才四千人,而自己片刻之后便有一万大军了。一万对四千,绰绰有余。 陈辉祖精神一振,对苏桂芝说道, “既然他们人才四千,那就等段总兵及福州将军葛哈隆率兵抵达后我们就马上出击。” 听完这番话,苏桂芝终于可以抹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可以安心继续当自己的太平官了。 “报告!”一名士兵前来向许维汇报军情。 “讲。”许维简练地说道。 “大人,清兵大约一万人分两个批队已出了福州南门向罗浮井扑来,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此处。” 许维很满意情报的及时性,屏退亲兵后对二杨说道, “看来是到了天鹰队进行准备的时候了。现在省城内兵力空虚,只留有二千余的绿营兵,我天鹰队目前已集结了四百人,消灭这二千人当不在话下了。 诚斋兄,你立刻放信鸽通知章容敏,一等我的信号发出,即可袭击福州四个城门,并突入省城,优先对总督府、巡抚衙门、藩司府及藩库洗劫,重中之重便是藩库。 当然,这陈、苏二人先不要急着处理,但那个胡德彪则可以先行除掉。 时斋兄,你马上通知士兵们进行战前准备,只有在听到我第一声枪响后榴弹炮发射,第二声枪响后,铁甲炮战车攻击。第三声枪响,步兵开始射击。第四声枪响,骑兵冲锋,第五声枪响,全军攻击。务必节约子弹。每一颗子弹要消灭一个敌人。” 二杨分头行动,而许维则走到窗户边,凝视着窗外那稍嫌冰冷的天空: 看来又要消灭一次本朝的兵马了。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大清的军队呢?许维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清兵,也感到无可奈何,不可思议。 在不远处开始传来大规模密集的马蹄声及步兵快速冲锋的脚步声,而清兵大肆嚎叫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那混杂的声音一时间大得就如数百面大鼓在自己耳前擂响般。 慢慢地,庞大的烟尘开始逼近罗浮井金狼卫阵地。 许维左手握着镶金的望远镜,沉着地看着远处,右手则提着把左轮燧发手枪,随时准备发出射击的信号。 清兵果然是八旗骑兵队先行冲锋,而后紧随的是大队的绿营步兵。一万人同时发起冲击,场面确实壮观无比。眼睛随便扫过去,前方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挤人,就如夜晚海水涨潮般异常汹涌地一浪一浪地涌了过来。 许维手中的左轮燧发手枪打出了第一枪。枪响之后便听到战壕之后的五十四门重型榴弹炮开火时发出的巨大‘砰’的声响。连续五十四响过后,清兵步兵队列中不断冒起了大量白色的团状烟雾,而清兵的队形刹那间变得混乱起来,大量的士兵倒毙在进攻途中,其士气明显受到打击,冲锋速度也有所减慢。 在半盏茶功夫内,重型榴弹炮又开火开了两轮,清军步兵继续受到重创。由于士兵太密集,故一发炮弹落下来,总有十余人一同倒在血泊中。在督阵的清兵将官的逼迫下,有些想回撤的清兵们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掉头继续冲锋。 很快地,前锋八旗骑兵已经快速接近了本方阵地。 许维估算了一下距离,应有一百米左右了。 ‘砰’,许维打响第二枪。 顿时32辆铁甲炮战车上的三挺连发连环火铳枪源源不断地把子弹扫向正在策马狂冲向本方阵地的八旗骑兵。 八旗兵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被连环枪击中。往往是身中七八弹而身子坠落在地,半只脚还挂在马蹬上,被马匹快速地拖行着。 有些八旗兵马刀才抽出一半,便已是被打成马蜂窝,人弹飞到地上,被马的惯性给顺势又多飞出不少米。 还有些八旗兵见状不妙,想勒马回头,也已来不及了,身子挨了几枪后,便身子一软,趴在马背上阵亡。 更有不少是空马而来,马背上的八旗兵则早已是趟在大老远的黄土地上一命呜呼。 在枪声中又有数百的战马被同时击毙,而马背上的八旗兵则狠狠地被掼倒在地,脑浆崩裂而亡。 能奔到四十米处的八旗骑兵,十成剩五成左右,兵力在顷刻之间折损如此之多,可见连环机枪的威力。 ‘砰’,许维发出了第三枪。 铁甲炮战车顺着木板退向第二道壕后,而第一道战壕内的步兵们纷纷举起前装线膛枪瞄准了已经很接近自己的八旗骑兵。 在第一道战壕冒出阵阵细细白烟后,八旗骑兵陆续又有二、三百人同时从马背上摔到地下,空战马则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着。 第一道战壕士兵开始重新装填子弹,而第二道战壕的士兵们又举起枪重新向冲击过来的八旗骑兵开火。 砰砰砰。。。,一时间刀坠地,人落马,战马临死前的嘶鸣声,无处不在。战场上放眼过去尽是不断跌下马背的清八旗骑兵,而八旗兵的青龙战旗则更是被子弹打得千穿百孔丢弃于战场之上。 领头冲锋的福州将军葛哈隆倒是命大得很,直到冲至金狼卫三十米处才被子弹击中左肩。他捂了下鲜血直流的伤口,才想骂人,这身子便觉得又突然被无数的细小的东西给穿过,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原来葛哈隆终于被铁甲炮战车的连环枪的子弹连续击中十六枪,死像惨裂。其尸体非常猛烈地从马背上滚落于地,不久,即被后面跟上的空马群给挤成肉泥。 所谓满清王朝的八旗禁旅,根本还冲不到金狼卫阵地,就已折损将近。眺望阵地前的不足百米处,密集地躺着成群成队的死马,死人,交相叠加着,根本没有能让人插足的空间。 剩余的骑兵见领头的将军已然死亡,纷纷勒转马头,开始逃回本阵。 此次冲锋,已使福州驻防的八旗兵死伤过半,完全丧失战斗力。 许维握着望远镜,早把这一切收在眼里。不屑地轻声说道, “早就知道这批人根本不值得我一击。看来是时候反攻了。那批绿营兵更是超烂无比,不用打都会被自己逃回的八旗兵给冲垮。” 许维果断地连续发出第四、第五枪。 二杨听到信号后,顿时在阵地上高喊着,“冲啊,给我杀,抓住一个当官的,赏银十两。”并率先跃上战马一夹马肚领头冲锋。 随后大批的骑兵队都扬起了战刀,两腿一夹,策马狂冲出本方阵地,一时间在金狼卫阵地前沿迅速带起无数的尘土,卷向清军阵地,刹是壮观。 两道战壕内的步兵们也带着喜悦的心情纷纷收起枪拔出腰刀跃出战壕,紧紧跟在骑兵后面扑向清军。 铁甲炮战车在战马的带动下,缓慢地行动起来,战车上的中型榴弹炮不断地朝清军队伍发出炮弹。 而重型榴弹炮们更是不会闲着,继续发扬着优势火力,连续猛轰清军步兵队。 若从高处观看,只见一群黑色人流高速涌向正在不断后退的清军队伍。而清兵队伍正中央中则不断上演着中心开花的惨像,时不时有三、四十余名兵丁被炮火给击毙。 此刻的清军队伍完全混乱,前军先是被己方的八旗残兵冲垮,随后更是遭到金狼卫骑军的迅猛攻击。步兵对骑兵本已是十分的吃亏,现在连战斗的士气都没了,更是打不过。 一大群的金狼卫战马如飓风般扫过后,其最直接的惨剧便是当场遗留下两三百的清兵死尸,当然里面也包含着为数众多的装死份子。 分成数十股的骑兵队正四处来回扫荡还在做困兽之斗企图整建制突围的清兵。每一个来回,能继续打斗的清兵就少上百来个,慢慢地,清兵的士气降到了最低谷。 连续的马匹嘶鸣声,清兵被刀劈死前的惨叫声,旗帜的落地声,兵刃的丢弃声。。。。。。终于清军彻底放弃抵抗,一溃千里。 前军步兵既溃,后军也弹压不住散兵,自然而然地也自行开始溃乱,都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撒开腿狂跑不已。 清兵的最后一个将领,绿营总兵段天章更是早早在金狼卫发动反攻时就非常识相地骑上一匹快马丢下自己的部队逃回福州城。(未完待续,) 第五节 就在许维领兵进行反攻的同时,攻打福州城的金狼卫一个三百人部队也到达城下。 按照许维的战斗部署,金狼卫该部的主力,在福州城的西门发起攻击。西门距离抚衙及督衙最近,可以在破城的第一时间内威慑到陈、苏二人。 当然,西门也是福州城防守最为严密的区域。陈、苏二人为防万一还特别把清军抚标的核心主力,装备鸟铳的二百人的队伍,全部都部署在西门,因此这绝对是场硬碰硬的战斗。 “砰砰砰!” 忽然间,福州城的城头上传来了爆豆似的枪声。带队的章容敏抬头一看,原来是抚标的士兵在不断的发射鸟铳。鸟铳射出的弹丸,打在城外的空地上,溅起阵阵的泥土。枪声持续不断,城上的清兵叫声也持续不断,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助威,但显得极其杂乱不堪。 但在某一时间内,原先还在大吼大叫的兵丁们,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下子动作都停止了,也不放枪了,也不大喊大叫了。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老大老大的,明显带着惊恐和畏惧。一切,都仿佛瞬间凝结。带队的清兵将领察觉不对,急忙向外面看去。结果,他的动作和神情,也瞬间凝结。惊恐和畏惧,同样悄悄的布满他的眼睛。 “居然有大炮!”那汗水当场就顺着头顶流淌下来,把那清兵将领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重型榴弹炮被推到距离城墙不足六十丈(180米)的距离时才最终停止,金狼卫的士兵们开始忙着准备发射前的工作。在黑色火药时代,大炮发射前的准备工作,非常繁琐,没有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其实,福州城本来也是有大炮的,而且有好多门。可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有的大炮,都被拆来卖掉了。甚至,连最最简陋的虎蹲炮,都没有留下一门。 福州城垣六次修建,汉初“冶城”;晋代建“子城”;唐代建“罗城”;五代扩建“夹城”;北宋再建“外城”;明代又建“府城”。此时离最后一次整修又有数十年的时间,当时建设的城墙都是用夯土筑成的,高达两丈有余(约8米),其四周呈葫芦形,南北长,东西则略窄,外侧砌有青砖、石块,加固墙体。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福州城已经比明初时期破败了不少。从200米以外的地方观察福州城,都能够看到城墙上出现的一个个的老鼠洞,最大的可能有水桶这么大,最小的也有海碗这么大。青砖和石块之间的砖缝,被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已经完全裂开,深深的裂缝,变得好像是下水沟一样的宽广深邃。 福州城的城门同样的残旧。原本是鲜红色的城门,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虫蛀的痕迹清晰可见。城门其实是可以用檑木撞开的,章容敏相信,撞开城门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不过,既然有了火炮,还要檑木做什么?使用檑木的话,毕竟是要付出伤亡代价的。城头上的守军,除了鸟铳之外,还有弓箭、滚石、火油、砖头、石块什么的。 甲队准备完毕! 乙队准备完毕! 丙队准备完毕! 出现在福州城下的大炮有六门,看得城楼上的清兵有些发毛。 “开炮!”章容敏立刻吼叫起来。 金狼卫士兵们非常熟练的将弹丸和火炮放入炮膛,然后迅速的点燃了导火索。导火索慢慢的燃烧,不断的绽放出耀眼的火花,还夹杂着嗤嗤嗤的声音。 很快,导火索便燃烧殆尽。 嘭!嘭!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周围的土地都为之轻微一震。火炮先后吐出巨大的火焰,将弹丸发射出去。炮口处一团的火光,同时冒出大量的黑烟,将火炮和炮手都完全笼罩在其中。金狼卫的炮队发射出来的炮弹是圆球形的实心弹,弹丸是用生铁铸成的,每个弹丸的重量,大约是十五斤左右。被发射出去以后,破坏力还是相当大的。 五枚炮弹应该是打到了城门附近的城墙上,在上面砸出了五个锅盖大的洞,碎石、砖块、泥土纷纷往下掉。另外一枚炮弹则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完全找不到弹着点。 尽管没有一发实心弹打中城门,可是对于城头上的守军来说,却已经是极大的震撼。在大炮发射的一瞬间,清兵中甚至有人吓得尿裤子了。毕竟承平日久,绿营中有相当多人连火炮这么个庞然大物都没见到过。 嘭!嘭!六门火炮继续开炮。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黑烟滚滚。 福州城的西门外面,升腾起数条巨大的烟柱,一直窜到了云层当中。一阵风吹来,将烟柱吹散,但是,不久以后,烟柱又重新聚集起来,继续向更高的天空进发。 一个接一个的实心弹丸不断的发射出去,那边的城墙上,断断续续的传来当当当的声音。大部分的实心弹都打在城墙上了,在城墙上砸开一个个锅盖大的洞,导致碎石、砖块、泥土的往下掉。 在火炮造成的巨大震慑之下,清兵们心理开始慢慢的崩溃,他们大部分已经开始四处打量,密切观察四周的动静,试图撤退了。 忽然间,一声巨响传来。 章容敏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发实心弹打中了城门,顿时在残旧的城门砸开了一个大洞,木屑碎片四处飘飞。透过被砸开的大洞,可以看到在城门的后面,有部分的敌人在集结。结果,实心弹砸烂城门以后,继续前进,将门后面的敌人也砸倒了一条直线。鲜血飞溅,血肉模糊。受到惊吓的敌人,急忙狼狈散开。 随着发射位置的不断调整,有更多的实心弹开始命中城门。福州城的城门,本来就不是非常坚固,刚才一炮下去,已经砸开一个大洞。第二炮下去,又是一个大洞。不用几炮,城门就被砸成了碎片。终于,在连续被命中六七发实心弹以后,城门出现了多个缺口,最后轰然倒下,金狼卫顺利冲进了西门。 天鹰队的鹰卫们在收到西门遭受攻击的信号后,也立刻动手攻取其余三门的控制权。普通的绿营兵怎会是杀手的对手,更何况耳中还不断传来轰隆的炮声,明显洋人在猛烈攻击着西门,西门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不到半个时辰,在西门败兵逃到其余三个城门处后,余下的近两千余绿营兵终于尽数崩溃,跑的跑,逃的逃,连抵抗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带队的将官如何压制都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遵照许维的指示,天鹰队的鹰卫们开始在福州城内四处放火,而四大目标更是没放过,都被天鹰队狠狠洗劫一空。 陈辉祖、苏桂芝皆不在天鹰队消灭的目标内,故这二人都得以从偏门带着一批贵重物品倡惶出逃。而胡德彪因为得到许维的关照,故很不幸地惨中十六刀,人面模糊地死在茅厕内。如果胡德彪不死,那许维就得不到晋升良机,毕竟胡德彪官居福建布政使一职,官位比许维还高上一截。 省城一乱,那些守藩库的兵丁哪会给当官的卖命,第一时间都溜得精光。天鹰队的鹰卫们非常顺利地从藩库搬走成箱成箱的藩银,都一股脑装上马车运走。而总督府、巡抚衙门、藩司府上的金银珠宝更是被抢劫得数不胜数,绝对会让陈苏二人心痛得十几个月睡不好觉。 事后估算,单从藩库内取走的银两总数约在一百万左右,而从陈苏胡三人府第上抢来的银两则更是远远大于一百万两,高达二百三十万两之巨,可见贪官们都把国库吃穷了,把国家的银两都拿来喂肥自家的小银库了。 事情总要结束的,到最后免不了许维还需做戏一番给朝廷看。 许维从罗浮井匆忙赶回福州城后,又装腔作势地带领着衙役及地保、大批的百姓们,自发地冲到街上上演了一番把洋鬼子们给赶出福州城的好戏。 乾隆四十七年末的这场动乱,使得福建官场着实震荡了好一番。 福建巡抚苏桂芝因丢失省城福州,而导致被西洋人洗劫一空,巡抚一职被乾隆帝就地给罢免,并关入大牢,十一月押送京师交三司严议重判。 总兵段天章因私自从阵前逃亡,故着即刻就地处斩。 而闽浙总督陈辉祖则被罚俸三年,免去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使衔,连降二级,加恩暂署闽浙总督一职。 这陈辉祖要不是靠着和为其说尽好话,恐怕这暂署总督一职也要被罢去。 受益最大的莫过于是我们的许维,他即导演了打清兵的好戏,又洗劫了福州城,还能升官,实在是异数。 大概打自己人打上瘾,许维又在谋划着在适当时候第三次袭击清兵,说不准就能入阁拜相出任军机大臣了。一想到痛快处,许维都不由偷笑出声。这可真叫做用自己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头上的顶子,十足‘叛徒’一个。 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许维接到军机处转发的乾隆谕旨,即日起由福建按察使升任为福建巡抚。许维总算跨入了封疆大吏的行列,顶戴也从蓝顶换成了红顶。 而随后他又给了陈辉祖致命一刀,送他去了西天极乐世界,彻底完成了对福建的掌控。 注:1、清朝官员朝带 文武一品官和镇国将军镂金衔玉方版四块,每块饰红宝石一颗. 文武二品官和辅国将军镂金圆版四块,每块饰红宝石一颗. 文武三品官和奉国将军、一等侍卫镂花金圆版四块. 文武四品官和奉恩将军、二等侍卫银衔镂花金圆版四块. 文武五品官和三等侍卫银衔素金圆版四块. 文武六品官银衔玳瑁圆版四块 文武七品官素圆版四块 文武八品官银衔明羊角圆版四块 文武九品官及未入流官银衔鸟角圆版四块 2、清朝补服图案 a封爵位 亲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郡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贝勒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正蟒各一团贝子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行蟒各一团镇国公、辅国公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正蟒各一方公爵、侯爵、伯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九蟒子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麒麟男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狮 b文官一品。。。。。。绣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绣雁五品。。。。。。绣鹇六品。。。。。。绣鹭鸶七品。。。。。。绣鸡敕八品。。。。。。绣鹌鹑九品。。。。。。绣练雀 c武官一品、镇国将军:绣麒麟二品、辅国将军:绣狮三品、奉国将军、一等侍卫:绣豹四品、奉恩将军、二等侍卫:绣虎五品、三等侍卫:绣熊六品、蓝翎侍卫:绣彪七品。。。。。。绣犀八品。。。。。。绣犀九品。。。。。。绣海马 3、顶戴(顶珠和花翎) 文武官员的朝冠式样大致相同,品级的区别,一是在于冬朝冠上所用毛皮的质料不同,而更主要的区别是在冠顶镂花金座上的顶珠,以及顶珠下的翎枝不同。这就是清代官员显示身份地位的‘顶戴花翎‘。 顶珠的质料、颜色依官员品级而不同。一品用红宝石,二品用珊瑚,三品用蓝宝石,四品用,五品用水晶石,六品用砗磲〔chēqu车渠,一种南海产的大贝,古称七宝之一〕,七品用素金,八品镂花阴纹,金顶无饰,九品镂花阳纹,金顶。 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更定官员冠顶制度,以颜色相同的玻璃代替了宝石。至乾隆以后,这些冠顶的顶珠,基本上都用透明或不透明的玻璃,称作亮顶、涅顶的来代替了。 如,称一品为亮红顶,二品为涅红顶,三品为亮蓝顶,四品为涅蓝顶,五品为亮白顶,六品为涅白顶。至于七品的素金顶,也被黄铜所顶替。 顶珠之下,有一枝两寸长短的翎管,用玉、翠或珐、花瓷制成,用以安插翎枝。 翎有蓝翎、花翎之别。蓝翎是羽制成,蓝色,羽长而无眼,较花翎等级为低。 花翎是带有‘目晕‘的孔雀翎。‘目晕‘俗称为‘眼‘,在翎的尾端,有单眼、双眼、三眼之分,以翎眼多者为贵。 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曾对花翎作出规定,即亲王、郡王、贝勒以及宗室等一律不许戴花翎,贝子以下可以戴。以后制定:贝子戴三眼花翎;国公、和硕额驸戴双眼花翎;内大臣,一、二、三、四等侍卫、前锋、护军各统领等均戴一眼花翎。 朝珠:文一二三四五品官和武一二三四品官及一二三等侍卫可任选珊瑚、青金、绿松、密珀;文六品官、武五品官以下无朝珠。(未完待续,) 第六节 乾隆四十九年元月二十九日,许维正在马尾巡抚行辕内仔细地看着挂于墙上的福建全舆图。目前情形已是相当的紧张,据密报,英国远东舰队四天前已经驶离澳门,推算日程,应该要进入马尾海域了,怎么还不见下边的人禀报敌情,许维感到有些纳闷。毕竟成日在算计英国人,没面对面地打上一战,实在有些郁闷。 砰,门被推开,林宾日算得上是跌跌撞撞好不狼狈地冲入许维房内,那额头上汗水正一粒一粒不受控制地滴下来。 “大人,英船已然出现了。”林宾日气喘嘘嘘地讲着。也为难了林宾日,他一个书生要从炮台方向一直小跑到巡抚行辕内,路程又远,着实不容易。 许维眼放亮光,重拳砸了下墙,把挂在墙上的福建全舆图都差点给震掉了。 “好,总算看见英国人了,也免得我朝思暮想。走,跟我一起去炮台。” 不到半盏茶功夫,许维已站在控制海口的主炮台之上了,他正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形,身边还站着福建军界大批将官,从右至左依此是罗兴阿、冯治、高占庆、杨遇春、杨芳、张耀详、马炳辉。 控制着海港入口的主炮台,是由三合土厚墙筑成,十个炮眼都用20厘米铁板作护板,每个炮眼都安放一门17厘米的大炮;在港口两旁还有三座小炮台,一座安有四门15厘米的滑膛炮,两座安有五门15厘米的滑膛炮。 现在马尾海面上只出现三艘战舰,看来英国远东舰队主力还未驶离,这三艘应是先期抵达试探清军防御的。但令人可气的是,这三艘之中有两艘在己方炮台的攻击范围内,显然英国人认为清军的大炮威力不足以击穿舰身用15厘米铁板防护的英舰。 “这三艘都是什么号?”许维边观察边询问。 林宾日答道, “大人,分别是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 “亚约号、圣玛号?就是上次曾轰击我福建水师的那两艘战船?” “正是!” 许维很想先发制人,率先攻击英船,但顾虑到中华所谓****上国的姿态,也只能等着英军先动手。 “让所有将士提高警惕,英船可能会随时发起进攻,各营将官不得懈怠。”话音还未落,一个亲兵便跑了上来,甩了个马蹄袖后双手呈上一封书信,禀道, “大人,英人递来一封信。” 许维接过后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全是英文,看不懂,眉头一皱,骂道, “也不晓得英人想要做什么,来人,请翻译立刻来。” 经过翻译一番翻译后,许维总算明白这封信的内容。原来这是英国人先遣分舰队司令偌斯利爵士的最后通牒,信中大意是要清军解除防御,交出沿岸诸炮台,并开放福建海域,予以正常通商,不得尚自扣留大英帝国贸易船只。否则,定于竖日攻击炮台。 看完翻译的书信后,许维冷笑了片刻,把原信给揉皱,直接弹进炮台下的大海中,指示翻译道, “你给我回信,就说本抚没心情与他们英国人做贸易。他们要做,自个寻其他省份做去。只要我许某人在福建一日,鸦片就别想流进分毫来。”又想了想,重新说道, “算了,洋人啥都不懂,就别回信给他了。” 乾隆四十九年元月三十日早上,因为昨天早上发出的最后通牒得不到满清地方政府的回复,8时30分,偌斯利爵士向英舰发出准备战斗的命令。 此刻三艘英军战舰是如下部署的; 由于亚约号吃水较浅的缘故,不能驶入内港,胆大妄为的偌斯利就在港外选择一处仅距清军主炮台900米的地方停靠,战舰右舷向着主炮台,左舷向着五门炮的炮台。虽然该舰因此落在守军炮火到达的范围,但偌斯利并不惧怕,认为凭借炮手们的技术及镇定来抵消其位置上的危险。 圣玛号位置稍远,处于清军主炮台射程之外,它的左右舷炮主要对付各装四门炮的炮台。至于安东尼号,则由于吃水较浅的缘故,因而驶入到港湾的深处,在那里,它将冒着清军炮火的威胁,向两岸的清军炮台进行侧面或背后的攻击。 9时整,英舰大炮向清军炮台发出猛烈而准确的炮火,而清军炮台在许维的指令下,早已严阵以待,见英军率先开炮,清军诸炮台也立即以同样猛烈的炮火还击。 第一次马江海战爆发。 营官林得胜奋战甚力,指挥射出的第一排炮便击中安东尼号的铁甲,有两发炮弹在击中木制垫板后爆炸,当场炸死英军水手四人。一颗炮弹甚至夹着啸声钻进一门20厘米大炮的炮膛,击坏了这门炮。亚约号也被附近清军炮台上的炮弹击中帆缆索具,几根绳索被炸断。 亚约号用全部炮火向清军炮垒射击,老牌军事帝国士兵的军事素质得到充分体现,他们的炮击比起清兵来,远高得多。基本炮炮命中,相反清军的炮弹往往是十中其一,可见杀伤力有多大的差别。没几下,亚约号当面的炮垒里的清兵便被轰炸得百人只剩二十余,炮垒里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表达,到处都是散落的残肢碎骨,只剩半个脑袋的清兵比比皆是。 而安东尼号也以其准确的舷炮齐射,在第一排炮中就将清军的主炮台给轰毁。此后偌斯利命令放慢射击速度,以提高炮手的命中率。于是英舰的炮弹不断射进清军炮台的各个炮眼,轰毁炮膛和炮架,炸死炮手。 最后,英舰的一发炮弹击中清军主炮台的弹药库,引起强烈的爆炸和大火。 率领百余名士兵潜伏在炮台墙外沟中张耀详、马炳辉看到藏身不住,只得命令林得胜带领残存炮手撤退,但已伤亡士勇80余人。至于其余三个小炮台在英舰的攻击下,很快也被轰毁,失去抵抗能力。 站在百米开外的一座小土包上的许维及一众官员也被附近炮弹所引发的阵阵热浪给熏得不住后退,身旁还有炮弹在不时的爆炸,烟尘四起。林宾日关心地提议道, “大人,是不是该让我们的守军后撤一点呀?已经顶不住了。” “是啊,英舰的炮火明显比我们强上十余倍。就这么一直轰炸下去,所有防御设施非被他们给削平了不可。让前方将士后撤一些,引他们上岸。在陆地上再较量一番。”杨遇春也在旁说着。 砰。又一道巨响,一发炮弹在距许维仅百米处爆炸,那带起的狂风差点把许维的官帽都吹飞了。本来还对己方的防御抱有几分希望的许维,因为过高的估计,只能接受难咽的苦果,颇有些狼狈地把官帽扶正后,失望地果断下命令道, “立刻让前方炮台上的将士全部后撤,引诱那些英军上岸。” 在接到命令后,所有守军都如兔子般一个比一个窜得快地退往港口的高地,继续用弓孥及火铳射击英舰。 偌斯利在指挥舰炮摧毁守军炮台的同时,命令亚约号上的200名海军陆战队登陆占领清军遗弃的阵地。在海军上尉艾米尔的率领下,这支小部队很顺利就占领了近海的小炮台。 接着,偌斯利又下令安东尼号上的200名海军陆战队,在舰长马汀中校的指挥下,登陆与亚约号的海军陆战队会合,准备攻占由撤出炮垒的清军驻守的港口高地。于是3艘英舰集中火力向港口高地延伸射击,清军立足不住,又再次后撤。其中,协防马尾的高占庆部金华修营表现最差,并未接战,即退奔十余里远。英军海军陆战队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就占领了港口高地,天黑后,英军在新占领的阵地上宿营。 同一时间,在巡抚行辕内,许维正黑着一张脸,冲在场的将领大发脾气, “你们都看看今日的表现,还未接战,便有人带队撤退十余里之远。如此之将兵,焉能胜英军。” 这番话明显冲着高占元而去。对于部下私自后撤,高占元也感觉很没面子。在许维的咄咄逼人言语中,不敢辩解半句。 “高副将,你认为金游击一事该如何处置?”许维语气不善地询问道。 被许维一反问,高占元有点懵。这金华修也只是未经接战尚自后撤而已,在高占元的脑海里,似乎并没什么罪可言,反正大清的将官不都是这般模样的嘛。打战时丢上一两块地,死上三五百人很正常,更何况那金华修还是自己的内弟。 “许大人,这金华修临阵脱逃,确实是大罪,不过他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料到英国人有如此猛的炮火呢。一炮轰来,百米之内都在震动摇晃。那金华修又久疏阵仗,难免遇此场景有所惊慌失措罢了,还望大人能宽免于他。”高占元不遗余力地劝说着许维,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许维这第一仗输得正冤得很,再一听高占元如此解释,火气可更大了,好嘛,不怪自己带兵不行,反而推说敌人炮火太猛,都这般那你还打屁仗,干脆等敌人直接投降了事得了。 许维沉下老脸,直接了当地训斥说道, “高大人,都如你这般带兵,那这战还打不打了?英国人的炮火从头到尾都是猛烈的,你是让本抚顶失疆之罪不成。 大敌当前,我也不给你讲什么情面了。一句话,这金华修临阵脱逃,死罪一条。来人,即刻捉捕金华修,押至帐前问斩,并请所有大小将官一体观刑。日后若再有此事发生,依前例执行,定斩不赦。” “大人。。。”高占元还想劝说,却被许维给打断, “还有你,高副将,你自己带兵不严,以至丢失阵地,让英军占领炮台,此罪非小。” 见斥责转移到自己头上,高占元不再敢多狡辩,只管低头不语。 “姑念你为人还算勤勉,就免你三十军棍之罚,并责成你戴罪立功,于今夜出任先锋队率兵偷袭英军军营。若赶不了他们下海,那本抚就将请王命斩你于阵前。” 许维恩威并施,弄得高占元不服也不行,只能略作表态道, “多谢大人开恩,末将今晚定当竭尽全力,全歼英夷于此。” 但愿如此。许维对高占元并不抱太大希望,本意也只是要牺牲高占元,为其身后的部队打掩护。当然,面子上的话还得要说,许维呵呵一笑,又转而夸奖了高占元几句道, “高副将乃我大清军人之楷模,今晚必定马到功成,本抚就在行辕内为高副将大摆庆功宴了。” “诸将听令。” 帐内的将领个个站了起来,听候许维的指示: 高占元先行,张耀详部、马炳辉部随后跟进。杨芳、杨遇春两部则左右包抄,以图三面夹击灭那英夷于马尾。 今晚一战,定要有破釜沉舟之势。诸军之中任何人退后,尔等身后的督战队都将格杀勿论。把总临阵退缩,杀把总;游击临阵退缩,杀游击;参将临阵退缩,杀参将。总之一句话,希望诸位能奋勇向前,视死如归。” “喳。谨尊将令。”十几个将官个个半跪地甩了个马蹄袖齐刷刷响亮地答着话。(未完待续,) 乾隆四十三年大事记 乾隆四十三年大事记 正月初十日2月6日 命追复睿亲王多尔衮封爵,及复开国有功诸王原号,并予配享。 十四日2月10日 改热河厅为承德府。 十五日2月11日 云贵总督李侍尧奏报缅王懵驳死后,内讧外衅,日无休息。 二十一日2月17日 以闽浙总督钟音未将总兵孟兆熊来京陛见,特饬谕。 二月十八日3月16日 吏部尚书永贵因保奏李漱芳被革职。 四月初八日5月4日 命山西巡抚巴延三勿庸查办王尔扬撰《李范墓志》案。 二十五日5月21日 御太和殿,传胪。 五月初一日5月26日 裁革两淮“老少余盐”名目。 初八日6月2日 暂停中俄恰克图贸易。 二十三日6月17日 命湖南巡抚颜希深严办刘翱呈《供状书》一案。 六月二十八日7月21日 密谕约束妃嫔之母家。 二十九日7月22日 黄河于河南境内祥符县时和驿大堤平漫三十余丈。 闰六月十七日8月9日 命查办袁继咸《六柳堂集》。 二十八日8月20日 河决仪封。 是年夏,江苏、安徽、湖南、湖北等旱情严重,乾隆帝先后拨帑一百六十万两赈灾。 七月初十日8月31日 命磨毁改刻有触碍文字之碑石。 十三日9月3日 金川广法寺新塑黄教佛像开光。 二十日9月10日 乾隆帝自京师启銮诣盛京谒祖陵。 二十三日9月13日 以滇省产铜渐形拮据,命云贵总督李侍尧就减炉、厂久二节,悉心从长筹划,据实奏闻。 八月二十七日10月17日 命查缴徐述燮《一柱楼诗》。 九月初九日10月28日 杀锦县生员金从善。 十六日11月4日 高仆私售官玉、扰累回人案发。 二十八日11月16日 原任叶羌办事大臣高仆以贪婪就地正法。 十月初三日11月21日 两江总督高晋、闽浙总督杨景素等联衔奏请乾隆四十五年圣主七旬万寿之期再举南巡盛典。乾隆准其所请。 十一月初一日12月19日 降谕严定查缴禁书期限。 初二日12月20日 通谕各督抚嗣后不得以和田整玉如意及大件玉器充贡。 初六日12月24日 定驿站事务归守巡道分管例。 初八日12月26日 以惇妃汪氏将使女毒殴立毙,降封惇嫔。 二十一日1779年1月8日 命军机大臣、尚书福隆安驰驿前往奉天查办锦州协领富伸保借东巡办差科敛船户一案。 命查办《圣讳实录》。 二十七日1月14日 徐述燮《一柱楼诗》案结案。 是月,黄河仪封十六堡决口合而复决。 十二月初六日1月23日 乾隆帝邀请六世**前往北京。 十九日2月5日 据直隶总督周元理奏,近年来,钱价平减,库平纹银一两换大制钱九百七八十文至一千文有零不等,而近日保定钱价较往年增长数十文,现酌拨局钱数千串发换,以平市价。奉旨准行。 第一节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 堠雪翻鸦,河冰跃马,惊风吹度龙堆。阴夜泣,此景总堪悲。 待向中宵起舞,无人处、那有村鸡。只应是金笳暗拍,一样泪沾衣。 须知今古事,棋枰胜负,翻覆如斯。叹纷纷蛮触,回首成非。 剩得几行青史,斜阳下、断碣残碑。年华共,混同江水,流去几时回。 --《满庭芳》纳兰性德 当清兵解了兰州之围后,兰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个个都松了了一大口气,像过节似的,都涌到城门口迎接阿桂等入城。也难怪,万一被新教军攻入兰州城,当官的不死也得脱层皮。就算有幸溜掉,还有个擅离职守的大罪等着你。 陕甘总督,官居正二品,拜武英殿大学士的勒尔谨穿着鲜艳夺目的九蟒五爪袍,外套锦鸡补服,头戴着镶嵌着缕花珊瑚的官帽,正儿八经地率着数十名甘肃地方官员立于城门口,欢迎剿匪得胜的阿桂的到来。 而兰州城内众多的士绅也自发随着官员的队伍来到城外,百姓们自然都是以看热闹为主,故一时间兰州城外人群密集,没一万人也有九千九。 已五十出头的勒尔谨,肥胖得厉害,若没有人扶持着,可能走上几步就会气喘嘘嘘。他正顶着烈日在大伞下与甘肃布政使王廷赞、甘肃按察使福宁、甘肃道道员秦雄飞私下交谈着。 可不是,自解围后官府要办的事也太多了。一方面要严惩新教信徒,另一方面还需安定民心,整顿省城治安,事情多如牛毛,关鸡毛蒜皮之事都已搅得勒尔谨头皮发麻。 正自交谈之际,旗牌官高声唱名道, “光禄寺少卿许维许大人受阿桂中堂令前来拜会甘肃诸位官员。” 听到许维这个名字,勒尔谨眉头大皱。王廷赞在旁察言观色,马上知道勒尔谨的想法,便悄声说道, “大人,和中堂不是有说过此许维乃是个刺头青,甚是不好惹,专挑地方官的毛病,山西巡抚金永骏、贵州巡抚良卿以及云南布政使钱度等人都是栽在他手里的。现在他势头正旺,保不准会趁着新教军在我们甘肃境内肆虐作乱之机,参劾大人一本。 莫如迎接一事就交由下官来办,大人您就先回督衙歇息避避此人的锋芒。” “也好,那这里一切事都交由你去办吧。讲话要小心些,据和中堂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这许维可能会暗中调查我甘肃赈灾钱款一事,千万千万小心。” 勒尔谨叮嘱再三后便悄然回衙,王廷赞自然不敢怠慢,他自己已是深陷其中,这可是一荣俱容、一损俱损的事。 王廷赞自乾隆四十二年接掌甘肃布政使一职后,对王望的一切陈规陋矩都未做丝毫改变,该贪的还是在贪,只不过没王望的胆子大而已。 王廷赞见着许维时,心里很是没底,毕竟许维是靠着惩贪才升上来的官。短短几句问候,便让王廷赞有一茬没一茬地出冷汗,总觉得许维是在盘敲侧击着什么。 在几句寒喧过后,王廷赞便把许维请到了双宝楼内,大摆庆功洗尘酒宴招待许维,尽量避开许维的话语。 许维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其实早就在观察着在场的甘肃官员,以便找准个突破口好下手,毕竟人都进了兰州城,不弄点声响出来还真是愧对了乾隆爷。 “许大人,您是少年得志,年纪轻轻便已是朝廷三品大员。想来飞黄腾达必是指日可待的事了,还望日后能多多照应一番哦。”王廷赞言不由衷地说着客套话,心里想的却是许维赶紧被罢职才是爽事。 “呵呵呵,”许维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几声,朝在座的官员说道, “我这人没什么其他本事,只是办事极为认真罢了。极看不惯贪官污吏贪腐朝廷钱粮,祸害百姓。若是在座的哪位被我查处出来贪赃枉法了,我可不管他的后台有多硬,也要一查到底。大概皇上认同我这一性格,故才这般赏识我。 在座的诸位想来应不是那种贪钱贪财之辈,我再怎么抓也抓不到各位头上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许维一语双关言语暧昧地说着。 许维的目光扫过之处,甘肃在坐的官员们都纷纷垂下头或是扭头避开,看来多数心中有鬼。敬陪下座的王廷赞听了格外的不舒服,这姓许的什么话啊,棉里藏针的,讽刺我甘肃官场尽是贪官!你姓许的屁股底下也不见得多干净。 当许维的目光扫到坐于末位的一个白净面皮四十好几的中年官员时,却见他毫不迟疑地与自己狠狠对了一眼,丝毫没任何退缩之意。许维暗中留意了一下此人,看来这个官员恐怕就是甘肃官场中的极品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被许维这么一搅,酒席上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许多,众人都识趣地闭上嘴,生怕祸从口出,酒席上无人动筷。甘肃按察使福宁先是为打消这尴尬的局面让小二开始上菜,而后更是一团和气地举起酒杯敬起许维的酒来: “许大人,今日我们只喝酒,谈私不谈公。来来来,我敬你一杯。”福宁一带头,其他的甘肃官员们也纷纷举杯效仿。 此时还不宜过分的打草惊蛇,许维变脸变得也很迅速,同样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仿若刚才啥话都没讲过一般地爽快地边举杯边给众人台阶下,说道, “在场的大人们我看个个都很廉洁奉公的,哪会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那绝对是我杞人忧天了,我这给大伙陪不是了。” 许维举起酒杯巡游全场与甘肃官员们一个个地碰杯,这时候的气氛就相对缓和了不少。当敬到刚才那位横眉冷对自己的官员时,许维突然拉住王廷赞的手说道, “王大人,是不是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大人呀,我看着这位大人可是面善的很。” 王廷赞顺着许维手指看了下那名官员,心里不由自主地嘀咕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许维还真会找人,怎么找上这么个大浑球了?” 原来此人姓陆名亦字草军,是康熙年间一代清官陆泷其的孙子,现为甘肃漠河县知县。在甘肃官场内是个绝对不合群的家伙,因为他一不会拍上官马屁,二不会行贿受贿,三不会结交乡绅富豪,四会替百姓作主,故极不受众人的欢迎。 甘肃前布政使王望三番五次上折污蔑陷害陆亦均不成功,盖因乾隆对陆家好感甚足,几次驳回了王望的奏折。见乾隆袒护陆亦,甘肃官员们这才死心了,不再罗织罪名陷害陆亦,但也无人再理陆亦,此陆亦堪称甘肃地方官中的异类。 王廷赞见正值多事之秋,而这许维还偏偏定要认识一下陆亦,还不晓得那陆亦的嘴中会说出什么惊天之事,哪会有什么好脸色给那陆亦,态度极差地冲着陆亦说道, “陆大人,许大人看上你,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陆亦也非好惹之人,直接开口反驳道, “我陆某人从不巴结上差,许大人领着剿灭新教军的差事却与我兰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双宝楼中寻欢作乐,不晓得若是皇上知道了会怎么看许大人,嘿嘿。”看来陆亦对许维并无多大好感。 见陆亦如此损许维,王廷赞暗自偷笑不已。 许维被陆亦一激,倒是觉得此人风骨甚硬,可谓是鹤立鸡群,让人不由得想起章郇。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许维让人与陆亦沟通了一下,告知此人自己将在适当时候前来拜访,望其指点甘肃通省赈灾钱款去向不明一事,而陆亦欣然应允。 许维见对案情的了解有了着落,也不再对甘肃官员冷嘲热讽,有滋有味地品尝起美食来。 这顿宴席极其丰富,除了有甘肃特色菜点如陇西腊、敦煌驼掌、清炖全羊、兰州烤小猪、千层牛肉饼等等外,还有风鸡斩肉、五丁鱼圆、玉兔海参、花菇甜鸡、鸳鸯雪花卷等江南一带的名肴,源源不断地被端了上来。 许维一副即来之则吃之的原则,对桌上美食照单全收。边吃还边估算着价格。 乖乖,这桌酒菜钱以自己的估计,大约当在三百两左右,这些甘肃鸟官在内外交困之机,城里尚有不少百姓等待官府援助,还能如此铺张浪费,真是难以想象,真该全部打下十八层地狱,让他们饿上十几年。” 就这么吃着的时候,从楼下跑上来名士兵,急急地朝许维说道, “许大人,桂军门让您即刻回营,商讨围攻华林山事宜。” 王廷赞自许维入席后便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听到传令兵的话语后,他顿时大松一口气,满面春风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我看还是军情为重,这酒不喝也罢,不如就此回营。” 许维斜了眼王廷赞,好嘛,这么快就想赶我走了。 “那就多谢王大人的这餐宴了,告辞。”许维丢下一句话后便急忙往军营中赶去。 诚如王廷赞所说,这阿桂确实治军严格,部下都是极为守律之人。阿桂刚对自己有所好感,开始信任自己,许维也不敢太放肆了。 自从许维独自袭破金城关防线,并阵斩赛力卖后,阿桂便对许维那是另眼相看,格外器重于他。 为能顺利拿下华林山并一劳永逸地解决甘肃新教叛乱,阿桂特意召见许维及海兰察、额森特三人讨论该如何进攻。 当许维进到大帐内时,海兰察及额森特早已等候多时。见许维姗姗来迟,二者皆有不悦之意。 阿桂倒是没有怪罪之意,示意许维坐下后便开始发言道, “诸位,目前新教军唯一幸存的队伍在苏四十三的率领下,于前日都拉上了华林山,准备据险顽抗到底。形势既然如此,都有何高见?”阿桂询问道。 三人互相看了看,谁也不肯先出声。还是阿桂点了许维的名问道, “许大人,还是你先说说看吧。” 许维脑海里早已有了放新教一马的想法,故对进剿华林山的计划很是不赞同,鼓动阿桂说道, “大人,这华林山,现在兰州西郊,毗连华林坪而入兰州市区。山无水,仅有些颓庙山崖可以为险。苏四十三率哲合忍耶义军上山后,尽力整修了工事,大卡、碉房、深沟、小卡、木卡、鹿角,掘断一切小路,挖窑而居。看此情形,定是只想死守,别不多求。 此时攻山,只能徒增我军伤亡。如能兵不血刃,方是上策。最佳方法莫如围而不攻,困他三个月。这甘肃不是缺雨嘛,就让他们给渴死好了。” 阿桂听完直摇头,不大满意许维的提议。而一旁的海兰察接过话题道, “大人,我大清军现已是数倍于新教军且士气正旺,并团团围住华林山,贼人就算想走也难以脱身。此时该是剿灭此股匪徒的绝佳时机,正可扬我大清之威,万不可屯兵不前,以致士气低落。” “大人,我也是这般想法,恳请头一个出战。”额森特与海兰察意见统一。 许维听完暗自冷笑,看来这三人都已商定妥当,叫自己来也只是表面尊重自己而已,说不准头战还要自己上战场。 阿桂开口说道, “许大人,你的意见确实不错。可时间不等人,皇上催得也急,我们没法长期围困新教军,必须尽快击毙新教军头目苏四十三,迅速安定甘肃混乱的局面。” “军门大人有何高招?” 阿桂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果断地说出自己的见解道, “我军可先围后攻,断其水道,削弱新教军的战斗力,而后再开始全面攻山。 华林山的地势虽然险峻,可却极端缺水,只要截断水道,新教军必然人心惶惶。到那时再由你许维率一部发动攻击,余众在山下进行阻击,定能再立功勋,可不要让我失望哦。”阿桂一副谋划在胸、成全许维的样子。 许维听得觉得闹心,但见阿桂如此说了,也只好不得不从命了,心里暗自叫骂开来, “成日叫老子当炮灰,第一个去送死。你还以为这是个美差不成,干么不见你让海兰察、额森特他们也上阵冒险一番? 看来胜仗是打不得的,这次还只是个小小的华林山,下次如若再让我单枪匹马去打什么高句丽、安南什么的,那不是惨毙了!”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二节 别看这三点好像不多,但是这数值并不是简单的倍数而是呈递增关系的,三点生命值的李牧已经比大多数一星随从要强大了。 不过纵使他不知道这个石头的名头和属性效果,但却知道,这东西的确是绝对稀有的炼器材料。 “我也去!”彭靓佩这时候竟然也完全不理父亲严厉责备的目光,头也不回的跟上了陈凌二人。 “现在是指望不上他了,固定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孙言微皱起眉头,手握剑柄猛然朝上甩去,体内的蕴灵剑气包裹剑身,化作一抹闪电瞬间出现在上方。 “你是说鼬吗?关于他的事情,我也听淼提起过,他现在还不到四岁,你就这样磨练他,这可不好。”凯撒皱着眉头说道。 “你也会堂堂正正?”合适的语气,配合着杨帆近乎恰到好处的反讽,完美的契合着杨帆此时带着点完美的笑。 左手再次一握,火光弥漫升腾而起,凭空凝聚出燃烧着炽焰的兵刃。孙言点了点头,双手一松将凝聚的两把兵刃,给重新化为寒气和火焰消失。 饶是如此,手臂的主人也依旧没有放弃,手掌按在旁边的堆积钢铁碎渣处,不顾掌心被刺破流出鲜血,猛地用力撑起,道道青筋鼓动,深埋在内部的高大身影就从中爬出。 我跟表哥两人是睡一张床的,我这时想起来刚才下床的时候他那一边是空的,这回来的时候他又在了,那表哥刚才是去干嘛了呢?我推了推他的身子,他睡的很熟,见他不醒就跟着也睡了。 仿佛好像有人偏偏和他作对一般,第四日时,巡逻队就引起了一片骚乱。 叶白运转不灭天功,将剑齿虎全部吸收之后,实力再度有了一些精进。 一直熬到下班前五分钟,只收到一个通知,就是明天早上六点钟,要赶去世纪广场协助布置会场,必须在八点钟之前布置妥当,八点十分是活动开始时间。 进过一番认真的侦查之后,他发现,虽然眼前的这两个痞子,配合的很是恰到好处,但是若往细里去看,还是能够发现到一些瑕疵的。 不良望了望一边倒在地上,脸色漆黑的苦慧大师,冷冷的笑了一笑,神情显得有些气馁,在叹息了口气之后,还是缓缓地抬起了头,抽了口烟,往望着眼前的这个火焰男。 如果在这里拨打报警电话,加拿大和美国的报警电话同样是911,那接收的一定会是美国的警察局。 眼看着她已经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否定中,李铎嗤笑一声,再也不去理会。 程逸然微微红了脸,她才不会说,她是在他对待她的方式之中看出来的。 看到这里,吴华心里在想着自己可能被眼前的陈润泽耍了吧,转身准备离开。 果不其然,对于陈润泽的问题,此刻的冯思思感到异常的羞愧。毕竟,对于冯思思而言,那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一件丑事。 “滚!惊扰了我家主人,我把你们的楼给拆了!“一见天阙楼的人将伊剑锋给包围住了,人型凶兽黑翼虎见状不由怒斥道。 而此时,面对着三条雾龙的联合围攻,尽管它依旧没有受伤,可是它的心里却很焦急,担心叶错又将这个大殿内的宝物收刮一空,或者是控制了阵法,用阵法的力量来对付它。 在超多观众们的目视下,欧阳河东考出了84分,胜出。大咖王一葱扔下一万元打赏之后,黯然消失了。然后,观众们的疯狂人气打赏潮,也意外出现了。恐怕,总额那是不止十倍于王一葱的打赏金额的。 听了朱仝之言,知晓生辰纲在黄泥岗被劫,宋江没由来的怀疑这是梁山所为。这不,弟弟宋清还有门客洪涛兄弟二人,甚至唐牛儿都被他派了出去打探消息。 到昨天为止,加上这次拍卖会抽的税,还有卖出去的东西,大夏这次赚了足有千亿元石。这个数额,即便是放在万宝楼这样的最有钱的宗门,也绝对是个大数目了。 哪怕是这家伙说他会去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给她,阿秀估计也会乖巧的点头,说她相信。 想到这里,赵萌双腿忽然使劲儿,像是八爪鱼一样,缠绕道了杨伟的腰上。 这个阵容的确暴力,至少在全部选出来之后,是让后台看比赛的ktb教练都啧啧赞叹,觉得ig这风格真是无敌,就算是输一把就gg的生死战,他们也照样敢跟赌徒一样去凶残的搏命。 “你还是太嫩了,你又能确定那时候的人族是真心答应的,既然答应了为什么那时候不给?不要说什么那时候人族没有伪仙强者,如果连伪仙强者都没有,自身羸弱到这个境界,仅仅靠着仙的帮助能够屠尽妖族? “秒她干嘛,白白浪费引燃,说不定还得用出闪现……得不偿失。”陈慕一如既往的淡定。 除了第一轮轮空的国家之外,参加第一轮比赛的国家,积分都必须保持在12分以上,才能进入下一轮比赛。 除了国家的保驾护航之外,宋家暗地里也帮忙解决了不少隐患,所以说这也是警告。 既然不阻拦宝珠跟亲生父母相认,顾家对宋向东夫妻两的态度很好。 来人每踏出一步,身上就会爆发出一片清脆的金属声,在他手里还握着一支布满裂痕的厚重长矛。那双漠然的双眸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大家不寒而栗,浑身瑟瑟发抖。 所以说,当道祖鸿钧受伤,不复巅峰,亦将再难压制天地三千大道,故会使得天地动荡,九天飘血。 但,他至今还没有拍过任何动作戏,所以陈导对他还是有些好奇的,好奇他会不会功夫? 扶安他们附加在魂导器里的奇特阵法,也是从东方神界那边学过来的。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三节 想都不想,其中一人转身就跑,他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见到过这种可怕的眼神,更不愿意再见到这种目光。 季雄风本来就很害怕了,看到秦冥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他不由得僵了一下。 前世,什么胡夫金字塔,巴比伦空中花园,跟眼前的巨石建筑比起来,就好像萤火虫与日月相比,不可以以里道之。 哪怕是身居高位的一方大佬,又何时感受过一位化气武者的杀意? 卡乌蒂尼的首领们着急率领溃兵返回卡乌蒂尼,因为萨莫奈人的惨败必将震惊意大利中部,他们担心靠近卡乌蒂尼领地的坎帕尼亚人会有异动。 要是换成寻常武者,恐怕早就被抽干了,哪可能维持这么久,最终杀掉两尊绝世强者? 狂狮战王对着身边的两人厉喝一声,手中的暗红色长戟遥遥指向白鬼战王。这一柄暗红之戟,长达一丈二,半月刃上寒光闪烁,相隔数丈之远,都能感受到上面森森寒意。 短暂交手,三人都已然清楚单凭一人或是两人,绝无获胜把握。甚至就算是两人联手也要被压制,可能的殒命危险,唯有三人联合方有取胜的希望。 “橙子,你就放心吧。我家老头认识一个玉雕大师,别说是一个瓶盖了,就是玉雕精品,我也能给你搞到。”赵飞非常有信心的说道。 司徒凌依旧僵在原地,脑袋一阵阵的发懵,只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周掌柜的,这些年,你贪墨了不少吧?”季婉容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丝毫不顾及周掌柜所谓的面子。 “师兄,就在里面!”武天寻那时撤走,可不代表他就要放弃里面的东西了,他留了人在这里盯梢,派人去通知宗门的长老,又找了在附近试炼的天玄宗内门弟子来这里。 胤禛跟着去就好,自己只需要负责吃吃喝喝就好了,交谈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胤禛了。 薛云见环蛇族长攻来不得不放弃气旋,那些被卷集的环蛇族人都纷纷落地,一条巨尾遥遥抽来,势压五岳力劈苍天之势,即便是薛云要也不能与之硬抗。 随后他的周围传来了恍然大悟的声音:“真的?”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已经满是一层层的玩家了。 现在的流火,实在是不能在内政上耽误太多时间了,现在他全部的精力都在中州山上,都在大阵落成后的那场无可避免的战役上。 “那奴才去喊主子起床?”春娇一愣,这半夜造访,还真是第一次,不晓得怎么伺候。 流火起的非常早,虽然他一夜都没有睡但是这种深度禅定要远比睡觉解乏,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从禅定中醒过来了。 徐飞琼:大王,绕来绕去,怎么又被你给绕进来了?上次不是对你已经讲过,我们之间只谈诗词,不谈风月,先生坚持这样做,我就有些为难了。 鲁雪华鼻子里发出一阵冷笑,一个“大鹏展翅”,轻轻地跳下坑去,然后仰头微笑着向刘倩雪伸出了双手。 一具肉身,拥有双重天赋属性,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过,不过这个系统精灵向来坑爹,很多系统的设置,都不肯主动向他解释,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个双重属性,倒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所有不明究竟的人开始符合,陈建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非常的得意,眼神中冒出精光。 果然倪老怪听过后,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神情缓和很多,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怎么里面那个中年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花仙儿疑惑道。 当鲜血出现的一瞬间,巫魔侯黯淡的双眼陡然散发出了强烈的精光,萎靡的气息以一种迅猛的速度暴涨着,不出半分钟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把这厮绑起来,献给主公。”英布一提血淋淋的大枪,冷笑着喝令。 聚元期和化丹期的比赛同时进行,二百六十人先行举行分组赛,三场比赛后获胜的三十三人将会接受挑战赛。 “他死不死关我屁事。”吴颖娴哼道:“我是气愤他们这一个电话就能让所有人闭嘴,轻易掩盖真相这一点,这次郑明是假的,那下次若是遇到这样的公子少爷真的搞基,一样会有这样的电话打过来。 所有人登时哭笑不得,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苏白,都是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打击沈沉是假,给自己捞一把武器才是真的吧? 这一刻的张云,满脸都是悲痛欲绝的表情,看着眼前人就那样跨坐在他的身上,而且一副很明显被“吓呆了”似的模样,张云心里头的罪恶感是越來越大。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四节 “据我的情报,现在这件事是史弥远因自己的私事牵动了你们新皇的皇位,用不了几日你就会接到你们皇帝的圣旨,他会让你原地待命。”厨子冷静的说。 两个时辰后,随着丹炉震动,“轰”一声沉闷的轰鸣,大片黑烟从丹炉内溢出,尧慕有了以前炼丹的经验,提早封闭了气息。洞内的法阵闪烁的瞬间将黑烟全部排出。 他们几人完全不知道,残狼并没真正离去,而是躲在暗处,观察着他们一举一动,安排了大批布局跟踪。 农村人不喜欢惹事生非,但如果谁上门找渣惹事生非,都会团结一致对外敌。 就在狼宏翔还在恢复之中,一道气息落在了海岛之中,立即引起狼宏翔的注意,心中微微一凝,停下了修炼,冲出洞府,神识扫了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向陛下汇报之事不急,不急,等巫马姑娘好了再说。”凯来尴尬的笑道。 她需要时间,不管是战斗还是等秋叶几人赶来,所以容不得失误,搞得险象环生,让江湖七魔得逞。 火牢瞬间炸裂,炽热而狂暴的力量四处席卷,恐怖的冲击将周围仅剩的几间房屋都给淹没,彻底从岚宇城消失,还好房屋内已经没有人了,要不然一样逃不出死亡的命运。 “你进来,我们再说。”俩人来到客厅,围着没有生火的炉子坐了下来。 “滚开。”高雪在此时,义无反顾的挡在了项昊的面前,怒瞪着紫回峰。 项昊苦笑了一下,他的感觉并不好,诸天府中,诸如月天明、南宫瑾、东皇太清这样的无上高手,令项昊都生出一种无法力敌之感,实在太过可怖了。 在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亦或是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其实是兽狱的某个超级高手假扮的? 孤颜问道:“是哪里的士兵?”说着,自己也去看帮会里的聊天空间。 孤独还真希望无事,希望官家人不会找来,他在这安心的做个普通人。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她们或许不会找来。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通道的尽头,这通道高约十米,宽阔无比,可容四五辆马车并行。 众天骄脸色难看,一双眼睛扫向了那大公鸡,活活想把这大公鸡给剥了来吃了。 窑主看管家,看管家与人喝酒。他看了会儿,看眼院里那些人了,看那俩家丁。他看了那俩家丁那些人,看工人们干活,往下卸砖瓦。 原本一脸平静的老族长听后却是神色巨变,双目中更是透射出了说不出的怒火。 “乖,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看着君雪艺的样子,叶星不用想都知道,她恐怕也是在幻境里经历了跟自己差不多的事,触及了心神,所以才哭着这么伤心。 因为郎乐乐是被一窝的马蜂给蜇了,而且都是卯足了劲只蜇她一人,所有的毒性全刺进了她的皮肤里了,这毒性可谓非常的强大了。 郎乐乐看此情形,她虽然还没有酝酿好感情,思索该以何种魔法来制敌,但就算如此,她也得冲锋上阵了,不然,长此下去,雪薇肯定是顶不住的。 “给我去死吧!”欧阳明月直接,拔出一把宝剑,一剑砍死了,那名中年男子。 北域的弟子听到命令,急忙是追了上去,云天空眼中一寒,一剑向着北域的弟子横扫了过去。 “呵呵,两位的战力我们可都看在眼里,谁照顾谁现在还说不定呢。”火羽也上前说道,对吕枫两人态度但是十分友善。 焦玹见两人开始运功疗伤,自己也走到丘衍身边,单手推掌至他的胸口,掌心泛着柔和的青光。而随着一股忽而暖忽而凉的气流经过他的胸口,他顿时觉得身体最后的那丝不适也愈合了。 红蜘蛛眼睛亮了起来,嘿嘿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在跟随着黑蛇大人的这一段的时间之后,它越发的觉得黑蛇大人的了不起。 老彭脸上的寒意完全消失,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随后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收敛。 “我害怕怎么办?要是晚上有大灰狼来了怎么办?”珞珞担心的说道。 有泉的地方都有灵气,而在程东看来,白水古册上绘制的山川图,无疑该是白水市的气脉走向图。 阿喀琉斯的话,让忒提丝的心几乎碎了,她在阿喀琉斯出生,就想方设法的想要帮他摆脱厄运。 端王下定了决心,再过几个月,等到明年的春天,他一定要把禁卫军统领的职位辞掉。然后,缩减各地的产业,退出“十大富豪”的行列,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一个不被世人嫉恨的王爷。 千钧一发之时,我朝旁边的那条匝道看了一眼,毫不犹豫跳了过去。圆石贴着我后背滚了下去,撞在了下面的石壁下,发出极重的一声闷响。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五节 而更让刘耀禹和吕宋代表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交易还在明珠岛东联集团分部里进行,兰芳自由领的刘香和大员岛的颜家代表,如今也在和东联集团讨价还价,打算各“收容”10000人的大明难民。 突然间,一个声音从叶天辰等人的背后传了过来,不由得让叶天辰他们转头看去,只见在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顶轿子,这顶轿子由两条人头蛇身的妖兽抬着,非常的跋扈和嚣张,呵斥着周围的人都滚远一些。 已成为伊拉克总参谋长的穆罕默德拒绝执行萨达姆的命令,紧接着便发动军事政变,将统治伊拉克紧三十年的萨达姆赶下台,从而赢得示威民众的支持,顺理成章的夺得伊拉克最高权力宝座,成为新一代的中东政治强人。 在石人,斩下了第一名男子的瞬间,一枚苦无立刻便击中了石人的手腕。 他堂堂十大神王排名前列的顶尖高手,居然被人用区区来形容,这样的羞辱还不够严重么? 七,无论任何时候,士兵必须无条件效忠于军团;无论发出任何战斗命令,士兵必须无条件服从。 他脑海中推演出来的关于太黄破圣丹的资料已经有很多了,而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炼制太黄破圣丹了,因此这炼制起来,可以说的上是驾轻就熟了,基本上没有什么难事了。 “捡起大食人的刀,对,去捡过来,你怕个屁!本少爷手里的枪是吃素的么?”钱初九踹着身边那军户的屁股,努力扮得凶残一点,可惜他养尊蓄优的白净脸皮和胖脸,怎么也跟凶残扯不太上边。 “其实我也不饿,不过,这是我们叶家的规定,午饭的时候是必须在一起吃的,除非是外出有事儿,我们都不能够例外!”叶天辰笑笑说道。 五道绚丽光刃融入到光阵之中,做完这一切后,手掌一握,黑翅镏金镗贴臂斜立向大地,天际之上雷光翻涌,而刚刚举行完继任礼仪的祁家众人耳边突然有着阵阵轰隆。 这番求饶并没有什么卵用,只嚎完这几嗓子,他就遭受了非同凡响的目光洗礼。 比如民族荣誉感要有,比如航空航天使命感要有,相对空泛一些。 假装颤颤巍巍爬出后备箱的叶征在后视镜中与陈珂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一团之长,想必对这赤阳森林很是熟悉。”江东羽这般想到,收起诸葛连弩,从林间走出。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打算过几天挑战你么?”夏元狐疑的问道。 干这个找工作感受感受香港打个赌大概都好好的好的好的大宝贝。 「大胆!」眼见叶逸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行凶,偷袭他们的队长,四五名怒不可遏的执法弟子,当即一窝蜂地向叶逸冲去。 酒楼里坐着不少收到转轮王消息前来看热闹的修真者,隔音法术也不止自己和林楚两人在用,而关注城门那头动静的,也同样不止自己和林楚。 人类讲到底就是生物,生物的第一要义是生存,在生存前面,绅士风度什么的都是扯淡。 “即便是排除强者的影响,仅以士兵进行对抗,我们的战术也需要进一步调整。”左雨晴说道。 韩飞一阵无语,在韩忠手下的排辈里面,陆阳年龄最大是大师兄,年龄第二的是韩影是二师姐,但是大家习惯喊韩影姐姐,所以,韩飞就变成了二师兄。 什么叫做巨星球,这就是巨星球,当然这里巨星的意思并不是指只有巨星才有能力投进的球,而是指只有巨星才有资格投的球。 现在的水友赛和以前的有很大的不同,国服出来之后自定义服务器也比较容易建立,不像之前,只有部分主播和部分职业队有自定义服务器的权限。 毕竟雇佣兵做的很多任务,都是潜入,突袭这类的,面对这种情况,经验要比政府军丰富的多,最重要的是,之前学校的战斗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此刻随着斯蒂芬传过来的一些资料出现在李天良的手中,他渐渐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轰!”一声今天巨响,只见大蘑菇所处的位置,顿时升起一道道火光,紧接着是无数的灰尘暴起。 風恒本来也打算退去,可就在这时候,一脸不耐烦的法老,却霎时从位置上腾然而起。 “如果,我们能得到他们说的万年玄冰石,的确也能有不少用处,至少可以重新造一面更强的纳冰镜。”浑天放下碗箸,又取出那面破镜子把玩。 洛安安趁机用了扩音术,隋影那响亮的声音瞬间震醒了那些呆滞的弟子。 第十三章:兰州城财源滚滚,华林山尸横遍地第六节 6 手中捏着二杨连夜送来的文书供认状,许维不由喜出望外。甘肃没白来,所有有关甘肃通省官员冒销舞弊的罪证基本都已掌握,剩下的便是该如何向乾隆汇报案情。 定案轻重可是个比较难办的难题。按许维的想法,既然都得罪人了,索性一杆子捅到底,让这甘肃通省县府道三级以上的百名官员全部撤职查办,该杀的杀,该绞的绞,也好显出自己的魄力,更能引起世人的好评。 咬着笔杆子,许维边磨着墨边打着腹案,正想着该如何润色,把文章写得漂亮些时,门房匆忙进来禀报道, “大人,江苏巡抚闵鹗元深夜求见。” “江苏巡抚闵鹗元?”许维听了传报之后,脸上一片茫然。此人自己平日素无交往,居然能从江苏不远千里秘密来到甘肃所为何事? 许维刚才从二杨带回的供状上曾看到个罪官的姓名,闵鵷元。再想想闵鹗元?莫非这二人乃是兄弟关系不成? 杨遇春看到许维的神情后,猜出其所思,故朝许维点了点头,表示此二人确实是亲兄弟。 居然是来求情的,这闵鹗元好歹也是个封疆大吏,在华夏这块土地上,人情关可不大好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不是自己去求人家,怕什么。许维理了理官服,对门房说道, “有请闵大人书房侯座片刻,本官立刻前去。” “大人,您真要去见那闵鹗元不成?他那兄弟闵鵷元可是贪了不少的钱财,据其供认,不下四万两白银。” “此刻不能立刻撕破脸皮,先许他兄长其弟无事,稳定住他,免得他从中捣鬼,增加我的麻烦。至于其弟,在我们手掌之中,怎么定他的罪依旧是我们的事,还怕他飞了不成?” 杨芳有些怪怪地问道, “大人,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厚道?” 许维哈哈大笑了几声,指着杨芳反问道, “我说诚斋兄,这官场之上可无厚道可言。你要是厚道,人家可当你是傻子,玩你没商量。你在绿营军中也呆过一段日子,难道忘了那些当官的是如何厚道地克扣军饷,毒打士兵?” 杨遇春也对杨芳说道, “诚斋,世道不同了,许大人所说所做正合天道,你就别再多怀疑了。”杨芳暂时无话可说。 当许维一脚踏进书房时,便见着里头坐着位二品大员,缕花珊瑚顶,外罩锦鸡补服,正悠闲地坐于椅上独自一人品尝着茶水,丝毫看不出一丝着急的模样。 此人眉目甚清,一副江南文人特有的书生气,白白净净,左手还戴着个碧玉扳指。一见许维出现,马上觉察出他的身份,立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冲着许维拱着手道, “这位莫不是光禄寺少卿、钦差大臣许维许大人不成?小弟闵鹗元这厢有礼了。深夜造访,实在是冒昧得很。” 许维也跟他推起太极来,说道, “哪里哪里,闵兄乃以江苏巡抚身份亲临拜访,寒舍蓬壁生辉不少呀。” 闵鹗元立刻摇头说道, “许兄错了。” 许维一副愕然,不解问道, “错在哪里?” “小弟非以江苏巡抚身份来甘省,而是以罪官闵鵷元之兄长的身份来贵府第拜访。” 许维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原来还真是来此地走后门的,看此人有些手段颇难对付哦。 “闵鵷元乃是贵兄弟吗?他也在甘省供职?我还真不大晓得。”许维装出茫然的样子。 闵鄂元也是久走官场之人,见主人故意装傻,也不好点破,耐下性子说道, “许大人,乃弟在甘省任西平府知府,现在因牵涉进冒赈舞弊一案之中,已被许大人您的手下给秘密扣押了起来,以至于家人无法与他联络上。 鵷元之妻儿及家母特嘱我前来甘省探望,还望许大人能成全在下,让在下与乃弟相见。” “这。。。”许维故意沉吟了起来。 闵鹗元见状很知趣地从袖中递给许维一张银票,一语双关地说道, “许大人,您为官甚是清廉,又能体侐下属,定能满足我这个为人兄长的不情之请。” 许维瞅了眼银票,满大的一笔数目,三万两的巨通钱庄银票,全国通兑。看不出这闵鹗元文质彬彬的样子,也是个不小的贪官。总之不敲白不敲,贪官的钱都出自百姓之手,拿到自己手中至少还能做些善事。 许维把杨遇春唤了进来,问道, “时斋兄,这西平知府闵鵷元到底所犯何事呀?” 杨遇春很能配合许维,装出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想了半响才吞吞吐吐地答道, “这闵鵷元在西平府任内贪污了近四万两白银,按我大清律当斩。” 闵鹗元机灵得很,要不然也不会爬上江苏巡抚的位置,立马又暗中塞了张五万两的银票过去给许维,压低声响道, “许大人,您看这些就算是我替乃弟补还赈灾所欠银两如何?乃弟确实是糊涂得很,为官如此,实在该杀,但念在家中尚有妻儿老母,许大人能否网开一面,事毕下官必另有重谢。” 许维说道, “闵兄,这兄长要见弟弟,乃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犯了死罪,也一样得见。我这人素来通情达理,时斋呀,就先带这位闵兄去见见西平知府吧,让他们两兄弟见面面也好,叙叙家常。”许维并没立刻答应闵鹗元,停顿了会又换了种模糊的口径说道, “至于定罪的轻重,我自会处理妥当,闵大人尽管放心回去吧。” 等闵鹗元走了之后,许维朝地上呸了一口痰,很不屑地说道, “就凭十万两白银想如此轻松脱身,哼,撞在我手上不剥层皮下来我就不姓许。” 过了三个时辰,杨遇春回来复命,道, “大人,那个江苏巡抚已经走了。” “这两兄弟有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杨遇春回答道, “倒无什么特别的话语,只是聊些家常事,并交代其弟要尽量与王亶望之流撇清关系,尽量把贪污的银两往少里的说。” “到现在才想起要少贪污,当时怎么不那么做?贪亦有道!”许维说出自己的看法。 杨遇春有些狐疑地问道, “大人,您真要驳那闵鹗元的面子吗?他毕竟也是一省巡抚,位列二品,关系面不差。如果能放其弟一马,料来许大人您今后的仕途会更顺畅些,至少是少了个政敌。” 许维摇摇头,解释说道, “我也曾想过就这么放闵鵷元一马,可又寻思着不妥。 闵鹗元乃是圆滑之人,如果与和珅有关联,而一旦和珅闻知此等事拿来要挟于我,那我就处于被动局面。 再者说了,像闵鵷元这种贪官,革职之后还有起复的希望。只要其兄再给他捐个官,又能重新东山再起,苦的还是老百姓。对于此种人就要下手狠,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死了最好。”许维装出一副悲天悯人,满世皆贪惟我独廉的模样,好一个大清的绝世好官啊。 “我观皇上的旨意,明显想重办甘肃冒赈舞弊案。如果能揪出几个典型犯,高官大吏的至亲,就如江苏巡抚的弟弟,就更对皇上的胃口了。” “那大人之意是想大整一番甘肃的官场了?” 许维目中露出坚决的表情,答道, “正是,一举成擒甘肃贪污集团,顺便整一整这闵鄂元。他还以为一个江苏巡抚有多大的面子,凭什么我要给他面子!” 挑灯夜战,许维辛苦了一个晚上,写完了上呈御览的有关甘肃冒赈舞弊的奏折。 臣光禄寺少卿、钦差大臣衔许维跪奏: 甘肃收捐监谷,原为边疆积贮,遇有歉收,可以赈贷贫民。如果实收实发,经理得宜,于民生自有裨益。乃为大克者,竟敢上下通同,违例折收银两,减价多捐,虚报谷数。甚至捏称灾娠,侵欺饱橐,其殃民法,恣意侵冒,竟成率不可破之势。 自乾隆四十年起,至四十四年止,假捏结报之道府直隶州共五十三员。各州县内未捐监办灾者只有十六员,其止捐监而未办灾者四十六员,捐监报灾者,百十二名。其收捐监生,自数百名至数千名不等,开销赈恤粮数,自数千石至数十万石不等。 臣等连日将在省城各员严切秘密拘押讯问,据供馈送上司,代买物件,往来支应,捐修工程,日用花销各款,大概相同。 伏查各省报灾,皆由灾民呈诉,地方官勘报后,又经府道等逐层查勘,始具报成灾份数。甘省则一届夏秋,各属纷纷具报,而其准否轻重,则总督与藩司面为商定,厚薄因人而施,多寡惟意所欲。 除首县供应各上司,每年俱准多开外,其他或藉口冲途差务之赔垫,则浮冒亦多。至地居偏僻,缺亦施清背如狄道、河州等处。 而多开赈粮者。大抵皆善于逢迎,及加意馈送之人,藩司多给实收。非酬其素日之殷勤,即冀其将来之答报。捐监既多,不得不重报灾赈以开销。 总之,通省大小各员。联为一气,冒赈分肥,遂至积成弊薮,牢不可破。 在各州县既藉冒赈为侵渔之地,势不得不稍为给散,及冬闲捐办煮粥施衣等事,以掩人耳目。 边地穷民,本无必欲报灾之念,转得年年食赈,并可邀恩蠲缓,亦所乐从.是以历年以来,并无出而控告者,此皆实在情形也。 虽现在各员所供,尚有不尽之处,而其浮冒侵渔情弊,业已水落石出,无难定案。 再此等劣员,实属愍不畏法,为天理所不容,在我皇上所以严行穷究,止欲剔除官吏积弊,使百姓实受赈恤之意,原非靳惜监粮为若辈所花销,而国家数百万帑粮,亦不可悬宕无著。况此等贪黩之吏,即将家产查抄入官,亦不足抵其浮冒之数,岂可使尚拥厚赀。 是以陆玮、郑陈善、杨德言、蒋重熹四员,臣等接奉查办谕旨,即一面将伊等任何赀财,查封备抵,并行知前任兰州?府知府将全迪原籍任所督抚,一并查抄。 至道员刘光昱任所赀财,亦已查封存记,以备分赔。其离任而尚在甘省之陈鸿文等十一员,臣等另行查办外,其原籍并查明移咨办理。 其在省各员,道、府、县主官因案牵连而去职乃多,甘省正职官几一扫而空,一时乏人委署,请暂缓参革查封俟吏部拣发人员到甘,再即分别查办。 但如闵鵷元、陈严祖、成德之流,世受皇恩,其父兄皆乃本朝封疆大吏,却罔顾廉耻,通同受贿,其罪更大,肯请严加处罚,以正视听。 而近在邻省,抚陕八年且两署督篆的陕西巡抚毕沅,断无不晓之理,其却置若罔闻,充耳不闻,未能刻尽职守,实有负圣恩。 为臣愚见,盛世用重典,贪污一千两白银以上犯官,皆应处以斩刑,狠刹官场贪没之风,不如此,无法震慑在职官吏,还请圣裁。 我皇圣明洞察,以甘省地本瘠薄,而王箪望等何以各拥厚赀,所有私收折色诸弊,当未经败露之先,睿虑所及,已—一炳烛无遗。臣许维凛遵指示,悉心确查,遂使历年积弊一旦破除,从此吏治肃清,民沾实惠。圣天子坐如神,彼贪蠢隐私,实无纤毫之能遁也。 许维对自己所写的奏折感到相当的满意,为了慎重起见,还是推迟三日,观察情形后再转呈乾隆。 毕竟这本奏折把甘肃一百二十名四品以下,八品以上的官员都一网打尽。如果皇上批准的话,可以这么说,甘肃几无可用之官,官场几乎被一扫而空。现在甘肃的官场,被许维双规这么一搞,早已是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只要是正职官员,都惶惶不可终日地龟缩于家中,无心办公。 就在许维等待的三日中,又有说客前来,一个是两江总督高晋的师爷,一个是闽浙总督陈辉祖的管家。 原来这二人便是许维奏折中曾提起的成德及陈严祖的至亲,此二人纷纷学那闵鹗元,都向许维行贿,企图使成德及陈严祖能免受处罚。 许维对两江总督的三万两银票的礼,连想都不想,以同闵鹗元的做法相同,糊弄了事。而对陈辉祖那八千两黄金的礼,则有些犹豫再三。毕竟甘肃事毕,自己马上就要转赴福建出任福建按察使一职的消息早已传到耳中,而那陈辉祖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否要给未来的上司一点面子,把他那兄弟陈严祖的名字给从奏折上抹去? 许维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一成不变地上奏乾隆,弄出的官员越多对自己越有利,名声也越大。 像这闵鹗元、高晋、陈辉祖向自己行贿之事,自己还得另附一折,专门奏明,这样便越发显得自己清正廉洁,大公无私。连未来的顶头上司的弟弟都敢惹,乾隆看了绝对是对自己赞不绝口。有皇帝做靠山,还怕那陈辉祖给自己小鞋穿不成?当然,这附折上所提行贿银两已然打了对折,毕竟许维自己也得赚点利钱。这就叫做‘君子发财,自有其道’。。。。。。 第七节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十九日,乾隆在北平的紫禁城里接到了许维从甘肃以四百里加急发来的有关奏报查审甘肃省捐监冒赈情况的第二天,乾隆连下五道上谕,对此案做出一系列部署。 第一道谕令为内阁明发上谕,将甘肃省首道府县革职查办,其余各员暂时免于提讯,并谕令将王廷赞、蒋全迪革职押解进京。 第二道谕令发给留京王大臣,要他们在王廷赞到京后迅速提审。 第三道谕令发给吏部,要求对涉嫌此案的甘省历任上下官员全部进行清查。重点查明乾隆三十九年至四十六年间在甘省任职的大小官员名单,对其中尚在甘肃任职的官员令许维就近讯问,获取确实证据;对已离甘现任职他省或回籍官员,传旨各省督抚就近传讯各涉嫌人员,令其将在甘省侵冒作弊的实情逐一供认,如遇该员狡饰不吐实供,即派员解至甘省归案办理。 第四道谕旨发给闽浙总督陈辉祖,令其将王望解赴热河行在与王廷赞及蒋全迪对质。 第五道谕旨则同时发予山西巡抚雅德、两淮盐政图明阿、闽浙总督陈辉祖,要求三处督抚全力查抄王望的家产。 八月二十五日,两广总督觉罗巴延三、广东巡抚李湖接到尚书、额驸公福隆安发来的密谕,要他们立即查封甘省冒赈折收监粮案内各州县官员原籍的资财以抵官项,其中列出了原籍广东应行查抄的七名原甘省官吏名单,以许维揭发的行贿和中堂的原甘肃靖远知县麦恒为首。 巴延三接信后不敢耽搁,一面提审麦桓到案,一面派人查抄其家产,督同藩臬二司逐一严讯。麦桓回籍已两年有余,本以为在甘省任上的弊情再不会有他人知晓,忽闻省上来人提讯,又见兵弁查抄了家产,顿悟东窗事发。 问官当面宣读了乾隆帝的谕旨--‘如果彻底供明,尚可从轻治罪‘,麦桓立即答应和盘托出,不敢隐讳。 经查,麦桓于乾隆四十一、四十二两年于知县任内共计冒销监粮银两一万九千八百余两。 九月二十日,乾隆通过内阁发出谕旨,宣示中外: 甘省收捐监粮一案,王室望、蒋全迪等人明目张胆通同舞弊,已属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而麦桓在州判任内胆敢钻营王直望、蒋全迪,指缺求官,公行贿赂,蒋全迪勒填‘实收‘,并议定办灾使费,这不单单是冒赈殃民,更是卖官鬻爵,目无法纪至于如此之甚,尤堪骇异! 麦桓一犯现已由巴延三委员解甘,著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严行究讯,令其将贿赂情节据实供吐,碉使稍有匿饰,审讯明确后著另作为一案办理。甘省许维审定侵冒各狂内有似此纳贿营求者恐又不少,其罪情尤为重大,除已经审明正法各犯外,其余案内人犯并著李侍尧严切鞫讯,如有似此案情节者,均慝麦桓之例另案定拟,以为枉法营私、鬻官行贿者炯戒! 乾隆在震怒之余发出的这道谕旨,决定了麦桓一案绝非寻常案件可比,其性质不仅是折捐冒赈的贪污案,更是大干法纪的政治**之案,由此可以推想麦桓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妙,而被行贿者和的下场也一样不太妙。 许维稳坐于府中,就想听到麦恒牵连上和的消息。李侍尧可是和的死对头,就算和再怎么防备,他也不可能防到乾隆居然仅仅两载功夫便重新启用李侍尧,还让其出任陕甘总督这一要职。 也就在十天前,许维亲自修书一封,由飞鹰队专程派人送信到李侍尧府中,要李侍尧务必从那麦恒口中得到些不利和的证词,而后自己会亲赴李府探讨如何才能把和致于死地的方法。 可惜章容敏却给许维带来极其糟糕的消息。 “大人,麦恒在押解至甘省的途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居然死了?你们是怎么搞的,我不是让你多派人手混入押解麦恒的差役队伍中,对麦恒进行保护,怎么还会死了呢?”许维脸色顿时不大好看起来。 可不是嘛,那麦恒可是花费了许维无数的心血,才从贪官堆里捡选出来,专门用来对付和这个老贪的。 “大人,这是湖广总督舒常及湖北巡抚郑大进密折副本抄件,今日刚刚由京师送达的。” 许维毫不客气地一把抓过来,展开便看,越看那眉头越皱,始终没舒展开过。 依据密折上所述,押解麦桓的巡检孙登禾、把总黎彪供称:自九月初六日由广东番禺县起程,一路上见麦桓体弱食减。十月十二日行抵湖南巴陵县,见麦桓精神恍惚,言语错乱,随即告知该地方官拨医诊视,判断是虚弱病症,开给归脾养心汤方剂,沿路服药调治,未能痊愈。当地知府、县令亦禀称麦桓患病属实,拨医诊验方剂相投,麦桓尚能服药,因是解甘质审要紧官犯不便借病逗留,遂令押解人员妥为照料,沿途加意调治,护解前进。 另据黄陂县知县陈士凤禀报,麦桓被解至该县滠口店内,于十月二十一日病故。 湖广总督舒常、湖北巡抚郑大进随讯后,立即委派代理臬司事盐法道张廷化率同汉阳知府曾承谟,带领仵作星夜赶赴黄陂县检验麦桓尸身。 据该司等人禀复,他们驰抵滠口刘永太店内,亲自同各官役卸去麦桓尸身上的枷锁,验得‘面色黉瘦,眼合口闭,肚腹平塌,两手心脚心俱黄,两脚内外踝部俱有刑诩旧夹痕印,已经平复。 询问解员,系在粤省提讯时套夹所致,其余并无别故,实系病毙‘。审讯广东长解官孙登禾、黎彪,护解官汉阳县巡检闻人济,县役万年、李锦,兵丁黄文光、胡太以及麦桓随丁潭亚三等人,均供称麦桓患病虚弱,经过各站时随路拨医服药,因是解甘要犯不敢停留。二十日酉刻解到滠口地方,因麦桓病重昏迷遂停歇下来,在刘永太店内时,麦桓已药食俱不能下咽。至二十一日黎明时分麦桓身故,实在没有别项弊情。 “******,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姓和的,你当这大清的天下是你家开的不成,连钦犯麦恒都敢动手弄死!病死?老子可没那么好蒙蔽的。”许维青筋暴露,破口大骂和。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章容敏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的许维可谓是在火山口跳舞的人,一个不小心,那无边的怒火就会泄在自己头上。 “也只能静观其变了。看看老佛爷如何处理我们再及时跟进吧。”许维一下又无力地倒进躺椅中。 “会不会这件事情就这么一拖再拖,最后就拖没了?”章容敏猜测道。 “肯定会这样的。和凭着圣宠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迟早有一日会撞到我手上来的。”许维有点不甘心,边翘着二郎腿边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太师椅扶手,寻思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绝不能太便宜了那和。 “对了,容敏啊,我的折子上不是提了两名官员,一个是麦恒,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康基渊,前兰州知府,现江西广信府知府。” “哼,估计他的命也不长久了。有没现在就在我兰州城内在押的曾向和大中堂行贿银两数目颇为巨大的官员?” “有一个,前兰州道道员刘光昱。” 听完章容敏这一席话,许维打了个激灵,立刻从椅上弹了起来,吼道, “你怎么不早跟我讲。他关押在哪?守卫如何?” “关押在按司大牢内,有两名飞鹰队的人在看守着,想来必万无一失的。”章容敏不信那和能把黑手伸到兰州城里来。 “荒谬,你怎么能如此想呢!和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为己之私,能灭人满门而满不在乎,他又岂能容这刘光昱活在世上,你安排得再好也敌不过和的算计。马上带我去看看那刘光昱。”许维颇有点焦急地说。 在留值处看到守在那里的一名飞鹰队队员后,章容敏第一句话便是问道, “这一段时间有没人看望过刘光昱?” 那名飞鹰队队员不明白章容敏急匆匆的过来问这个的用意,只好下意识回道: “有,不过没有见面,都是刘光昱家的婆娘送过来的东西,经过严格检查之后才送进去。” “果真是那刘光昱的婆娘?”章容敏心细。 “是。小的曾经见过那女子,确实是刘光昱的夫人。” “都送的是什么?”许维插话道。 “都是些衣服被褥,日常穿用之物。” 许维低头琢磨了片刻,对章容敏说道, “我们一同过去瞧瞧吧。” 当许维在看到刘光昱第一眼时,那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立即命令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该犯怎么还蜷缩于床上不起?容敏,进牢中看看,是否有什么意外!”见那刘光昱一直不曾起身,许维立刻有些狐疑起来。 章容敏也是一愕,转头看了看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刘光昱,却没有察觉任何不妥,但还是听从许维的指令,踏入囚牢中。他轻轻碰了碰刘光昱的身躯,却见刘犯纹丝不动。章容敏立刻把刘光昱的身子从里转到外,透过大牢的天窗射进来的微弱的阳光,可以见到刘光昱满面乌黑一片,迅速把手伸到刘光昱的鼻孔处一探,已然无了鼻息。 章容敏沮丧地出了牢门,靠近许维后小声禀报道, “大人,那刘光昱已经命丧黄泉,无药可救了。下一步我们是否兼程赶往广西,以保护另一名重要人证康基渊的生命安全?” 许维长叹了一声,道, “此刻再去已然迟亦,和想必已经处理掉了那康基渊。” 一切事情果如许维所料般,和把该补的漏洞都给填堵上,并未留下一丝把柄给许维。 乾隆四十六年七月十八日,江西巡抚郝硕接到尚书、额驸公福隆安发来的廷寄,谕令他立即将涉嫌甘省折捐冒销一案的前任兰州知府康基渊转行饬询取供。 四天之后,郝硕再次接奉传谕,著传谕郝硕即将康基渊委派妥员迅速解往甘肃,交与许维并案审究。 郝硕随即委派因公在省办事的南安府知府蔡葵迎往摘取康基渊的顶戴印信,同时还添派知县龚珠等人由水陆两路分头迎往提拿,催押来省。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神色惊慌的铅山县知县郑若玉来省衙禀告; 康基渊于二十一日接到初次调檄后,当即自郡起程,船行一百余里来到铅山县青山湾地方息灯就寝。而康基渊却乘同船家人睡熟后于床上自缢身死。查讯康府仆人,均称康基渊接到调檄后就说过必是甘省监粮事发。上船后精神恍惚,起坐不宁,不料夜间忽然自尽。 七月二十八日,郝硕立即将这一消息具折奏复皇帝,并自责未能先事防范,请旨交部议处。 据臬司杜宪驰赴广信府铅山县启棺验明,康基渊尸身咽喉上有不收口缢痕一道,从形状来看确是生前自缢身死。随后杜讯问其子康文铎等人并录取口供,还从康基渊靴内起获该员临死前藏于其中的一纸亲笔供稿云云。从其自书供单来看,康基渊只承认扶同捏结,而于冒赈分肥之处则语多狡卸,更一口咬定未曾向军机大臣和行贿。 一场针对和的阳谋就这么被扼杀于摇篮之中。。。。。。 第八节 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二十六日,王廷赞及蒋全迪被解送往京城,九月十三日夜抵达京师,留京王大臣连夜提审王廷赞等。 在层层重压之下,王、蒋二人早已崩溃多时,哪还会再行狡辩。有问有答,只求速死。 王望被押至热河之后,在与王廷赞与蒋全迪对质下,也不得不俯首认罪,承认大肆贪污赈灾款项。 而王望的家产更证明了一切。其原籍在山西临汾,山西巡抚雅德最后呈报查抄结果,现银五十五万两,地一千九十五亩。 两淮盐政图明阿查得王望在扬州放债生息银二十五万两。 闽浙总督陈辉祖奉旨查抄王望在浙江寓所财产共得银二十二万两。 以上各处共查抄王望家产约计一百余万两。 按清巡抚俸禄加养廉银不足二万两来说,要想赚足这一百余万两,非五十年不吃不喝不可,而王望为官尚不足十五年,更不足以解释这巨额不明财产的由来,只能是贪污所得。 经过提审,王望的案情已是相当的明了,这个案子简单点说主要涉及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将捐收监粮改为收取现银,且开高价; 二是虚报旱灾,将按折价收取的捐监银两以赈灾名义核销; 三是借收捐监粮之机,虚报建仓,实领建仓银两中饱私囊。 四是王望等人借报批监生名额及添建粮仓等事收受贿赂,大发其财。 有鉴于此,乾隆决定按许维的意见办理,从重从速处理涉案官员,十一月初八日,降旨对主要案犯做出裁决: 王望,身为藩司,不思洁己报效,乃于收监粮之际,竟然贪赃肥己,更公然捏报灾赈肆意开销,是其负恩藐法侵帑殃民,实为从来所未有。且该犯勒索属员馈送银两,盈千累万,实属罪不容诛,著即处以斩刑。 勒尔谨,于苏四十三反叛之时,便围剿不利,致使省城兰州被围,本应因贻误战机正法,但朝廷格外开恩,免其一死。谁料居然又于王望案中,全无察觉,形同木偶。种种昏庸贻误罪责难逃,著加恩赐令自尽。 王廷赞,以微末之员跃升至藩司,受恩甚重。居然在交接之时,不惟不据实参奏,且效尤作弊,其罪实不下于望。但念其守省城有功,著加恩该立决为绞监候,秋后处决。 同月,许维会同被乾隆重新加以任用的新任陕甘总督李侍尧在兰州将涉嫌甘省折捐冒赈及请添建仓廒一案彻底审结,并将贪污银数在千两以上、依律应拟死的六十六名官犯名单奏报乾隆。 乾隆思考再三,终究下不了将六七十名贪官一齐绑赴刑场,俱予斩首这样的决断。但甘省一案既已败露,又决不能因涉嫌官员太多而不加严惩。经过慎重考虑,确定了办理甘省一案不依《大清律例》处置贪污罪的量刑法条,也不按照常规的司法程序,也就是说,乾隆出于维护国体尊严和个人颜面的考虑,决定法外施仁。 为此,乾隆皇帝特命传谕李侍尧及许维: 甘省私收折色冒赈婪赃一案,种种枉法营私,弊端百出,现在已将首先倡议侵冒分肥的勒尔谨、王直望、蒋全迪分别明正典刑。此案大小各员勾通侵蚀,自应按律问斩,以彰国法而警贪婪,但人数较多,如果全部予以骈诛,朕心有所不忍,自然应当按其赃私多寡来区别罪情轻重。阿桂等应将本案各犯中侵冒银款数在二万两以上者,全部问拟斩决;其数在二万两以下者问拟斩监候;数在一万两以下各犯亦应问拟斩候,请旨定夺,候朕酌核罪情轻重分别办理。至于折收冒赈各犯内如有本来得赃就多,又借添建仓廒之机侵蚀公项者,则其罪更重,即使折收冒赈得赃较少而又借建仓之机侵蚀者,亦应从重问拟,将这二项另归一案办理,不得笼统归人冒赈案内,以致牵混。乾隆还要求阿桂等人将所有应行定拟案犯全部赶在本年秋审勾到以前具奏,毋致延缓。 李、许二人立即按乾隆特为此案规定的新的量刑办法,查明侵蚀银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六十六名人犯中有二十人因侵蚀二万两以上拟斩,请旨即行正法;十三名人犯因侵蚀银数在一刀两以上二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入于本年秋审情实;三十名人犯因侵蚀一万两以下被拟斩监候,请旨定夺;侵蚀一千两以下的三犯被拟杖一百流三千。 其中闵鹪元等十三犯、韦之瑗等三十犯因为既有冒赈得赃,又有请建仓廒侵蚀公项情节,应另归一案,从重办理。 再加审核时,李侍尧又发现,在上述请旨即行正法各犯内,有杨德言等六犯都曾冒请建仓,但既拟斩决已无可复加;而陈韶等二犯已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该犯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在二千余两至七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决,请旨即行正法;钱成均等四犯前拟斩监候秋后处决,该犯也都曾冒请建仓,浮销银一万**千两及二千余两不等,应从重改拟斩监候,人于本年秋审情实办理;此外还有只捐监生并未冒赈但却详请建仓之员,亦应从重定拟。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乾隆通过内阁向全国臣民发出上谕,正式宣布甘肃捐监案结束,并对所涉及的官员作出判决。 谕称: “该犯等借赈恤之名为侵渔之地,实为从来所未有,朕亦不忍以此疑人。而甘省各州县朋比侵吞,毫无忌惮,且有于捏赈开销之外又冒请建仓,设法以肥私囊,其奇贪肆黩真是出乎意料! 此案始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先舞弊,勾通上下,狼狈为奸。但各州县遇有上司押令报荒、勒索银两之事,原本允许其直接向部科揭发,朕可简派大臣核查,何至数年以来各州县视侵帑为平常之事,竞无一庸中佼佼者。 再阅各犯供词内有将侵吞银两用于冬季施粥施衣及修葺庙宇工程等处,不要说该犯等欲壑难盈,必不肯以婪得赃私饰为义举,即便地方有此等事件,各州县捐出部分养廉惠济贫民,亦属职分应当,何处无之?又安能又于事后借口开销,希图以此减罪乎!又有称为驿站贴补者,从来驿站就是州县的利薮,且各省皆有驿站,谁肯破产贴补? 现在此案判决经王大臣、科道等人复加核拟,人无异词,此等侵帑殃民、枉法营私之吏固不能复为曲贷。 所有案内侵冒赈银在二万两以上之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等二十犯,又冒赈不及二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陈韶等二犯,若均照拟一例予以斩决,转与王宣望、蒋全迪等首恶罪名无以稍示区别,程栋等著加恩为应斩监候,人于本年勾到情实官犯内办理。 现在各省官犯已经勾决,著派刑部侍郎阿扬阿驰往甘省会同总督李侍尧传旨晓谕,监视行刑。其侵冒银一万两以上之闵鸩元等十一犯,又冒赈不及一万两而任内有侵欺建仓银两之钱成均等二十六犯,俱依拟应斩监候,统俟明年秋审情实官犯勾到时,刑部声明请旨分别办理。其余拟流各犯,除夏恒一犯另有谕旨解部审讯外,俱著照所议完结。 今酌核诸人罪情,仍不忍令其骈首受诛,就其中情节最重之程栋等二十二犯先予勾决,实因吏治民生关系重大,不得不办之苦心。” 同时,乾隆亦通过内阁传谕刑部: 前因王廷赞、杨士玑、程栋、陆玮、那礼善、杨德言、郑陈善等七犯侵贪不法,经降旨查明该犯等人之子,革去官职,俱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今阅许维查奏各犯赃数单内,蒋重熹侵冒银四万七千四百两,宋学淳侵冒银四万七千二百两,又詹耀磷侵冒银三万四千五百六十两,此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六千二百五l十两;陈澍侵冒银二万五千三百两,另外又开销添建仓廒银一万处千四百六十两。核其侵冒银数均在四万两以上,伊等之子亦应照王廷赞等人之子一律办理。著交刑部查明该四犯之子,如有官职者即行革去,并发往伊犁充当苦差,以示惩儆。 十月初一,刑部侍郎阿扬阿奉旨率同司员抵达甘肃省城兰州。初二黎明时分,阿扬阿、李侍尧、许维等人将在省城监禁的程栋等十九名人犯提出,当堂宣读了乾隆明发上谕,以示皇上法外之仁,随后将各犯逐加绑缚,督率司员及司道等官押赴市曹,将程栋、陆玮等十九名人犯监视行刑处决。 初三,距省城较远已革职的宁夏令宋学淳与灵州牧黎珠被提解至兰州,阿扬阿、李侍尧、许维遵旨宣示上谕,随后将该二犯绑赴市曹正法。 此时惟有革职高台令万人凤一人距省城最远,李侍尧又委派妥员迎往,令其迅速解到。初六日,万人凤解至,传旨晓谕,绑赴市曹正法。 甘肃冒赈案终于落下帏幕,此案是清朝立国以来最大的集团性案件,甘肃的省、道、府、州、县五级主要官员几乎全数被网了起来,涉案官员达一百多人,贪污金额达七八百万两白银,大约相当于清廷每年财政收入的六分之一。被乾隆定性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最后此案最终正法者五十六犯,免死发配充军者共四十六犯,其中一次性在北京城的菜市口就有二十余名甘肃贪官人头落地。 刚查破甘肃冒赈舞弊案的大功臣许维,甚得乾隆的宠信,因功外放福建出任按察使,本以为可以暂时远离了和,轻松一下,却没想又掉进了新结的死对头闽浙总督陈辉祖的手心里,谁让许维把陈辉祖的亲弟弟陈严祖送上了断头台,这不由得许维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以图自保,搅得福建官场一片混像百出。。。。。。。。。。 注: 1、正俸与养廉: 《一、正俸》清代的俸,禄按照身份与职司,共分八大系列。 首先是宗室岁俸,共二十一等,最高亲王岁俸银一万两,米一万斗,然后层层递减,到奉恩将军岁银一百一十两米一百一十斗。 二是公主格格及额附分十四等。 三是世爵之俸二十七等,最高一等公岁支银七百两,最低恩骑尉岁银四十五两。 四是文职官岁俸,分十等; 一品,岁银180两,米180斗; 二品,岁银155两,米155斗; 三品,岁银130两,米130斗; 四品,岁银105两,米105斗; 五品,岁银80两,米80斗; 六品,岁银60两,米60斗; 七品,岁银45两,米45斗; 八品,岁银40两,米40斗; 九品,岁银33两,米33斗; 未入流及从九品,岁银31两,米31斗。 五是八旗武官俸。 六是绿银武职官俸。 七是外藩梦古俸禄,分九等,最高的是汗,岁银二千五百两,缎四十匹,然后递减至扎萨克一等台吉,支银一百两,缎四匹。 八是回爵之俸,共六等,最高是郡王职衔贝勒,岁支一年比一年八百两,最低四等台吉四十两。 《二、养廉银》。有清官员的俸银,应该说是非常低下的,甚至还不如给俸不丰的明朝,这就直接导致各地方官为应付地方开支或维持生活,开始征收耗羡银,或无节制收取规礼银。这些即加重了纳税人的负担,也无益于吏治。所以雍正朝开始,在确定耗羡比例,推行耗羡归公的基础上,决定实行养廉银制度,就是抽出耗羡银的一部分,发给各级官员,以为养廉之用。 养廉银是作为一种补贴正俸不足的附加银出现的,但他的数额却高出正俸数十倍。养廉银发放的重点是地方行政长官,京官却无养廉银,只有双俸禄。现根据光绪《清会典事例》,将地方官员的养廉银列举如下: 总督,13000---20000两 巡抚,10000---15000两 布政使,5000-9000两 按察使,3000---8500两 道员,1500-----6000两 知府,2000-----5000两 知州,500------2000两 知县,400------2000两 又河道总督6000两,管河道员4000两,漕运总督9500两,盐运使5000两,盐法道4000两。 蒋全迪:安徽歆县人,由捐纳任皋兰县知县,后提升肃州知州。三十八年捐升知府。三十九年甘肃奏请开捐后,时任布政使的王望即把蒋全迪奏请调任兰州府知府。四十五年因贪污罪被处死。 捐官制度:清朝除了正常的官吏任免制度外,还实行捐官制度,又叫捐纳,即用钱买官。顺治初,士子可以“纳粟入监”,即输银捐纳“监生”在国子监学习,但是不能得官。后来被革职的官员交纳钱粮就可以官复原职。康熙十三年因平定三藩叛乱,在所谓“搜集异途人才,以补科目所不足”的名义下,实行捐纳制度以补军费的不足,结果三年内收入白银二百万两,捐纳的知县达五百余人。康熙为防止捐官滥用职权,曾规定捐纳官到任三年,“称职者具题开转,不称职者题参”,但并未真正执行。雍正时,除道府不准捐纳,以下各官均可捐纳,并扩大到武职。乾隆时,文官可以捐至道府、郎中,武官可以捐至游击,贡生、监生也可以用钱捐得。清朝在户部之下设有“捐纳房”,是专门的“卖官鬻爵”机构。 4、闵鹗元:字少仪,浙江归安人。乾隆十年进士,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督山东学政。二十七年,自学政授山东按察使,调安徽。迁湖北布政使,调广西、江宁。四十一年,迁安徽巡抚。 四十五年,调江苏。四十六年,甘肃布政使王望坐伪灾冒赈得罪,事连鹗元弟同知元。上责鹗元隐忍瞻徇,知其事而不举,降三品顶戴,停廉俸。四十八年,还原品顶戴,支廉俸如故。五十五年,高邮巡检陈倚道察知书吏伪印重徵,知州吴置不问;牒上,鹗元亦置不问,揭报户部。上谘鹗元,鹗元犹庇不以实陈,乃遣尚书庆桂、侍郎王昶按治;责鹗元欺罔,夺官,逮鹗元等下刑部治罪。巡抚福崧劾鹗元得句容知县王光陛牒发粮书侵挪钱粮,但令江宁府察。上责鹗元玩视民瘼,徇情法,命置重典。狱具,拟斩立决,命改监候。五十六年,释还里。嘉庆二年,卒。 第一节 第十四章:烟花三月下福州,事起波澜总是缘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李白 许维烟花三月准备下的不是扬州,而是福建福州府(清代福建巡抚治所所在地)。许维是于四十七年二月十二在京师陛见完乾隆,在得到乾隆帝的诸多赏赐与一番推心置腹的详谈后,呈现出一番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不是嘛,任谁被皇帝钦点为福建按察使都会心高气昂。不过前往福建赴任之前,乾隆交代许维需先办好一件事,而后再赴任不迟。 归根结底,这件事也是许维自个申请来的。 许维有个职位是都察院掌山东道御使,为了出色地完成任务,也就是在乾隆四十六年下半年,甘肃捐监案临近尾声时,不遗余力地派出大量的天鹰队人手,赶赴山东探查官场密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与和交好的国泰果然问题严重: 山东巡抚与布政使相互勾结,操纵山东一省的银钱。国泰轻喜易怒,每有管员遴选升调之事,并不照例与司道各官公议,而是率由私意举用。而于易简则一切事务均听命国泰差遣,全省官员心存畏惧。风传国泰、于易简有暧昧营私之事。且于易简十分惧怕国泰,每次见面都要跪地回话。山东全省各州县官库皆有亏空,并且还有许多应赴各地州县上任的官员驻留。风传国泰每年皆以重金贿赂和,以求其庀护,但并无真凭实据。 许维一面下达命令,由杨芳日夜率领人手紧盯和府第,以防其得到消息派人向国泰通风报信,一面即刻写奏章弹劾山东巡抚国泰的种种贪赃枉法。 乾隆虽然对言官一贯心怀戒备,总怕言官空谈枉谈,有言官告发高官贪赃不法时,总会召见先问几个为什么,是不是有人在后面支持?是不是想沽名钓誉?是不是想以公谋私等等。 可当收到由通政司转呈进来的许维的密折并看完后,乾隆还是龙颜大怒,尤其是读到这山东布政使于易简居然跪地听候差遣的时候。 乾隆此刻回想起四十六年正月时,风闻国泰声名不好,下属屡有怨言,曾召于易简进京问话。于简易居然答国泰乃是能吏,公生廉,廉生威,故属员畏惧,乃正常之事时,不由得肝火旺盛。 再加上甘肃捐监案了结得虎头蛇尾,遂把火力转向国泰。老子因怕政局过于动荡而下不了狠手杀那么多的甘肃官,那就拿你这山东巡抚的脑袋杀鸡给猴看,免得面子都给那王望败光了。 当庭乾隆便发下密谕与和、刘墉、许维: 据都察院新任山东道监察御使许维奏称,山东巡抚国泰贪纵营私,按照州县肥瘠分别勒派,遇有升调,惟视行贿多寡。以至历城等州县亏空或**万或六七万。布政使于易简亦纵情受贿,与国泰相似。。。。。。今特授和兵部尚书衔,著与都察院左都御使刘墉等前往查审,并同许维一并前往,伊等自必秉公据实查办,断无不水落石出之理。钦此。 为了保密,使受查之人不至有所防范,乾隆又公开发布上谕: 新任兵部尚书和、左都御使刘墉驰驿前往琢州、德州,有查办事件。所有随带司员一并驰驿,御使许维并著驰驿前往。 圣谕发出的第三日,也就是乾隆四十七年四月初三日,许维接到了风云的禀报,发现和曾于四月初二晚秘密召见侍卫处一等侍卫国琳,国琳乃是国泰的亲弟弟,同为前四川总督文绶之子。二人在府内商谈了多时,国琳才于初三日凌晨出了和府,至于二人在府内商谈所为何事则不大明了。 以许维的推算,可能是有关派人通知国泰迅速对即将要盘查的历城官库进行填补的措施,以掩盖亏空的事实。 许维也非好相与之人,在府中尚有飞鹰队17人,他立刻让杨芳领着赶赴国琳府外,伏击所有奔往山东报信的信差。 在年初之时许维对日益庞大的飞鹰队进行了一次结构重组,他把飞鹰队按其所练之天魔功的实力给划分成五等,一等至五等。凡是经过飞鹰队马鞍山基地严格考核三十日的,才能正式成为飞鹰队员,而后再按功勋逐级上升。 而最早跟随许维的二十余混混则不修炼天魔功,他们乃是飞鹰队中的骨干,只修炼那天道大阵及无天无道大四方神功,并在章容敏的统帅下管理着飞鹰队数百孤儿。 经过调整,飞鹰队现有一个总管,下设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大堂,分别对应四个方向。每堂一名管事,每名总管又统领着4名执事。整个飞鹰队则有共千名正式队员,而还在试训者则有超过三百人之众。 未能通过试训的,能够读书的便被分配攻读八股,以便日后考取功名。体格健壮、四肢发达的则去修炼武功,待到一定年龄便分发到许府中做事。 飞鹰队日后的发展雏形颇有些像明朝的锦衣卫,专门做侦探的工作,成为许维掌权后的得力工具。飞鹰队现在还处于发展阶段,主力被安在马鞍山进行修炼。它为今的目标只有一个,彻底多方位监视和。 这留于许府之上的飞鹰队17人中,有10人是二等鹰卫,6人一等鹰卫,1人三等鹰卫,皆属白虎堂管辖。练过天魔功之人,整个脸庞最显著的特征便是眉心处有团黑气。行动之时人非常的浮燥,毫无半点思维,只会在领队的指挥下做事。一旦发动攻击,没得到停止命令便会死攻到底,直到自己死亡为止。 阻击信使之事很快便有了回音。杨遇春身负重伤,由白虎堂的一个副管事搀了回来。许维细一问,原来从国琳府出来的不止一人,好像有和专门派的幻剑门高手护驾。经过一番打斗,白虎堂的16人阵亡,只剩那个副管事、一个三等鹰卫及杨遇春脱逃。而和方面则死了五人,信使成功地出了京师。 为了确认这死去的五人身份,许维特意秘密拜访了纪府,嘱托纪老先生帮忙查证一番。在去山东的途中,纪晓岚便反馈情况给了许维。这五人确实是百剑门中人,属于青带高手。百剑门则按绑于腰间的腰带来区分级别,最高为红带,依此类推为绿、青、蓝、紫带。 得到纪晓岚的准确答复后,许维也安下一颗心来。许维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必须摸清和的底牌。如果真与他做清算的时候,突然杀出一支奇兵,那可能导致本方全军覆没刻。 和、刘墉、许维三月初四离京。沿途,和隐约总是觉得国琳的信使遭袭与许维有着莫大的关系,故鲜少与许维搭话。而许维则乐得清闲,直与那老相识大学士刘墉攀谈。 去山东的第二日,刘墉便颇带些担心的表情在闲谈时对许维道出自己的忧虑, “许老弟,你羽翼未丰,如此便与深受皇宠的和对抗,实在是有些不明智啊。” 许维也说出自己的想法道, “刘中堂,此时要是扳不倒和,那再往后只能是更难上加难了。” 刘墉略一停顿,一想也是,现在和已在广结党羽,在前军机大臣于敏中谢世后,各省督抚半数以上已投靠了和,他可谓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若是等到和完全掌控了朝权再动手的话,怕就根本难以动摇他半分毫毛了。 “此次你有多大的把握,许老弟?” 许维展眉一笑说道, “其实也只有一半的胜算,不过我想事在人为,只要我能紧盯住那国泰在历城的亏空,我想定能揭开山东全省的亏空大黑洞,那时定叫那和也难逃法网,一举成擒。” 刘墉也有耳闻那国泰巴结和甚欢,每年都有送巨额银两至和府,乃是和的私党之一。只要把那国泰给搞翻,倒也不愁那和也下台。和的贪财专权,满朝皆知,有识之士早对其不满已久,包括刘墉自己在内也是异常痛恨和。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老夫就与你配合上一番,看那和该如何收场。”二人一击掌,便定下了共同对付和的决心。。。。。。 第二节 一行人经献县、德州,于初八日抵达山东济南府,初十日到了山东历城。山东巡抚国泰率同司道等官员在历城城外八十里处跪请皇帝圣安,随后即被迎入历城的双喜楼,全历城最奢华的酒楼。 许维始终紧盯着和,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中,怕他与国泰有密通。果不其然,在迎接钦差一行人入住双喜楼之际,国泰与和曾趁着人杂之时交谈了几句。而后和几日里紧锁的眉头似乎有些开朗起来。依许维的判断,应该是和询问国泰是否已做好应对之策。 许维为免夜长梦多,直接向刘墉提议,马上开始对历城的官库进行盘查,以免使历城县有所准备。刘墉倒也同意许维这一意见,便对和说道, “和大人,你看我等此次乃是奉了皇命,职责所在,不宜在此耽搁过久。” 和虽有些不大愿意,可碍于皇命在身,也不敢阻拦。但和还是不忘对许维威胁一番说道, “许大人,这此番前去历城盘查官库亏空,如果你只是道听途说,而真象又不像你所说的,你冤枉了地方官员,那罪可就大了,我劝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许维哪会怕和的威胁,老子的奏折都呈了上去,现在就算收手也是死路一条,当然是要与你和拼个鱼死网破。 “和大人,我始终认为我的奏章中所述皆乃事实,您勿需多虑。” 刘墉在旁帮腔发话道, “和大人,那我们就马上前往历城官库核实银两吧。” 和望了下国泰,国泰朝其使了个眼色后赶紧从迎班的队伍中出列说道, “诸位大人,那就由下官陪同前往吧,这历城官库离双喜楼也不远,郭知县,你就在前面带路吧。”一个身材颇为肥胖的官员应声而出,带领众人又马不停蹄地朝历城官库赶去。 历城官库库房外的七名守卫兵丁见到大批的官员驾到,慌忙跪了一地。和临进库房的一刹那,别有用意地对刘墉、许维说道, “二位大人,我看这库房内的银两众多,如果真要一封一封银子的盘查,也不晓得要弄到何年何月。我看这样吧,按户部常规,从每间库房中抽查数封即可。” 许维从和的话语中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可就是说不上来。 因和乃是此次查核帐目的领头人,而他口中的规矩也确实在户部查帐时常用到,故刘墉不便做出反对之意,他回头望了下许维,暗示可以同意和的意见。许维见和不漏丝毫破绽的说法,也只能先默然同意! 总共从七间库房内抽取了近二百封银子,在由刘墉带来的户部司吏逐一对照账薄核对后,发现银钱与户册上所记载的并无二致。 和不断冷笑着,等全部抽查完毕后,对户部司吏说道, “你等都核对完毕了吗?” 司吏们朝和做汇报道, “已经抽查核对完毕,历城县官库并无亏空一事,一切帐目明细皆正常。” “嗯,很好,你们办事得当,等回京后定有重赏。”说到这,幸灾乐祸地又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不晓得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所谓山东全省亏空严重一说。此事我定要禀明皇上,重重严惩你这等佞人。” “多谢和大人为下官作主。”国泰装腔作势地说着。 “我们走。”和一挥手,大批的山东官员们都尾随其后,返回双喜楼。 望着远去的和党徒,许维还真有点莫名其妙了,按说这风云不至于探听有误。这里只有一个解释,必是国琳已然事先通知到国泰,而国泰也已早早做好应对准备,故此次核查才会失败。和此人早就对自己心怀不满,回京之后绝对会狠狠地落井下石一番,不把自己给弄进刑部大牢,看来他是心难安了。 正想着,这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拍,许维回过神来,一看,是刘墉。只见刘墉神态自若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你在想什么呀?莫不是在担心日后的前途?” “说没担心那也是骗人的。到了这个份上,想想也是正常的。”许维还算镇静地回答。 刘墉有做过一任知府,这对事情的判断能力上比许维丰富得多。他刚才虽默不作声,可在验银的过程中,还是捕捉到一丝的破绽。与许维同在都察院为官,刘墉还是很欣赏许维这个年轻人,故待和走了之后悄声说道, “许大人,此次核对官库,你有否发现不妥的地方?” 许维鬼精灵得很,他听出刘墉的弦外之音,不禁喜道, “刘大人,还望您能指点一番。” 刘墉徐徐地说道, “虽然官库中所存银两与印册相符,但银色掺杂不一。本来官银皆是五十两一锭,重量应是相符才是。可刚才在核对现场,我摸过几锭银子,这重量上便大有不同之处,而且色泽比较陈旧。” 经刘墉这一提,许维也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那场面确实有些让人怀疑。那些被抽查的银子银色极旧,仿佛在市面流通了许久。 许维甚是果敢,未及久思虑,马上向刘墉提议道, “刘大人,那我看能否把这历城县的官库暂时封存起来,等事情查明了之后再启库?” 刘墉本来就站在许维一边,再加上这个建议合情合理,便应承下来。 当晚,和听说要封库,那脸刷地便变了下来,不悦地对刘墉说道, “刘大人,您觉得这有必要吗?这早上已是抽查了半天,您也在现场,可是都看得清清楚楚,司吏们也说官库正常,我觉得已没必要再行核对了。” “是啊,刘大人,我山东全省皆无亏空之事。这些皆乃是这许维瞎编烂造,蒙蔽上听,妄想凭此升官发财。”国泰在旁辩解。 刘墉没理会国泰,沉下脸来对和施加压力道, “和大人,我觉得封库绝对合情合理,没必要再推三阻四。为了能顺利完成皇上所交之任务,今晚历城官库必须封查。同为钦差大臣,我也有这个权力吧?” 被刘墉这么一逼,和倒也不便太过明目张胆地包庇国泰了,只好顺水推舟地答道, “那好吧,就依刘大人之意,先行封了这历城官库再说。不过这封库总要有时间限制吧,总不能一封就半个月吧。”和立刻就把封库的时间给大为缩短,尽量照顾国泰。 刘墉看了下许维,许维伸出三根手指,刘墉答道, “那就三天吧,如果三天再无结果,那就是这许维有诬告朝廷封疆大吏之嫌,皇上必会重办于他。” 许维总算又多讨得三天时间,当晚便在房内与风云密商开了。 “风云呀,你对这历城官库之事怎么看?” 风云也是很惊讶地答道, “大人,山东全省官库亏空在山东官场上可算是在台面上明摆着的事,历城官库怎能无亏空呢?这里头定有猫腻。” “那你觉得该如何在三天之内解决此难题?” 风云思虑良久后提出了个建议, “大人,我有个好友在历城县当户房书办。我想只要他能帮这个忙,这亏空一事定能迎刃而解。” “哦?”许维眼睛一亮。 “他叫高不节,任历城户书办有数十年了。近来听说家里头因着亲戚出了点状况,把他的一半家产也都搭了进去,手头甚是拮据。只要大人能出点银两,想来他定会帮这个忙的。” “那好,就由你当这说客了,你速去这姓高的家里,把他给请到这里,由我当面与他详谈。” 高不节很快便来到许维府上,此人看上去甚是短小精悍。只见他先给许维请了个安,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风兄都与我讲过大人的处境了,我也明白大人的难处。这历城亏空不亏空,我最知晓,也知晓该如何处理。” 许维见高不节甚是干脆,于是也不再兜圈子,说道, “高书办,这样吧,只要你能说出历城的亏空是如何产生并如何给填补的,我可以送你5千两白银。” 高不节摇了摇头,说道, “这历城的水深得狠。我若揭发出来,怕性命难保。故只区区5千两,不足我说出实情。” “好,本官送你两万两白银。”许维也很干脆。 高不节对这个价格感到满意,于是转入正题口若悬河地把历城亏空的具体情况详细一一说与许维听, “许大人,我在历城任户房书办有十七年个年头了,这历城官库亏空皆是由于从前办理逆匪王伦滋扰,因公挪用而产生的亏空所致。 前任知县许承苍因剿捕逆匪王伦,承办军需挪用库银一万八千八百两;陈钰成接受前任亏空银一万八千八百两,本任内并无亏空;周嘉献接受前任亏空银一万八千八百两,又在本任内购办河工石料及挑通省城河道挪用库银一万五千两二百两;王启元在任内因雇办差务车辆,挪用库银四千五百两;单琏接受前任亏空银三万八千五百两,有在本任内垫修贡院及县城监狱,挪用库银一千五百两;郭德平接受前任亏空银四万两,于本任内虽无亏空,但对前项亏空没有奏明,致使至今官库亏空。” 看来不愧是历城县的户房老书办了,心中自有一本详细帐。许维点头表示赞许。 高不节继续说道, “山东全省像历城这样亏空的事普遍存在。而当许大人开始奉旨查验库房时却发现并未短缺银两,实在是因国泰国巡抚暗中弄了手脚。” 总算说到关键处了,许维全神贯注地听着高不节的话语。 “国泰大人于初六下午,向山东各大富商商借银两,并许以高息。所以历城官库于初七晌午时分,便把所有亏空银两皆补齐了,静等钦差们的查验。” 许维差点破口大骂开来,还不是那和搞的鬼,要不是他让国琳通风报信,这国泰早就革职查办了。 等高不节走了之后,风云问道, “许大人,您现在准备如何下手?” 许维冷笑了几声说道, “哼哼,既然被我知道了由来,那他国泰可就没好果子吃了。我会立刻要刘大人发出指令,让那些商户们前来历城官库领回银子。这样一来那国泰就露了馅了。” 风云考虑比较周全点,又问道, “如果那些商人摄于国泰的官威,而不敢来领取银子,又该如何是好?” “这更好办,就说如果不来领取银两的话,那就全部充公,一概事后不得领回。商人图的就是利,他们连本金都没了,自然会急不可待地来官库领回自己的本银的。” 当刘墉听完许维的汇报后,欣然同意许维的建议,并马上请来和,道明缘由,要求贴出官府告示。事情弄到这般地步,刘墉他占着天大的理,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心里只能盼望山东诸商户能讲点义气,别蜂拥而来提回现银。 由于有钦差大臣的指示,官府告示很快就张贴了出来: 但凡商民借予官府的市银,三日之内需领回,否则全部封库入官。 此告示一经公布,顿时有无数的商人前来历城官库纷纷领回银两,库藏一空。至此,山东官府这出纸里包火的把戏终于漏了馅。 盘查结果,真如高不节所言,官库亏空白银四万两。 这也给和出了不小的难题,此时他纵想再行包庇,也已属不可能的事情,只好不太情愿地与刘墉一起深查此案并将初步结果奏报皇帝。 由于有许维在一旁推波助澜,刘墉对山东布政使于简易的审查也即刻开始。身为山东布政使的于简易,主管着全省的财政,对于历城官库出现的问题,他自然逃不了关系。 在连续两日的彻夜严审下,于简易只得招供。他供称,国泰借办买物件之名,巧于婪索。他叫州县办买物件,随意给点银子就算是买下了。然后又将所买之物以高价又强迫其他府县卖下,从中牟取爆利。这些事情皆由冯诞经手,现任济南知府吕尔昌也牵涉在内。 许维又亲自传讯了前济南府知府冯诞,此时的冯诞正要调任漳州府知府。在许维的百般利诱及严刑逼问下,冯诞老老实实地对于简易的供词亦供认不讳,还呈出了各州县“帮费”清单。 许维见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禁喜出望外,立刻把新得来的证据呈给刘墉。刘墉火速写好奏折六百里加急附上那物证及供词,上呈乾隆。 朝廷接到和等人的汇报后,认为“此事实属大奇”。决定除将国泰、于易简、冯诞、郭德平、吕尔昌革职外,还着令和、刘墉、许维三人严审国泰,让其将如何勒逼属员等情逐一供吐,并要严查是否有后台撑腰。 许维得到此令后,更是喜出望外,这下可以好好严刑逼供这国泰了,不把这和给逼出来誓不罢休。(未完待续,) 第三节 许维于夜半时分入了济南府大牢,直往关押国泰的牢房而去。在狱卒的指引下,许维进了甲号牢房。 因着国泰乃是前任巡抚的身份,故其还未被用刑,只身着囚服,头发稍乱而已。 见着许维后国泰连理都不理,直接转了个头,面朝墙闭目养神。 许维对国泰这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异常恼怒,斥责道, “大胆犯官,见了本大人居然还如此蛮横。来人,把国泰的脸给我拧过来。” 随行的人上前两个,用力把他脑袋给转正了。国泰冷哼数下,仍旧是闭着眼,显然对许维不屑一顾。 许维挥挥手,让手下人先行退去。见无人后,便放了个温和的口气说道, “国泰,按你的罪行,其实也未及死罪,只需在这山东境内把你一案审结,并在上奏的折上替你讲些好话即可,估计斩监候还是可能的。可皇上居然下旨再次严审你,并要押你进京复审,这自然有其深刻的含义在内。” 国泰被许维这些话给吸引了过来,不再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而是有些聚精会神地听着,毕竟这关乎着身家性命。许维更加卖力地灌起迷汤来: “皇上有鉴于近几年来各地的贪污案件层出不穷,先有贵州巡抚良卿分赃不均案,又有云南巡抚钱度勒索厂矿案,还有浙江巡抚福菘贪污案,以及那震惊天下的甘肃第一大贪案,简直是前仆后继,难以刹住贪婪之风。为保我大清万年基业,皇上决定拿和和大人开刀。” 许维这段话也是半真半假,近几年来乾隆确实有意大开杀戒,惩贪面广量大,连欺冒、挪移都在严惩之列,对高级官吏贪污纳贿的打击更是沉重。经他相续处死的总督、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等三品以上大员约十余名。就如前所说之贵州巡抚良卿、前贵州巡抚,现湖南巡抚方世俊、贵州布政使高积、云南巡抚钱度、浙江迅抚福菘、两淮盐运使柴稹、陕甘总督勒尔谨等皆被处以斩立决或自尽。 而贵为天子近臣的和,身兼数职,更可算得上是满清第一贪污大王,光是收受国泰的银子也不下十余万两,赴甘肃查赈之际更是收了王望的十五万两白银,私下不被人知所收受的银两更是不知有多少。 如果说乾隆要拿和开刀,刹刹贪污遍行之风,倒也不为过。 国泰已是有七分相信,许维趁热打铁道, “国泰,既然皇上有此意,就看你配不配合了。凭着你父文绶文老大人的功勋,不至于会被判处死罪。只要你把向和行贿之事皆写出来,由我呈交给皇上,那你还是大功一件,说不准到最后还只是个降五级留任的处分。 皇上最恨的便是贪官,像和此样的官员,死上一百次都值得,你勿要被他给拖累了。” 许维这段话可把国泰已死的心又重新说动了起来,他犹豫不决地对许维说道, “那容我细想一夜,明日午时你再到我处。”打心里国泰是没指望什么降级留任,只期盼着能获得个斩监候之类的处罚,先拖过一段时间再说。 许维也不便逼得太紧,怕适得其反,于是便同意了国泰之所求,颇有些得意地出了牢房。 还真应了那句夜长梦多的老话,许维早晨刚起床,便得到山东胡庆余堂的密报,今早,大清朝的军机大臣和也进了济南府大牢,在里面与国泰详谈甚久,至今还未出来。 许维接到这个报告后,心中直喊不妙,可能国泰会澄清与和的关系,许维赶紧立即坐轿也赶往大牢。 才到得牢狱之外,便瞧见从里面出来个二品大员,他身着九莽五爪朝服,外罩锦鸡补服,头戴缕花珊瑚顶,并插着根单眼花翎,圆脸大肚,这不是和还能是谁?和只短短一年,身材大变形,皆受了富贵的害,心宽体胖。 和见着许维,那副招牌式的笑容体现了出来,大老远的便打开招呼道, “哎呀,这不是许维许大人嘛,什么风把你也吹到济南府的大牢中来了?” “与你同样的理由的呀。”许维也是春意盎然地说了开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二人是挚交知己呢。 和压低声音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您可是棋差一招呀,国巡抚什么事都与我讲了。要不是我今早来得早,思想工作也作了一箩筐,这盘棋可就要被你给赢了去。”说完便扬长而去。 听到那刺耳的笑声,许维打心里憎恶这和,真是个笑里藏刀的家伙,总有一天要死于我手上。他有点意识到不妙,快速进了大牢找那国泰。 大概是听到牢卒在外唱名, “许大人到。” 大老远的国泰在牢内就冲着许维的方向大声嚎叫道, “姓卫的,你居然敢蒙我?像和大人如此精忠报国之大臣,国之栋梁,你也想污蔑他?哼哼,我国泰也是世受皇恩之人,岂能与你这等小人为伍?你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任何事,我国泰一人做事一人当。” 许维听到这些话,顿时无语。明显和那国泰是彻底被和给洗脑了,想从他那里突破,弄垮和已是无望。和不愧是头老狐狸,总能领先自己一步。 既然话都被和挑明了讲,许维不再给这国泰留任何面子了,加大了查案的力度,连续三夜提审国泰。 国泰倒也很配合,有问有答,很快便查清了国泰犯下勒索属员、挪用公款等项罪状,受贿银两查明的有八万多两,并造成山东全省亏空高达两百万两。 和、刘墉等据实奏报,并给出了处理意见: 首犯国泰蒙皇恩深重,被寄任封疆大吏,不思廉洁自律,整肃地方,乃任性乖张,以至声名狼藉。明知历城等库亏空,仍令历任属员交结,以致官库长期帐存不实。据于易简交代,其贪污数已累万盈千,实属贪赃枉法。应将革职山东巡抚国泰依照“侵盗官银钱粮数在一千两以上”的大清律例定罪为斩监候,秋后问斩。 次犯于易简,身为山东布政使,目击国泰贪污劣迹而甘为其隐瞒,曲意逢迎。前蒙皇帝面询时又不据实陈奏,反而力为国泰掩饰,以致国泰肆无忌惮。应将于易简按照大清律例处斩监候,秋后问斩。 许维还怂恿刘墉多加了一条,即不知何故,钦差尚未到达历城,而巡抚国泰却已知晓该事,事先令人暂时填补亏空。据查,可能乃是国泰之弟国琳通风报信所为。 许维打着一副好算盘,好歹也得把这国琳拖下水,说不定便由他身上打开突破口,露出是和所泄也不准。 乾隆闻报后对山东全省官库亏空高达两百万两一事大为恼怒,在奏折上写下朱批: 国泰、于易简但知罔上行私,通同舞弊,而于属员亏空帑币概置不问。其罪实不可恕。但尚有王伦一案籍词卸罪,国泰、于易简二人著加恩赐令自尽,勿再押解进京,派尚书和前往宣旨监看。在国泰临刑前,审清究竟是否真为国琳通风报信? 在京城,乾隆也令军机大臣福隆安审讯国琳。经国琳交代,其确有让家人去山东,可那只是因家中老母亲挂念长兄已久,故才派甲家丁套儿前往山东,并无通风报信之嫌。 而由和审讯国泰的结果与国琳基本相同,乃是家丁捎来家中的问候而已。 本来此案还将涉及国泰之父,四川总督文绶,在和的力保之下方始无罪开释。许维总算有些明白国泰与和的幕后交易的内容。 最终山东巡抚国泰贪赃枉法一案落下大幕,以山东巡抚国泰、山东布政使于易简自裁,一批山东官员被撤职发配边疆,京中的国泰之弟国琳被撤职查办为结局,和又躲过许维从暗处射出的利箭。 目送许维离京远赴福建上任,和也在暗中布置着。正所谓你初一我十五,姓许的捅我一刀,那我和也要砸你一拳才是。等着瞧吧!(未完待续,) 第四节 五月十八日,许维带着二杨及林宾日三人及白虎堂六名三等鹰卫入了福建境内。 福建,古属闽越人之地,讲的是闽南方言或福州话,许维本想亲自探听一番福建的风俗民情,但只在路边驿站里听上几句闽人对话后,便放弃了亲自打探消息的想法。很简单,根本听不懂闽人在讲什么意思,与京话有极大的差别。一个简单的‘吃饭’读音,闽南话会说成‘驾崩’,福州话则说成‘写波’,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林宾日本就是福建福州人,居于福州南后街一带,离开家乡也才三年,由他领着自也不会太闷。 在许维首肯之后,林宾日便负责起了向导一职的任务。一路行去,林宾日尽心尽责,不断地讲着福建的风土人情,名人趣事,也让许维一伙人对福建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福建在西晋之前始终是吴越土著控制,自八王之乱,中原动荡后,衣冠始入闽者八族:林、陈、黄、郑、胡、何、邱、詹。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衣冠南渡、八姓入仙‘,仙则指的是仙游。直到此时,汉族才在福建占据多数。 福建在由闽王王审之兄弟治闽达六十年之久后,才逐渐与北方汉族真正完全融合,经济上有很大的发展。 在南宋时因辖一府两军五州,故福建又称八闽。 清代福建辖有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延平、建宁、邵武、汀州八府及二州、五十二县、六厅。 越靠近福州,林宾日则越是兴奋,毕竟数年未归家,思乡情绪渐浓,更有那‘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之意。许维对林宾日的心情还是颇能了解的,甚是体贴地把行程加快了一些。 这日,许维一行人已到了鼓山下,离那福州城也不远矣。对于连日赶路的众人,林宾日心内非常过意不去,便对许维说道, “大人,此去福州县城已不足半日行程,莫如由我领着好好欣赏一番素有石鼓名山美誉的鼓山,放松半日。” “也好,我等急行而来,走得确实有些疲倦了。”林宾日善解人意,许维便顺水推舟答应下来。福建自己从未来过,正所谓即来之则安之,不好好欣赏一番美景也枉当这福建的地方父母官了。 鼓山,位于福州府的东大门,主峰海拔969米,分为鼓山、鼓岭、鳝溪、磨溪、凤池白云洞五大景区。自宋朝至清皆为游览胜地。山上四季常青、苍松滴翠、奇葩流红、岩秀谷幽,名胜古迹遍布全山。 相传山颠有一巨石平展如鼓,每当风雨之际,便发出隆隆的声音,象鼓声绵绵不绝地在山间回荡,故名鼓山。 山上千年古刹涌泉寺面貌庄严、规模宏伟、工艺精巧、殿宇辉煌,素有“闽刹之冠”称誉。寺中千年铁树、鸡丝木供桌及血经书称为镇山“三宝”,观后令人叫绝。寺前千佛陶塔系宋代用陶土烧制而成,制作精巧。历代名人在山中留下700多幅摩崖石刻,真、草、隶、楷、篆各种书法俱全,其中不乏有蔡襄、李纲、赵汝愚、朱熹、王阳明等名流的题字。 被林宾日这么一通猛介绍,许维听起来倒是心痒痒的,一行人直奔山门而去。 才行了不久,还未到半山腰,许维便发觉情形有些不对路,身后跟随着三个人,不紧不慢地从山脚时便跟踪起,三个都戴着顶斗笠,把面庞遮掩得实实的,你慢他也慢,你快他也快,形影不离。 二杨也注意到了这个情景,为保证许维的安全,二人分别打了个眼色,准备与六个鹰卫除掉这些尾巴。许维对此倒不置可否,示意未明了这些人身份之前,勿要打草惊蛇。 以许维的考虑,这些人最大的可能性是闽浙总督陈辉祖派出来的探子,想安点罪名在自己头上,好给陈辉祖以打击的口实。 内心对这陈辉祖实在是蔑视到了极点,身为封疆大吏,不仅未能看管好自己的亲兄弟,反而还要徇私报复!自己倒要看看这些狗腿子能奈自己如何。 此时许维反倒悠闲自在起来,沿途不断地观赏风景,遇见前人题字时,还要驻足停留半响,摇头晃脑般地低吟上几句,真是潇洒至极。这可苦了后面的三人,停停走走,从山脚行进至半山亭,足足花了一个时辰。 刚要入半山亭中歇息片刻之际,却见从亭内奔出数十个携带兵刃的壮汉,在一个满脸胡茬左眼已瞎的汉子率领下,拦住了许维的去路。 瞎眼人那剩下的右眼目露凶光,颇为凶悍地冲许维便是一句带着极浓重闽南口音的话, “客人,今日上山路不通,请明日再来。” “这路莫不成是你家开的?我要上山烧香拜佛也不许吗?”许维甫一入境,便遇诸多事端,口气也不善。 “不许上就是不许上,你唆什么。”独眼汉斜了眼许维。许维遂不理睬那独眼汉,而是转身示意林宾日出面交涉。 林宾日走到前方,直接用闽南方言与那瞎眼人交流了几句,而后又转回到许维身边,悄声说道, “大人,今日此山被天地会所占据,他们要在此处开大会,所有游客皆被阻于半山亭边,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居然是天地会的人在此?那身后尾随自己的三人可能并非是那陈辉祖的手下,定是天地会的探子了,许维吃惊不小。 凭借飞鹰队的消息,许维早对天地会有所了解,故很想知道天地会在鼓山聚集所为何事。 自清康熙帝以来,天地会已逐渐成为清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天地会不仅依靠着台湾郑成功,还多次策动反清复明的起义,清廷可谓欲拔之却惜无良机。 尤其近几年来天地会势力更是发展迅猛,在经历了台湾回归大陆的一段短暂的低潮后,在新任舵主张孝廷的主持下,又重新在东南数省崛起,会众一度达二十万,与那川、陕、楚一带活动的白莲教不相上下,风头把南北武林八大帮给压了下去。 许维正自琢磨着该如何潜入山内,看能否探得些绝密消息时,那不声不响的三人突然发难,在连吹了数声响亮的口哨后,露出狰狞面目。带头一人直越过许维众人,来到那瞎眼汉子跟前,甩掉头上的斗笠,阴阳怪气地冲着他说道, “庄大田,你们天地会在鼓山意图聚众谋反,这可真是老天白送我王重洋一场大富贵啊!来人啊!” 庄大田显然认识那王重洋,也想不到官府的人居然会在此地出现,一脸愕然状,人往后退了一小步,打断王重洋的话语说道, “王重洋,我们天地会与你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无瓜葛,每月应有的孝敬也都按时送上,今日你何来此招?” 王重洋狞笑道, “这可不是我本意,只是奉了抚台大人之命,情非得已啊。你还是快点去把同党都叫出来,一起随我去衙门,也好让兄弟我交差。到时候我也会交代一声,让衙门的兄弟们款待你们一些,免得被活生生杖毙了。” 庄大田也非好惹之辈,虽见情势不妙,官府可能设局捉捕,但还是很强悍地答道, “想捉我?哼哼,就凭你们这些捕快?等来生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重洋也不再浪费口舌,大声喊了一句道, “给我拿下”。 顿时在半山亭附近的草丛中、山壁内,一下窜出过百的公门捕快,手拿兵刃对占据半山亭的天地会会众发起猝然攻击,此次抓捕必是经过事先预谋的。 独眼的庄大田显然对此意外之事未曾估料到,很是慌忙地让手下迅速退入亭中进行顽抗,并仓促派人通知在白云洞的其他天地会众躲避。 占据半山亭的天地会众倒是很顽强,在多于己方数倍的官兵面前,死守不退。前面一名倒下,后面一人递补而上,而庄大田更是奋勇当先,手提双斧立于最前面。官兵来一个劈一个,有万夫不挡之勇,不到半盏茶功夫,庄大田脚旁便倒了近七名官兵,皆是脑袋被劈烂。 由于山道狭窄不堪,只容得三人通过,天地会占了个地利之便,紧紧扼守着通往山上的半山亭,故官兵一时半刻也拿庄大田一伙没什么办法,双方开始在半山亭处僵持起来。 许维等人见官府与天地会交上手,便开始慢慢往后退,卷入地方事务实为不智。你许维想退,有人可没想让你这般便宜了事。 就那个叫王重洋的官府捕头在见到天地会众被手下人给围住,拿下庄大田是早晚的事,于是闲起心来就盯上了许维,正巧见许维一伙想溜,几个起纵,便越过许维头顶,阻住下山之路发话道, “你们这几个白莲教逆匪,还不给我乖乖俯首就擒,难道要本大爷亲自动手吗?”哗拉一下,许维周围又被数十个衙役给围得水泄不通。 许维听后一片愕然,怎么回事,居然被误认为是白莲教的人了。 杨遇春老练地在后发话道, “这位大人,我等十人皆是从浙江入闽事置货的正经商人,怎会与这白莲教乱匪相勾结?再者说了,这个叫庄大田的人,我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大人勿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王重洋嘿嘿冷笑几声,双眼死死盯着许维那甚是鼓囊的包袱,目光甚是贪婪,自有见解地说道, “你等当然是从浙江过来的,但并不是经商的商人而是白莲匪徒,想与这天地会反贼商讨什么大事,可你们怎会料到官府早有细作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我得来的情报显示,白莲匪徒一行也正好是十人于一个月前秘密潜入闽境,意图与天地会铁血堂的人联络,这地点就选在鼓山之上的白云洞内,你们莫欺我什么都不晓得,还是乖乖地随我走一趟衙门。” 许维与二杨对望一眼,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还真应了那句‘未见判官,先遇小鬼’的古话。 王重洋大概是看到许维一伙表现出后怕的样子,以为自己恐吓成功,便循循诱导般说道, “其实我看你们也不是真想入那白莲教,定是被人所逼。本大人素有好生之德,体谅你们的一番苦心。这样吧,你们就交点钱赎你们的罪过,我也好替你们摆平这一道。” 听完王重洋的这一大番话,许维总算明白,敢情这衙门里的人是趁机来敲竹杠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福建官场也好不到哪去。山上逆党还需剿灭之时,居然此刻就敲诈勒索起来,实在是颠倒主从。 许维点头同意先花钱消去此灾,等日后再寻机找此人要回钱物。贵为福建按察使,三品大员,居然会在福建境内给人勒索,说出去还真让人笑掉大牙。 林宾日领命上前与那王重洋交涉道, “这位差爷,那您说这所谓的赎罪银两该是多少?” 王重洋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寻思了片刻,凭直觉推断,这伙人个个带着沉重的行李,现银当不在少数,可能是江浙的富豪南下福建打天下的,绝对是个大肥羊。要不是被自己恐吓几句戴上了谋反的大帽子吓破了胆,真要让他们出点血还比较难。 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面带笑意望着林宾日。 “一千两?” 王重洋摇了摇头。 “那是多少?一百两的话也太寒酸了,叫我给我还出不了手。”林宾日半开玩笑地说着。 王重洋眼一瞪,不悦地说道, “一百两,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呀!你们要想想,被当成白莲逆党,那可是要杀头的。这保命钱自然要贵上一些,一万两,不说二话。给钱我就放人,不给就全部抓进大牢。自己想清楚。” 听到一万两这几字,林宾日还真有点犯晕,如今当差的真是够狠,吃人不吐骨头。 许维也听到王重洋所说的话了,第一直觉便是这福建官风实在是差到家了,差役到处讹诈钱财。对待富人如此,对待穷人更可想而知了。 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哼哼,想占我的便宜,连门都没有,唤过林宾日叮嘱道, “先给他吧,就算是暂时寄存在他那边。等我到任后再与他算这笔帐。问清是哪个衙门的,日后好打招呼。” 林宾日按着许维的意思,换了种更卑谦的口气对王重洋说道, “大人,这钱我们可以出,所谓破财消灾嘛。但我等毕竟是外乡人,千里迢迢的来福建做生意,怕人生地不熟吃亏上当。 既然与差爷如此有缘,不如就请留下个地址姓名什么的,日后我等在生意上如若与闽人起了争端,也好找大爷您给调停一下。我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关系二字。” 一番话被林宾日说得光冕堂皇,挑不出一丝毛病,像极了商人要找靠山的模样。王重洋还以为自己碰上冤大头,发财树了,丝毫没再多想,拍着胸脯便答道, “找我就对了嘛。出门在外靠朋友,尤其在这福建境内,我王重洋哪个地方不熟?就凭我在臬司衙门做了二十年的捕头,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放心,搭上我这一条线,做生意稳赚。” “那以后可就全靠王大爷帮忙了。”林宾日再次恭唯了一句。 生怕这到嘴的肥肉飞了,王重洋耐下性子不厌其烦地给许维等人反复推销介绍自己道, “你们大概不晓得这臬司衙门是干什么的吧?我可告诉你们,这臬司衙门就是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里头属按察使最大,专管全省的刑名律令,专司缉拿嫌犯,保证地方治安,排在巡抚、布政使之后,权力极大。 我在臬司衙门也做了二十年,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人没瞧过?伺候过三任按察使,就连当今的福建巡抚苏庭芝也是刚从按察使任上转迁过去的。 我肚子里可装了本帐,哪个官员贪多少我心里都有数,分赃吃私我尽收眼中,故这福建谁还敢不给我王重洋面子?福建一亩三分地,我跺跺脚都会摇三摇。”这番言语的目的便是要在许维面前摆明自己的势力,王重洋的唾沫讲得是漫天飘洒,很是卖力。 这种场景好比管家打了老爷一巴掌,弄得许维还真是在为未来能有这么个好部下而万分‘开心’,一副净白的面庞都气成猪肝色。 堂堂的福建按察使居然会被按察司衙门的捕头给敲诈勒索?自己怎么这么好运道呀! 看到许维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后,一旁的二杨及林宾日都恍然大悟开来,纷纷掩嘴偷笑不已。真是自家不识自家人,有得瞧了。 “王重洋。王重洋。”许维默念了几声,看来真是要把此名牢牢记于心中,秋后总算帐。 在林宾日掏出一万两银票把王重洋顺利打发走之后,徉装下山的许维在路途中吩咐众人道, “这王重洋的事,一等抵达按察司接了官印,马上就第一个严办。现在我们先在山脚下等候上一会,等官兵衙役都走了之后再行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天地会的漏网之鱼。能从小角色口中探得福建天地会的一些具体情况也是好的。” 许维看来想要整肃天地会在福建的势力,这应是离京前乾隆千叮万嘱过的。(未完待续,) 第五节 从山下不断有弓箭手向上增援,而许维等人则机灵地躲避于路旁。林宾日瞩目半山亭,只见那边是一片刀光剑影,腾挪砍杀。不断有官兵及天地会会众从半山亭处顺着山道滚了下来,还有众多人直接被打飞出小悬崖,直坠山底。好好的千古名山、拜佛圣地居然变成屠杀之地,看得林宾日直摇头。 许维对这一切也尽收眼底,面无表情地随口问林宾日道, “天地会在福建的势力如何?” “其他地方我不晓得,只知在福州,天地会铁血堂的闽东分堂很是强大,光入会的百姓大约便在八千上下。” “哦?就一个地方支堂还有分支?”许维比较诧异。 林宾日乃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对天地会有着比较深的了解,解疑道, “这是必然的。回想当年,郑成功便是在福建起事,经营福建多达十年之久,并还曾一度挥兵十余万北上,与那李来亨贼部会师温州,妄想直捣京师,光复明廷。万幸受阻于江浙,使得北方数省百姓免于兵灾。 虽然郑逆最后逃至台湾,可其在福建旧部势力依旧盘根错节,最终郑逆麾下第一虎将陈永华创建天地会,朝廷再想尽数铲除时却难以为继。 时至今日,天地会由张孝廷主持日常会务,其下共分四大堂,分别为金鼎堂,银爵堂,铜心堂,铁血堂。 因福建乃是郑逆的老巢,故铁血堂在天地会中的排位乃是第一的位置,堂主均是下一任总舵主的热门人选。也只有铁血堂才另设有四大支堂,闽东、闽南、闽北、闽西,会员覆盖全福建。” 听到这里,许维眉头不由大皱,剿灭福建的天地会,这么大的烫手山芋居然自己拍胸脯在皇上面前就接了下来,怎么下手呀?不过难铲也得铲哦,谁叫自己已打下了包票! “看来想彻底消灭福建的天地会,还需借助你这个本地人的力量了。林兄身具有惊天纬地之才,必能助我一举铲平铁血堂。”许维拍着林宾日的肩膀,又用起了激将法。 林宾日颇为受宠若惊地答道, “能为大人效力乃是林某的荣幸,愿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站在山道边,遥望远方,小半个福州隐约可见,许维甚是感慨地说道, “福建也算地杰人灵之地,同处江南,可为何远逊江浙?一路行来,我收获颇多呀! 一来官场黑暗,贪没之风横行;二来教育不够,饱学之士极少,未能宣教乡里;三来会党众多,严重扰乱治安。如能从这三点入手,福建何愁民不安人不富?用个三年治闽,我就不信治理不顺!” “大人说得极是。”杨遇春、杨芳、林宾日三人同时答道。 抬头看了下半山亭方向,似乎声音一下静寂了许多,想来可能打斗已经结束。许维率先领着众人向半山亭走去。 呈现于许维眼前的半山亭,一副恶战过后的模样,兵刃断器随地俱是,地上、墙上均是血迹斑斑。亭内倒毙着不下数十余具死体,每跨出一步,都会踩着死尸。尤其是半山亭外通向亭内的一处紧要关口,官兵伤亡甚众,显目位置还掉落一柄断斧,可想而知必是庄大田杰作。 回想一下当时的战况,定是激烈异常,这庄大田死守关口不退,斧劈十名绿营官兵。最后因兵刃折断,弓手增援抵达,寡不敌众,只能退入亭内继续顽抗,可谓骁勇之极,只不知庄大田下场如何。 杨遇春清点完死尸后向许维禀报道, “大人,半山亭处官兵死亡十七名,天地会会众死亡三十八名,并无发现庄姓大汉尸首。” 许维冷静地说道, “当那王重洋调动弓孥手时,就已注定庄大田败亡的结局。平常百姓怎能与训练有素的官兵相抗?还算不错,这姓庄的终于逃过一劫。走,大伙一同上山去找找那庄大田,说不准能抓到这条漏网之鱼。” 当许维等人赶至白云洞时,早已是人去洞空,地上只遗留下些折断的兵刃。杨芳抹了抹额上汗水,有些抱怨道, “害得我们赶得如此匆忙,居然连个人影都没碰到,我看那些天地会的人接到被官兵包围的消息后都溜之大吉了,哪还能再留于此地。” 许维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地上拾起一把带血的精钢剑,沾了点血凑到鼻子前嗅了嗅,说道, “这剑上的血还是热的,显然此地刚经过激烈打斗。虽然不晓得为何有人报信,居然被官兵给围住。但有胆能选在白云洞内聚会,必对地形有所熟悉,他们打散之后极有可能还隐藏于鼓山之上,大伙儿给我追。” 一出白云洞,林宾日便带着众人往罗汉洞方向追下去,那边地形隐蔽,适合藏匿。紧随着林宾日,许维等人一直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快行。这鼓山的山道确实是险峻无比,稍微一失神,便会坠到十丈深的深崖下。幸好许维等人都习过武,比一般人更强壮点,对这点困难自不在话下。 “咦?”领头的林宾日诧异地轻声叫了下。 许维感到好奇,问道, “怎么,林兄发现了什么?” “这边有血迹。” 果真,小径边的绿草上沾了零零星星十几滴的鲜血,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看来猎物应在附近才是,就是不晓得是大是小。 许维精神一振,指挥着顺着血迹往下走。在拨开杂草后,里面露出条人为踩出的不大显眼的小道。急行半个时辰后,终于发现不远处躺着个黑影,应是负伤后勉强支撑着来到此处终因留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九人同时在等着许维的命令。 许维来到黑影面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嗯,此人面庞尚算英武,从眉间不经意飘露出桀骜不驯的味道。身躯魁梧,肌肉甚是结实,如果没有特别的实力,也不会带伤奔走如此远的距离。以自己推测,此人绝对不会是天地会中的小角色。 “大人是想将此贼收留并加以救治?”林宾日问道。 许维点点头。 杨遇春提醒道, “大人,此贼乃天地会中人,瞧其身手不输于我等。万一被他发觉我们的身份,来个突袭,大人您可是防备不了,最好的计策莫过于直接交给官府办理。” 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娓娓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交给官府的话,那我们就白白丢掉了个天大的功劳。 官府最多把其关进大牢严审罢了,万一不吐实也就是一斩了之。而换成我们,大可花点时间布个局,让他自愿地把天地会的秘密一五一十地都说给我们听,而后再采取行动端掉天地会铁血堂的老巢,这可是个不小的功劳。” 说到高兴处,许维不由面带笑容。 当那人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躺于担架之上,周围还紧密地围着六个人,随着担架缓慢地前进着,看情形应是这批人救了自己才是。 见到他已醒转,许维等人都围拢了过来。许维假装好心地问道, “这位兄台,你没事了吧?” 那人感激半撑起身抱拳答道, “多谢众位兄台搭救之恩。”原来这个天地会会众叫林爽文是也。 “出门在外,救死扶伤也是应当的,佛家不是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嘛。”许维轻描淡写地答着,力图给林爽文一个良好的印象。 “还不知诸位高姓及何处高就?”林爽文问起救命恩人来,看来警觉性不低。 林宾日替许维出头答道, “我等都是从浙江过来到福建做生意的,这位是我们的卫老板,我是他的帐房师爷,这两位都是卫老板亲戚,姓杨。其他这几个是我们雇的保镖。那日正巧谈完生意至鼓山游玩,也就那么巧遇上林兄弟了。不晓得林兄弟何故会晕倒于罗汉洞旁偏僻小道上?”林宾日不动声色地反盘问起林爽文。 林爽文也不隐瞒,压低声音直接说道, “不瞒诸位仁兄,小弟我乃是天地会中人,因聚众集会而被官府捉拿受伤,为躲避追捕而晕倒于那里。” “原来如此。”众人都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 “天地会中人皆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当今朝廷无道,民不聊生,官场黑暗,正需你们这种人出来替天行道。只可惜我手无缚肌之力,不然也加入天地会了。”许维开始大摆**阵。 “卫少太客气了,我们这些穷人也只是为生活所逼。此路凶险,正常人谁会如此做,还不都是官差大老爷给逼的。如果没那么多的赋税,谁会铤而走险加入天地会!民间都成天在喊‘大清万税万万税’,我看迟早会生出一场大变来。”林爽文倒也风趣。 ‘万岁万万岁’被说成了‘万税万万税’?真是个别出心裁的说法,看来民间早已疾苦不堪,反抗的力量正在积攒之中,之前的甘肃兰州回族大起义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罢了。许维心中这么想着。 “但不知此去何处?”林爽文又问道。 林宾日答道, “我祖籍福建福州,在江浙一带漂泊谋生多年,久未归家。此行一来正好可陪卫少爷谈生意,二来又可回家省亲一趟。 林爽文见林宾日也是福建人士,且还同为福州人,顿时对他亲近了不少,高兴地说道, “没想到林兄也是福州人,小弟我也是福州的,家住黄巷,不晓得林兄你住何处?” “我呀,居于左营司巷一带。” “莫不是林正澄林老先生的后人?” “怎么,你认识先父?”林宾日此时才有些惊讶地问。 “林老先生在街坊眼里可是个大好人,乐善好施,谁人不晓。”林爽文夸赞道。 几句话聊下来,林宾日与林爽文很快打成一片,许维山看在眼里乐在心头,这般就行,只要林宾日保持这种势头,就不信从林爽文口中挖不出天地会铁血堂的底细来。 因为官府开始捉拿林爽文,故虽然家就近在咫尺,林爽文也不敢潜回家中,只能先在林宾日的家里暂时居住下来养好伤势再作打算。 经过几日的静养,林爽文伤势大有好转,而许维也收获不小,从毫无心机的林爽文处又挖得不少天地会消息。 林爽文只是天地会铁血堂闽东分堂的一个红棍,其上还有白纸扇、先锋、香主、山主,平日只负责外围的安全警戒,未能进入闽东分堂的核心系统。 那日天地会确实在白云洞召开一个极其重要的会议,连总舵主张孝廷及四大堂主也都大驾光临。 因台湾的雷袍会极力相邀,会上天地会决定暂缓内地的发展转而向台湾谋求更大的活动空间,反正台湾那边郑家旧部甚多,扩张起来定不成问题,相反,近年来因清廷的残酷镇压,天地会在内地的势头有所减弱。 谁料官府却事先得到消息,派出重兵拘捕天地会一干首脑,而山下的王重洋只是明面上不起眼的一路伏兵而已。为掩护总舵主脱身,庄大田及林爽文均身负重伤。 为能尽快一网打尽天地会,许维则在秘谋策划着。(未完待续,) 第六节 许维回到按司衙门后,稍微梳洗一番后,马上率领杨遇春、林宾日前往拜见戴文正。 经过与洋人在马尾港一战,许维不敢小瞧火器了,也充分体会到先进科技的威力。中华民族及大清如不自强,恐数十年后在炎黄大地上驰骋的便将是洋人的铁车铁马了。 软禁戴文正的偏房大门外一左一右地站立着两名鹰卫,见到许维过来,都朝其行了下礼。许维点头后发问道, “此老在房内有何动静没有?” 左首一鹰卫答道, “一直都是在打坐之中,除了偶尔进进食外再无其他动作。” “打开房门。” 在许维下令后,两名鹰卫推开了房门。 显露在众人眼中的果是那戴文正在闭目打坐,双眼紧闭,那长须极有节律地无风飘动着。杨遇春想上前推醒戴文正,却被许维阻止,他小声对杨遇春说道, “时斋兄,既然戴老先生在打坐,我们就别打搅他了。一起坐在这里等等吧。” 许维率先盘坐于地,其他二人也只好跟着一起坐在地上。 这一坐就是足足三个时辰,等得是许维有些晕头转向。可不是,风尘仆仆地从马尾港赶回福州,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长坐于此。就算是块铁也承受不起。 慢慢的,许维两眼发黑,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在旁陪坐的二杨及林宾日都慌了神,赶紧把许维给掺扶了出去。林宾日临走时不忘瞄了眼戴文正。此公久闭的双眸终于在那时打开了一条缝,射出一道精光笔直注视着许维。 看来这戴老先生对许大人有意,不晓得是不是在行那欲擒故纵之策。 林宾日也不好点破,紧随二杨出了房门。 过了三日,许维身体逐渐恢复,又提出再次拜访那戴文正。在马尾港一战中身负重伤的杨芳一听就反对,叫囔说道, “大人,我看这老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怕是个走江湖的老骗子而已,还不如被抓住的洋人有用处。” 杨遇春则对杨芳说道, “二弟,大人既然如此做,就有他的用意,你就别多嘴了。” 林宾日也劝杨芳道, “诚斋,我也如你杨大哥所想般,认为那戴性老者绝不是个普通人。一旦请得出山,对于大人的前途可有极大的裨益。” 杨遇春听到这,不由向林宾日望去。二人对视一眼,宛然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许维口中只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但愿这老头别学那三国中的诸葛亮,也非要我依样画葫芦学那刘备来个三顾茅庐不可。” 此次拜访,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大费周折。戴文正并没怎么难为许维,只让二杨及林宾日停步于门外守候,独自与许维一人入内详谈。 杨芳乃是个急性子,边等边骂骂咧咧道, “这死老头也不晓得在耍什么花招。要被我知晓在使诈,我便一刀要了老头的小命。” 杨遇春则踱步来到林宾日身旁,小声询问道, “宾日兄,你看这戴公有何良策献给大人?” 林宾日耸了耸肩,说道, “我也不晓得。不过依他戴家的历史,想来应是与改进火器有关的吧。” 林宾日只猜对了一小半。这戴文正并非只提到火器一事,还提到了如何全面学习西方先进科学的一整套方案,把许维说得热血沸腾不已。 戴文正把许维引入房内后,直接转身目放精光紧盯着许维说道, “许大人,我在牢内也听到些你的所作所为,严惩贪官,为民翻案,不愧为青天之称呀!” 见戴文正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许维不晓得这老头心里到底装着啥心思,客气地答道, “为官一任,造福百姓,此乃职责所在,不值一夸。” 戴文正话锋一转,说道, “大人能来此处,想来定是已找到鄙人藏于按司大狱中的四部书了吧。” 见话已入正题,许维也不再掩饰什么,直说道, “戴老先生,我粗略地看了您的四本书,觉得那里面的事与古圣贤所说相差不可以里计,什么三权分立,民主至上,蒸汽动力,万有引力等等,简直是深奥无比。” “那大人又为何还找上鄙人呢?”戴文正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这这这。。。”许维停了一小会,有点难堪地答道, “因为火器的缘故。” 戴文正又多瞅了许维几眼,面带诡异地说道, “许大人大概是在三天前刚领教完西洋火器的威力,才如此着急地找上鄙人,想学些应对之策吧!” “你怎会知道?”许维还真有些诧异。这老头连自己受那西洋人的火器攻击都晓得,那不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了? “三日之前,你在我房内等候的三个时辰中,我便从你身上嗅到了火药的味道,我可是研究火药达三十年之久了,它的味道我闭着眼睛也能闻得出。”戴文正不由露出自信的神情。 “不愧为火器大师,下官确实为求得火器之秘来拜访老先生的。” “想让我传授火器奥妙也不难。。。”戴文正假做沉吟状。 看来这姓戴的必有所要求,不会是让我替他老父戴翻案?这可是圣祖爷康熙钦定的案子,想给翻过来大有难度。许维有些疑惑。 “大人,你知否我乃是唐朝李圣公之再传第十三代弟子?” 李圣公?那不是曾任大唐司天监监正的李淳风吗?据传其精通天文历算,曾经因为预感到不久将有武则天乱唐的灾难,便推算起来。一时推算得忘了情,一直推演下去,直到被另一位监正袁天罡推了一下后背,道:“天机不可泄漏!”他方才罢手。但这时他已经推到千年之后了。李淳风便把他推算的成绩,写成诗歌,又画成图画,通过袁天罡上奏给唐太宗。 这便是历朝历代君王所严禁的**《推背图》的由来,此书共六十卦,每卦配一图及一语,言语及图表皆枯涩难懂,蕴藏深意于其中,世人皆不得其解。但对照前三十四卦,唐、宋、元、明四朝大事均一一对号入座,不可谓不是奇书也。 “就是那本《推背图》的作者吗?”许维好奇心被吊起,发问道。 戴文正颔首称是,并照着自己的思路旁若无人地开始叙述开来, “李圣公窥破天机著出《推背图》后便飞升而去,我们这些后辈弟子穷白首之日也无法破解其中的奥妙,只能参照着过往事情,推算解闷罢了。” “难道你已堪破此图不成?”许维直觉地感受出异常之处。 “不错,老夫正是承关押于按司大牢之福,而顺利破解全图,堪破天机,并洞悉我中华百年之国运。” 不会吧?许维对这戴文正所讲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能推算出后世,这岂不是。。。许维打心里是不信什么神仙鬼怪的,算得上是一个正统的无神论者。 戴文正也瞧出许维内心不信此事,便语出惊人地说道, “许大人,你的家财可不是一般的多,称你富可敌国不夸张吧。再者,你三日前乃是去了趟马尾港,并伏击了英船无敌号。此行你可谓损失重大,人马折损将近半数。而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都深涉其中,其个中缘由皆与鸦片这害人物有关。我可否说错?” 这下轮到许维张大嘴巴再次愣在当场了。还真不是瞎猜的,把个中情形说得如此具体,就算偷听守卫之人谈话也不能如此细致,再者说了,这看守戴文正的两个鹰卫早已被下达了禁口令。 虽然对戴文正的本事有七分信服了,可对他的动机许维还是感到疑惑。这姓戴的已能前推五百年,后算五百年,那他还在这边与自己瞎蹭到底所为何事? 戴文正看透了许维的心思,露出自信的笑容,用坚定的语气对许维说道, “我要逆天而行,让中华之百年国运发生大逆转,扬我国威于五洲之上。” 许维百思不得其解,问, “我说戴老先生,我大清气数尚不至于要到了垂危亡之边缘吧。如今天下虽然小有劫难,可还算太平。如按你的说法,我大清已是垂暮将死之人,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步吗?” “正是。”戴文正极其肯定地答着,并说道, “大清也只剩下百年国运,其亡于一女子之手。一甲子之后的太平之乱将掀开华夏危亡的序幕,西洋诸国将开始瓜分我泱泱华夏领土,我中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疾苦不堪。”说到伤痛处,戴文正不由老泪横流,默念着一首诗。 ‘国破家亡山河碎,洋夷为祸乱中华。只待圣人振臂出,扬眉吐气立东方。’ 还有百年嘛,人能活那么长吗?到时可能自己都作古了。古人不是说嘛,人死万事空,能管得了身后事吗?许维对这戴文正如此热心肠,倒是相当不解。 许维毕竟乃是从市井出生,虽然也恶补了不少书,可对那国家大事还是有些许漠不关心。 戴文正正色提醒许维道, “许大人,树死留皮,人死留名呀。如果你想做个名垂青史之人,便照我的方法去做。当然,这关系到我汉民族的生死存亡,既然我挑选上你,你也无法逃避,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见许维依旧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戴文正只能鼓动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道, “最现实的利益便是能让你成为大清第一权臣,实现你的抱负。” 提起自己的抱负,许维眼一亮,这倒是满现实的。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一朝得掌权,醉卧美人膝的境界,可苦于朝中有和压着,与自己处处作对,无法迅速实现。 见终于吊起了许维的兴趣,戴文正很是高兴,说道, “只要按我所说去做,定能让许大人成为大清一位栋梁之臣,挂像于凌霄阁内。”(未完待续,) 第七节 左联:春风得意得如意。右联:青楼风中搂青娘。横批:锦绣门户。 念至此处,许维不由笑了一笑,这家妓院的老鸨还真能下功夫招揽生意,在门面上贴了这么副对联,甚是贴切。 “爽文,你那个鹿香主怎么选了此处来会客?不是说好在码头见面的吗?” 林爽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答道, “我们这香主临时起了主意,换成了珩衣阁。他平日里那是什么都好,在帮中做事认真负责,对兄弟关心爱护。一有钱的时候,就会请众家兄弟喝上几盅。。。。。。” “那位鹿香主以何营生?”许维突然插口问了一句。 “鹿香主平日在南门附近开场卖艺,凭着从一个英吉利商人任洪辉那里学来的西洋魔术赚点钱,那玩意还真有些新奇,老百姓满爱看的。” 许维点点头,原来是以杂耍为生。 本朝自康熙帝以来,从英吉利、法兰西而来的传教士甚多,不仅带来了先进的历法、算术,也传进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洋玩意,这魔术便是一种。 而这洪任辉则在本朝还有些名堂,曾在杂书中看到过此人姓名,大约是与什么案窜在一块,并最终驱逐至澳门。 见许维并没其他表示,林爽文便继续讲了下去, “鹿香主唯一就这点差些,隔三差五老往烟花巷里钻,弄得嫂夫人可没跟他少闹。最近这家珩衣阁新来了位叫喜儿的姑娘,长得美不说,还能说会道,甚讨得老鹿欢心,弄得他都四天四夜没回家了。” 爱****?许维脑海中快速划过一个念头,这可是鹿世旬的命门,日后如若自己要对姓鹿的下手,当往此处寻思,不愁其不低头。 “男人嘛,来此轻松一下也是常事。”许维边轻描淡写地说着边跨进了珩衣阁的大门。 阁内各处院落包房内正传出一片丝竹和荡笑之声,中间还夹杂着喝酒猜拳行令的杂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现今当官的个个热衷此道,故娼妓屡禁不止,每家妓院后面都有棵大树作靠山,生意异常红火。 “哎呀,客官,看你可是生面孔呀,平常不常来吧。我们这珩衣阁可是西门一带数一数二的馆子,这坐馆的个个貌美如花,包几位玩得开心尽兴。” 一个半老太婆的老鸨浓妆打扮,扭着难看的臀部姿势晃悠来到许维等人面前,嘴一张便开始推销起阁内的小姐来,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胭粉味更是扑鼻而来。 许维及二杨、林宾日少见此等场面,都不由退后了一大步。林爽文乃是地主身份,倒不好往后退,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交道, “我说牛大姐呀,我等来此是找人的,与其约好在此地谈一笔生意。” “找谁呀?”老鸨拖长了腔调,没好气地反问。现在很多客人的家属也都打着这幌子进来寻人闹事,她当然对这种事避之而不及。 “鹿世旬。”林爽文答道。 “干么不早说是找鹿大老板的,来来来,他在喜姑娘的翠玉坊内等你们呢。”听到是找鹿世旬的,老鸨顿时眉开眼笑,跟那个白斩鸭是一伙的,看来今天还真是发财的大好日子。 在老鸨极端热情的接引下,七拐八弯绕了一小段路后许维一行人到了所谓喜姑娘的四宅院落内。房门推开,一个四十出头、虎背雄腰的壮汉正斜靠在一个二八年华妙龄女子的身上,双手正吃着豆腐,而那女子也还以暧昧的笑意。 “咳,咳,咳。。。”林爽文不好意思地连续咳嗽了几声,这场面真是让人好不尴尬。 那名被尊称为鹿香主的人听到林爽文的咳嗽声后,才把手从那喜姑娘的双峰上移开,正过身来说道, “原来是爽文兄弟呀,你们来得满快的,我也才来不足一个时辰。” 挥挥手,示意喜姑娘退出去。 “这位便是爽文兄弟提及的卫老板吧?”鹿世旬随意看了几眼许维。 “正是鄙人。久仰鹿香主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呀。”许维也打量了下鹿世旬。观此人面相,不像立场坚定之人,眉间飘现着一丝浮躁之气,与此种人交往倒是要小心为上。 趁着与鹿世旬作揖之际,许维暗自从袖中掏出张一千两银票,快速塞进了鹿世旬手中。 对于行贿之事,许维早已轻车熟路。光是从袖中塞银票至受贿人袖中的一个动作,早练就了一副天衣无缝的本领,外人丝毫看不出来。 江湖与朝廷本就是殊途同归,以许维在朝廷中勾心斗角数年来所得的经验,应付起险恶江湖来说自不在话下。 这鹿世旬要追青楼女子,花销必定极大,而天地会又是个没油水的地方,他只能另谋财路。只凭卖艺得来的钱哪够供青楼女子的花销?稍微买些胭脂水粉,足以让鹿世旬破产。对于自己送上的生财之道,许维料定姓鹿的是绝不会放过的。 许维一猜一个准,鹿世旬果真毫不迟疑地便收了下来,面上还打着哈哈说道, “卫老板真是太过谦了,你们好歹远来是客嘛,这样吧,谈完事我请大伙去半月斋好好吃上一顿。” 半月斋是福州有名的老字号饭庄,远近闻名。林爽文并没见着鹿世旬私底下收受银两的举动,还以为这鹿香主真与那许维有缘呢,连平日打听底细的过程都省了,如此也好,免得自己再多费一番口舌解释。 “诸位,请坐,请坐,别跟我客气。在这珩衣阁里,我也算得上是小半个主人了,小甜甜,你说对不对呀?”鹿世旬带着调侃的口气冲那喜儿说了句。喜儿秋波半送地撇了眼鹿世旬,娇声娇气地抽出别在胸襟前的粉巾甩了一下俏骂道, “鹿老板不仅是我们珩衣阁的主人,还是小喜儿的主人呢!” 打情骂俏完毕后,鹿世旬恢复常态,正儿八经地坐下后,喝了口茶,单刀直入地问道, “卫大老板,你找上我们天地会所为何事?如果是要帮你抢地盘,整商场上的对手,那还真不行。” “怎么,你们天地会有难处吗?”许维反问。 “那倒不是。只是最近官府一直在找我们天地会的麻烦,盯得比较紧,故我们接到上头通知,所有弟兄近几月都要收敛些,没事就别乱走动。” 原来如此,看来天地会也晓得外头风声紧,官府正在盯梢了。 许维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 “当然不是这种事。” “那又是何事?” 许维脸上呈现出一副崇拜的神态说道, “这江湖中传言,天地会总舵主乃是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以支手之力在东南几省强撑起抗清的大旗,鼓舞着众多尤思恢复我大汉天下的人,他们都以张总舵主为楷模,此等英雄豪杰若是不见上一面,真是枉为人一番了。” “你想见我们的张总舵主?” 许维摇摇头,继续说道, “我乃是汉人,当然想驱除靼子,光复中华。对天地会的所作所为很是敬佩,故想入天地会尽我自己的一片微薄之力,还望鹿香主能应允才是。” “入会?”鹿世旬有些嘀咕起来,最近上头是禁止外人再行入会,据说可能会内已有多名官府奸细在通风报信,以致会中的许多行动都受到阻碍。 “怎么,天地会有难处不成?能多结交几个反清志士,对你们天地会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许维步步紧逼追问下去。 收了别人的钱财,自然好歹都要帮上这卫少爷一把。虽然会里已不许再招新会员,不过总有例外。可以让这卫老板捐资入会,这点就算总舵主知道了也不会讲什么,天地会近年来经济十分拮据,正需外来资金的注入。 主意已定,鹿世旬气定神闲地答道, “卫少,别冲动,关于入会之事包于我身上。只不过但凡商人要入会,按会里的规矩则首先需交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以助本会的发展。” 许维眉一挑,还以为会是什么很苛刻的条件,张口便答道, “没问题,鹿香主就请开个价码吧。” 鹿世旬直到现在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许维来,要估算一下此人能出多少的银两,而自己又能从中分肥多少。 从气度不凡兼且仪表堂堂的许维身上,鹿世旬多少能感受得出他的富有气派。自己也见过几个浙江商人,身上尽沾着铜臭味,对钱财那可是达到分文必争的地步,远没这姓卫的大方。但隐隐约约鹿世旬总觉得哪里不妥,可又说不上来。虽令人生疑,可只要能赚到钱还怕什么。 鹿世旬端起桌上沏好的龙井,轻轻揭开茶盖,用它抹去面上的几抹茶沫,斯条慢理地小饮了几口后对许维说道, “卫少,不是我要讹诈你,这都是会里订立下的规矩,我也变通不得。要入会,起码得出三万两白银。” 鹿世旬双眼死盯着许维,注意着他的反应。如果这姓卫的嫌价码太高,那自己就得把钱数给压低下来了。 许维不由暗自冷哼了几下,这姓鹿还真够贪的。三万两白银够买百亩良田及二百贫穷家庭过上十余年的了,最起码要有一半的银子落入他的口袋里。不过等剿灭了天地会,这三万两白银就大可向皇上报销,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算上利息,自己最终还能多赚些。 许维很是干脆地说道, “三万两虽然不是个小数目,但相对于能加入天地会来说确实是微不足道。”许维掏出数张五千两的银票,点了点后递给鹿世旬道, “鹿香主请清点一下,这里一共是三万两白银,通恒钱庄的银票,全国通兑。” 鹿世旬见到如此大数目的银子,眼睛直放绿光,口水不由多吞了几口,不由盘算着三万两该截留几成才好。 接过银票后,鹿世旬眉飞色舞地爽快异常说道, “一看卫少就是个爽快人,你爽快我也爽快,这样吧,三日之后在衣锦坊丁号宅碰面,我在那里引你入会。” “一言为定。” “那是自然。” 二人互相击掌一下,以示诚意。 “多谢鹿香主了我一番心愿。” “应该应该的,像卫少这般杰出人才,我天地会若不收岂不被江湖同道所耻笑。” 鹿世旬却未料到这卫大少爷早就是清廷的人,而且还是个不小的官。(未完待续,) 第八节 鹿、许二人客套了一番后正要互相告辞时,从厅堂外却传来不和谐的嘈杂声。 大概有**个人在同时大声吆喝, “各位来喝花酒的朋友,我们到此只为找一个人算算旧帐,不相干人等靠边站,不许乱走动,不听吩咐的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阵吆喝过后,珩衣阁内立即平静了片刻,跟着各处院子中喧哗声四起,女子惊叫声,男子破口大骂声,混乱成一团。 鹿世旬脸色大变,不会是官府来抓捕自己的吧?脚底颇有抹油溜之大吉的意思。而林爽文则拔出腰间小刀,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 许维毕竟久经考验,嘴一呶,让林宾日去外头看看究竟出了何事。 片刻功夫,林宾日便归来回报道, “卫少,是一个叫李冠彭的在寻明扬堂里叫明璞的人的麻烦,与我们都没关系。” “李冠彭?那不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的手下吗?明扬堂怎么跟这家伙干上了?”鹿世旬甚是诧异。 “鹿香主认识那李冠彭及明扬堂吗?”许维询问道。 鹿世旬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替不解内情的许维解释说道, “这李冠彭乃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座下第一打手,在福州也算得上是臭名远扬。帮着他的主子横征暴敛,弄得商家怨声载道。要不是那陈辉祖的族弟陈文虎每年都向巡抚衙门、总督衙门进贡过万白花花的银子,怕早就落得个革职查办的下场了。” “那明扬堂又是何种势力?” 许维抱着多问几个为什么,也好拨弄着让周边所发生的每一件细微事件,尽量都能朝着有利于己的方向发展的思想。毕竟福建可是陈辉祖的地盘,而因己缘故,才使得其弟陈严祖丧命,那陈辉祖怎能不伺机报复呢? “明扬堂算不上特别有名气,只那堂主乃是个旗人,故多少能在福州这一小块地盘上驰骋一番。” “旗人?”许维还相当感到惊讶。这如今的八旗子弟大多数早就坠落成纨绔子弟,只知吃喝嫖赌,根本不懂得报效国家!不扰乱社会治安已算万幸,听鹿世旬的口气,这明扬堂的声誉还算不错。 “是啊,这明扬堂里的人可称得上满人中的异数。我在福州就从未曾见过他们为非作歹,倒是经常替百姓出头,报打不平,甚得人心。 现在的明扬堂堂主是广成,他乃是个已致仕的都统,膝下两儿,老大明亮,老二明璞,俱是人中之龙。” “走,大伙一起去外头看看。”许维首先离席而去。 在鹿世旬的带领下,很快众人便来到被李冠彭的手下团团围住的院落外。 这些彪形大汉短装结束,黑布包头,黑带缠腰,一身黑色劲装,手中各握着明晃晃的钢刀,或是铁尺短棍。在珩衣阁中寻乐的明眼人一早就认出是闽海关那些无恶不作的打手,都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围拢到此院落外看热闹。 陈文虎占着有其族兄陈辉祖撑腰,为所欲为,树敌颇多,这明扬堂便是其中一个。晓得两家在四十三年为乡下一块土地的所有权而大规模械斗一场的人无不在瞧着热闹,那场官司因明家乃是满人,在京里有靠山,故很顺利赢下官司来,这更加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变得势不两立。 一个像貌丑陋,长得獐头鼠目之流在春鸣坊外叫囔着, “你们都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冲进去,把那明璞给捉起来扭官查办。” 三名黑衣大汉手提钢刀便朝着包房冲了进去。进得快回得也快,哎呀几声,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地飞了出来,都叠在一起了。 “李冠彭,有本事自己进来,不要在外面只管犬吠不已,本少爷可非好惹之辈。你就不怕我到你主子面前告上你一状?” 春鸣坊的房门被推开,从里出来位公子爷,衣着白绸缎长袍,外罩一粉红马褂,手里摇着把摺扇,玉面朱唇,剑眉星目,踱步之间自有一股气度,好不英武,自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周围人不由得齐声喝彩。 许维耳尖,听到旁边人在议论着这位现身的明璞明扬堂的二公子。 原来这位便是明璞,果然一表人才,语言尖锐。许维眼前一亮,内心不由有几分赞赏之意。 “告什么告?我李爷还怕你不成?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也只不过是个满人而已,触犯我大清律例,一样要治罪。”李冠彭嘴巴倒是很能讲,一套一套的,不知根知底的绝对是辩不过他。 明璞冷笑几声,带着嘲笑的意思反问道, “我说李班头,我到底身犯何罪居然惹得您这位闽海关一等班头如此兴师动众?” “犯什么罪?你还好意思讲。你说说看,今天早上你都去干么去了?”李冠彭一脸凶像地质问着。 “我?”明璞不慌不忙地摆了几下扇子,装模作样地瞧了几眼扇面上的诗词,吟念上几段后,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答道, “不就是去了处叫好运到的馆子,把那个地方都砸了个稀八烂而已。那地方难不成是陈监督开的吗?”明璞装出个不知者无罪的表情。 “我可告诉你,明璞二公子,那馆子可是由我们陈监督与闽浙总督陈辉祖陈大人合开的。你连总督大人的地盘都敢砸?不要命了。”李冠彭颇有些气急败坏。 听到是总督大人与陈文虎合开的,明璞唰的一下收了摺扇,有的放矢说道, “哼哼,没想到总督大人也开如此的馆子,真是为害不浅。” 听到这,许维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鹿世旬, “那陈总督开了间什么馆子?” 鹿世旬答道, “卫少,这馆子可是人间天堂,哪天有空我带你去玩玩。他这馆子前年就开起了,名字叫好运到,乃是个烟馆。” “烟馆?”许维隐约想到了点什么,莫不是那种? “普通的旱烟谁会上烟馆抽?即耗费钱财,又浪费时间。当然抽的是洋货,洋烟呗。” 不出所料,果然是鸦片。在跟随韦斯汀学习西学的时候,他已经就开始关注到这罂粟,一种外表艳丽,实则可夺人性命的植物。 打康熙朝与英吉利通商以来,本朝历来是入多出少,以茶叶、丝绸、瓷器等源源不断输出到外番,换回大量的外洋玩意,可外番的东西如针织物等却难以在本朝内吃香。为扭转不利局面,近年来洋人开始偷偷向本朝出售罂粟也就是所谓的鸦片试图来扭转被动的局面。 对于鸦片这玩意,许维还是有一定认识的。 自雍正七年的二百箱(每箱100-200斤)左右,逐年增加,到乾隆四十五年,已上升到三千三百六十箱,上升高达17倍,都打着医学治疗的名义。面对这一严峻形势,乾隆虽然也认识到鸦片的危害,也有禁烟,但其禁令基本是雍正七年禁令的重申,对于现实来说自然无济于事。 由于鸦片是一种具有极其强烈麻醉性的毒品,能让人对其产生依赖性,那些平日无所事事的八旗子弟们及达官贵族都如得传染病般一个学一个地抽起了鸦片来。 但凡抽过鸦片的官员,每日最关键的事便是吸食鸦片了,而处理公事反而退居其次。如若一日不食,人就若丢了三魂四魄般,整日无精打采。三日不食,则伏于地上左滚右动,不断抽怵。 鸦片的危害性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不少有识之士都纷纷上书乾隆要求重新修订律例重惩贩卖鸦片之人,不管是否从事于医疗或服食,却被乾隆以遵循祖制为名拒绝。 许维寻思着,如今还算只在官僚贵族之间服食,往后若推广至民间,让老百姓都服食鸦片,数十年后再放眼天下,遍地都是鸦片鬼,无心劳作,无心经商,无心戍边,中国将无可用之兵,可用之人,离亡国也不久矣。 有鉴于担心,故许维早作未雨筹谋之打算,密令京师的胡庆余堂开始研究鸦片的药性,力求在最短时间内配出能让服食鸦片之人断根的解药。 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胆敢擅自利用手中的权力,偷运鸦片入关,并且在民间开办烟馆,毒害天下,实乃是祸国殃民之辈。看来应要配合一番这明扬堂的人,好好整治这陈文虎。许维虽然比较自私一点,但在国之利益上那绝对是明是非的。 就在许维寻思的片刻功夫,场面上有了些变化。李冠彭大概不耐与明璞继续纠缠下去,大手一挥,便让手下一拥而上大打出手,想抓住明璞再说。 明璞也非善惹之流,钢骨摺扇一抡摆开架式便打了起来。这下只苦得珩衣阁的老鸨心中直滴血,珩衣阁内的每一间客房都装饰得极为讲究,古画、古董、犁木桌椅,红木床榻都被掌风、刀剑给砍得不成形,乒乓咯喇之声不绝,显是房中用具一件件碎裂遭到灭顶之灾。 老鸨脸上唯一的一处肥肉在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念佛,心痛不已。到得最后,实在忍受不得了,在一旁鬼哭狼嚎开来, “几位爷呀,要打到外面打呀,这珩衣阁可是我的宝贝,都打烂了如何是好!!”。 听得烦了,陈家打手一脚飞踹过去,老鸨被踢得个底朝天,半响爬不起来。 明璞面对数十人的围攻,还显得游刃有余,一把摺扇舞得就如高速转动的轮盘。凡沾上摺扇的兵刃,都被卷飞到后面去了。 随着明璞的几下腾挪移跃后,最起码有四人同时倒地不起。 好一招八荒门的龙游八荒,使得漂亮呀,许维放在心底赞叹。 虽然许维的功夫并不是太高,可毕竟也在大内当侍卫也当了数年,这眼光还不赖,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招式都会一点,看来这明家老二必是师从八荒门下无疑。八荒门也是名门正派,门主蒙天鸠在江湖上的声望并不算太差。 见手下似乎一时还拿不下这明璞,李冠彭脸上挂不住了,唰的一声,单刀已是握于手中出了刀鞘,缓慢移动到明璞身后,且两眼紧盯着明璞,想找到破绽后再使出致命一刀。 林爽文看透了李冠彭的心眼,想出手相助明璞时,被许维给拉住了。 “现在先别及着出手相帮。” 许维是要等那明璞精疲力尽之后再行出手,到那时得到利益才会是最大化。 这当会,明璞用了一招十堰在天,刚把一名大汉给击晕在地,立刻又有三人同时攻了上来。一个使长枪,一个使短剑,另一个使大环刀,此三人应是头领之流,不似那些小咪好对付,明璞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打斗之中,明璞一个闪避,接着又是一招直捣黄龙,摺扇那钢铸的扇面活生生把使长枪的人肩骨给砸断。在一声残呼大叫后,使枪人摇摇欲坠,三人原本配合默契的阵形出现混乱。明璞趁机连用了八荒门的三记杀招,兵解、升天、夺命,一连窜动作一气呵成,浑然天成,使得用短剑之人接无可接、避不可避,连续中招,前胸顿时血迹斑斑,退后四步后坚持不住,半跪于地。 使大环刀之人赶紧大刀猛劈,直捣明璞脑门。明璞应付自如地用摺扇架住大环刀,正要顺势一掌击出时,处于身后的李冠彭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聚力举刀猛砍向明璞的后脑勺,速度极快,并带起了呜呜长声。此时的明璞处于两面受敌之状,只好先放弃前面的敌人,硬挡李冠彭的这一击。 的一声巨响,明璞的摺扇架住了李冠彭的刀势。身后的那位大环刀可没闲着,刀背狠命砸中明璞右肩。明璞摺扇落地,但他的左掌也击中大环刀身子,呵喇喇几声响,那人肋骨纷断,直飞出十米远,狂喷鲜血,晕倒在地 见明璞已受伤,李冠彭会心大笑,看来这明家老二死期到了,反正杀了他有陈大人顶着,他明扬堂早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了,不趁现在除去更待何时! 李冠彭的单刀没闲着,划动而下,直抹向明璞脖颈。 眼看明璞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且右肩还受重创,当死于那李冠彭刀下时,许维出手了。只见他快捷地拔出杨芳身上的佩刀,直接笔直有力地掷向李冠彭正砍向明璞的单刀。 李冠彭只觉手一麻,单刀已被撞落在地,虎口发麻。李冠彭非常恼火,抬眼看了下许维,叫骂道, “你是何人,居然敢扰本大人的局,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身份?” “我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可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仗势欺人的情形,怎么,这偌大的福建就没有王法了吗?” “王法?”李冠彭不由自主地又多瞧了许维几眼,俗话说得好,没点份量不敢强出头。李冠彭半恐吓地说道, “闽浙总督陈辉祖陈大人的话就是王法。怎么着,难道你不晓得我家陈文虎陈大人与陈总督乃是族亲不成?奉劝你识相点赶紧滚蛋。” 许维也注意到明璞受那刀背一击,已是横卧于地,想来定是受伤不轻,难以起身。此时出手相救,才能收到绝佳的效果。如能与福州的明扬堂搭上线,对往后在福建为官自然有不小的帮助,尤其是在陈辉祖手下为官。 “像你等刁吏,人人见而诛之。在我未数满三下之际,赶紧在我眼前消失,不然,我要你等全部爬着出珩衣阁。” 许维怒视着李冠彭,为官数年,自然而然多少也培养出少许官威来,把那李冠彭看得有些浑身不自在。 如果就这么走人,实在大损颜面,没弄清此人的身份,李冠彭又心有不甘。决定再强撑门面一小会,估量着那王重洋也快到了。万幸自己有些小聪明,就怕一时失手栽于那明璞手中,特意叫上了按察司的王捕头做后援。 等王捕头一到,借着正宗衙门的威风,好好整整这看着碍眼的家伙。 “你是何人,居然敢威胁本人?老子偏不走看你能奈我何。” “给我把这些人摔出去。”许维发话了。 六名白虎堂三等鹰卫从后飘然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地上的数十人一一拎起,直接丢出了珩衣阁。以白虎堂这些天鹰队的队员身手来说,对付这些地痞流氓自不在话下,手到擒来。 听得阁外数十声的扑嗵声响,在场的众人都表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态,这李冠彭平日里骄横跋扈惯了,早就该有人出手教训一番了。 李冠彭本想抵抗一下,可对付他的白虎堂三等鹰卫皆非等闲之辈,在马鞍山苦练数载,又都是穷苦人家之子,练功极其刻苦,绝非一般习武之人可比,各门各派的招式都略知一二。 就凭李冠彭那三脚猫的五虎断门刀法,难敌其手。可不是,李冠彭才使了半招,便被人家来个空手入白刃,刀锋被强行扣住。 李冠彭往回夺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再次大嘿一声,还是动弹不得。李冠彭顿时额头出汗,有些慌张了。 “想拿回刀去?”与李冠彭对手的那人突然问道。 李冠彭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就还你吧。”这白虎堂三等鹰卫直接腾出一支手来,抓住李冠彭的腰带,高高举起,连带着那柄单刀,一起也都摔出珩衣阁。看好戏的围观者纷纷高声喝彩,白戏谁不爱看。(未完待续,) 第九节 李冠彭只觉得呼的一声,自己便已到了珩衣阁外的地上。屁股挨地时着实痛上了好一会,起身都有些困难,下半身不住地发麻。李冠彭正半蹲于地捂着臀部哧牙裂嘴骂骂叨叨、怨天尤人时,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这不是李班头嘛,怎么会蹲在这珩衣阁外?不进去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弟兄陪你老兄,我还真是佩服你哦。”王重洋慢腾腾地从街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哎呀,我的王大人呀,你怎么这会才到?兄弟我可被人整惨,你老兄可要替兄弟做这个主哦。”李冠彭勉强起身强拉着救星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着苦。 “李班头,我这不是到了吗?来迟主要是因为衙门里有些事情要办。就凭我与李班头的交情怎会不帮这个忙呢。你看,我不是连三班衙役都给全带出来了吗。放心,包在我身上了。”王重洋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在其示意下,又从街角处走出二十余名衙役。 李冠彭用余光扫了下王重洋带来的人,也就比自己带的人多上十余个,还不是一样不经打,甚至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几个手下。 “里头几个都很厉害,单凭你们几个我看也不是对手。老王你最好打着衙门的来压压他们。”李冠彭好心地又提醒了他一句。 “行了行了,瞧你也太胆小了些。不远处还有一队的绿营兵,最不济把他们都调来,我就不信不能把那些贼人怎样了。” 李冠彭似乎嗅到了些特别的信息,小声问道, “我说王兄,那队绿营兵干么去了?” 王重洋故作神秘地附在李冠彭的耳朵边说道, “李兄,这可是巡抚大人交办的事情,要绝对的保密,自然连你也不能说。”说完王重洋得意地呵呵直笑带着一伙人自顾自地走进珩衣阁的大门内。 不说拉倒。有什么好摆谱的。李冠彭赶紧跟随着王重洋也进了珩衣阁。 嘿嘿,这几人还没溜走,看来是不晓得我李冠彭的手段了。一进珩衣阁,李冠彭大老远便看到了许维一行人,依旧站在原处。 “就是这些人。”话还没讲完,李冠彭却傻了眼,收进眼帘的居然是王重洋与许维在亲密地交谈着,这怎不叫他着急。 “王兄,你这是怎么回事?”李冠彭极端不满地问。 王重洋不理李冠彭,继续与许维交谈着, “卫老板,怎么今日又闲功夫到这珩衣阁来潇洒呀。早知道就由我带您一游福州,我可是个老福州了,包你玩得尽兴。”王重洋又见到大羊羔能不高兴嘛,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许维也没料到这李冠彭谁不好搬,居然把这厮给搬来了,半微笑地答道, “我要是知道王捕头有如此闲情陪我的话,我一定是紧紧拖住你不放了。” “对了,你怎么与海关的李班头起磨檫了?他可是个难缠的主。” “还不是看不过去,这姓李的占着人多欺负明扬堂的明璞。” 王重洋眉毛一挑,嘿嘿,还真没好事。这明扬堂的背景更大,光那明璞的大哥明亮,就够李冠彭的主子吃不了兜着走一回。真想不出,那陈文虎为何老是去捅明扬堂这马蜂窝,看来那鸦片的利润大得惊人,才使得陈文虎与明扬堂对着干。 “你不了解福建的形势,那李冠彭后面的人不好惹,闽海关监督陈文虎、福建巡抚苏桂芝、闽浙总督陈辉祖都不是为善之人,惹毛他们对你在福建经商有极大的损害。”王重洋开始危言耸听。 “那怎么办?”许维故意装傻。 “我与那姓李的还有些交情在,不如这样,就由我出面作个和事老,大家坐下来谈谈,免得伤了和气。” 这姓王的还真嗜钱如命了,不过也好,暂时先别打草惊蛇,稳定住这李冠彭,我倒要看看闽海关到底是如何偷运鸦片入关的,最好寻个机会来个付之一炬,烧它个精光。 许维于是便顺着王重洋的话说道, “那也好,做生意嘛,贵在和气生财,我也不想惹上这一个天大的对头。就有劳王捕头出面帮我打点一番了。” 许维又掏了五百两银子来贿赂王重洋,自然,王重洋毫不迟疑地又收下来了。接着,王重洋来到李冠彭跟前,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冠彭抢了个先,道, “我说老王,你这就有点不地道了吧,怎么居然跟他们先打上交道了?你这不是不给我李冠彭面子吗?” “你这是说哪的话!我王某人要不够意气,哪能帮你弄到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李冠彭听到有钱赚,不由得口水猛咽了一大口,眼发光。 “要不是我与那公子会熟,用几句猛话压了压他,你哪来一百两银子赚。你也见好就收吧,领着人赶紧回去做事。” 李冠彭接过王重洋的银票,边点边好奇地问, “那批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反正是有钱的主,其他就别多问了。以后再有发财的机会,我会关照你的。” 李冠彭眼瞧着援兵不站在自己一边,况且自己又打不过许维,也只能偃旗息鼓,走人了事。 解决完李冠彭,王重洋重新转回到许维身旁,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说道, “卫少,我这可是花了不少的口舌才把那帮家伙给说退。”装腔作势地又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显示自己实在是尽心尽力办事。 许维哪能不懂这意思,反正都要收回来的,也不在乎多花些银子。 “王捕头如此为我办事,我怎能不再表表心意呢。走,上天香楼吃上一顿,然后再招几个靓丽的小妞陪陪王捕头。” “卫少真是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我王某人怎当得起卫少您这般款待。” 王重洋很是虚伪,边说客套话,这脚就边往天香楼方向迈。 许维把林爽文留下陪明璞后,率领着二杨及林宾日便同王重洋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之行去得值,许维由被灌得酩酊大醉的王重洋口中又探知甚多有用的消息。 原来,王重洋奉了福建巡抚苏桂芝之命,一大早便把欲替代义权作证的数十个农民全部都逮捕起来,关押在大牢之内。 随后更令许维愤怒的是,闽海关监督陈文虎居然与苏桂芝及陈辉祖等人窜通一气,擅自屯集鸦片,私设烟馆,发不义之财。而王重洋的使命便是率领一队的绿营兵在码头替洋船警戒。 许维怀着一肚子的气重新回到了珩衣阁春鸣坊内,明璞早已醒转过来,看到许维回来,马上上前拜谢道, “多谢卫公子的搭救之恩,我明璞必永记在心。今后若在福州有我明扬堂帮忙之地,请尽管开口。” 许维客气地答道, “明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行走江湖,遇见不平事,当拔刀相助,这才是我辈的真本色。 对了,还不晓得明公子怎会与这李冠彭结下梁子?” 明璞长叹道, “世风日下呀,为了取得暴利,当官的那是什么都敢做。卫少大概不知道罂粟这东西吧!” “略知一二。听说可以用来入药,作麻醉剂使用,又名鸦片。” “卫少也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对,这鸦片确实可以作麻醉剂使用,但剂量一旦服得多了,便容易令人上瘾,片刻离不得它。 现下福州城内已有不少百姓及富户在服用它,个个都瘦如材骨,成日无精打采,********想再吸食鸦片,已经有多起家破人亡的惨案发生。 试想,如果我大清国的百姓、将士官员都服食鸦片,那岂不是便要面临亡国之灾了?” 许维边听边点头,看来这明璞相当有主见,看法与自己不谋而合。 明璞边说边激动地表示道, “鸦片这玩意,在我中华大地上一日,便是祸害。我明璞乃是一堂堂血性男儿,怎会容忍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利,而偷运此物进境。 故我打探得所有供应鸦片的烟馆,连续砸了数家。可就这功夫,便有人按捺不住了,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闽海关监督陈文虎也非为善之辈了,不晓得官声如何?” “这姓陈的居然还有官声吗?我看是没有,真枉他还披了张人皮。”明璞不客气地数落了陈文虎一顿。 看来这明璞必很是了解这闽海关的情形,如果能从他口中再套出每次运送鸦片的英吉利船只抵达时间,一举烧毁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许维用严肃的神情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还望你能说出这洋船是何时进港的,能够烧毁此船你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 明璞听完这话,晓得许维可不是普通的行商之人,背后的来头可不小,居然敢烧洋船。这洋船身后可牵连着福建巡抚及闽浙总督的切身利益。 “卫少,这洋船我早就想烧了,可他们的防守相当严密,如果没有大批的人手将难以下手。” “这点你放心,我有的是人,只要你说出时间与地点,剩下的事便交由我来办。” 明璞沉思片刻,终于向许维交待了所知一切, “每年英船都会有一艘战舰在四月下旬的一天驶进马尾港,而那时就将有一队的绿营兵在那里守卫。这运送鸦片的数量每次都在七百箱左右,约8万斤,都是从印度的东印度公司运来的。” “东印度公司?”许维不大理解何为公司。 “这东印度公司乃是英吉利公国设在印度的一个机构,专门负责远东地区的商品买卖,其实力不可小视,现任东印度公司总裁是莫多克伯爵。” “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许维有些差异起来,这明璞还真不能小看,身为满洲人,居然对西方也这般了解,不一般啊。 “明扬堂与广州的十三洋行都有交往,故对外邦的情况比起内地诸人来说要熟悉得多。我还知道此次王捕头奉了巡抚大人的密令前往马尾港,却扑了个空。那是因为英船遭遇风暴被迫在澳门作停留,可能要延迟数日才能进抵马尾港。” 许维边听明璞说话边肚子内骂开了苏桂芝,这狗屁巡抚还真会做事,让自己按察司的捕头出面去护船,万一发生事故便栽到自己头上,对他这福建巡抚的名声丝毫一点影响都没有。 许维乃是个行事果断之人,短短时间内便有了决定,对明璞说道, “明公子,我想烧掉这害人不浅的鸦片,却需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璞慌不迭地表白说道, “明扬堂内也只有我一人对这鸦片深恶痛绝,老父只对那苏桂芝及陈辉祖为人感到不齿而已,丝毫不支持我的决定。我正感势单力薄,此时能得卫公子的鼎力相助,正是求之不得,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明璞衷心地向许维揖了一手。 许维也很看重这明璞,赶紧回了一礼道, “能得明公子相助,我想此次烧船行动定能圆满成功。成功之日定要请上明公子好好喝上几盅,以示心中痛快之意。” “这是自然,那时就算卫公子不请我,我也会主动找上门讨酒喝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此告辞,三日后见。” 明璞了一桩心事,大踏步地出了珩衣阁,步履间充满兴奋之情。 其实不管是哪个民族,只要同处华夏大地之上,维护炎黄子孙的利益,便是爱国为民之士,不分满汉。许维回身变下脸色质问林宾日道, “宾日,不是交待你去按察司衙门以我按察使官印迅速逮捕那王重洋吗?怎么今日还看见这姓王的?” 林宾日不敢怠慢地答道, “我此去按察司衙门时,这姓王的已然去马尾港了。我因怕打草惊蛇,故想等回来禀报了许大人后再作定夺。” “哦,原来如此。既然错过一次了,那我们也就暂时放他一马吧,等他再次从马尾港回来之时再与他算老账不迟。 现在你有两件事去办。”林宾日摒气待命。 许维双眼精光四射,有力地指示道, “一是马上派人去福建的胡庆余堂调集人手,随我们三天之后潜入马尾港烧那夷船,人越多越好。 二是派人去把那代义权给搭救出来,顺便把那些证人也都给我弄到按察司衙门里去。” “是,大人,我马上去办。” 林爽文一直都在旁观看,见状后也跃跃欲试地说道, “卫少,我也想与你们一同干这件大事。夷人实在是嚣张,仗着船高体坚,撞翻我福建无数渔民,早就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威风了。” “怎么,这夷人的船比我们****的船厉害?”许维只从教堂发给的普及书本上对英吉利等西方诸国有个朦胧的认识,并未深入了解英吉利的坚船利炮。 但令人庆幸的是,许维却无清朝官员那种普遍死板的认知,顽固认定****的一切都是第一的。毕竟许维好歹也跟传教士韦斯汀学习了快半年的西洋知识,他认为世上各国都有其优势,只有不断地扬长避短,吸收他国的优点,才能真正使得华夏称霸世界,也算是第一个放眼看世界的大清官员。 也就因这点,才使得许维的麒麟卫实力始终不弱于英军,日后才有东古大捷的诞生,大败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 “可不是,英吉利国的船只还真又高又大,等卫少看后自然就清楚不过了。” 听完林爽文这一席话,许维突然又有了个想法,如果那英船真那么厉害,那就不若把它给抢占过来,据为己有,若有财力就仿制上几艘,万一日后真有变,在海上当个大海盗也不错。 “走,大伙儿回去吧,好好休息上几日,去那马尾港见识见识英吉利的破船。”许维领头出了珩衣阁。 注:1、清代,侯官县管辖着现今福州的范围,可以说侯官即是福州,而那时的福州则包括侯官县及闽县,范围更广。林宾日乃是侯官人,也可勉强称之为福州人。本文中一律以福州代替侯官,免得诸位读者发生混乱。 2、林爽文:福建省漳州府平和人。乾隆四十八年(1773)迁居台湾彰化县大理庄(今台湾台中大里乡)曾作过衙役。 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1787年1月16日)率领千余人在距彰化县二十余里之大里竖旗起义不到一月,队伍迅速发展到三万人,导致整个台湾陷入混乱。 乾隆五十二年三月林爽文邀约庄大田围攻府城,南北两支起义军集兵十万曾数次联合进攻府城但均未成功。 是年八月清廷免去常青职务另派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阿桂为将军率军于十一月初一到达台湾。阿桂到台后对起义军进行分化瓦解以优势兵力分五路解诸罗之围又接连攻下斗六门大里集集埔等军事要地。 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初五日林爽文被俘解往北京后在北京菜市口就义。 3、乾隆朝外洋通商案:清乾隆年间,因广州十三行对外贸易垄断和广东各级官吏在对外贸易中不断加大对外商的勒索,使中英两国在广州的贸易矛盾日益尖锐。而英国的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为了加快资本原始积累,英国的资产阶级试图进一步扩大中国的市场,直接到茶叶和丝绸的产地浙江、福建等地开展贸易,在东印度公司策划下,以粤海关勒索为由,指令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直接到厦门、浙江等口岸贸易,另一方面又上书清朝政府,令英国商人洪任辉直闯天津,向****皇帝控告粤海关贪污勒索的罪状。清政府最终受理英商洪任辉的投诉,查处粤海关贪污一案。此案至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审理结束,将粤海关监督李永标革职。同时,亦以洪任辉勾结内地奸民,违反大清通商律例的罪名,将其圈禁在澳门三年,期满驱逐回国。而代作呈词的四川人刘亚匾,则以‘为夷商谋唆‘罪名被即行正法示众。 4、雍正年间禁鸦片案:清代前期,鸦片乃归于药品一类,允许纳税进口,每百斤鸦片征收税银三两。到雍正朝,有鉴于鸦片的危害性,清政府于雍正七年颁布一道禁烟令:规定凡“兴贩鸦片烟者,照收买违禁货物例,枷号一个月,发近边充军;私开鸦片烟馆引诱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众律,拟绞监候;为从,仗三百,流三千里。” 同年,福建便发生一起鸦片官司,导致日后的清政府对待处置鸦片上日趋松弛。 漳州知府李志国通过明察暗访得知陈远私藏鸦片,经过搜查,缴获药片三十三斤,被判枷号充军。上报到福建巡抚刘世明处,陈远大呼冤枉,辨称乃是医药所用。刘世明判其无罪,且还参李志国一本,诉其故入人罪。雍正也弄糊涂了,最后各打二十大板了事。自此清廷的禁烟措施就如同虚设,鸦片每年输入量都在不断增加。 5、明亮,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都统广成子,亦孝贤高皇后侄也。 初以诸生尚履亲王允女,为多罗额驸,授整仪尉。累迁銮仪卫銮仪使。 三十六年,两金川为乱,命以护军统领佐四川总督桂林出师。金川平。时议以成都将军驻雅州总边政,以授明亮。 四十六年,甘肃撒拉尔回乱,攻兰州。明亮将四川兵自巩昌入甘肃,合军讨贼。五十八年,移伊犁将军。 嘉庆元年,贵州苗石柳邓、湖北苗石三保等为乱,教匪起,上命明亮出佐湖南军,授头等侍卫,旋以副都统衔署广州将军。三省教匪平,行赏,封一等男。 十四年,加太子少保,进三等伯。十八年,内授都统、左都御史。二十二年,授武英殿大学士,进太子太保。二十四年,进三等侯。 道光元年,致仕,食全俸。二年,卒,年八十七,谥文襄,祀贤良祠。(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章:西学东渐占先机,长亘之行路漫漫 黄沙卷日堕荒荒,一鸟随云度莽苍。 山入空城盘地起,江横旷野竟天长。 东南形胜雄吴楚,今古人才感栋梁。 远略未因愁病减,角声吹彻满林霜。 ---《览武汉形势》谭嗣同 乾隆四十八年四月,春光明媚的日子,阳光和煦,普照八闽大地。许维心情格外的好,享受着暖阳的爱抚独自一人出了抚衙后门,登上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向鼓山书院而去。 自从段可石与锡宝来到福建后,许维身上的重担顿减了不少。此二人久任地方长官,都熟知该如何妥善处理政事,再加上又有林宾日在旁协助,弄得一省巡抚许维****在叫无事可做,这不,趁着空闲机会,许维独自去找戴老头商量事情。 钱不是万能,但没钱绝对不行。许维深深被银根紧缩的问题所困扰,所以一定要找那戴老头聊聊,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超级绝顶聪明的脑袋瓜里挖出点金矿来。 当许维来到书院门口时,却发现连个门卫都没有,往常总要有一两个值班的学生。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许维疑惑起来。 从不远的格致院传来阵阵的鼓掌声,许维总算心安了点,定是那戴老头又在讲什么新鲜的话题了,把整个书院的学生都吸引了过去。不然自己的老巢被人连锅端那才叫惨,回府后定要天鹰队调一小队的鹰卫来保护两座书院,防范于未然。 许维顺着声音来到了鼓山书院格致院外,院内能容纳百人的大讲堂早已被完全挤满,还有数十人站在讲堂外旁听。 许维拍了拍站在最外面的一个,悄声问道, “姓戴的在里面讲什么内容,怎么那么多人听?” “戴山长正在主讲西洋各国的历史及现状,你别在一旁打岔。”被许维问到的学生对其对戴文正的不恭敬表现出极大的不满。 没办法,谁叫许维也被这位鼓山书院的学生的言词给打动了,好奇心一起,任谁来都挡也挡不住。 对付起一流高手来,许维可能会比较吃力,而对付起这些手无缚肌之力的学生,许维当然是很拿手的。运功把内劲迫出体外,随之切入拥挤的人群中,许维过处,人群自然而然地向两边退并分开一条道,弄得后面的学生被挤压得怨声载道。许维才不管这些,一股作气直冲到第一排。 戴文正太投入了,以致连许维都到了跟前都没察觉出来,继续说着课: “英国,俗贪而悍,尚奢嗜酒,唯技艺灵巧。纺织器具皆用火轮、水轮,亦或马、其他,勿用人力。 法国,俗尚奢华,虚文鲜实。精技艺,勤贸易,商船万四千八百余。 俄国,及至比达王,聪明奇杰,离其国都微行,游于岩氏达览等处船厂、火器局,讲习工艺,旋归传授,所造火器战舰,反优于他国。。。。。。。造至近日底利尼王攻取波兰国十部落,又击败佛兰西国王十三万众,其兴勃然,遂为欧罗巴最强国。 吾朝若要立于不败之地,当学比达王,不耻下问,学那西洋新事物,才能保我中华之安危,否则,数十年后将被夷人所侵矣。 好,此次授课结束,大家可以散去了。” 许维眼眨了眨,大为光火,怎么好不容易挤到面前他老戴就这般结束了。 戴文正此时才注意到距自己仅几步之遥的许维,于是热情地走向许维,边走边说道, “这不是许大人嘛,我还正好有要事找你商量,怎么这么巧你便亲自送上门来了?” 许维听了也很窝火,确实是真那么巧,每次遇到他总是有要事相商。前次相遇,就说什么要搞个研究,需要自己在银钱上支持,害得自己一下拿出了八万两白银。 哼,今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放马过来吧。 许维变下脸没好气地盯着戴文正说道, “我说老先生,您这次又准备向我要多少的白银拿来搞你所谓的研究呀?我可是光花钱没见长肉呀。” “呵呵,许大人这话实在是不太中听啊。你看,这是我编写出来的西学目录,日后你的鳌峰书院可以拿去做参考。” 许维来了兴趣,翻开看了几下。 西学书目表将宗教以外的西书分为三类二十八目: 1西学类,包括算学、重学、电学、化学、声学、光学、天学、地学、全体学、动植物学、医学、图学; 2西政类,包括史志、官制、学制、法律、农政、矿政、工政、商政、兵政、船政; 3杂类,包括游记、报章、格致总、西人议论之书、无可归类之书; “这书倒是分得满详细的,可你未必就收罗到那么多的书吧!”带着怀疑的神情看戴文正。 “我倒是想啊,可惜没那么多的银子。要不你借我些?”戴文正一对双眸射出渴望的目光,看得许维不由都打了个冷颤。 “没有,一个铜钱都没有。”说完许维又注意到二幅地舆图集,很是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下。 “你这画的可是我大清朝的疆域图,满不错的,还有具体解释之说!”许维兴起兴趣便问道。 戴文正可不比那韦斯汀,他是做学问的。所以他画世界地图,能迎合中国士大夫的心理。 在他之前,中国人曾经刻印了许多天下总图,图上只有中国的十几个道或省,至多象征性地画点海洋,海中画些小岛,岛上标明当时所知的国名。但即便将中国周围一总的小岛都算在一起,所有的总面积还不及中国一个最小的省份面积大。 及至他们将伟大的中国和世界各处渺小的国相比,便觉得自豪万分,随想而去,除去中国外,都是野蛮的,没有受过教育的国家。 而在西方人的笔下,在他们的世界地图上,世界分为五大洲,中国仅是其中一洲的一部分,而且中国被画在全图的一个角落上,看上去显得很小。 起初,戴文正展示在国人面前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地图,后来由于无数的阻力,戴文正对西人的地图进行了修改,他把地图上的本初子午线位置移动,将中国置于全图正中。 本来,大地为一圆球时,编制地图时,将某个国家置于正中、某个国家置于角落,都是无可无不可的事。但是,在本初子午线已经确立、约定俗成以后,戴文正再这么改,就足以显示他的良苦用心。他这么改,即满足了中国士大夫的自大心理,又让他们获得新知,知道世界有五大洲,中国实际面积比他们传统印象要小得多。 《一统舆图》与《一统舆说》乃是戴文正精心编篆。前者为东西两半球世界地图,后者系对前者的解说,凡二卷。上卷为自然地理,论述地体之圆、南北两极、地震、山岳、等。下卷为人文地理,论述五洲各国风土人情名胜等,殿以四海总说。 其天下名河介绍亚洲名河时,首列长江,谓其长万余里。次列黄河,谓其长九千余里。 卷末附有异物图24幅,并有文字说明,介绍世界各地珍禽异兽,如意大利般地狗、非洲狸猴、南美洲骆驼鸟等。 另附“七奇图”,介绍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迹:即亚洲巴比鸾(巴比伦)城空中花园;乐德海岛铜人巨像,今通称爱琴海罗得岛太阳神巨像;非洲厄日多国孟斐府尖形高塔,今通称埃及胡夫王金字塔;亚洲嘉略省茅索禄王茔墓,今通称哈里卡纳苏的毛索洛斯陵墓;亚洲厄佛俗府供月祠庙,今通称以弗所的阿尔特米斯庙;欧洲亚嘉亚省供木星人形像,今通称奥林匹亚的宙斯雕像;非洲法罗海岛高台,今通称埃及亚历山大港的灯塔。 这七大奇迹,均分布在地中海东部沿岸地区,都是3世纪以前完成的宏伟建筑和工艺**的雕塑作品。 七大奇迹在欧洲家喻户晓,但将它们简单地介绍到中国,以南怀仁功绩最大。而戴文正的《一统舆图》及《一统舆说》则是在南怀仁所著书的基础上加以扩充。 “是啊,我可是不遗余力地翻译这些西学之书。可惜还是被人指着脸鼻责骂,好友翻脸成仇人,这西书也是让我陷牢狱之灾之罪魁祸首之一也。”戴文正语气索然地说着。 “你那些至友都是如何评价你这些书的?”许维颇感兴趣。 “。。。直欺人以其目之所不能见,足之所不能至,无可按验耳,真所谓画工之画鬼魅也。毋论其他,且如中国于全图中,居稍偏西而近于北,试于夜分仰观,北极枢星乃在子分,则中国当居正中,而图置稍西,全属无谓。。。。。。焉得谓中国如此蕞尔,而居于图中之近被?其肆谈无忌若此。” 稍停片刻,戴文正又重复激昂之情绪,大声说道, “关于世界地理,战国末期齐人邹衍曾说,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这就是有名的大九州说。 而老夫之五大洲之说则与其有些相近,那些知古而不知西的愚者,便以为老夫所说与邹衍如出一辙: 抑余尝观司马传邹衍作迂怪之谈,列中国名山、大川等,因而推之海外,人所不睹,谓中国于天下,八十一分之一耳。王公大人奇其言而尊事之。顷有戴文正者为《一统舆图》,狭小中国,略与衍同,无乃吊诡之过欤? 其以中土为五洲之一,又名之曰亚细亚洲。而据其所称,第五洲曰墨瓦蜡尼加洲,乃以其臣墨瓦兰辗转经年,忽得海峡,亘千余里,因首开此区,故名之曰墨瓦蜡尼加洲。夫以千里之地,名之为一洲,而以中国数万里之地为一洲,以矛刺盾,妄谬不攻自破。。。。。。” “戴老就别太过在意了。”许维安慰了一句。 “老夫才懒得理这些迂腐之辈,我这可有个发财的良方,许大人可感兴趣?”戴文正挑逗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节 一回到府中,许维马上先开始询问那奇人的来历。 “这位老人家,下官乃是新任福建按察使许维。因见这代义权受了冤屈,便把他给保了下来。谁曾想抚衙的人居然赶来杀人灭口。我想定是你老人家出手相救,这代义权才能免于一死的。”老者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一言不发。 许维见他不吭声,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来, “老人家,你是否见到那下毒之人?您老又是因何而被逮下狱?这些问题甚是让晚生疑惑不已,还望能赐教一番。”言语之中许维显得恭敬异常。 老者终于动了动身子,把那微合的双眼睁开了一小条缝,一时间,许维察觉出一道锐利异常的目光锁定自己,而自己的目光则仿若被一块吸石强烈吸引住,无法移开半分。 不到半盏茶功夫,许维就感到身体极端不适,有种作呕的感觉。强硬坚持挺立着身躯,平日如白驹过隙的时间顿时慢了下来,仿佛被地心给死死拖住般,度日如年般难熬。 总算那老者留情,没多久眼神便移开了。许维上半身摇晃了几下,一屁股跌坐在椅上,直至此时此刻,许维的脑袋还在旋晕不已。 老者简单明了地讲了几句话后,又重归于闭目养神之中: “代义权确实是我所救,从他口中我也晓得了大人乃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惜在大清朝,好官都不长命的。 那下毒之人乃抚衙中人,也是抓我入狱之人。他叫范,当年是白沙林门的长老,目下早已沦落为苏桂芝的走狗了。 至于老夫为何被捕下狱,则是因说了大清如不研究西学,则迟早被夷人奴役的话语,而被你的前任按察使张直捉拿下狱。 大人若想知我的身份,可自去我的牢房仔细搜查一番,到那时我再与大人详谈不迟。” 见老者不再说话,许维也只好暂时作罢,挥挥手示意让差役先行把这老者押下,好生伺候。对于迷一般的老者,许维还真有莫大的兴趣来研究一番。 许维又翻看着另一个卷宗,当他看到这个人犯名字时,不由乐了,居然碰上熟人,难怪那声音听得那么耳熟。 “韦斯汀!呵呵,这个老洋鬼子,居然还没死啊。”许维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 韦斯汀的案子说简单也很简单,韦斯汀在铺前开了间教堂并招了几名小信徒。一日其中一个小信徒暴病生亡,民众遂怀疑韦斯汀私藏小孩,暗中藏而烹食。随后在傍晚时分,进百民众手拿刀棒,投掷石砖,破门而入,把教堂砸烂,韦斯汀更是被扭送官府。 “一群愚昧无知之人啊,无凭无据就说洋人盗卖器官。”许维边摇着头边叹着气说着话。 “大人,您认识那个洋鬼子?”伺候许维的书童好奇地问。 “当年若不是这韦斯汀教士搭救,我早就饿死于雪地之中。也是他教会我文字,并学了不少的西洋知识,堪称我的导师。”一想到那段难以忘怀的纯真日子,许维便有些怀念。 “你快去把韦教士给带上来,可别折磨于他。”许维嘱咐了书童一句。 过不多时,韦斯汀便被差役给带到书房中来。韦斯汀一见到许维便高声呼喊道, “亲爱的许维,我们应该有十多年没见了吧!”韦斯汀高举双臂准备扑过来给许维一个热情洋溢的葡萄牙式拥抱。 韦斯汀的记忆一向不错,尤其是在需要用到许维的力量来脱困的时候,他立刻敏锐地记起许维是他十余年前一个雪天收留下的一名流浪汉,并在教堂中度过了半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仿佛依稀自己还给过他五十两的白银,让他为主去收信徒来着。 许维从椅子上弹起,同样热情地抱向韦斯汀,口中感激万分地说道, “真没想到啊,我们会在这么个地方相见。” “是啊。许维,当年我给你一批经费,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当二人拥抱过后分开一段距离时,韦斯汀便干脆利落地问道。 许维颇有些尴尬,这个洋鬼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一点点的钱早被自己花光了,谁还记得给那破主收啥子信徒!这些年朝廷对所谓的教会看管极其严格,早就不允许教会大肆扩张,隐约还有加大力度压制之势。 “韦教士,你不说我还不会提,一提就一肚子的火。。。。。。”许维开始大倒苦水,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时辰。虽然大部分的原因韦斯汀听不明白,但最后一句是听懂了:皇上不允许教会的势力扩张得太过厉害,故严格限制你们的传教范围及规模。 韦斯汀大皱眉头,苦恼地说道, “我说许维啊,你可要帮帮我啊。好歹你也经过洗礼了,也是主的儿子。” 屁个洗礼,洗澡还差不多。一听这话,许维的脑门上就直冒黑线。 “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的头上还有人盯着。这福建并不是我最大,要是我当上巡抚,这教堂你爱盖几间就几间。”反正吹牛皮又不收税,许维脸不红心不跳地大开空头银票。 “你这话当真?”韦斯汀一听有希望,立刻双眼圆睁。 这些老外也真是的,又不是自家的事,怎么搞得跟抢了他们自己银子似的如此紧张。许维只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那我就祝许大人早日高升。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说。” “什么事?”许维有些好奇。 “我隔壁那戴老头有些本领,你可别让他从你手上溜掉。还有就是我这里有些你应该能用得上的东西,过几****派人来我住的地方取。” “什么东西啊,还神神秘秘的。” “一些有关最近我们西方世界军事发展的书籍,对你来说用得上。” “打个比方说来听听。” “就好比乾隆四十一年,也就是1776年英吉利少校帕特里克?弗格森发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新式来复枪,他在一般后膛枪的基础上重新设计了枪栓,射程达200码,一分钟能连续发射6-8发,但遗憾的是这种枪并没有得到英吉利军方的重视;而我倒是认为许大人您可以拿来借鉴,并让精通火器的老戴参与完善。这样一来,您的部下战斗力就将永远高于其他部队,就会为您扩张自己的势力立下大功。” “看来韦教士还真成了个中国通啊,对我大清如此的了解,过几****便派人去你住的地方取资料。”被韦斯汀这么一鼓动,许维的心顿时火热起来。已经开始在盘算着要对麒麟卫进行二次变革,全盘西化制军,换装韦斯汀口中所提的新式来复枪以及西方军事操练法。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林宾日已经回到按察使府上,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许维遂屏退韦斯汀而召进林宾。 “此去收获如何?”毕竟许维还是满关心这些富户的反应。 林宾日摇了摇头,有些愤慨地答道, “那些人还真是抠门。除了四家富户答应出粮赈灾外,其它八户都直接予以拒绝,并且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定要在巡抚大人的统筹安排之下,才能出粮赈灾,否则怕被某些奸佞官员钻空子中饱私囊而坏了救济灾民的大事。还说什么在商言商,在如此世道下,莫如囤积起来卖些银子则更是上算。反正一句话,以巡抚大人马首是瞻。” 许维没来由便从心中冒起一团火来,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渣呀!不知赈灾,反而大发难民财,真是岂有此理。搞不好那苏桂芝早与这些人渣串通一气闷声发大财。 许维重重砸了下椅子的扶手,腾的站起来,面色铁青的问林宾日道, “那出粮的四户都是谁?还有不出粮的八户又是谁?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厉害还是我这个新任的按察使手腕高。就算苏桂芝是巡抚,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一样叫他不得好死。” “那答应出粮的四户分别是杨桥巷林家、文儒坊甘家、宫巷沈家、郎官巷严家,其余八家都拒绝出粮。”林宾日答道。 “明璞,那杨桥巷林家、文儒坊甘家、宫巷沈家、郎官巷严家大概在福州城内风评不错吧?” 明璞一向对富户都无任何好感,因为在他心内总认为他们得来的银子不正道。但既然许维问起来了,也不好胡乱作答,老实地答道, 文儒坊甘家当家人乃是甘国宝,雍正十一年中武进士,被授为殿前侍卫。后来曾两度当过台湾总兵,倭寇慑于他的声威,竟不敢来犯,威望甚高,现正致仕在家。 至于杨桥巷林应寅,宫巷沈英、郎官巷严乾侗也都是些没什么恶行的乡绅。” “既然如此,过些日子我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这几人,表彰他们的乐善好施之行,以让闽省乡绅百姓共仰。 对了,时斋兄,这劫船事宜都准备妥了吗?” “大致差不多了。天鹰队从甘肃调来了三百人,而几处邻省的胡庆余堂都纷纷抽出精干人手来增援福建,约摸有四五百人左右,再加上明扬堂的二三百人,估计几处合并有近千人吧。我想只要那英船进了马尾港就别想再出来了。” 许维自有打算,开口说道, “先别急着打那洋船的主意,我看时间还有的是,先把眼前这些吝啬老财给搞定。 我看就定于三日之后的子时对那八家的富户动手,你们几个先摸清他们各有什么嗜好及心爱的宝贝,然后再一一下手。我要让他们拿出一万石的十倍之数,也好给他们个教训。 都下去准备吧。”(未完待续,) 第三节 一夜相安无事,整个福州城显现出一片急风骤雨来临前的寂静。 躺在床上的许维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那奇怪的老者身影来。在窗外如金珠落玉盘的雨声陪伴下许维思绪不断: 这老者姓戴,居然连韦斯汀都极为推崇,看来应该有两把刷子才是。但自己怎么看他也不像那种鲁莽之辈,真会是因说了所谓的大逆不道之话而被捕入狱?还是另有隐情? 实在睡不着了,许维一咕碌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衣,推开门窗,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静下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不仅风大,雨势也猛。只站立窗前片刻的许维便被淋了不少,赶紧把窗户关紧,在书桌旁点上蜡烛,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卷宗无聊地翻看开来。 这卷宗乃是一起长汀乡绅吞并佃农土地,导致佃农一家六口服毒自尽的案子。不看则已,一看后许维又进入沉思默想中。 福建冤狱丛生,还真到了不治理一番不行的地步。不仅大官贪,小官贪,连衙门的书吏、捕头也在贪。密密麻麻的大小贪官都如吸血虫般付在百姓身上狠命地吸。 许维知道水至清而无鱼,人至清则无徒,但也不能这么猛的刮地三尺吧!好歹自己在福建为官,底下的人把百姓都给逼反了,到最后还是自己这个按察使吃的亏最大。皇上第一个要算帐的一定是自己! 单从福建近两年的土地兼并来看,就知百姓的生活有多苦。这百姓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事例多如牛毛,占山为王打劫过往客商之事也层出不穷。再发展下去,民变是必然的。 大清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强盛时的大清了,现在就犹如一艘在风浪中飘泊的大木船,其船身正在一点一点地腐烂,直至最后覆没。自己现在就站在这么一艘破烂不堪的大船上,想下也难了,只能跟着大伙一块捞点钱,还要一边补漏,这就叫痛病快乐着。 六月二十四日晚亥时时分,从许府的后门陆续出来一大批人,个个身着黑衣,极有秩序地分道扬镳后朝各自的目标前进。 等人都走光后,许维的身影才出现在后门,林宾日则在一旁伺候着。 “宾日呀,你说这次行动之后会否引起省城福州的震动?” 林宾日晃了晃头,肯定地答道, “我看不会,这福州城依旧是波澜不兴。” “为何?”许维明知故问。 见许维考量自己,林宾日精神一振,答道, “现在巡抚衙门的人的注意力全在马尾港那边。留在省城的人并不是很多。再怎么弄出声响,也要等苏桂芝及陈辉祖返回之后才有的说。现在主政的是藩台胡德彪,表面为人甚是狡猾,善打太极。” 诚如林宾日所言,现在省城福州治安力量甚是空虚。大多数衙役都被巡抚苏桂芝给调动到马尾去了,概因此次洋船无敌号携带了将近两年量的鸦片入了马尾港,是数年来少见的一次,陈、苏二人都不敢太大意。 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幕的许维,口中轻念着, “是啊,不烧则已,一烧惊人。 在黎明时分,派出去的黑衣人全部都回来了,未见损失一人,行动进行得极其顺利。 许维坐于厅堂之上听着主持此次行动的杨遇春、杨芳的汇报: “大人,此次行动劫持了八户大户的公子及小姐共十六人,击毙四十二名护院。在我们撕票的威胁下,这八户大户终于全部答应各捐出三万石粮食另加三万两白银以赎回己方的家眷。而我方因准备周密,而未损一人。” “大人,三万石粮食及三万两白银,也就是共二十四万石粮食二十四万两白银哦,这下灾民可以安稳地渡过此次大灾了。大人您可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呀。”林宾日有些激动了。 许维笑了笑说道, “他们这是要跟我比厚黑学谁学得更精嘛,那就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心肠更黑!最终他们还是不如我,栽在我手里!” 说到此,大厅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福建布政使胡德彪胡大人求见。”门房来报。 许维于是转身朝众人说道, “你们瞧瞧,这只看门狗的嗅觉还很灵。前后这事件发生还不足七个时辰,他姓胡的就嗅出味道跑到我许府上来了。今日说不得还要丢根骨头给他,安定一下他那颗焦急如焚的心。呵呵。”众人又笑成一团,可不是,又有好戏瞧了。 许维停顿了下,对门房吩咐道, “让胡大人在客房稍候片刻,本大人换完官服即刻与他见面。” 此次许维并未让胡德彪久等,不过半盏茶功夫,许维便出来会见福建的这位藩台大人。 “啊,这不是藩台胡大人嘛,真是不好意思,被小事给耽误了一会功夫,让你久等了。” “哪的话,我们同省同城为官,这也是缘分。相互拜访拜访,联络一下感情理所当然。你是主我是客,等上一会算不得什么的。许大人太客气了。”胡德彪脸上堆出副虚伪的笑容。 许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福建的布政使,第一眼便觉得此人乃是个油滑之辈。光秃秃的脑门直泛着青光,想来定是油水吃太多的缘故。 双颊处尽是赘肉,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挤成一团很是滑稽不堪。 双眼眯小,老鼠似的贼溜溜的眼光不时打量自己。那眉毛又粗又黑,怎么看怎么不像地方大员,很像街边卖猪肉的。 听差的不久便送了两碗茶上来,许维小饮了一口,趁此机会也多瞄了几眼胡德彪,想看透此人的心机,也好见招拆招。 据许维了解所得,这胡德彪在福建地界为官已有十一年,伺候过三任巡抚。让人称道的是,这人居然如不倒翁般始终占据着布政使一职。要知道,布政使管着一省财政大权,历来与巡抚同穿一条裤子。若不是巡抚的亲信,是做不上布政使一职的。由此便知这姓胡的很懂得为官之道,脸皮够厚,心胸够黑。 还是胡德彪先开口说话道, “许大人,您到省城福州也有数日了,延迟至今才过府看望,实在是要务缠身,抽不得空。” ‘还不是在拍那陈辉祖的马屁,见我砍了姓陈的亲弟弟,为怕遭惹上陈辉祖,才故意对自己不理不睬。’ 许维边想心头也有些窝火,到了福建接掌按察使一职少说也有六日,居然未见福建任何一名官员前来拜见,换上谁都会气,忍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道, “没想到胡大人居然忙成这般模样,需要在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之时冒雨造访我按察使府第。哎,我大清要是多有几个像胡大人这般勤政为国,何愁天下不太平呀!我福建哪还有那么多的冤案丛生。” 这几句话尤为刺耳,听得胡德彪那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表面又不好再辩解什么,只好岔开话题道, “许大人如此说,实在令我汗颜不止呀。许大人您才是真正为民请愿的好官,想当年那陆州风云杀官案、山东巡抚国泰贪没案以及震动京师的冒新圆反控封疆大吏案还不是由您亲手破的,您可是名动天下的人,这肚量也必是宰相级的。 福建按察使一职能由许大人接任,实在是福建百姓之福,我这里先替八闽乡亲父老谢过许大人了。” 胡德彪真是很能作秀,毕恭毕敬地向许维作了个揖。许维也非等闲之辈,你能做作,我也能。 许维慌忙掺扶起胡德彪说道, “胡大人您真是太为百姓着想了,我还真自愧不如哦。往后有关闽省的案子还需多向胡大人讨教一番,我可是人生地不熟哦。” “许大人这说哪的话。只要许大人一开口,我胡某人定会竭尽全力的。像许大人般国家栋梁之材,实在不可多得。我老胡非得结交一番不可。” “那就太好了,能在福建交到像胡大人般的知己太难得了。” “可不是嘛,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呀!”二人相互拍着肩膀,一副热情劲。外人一看还真以为两人是老友,谁能料到二人骨子里谁也瞧不起谁。官场可是个超级大染缸,要想在那里头生存,就必须学会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本领。 客套了一番后,胡德彪终于切入正题说道, “许大人,你晓不晓得昨晚省城连续发生绑票勒索案件?” 许维肚子里可笑开了花,表面装出副丝毫不知情的神态,将送到嘴边的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顿,故作吃惊地反问道, “真的吗?我还一点都不晓得。这省城治安居然乱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痛心疾首,看来有必要狠狠整治一番。” 胡德彪早就预料到许维会作如此表态,故继续打探问道, “昨夜里福州城一共有八户大富遭劫,各被勒索了三万石粮食及三万两白银,匪徒说要他们立刻开始赈灾。只要赈灾得力,所绑之人将在一月后毫发无伤地送还。” “哦?”许维眼一亮,开始漫无边际地瞎扯开来。 “居然有如此义贼?难得难得,在此天灾**之下,这批匪徒居然还能想到百姓,异数呀!比起有些地方官员来说,真要好上万倍不止,大灾到时却只顾自己的家产。我想胡大人绝不是这般样子的哦!” 胡德彪很是尴尬,这许维所言,简直是在指桑骂槐,当着和尚骂贼秃嘛。大雨漫过城堤时,自己确实是在忙着转移财产。 “那是当然,我这人别的没有,这忠君爱民的拳拳之心倒是不缺。”没法子,胡德彪只好厚着脸皮自吹自擂一番。 “那有无何蛛丝马迹可寻?”许维问道。 胡德彪答道, “到目前为止匪徒尚无任何踪迹可让官府寻找。观其行径,很像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组织严密,进退有序。但若讲是那般灾民所为,就实在令人感到不可信服了。” “依胡大人所见,当是何方神圣所为呢?”许维想着法子摸清这胡德彪的底。 胡德彪话锋一转,锐利地提道, “许大人,我听说前几日,你还派人到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却被一一拒绝,可有此事?” 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东西?没门。许维嘿嘿冷笑几声,滴水不漏地答道, “确有其事。我是见这百姓生活过得十分疾苦不堪,大雨天露宿风餐的,再没有粮食的话,可能会饿死一大批。故我便派人去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以作救济灾民之用。等朝廷的赈灾粮款下来后再一一还给他们。” “然后呢?”胡德彪焦急地问。 “哪还有什么然后呀,这八家富户都予以拒绝,说什么需在苏抚台的调度下才能出粮。我见闽省仕绅意见如此的统一,也只好作罢。 难不成胡大人在怀疑这昨晚之事乃在下所为不成?”许维故意怒视了胡德彪一眼。 没有真凭实据,胡德彪哪敢把这屎盆子明目张胆地往许维头上扣。连红极一时的和和中堂都拿这许维无法,自己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哪还会有想整他的念头。若不是八大富户联名控诉许维有纵匪抢劫的嫌疑,自己万不会如此匆忙地上这按察使府上来打探消息的。 “我许维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岂能知法犯法!就算真有此念,也不会在派人索粮遭拒后的第二日便动手恐吓勒索。胡大人,你说我说得对吗?” “对,对,对。”胡德彪头点得跟鸡吃米似的。 “当然,我毕竟是一省主管刑罚治安的主官,但实在是刚刚才上任还不满七天,你胡大人以及苏巡抚也总得要给我点时间,我才好侦破此案! 这样吧,胡大人您去转告那八大富户,先按绑匪要求的去做,我这边也调配人手去查线索。” 这分明是推卸责任,而且胡德彪已经可以认定许维与勒索案定然有着密切的关联。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何必强出头做坏人?先看看风头再说。听说总督大人与这许维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弄不好这许维连那苏桂芝及陈辉祖都给撬倒了,还是看清形势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走法,靠山可是很重要的。 许维端起茶开始送客,胡德彪只能打道回府。 等胡德彪出府后,二杨及林宾日、明璞等人才从后堂内出来。 “大人,我觉得这胡德彪应是嗅到什么了,今日才这么一大早赶过来。”林宾日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胡德彪一看便是那种风吹两头倒的人,他定会小心行事,对大人应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杨遇春对人性很是了解,非常直接地便看穿了胡德彪的为人。 杨芳说道, “我怎么总觉得这胡德彪乃是两面三刀之人,弄不好在暗处给大人您一刀,那才真正致命。” “不管那么多,这边的事已解决差不多了,时斋兄,你要多派几个人守着人质,并要让人盯着那八家是怎么放粮救济灾民的。 诚斋兄,你去继续准备劫船事宜。日期即将迫近了,那洋船大概就在这几天便会抵达马尾港的。 宾日,你可与抚衙、藩司里的人打上关系,我们也好提早知道他们的动向。 明璞,你就留守府中吧。” 一切似乎都按着预料中的进行着,抚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而那八个富户也兑现承诺,开始放粮救灾。 七月,许维下令释放在押的十二名人质后,便领着明璞去了按司大牢。许维想在出发前弄清那老戴的具体来历。 新任的狱头见到是许维到了,赶紧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跟前,一脸媚笑道, “大人,打从您上回来过这按司大牢后,小的便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整顿了一番大牢秩序,这次绝不可能再发生毒毙囚犯一事。” 许维没好气地斜了眼这新狱头,骂道, “再有这种事,你可以直接抹脖子上吊,也用不着再来见我了。”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下大牢。狱头知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不敢再多吭声,紧跟着许维也进去了。 下到第二层时,许维让明璞向狱头索要完钥匙后,便把狱头打发上去了,自己与明璞二人一起进入到姓戴老者的牢房内。 进入牢房后,许维先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无任何异常状况。与其他间牢房一模一样,有床、有马桶的,有桌子椅子,哪还有不同呢? 许维在房间内绕圈子,不断地走动着,东瞧瞧西看看,把明璞的头差点搞晕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呀。莫不是那老头蒙我?不大可能,骗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自言自语中许维坐在椅子上。一坐上去许维便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这椅子怎么不太结实呀! 许维起身后把椅子翻转过来,用手指敲了敲椅腿,发出扣扣扣的空心声响。 嘿嘿,原来把椅子腿给挖空了,东西藏在那里面呀。 许维招过明璞,吩咐道, “明璞,把这桌子、椅子及床腿,都给我折断,可能有物藏在里面。” 经过一番折腾,明璞共找到四本小册子。 第一本:《戴梓火器集》,讲述的都是些火器的基本知识以及该如何打造火器。小册内还付有各式各样的精巧火器图,按册上所说,威力应都不算小。 许维一见到戴梓二字时,愣了一下,这戴梓二字在哪有见到过,很眼熟。可能与那戴文正有所关联,要不然他不会当宝贝深藏起来。 想了片刻,许维终于想起了这戴梓的来历。 这戴梓乃是康熙朝的人,因张献忠的养子向其索诈,而妒忌戴梓的人乘机陷害而导致发配铁岭。此案因涉及康熙朝大红人南怀仁,故迟至十年后才翻案,在刑部的纪录中留有存档。许维在刑部作律例馆主事时曾浏览过该卷宗,故还算有些记忆。 对于火器,许维的思想则停留于狩猎用枪上,对它并不是太留心,毕竟满清是以骑射取天下的。 而以许维对明史的研究来看,前明部队中装备了那么多的所谓精良火器,却在萨尔浒一战中,全军覆没,依然胜不了满人,这便足以认定火器不堪一用,放置于战场上则丝毫无所,理当淘汰。 “原来是这姓戴的写的,我看这火器也无什好处。”许维略过此册,继续往下翻。 第二本:《中西全面之差距》,戴文正著。 许维随意翻看了几页,发现通篇主要内容讲的是一个叫英吉利的国家的近百年来的高速发展史,并拿此时的西方科学技术及生产与本朝来横向对比,得出如若满清不进行全方位改制,不出百年将被夷人所灭的奇论。 第三本:《天体运行论》,哥白尼著。许维倒是知道哥白尼,韦斯汀曾经提及过,乃是西洋比较著名的一个科学家。 第四本:《自然科学的数学原理》,牛顿著。牛顿与那哥白尼一样,都是大名人。 对于第三、四本书许维有一定的涉猎,大致讲地球每日绕着地轴转动、每年围绕太阳运转。而万有引力定律,则讲述宇宙中物质的每个粒子都对其他每个粒子有引力;引力与两个粒子之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与它们质量的乘积成正比。 当然这两个理论与华夏的经史子集、孔孟之道完全相反,有悖于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文化的真髓,许维不敢轻易与人交流,若让人知道,堂堂朝廷命官居然信这些洋人的玩意,在没完全掌控福建的情况下,恐怕官当不了多久。 “大人,是否还要去见见那戴姓老者?” “先晾他一晾,过段时间再见他。” 许维此种想法只停留在脑海中不足一个礼拜,便因洋船事件给自己带来的重创而彻底改变,广取中西学术精华,许维也成为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口号的第一人。三十年后的魏源及林则徐则是转用了他的口号而已。(未完待续,) 第四节 许维站立于罗星塔上,手握着刚从洋人处购置来的新型望远镜,仔细地盯着江面看,足足有三个时辰。 来到马尾已是第四天了,洋船还未到达。不仅许维急,这陈辉祖及苏桂芝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批鸦片的数量相当的大,一船次抵得上以往的五船,约在三千箱上下。 从安插于陈、苏人马里的明扬堂细作报告,英船无敌号将于今日午时进港,停靠在2号码头处。 为了严防意外,陈辉祖不仅把督标的三百兵马给调过来,还让苏桂芝把他的抚标二百人也都调了过来,并把衙门里能带上的人都给带了过来,七拼八凑也有七百号人。 许维对这些七八百的人倒是不大放在心上,大清朝士兵的素质许维是亲身体验过的,只要一个大规模冲锋,弄出点声响,就能让这些人逃之夭夭。担心的则是洋人,听说洋人的火器厉害,绝对在前明火器之上,自己又从未与那洋人交过手,生怕失手。 想归想,许维并未把担心流露于外,表面依旧是沉稳如水。 许维握着望远镜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差点把这价值昂贵的望远镜弄丢到塔下。望远镜可是明扬堂的明璞花高价从广州的洋行那里买来的,做工精细,特别能及远,内地相当少见。 “这便是洋人的新式战船吗?”许维很有感触地低吟出声。与这造船技术相比,大清的差距在不断地拉大。遥想前明,郑和七下西洋,那是何等伟大的气魄呀。” 不久,许维身边的人也都惊呼起来。原来,无敌号逐渐进入众人的视野中。 根据目测,无敌号起码有70米长,40米高,整一个海面的庞然大物,从外看过去,密密麻麻的都是窗口,可供射击用,给人相当大的震撼。这可是一艘三桅风帆大舰,重量估摸在1500吨以上。风帆之上还时不时晃动着人影,应是有人在其上观察远方的情形。吃水在20米左右,行进速度相当快,有20节的速度,一点也看不出其笨重。 其炮甲板共有两层,每一侧都大致安放着40门火炮,合共80门火炮。一次排炮攻击,可能近千人的部队都会被消灭。说得更夸张点,福州城一半的城墙都会被击毁。 “大人,您看这洋船还真******大啊,跟个陆地巨城差不多。我看这海战往后也别打了,我们大清水师那袖珍型的战船,别说正面交锋,我看稍微撞一撞就沉上一大片,哪谈得上有什么战力啊!我大清水域危矣!”杨遇春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我大清朝的水师战舰,大型点的,按福船标配制造,也就长30-40米,高不过3米,配备火炮最多6-8门都算极好了。跟这个无敌号一比,简直是蚂蚁碰大象,悬殊厉害。”杨芳也发着感言。 “大人,洋人凭借着此船此炮,足以横行于我内海,我看只要三五艘,便可全数歼灭我福建水师、浙江水师、天津水师,顺我内海北上,可以直接打到天津大沽炮台口了。”杨遇春久经战阵,直接说出了中英双方一旦开战后的结局。 许维心情比较沉重地点了点头,赞同杨遇春的观点。现在还不晓得洋人在陆上的实力如何。如果也像水师这般强大的话,那就足以让大清重新退出关外,把中原拱手相让。 朝廷自平定台湾后,无心致力于海上的发展,故水师退化极其厉害。现在可能连海盗都难以剿平,更何况是与拥有如此先进战舰的英国开战! “这落后便要挨打,我大清如若不开展自救运动,终有一日必亡于夷人之后呀。”许维颇为感慨地说道。 “大人,您看我们何时对英船发动袭击?”林宾日问道。 “按原计划行动,等傍晚时分在他们开始搬运鸦片下船时开始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既然计划已定,就不容更改,先打一战试试,说不定那夷人乃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打。” 许维吩咐之后,众人也就忙开了,进行着战前准备。 丝毫不知许维准备伏击自己的陈辉祖正在与苏桂芝及陈文虎在营帐内密商不已。 “大人,无敌号的莫洛克勋爵在催我们尽快搬空船上的鸦片,他们也好回澳门。” “这么急还不是为了澳门的****嘛!”苏桂芝讲了一句后,三人齐声呷笑不已。 “是啊是啊,这莫洛克就是对我大清女子的三寸金莲品尝上瘾了,才这么猴急的想赶回澳门一展雄风。”陈文虎带着献媚的神情说着。 “你们也别小瞧了这莫洛克,他很是个对手。能侃会算,就三千箱的鸦片,价格可是被他硬抬高至去年的一倍有余,已是半个中国通了。 对了,这放哨的都派了出去没?” “都一一派了出去,共布了三重警戒线,任它飞鸟也难以潜入。”陈文虎夸张地说。 “苏大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陈辉祖客气地询问。毕竟这苏桂芝好歹也是个福建巡抚,老奸俱滑之人。要不是被他窥破自己倒卖鸦片,牟取暴利,怎会分他一羹剩汤喝呢。 “这边一切由陈大人作主就是。只是我接到胡藩台急报,省城连续发生绑票案,与那新任的按察使许维甚有牵连。下官需返回福州处理,否则让那些富户告到朝廷上,我这巡抚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桂芝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晓得陈辉祖与许维的恩恩怨怨,故特意拿许维的事来刺激陈辉祖,以达坐山观虎斗的目的。 如果这贪婪成性的陈辉祖被许维斗得倒台,那自己则成了最大的赢家。福建有好的油水都被这姓陈的捞光了,自己只能吃别人剩下的,苏桂芝一想就窝火。如果许维被罢官,那也不错。单看这许维一到任,便使出怪招,为了赈灾,差点没把省城给搞翻了天,丝毫不按牌理出牌,令人头疼。能早一点把这姓卫的给调走,也是地方上的福气。苏桂芝心中不断打着小九九。 “哦?居然又是这个许维?”长着副金鱼眼的陈辉祖面色变为极其难看。老帐未算,新帐又来。这许维吞了自己的黄金,又不替自己办事,反而还搭上亲弟弟陈严祖一条命。陈辉祖早就把对许维的仇恨深埋于心,准备找个机会狠狠整整许维,反正朝中的和中堂也对许维是极其不满。 “这许维的事等我回省城之后再细作打算,反正定要那许维死无葬身之地,目前紧要之事是先保证鸦片稳妥运抵福州。我就不信凭我们二人之力整不死许维?”从陈辉祖嘴角边流露出的丝丝阴风,可知陈、卫二人结怨甚深,陈辉祖实想致许维于死地。 刚说到此,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进来一个人,头顶上的官帽都有些倾斜,带着哭音对陈辉祖说道,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进来的这个是督标的统领马炎,算得上是陈辉祖的老跟班了。平日里还算镇定的,怎么在姓苏的面前如此失态,丢尽自己的脸面。 陈辉祖站起身,不悦地发问道, “何事如此惊慌,有我与抚台大人在,怕什么。” 苏桂芝也是偷笑不已,反正丢脸的是这姓陈的,面上倒是同陈辉祖一样,装出体恤的模样说道, “就是就是,有何难处尽管说来,有陈大人与我替你作主,勿要慌张。” 马炎强咽了口唾沫,急促地说道, “有过千的黑衣蒙面人向我方冲击过来,前面的弟兄已经损失惨重,快顶不住了。请总督大人移驾。” “什么!”这下轮到陈辉祖与苏桂芝同时呆若目鸡,手中的茶盅都砸到地上。等到热茶溅到脚上时,二人才被烫得直跺脚。 “你,你,你再说一遍。”苏桂芝不大相信地又重问了一遍,额头上汗珠直冒。 “过千的黑衣人已冲破第一道防守线,现在正攻击第二道防线,攻势极猛,弟兄们恐怕撑不过半盏茶功夫了。” “陈大人,这该如何是好!”苏桂芝毕竟是文官,胆小如鼠,一听性命受到严重威胁,不由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面部本该红润如潮的刹那间退得一干二净,比白纸还要白上几分。 “这股匪徒会是谁的手下?难道会是天地会的?那胆子也忒大了点吧,连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都不放在眼里,难道真想造反?”陈辉祖尚琢磨不透,于是便想再坚持片刻看看。 “马炎,你立刻亮出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的旗号,让那些匪徒看清他们是在打谁的主意,劝他们莫要引祸上身了,也好让他们知难而退。” “是啊是啊,我们旗号没打出来,料来他们这些匪徒并不晓得我们二人的身份。马统领,你赶快照陈大人的意思去亮明旗号呀,还愣在这干么!”苏桂芝仿佛抓住救命草般,大声说了几句。 陈辉祖毕竟比起这苏桂芝来说甚有见识,在原地转了一圈后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又吩咐亲兵开始收拾一下东西,准备随时开溜。 苏桂芝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大人,你这是作何?” 陈辉祖没好气地答道, “现在要准备逃跑了。你别指望那些匪徒会看见我们二人的旗号便乖乖地退兵,最佳的策略莫过于走。” “也是,也是。陈大人毕竟老谋深算。呆会上了无敌号,也好让莫洛克勋爵为我等报仇。” 陈辉祖没好气地数落苏桂芝道, “苏大人怎生如此糊涂呀。这批匪徒明摆着非是冲我们来的,目标是那批鸦片。我等要是真再上了无敌号,那才是重入险境。不过走之前倒是要提醒莫洛克,要他稍候片刻后向我大营方向炮击。哼哼,我要让这批匪徒死无全尸。” 果不出陈辉祖所料,黑衣人听到马炎报出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的名号后,反而攻击更加猛烈。 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一刀下去总有两名清兵到阎王殿报到,他们好像是虎入羊群般,杀得官兵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 马炎就是因报出了陈辉祖的名号,才被四个黑衣人盯上。只见他们从老远处朝马炎冲杀过来。挡在马炎前面的清兵就如稻草遇上镰刀般,连哼都不哼的,异常脆弱地一个接一个地倒于血泊中。 眼一眨的功夫,四个黑衣人已到达马炎跟前,再四下腾挪移换后,马炎便被八刀分尸。在四个黑衣人已走得老远之后,尸身才发生爆炸,尸体碎块四处乱飞。 这批黑衣人就是许维率领的天鹰队,久训多年,实力非常雄厚,以一敌十当不在话下。清兵哪经得起如此高强度的来回打击,马炎死后不久,整支清兵便已折损过半,人数在急剧下降。 当许维及二杨进到陈辉祖的营帐内时,营外的战斗已经全部停止。 “大人,我看这陈辉祖也刚走不远,不如趁此良机追上去,连带着那个苏桂芝一起给杀了,免除后患。”杨芳摸了摸座椅后提建议道。 许维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意见,说道, “此时还是以鸦片为重,先抢了这批害人物再说。 时斋兄,马上开始对洋船无敌号发动进攻。” 杨遇春爽然应道, “我等的就是这命令。”而后大踏步地走出营帐外去部署。 “诚斋兄,你与我一同登上小山观看战局吧。拿下英船之后,我要把这批的鸦片全让这洋人给吞到肚子里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携带鸦片入境危害我****上国的百姓。” 许维脚才刚迈出营帐,便听得从洋船无敌号处传来数十阵的巨响,随后己方营地处仿佛地动山摇般,从远及近,震感越来越强,震得许维在平地上也摇晃不已。 由于无敌号的密集开炮,攻下清兵大营的天鹰队及明杨堂的人,正在休整时便遭受到最直接最惨重的损失。往往四五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一发炮弹落下,五人全部炸上了天,碎臂残肢遍天飞舞。等落到地下,五人都全已不成人形。 功夫再高,对付这洋人的武器,似乎也派不上用场。火炮速度不比弓箭,肉眼不可见,躲也无处躲。初次遭遇西洋炮火攻击的天鹰队及明杨堂的人只能听风辩术,以炮弹的呼啸声来做出躲避的判断,四处散开。 无敌号每一侧都拥有近四十门的火炮,一个齐射,整个清兵大营顿时陷入地狱,每一个角落都被团团升起的白烟所笼罩。每一声巨响过后,便有数人被炸飞炸毙。随着越来越密集的炮弹划空而来的声响,许维的天鹰队死伤越来越多。 杨芳已是顿觉不妙,赶紧从身后抓住许维的腰带,急速地作蛇行状后退。 在原地连续三声巨响后,巨炮的威力把营帐给掀个底朝天。随后更是数股热浪袭来,层层的冲击波把许维及杨芳给推出数十米远。落在地上的炮弹还掀起无尽的黄土,哗拉一下从天而降,把卧倒在地的卫、杨二人给盖得结结实实。若不是杨芳警觉得快,怕许维早被英人的大炮给轰死了。 等许维二人从黄土堆中钻了出来的时候,却见原先清兵的营帐早已被巨炮悉数荡平,满地都是许维部下的尸体。 许维有些黯然伤神,看着手下的惨状,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批鬼洋人,居然懂得先发制人。这火炮的威力看来比我康熙朝的红夷大炮威力更猛哦,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许维对刚才险些被炮火击毙还耿耿于怀。 许维对杨芳下达指示道, “通知时斋兄他们,马上开始反攻,要注意避开炮弹,迂回前进。” 天鹰队不愧是久经锻炼的队伍,在杨芳及杨遇春的调动下,开始又慢慢集结在一起。在习惯了西洋巨炮的攻击后,分成数十股向无敌号发起反攻,边听着炮声进行躲避,边快速前进。 天鹰队的人开始如潮水般涌向尚停泊于马尾港口的无敌号,那数不清的暗器密密麻麻地也飞向无敌号。在辟哩啪啦的响声过后,无敌号的表面都被暗器给钉得满满的,有飞镖、有飞刀、。。。 attention! shoot! 在传来一阵洋文声之后,无敌号高大的船头顿时又冒出数百名的洋人,个个举着许维眼中不屑一顾的所谓西洋火器,前装线膛枪,对准离无敌号还有千米距离的正在高速前进的人群迅速开火。 第一排的西洋兵射击完毕后,退到后面开始由后备兵用捅棍装火药,而第二排早已装好火药的西洋兵则立刻增补而上,对准无敌号船下的天鹰队又是一通点对点射击。 两排射击过后,天鹰队立刻损失三成人手,雄伟壮观的冲锋人群刹那间倒下了不少人。因为要换装子弹,故天鹰队得以继续往前多冲了几百米。眼看要冲到无敌号跟前,可以爬上船头对那些洋人发动攻击时,耳边又传来洋文声: attention! shoot! 停顿片刻消失掉的西洋兵,因已重新装好弹药又开始出现在船头,对准继续冲锋的天鹰队进行第三次密集射击。 砰砰砰。。。。连续数百响过后,天鹰队再次折损一成人手,而此刻洋船面前早已是白烟缭绕,都是火药引起的烟雾,让人都看不清地面的情形。这次连杨芳也受到重创,右肩骨被火枪给击中,并被后冲力给击飞2米远,静静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四轮射击即将开始时,领头冲锋的杨遇春见对抗洋人火器,己方损失太大,实不宜再做正面冲锋,况且二弟杨芳也身负重伤,于是果断发出撤退命令。(未完待续,) 第五节 落幕时分,许维半坐在远离无敌号炮火射程之外的一个小山地内的树桩上,听取二杨的报告。 “大人,攻击陈辉祖及苏桂芝的兵马,我天鹰队只折损十六名弟兄,而明杨堂则损失四十四人。敌则基本被我全数歼灭,只余少数人尾随陈辉祖及苏桂芝逃命。 初步统计陈辉祖的督标大约死亡二百六十人左右,统领马炎被我方击毙;苏桂芝的抚标死亡在一百五十人左右,参将向浑被我方击毙;其余零星二百人马则一个不剩,全数被我方击毙。”杨芳边捂着肩伤边向许维汇报,包扎的伤口处依稀仍有血在缓慢渗出,这额头还有疼痛难忍而落下的汗水。虽然许维非常体贴地让杨芳去休息,可杨芳还是坚持做完汇报。 杨遇春此时开口说道, “大人,这洋人的玩意确实厉害。单单大炮袭击我方的一轮攻击,便使得明杨堂的人手全损,天鹰队则死亡近一百五十人。 正面向那无敌号发起冲锋后,又遇敌方四轮火枪齐射,又是阵亡高达四百人之多。我估算等我们抵达无敌号船前时,还要再挨上两轮次的火枪攻击,我方仅余两百人实不够他们打的,故我只能下令撤退。还请大人治罪。” 杨遇春对于未能拿下无敌号反而使得己方遭受重创之举而深感内疚,于是单膝着地半跪了下来请罪。而杨芳也想勉力跪下时,却被伤痛给扯动了下神经,痛得张牙咧嘴不已。 许维见状,赶紧一左一右地把二杨给掺扶住,也略带愧疚地说道, “此事不怪你们,只因我小瞧了那洋人的玩意,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时间还是有的。我想那洋人见我方遭到重创,必小看我们,该不会再远遁他方了,我们反而争取得了机会,可以一雪前仇。 对了,时斋兄,你与这洋人交锋完毕后,有没觉得哪个地方是他的软肋之处?” 杨遇春仔细地想了想,很干净利落地答道, “虽然洋人的火器威力比起我们的弓箭来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来无影去无踪,躲都无法躲,只能见他抬枪射击,便需马上做出闪避动作,相当的被动。 可我还是觉得他们的火枪并不是十分的好用。每打完一发子弹,便需一定的时间来换子弹,这就可能成为我们制胜的关键所在。” 许维很是赞同杨遇春的观点,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善于洞悉战场上发生的每一件事。许维以鼓励的神情示意杨遇春继续说下去。 “我想如果正面冲锋,就算他们要换弹时间,可只要洋人人数众多,这一缺点是足以弥补的,分成多列对我方射击,还是难以靠近这无敌号半步。” “嗯,时斋兄是不是想到另外一种方法了?”许维心有灵犀地问。 杨遇春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答道, “既然白日里对洋人进行攻击,我方要遭遇重大伤亡,那我们就把这交锋时间移到晚上去。一旦到了晚上,凭着我们对地形的熟悉,中华武术的神威以及洋人在黑夜中射击的歉准性,就有很大一拼的可能。” 许维面露微笑,顿时把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亲密地拍着杨遇春的肩膀说道, “不愧是我许维帐下的第一号智将呀,所说方法正合吾意。那你就去仔细准备一下,我们务求一击得手,不予洋人反击的机会。”说到这,许维不由捏紧了拳头,显示出了一股狠劲,那是要致洋人于死地的表示。 无敌号上的莫洛克勋爵确实以为这只是一股普通的匪徒,在遭遇到己方的猛烈打击后,必已四散而逃,不足以威胁到己方,故未做出的决定,继续停泊于码头边。为防万一,莫洛克还是派出一名少校军官凯伦比奇,率领一小队的士兵,下船扎营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作为前哨警戒,如遇匪徒,便鸣枪告警。 子时刚过,夜晚极其宁静,周遭并无任何异常声响。巡逻的多名英吉利士兵也有些困倦了,便依靠于枪杆上小睡片刻,反正还有其他人在巡逻。 这刚一打盹,便遭遇不测。久候多时的天鹰队队员便开始充分发挥己身的长处,刺杀,四处出击。 许维的眼光扫过之处,起码有七处以上的哨兵在无声无息中被天鹰队给解决,脖子处一道血痕出现,就软软地瘫倒在地。 夜依旧的黑暗,偶尔几声鸟鸣,极其的刺耳。杀人还在继续。。。 露宿的一道军营帐篷被掀开了一小角,从外摸进了四人,瞅了眼还在沉睡的七名英吉利士兵,领头的作了个往下砍的手势,就见四人齐动手,整齐划一的小刀同时挥向尚在沉睡的洋人。只听得七声闷响,这七个英吉利人便同时去见了上帝。 嗖嗖嗖嗖嗖。。。。。黑影借着夜色在快速地移动着,每次的闪过,都带走帐篷内的七名士兵的生命,洋人喉咙处的鲜血溅满了帐内的每一处角落。 半盏茶过后,所有英军营地的活人基本都已解决完毕,只剩领头的那名叫凯伦比奇的少校军官。 当许维率领数十人直接闯入他的营帐内时,这个英吉利人正端坐于桌前,仔细地研究着地图。发现有不速之客闯入时,凯伦比奇甚是恼火,正要开口训斥,却发现来的不是本国人,都是身材略矮的中国人。 凯伦比奇见势不妙,迅速从腰间拔出火枪,正要扣动扳机。手腕处传来一阵巨痛,火枪根本无法拿稳。手一松,火枪掉于地上。原来,护驾的天鹰队队员冲进营帐后见凯伦比奇有反抗之意,便甩了枚梅花针钉在凯伦比奇的手腕处,使得他无法开枪。 啪啪啪。。。许维朝凯伦比奇鼓了几下掌,嘲讽道, “没想到洋大人居然如此敬业。可惜呀可惜,还是做了我的俘虏。” 凯伦比奇焉能听懂许维的说词,心一急,就哇拉哇拉地说了一大通诸如iacaptive,youcan’tkillme.之类的话。 许维丝毫不懂英文,也不晓得这凯伦比奇所说的意思,正盘算着该如何处置他。 见许维听不懂自己的话语,凯伦比奇有些着急,又冲着许维重复说了两遍。 “大人,这洋鬼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您说呀?”杨遇春打量着这个皮肤头发与自己决然不同的人种,感到有些好奇。 是呀,不会是向自己求饶?许维也有些琢磨不透。算了,先不杀他,把他给押回去慢慢审讯。说不准还能套得一些有关英吉利及其他国家的情报。 “把此人押下。”许维吩咐。 走上一名天鹰队队员,把凯伦比奇给押了下去。 “大人,是否要继续攻击那无敌号?”杨遇春问。 许维走出营帐,望着半个船身隐于夜幕中的无敌号风帆战舰,冷冷说道, “那是当然,让我损失了如此多的人手,不杀光这些洋鬼子,我就不姓许。”至于万一真要是再失败了,不姓许又要姓什么,许维还真没想过。 夜间的英军似乎异常的脆弱,船头负责巡逻的二十二名士兵,在绕船一周后,便无端端地相续栽入大海中,从海中冒出一长窜的血泡泡后,一切又归于沉静。 在主桅杆上负责望风的一名英军士兵,非常灵敏地听到连续的落水声后,起了疑心,操起身边的望远镜,朝着水中望去。 大概发觉不对劲的地方,正要伸出右手把置于一旁的警钟敲响时,只觉喉咙处一凉,一柄短剑从自己的喉咙口刺穿到背部,浑身力气顿时散了个精光,鲜血咕嘟咕嘟地往外涌。眼见一个黑影从自己跟前冒出,随后这个哨兵便缓缓滑到主桅上监哨处的板面上。 有突然尿急跑上船甲板撒尿的水手,刚开了舱门,便见个黑影在朝自己打招呼。招呼过后,这个水手也已经作古去了,倒毙于舱门内。 当许维正式踏上英国三级战舰无敌号的顶层甲板上时,所有船面上的活人已全数处理干劲,留下的只有天鹰队的队员。 杨遇春来到许维跟前,小声地说道, “大人,已经杀了四十二名英吉利人。其他的大概都藏于舱内睡觉。” 从许维牙缝中只露出三个字, “杀无赦!” 杨遇春心领神会地又去了。 黎明终于出现,把黑暗一扫而空,那微微露出地平线的太阳,把许维的半边脸给照亮了。一个时辰的等待,随着舱内最后几声英军士兵临死前的叫声的结束,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有无敌号上的人,包括厨师、文职人员、仆役、乐师等在内的六百人,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大清第一号杀手组织天鹰队的人给杀个精光,其中便包括了闽浙总督所熟知的莫洛克勋爵,这位勋爵大人则是死在他的情人怀中,二人赤身**地紧抱在一起被长剑钉死于床板上,可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在听完杨遇春所报‘英军全灭’的消息后,许维虽然对此次行动感到非常满意,但许维心内的不安之情反而有些加剧。 这次行动的结果是奸敌八千,自损六千,损失极其严重。 根据杨遇春所作的清点,今次前来劫鸦片的共八百天鹰队队员,也就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堂各出二百名,战打完就剩200出头多一点。 如果日后每次战斗都如此打法,那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天鹰队就要付之一炬了,非常不划算。 看来对付这洋人,正面冲锋是行不通的,火器如此厉害,充分简直就是送死。只要能挨到晚上,便是中国人的天下。可是打战总不能白天挂免战牌吧?你把白天的主动权让给敌人,根本也不是个办法。况且这偷袭的招数多用一两次也会不灵的,洋人又不是傻子,哪会自己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子! 许维趁着站于甲板上一人独静的时机,思量着今后如何应对洋人之方。 应该是到了重新去拜访那位戴文正的时机了,韦斯汀也曾提过戴文正乃是火器专家,最起码麒麟卫也应拥有像英军这般前装式线膛枪,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自己打造出韦斯汀提及的后膛式来复枪。 正想着,许维耳边就传来杨遇春的声音, “大人,那这艘船如何处置?” 看了看无敌号,许维也有些舍不得,这么大的一艘船,简直是大清任何一艘大型战船的三倍,烧了可惜呀。 不过不烧又带不走,福建水师先不归自己管,再且现在自己手上又没有能驾驶这无敌号的人才。不过日后自己定会造出比这无敌号更为完美的巨舰来的。 “烧了它!老子日后一定要拥有一只能与英吉利海军相抗衡的水师。”许维非常坚决地回答。 “对了,有没找着鸦片?”许维终究心中挂念着鸦片,忍不住出口询问了一句。 杨遇春赶紧答道, “大人,已经全部找到了,它们全部被安房于舱底。三千箱,一箱都不少。” 许维寻思着: 这鸦片又该如何处理呢?也一同烧掉吗?听说鸦片会产生有毒气体,烧了可就危害附近的生灵了。不若先掩埋起来,回去后再想个妥善的方法把它给销毁。 “就地先行掩埋,等日后再回来取。那莫洛克勋爵的脑袋就送给我们可敬的总督陈辉祖陈大人吧,让他看看贩卖鸦片,危害我大清社稷安危之人的下场!”许维的脸上颇有几分狰狞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内心都直抽搐不已。 当陈辉祖在府中收到天鹰队送来的用石灰浸泡过的莫洛克的人头大礼盒后,大惊失色当场愣住,这意味着自己私下买卖鸦片的行径已被有心人所掌握。没几日督府便传出陈辉祖偶感风寒,卧床不起。整整一月后陈辉祖才恢复健康,而苏桂芝自马尾港被人袭击回至抚衙后便成日龟缩于衙门之内,不敢稍离半步。(未完待续,) 第六节 许维回到按司衙门后,稍微梳洗一番后,马上率领杨遇春、林宾日前往拜见戴文正。 经过与洋人在马尾港一战,许维不敢小瞧火器了,也充分体会到先进科技的威力。中华民族及大清如不自强,恐数十年后在炎黄大地上驰骋的便将是洋人的铁车铁马了。 软禁戴文正的偏房大门外一左一右地站立着两名鹰卫,见到许维过来,都朝其行了下礼。许维点头后发问道, “此老在房内有何动静没有?” 左首一鹰卫答道, “一直都是在打坐之中,除了偶尔进进食外再无其他动作。” “打开房门。” 在许维下令后,两名鹰卫推开了房门。 显露在众人眼中的果是那戴文正在闭目打坐,双眼紧闭,那长须极有节律地无风飘动着。杨遇春想上前推醒戴文正,却被许维阻止,他小声对杨遇春说道, “时斋兄,既然戴老先生在打坐,我们就别打搅他了。一起坐在这里等等吧。” 许维率先盘坐于地,其他二人也只好跟着一起坐在地上。 这一坐就是足足三个时辰,等得是许维有些晕头转向。可不是,风尘仆仆地从马尾港赶回福州,连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就长坐于此。就算是块铁也承受不起。 慢慢的,许维两眼发黑,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在旁陪坐的二杨及林宾日都慌了神,赶紧把许维给掺扶了出去。林宾日临走时不忘瞄了眼戴文正。此公久闭的双眸终于在那时打开了一条缝,射出一道精光笔直注视着许维。 看来这戴老先生对许大人有意,不晓得是不是在行那欲擒故纵之策。 林宾日也不好点破,紧随二杨出了房门。 过了三日,许维身体逐渐恢复,又提出再次拜访那戴文正。在马尾港一战中身负重伤的杨芳一听就反对,叫囔说道, “大人,我看这老头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怕是个走江湖的老骗子而已,还不如被抓住的洋人有用处。” 杨遇春则对杨芳说道, “二弟,大人既然如此做,就有他的用意,你就别多嘴了。” 林宾日也劝杨芳道, “诚斋,我也如你杨大哥所想般,认为那戴性老者绝不是个普通人。一旦请得出山,对于大人的前途可有极大的裨益。” 杨遇春听到这,不由向林宾日望去。二人对视一眼,宛然一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许维口中只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但愿这老头别学那三国中的诸葛亮,也非要我依样画葫芦学那刘备来个三顾茅庐不可。” 此次拜访,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大费周折。戴文正并没怎么难为许维,只让二杨及林宾日停步于门外守候,独自与许维一人入内详谈。 杨芳乃是个急性子,边等边骂骂咧咧道, “这死老头也不晓得在耍什么花招。要被我知晓在使诈,我便一刀要了老头的小命。” 杨遇春则踱步来到林宾日身旁,小声询问道, “宾日兄,你看这戴公有何良策献给大人?” 林宾日耸了耸肩,说道, “我也不晓得。不过依他戴家的历史,想来应是与改进火器有关的吧。” 林宾日只猜对了一小半。这戴文正并非只提到火器一事,还提到了如何全面学习西方先进科学的一整套方案,把许维说得热血沸腾不已。 戴文正把许维引入房内后,直接转身目放精光紧盯着许维说道, “许大人,我在牢内也听到些你的所作所为,严惩贪官,为民翻案,不愧为青天之称呀!” 见戴文正无缘无故说这番话,许维不晓得这老头心里到底装着啥心思,客气地答道, “为官一任,造福百姓,此乃职责所在,不值一夸。” 戴文正话锋一转,说道, “大人能来此处,想来定是已找到鄙人藏于按司大狱中的四部书了吧。” 见话已入正题,许维也不再掩饰什么,直说道, “戴老先生,我粗略地看了您的四本书,觉得那里面的事与古圣贤所说相差不可以里计,什么三权分立,民主至上,蒸汽动力,万有引力等等,简直是深奥无比。” “那大人又为何还找上鄙人呢?”戴文正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这这这。。。”许维停了一小会,有点难堪地答道, “因为火器的缘故。” 戴文正又多瞅了许维几眼,面带诡异地说道, “许大人大概是在三天前刚领教完西洋火器的威力,才如此着急地找上鄙人,想学些应对之策吧!” “你怎会知道?”许维还真有些诧异。这老头连自己受那西洋人的火器攻击都晓得,那不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了? “三日之前,你在我房内等候的三个时辰中,我便从你身上嗅到了火药的味道,我可是研究火药达三十年之久了,它的味道我闭着眼睛也能闻得出。”戴文正不由露出自信的神情。 “不愧为火器大师,下官确实为求得火器之秘来拜访老先生的。” “想让我传授火器奥妙也不难。。。”戴文正假做沉吟状。 看来这姓戴的必有所要求,不会是让我替他老父戴翻案?这可是圣祖爷康熙钦定的案子,想给翻过来大有难度。许维有些疑惑。 “大人,你知否我乃是唐朝李圣公之再传第十三代弟子?” 李圣公?那不是曾任大唐司天监监正的李淳风吗?据传其精通天文历算,曾经因为预感到不久将有武则天乱唐的灾难,便推算起来。一时推算得忘了情,一直推演下去,直到被另一位监正袁天罡推了一下后背,道:“天机不可泄漏!”他方才罢手。但这时他已经推到千年之后了。李淳风便把他推算的成绩,写成诗歌,又画成图画,通过袁天罡上奏给唐太宗。 这便是历朝历代君王所严禁的**《推背图》的由来,此书共六十卦,每卦配一图及一语,言语及图表皆枯涩难懂,蕴藏深意于其中,世人皆不得其解。但对照前三十四卦,唐、宋、元、明四朝大事均一一对号入座,不可谓不是奇书也。 “就是那本《推背图》的作者吗?”许维好奇心被吊起,发问道。 戴文正颔首称是,并照着自己的思路旁若无人地开始叙述开来, “李圣公窥破天机著出《推背图》后便飞升而去,我们这些后辈弟子穷白首之日也无法破解其中的奥妙,只能参照着过往事情,推算解闷罢了。” “难道你已堪破此图不成?”许维直觉地感受出异常之处。 “不错,老夫正是承关押于按司大牢之福,而顺利破解全图,堪破天机,并洞悉我中华百年之国运。” 不会吧?许维对这戴文正所讲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居然能推算出后世,这岂不是。。。许维打心里是不信什么神仙鬼怪的,算得上是一个正统的无神论者。 戴文正也瞧出许维内心不信此事,便语出惊人地说道, “许大人,你的家财可不是一般的多,称你富可敌国不夸张吧。再者,你三日前乃是去了趟马尾港,并伏击了英船无敌号。此行你可谓损失重大,人马折损将近半数。而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都深涉其中,其个中缘由皆与鸦片这害人物有关。我可否说错?” 这下轮到许维张大嘴巴再次愣在当场了。还真不是瞎猜的,把个中情形说得如此具体,就算偷听守卫之人谈话也不能如此细致,再者说了,这看守戴文正的两个鹰卫早已被下达了禁口令。 虽然对戴文正的本事有七分信服了,可对他的动机许维还是感到疑惑。这姓戴的已能前推五百年,后算五百年,那他还在这边与自己瞎蹭到底所为何事? 戴文正看透了许维的心思,露出自信的笑容,用坚定的语气对许维说道, “我要逆天而行,让中华之百年国运发生大逆转,扬我国威于五洲之上。” 许维百思不得其解,问, “我说戴老先生,我大清气数尚不至于要到了垂危亡之边缘吧。如今天下虽然小有劫难,可还算太平。如按你的说法,我大清已是垂暮将死之人,即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步吗?” “正是。”戴文正极其肯定地答着,并说道, “大清也只剩下百年国运,其亡于一女子之手。一甲子之后的太平之乱将掀开华夏危亡的序幕,西洋诸国将开始瓜分我泱泱华夏领土,我中华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疾苦不堪。”说到伤痛处,戴文正不由老泪横流,默念着一首诗。 ‘国破家亡山河碎,洋夷为祸乱中华。只待圣人振臂出,扬眉吐气立东方。’ 还有百年嘛,人能活那么长吗?到时可能自己都作古了。古人不是说嘛,人死万事空,能管得了身后事吗?许维对这戴文正如此热心肠,倒是相当不解。 许维毕竟乃是从市井出生,虽然也恶补了不少书,可对那国家大事还是有些许漠不关心。 戴文正正色提醒许维道, “许大人,树死留皮,人死留名呀。如果你想做个名垂青史之人,便照我的方法去做。当然,这关系到我汉民族的生死存亡,既然我挑选上你,你也无法逃避,因为这是你的责任。” 见许维依旧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戴文正只能鼓动那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道, “最现实的利益便是能让你成为大清第一权臣,实现你的抱负。” 提起自己的抱负,许维眼一亮,这倒是满现实的。人活一世,不就为了一朝得掌权,醉卧美人膝的境界,可苦于朝中有和压着,与自己处处作对,无法迅速实现。 见终于吊起了许维的兴趣,戴文正很是高兴,说道, “只要按我所说去做,定能让许大人成为大清一位栋梁之臣,挂像于凌霄阁内。”(未完待续,) 第七节 等众人出了大帐,林宾日不放心地问许维道, “大人,您觉得今晚之战有几分胜算?” 许维轻松地坐在太师椅上,右手顺着后脑勺把油光发亮的粗辨子的辨稍抓住,顺势把它朝左边甩了一下,站立起来朝林宾日答道, “今夜之局我方必胜。究其洋兵,一到夜晚,这枪械之威力便大为减弱,故我方胜算颇高。就算不胜,我手上还有金狼卫两协兵马,依旧能把这些英夷给赶回船去。” “那之后呢?”林宾日问。 “之后?”许维嘴上轻轻重复着。 “之后就要看局势的发展了。现在英人还只是小规模的骚扰,就已经搅得我福建地方军队鸡飞狗跳,死伤不浅。过得两三日,待他们远东舰队主力抵达马尾,又要有一番恶战了。感觉不是太好哦!” 许维对马尾一战赢的把握不是太大。虽然有过与英人交战的经验,但上一次碰到的不是正规军,而且给许维的重创已相当的大。现在可是与英国正规军队正面交锋,再一次品尝到了英军炮火的猛烈。 能胜则最好,不能胜起码也要保持对峙的局面才好向乾隆交代。不要忘记了,朝中还有个和在里头捣乱,福建只要有一丝的失败,便会给他抓住把柄大搞文章一番。 在内外交困的不利情形下,许维只能丢弃从前的美好愿望,所谓彻底歼灭英军海上舰队,以武力迫使英国放弃用鸦片侵略中国的策略根本不可行。依靠旧有的军队制度,无论如何是打不赢英国人的。而自己的新军,还不能明目张胆地练,生怕给朝廷知晓,那可是天大的死罪。况且自己的金狼卫全靠天鹰队提供兵源,现在是死一个便少一个,故要珍惜使用。种种原因也大大制约了许维的行动。 许维心中顿时泛起与英人讲和的腹案,但讲和需要条件,并不是你想讲和就讲和,最起码手上要有一定的筹码,比如抓获一定数量的英军士兵及将官。 元月三十日晚,天公作美,夜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英军海军陆战队士兵都龟缩于营房内。趁着夜色与雨声,高占元领着本部六百兵马率先发起了进攻。 直到清兵扑至营区门口附近,守卫的士兵才发现情况,赶紧鸣枪示警后,才有大批的英军士兵冲出来与清兵交锋。 在一番混战中,因为大雨缘故,英军火器失色不少,故被清兵逐渐占据了上风。后有督战队,前有英国兵,高占元所部不英勇都不行,只见他们个个袒胸露背地手拿大砍刀不顾生死地与英军缠斗。 而英军艾米尔上尉见清兵来势凶猛,己方又寡不敌众,经过短暂的枪战后,就丢下数十具尸体后仓惶撤退。马汀中校见势不妙,赶紧率领手下的400名士兵前来援救。 这时,杨芳本部500人从东边,杨遇春本部700人从西边也夹攻过来,张耀详及马炳辉的两千余兵马也支援抵达最前线。高占元见援兵到来,士气益壮,攻击越猛。 英军陷入三面夹击且人数不占优势,火器又发挥不出应有作用,还被迫近身打斗的局面。如不及时撤退,将会被清军包围消灭,马汀中校立即指挥撤退。 偌斯利爵士也发现情况不妙,慌忙命令舰炮支援海军陆战队。就这样,在英舰舰炮的掩护下,海军陆战队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完1200米的道路,溃不成军的英军士兵沿途丢弃枪支弹药,还有四面国旗,狼狈地登上守候在岸边的小艇,驶回各自的军舰上。 清军夺其洋枪数十杆,帐房数十架,并获其二矗,斩首十二级,顺利迫使英军退回军舰之上,放弃岸上占领的阵地,获得初步的胜利。 马尾首战后三日,英远东舰队主力全部抵达马尾海面,战舰从三艘增加至九艘,并开始作战前火力侦察。 在强敌面前,许维虽然首战获胜,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连夜召开诸将领会议,部署接下来的防务: “诸位,马尾首战我方初胜,高占元高副将立功最大,本抚已写折子上报军机处,不日便有表彰下来。望诸位精诚合作,给予洋人再次重创。” “愿听抚台大人调遣。”众将齐声答着。 许维很是满意部下的态度,也难怪,自己指挥得当,使得高占元一批人不服都不行了。摸了摸尚未长出胡子的下巴,沉稳地继续说道, “马尾首战表明,由于敌我双方大炮的数量及火力强弱相差悬殊,英军强我大清火力不止一筹,故正面对抗乃是必败之举,而马尾守军的海岸炮火力也不是英方舰炮的对手,所以不能单靠拼炮火来定胜负。 本抚以为,英军无论如何都要上岸,不然光靠炮击得不到任何实利。故我方应扬长避短,主动放弃海岸,任由敌军上岸,再诱其至舰炮火力不达之处,设下埋伏予以重创,此方为上策。诸位以为如何?” “抚台大人高见,我等佩服不已。”已经见识过许维的谋划后,众人都对许维表示了敬佩之意,连那高占元也变得老实起来。 “诸将听令: 元月三十日被英舰炮火轰毁的海岸炮台彻底放弃,不再修复。在临海的港口前山布置第一道防线,由高占元,马耀详,张炳辉各率所部分三路踞守。 而在法军舰炮火力不能达的后山布置第二道防线,这才是主阵地,我守军所有炮火都集中于此,本抚也将亲临指挥,誓与阵地共存亡。 开战时,第一道防线只需稍作抵抗,诱敌来攻,即可退往第二道防线。在那里,我军将用陆炮轰击占据第一道防线的英军,然后再集中兵力围歼其有生力量,收复第一道防线,逐敌下海。” 在会后,许维秘密调动金狼卫两协6000人马,剔除炮兵、马兵、辑重部队,只留步兵,也只有4000左右开拔至行辕附近,准备配合此次对英作战,充当奇兵之效,以求予英军当头一棒。反正混穿清军的军服,在黑夜混战中谁会去注意这是谁的私人军队呢。 三日的时光很快过去,中英双方都在做着紧张的战前部署。二月四日,英国远东舰队的所有战舰一溜排开,把舷炮对准马尾港口,开始了对马尾港的再次轰击。 在铺天盖地的炮火掩护下,密密麻麻的登陆小艇并没受任何阻碍的很轻松地便在预定地点靠岸。陆战队员涉水上岸后,在海滨排列队伍。 总共3600人的英军组成了五个陆战大队,分别由偌斯利、马汀、艾米尔以及并没任何陆战经验的圣玛号舰长波林奴尔少校、威尔逊号舰长林肯少校出任队长,而桑德巴*苏平男爵则留守旗舰指挥全局。在陆地上进攻,指挥权则暂时交由偌斯利爵士。 许维亲临第一道防线,并仔细观察了一小会后,心情轻松了不少。原来,这偌斯利似乎太小瞧己方了,五个大队,并未合在一处,而是争先恐后地往前冲,队形早已混乱。有一个大队太突前了,这可是伏击的良机。于是果断通令全军不做抵抗,全线后撤至第二道防线附近,继续拉开英军间的距离,准备全力阻击英军。 因为进攻极其顺利,未见清军任何抵抗,英军便顺利攻克第一道防线。英军士兵皆以为在己方舰炮密集炮火的轰击下,清军全线崩溃,炮得无影无踪了。因此,各个大队的士兵都放松了警惕性,以为此次行动不过是一种军事的游行散步,一枪亦不用放的。 这时候,就在英军前面的一块密林覆盖的地段中央,清军在许维的调度下早已严阵以待了。 杨遇春伏于左,杨芳伏于右,张耀详、马炳辉为后应,认守南路。高占元及马治各带本部伏于山后为北路,防敌包抄。罗兴阿则率八旗精锐派守北路山涧。许维亲率主力金狼卫4000镇守大本营,随时增援。 很快英军就走进一个林木覆盖的山谷,该山谷约有两里宽,在这里,英军的各个大队被浓密的树丛隔断,更加松散不堪。根本不能保持紧密的联系,偌斯利也无法作统一指挥,只好由各个大队长独立行动。 在一阵锣鼓声中,人数众多清兵忽然从隐蔽的地方现身,手持兵刃近距离向英军冲锋,很快就与尚回不过神来的英军第一、第二大队接仗交火,战斗旋即变得非常激烈。以优势兵力夹击英军,且二杨都身先士卒,冲在前,部下哪个敢后退。 由于缺乏近身搏斗的经验,且遭伏击,英军第一、第二大队在支撑片刻后,终于有些顶不住了,开始稍微后撤,以图拉开距离方便射击。 此时英军的第三、第四大队作为预备队及时赶到,第四大队立即加入战团,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局面。而第三大队却在他的正面发现了马耀详、张炳辉部,于是也发生了枪战。 由于地形困难而不能在左翼进行掩护的第五大队,转而和第四大队汇合在一起,向冲杀过来的清军射击。在一条长达1500米的阵线上,两军展开生死搏斗。 由于英军火力猛烈,二杨所部,交战片刻,即损失兵员达两百人以上,以致前队稍向后转。正在危迫时刻,高占元所部及时赶到,直捣前进。而杨遇春也在关键时刻,立斩数名企图逃跑的士兵,稳住了军心。 杨芳此时丢弃盔甲,袒露上身,手持利刃狂呼着, “兄弟们,跟我冲啊。”第一个便杀入英军丛中,左突右杀。其属下二百余人也大呼而进,直插英军的心脏地带。 未片刻,杨芳已是满面是血,披头散发,但其奋不顾身的状态,也使得周围留下了数名英军士兵的尸体,其身后紧紧相随着百名部下,个个也生死不顾。 此时杨芳已瞄见英国一个军旗手,一个虎跃,扑至其跟前,手中长剑一个对刺,英军军旗手躲闪不及,只啊了一声,身上便出现了个血洞,缓慢倒于血泊中。 杨芳脚底一勾,便把倒于地上的英**旗给挑到手中,双手一用劲,英国米字旗迎风飘动,口中高喊道, “杀呀,敌旗我已夺下,弟兄们,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米字旗过处,如劈波斩浪般,英军纷纷被旗风扫到,脖子处都出现深可见骨的血痕,死了不少人。 被杨芳一搅,英军更加混乱不堪了。士兵们惊慌失措地端起枪便射击,这也导致弹药消耗过快。每人定额110发子弹都已消耗怠尽。偌斯利原想下令停止射击,节约子弹,可号手早已被清兵弓箭手一箭射杀,他只能发布口头命令。但处于紧张的博杀中的士兵们哪还顾得上这种命令,根本未放慢射击速度。 在激战中,艾米尔上尉、马汀中校都负了箭伤。英军发起的几次反冲锋也被清兵所击退。 不得已,在胜利无望的情势下,通过信号兵用手臂向苏平男爵打出撤退的手势得到允许后,便通令全军后撤回战舰。 英军第一、第二大队殿后,其他大队陆续撤向海滩。亚约号驶进海滩,开炮阻击尾追而来的清军,掩护英军撤退。 接到捷报的许维,不由喜出望外,立即命令全军火速追击,不得在原地驻留。 这次追击,虽然被英军舰炮阻止于海滩附近,但还是使得英军又多损失了不少人马。 第一大队第二中队长方丹斯中尉被清军一颗子弹打伤了脚,不能行走,只能由三个士兵轮流抬着,跟在大队后面撤退。却被埋伏在草丛中的张耀详部下用装有长柄铁钩叉钩住衣服,跳出来杀死包括方丹斯在内的三人,只逃走一人。第四大队第一中队长德台耶上尉在混战中被清兵击中脑部,虽然被士兵救回,不久终因伤重不治而死。 慌乱中,列于马江海面的敌舰因救护败兵,开炮乱击,自行击沉小艇三艘,溺死英兵数十人。 而落入清兵手中的英军将官也不算少,计有艾米尔上尉、波林奴尔少校、林肯少校三人,伤兵计一百一十一人。 在追击至海岸边时,为防止增加伤亡,许维果断下令停止追击,各军撤回至第一道防线进行休整。而英军则依靠强大的舰炮封锁马尾港,双方进入相持阶段。 对于手中有如此多的英军俘虏,许维非常满意,这将是可以作为摊派的重要棋子来使用。为了能和英军进行充分的谈判,许维坚守不出,以期使英国人焦虑万分,赢得谈判的先机。(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二章:滔天大浪阻革新,风雨无间徐徐进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已亥杂诗》龚自珍 鼓山书院宽敞的品书堂内,许维正饶有兴趣地翻看着由戴文正组织编写的《西洋诸国考》,看到精彩处不由击节叫好,更指示戴文正说道, “戴先生,等你校正完稿后就由胡庆余堂负责印刷,推广至福建大大小小的书院,各地的县学、州学、府学也必须一体学习。若再不打开窗户看世界,去瞧瞧外头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还一昧地闭门造车,迟早要挨打啊。”许维颇有感触地说。 可不是,福建绿营数万兵马被数千的英军给彻底打残了,而金狼卫的损失也极大,单单月眉崖反击战就损失兵员高达四成半,一千人逆袭最终安然返回的就只剩五六百人。而天马山的阻击战,负责承担英军正面进攻的金狼卫其余五千兵马,在军事素养远高于自己的英军面前,也损失惨重,五千打完战后就剩个两三千,让许维心痛不已。这也让许维看到英**事及国力的强大,若不真正地去了解他们,日后英军再来福建,吃亏的还是自己。 《西洋诸国考》首个提到的便是英国: 大英国之帝君为皇帝,不奉外国之命,不遵异邦之命,不遵异邦之谕,而治许多藩属国,独凛遵皇上帝万物之主宰。。。。。。 登位之际,皇帝兼皇后发誓曰:循例治民并属国,遵守法律,公道审司定罪,严守国之正道。。。。。。 大英之国家,置两公会,一曰爵公会,二曰缙绅公会。时租调役课,应循公会之志,不然不可征收钱粮矣。开衅隙之际,必召两公会聚议定事,不允,连宰相不能从己之欲也。。。。。。 英吉利国悬两岛,北东西三方皆临大海,南隔海对峙佛兰西国也。比较直隶省,其天气更冷。。。。。。 第二个提到的国家居然不是佛兰西,而是米利坚合众国,也就是美国。开章即引述《独立宣言》,介绍反英独立、合省之名的来由: 天下之人皆同此心,心同此理。上帝生民,大小同体,生以性命,各安其分,又立国政以范围之,使民不至流于邪僻,是性命本分之有赖也。乃不持不扶,则将焉用其政。然其政非甚有害,****尚可忍而不变,乃英吉利王之凌虐我国,一而在,再而三,我众亦忍至经年屡月,而英吉利王亦复如是,故不得不议立首领,永不遵英吉利,于是合省为一国。合省之名由此始亦,此年乃大清乾隆四十一年是也。 统领每年收各省饷项,除支储库,不得滥用外,每年定例酬金二万五千大元,如非三十五岁以上,及不在本地生者,皆不能当此职。例以四年为一任,期满另选。。。。。。 看到此,许维不由冒出个主意来,他咨询道, “戴先生,你这书上既然说这米利坚国与英国交恶,我们若是交好于该国,能否坐收渔翁之利?” 戴文正想了片刻便答道, “此米国开国不久,也就是在去年,乾隆四十八年末,才刚刚与英吉利签订了《巴黎和约》,结束了长达八年的独立战争,恐怕不能如此简单便被我等挑动便重新与英吉利宣战。而且其国内心向英吉利者众多,若挑拨太甚,倒可能引起反效果。” “我看你书上曾写道,这美国独立首领华盛顿堪称一带人杰,居然有皇帝宝座都不坐,胸中自有一片天地。不若就乘此时交好于他,日后若有何需要其帮忙之处,想必此人也难推辞。” “许大人您还真是目光深远,此法可行。据我所知,美国将有可能在四年后召开所谓的大选,而这华盛顿极有可能成为美国第一代统领。” “那我写下一副贺词,并随附十万两白银以之贺礼,你派人送过去吧。若真是此公当选,则我之投资日后也必有回报。” “素闻大人文采过人,今日能得一览实乃甚幸。” “戴先生过奖了。” 许维思虑片刻后就提笔作文: 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暨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乎三代之遗意。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余尝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乎,可不谓人杰亦哉!米利坚合众国以为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 (此段贺文后被徐继畲收入于《瀛寰志略》中,并最终以徐之福建巡抚部院大丞的名义整段话砌于华盛顿纪念塔的第十级内壁上。有去美国的读者可自去一观) 《西洋诸国考》随后几个国家都是许维闻所未闻过的,如葡萄牙、西班牙等等,遂不再留意,而是又顺着书架开始快速流览起众多鼓山书院新出的书籍。 这一看还真是大开许维大眼界,有些书讲的道理与许维在国内学来的知识根本是背道而驰。 如《博物大全》上提及:日月地球众星,亦莫不有牵引之性。月轮旋地,地力牵引月轮,则月轮循行不乱。月力牵引地球,则潮水随月而长。地球旋日,日力牵引地球,则地球圈运不息。或说地球若不为日力所引,则必直行而去。凡地上山水人物,皆互相牵引其力。 这是鼓山学院第一次将物质不灭定律、万有引力定律等西方近代天文、物理学说介绍进中国。 又如《水质轮》:天下之物,元五十有六,万类皆由之以生,造之不竭,化之不灭,是造物主冥冥中材料也。泰西博物者,遇物必求其理,遇理必穷其极。见一物之内,有数质会合而成者,有十余质会合而成者,间有一质自成其为物者,随品物繁形,皆不出五十六种之外。 上述所讲乃是当时西方世界仅知的五十六种元素,这也是迄今所知最早传入中国的有关化学元素知识的书籍。 再如《西学原始考》中介绍苏格拉底:(公元前)三百五十九年,周安王二年,希腊名贤梭格拉底饮鸠而死。梭公以理学著名,在雅典城聚徒教授,以去伪存诚为格致之急务,训人主良知良能之说。此为希腊理学一变之始。 “好,甚好啊。戴先生穷及心血,与其他几位西学大家合力编著出这么多本新式书籍,必能让我朝所谓的饱学之士眼界大开,更能开我国民之智,其后有望掀起一阵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最终让我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功不可没啊。” “大人夸奖了,这是老朽份内之事。不过老朽有一点担忧。” “说说看。” “所谓的西洋科技领先我****数十年之说,怕也只是少数人心中有数,大多数人仍然昏睡如故。他们以为海宇镜清,天下太平,西洋人永不会侵犯吾朝,一边继续摇头晃脑地诵读经书,一边重弹****独尊的旧调。大人您的革新之路怕阻力重重,远的不说,这福建仕绅之领袖庄存与便异常地仇视西学,您可要小心些了。” “庄存与?”许维沉吟了片刻,略微有些皱眉。此公他是知道的,江南武进人,今文经学派(常州学派)首创者。他官至礼部左侍郎,宣扬《春秋》中的“微言大义”。现如今暂居福州,与师傅彭元瑞素来交好。 “先不管他,等他闹事再来解决吧。戴先生还有啥宝贝没拿出来给本抚看的?”反正来一次也不容易,索性把鼓山书院的精华都给看完得了。 “此乃一学生所写有关西洋蒸汽机的文章,而且实物也已造出并实际应用在某一物之上,大人还请先观看一番。” 许维嗯了一声后便翻看起这篇文章来,这堪称是一篇优美的机器颂,看得许维都一愣一愣的,后来都忍不住击节叫好,可心里直嘀咕这机器真有这般好? 夹板船顺风逆风皆能驶驾,而无风则不能行。有智士,深思天地间空中运动流转之物,惟风水火三者,今风力、水力皆无可恃,惟有火力可借。火药之力,能裂金石,震虚空,愈闷之则力愈大,岂不可以火轮代替风轮、水轮乎!于是,以火蒸水,包之以长铁管,插柄上下,张缩其机,借炎热郁蒸之气,第相鼓激,施之以轮,不使自转。即验此理,遂造火轮舟,舟中置釜,以火沸水,蒸入长铁管,击轮速转,一点钟时,可行三十余里。翻涛喷雪,溯流破浪,其速如飞。不论风之顺逆,风之有无,潮之长落,溜之上下,借阴阳之鞴鞲,施造化之鹿卢,巧亦极亦。米利坚与欧罗巴隔海数月程,五印度与欧罗巴绕地数万里,而火轮遄驶,不过四五旬。大则军旅,小则贸易,往返传命,有如咫尺。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斯! “这蒸汽机还真有此篇文章写得如此好不成?”许维带着怀疑的口吻问戴文正。 戴文正不急不慢地答道, “大人,正巧三日后在闽江边有个新实验要做,您不妨到时去看一看便知。”(未完待续,) 第二节 在四队新兵列队训练十五天后,许维让他们上午接着训练队列,下午开始补充一些东西。 比如说让众人列队长跑,以各人一口气跑一里,不气喘,队列不严重分散为合格。此后又让各人负重奔跑,重量慢慢往上加,这都是最基础的练手力、练足力、练身力等要求。 又五天后,在西式枪械未运到达之前,许维在下午开始为各人添加兵器的练习。 所有人分发到手的只有长枪一把,许维的要求很简单,单一练好一样兵刃即可。许维已经有了要在来复枪前端想个法子绑上把小匕首的想法,这样就跟长枪的长度没两样。现在多练长枪刺杀,日后来复枪运到后,只要改进一下,士兵们的辛苦就没白荒废。 许维让天鹰队的教官专一教众人枪术,他则在一边旁观。 只见那名教官大声喝喊道, “你们都看好了。” 他摆了个侧身起手的姿势,猛然一声大喝:“杀!” 飞冲上前,长枪瞬间刺中了前方二十步一个人形木把的目、喉、心、腰、足五处,所有的动作似乎都在一眨眼间完成。 众人一片叫好,连二杨也都由衷地赞了声:“真是好枪法!” 众新兵纷纷问道,要如何才能做到象教官这样。 许维开口说道:“无他,熟练而已,你们若如教官这样刺个一万次,十万次,便能和他一样了。”静立在旁的教官依旧一声不吭地听着许维的话,那身形如笔直的枪杆一样,不成斜过。众新兵都看到眼中,眼里射出的尽是羡慕的神情。 最后决定的就是只教一招,就是刺!而且这一招还分解为两个步骤,第一步,平举,第二步,用力突刺。以后每天就让新兵反复练习这两个动作,直到他们动作练得标准,练得飞快,练到条件反射为止。 由于所招的新兵都是良家农人子弟,在刻苦性上那是没话说的。只要吩咐下来,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咬牙坚持下来而做到不放弃,而长枪齐刺的动作也被他们作得异常整齐,一声口令下,一列十柄长枪绝对是一瞬间同时到达草人身上,绝对不会有哪个人慢上半拍。 只一个多月,一个个新兵块头都大了许多,肌肉都结实了许多。每当许维经过操场之时,远远的都能听到喊杀声。 由于许维舍得花本钱,每餐都是肉菜不断,伙食远超绿营,连八旗精锐都无法与金狼卫相提并论,不然单以金狼卫的训练强度,就算是老兵油子都没办法支撑,更何况那些新兵蛋。 放在往日,就算是天下太平的乾隆朝,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哪个平民百姓家中就能吃得上大鱼大肉!除非大过年的,才能偶尔见到荤菜。而现在,每日晚餐里必有一块肥肉,可把新兵们高兴死了。不少人宁可少吃点,私下打包些带回家给家中的老人妻儿吃。 临近年末,在二杨及许维的不断督促之下,这四队新兵渐渐成势。当他们立定平举长枪目视目标时,那气势相当威猛,一往无前的架式足以震住敌人而让他们慌乱不堪。在许维的命令下,新兵根本不会后退半步。因为长官说了,后退者死。就因这个缘故,许维曾经当着四列新兵的面前,亲手处死两个后退半步的兵丁。 枪阵一起,那闪着寒光的枪尖直挺挺地对着前方,而新兵们则听着鼓声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极其稳健地冲向正前方。若是不叫停,就算前面是条河,也必是整个方队全部走下河。 “杀,给我用力杀,你眼前就是乱匪,不需花枪,不需虚架,你只需刺,再用力的刺,飞快的刺。你刺得比他们快,你就可以活下去,而那些乱匪,就是你们的军功首级。” 杨芳大吼着,他提着棍棒来回走,看到谁姿势发力不到位,上前就是一顿棍棒,让各人更是提起精神。 看着场中各人整齐划一的动作,那隐隐有上阵杀敌的气势,旁边的杨遇春叹道: “才一个多月吧,就有这个样子,要是再练下去,不管用任何器械,肯定都是我大清的第一强军。” 经过许维他们对这些新兵们一个多月严酷的训练,此时他们可说己可上阵,如果再能练个三个月,上个阵见点血,至少在大清的绿营兵中,绝对是一支可战的军队。 有了经验,许维开始顺势扩招,并彻底仿照普鲁士军制结合大清实际状况,把金狼卫常备军兵制分为四等,镇分二协,协分二标,标分四营,营分三哨,通过韦斯汀聘请普鲁士教官来福建对金狼卫进行秘密操练。 最开始先练两协,分别配署番号为金狼卫第一镇第一协,金狼卫第一镇第二协,由二杨分别统领,日后再慢慢补充兵员至镇级。 由于金狼卫待遇优厚,招兵消息一发布,引得福州附近十里八乡的青壮年都过来报名,故许维不愁没有兵源。 只有抓住兵权,才有其他的改革事项。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就算大清朝革了自己的职,单凭这批兵,许维自信也能打出一番事业来。了不起学那郑成功,跑到台湾去裂土成王。 在福州城外的青云山,经过许、杨、章等四人的详细协商之后,终于定出了初步大致的整军方案,此次密谋也被许党人秘称为青云山会议,可以看做是许维野心初次暴露的会议: 以哨为基本单位,每哨84人,哨官为哨长。 每协步队8营,2016人,营官为护营,标官为标统。 马队2营504人, 炮队5营1260人,炮数54门,骡马800匹, 工程队1营252人, 辎重队3营756人, 标总部84人。 合计每协共4872人。 对于每协要配备如此多的火炮,二杨则提出自己的意见,认为炮兵配备太多,反而是全协的累赘,行动极其缓慢,不如多配备些马队更加合算。 这个意见被许维一口回绝。概因许维看到了西方枪炮的厉害,认识到再过数十年,这骑兵可能都会脱离战斗的序列。 以西洋人现在的科技水平,研制出能在陆地上快速行驶的铁甲炮船或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如真那般,那骑兵就等于废物一般,现在就无需如此看重骑兵的作用,也为将来在军备上的投入减少一点金钱损失。(许维的深思熟虑确实是想远了点,西洋人制造出坦克之类的物件早已是百年之后的事了。但要提及一点,许维在随后的一年内便开始广泛运用鳌峰书院的一个学生依据明末戚继光的偏厢车发明的铁甲炮战车,这便是坦克的原形,比西方的坦克早了近百年。) 再者说了,打战时这炮又特能及远,如能在敌兵靠近四百尺就用炮火把其消灭,那己方则一点损失都不会付出,发展大炮应是最英明的决策。 在会上许维重点提出部队的日常训练将完全由自己聘来的普鲁士将官司多伦夫泰斯基全权负责,并要学会走各种行军队形,挖掘战壕,临敌散队分而包之。为了尽快熟悉枪械,许维还向韦斯汀所在的葡萄牙教会购买一批前装滑膛枪,以便让士兵们先行熟悉枪械的使用,并慢慢逐步换装,彻底淘汰掉冷兵器。。。。。。 许维意在改正以往练兵‘所操之阵法皆非临敌所用’,‘重表面文饰而不重实战’。 在青云山的会上,许维提出了金狼卫的战旗称号,名曰‘青天无极赤河旗’,分三色,青、白、红,中间一个白色太极图案。 日后,在台湾战场、缅甸战场及印度战场均能看到‘青天无极赤河旗’的飘动,金狼卫的身影无处不在,多次打垮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打出了国威。 乾隆四十八年二月,第一批前装式滑膛枪通过广州的十三行运抵福州城,许维迅速列装,并督促外籍教官尽快让手下的一批精锐士兵熟练操作枪械,先组建一个火枪团,此时的许维已经盯上了福州城外的一股匪徒。(未完待续,) 第三节 “大人,您听说了没有,牛家村整村都被贼匪给屠个精光。”杨芳风风火火地闯进青云山的聚会大厅,可把正与杨遇春谈话的许维吓了一大跳。 眼下大清天灾**虽不多但也不少,而且贼匪还比较多。所谓的太平盛世那只是官府的粉饰而已,瞒上不瞒下。这福州境内就盘踞着好几股,不过有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境内那些土匪虽然也经常干些杀人绑票抢掠等勾当,但总归有一些底线顾忌,像这种屠灭整村的事,还真是骇人听闻。 许维沉声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杨兄弟你仔细说说。” 杨芳说了一大堆话,原来在北郊有一个叫青风观的地方,前两年被一股土匪所占据,里面的道士全被杀死。这股土匪主要是地方上的地痞及一些积年老匪,另还有一些绿营的逃兵加入,匪首是一个叫王三的人,听闻他还是个绿营哨官出身。 这王三领着这股土匪占据山头后,可说是为非作歹,常年在各地烧杀抢劫,所到村寨将财物洗劫一空,至于绑架勒赎,抢掠妇女等事更是司空见惯。这些人穷凶极恶,事情越做越过火。 但王三有一点比较精明,通常在做完一票时,总能把其中的四分之一财物通过秘密渠道给地方官府,可谓是官匪勾结,所以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官府根本不去围剿这批贼匪,任凭王三逍遥法外。现在王三竟然干下屠灭周边村庄的恶事,人神共愤。 牛家村的事情发生后,现在青风观一带可说都被震动了。其实事情发生的原因也很简单,王三看上牛家村村长的女儿,要将她抢到寨上去做押寨夫人,那牛家村村长拒绝了,王三一怒之下,就下令屠灭了整个村子。 听完杨芳的讲述,在座各人都是大骂,林宾日也颤声道: “抢些财货也就罢了,竟然杀人屠村,这些贼匪还有没有人性?” 杨芳道: “这些匪贼干下如此恶事,想必知州大人这次不会不管了吧?” 众人都点头称是,若是小打小闹,福州知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再怎么官匪勾结都没法隐瞒下去。 许维慢慢喝着酒,心中盘算着, 这伙贼匪常年抢掠勒索,想必库藏不少!那就拿他们开刀,即能练兵,还能收刮一通,两全其美之策。 一声巨响,许维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他站起来厉声道: “贼匪横行乡里,丧尽天良,本大人身为福建按察使,岂可坐视匪寇横行?福州知州坐视不理,我岂能容他们逍遥法外!金狼卫初成军势,就拿他们祭旗,将他们一举剿灭,以护地方安靖。” 众人顿时慷慨激昂地道: “杀贼剿匪,除暴安良,安靖地方!” 当许维重新再坐下来的时候,人却已经来到了青风观的山脚下。在行军大帐的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摆着一张颇大的地图,便是青风观所处的北峰山山势地形图。 众人围在桌旁,杨芳指着那摊开的地图道:“那北峰山离我们州城也就几十里路,而青风观便在北峰山的左边山麓这块地方,而这一处老人们都称之为黑石岭。此次我们进山剿匪,从马家庄那边进山,一直到北峰山脚,山势一直平缓,直到黑石岭下,山势才开始陡峭。在匪贼的道观前,共设有两道关口,第一道关口不足为道,问题在第二道,这里比较险要,怕是很难攻破!” 众人都在沉吟,他们早己仔细商议过,觉得除了强攻外没有别的方法,只是这样一来部下就伤亡惨重了。 无奈之下众人都望向许维,许维微笑道: “我哪有什么好主意?想那匪贼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巧劲用不上,那就用蛮力。一力破十会,管他什么东南西北风,直接攻上去,谅他们也不会是我们官兵的对手!” 大军遂一路往西而去,过了马家庄,再走几里便上了山。这段山势平缓,少见树木,到处是黄土枯草。 一路平静,没见到有土匪的骚扰,想必他们应该是打探到有人对青风观不利,便打定主意做坚守不出的主意了。 大军从天微亮出发,到了中午时,各人才来到黑石岭的脚下,并在山坡下一块平缓处扎营做饭。还没等几人看清楚那黑石岭的地势,就听到青风观处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杀啊,兄弟们,杀官兵啊!” 接着见山上烟尘腾起,人头涌现,似乎有一股土匪正往山下冲来。杨芳骂道: “娘的,我们还没造饭立寨,这些匪贼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送死了?” 他大声喝令众人披甲迎战的同时,山上那股土匪仍是闹哄哄的冲下山来,这股土匪约有五十多人的样子,为首是一个高大的悍匪,手上拿着一把厚背砍刀,他口中大声怪叫着: “兄弟们,杀了那帮官军,夺了他们的兵器,让他们知道我们青风观好汉的厉害……那帮豆腐渣的绿营兵,不用怕,一冲就散了……” 这悍匪曾多次与官兵对过仗,以他的经验,自己曾领兄弟冲击过清军阵势,很多时候没冲到面前那些清军绿营兵就溃散了。可今日却有点不同往日,都快冲到阵前了,那些官兵却纹丝不动,依旧站立于阵前,那面容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冰冷无比。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内心有点犹豫,要不要等会开战的时候抹油开溜! 许维大声喝令,言道奋勇杀敌者缴获后人人有赏,有敢怯懦后退者,就地斩首。金狼卫各士兵知道许维说到做到。为了幸福日子能得以延续,好鱼好肉能继续吃,众兵丁都是凛然,手握兵器准备作战。 见这帮土匪乱哄哄的越冲越近,杨遇春大喝道: “举枪准备射击!” 许维等人顿时也留心起来,毕竟这可是西式枪械在国内第一次使用,威力一旦足够猛,那可要加大投入的。一想到买这批货时银子如流水地流了出去,许维就有点心疼不已。此次交易乃是通过明扬堂与广州十三洋行搭上了线,一口气便进了二百支前装滑膛枪及三万颗子弹,花费近六万两白银。 立时便有两队的枪手出列,半跪于地举枪瞄准了那帮冲来的匪徒。经过艰辛的训练后,这些新兵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般遇到敌人就慌乱开枪,至少能做到敌进至射击范围内并听到长官的命令后开枪。 见那帮匪徒冲近了七十步内,杨遇春大喝一声: “射击!” 火枪手扳动枪击,数十声鸣响,一片的烟雾腾起后,子弹便向那帮匪徒飞去。一片惨叫声很快就传了过来,虽然目前的火枪威力不是非常大,但击中要害一样能要人性命,而且量多密集,立时那帮冲来的匪徒中有十余人被射翻在地。 看到这个样子,一些匪徒心头涌起恐惧,脚步迟疑下来,那个悍匪大声鼓励道: “不用怕,冲过去,冲到官军的面前,他们的火器就没用处了。” 那些悍匪们继续冲来,金狼卫第二排士兵又射出了一排的子弹, “啪啪啪!”几声后,又有十余个匪徒惨叫着滚倒在地,不过眼见就要冲到清军面前。那些匪徒都是红着眼,举着兵器,狂叫着冲来。 随后第三排金狼卫士兵举枪现在匪军跟前,又是数十声的清脆枪声过后,青风观匪徒连续再次打滚般地倒下了十余名。 这次射击彻底让匪徒心胆俱裂,交战之心全无,余者皆转头拼命往回逃去,尤以那个悍匪逃得最快。 许维不由哈哈大笑,看来这西式枪械就是好用,害得自己的长枪队一直待命而没有出动。 杨遇春对许维道: “恭喜大人首战告捷,旗开得胜。” 许维平静地答道: “一些小毛贼而已,胜之不武啊!” 很快,杨芳他们也回来了,共杀死了十几个匪徒,缴获刀枪器械不等。那帮匪徒拼命逃回寨口后,一些来不及逃回的匪徒跪地求饶,也是被杨芳给杀死,首级割回作为军功。至于阵前那些伤重的匪徒们,也是一样脑袋砍了。对待这种罪孽深重的贼匪,许维他们哪会大发慈悲。经过这番打击后,匪徒己是胆寒,个个躲回寨内不敢动弹。 许维下令扎营,午后经过短暂的休整金狼卫又再次开始攻山。在道观前,匪徒们设有一道关口,这道关墙低矮,守卫的也只有六十多个匪徒,众匪徒知道官兵攻破道观后自己全难幸免,因此全部都是出力死战,滚石檑木只是不断打来,道观内的匪徒也是不时过来增援。 杨遇春抽出自己的重剑,厉声道: “此战有进无退,定要攻入关墙,杀光匪贼!”金狼卫士兵手持武器大吼: “杀光匪贼,杀光匪贼!” 各人战意昂扬,苦练一个多月,就是等着这一天。 杨遇春身披铁甲,亲自挥剑冲在前面,接下来是四个披着铁甲,拿着盾牌的士兵,再接着便是四个火枪手,余者枪兵紧跟后面杀了上来。 关墙上扔下一阵滚石檑木,一个盾兵与几个枪兵被砸倒砸伤。 杨遇春长剑一挥,三个刀盾兵将盾牌顶头护住,其后的四个火枪手闪出,啪啪几声响,关墙上闪起一声惨叫,众匪徒没想到清军火器可以打这么远,个个吓得将身子缩了回去。 趁这个机会,杨遇春又领军逼近了几十步。 上面立刻响起叫骂声,接着又有几支长箭射来,杨遇春等人用剑拨开,一根箭斜斜地插在杨遇春的甲叶上面,他也懒得理会。反正身上这副铁甲精良厚实,射来的那些箭,对他丝毫造不成威胁。 己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关墙上匪徒们恐惧惊慌的眼神,杨遇春取出弓箭,“咻!”的一声响,一根重箭强劲地射入一个匪徒的眼窝,将他摔飞出去,惨叫着不知跌往哪里去。 杨遇春又是射出几只重箭,每一箭出去,都是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趁这个机会,金狼卫的长枪兵纷纷爬过那道低矮的寨墙,跳到墙后那块平地,与匪徒们展开搏战。 听着长官的号令,长枪兵们一个个红着眼,他们不管匪徒们是多人拥来,还是单人冲来,不管他们的刀术是多么的华丽,枪术是多么飘灵,只是听着长官的命令一起举枪刺去。惨叫声不断传来,“噗哧、噗哧!”长枪入肉的声音令人胆寒,这些平日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对上这些只练过一个多月的长枪兵,唯一结果就是身体个个被刺穿,撕心裂肺叫着躺倒在地上。 眼见一个个人命轻易被自己剥夺,这些大多第一次杀人的金狼卫士兵们个个脸色苍白,很多人都克制不了想要呕吐的**。 不过平时的训练发挥了作用,他们尽管脸色发白,仍是听着长官的命令机械地刺着。而那火枪兵,则是在后面娴熟地装弹,不时远程地轰杀冲来的那些土匪,眨眼间,关寨上的匪徒就被杀死了大半。 守寨的头领是先前那个冲阵的悍匪,他不信邪,咆哮着舞刀冲来,唯一结果就是身上多出几个血洞,被火枪手活活射毙,死不瞑目地躺倒在地。最后只余三、四个匪徒逃回青风观,关墙上的六十余个匪徒都被杀得干干净净。 战斗结束后,金狼卫的士兵们都虚脱地坐倒在地,很多人头脑上仍是一片空白,看着眼前尸横遍地的战场,很多人不能相信这些悍勇的匪徒们就是被自己杀死的。 两三个月前,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普通老实的农户,什么时候,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 杨遇春兄弟二人也是感慨地看着眼前的战场,曾几何时,他们对许维的练兵方法还有些疑惑,认为每人只习一招杀敌之术怕应对不了复杂的战场局面,只攻不守也难避免己方惨重的伤亡,但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最后许维等人清点战场,连杨遇春几人射杀的,共杀死有匪徒二十二人,有些一时还未死去的匪徒也是补上一枪,缴获刀枪弓箭等二十余把,从各匪徒身上还搜出几十两银子。己方阵亡有一人,重伤一人,轻伤五人。阵亡与重伤的士兵都是先前冲寨时被滚石檑木所击倒,其中轻伤有三人则是伤于刚才的搏斗中。 而在接下来的青风观攻坚战中,为避免伤亡,许维直接下令把青风观四面围住,用火攻,烧杀青风观贼匪。 由于四面被堵,而金狼卫又拒绝投降。到最后,那些剩余的贼匪不是被活生生烧成黑炭就是被乱枪射死,而那王三更是在准备强行突围时被乱枪打死,身中二十余弹,青风观被痍为平地。(未完待续,) 第四节 在戴文正的极力鼓动下,也有一展抱负的念头,许维开始思量着如何才能办好这大清国的第一个西学书院。 许维与戴文正各自绞尽脑汁,并且为了设科一事差点大吵一架。别看戴文正七老八十了,可思想比起许维来更加的开放,争执起来一点都不输于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许维认为最好以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不必全盘否定儒家学说,毕竟传统学术还是有其生存之道的。 最好的方式是以中国的纲常名教作为决定国家社会命运的根本,而以西洋诸国的近代科学技术、教育、赋税?、?武备?、律例等方面的一些具体措施?,举办新政,不以大规模的推翻前人思想为代价,循序渐进,以挽回清王朝江河日下的颓势。 而戴文正马上据理力争地反驳说道: 这中学实在是误人子弟,把人的思维发展都尽数圈入孔孟之道中,开唐之后的科举更是成为扼杀人民思想的首祸,读书人唯四书五经为真理。 现在的中国之士专尚制艺。上以此求,下以此应,将一生有用之精神,尽销磨于八股五言之中,舍是不遑涉猎。”这种人去做官的话,“上自国计民生,下至人情风俗”,及一切具体的兵、刑、钱、谷等事务,必将“措治无从”。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应该彻底颠覆旧文化,实行新文化运动,广泛吸纳西学。 为了这,卫、戴二人足足争论了三日三夜,不绵不休。戴文正可是坐牢一坐就是足足二十余年,他的耐性比起许维来,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不可同日而语。 许维撑到第三夜,两眼皮上下直打战,不由放在心里痛骂这戴文正,真是个老而不死谓之贼的老东西,这么会磨人。无奈之下,许维只好做出一定的让步: 本来只想建一座书院,现在只能是开两座书院,许维与戴文正二人分别指导一个书院的运作。许维管鳌峰书院,戴文正管理鼓山书院。每个书院又分成四馆二学堂,格物、翻译、公法、文理馆,海军、陆军学堂。 格物馆专学西洋之数学、物理、自然科学,翻译馆专学西洋语言,如英语、法语、葡语等等,公法馆专学西方政治经济之法律法规,文理馆专学西洋之天文地理。另辟两大学堂,海军学堂,学习西方海战及驾驶战船。陆军学堂,专学西洋之操法及枪械、战法。 在拿到戴文正由四部著作简化而来的教学通易本后,许维不敢丝毫懈怠,连夜通篇拜读。 戴文正不愧是博学多才之人,短短的两个月功夫便把四馆教材都写了出来。许维对戴文正所写的《西洋数学初步》、《天文地理学》、《格致理论》、《西洋文法》基本不太感冒,不过也稍微看了点,免得日后万一有学生提问,自己闻所未闻那就出丑出大了。 让许维感兴趣的是《三权分立》,书上明白写着英法诸国实行君主立宪制,实行行政、立法、司法三分开,互相监督的体制。 如果真能象这《三权分立》所说的那样,互相制衡,那整个大清就能往前迈进一大步。不过这毕竟是空想,要想在大清实现所谓的三权分立,根本无此可能。中国可是帝制国家,绵延了近两千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权至上的思想非一日可除。 开办书院教授西学之事尤需小心谨慎,不然,消息一传出,必遭所谓道德大家的合力扼杀,搞得不好,自己都有灭顶之灾。等到自己完全掌控大清政权之际,再来实行所谓西法,则事倍功半。 以现在许维的渊博学识,绝不下于朝廷中饱读经义的宿儒大老,对历朝历代文著经典都熟得滚烂。为了能彻底的融会贯通,学为己用,创出自己的理论,许维决定闭关七日,不仅要吸取戴文正的精华,还要对其他西洋书籍来个一锅端。 许维特意嘱咐一旁的林宾日道, “宾日,我要在禅音阁内闭关七日,好好吸收一下这戴老头的西学精华,以达中西合壁之效,我要师夷长技以制夷,扬我中华之天威。” “大人您这采西法补中法,浑化中西之见,实乃一剂治国良方,必能一举扭转乾坤。”林宾日由衷地说着。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富强呀! “七日之内任何人都不见,就说我出门微服私访去了。让那些大贪官大蛀虫们担惊受怕去吧。”许维很会算计。 时光如流水,当许维一只脚再迈出禅音阁大门之时,那面色微微发白却带着些许得意的神态,表明其大功告成。许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握紧了下拳头,只听的霹雳啪啦地直响了数十声,心情甚是恰意。 林宾日早已在门外久候多时,他关切地询问道, “大人,这七日可有所得?” 许维颔首畅笑答道, “大有所获。 我究其中西之差距,不在西方先进,而在我中华之抗拒思想。总以一种高高在上之姿态,拒绝新文化新思想的进入。 日后将以兴学育才为变革政治之先决条件。窃谓中国不贫于财而贫于才;不弱于兵而弱于志。保邦致治,非人不可。故新式书塾我将倾全力兴办。当然,这旧思想也绝对不能一概根除,所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嘛。 其二则是除旧弊,剔除陋规整顿吏治。 其三则兴西法,可广派游历、兴办工矿等等。 按我之三法实行之,则我大清必中兴焉,何愁国不泰民不安!”说到畅快淋漓处,许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眼中射出憧憬的光芒,仿佛眼中已看到未来大清在自己统帅之下,仿效那成吉思汗之举,横扫西方之欧罗巴诸强,建立万世之不灭功勋,创那所谓的中华日不落帝国。 “大人日后定能是我大清中兴名臣,我林宾日能恰逢其会,真是三生有幸啊。” 许维听了很是受用,用力拍着林宾日的肩说道, “林兄,你可是我的左膀,得力助手呀。这革新若能成功,你当功列首位。” 林宾日很是谦虚地作答道, “大人,您才是居功至伟,小人不敢分功。” “好了,不谈这些了。你就跟我说说闭关七日内府外所发生的种种情形吧。”许维重归于现实中。 林宾日极有条理地向许维汇报道, “大人,这七日之中倒也无什么大事发生,只那福建巡抚苏桂芝前来拜访过一次。” 许维嘴角一抽动,没好气地问道, “这老东西来我府何事?” 林宾日半笑着说道, “这堂堂的福建巡抚苏大人一听到大人您微服出访,那脸可苍白得很,连坐都不坐上一会,立马拍拍屁股走人。想来定是回府安排对策了。 大人您这空城计可让他好受哦。” 许维听后也大笑不已,谁让这贪官会贪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还有两件事需要禀报, 一是章容敏已把甘肃天鹰队的人全部给调了回来,目前已安置于青云山上,先做起无本买卖来了。” 许维摸着还未长出胡子的下巴,沉吟说道, “这满好的嘛,让儿郎们先在此处热热身,不过也别把声响搞得太大了。” “这第二件事便是那边书院已经开张了。” 虽然同在一个阵营内,但林宾日还是能体会得出戴、卫二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斗,故说完便静等许维的答话。 哦?许维先是轻声咦了一下,倒是未曾想到那戴文正戴老头动作如此迅速,好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不过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毕竟自己还贵为一省的按察使,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比较起来自有优势。 “是鼓山书院吗?”许维不是太热情地问道。 “正是鼓山书院。因为有严家的鼎力支持,故开院之日盛况空前哦。苏桂芝、胡德彪均遣人送上贺礼,福州城内数十户大富也大部分到场祝贺。 据我的探查,书院招收了百名弟子,严家就占去十二名。不过这批学生都未曾有过功名,大部分都是严家孤儿。”林宾日对能否让这些人成才怀着质疑的态度。 许维慢行至一盆菊花前,俯下身深深闻了下香味,晃头晃脑地吟念着诗词道, “秋雨花香尽,寒气入梦来。 这初秋可是冷煞人呀。 宾日,这几日天凉了下去,你让人给鼓山书院捎去数十床的被褥,免得住宿于书院内的学子挨了冻。顺便提些银两过去,两大书院都是有着共同的目的,别太生份了。 你也别小看了鼓山书院的那些穷学生。天鹰队数年前就开始招收孤儿,已有一两名出人头地了,就如那金永骏一案中光州知州锡宝,他也是下五旗中包衣奴的子女,现在也不成为朝廷官员呢。” 林宾日迅速体会出许维话后的深意,这是要给戴文正看看许维的胸怀与肚量,于是快速地答道, “那学生马上照办就是。” 许维也在心中盘算着,开书院关键是老师的质量。无师不成学。可自己去哪找能教授学生西法或新学的老师呢?这可伤透了许维的心思。 许维随口又问林宾日道, “宾日呀,鼓山书院的老师都请的是哪的人呀?” 林宾日办事确实得力,直接答道, “大人,据小的打探,鼓山书院的老师都是由上次被大人您俘虏的洋人叫凯伦比奇的请来的。” 听到凯伦比奇这名字,许维愣了愣,马上想起此人正是那无敌号上的英吉利军官,一到按司府就被戴文正给要走。 “此人有这般厉害吗?他又怎会在福州城内请到如此多的教师?”许维感到很是不解。 按理来说,这个外乡人是不可能有这般神通广大的,再说福州城内通晓洋文之人也实在不多,怎可能一下就请到了十一个之多? “大人您有所不知了,这凯伦比奇请的也都是精通汉语的洋人。”林宾日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此话怎讲?” “福州城乃是对外通商口岸的由来已久,相对于内地来说,还算思想开放些,对于洋人的教堂不是非常的抗拒,故这城内也建有不少西洋人的教堂来。有教堂必有西洋所谓的传教士,这凯伦比奇拉到鼓山书院的就是这批传教士。” 许维听完这番话,心中又凭添了些忧虑,担心这批传教士把西洋那些什么民主自由化思想硬塞给学生。 能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定居下来的西洋人,可大致分为两种人。一种可能确实是坚定的传教士,专为传播基督、天主教教义而来,另一种人则就有可能是与教廷有着严重分歧的自由主义者、无产主义者,他们反对教廷对人身的控制以及对新兴的资产阶级的蔑视。 真要经过这批人洗脑之后的鼓山书院学生,那绝对是要操起家伙闹革命的。如果真那样,弄到最后自己反而变成罪魁祸首了。被皇上砍头不说,一旦殃及书院,那自己一番心血可就付之一炬了。 “早知就把那祸根给铲除掉,省得给我添事端。”许维很是担心地说着。 “大人,那要不要派人把这洋鬼子给做了?”林宾日揣摩着许维的意思问道。 许维摆了摆手,说道, “现在已经晚了,再杀了他已没多大用处,算了。 对了,我们这边鳌峰书院的教师可不能比他们鼓山书院差。我正对教师的人选感到头疼呢,你给我推荐几名学贯中西的你们福建的大才子吧。” 林宾日腹中早有人选,开口举荐道, “大人,这福州城内确有两位人才,可以礼聘其出山教书。 一人名为徐学易,字颢升。据我所知,他可是精通五国西洋文,并且对诸子百家也是深有研究,并在乾隆三年中过解元。但因厌倦官场之**,不久便挂职而去。直隶总督杨文乾久慕其名,费了四年功夫才使其出任幕僚之职。” “哦?居然有如此之人吗?” “颢升公学问极高,早已是福州城的仕林领袖,也是我的恩师。” 说到恩师,林宾日双眼中满是崇敬之情,看来这徐学易给林宾日带来的影响可是极大。 许维自然要给林宾日这个人情做,说道, “这徐学易徐老先生既然学问如此之大,我定要亲自登门拜访,把他给拉到鳌峰书院来出任书院院长之职。” 说完许维又半开玩笑地冲着林宾日说道, “我说宾日兄呀,听说你的夫人又有身孕了是不是?” “大人真是消息灵通。”林宾日老脸顿呈开怀之像。 “你膝下目前只有一子,人丁可不旺哦。若此次生下一名男儿,那次子的名字我便给你取一个吧。” “还请大人赐名。” “叫做什么来着。。。” 许维装腔作势了一会,其实他早已想了个名字,料那林宾日必会首肯,他猛拍大腿说道, “就叫则徐吧。则乃学之意,学那徐学易老先生的风骨及学问,来年必给你们林家光宗耀祖了。”说完许维便呵呵大笑开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宾日念叨了几下,林,则,徐,林则徐,。。。好名字。 “多谢大人替小儿赐名,宾日先代则徐谢过大人了。” 林宾日深深向许维鞠了一躬。 林宾日也有其打算,自己远非为官之料,才跟随许维短短几年,过多的忙碌使得尚在英年的他头发已是凋零不少,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再过一两年也该趁机辞别许维留在老家福州享福。如果真有第二子的话,那这为二子取名的许维,当不至于不提拔林则徐吧。 以许维这般升官速度,在二子林则徐成年时,必已身居高位。稍微拨动一下尾指,林则徐的前程就有望了。 “那还有一人是谁?” “此人姓郑名光策,也是饱读诗书之辈,凭才能足以出任教书一职。” “既然是宾日兄推荐,自然没有问题。待过上几****好好研究一下书院的立院建设,再一展宏图,往后书院诸多杂事可都要有劳你了。” “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未完待续,) 第五节 秉承要办就得办最好的原则,许维决定上鼓山书院取经,借鉴点经验来用。 鼓山书院占地十五亩,由严家免费提供。严家的当家人严孜幼非常看好许维今后的仕途,故听说许维要办书院后便划出一块地给书院,还把自家的精英都送入学堂内学习,以示鼎力支持。 由于严家宣传得当,故福州城内有许多人前来报名参加学院,三日内便报满了名额,而每日更有络绎不绝的书生来书院观摩见习,鼓山书院也没让这些人失望。 四大馆及两大学堂让听课之人瞠目结舌,传教士们所授知识乃是他们闻所未闻的。书院研究之学风甚劲,往往三日一小辨,六日一大辨,而身为教师的西洋人,也充分加入到辩论之中来,这就更调动了学生的积极性,感受到与传统教育的差别。 再加上有博学多才的戴文正的倾力教导,一时间鼓山书院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事情,都说鼓山书院乃是天下第一书院,所传知识皆乃西洋玩意。 许维是随着上书院参观的人群一起进入到书院的,也未告知戴文正,便静悄悄地坐于格物馆的不起眼的角落中听戴文正讲课。 戴文正那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学馆, “我大清开科取士,取的尽是些愚腐之士,其所学从无经世之道,只有那不切实际的四书五经经义,凭此何以治国乎! 诸君当以‘读书当明体达用,徒钻时艺无益’而自勉之,广纳博采众家之长,学那经世致用之学,切务穷首白头苦研那八股之文,枉费心血。 吾之观点乃是‘取士当先器识,取文亦当无所不收,若以一隅之见为去取,必有弃材矣。’诸君若未能考取功名,也未必是一坏事。诸事着眼于细微处,方外自有学问做嘛。 好了,闲话少说,转入正题。今日我要讲授西洋之数学理论中二次方程项正解的问题。 宋元时期的数学家贾宪、秦九韶等,创造和发展了“增承开方法”,解决了高次方程正实根的求解问题,可谓在当时领先了世界,但是对于该方程是否还有其他的根,方程根与系数之间的关系,则未有结论。 明清以来,科学研究停滞不前,早已落后于欧罗巴诸国。就单这方程有无其他根解的问题,笛卡尔早百年就提出了著名的结论: 设有方程,a0xna1x(n-1)…a(n-1)xa0=0,则1.方程系数有一次变号时,此方程有一个正根;2.方程系数有二次变号时,此方程可有两个正根。。。。。。” 一旦陷入传授知识的狂热之中,戴文正就再也拔不出来,如痴如醉般滔滔不绝地详细讲着西方先进的数学理论。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都在埋头做着笔记,唯有一人举动引起许维的关注。此人一不记,二不听,只把双眼不住地打量着整个学堂,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许维悄悄移动到此人身旁,小声与其攀谈起来,问道, “这位仁兄,你既然来此学堂,缘何不认真听其讲课?” 那年轻人眼一撇许维,看清其容貌后反倒笑了说道, “原来是福建按察使许维许大人,真是想不到您堂堂三品大员,也微服来此听讲哦。福建治学之风如此之盛,还真不可思议。要是朝廷官员个个都如您这般,好学问,少贪赃,这大清朝真要清风一片了。” 对于此人能晓得自己的身份,许维不由吃了一惊,而后又故意把脸一绷紧,凶巴巴地吓唬说道, “大胆狂徒,敢擅议朝政。不想活了吗?” 那人很是镇定自若,丝毫未现慌张样,依旧不急不慢地说道, “许大人,像我这等人也就不过是大海中的一粒沙,可抛可弃,不会引人关注的。可如果朝廷真如这般对待进谏之士的话,言路必闭塞不堪,恐怕这大清就清不了了。” “看来你也是个人才哦!”许维不再继续诘难。 被许维夸赞后,这人还一点都不谦虚,反倒有些自得地说道, “鄙人确有几分才气,可惜朝廷未能广纳贤良,皇上未能慧眼识才。却偏偏信那小丑般的和,并让和把庙堂给搞得乌烟瘴气,实非大清之福,长久下去大清不亡国都不正常!” 许维听其语,观其人后,断定此子非池中物,便起了招揽之心,发问道, “阁下尊姓大名,可否相告?” “鄙姓洪,名亮吉,字君直,阳湖人士,来贵省只为访友。听闻福建鼓山书院新开,吾友又未归,故借道而来一探究缘。” “来来来,我等二人馆外找个清静地方叙上一叙。”许维热情地把住洪亮吉的左手,牵引着出了鼓山书院,在院外寻了个僻静之处有石墩处坐了下来。 洪亮吉从江苏启身之前便对福建官场做了个大致的摸底,对许维的行事甚是了解,况且洪亮吉本人也见过许维一面,对他甚是投缘,也很乐意与许维一谈,看看这大清的第一后起之秀到底有何本事。 “不晓得洪兄的朋友是何人?能得洪兄深交,必是饱学之辈,有空当领我一同拜访哦。”许维笑呵呵地套着近乎。 “许大人客套了。吾之好友大都乃隐士之流,闲云野鹤之辈,大人您定看不上眼哦。”洪亮吉打起了太极拳。 “这为国家寻求栋梁之材,乃是我许某人份内之事。像洪兄这般人才,就应在国家危难关头挺身而出。” “我大清承平也有四十年,何谓处于危难关头呢!”洪亮吉明知故问,耍起了小滑头。 居然要考我?嘿嘿,瞧你也不像那种贪婪无耻之徒。如要逼你入伙,看来不出点狠招,不说些乾隆的坏话是不行了。反正就算你有胆去告密,我一样可以让天鹰队的人杀了你。 许维清了清喉咙,有板有眼地说道, “现今天下虽然表面太平,可实际早已是暗流滚动。 我皇乾隆登位已有四十五年,即位之初,为光大祖业,巩固统治,也曾励精图治过,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作出重要建树,出现了所谓的八全、九全武功之说,使得我大清出现了入关以来的空前巩固和强盛的局面。 可偏偏就是这巨大的成就面前,宛如大唐之明皇李隆基,在中段开始让帝国开始走向了下坡。” 许维带着讥讽的味道开始调侃起乾隆来,反正这有些话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怪难受的, “吾皇可谓天性骄奢淫逸,挥霍无度。多次巡幸各地,游山玩水,尤其是所谓的下江南之举,靡费特甚,简直把世宗宪皇帝留下的家底给败得一干二净。 如巡幸热河避暑山庄四十一次,巡幸江南五次,巡幸五台山四次,告祭曲臬四次,东巡盛京三次。每次巡幸都大摆排场,兴师动众,随从众多。 以巡幸江南为例,凡每次南巡,犹如迁都一样,不仅从行的后妃、王公和文武百官多不胜数,单警卫扈从的士兵就动辄数千人。且为迎接吾皇南巡,地方官员们更是大事铺张,征调民。这不但给所经地区的人民以极大的骚扰,而且也耗费了大量的内帑 在京师与热河,吾皇还大兴土木,先后将圆明园原有二十八景扩建为四十景,将热河避暑山庄原来三十六景色扩建为七十二景,并在圆明园之外另建长春园、绮春园等风景名胜,在避暑山庄外另建大型寺庙多处。这些浩大工程,耗去巨额资财,大大加重人民负担。 除此之外,每逢皇太后和皇上本人的万寿节,以及皇室人员的婚丧嫁取,也是大事铺张,任意挥霍。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官员。” 许维话锋一转,开始批判起和来。 “和原本是内务府銮仪卫中一个地位低下的侍卫,但是靠着巧言令色,善于机变,扶摇直上,直至位列军机大臣、尚书和大学士,专权数年。 在他秉政期间,报喜不报忧,一方面积极经营,扩大权势,一方面凭借自己的权势索取贿赂,从中收刮巨额财富。 有此种人当我大清政,吏治焉能不坏。远的不谈,就说那甘肃通省官员冒赈一案,涉及官员达百人,连皇上也感叹吏治大坏乎。 朝廷上下,一方面吏治败坏,另一方面,不少官僚、商人和地主开始兼并土地,贫富两极分化日益严重。加上接连不断的水、旱自然灾害,广大百姓的生活早陷入困苦之中。 这还只是内部原因,更为可怕的还在于外部因素。 我大清目前国力早已远逊于欧罗巴诸国,可皇上还做着所谓的****大国的美梦。他不想想只要洋人几艘船几十大炮,就足以从广东朔江而上直打到天津卫的大沽炮台。 如不趁早重新痛定思痛再次崛起的话,恐怕洋人将欺压至吾等****百姓头上了。” 许维当中不停歇地一口气娓娓道来,说到畅快淋漓处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感,久藏于胸的话终于倾泻而出。 此时许维耳边传来鼓掌击节叫好声。 “好好好,不愧是大清第一后起之秀,可称得上大胆二字。” 许维一听声音便晓得是洪亮吉,看来自己是博对了。 “许大人对时下的局势一针见血,指出弊端,不由得我洪某人不佩服。如能拜在许大人门下,定能让洪某一展才华抱负,还望大人成全一二。” “你之所想与我相同乎?” “正是,只不过小人想的没许大人般仔细周全而已,我之想法乃是让当今圣上能先法宪皇帝之严明,再法仁皇帝之宽仁而已。” 又收得一员得力助手,不由许维不高兴。 了无寸功而入许维门下,洪亮吉有些过意不去便说道, “大人,小人有一折子要递上,此折相关我大清百年大计。” 洪亮吉从怀中掏出份奏折,递给许维并解释说道, “此折中所述之事,乃我穷数年精力所查而得出的结果。虽然微小,可累积而下,百年过后就将变为大清头等之事,绝不能缓办。” 许维倒也诧异,还有什么大事能让洪亮吉如此慎重? 随手一翻,起页《治平篇》便写道, “人未有不乐为治平之民者,治平至百余年,可谓久矣。 然言其户口,则视三十年以前增五倍,六十年前增十倍焉;视百年、百数年以前不啻增二十倍。 试以一家计之,高、曾之时,有屋十间,有田一倾,身一人。娶妇后不过二人。以二人居室十间,食田一倾,宽然有余。以一人生三计之,至子之世,而父子四人各娶妇,另加佣作之助,是不下十人矣。以十人居室十间,食田一倾,吾知其居仅仅足,其食亦仅仅足也。子又生孙,孙又娶妇,已不下二十余人。以二十余人而居屋十间,食田一倾,即量腹而食,度足而居,吾以知其必不敷矣。。。。。。 田与屋之数,常处其不足,而户口之数,常处其有余。又况有兼并之家,一人据百人屋,一户占百户之田,何怪乎遭风雨霜露、饥寒颠簸而死者之比比乎。” 看到此处,许维顿时明了了洪亮吉的意思。 原来洪亮吉所述之事乃是有关中国人口剧增而田地不加增,将造成严重社会动荡的问题。或者更简单地说便是‘过去一人食力可养十人,而今则一人食力所得,不足以养一人矣。’ 对于人口增长给社会带来的压力,许维已开始有所觉察。 乾隆十八年,全国耕地数为七百零八万倾。乾隆三十一年为七百四十一万倾。乾隆四十四年为七百七十六万倾。 而同时间的人口则分别为一亿七千万,二亿四千万,二亿八千万,迫近三亿大关。 人均耕地面积则分别下降为6。89亩,3。53亩,2。5亩。 许维从最近地价上涨的现象中察觉出了人口增多对社会的重大影响。 当然,相对于许维这种聪明人来说,着实也花了近百万两白银在全国用来购地,提前完成买地大计,准备在地价高涨时再卖出,狠狠赚上一笔。 对于人口膨胀已经超过了社会承受力的问题,许维还未想出切实可行之道。现在这洪亮吉提出了这个问题,想来定有其的方法。 许维继续翻看下去,果不其然,洪亮吉在其《生计篇》中提出了两大调剂方法,‘天地调剂之法’与‘君相调剂之法’,去缓解人口问题带来的压力,前者是指自然淘汰,后者是指人为干预。 大体可有政府救济、强制移民、推行均产,或者是放弃传统的重本抑末政策,利用剩余人口去大力开发自然资源,给社会经济发展以新的活力和新的出路等等。 看完洪亮吉这篇奏折,许维不由对其剑走偏锋的态度感到佩服。洪亮吉确实是个人才,他对事的看法极有预见性,对人口增长这个大家都忽略的大问题的叙述一针见血,分析得头头是道。许维也仿佛看到数百年后的中华人口暴涨,而地却无所加,民众流离失所的景象。 不过许维的头脑也确实转得够快,通过洪亮吉的折子,在最短时间内已经有了如何限制人口爆炸性增长自己独特的看法,并探讨式地与洪亮吉进行交流道, “洪兄,观你对限制人口增长的方法不失为一好方法,但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想真正实施起来还颇有难度。 我中华自古便有多生子女、养儿防老的传统,决不可能仅凭官府推动便能降低婴儿出生率这一现象。 可如果不对人口进行限制的话,让人口数量就这般无穷增长下去,不出二百年,我看人口数就将翻上六倍不止。” “六倍?那可就是12亿呀。”洪亮吉囔囔自语着。 许维推测得甚是准确,二百余年后的中国,也就是公元2002年,中国人口早已超过12亿,达到了13亿的新水准。 “在中国,耕地面积的增长永远跟不上人口出生的速度。要想抑制人口过快增长的势头,就必须让官府从重定下律法。” “大人意思是?”洪亮吉也知晓自己这折子对人口增长的现象分析得透彻,可对真该如何解决又讲得模糊不堪,故很想听听许维的点子。 “很简单,使用强迫性政策。硬性规定民间一户只能生一子,违者重罚,可以关入大牢,或者罚巨额银子。由每一级的官府进行督促,并把对人口抑制作为官员年计考核的重要依据。那样的话就没哪个官员敢糊弄了事,而百姓也不再敢多生了。 人总有生老病死,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后,这中国的人口自然会逐渐回落,而有关人口的社会问题也就得以解决了。 我这法子可归称为‘规划生养’,利用官府之权力来强行推行之。虽怨在当代,可利在千秋。” 说到自己的新点子‘规划生养’,许维不由又有些自得起来。 但令许维日后真正感到苦恼的是,仅仅几年后在福建试行新政时,就属规划生养这个条例实施起来阻力最大,民间也怨声载道。一度成为反许集团的头条攻击口实,说其不顾民生,强行推广,而让百姓叫苦不迭。 洪亮吉对许维这强硬法子能否真让大清人口数量呈几何级增加的现象受到抑制并没多大的把握,不过还是对许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提出看法,表明其是很重视自己的折子而感到满意。 “君直兄,日后真要实行这规划生养的话,你可要鼎力支持哦。” 见许维如此重视自己,洪亮吉对许维的敬佩之情顿时升至最顶点。 “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未完待续,) 第六节 清风县原知县姓徐名介,乃是个有名的糊涂官。在经过数日的秘密提审后,许维已认定徐介与自己被伏击一事无本在的联系,应是有心人极其巧合地利用了这个案件,看来不亲自实地考察一番是破不了案的。 汪家老宅屹立于清风县城内已有三代之久,就位于城北柳儿胡同的尽头。 汪宅背靠着汐河,面积颇广,区划院宇。轩厅结构,廊庑配列。以致门窗栏槛,新意层出,不落常套;宅内亭院相连,湖泊点缀,连结汐河水,配上小桥流水、绿树兰花,更是极具江南水乡特色,无愧于清风首富之称号。周围又无什么人居住,显得非常的幽静。 三面围墙都是用大理石整块整块地砌成,足有三人多高,显得异常白亮,突显汪家的富绰。临河一面则种上一长排的垂柳。 前院之内则是会客之所在,共有七院八亭;后院供家眷居住,分为四阁九居。 乾隆五十年十月初四,许维率领着一批干练的衙役在知县徐介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被凄凉气氛所笼罩的汪府大宅中。 管家汪福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满头白发,并且一张老脸上布满了皱纹,他正自率着三个家丁在府前等候着许维。 许维在老管家的带领下,穿过前院,直奔后院而去。在行进间,许维边欣赏着风景边像是不经意间的问话,随口问了汪福几个问题, “汪福,你在这汪府已有几个年头了呀?” “已有十六年了。” “那可是跟随有玄公多年的老管家了!” 汪福一提到已逝去的汪有玄,便泪流满面地呜噎说道, “我家老主人可是个大善人呀,在这清风县内义举无数。谁能料到他会如此早地撒手而去。。。” “你们汪府以何营生?” “老爷在数十年前便把前面的横山给买了下来,从那边开挖煤炭贩卖,着实发了一笔。” 原来是个煤贩子呀!许维总算明白这汪府为何如此富绰,美焕绝伦了。单看这园中设计,很有名家之手笔,花费应不在少。 “你家老爷在生意场上没有仇人吗?”许维不信汪信强的话,这人活世上怎可没仇家呢?不合常理。从汪信强在徽州师爷房内的表情上许维也能看出些名堂来。 汪福先是从容答道, “没有仇家。我家老爷可是个慈祥之人,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你再好好想想,比如某个仇家之子之类的?”许维开导着。 此刻汪福脸色大变,面如土灰,嘴中轻声无意识地囔着,应该不会是她!应该不会是她! “汪管家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许维关切地问。 被许维一问,汪福立刻又摇起头来,表示道, “老爷平日里待人和蔼,绝无可能会惹上什么仇家,更别提什么仇家之子了。” 这里头定然有自己不晓得的秘密,不然一问起汪府是否有仇家时,个个都如拨浪鼓般否认。许维也不在一处折腾,把话题又转向另一面,接着问道, “那汪管家跟我讲讲那日案发时的情形。” 见许维没继续追问下去,汪福缓了口气,平静地开始叙述初八晚的情形来。他先是回忆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道, “初八晚,应该下了场雨吧,我冒雨照例在全院内巡逻。从前院的飘香阁开始一直巡到这后院的门口,那时后院的大小姐、二小姐、老夫人房内的灯也都亮着,并无任何的异常。” “那时是什么时候?” 汪福答道, “应该是亥初时分吧,我记得刚刚敲过更。” “后院紧挨着汐河,外人容易从水中潜入府吗?”许维提问。 “那汐河水流湍急,我家老太爷生前也曾让人专门从河中潜入府中来,可都是失败的。” “照你这么说,我们应该排除贼人从后院溜入汪府的可能性了?” 汪福不断地点头,说道, “想潜水闯入我汪府,那是绝无可能之事,除非他们从前院翻墙入内。” 许维从汪福话语中觉察出了什么,便问, “你们汪府从前也有过入室抢劫之事吗?” 汪福尴尬地答道, “在去年曾经发生过一起,府中被偷了不少东西。” 许维敏锐地发现,这汪府所说窃案也就是汪家老爷死的那一年,应该来说不会那么凑巧吧? “你们老爷是怎么死的?”许维突然喝问了一句。 “这这,。。。” “是不是在窃贼行窃完之后死的?”许维严肃地询问。 汪福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许维把汪福的神情尽收眼底,于是已能断定这汪老爷子定是非正常死亡,不然这个老管家不会说话这般吞吞吐吐的。 许维也不说话,自个考虑开来。若此时再开始调查那汪老爷子的死因,时间上有些迟了,而且还真有点自己搅乱局势的感觉。还是先把汪老爷子的死因放一边,等随着案情的发展,再适当考虑二者有无必然的关联,归案处置。 “你继续说那晚的情形吧。” 见许维并没追问老爷的死因,汪福也松了一大口气。 “那晚我亥初时分到的后院,那里还一切正常。我巡视各处完毕后便把后院之门给锁了起来。” “钥匙一直携带在你身上吗?” “是的,我一直随身携带。” “那除了女眷居于后院外,你们男子都住何处?” 汪福干净利落地答道, “就住在仅离后院一墙之隔的厢房里。少公子居左边,老奴我居右。其他的下人住得更远些,不过也都居住在我的附近。 我记得那晚老奴睡得正酣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尖叫声,颇似少公子的声音,而更奇怪的是,这声音居然是从后院的大小姐房中传来,而不是从少公子房内发出,故老奴急匆匆而起,赶向后院。” “后院大门洞开着吗?”许维细心地问。 “是的,我到了那里的时候,门早就开得老大。于是我赶忙冲了进去,本想直接去大小姐那边,可这时二小姐房中突然也发出惨叫声,于是我赶紧跑向二小姐的闺房。” “其他的婢女当时都在哪里?” 汪福难为情地答道, “府中人手缺了不少,大部分的婢女都被遣散走了,留在府中继续伺候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小翠,另一个是小红。小翠伺候大小姐,小红则伺候老夫人。” “怎么,二小姐居然没人伺候吗?”许维捕捉到一个在言语中不易发觉的的小细节。 “是二小姐自己提出不需要婢女的。二小姐通情达理,是个受到大家尊敬的人,老奴就很是敬佩她,而且我也是从小看她长大的。” “为什么人手这么缺?你们汪府倒不像缺钱的主嘛。”沿途走来,许维见到的都是汪府的富丽堂皇,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如此节俭,唯一合理解释便是强撑门面。 “哎,家门不幸呀。”汪福长叹了一下。 “是你家少爷惹的祸吗?”许维也猜出个一二来。 “是的。老爷才过世不久,少爷他便发狂地赌博,以致不到半年光景,便输了近三百万之巨的白银,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偌大的一个汪府都发生周转困难。老爷若还在世,少爷也不敢这样胡作非为。若不是老爷预存了不少银钱在老夫人那,恐怕连那几个男家丁都养不起了。” “你家老爷倒是满能算计的,可惜去世的早呀。” “我家老爷能称雄这清风县,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他可是预先替几位子女做了打算。每人各自留了一笔财富,都放在老夫人那。” 听完汪福的这一番话,许维没来由的心头一动,这可是理由充分的杀人动机呀。杀掉其他的继承人,独占所有的银钱,可以用来还债并能继续逍遥快活。如果是这般的话,那汪信强可是头号嫌疑人了。 自古以来贼喊捉贼的事例那是层出不穷,更何况在这种大富之家里为了家产争个血流遍地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家少爷与你家大小姐关系如何?” “关系一直不是太好,老是有口角上的冲突。” “那与二小姐的关系又如何呢?” “二小姐身世可怜,她并不是老爷的亲生子女,不过老爷待她就如大小姐般,并无任何区别。而二小姐她自己也勤劳好做,经常帮下人做这做那的,与少爷之间的关系尚算融洽。” 非亲生?看来这二小姐也有疑点。许维秉承着未破案前任何人皆有可能是凶手的观点开始推敲起谁会是凶手的答案来。 “当我冲进二小姐的房内时,二小姐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二小姐她哪个地方中刀?”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清风县知县徐介此时冒了句话出来, “是后背中刀,刀伤是由本县捕头刘松亲自验的。本县原先以为定是那二小姐所为。。。” “你怎么就认定是二小姐所为呢?”许维饶有兴趣地想听听这糊涂徐知县的见解。 见府尊大人并不怪罪自己,徐介胆子也大了不少,舔了舔嘴唇巴结地说道, “大人,据我的调查,那二小姐在汪府可是被当作佣人来使唤。尤其那汪老夫人数十年前瘫痪之后便动不动就打骂起那二小姐,自然会让二小姐心怀不满,进而怨恨起整个汪府的人来。 但因为那处刀伤乃是后背刺入,并且非本人可下得了手之处,故本县便排除了二小姐作案的可能性。 加上这前门洞开,雪地中有一行足迹通往远处,而后院门锁又被撬坏,故本县便草率地断定乃是外贼所为。” “原来贵县是依此作出结案呈词的,嗯,本府不怪贵县。” 许维漫不经心地问汪福道, “老管家,你进入到二小姐的房中时,这灯可是点着的?” 汪福愣了愣,对于这个细节倒不是太在意。仔细地回想了片刻之后答道, “大人,这二小姐房间中的灯应该也是亮着的,因为一进去老奴便见到二小姐卧倒在血泊之中,被那灯光照着异常的鬼异,心还不由得仆通仆通地跳。” 听到这,许维开始问起那徐知县来, “徐大人,这二位小姐的伤究竟乃是为何种利器所伤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乃是被锋利的小刀给捅的,刀有这么长、这么宽。。。”徐介慌不迭地比划起来。 从徐介的介绍中许维知晓这凶器乃是把长约一尺、宽约半尺的普通短刃,这种刀满大街的铁铺都有的卖,查起来还相当费功夫。 “在汪府中贵县可否找着凶器?” 徐介摇了摇头,答道, “寻遍了整个汪府,未见凶器的踪影。” “听说案发当晚下了场雪吧?” “正是。”徐介与汪福同声答道。 如此说来倒是有可能被凶手扔进了雪堆中,而后在雪化之后趁人不备又悄悄地把凶器给处理掉。那个凶手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凡是杀人都需要有个动机才对,总不可能真是按这清风县所提乃是外贼入室所为!绝无可能,外贼不会苯到点灯杀人劫货。那又会是谁呢?许维托着腮帮想着。 “你家老夫人与府中众人的关系又如何?除了与那二小姐以外。”许维打算先从动机入手。 “非常不好。少爷及大小姐乃是二姨太所生,而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则已死去多年。在府中老夫人乃是最难伺候的一个人,尤其是在对待二小姐身上,那可算得上是折磨,二小姐倒是未出任何怨言。”大概是汪福对二小姐印象颇佳,一直在帮她说好话。 看来这杀人动机这汪府中很多人都有,实在是头疼呀。这线索要一样一样地捋,也别太着急了。正想着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后院门前。 许维仔细瞄了几眼那后院大门,大锁一把挂于左扇门前。而汪信强的居所与大小姐的闺房确实只一墙之隔,也难怪他听得见惨叫声。 踱步进入汪秀心的闺房内,许维抬头四下张望了一会,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女闺房,一个梳妆台摆于床左侧,稍微过来点便是扇窗户,紧对着便是汪信强的房间。 “伺候大小姐的婢女小翠的房间在哪?”许维问汪福。 “也紧挨着大小姐的房间,就在隔壁。” 许维感觉有些怪,按理说婢女小翠更应该比汪信强更早听到叫声,她怎么没到达现场?于是发问道, “我说老管家,这大小姐遇害后,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是汪少爷吗?” “是的。”汪福肯定地答道。 “怎么不是小翠?本府认为身为婢女的小翠更应比汪少爷早一步到达才是。传小翠过来问话。”许维话语锋利地说道。 汪福说话颇为暧昧, “大人,这小翠已被我家少爷收为偏房,择日正要把事给办了。那晚,小翠并不在自己房间内,而是在少爷房间内。” 原来如此,想来应是汪信强听到异响后独自一人奔向大姐房中,而把小翠留在了房中。 许维另有个主意,他唤过一个衙役嘱咐了他几句后,便见到这名衙役走出房,顺手把房门给带了上去,房中只留下许维、管家汪福、知县徐介以及清风县捕头刘松四人。 汪福、徐介、刘松三人不晓得这位知府大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六眼相对后都望着许维想弄出答案。许维不理这三人,径自走到窗前,把窗给关了起来,随后长喝了一声后,便立在房中等候。 经过了漫长时间的等待,房门终于被刚才那个衙役给打开了。许维满意地点了下头,随后严肃地对房内三人说道, “这案子恐怕不会是一般窃贼所为。” 刘松是捕头,很快就清楚许维的意思,奉承道, “是啊是啊,单看这名衙差从汪信强的房中过来的时间,再对比两声惨叫声所间隔的时间就清楚了。” 刘松话说得这么白,另外两位也都回过味来,刘翼也说道, “这两声惨叫声间隔时间如此之长,实在想不通这个窃贼又干了些什么?难道在摸黑找可下手的物品吗?” “大人,下官断案有误,还请重罚。”徐介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终于开口自请惩处。 许维安慰徐介道, “贵县也不要太过自责,人无完人,谁都会出错。走,我们再去二小姐房中看看吧。”此时再严惩这徐知县,还不如笼络他,以便破案。 许维带着一大群人进入到二小姐的闺房中,这二小姐与大小姐的房间距离倒也很近,许维注意到从大小姐汪秀心房中跑到二小姐包秀琳房中不需花太长时间。在刚进门的瞬间,许维注意到门把处有一深凹进去的痕迹。 “这位是马晓秋马大夫,他在街边拐角处开了家诊铺,坐堂行医,汪府有人病了多找他来看的。这次府中发生不幸之事,第一时间便把马大夫给找来了。”汪福热忱地把一直照顾二小姐的年轻医士介绍给许维。叫马晓秋的年青人只是客气地朝许维点了点头,而后不悦地说道, “大人,二小姐被歹徒刺了一刀,流血过多,极需静养,故还请你们看完之后立刻退出,勿要打扰病人休息才是。” 这年头出来行医的医士一般年龄都偏大,像马晓秋这般年青且又英俊的不多见,应该医术了得,不然汪府也不会请他来看病。 许维也不想这位二小姐就这么快咽了气,答道, “那是当然,只不过本府想问一下,这二小姐何时才能醒转?” 看着尚躺在床上,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人尚且处于昏迷状态的包秀琳,马晓秋答道, “二小姐恐怕还需二到三日才能醒转。她的背伤相当的严重,只要稍微偏一些,便可要了她的性命。” “那本府就过三日再来拜访这位二小姐,她的证词对于本案来说可是异常关键,希望她能看见凶手的面目。” 最后,许维来到汪老夫人的房内。 汪老夫人自丈夫过世后,便一人独居于此。所有的饮食皆由包秀琳一手操办。她因为久病在床,整个人都显得比常人瘦小了一号,双目凸出,面部肌肉如被风干般,跟干尸无什么差别。只见她懒洋洋地斜靠在床上,在被窗帘厚厚遮住的黑暗中望着来拜访的不速之客。 许维皱了皱眉,这房间味道实在难闻,有种欲呕的感觉。 还是徐介乖巧,抢着对汪老夫人说道, “我说老夫人呀,这位乃是徽州知府许维许大人。本县今日陪同许大人来见您,只是想听听您对事发当晚的一些看法。您老是否有听到些不寻常的声音?” “秀心的房间离我相当的远,而秀琳的房间则正对着我,她为了照顾我,房门总是开着的,所以秀琳房间传出的惨叫声我是听到了。”汪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答着话。 “那惨叫声之前老夫人您就没听到别的什么声音了吗?比如脚步声之类的?” “没有。可能那晚我比较疲劳,很早就睡了。” 。。。。。。 在汪老夫人那里许维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等走出了汪府后,刘翼便忍不住问起许维道, “大人,您是不是对此案已有所发现?” 而徐介及刘松更是紧张地等着许维的回答,这清风命案关系着清风县官员们头上的顶戴,哪能不关心。若破不了案,这伏击府尊大人的罪名可就要由他们来承担了。 许维笑着对刘翼说道, “子安对我期望过高呀,我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此案虽然疑点重重,但也需我等抽丝剥茧,一样样来,快不得的。明日子安与我一同上这清风县内四处转转,看看有何消息可打听的。”(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五章:清风连环夺命案,方显江南险恶路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水调歌头》苏轼 乾隆五十年的七月的一个晚上,徽州府城之内一片静寂,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已然入秋,这晚上的天气着实冷了不少,白昼热闹的街道清静了许多。 身为徽州知府的许维,经过几年的官场捶打,倒也显得老成了许多,这不,还留起了两撇细胡,他此刻正与刘翼一起坐于书房内畅谈国事及眼下徽州的形式。桌上摆着一壶酒及几盘下酒菜。旁边则立着银雪,默默注视着二人。 本来这种小聚倒不至于就这么两三人,只因福建咏丹词一案被和抓住把柄给贬至这徽州来,并且严禁多带家丁亲随,弄得身边只剩下刘翼及银雪相随,其他诸如二杨及风云、风炀、言世铎等都留在了京师的许府中。 “子安,京师方面有何消息了?”许维自半个月前向允祁发出密信要求让欧剑良补上两淮巡盐使的肥缺后,直到目前尚无任何消息从京师传来,弄得许维夜不能寐,毕竟这欧剑良对于许维来说可是颗对付曹丹华的重要棋子。只有曹丹华挪位,许维才能把盐道这一肥缺牢牢控制于手中,也就等于成功打入和所掌握的江南本来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内。 “尚无消息过来,不过从京师的胡庆余堂倒是传来另一个奇怪的讯息。” 许维‘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问道, “是何等消息?” “百剑盟半个月前突然派出了数十人的小队,由十三死神中排行第九的陈醒带队,自出了北京城后便不知所踪。” 许维听完刘翼所说的情报后,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这百剑盟乃是和的得力工具,许多不方便做的事都是暗地里交由百剑盟来完成的,不晓得此次又是哪个官员会遭殃。记得前一次十三死神出动之后,江南道御史宋思杰便在家中被蒙面人神秘刺杀,而那时宋思杰已在写弹劾和专权纳贿十三条大罪的折子,准备第二日便上奏朝廷。 而近来纪晓岚的叔父纪松君似乎对百剑盟也逐渐地失去了控制。以自己得来的消息,这纪松君已然被和完全架空,空有个百剑盟盟主的称号,实权其实都已转到和手中。 “子安,我们还是需未雨绸缪一番。你发文让各地的胡庆余堂抓紧探查陈醒的行踪,务必在七日之内找出他们的踪迹。府衙方面晚上多增派人手护卫。”许维对于陈醒的踪迹很是关切,冥冥之中似乎觉察到这陈醒的行踪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内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许维起身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钳拔弄了几下炭火后,在火光的照射下又轻声问刘翼道, “子安,我叫你查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禀大人,这两淮盐务果真混乱不堪,屡查屡贪。据欧剑良的说词,每年从两淮私自流出去的官盐还依然保持在二百万两以上。” 许维似乎早就料到两淮盐有此行径,只不过未曾想到离那两淮盐引案才刚过去十余年不到的光景,这些贪官依旧故态复萌。 “二百万两呀,数目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这两淮之盐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嘿嘿,那就不妨从这边入手,再敲敲那雅德及闵鹗元,让他们都长点记性,别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许某人可不是善人一个。” 见许维一副沉思默想的样子,刘翼知道他这是为了两淮的盐务而在伤脑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时机,于是大胆提议道, “大人,两淮的盐务诸事历来都是官商勾结。官以商之富也而肥之,商以官之可以护己也而豢之,二者互为交通当事。我想那江春江老爷子,乃是两淮地界第一盐商,家资万贯计,与大人您又是素交,不若上门鼓动他再次上奏天听,让老佛爷狠狠再给盐道官员们提个醒,还能让雅德等人吃个大亏。毕竟两淮盐务崩坏到如此地步,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等人可是重责在身,难逃免职下场。” 许维寻思片刻,感觉刘翼此法在目前局势下尚算好计策,便点头同意了刘翼的意见说道, “子安,你明日一早便送贴子过去,告诉江老爷子,就说本府尊准备在初九日再次登门拜访。” “学生明日一早就去办。” 乾隆五十年七月初九,经过一夜的大雨洗礼,徽州府每条大街的地面上都堆积了不少水。江府之外早有下人开始清理积水,等天气放晴后江春便率下人们在府外候着许维的到来。 虽然雨已停止,可那风倒是透心凉而来,江春毕竟年纪已大,不自觉地又把外套往里裹实了点。 新管家江汉民关切地问道, “老爷,要不要您先回府,小的在这里候着府尊大人,等许大人他到了我再把他引入府中可成?” 江春摆了摆手,望了眼雨过天晴的天空若有所思地答道, “汉民呀,你家老爷我好歹在徽州地面上混出个名堂,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江汉民哪敢吭声,只管低头聆听江春的教诲。 “靠的便是谨慎二字。”江春加重了语气, “但凡做生意,从来都是与官府相勾结的。我还从没见到过一个不与官府相通的商人能做大了的。官场上的官,不论大小,我们总要小心伺候着。反正官商的利益是一致的。 而且眼前这位许大人,千万别看他年纪小,可厉害着呢,连和大中堂都要怕他三分。想当年,他还不过二十,就掀翻了高恒这座大山。曾几何时,他还是大清最年轻的封疆大吏,福建巡抚。现如今,虽然被贬为徽州府知府,但他还是甚得皇上的宠信,不然,就他在福建犯的事足够他掉脑袋数次了。何况这几月已经被他在徽州给扎稳了脚跟,我们很难再动摇他的根基,与他相处,以和为贵。” “是。老爷说得对。小的想得太肤浅了点。”江汉民唯唯是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许大人可能命不久矣,我们没必要与一将死之人较劲。” 江汉民乍一听这姓许的命不久矣,还真吓了一跳,进言道, “老爷,您不会是想要。。。” 江春笑骂道, “你这奴才,想到哪去了。本老爷我做的是正当生意,何曾有过杀人的想法。况且与他许维还曾有过一段的香火情,怎可能对他下狠手!” 见江汉民依旧是好奇心颇重的模样,于是江春小声告诉这个亲随道, “据我得来的消息,总督府内最近来了一批外乡人,很大的可能是来自京城里的。瞧他们的样子,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制台大人对那许维已起了杀心。照老夫的推测,这许大人应该活不过这个月了。制台大人能容忍其到这个时候才下狠手,也算大有长进了。” 江春乃是老江湖了,对江宁及徽州所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不然生意也做不了那么大。 就在江春与江汉民在私聊的时候,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行队伍,前面是衙役锣鼓开道,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则是一群亲兵手握兵刃护驾,居中的是一顶蓝呢四人抬大轿。 江汉民眼尖,瞧到了衙役高举的许字大牌,赶紧用手指轻触了下江春的腰,压低声音提醒道, “老爷,那是许大人的座轿。” 江春哦了一下,抬头瞄了一眼后便不再作声,静静地等候着许维的到来。 许维没想到江春这显赫江南的大商人居然亲自率人在府前等候自己,从轿内下来顿时感到有些惊讶。心中则不住地猜想着,这老头平白无故如此高看自己,不会反倒有什么事情求自己吧? 一边与江春说着客套话,一边花了不少时间才进到了江府的主厅之内,宾主落座。 “江老先生,最近公务实在繁忙得很,以致久未过府拜访,实在惭愧万分啊。” “许大人您说的是哪的话呀。许大人您一心为公,为朝廷办事那是鞠躬尽瘁,有目共睹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府看望我这将朽之人,倒是老夫深感宽怀不已。 许大人,请用茶。” 许维端起茶盅,闻了一下,顿感一阵扑鼻的香味,夸赞道, “江老先生,这是洞庭碧螺春吧?” “正是正是,那是老朽让人特意从江苏省吴县太湖的洞庭山采摘回来的。” “难怪香飘万里呀。江老先生贵为徽州及江南首富,倒是很会享受人生。”许维由衷地夸赞道。 是啊,这做人就应该像江春般,事业有成,便享受着物质上的沐浴,那是何等的快哉。 光看其七进的朱门大宅内,装饰何等的豪华,便知其身家号称江南第一丝毫不为过。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河口柳木制成,而用布则全是缘恒记的一品丝绸,碗碟则出自景德镇御用瓷窑隆窑。府中更是亭园楼榭,星星点点,松林茂密,曲径蜿蜒。这要没有百万两的投入,焉能有这富绰一方的江府。从另一方面也可知这江南盐商经过十年前的打击后依旧富甲天下。 “许大人过奖了。”江春赶紧谦虚地回答。 “江老先生以盐为生,想必每年的收入也极为可观吧?不然哪置办得起这么个大豪宅呢!”许维话锋一转,口气大变。 江春滑头之极,他岂会上了许维的圈套,不漏半点破绽地答道, “大人,小的经商从来都是正正规规,凭着官府的盐引做买卖,从未做过违法的事,这点徽州府历任父母官皆可为我作证。而且每年向朝廷捐输、报效的银两都不在少数。从乾隆三十八年至四十九年,我江某人与他人“急公报效”、“输将巨款”达1120万两之多,户部都有帐可查。老朽每遇灾赈、河工、军需,百万之费,受命立办,以此受知于乾隆老佛爷,特赏老夫“奉宸苑卿”、“布政使”、“文林郎内阁中书”、“直奉大夫内阁侍读”、朝议大夫掌山西道监察御史”等5个头衔。。。。。。” 见江春口若悬河地大讲起自己的丰功伟绩,许维大感后悔让他讲了那么多,于是重咳了几声,打断江春的话语说道, “天下人谁不晓得江老先生的急公好义、实心办事,多次在征盐课及捐输军需报效中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要不然怎会受皇上之恩宠,赏了5个官衔给老先生呢!本府并无说老先生有不法之行径,老先生太多虑了。” 不愧姜的还是老的辣,只几句话便把局面给扭转过来,反让许维处于被动之中。许维暗骂起这老猾头来,真是老不死的,滴水不漏呀,看来还是单刀直入得好,免得又节外生枝了。于是许维堆出笑容说道, “不瞒老先生,本府今日过府,实有要事相商。” 江春哪会察觉不出这个味道,于是朝左右各扫了眼,在江汉民的带领下,丫环、奴婢、家丁尽数退下,而刘翼也知趣地跟了出去。 “许大人,这里没外人了,请说。” “江老先生素来为皇上所倚重,本府所办的也是皇上所交代的事,想来江老先生定会鼎力配合于我。”许维透着神秘说道。 其实许维想做什么江春心里也有些底。但江春还摸不透许维的具体所为,故试探地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老朽才好配合。” 许维此次径直找上江春,当然手中也握着一些牌,不然也无法与江春谈条件了,正经地说道, “江老爷子,本府虽然是在去年底接任的这个知府一职,到任不足半年,可对两淮的盐务还是下了点功夫研究,故略知一二。” 江春微闭双眼,只管聆听许维的高论,真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许维停了片刻,见江春没接话,只好继续说了下去道, “两淮地界,盐商们虽然首推江老为总商,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免有对江老心怀不满的人在私下活动,妄图染指那两淮总商一职。” 说到此刻,江春半闭着的的眼睛才开了一条缝,不是太急迫地问道, “许大人说的可是鲍志道?” “正是此人。江老先生,这鲍志道志向可不小,我听说他正在四处活动,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两淮总商。” “依许大人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江春把难题抛回给许维。 不愧是老江湖,啥主意都不出,光会推脱,这招一定要学精了。许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从容答道, “江老先生在两淮之影响力岂是他鲍志道所能望顶的?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让那鲍志道吃上一大亏。” 鲍志道乃是雅德的人,可谓是雅德的得力助手,是两淮盐商中排第二的大商,同时也是督府与盐政衙门之间的联系人。若能重创那鲍志道,必会让雅德爆跳如雷,方寸大乱,到那时自己便有了可乘之机,再寻机给雅德最致命的一击。 许维想得不错,那江春也非等闲之辈,许维那点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嘿然一声笑后,开颜说道, “许大人,一切尽皆照你说的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江府敢不从命?” 许维感觉这老狐狸答应得有些太干脆了,本来还想要花点时间来劝说,却未曾想刚提出来这江春便一口应承下来了。 “江老先生,您此话可是当真?” 江春捋了捋长须,呵呵笑道, “老朽都七十好几的人了,骗你这父母官何为?那鲍志道最近也做得实在不像话了些,理当给他点教训尝尝。” 江府外,江春目送着许维离去,直到许维的座轿离开自己的视线老远了才缓慢踱回府中。江汉民紧随在江春身旁,他问道, “老爷,府尊究竟所为何事而来呀?居然弄得如此神秘?” 江春撇了撇嘴笑道, “这年轻人确实有一套,居然想拉我一起对付鲍志道。那姓鲍的是制台大人身边的人,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与他许维站在一起嘛!” “老爷您不同意?” “当然同意,为何要跟他唱对台戏呢?你要清楚,跟个将死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那鲍志道也实在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他与数十位有名望的盐商广泛联系。。。。。。”江汉民还要再说下去,被江春阻住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付鲍志道的事都留到许知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进行不迟。” 商场如战场,是非也多,许维虽然知道江春与那鲍志道素来面和心不和,极有可能会站在自己身边,却不晓得江春另有算计。而许维所面临的则是危机四伏。(未完待续,) 第二节 送走了陈辉祖及苏桂芝,后堂内诸人鱼贯而出,不过这三人面色相当凝重,都不赞成许维与陈、苏签定所谓的军令状。 林宾日率先说道, “大人,您可要思虑清楚呀。我们连匪徒的踪迹还未寻觅到。冒冒失地应允这陈苏二人,只能是让他们暗自欢喜不已。” 二杨也同时进谏道, “大人,不若马上也装病推掉此差吧。” 许维很有自信地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今次定要让那陈辉祖出大丑一番。” 此话一出,三人都晓得许维已有了腹案,很是感兴趣地同时出声询问道, “大人有何良策?” 许维带着诡异无比的神情说道, “我打算明日就破了此案,给这陈、苏二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什么?”乍一听,林宾日与二杨都炸了锅,许维莫不是糊涂了?案子都还没查就要上报破案了?当那陈苏是傻子? 见部下都不明了自己的用意,许维很是得意地说道, “这陈辉祖及苏桂芝如此这般迫我签什么军令状,摆明他们是有持无恐的,定是要回去做那杀人灭口的勾当,把昨晚的手下全部做掉,免得被我给抓到。” “真这般大人岂不是更糟?”杨遇春不理解问道。 “他杀他的,我抓我的,两不相犯。” 林宾日揣度说道, “大人您莫不是想要来个李代桃僵?” “正是。反正那陈辉祖把真凶都给做掉了,也没法立刻拿出什么证据来反驳我。他只能暂时拖延住我,然后在几日之后另派出人手再做一次惊天盗案,以推翻我已破案的假象。 到那时,只要我们日夜守候于陈苏二人府外,就可擒获再次作案的贼子。嘿嘿,到那时,我看陈辉祖还有何话可说。当然,你们还得将我立下军令状,要十日内破案的消息给散播开,也好让那陈辉祖抵赖不掉。” 对于许维的计策,二杨及林宾日都不由赞赏不已,确实是妙计,定能让那陈苏二人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许维继续指示说道, “你们迅速从我按司大牢内提出十几名的死刑犯,把他们转送到天鹰队,由章容敏给他们服食天鹰队密制的**丹,然后再由我押解转呈至总督府。 服食下**丹的人,神智只能接受第一次对他下指令的人的指挥,那样,我们就可掌握一切了。另外还有件事,宾日,你要辛苦一番。” “大人请讲,学生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从天鹰队那里我得到消息,在查抄王望家财之际,哼,这贪婪成性的陈大总督,居然中饱私囊,从罚没的物品中截留了不少好货色。皇上也已察觉出这一情形,在九月时已给我下了密旨,要我秘密清查陈辉祖借查抄之机贪赃一事。你立刻让福建的胡庆余堂协同你查清。我们此次两条腿走路,定要让陈辉祖在劫难逃。” 许维对待敌人的态度始终是斩草除根,绝不留后患。他姓许的在这边算计着陈辉祖,陈辉祖那边也在紧张忙碌着。 一回到府中,陈辉祖便把管家陈大福给叫了过来,嘱咐了几句后,陈大福便去藏匿盗匪的后院办正事去了。 陈辉祖望着渐渐远去的陈大福,嘴角边露出一丝阴笑,小声说着, “许维呀许维,就算你是包龙图转世,也破不了这案子。” 而苏桂芝则在旁献殷勤道, “制台大人还真是屡出高招呀,我瞧这回许维铁定要被撤官罢职了。如若这样,我福建官场就清静多了。” 陈辉祖虽然对自己的计策也甚为满意,可站在中院的小池塘边上,望着池子里的绿色大荷叶时,则又若有所思地说道, “本督之法虽然可称得上妙计,可对于这许维还是不得不防着点。此人能让和和中堂都对他忌惮三分,必有其手段,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不妨就等满十日,看看那时的局势再做打算。” “大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当然这样也好,小心撑得万年船嘛。” 陈辉祖又询问苏桂芝道, “苏大人,海关那边的帐结得如何呢?” 苏桂芝回道, “大人,您就放心吧。闽海关那边的帐目已经全部造册完毕,就等着我与您共同复核后即可结帐。这三年来闽海关共截留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两,也够我等三人分成的了。” 陈辉祖有些不放心地对苏桂芝说道, “苏大人,这许维一直在福建呆着,偏又是个按察使的身份,弄得我甚是闹心。闽海关那边的帐,等许维事毕后,马上提前进行。我看不必再等到年底了。”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一大清早,闽浙总督府前便来了批不速之客。 当陈辉祖听说许维前来造访时,不由心中嘀咕开了, 这许维才过一日便上门拜访,莫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要施展?不管他,先见见再说。 “来人,有请许大人中厅候着。” 当陈辉祖穿戴好锦鸡补服、珊瑚顶官帽,悠闲不已地散步来到中厅时,许维早就等得肚内冒火: 跟那姓苏的一个德性,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日后要是有机会,自己定要让这陈辉祖等上一日一夜,等死他。 “许大人,让您久等了。” “哪的话,这么大清早便来打搅大人的清梦,实在是下官的过错。不过实在是有要事要禀报,只能唐突了。” 陈辉祖眼一抬,装出副诧异的神情,故意用夸张的口气说道, “许大人您不会是已经把案子给破了吧?一夜之间便破案那可是当代的活包公哦。呵呵呵。。。”陈辉祖心情非常舒畅地大笑了几声。 许维两眼珠死盯着陈辉祖,嘴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啊,真是让陈大人给说中了。下官确实已经破了案,现在一干人犯正在外面候着。” “什么?”乍一听之下,陈辉祖连手上的茶盅都给惊得掉落地上,那破裂的茶杯碎片飞射四处,还稍嫌滚烫的茶水溅了陈辉祖满官袍边都是。 “你,你,你再说一遍?”陈辉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官已经破获福州盗案,一干人犯也已押到府外。” “不可能的,怎么会被你破了呢?才过去一夜而已。再说那些人不是早就被陈福给。。。”陈辉祖精神上顿时呈现混乱状态。 “那些人给陈福怎么样了?陈大人!”许维心知肚明地问。 “被陈福给。。。”陈辉祖迅速警觉起来,赶紧把后面半句话给刹住,尴尬地解释道, “没被陈福怎么着了。许大人多心了。” “既然我已把案子给破了,陈大人是不是要兑现诺言呀。”许维步步紧逼。 陈辉祖可是个老于世故之人,自己总不能不承认说这是假案犯吧。如若那样,岂不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巴。姓许的真要追问一句,那真凶在哪里还无法自圆其说。陈辉祖马上打起了太极推手,凡事先拖再说,还要找那苏桂芝一起商量。陈辉祖边镇定下来,边说道, “许大人太心急了。你带来的那些犯人我还需与抚台大人联合会审之后才能最后作出决断,你就再稍等几日吧。” 许维见已达到初步目的,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告辞了陈辉祖后便打道回府。 陈辉祖打许维前脚一走,后脚马上立刻传召陈福并严厉问话道: “陈福,你把那些盗匪真的都处理掉了吗?老实交代,若有一丝隐瞒,定叫你死无全尸。” 陈福叫曲道, “老爷,小人自接到您的指示后,就立刻到后花园把那些还等着要赏钱的盗匪全部用毒酒给做掉了,一共一十九人,一个都没留下活口呀。老爷若不信,我带您去把那批人的尸首给挖出来瞧!” 见陈福讲得如此肯定,陈辉祖也就信了八分,可怎么想也想不透那许维又是如何破的案。明明作案之人都已死去,他又是去哪弄来的正凶? “你马上去抚衙把苏桂芝苏大人给请到府上,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当苏桂芝一听那许维只花一夜功夫便已破获震动全福州的盗案后,也一样是目瞪口呆,满嘴唠叨着不可能,决不可能的话语。 陈辉祖不满地对苏桂芝说道, “苏大人,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再说什么这不可能,那不可能也无济于事了,重要的是要想出对策来。” 苏桂芝在旁揣测了片刻,确信无疑地说道, “陈大人,依我之见,这许维押来的一干人犯必有猫腻,定是他从别处寻来的替罪羔羊。既然正主已被大人您给处决掉了,就绝无可能再现身于世。我等定不要被他给蒙混过关了。” “我也如此想的。 可现在许维既如此说了,我们也无任何证据来反驳这许维的言论。总不成说那些真正的盗匪是我们所派,已被灭口藏尸于总督府衙内吧?” 毕竟苏桂芝的坏水比较多,贼眼珠滴溜一转,又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莫急,那许维既然会说案子已破,那我们就给他安个案子未破的事实。” “此话怎讲?”陈辉祖也捕捉到苏桂芝的思路。 “不妨我们再派出一伙人,选个晚上在福州城内再弄上一回惊天动地的盗窃案。到那时,我们再栽赃这许维乃是李代桃僵,根本是拿假人犯蒙骗过关。到那时就不止是让他罢官的问题了。。。”一时间苏桂芝为自己想出这么好的法子而连连奸笑不已。 “呵呵,苏大人还真是足智多谋呀,就照你的法子办,由你主持此事。” 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初二日晚,从福建巡抚衙门的后院鱼贯而出约二十一名身着黑衣,面罩黑纱的夜行人,每人背后都背着把亮闪闪的大刀。 在领头之人的低声嘱咐之后,此二十一人分头散入尚被黑夜笼罩的福州城大街小巷。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许维正伏在离抚衙不远的一处民房内,那里可以直视抚衙后门。至于前门也派了两名青龙堂的高手在监视。 天鹰队青龙堂三十名二等鹰卫分别趴在许维周围,静候许维的指令。许维眼瞧着那二十一人消失在夜幕中后,才目露精光地小声吩咐道, “你们马上一个盯一个地跟上去,务必在他们完事之后当场擒获。他们未动手之前切忌绝对不能出手。” “是,大人。”三十名鹰卫迅速地跃下房顶,各自朝着目标追踪而去。许维的盘算相当准确,已然完全估算到陈苏二人的打算,早就在此守株待兔。 并没让许维久等,只过了不足两个时辰,三十名鹰卫基本每人身后都背着个大麻袋,得胜归来。 把麻袋解开,从里头分别滚出二十一名已经被点中昏穴暂时昏迷的黑衣人来,青龙堂一个二等乙级鹰卫向许维禀报道, “大人,小的们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 此二十一人在作案二十一起之后,均被我等及时扣押,而事主也均在场可以为证。” 许维非常满意今晚的行动,又重新凝视了抚衙片刻后,下达第二个指令道, “你们把这些人都给我堆放到抚衙门口,然后把那些事主都带齐,也一起送到抚衙里去。要是问起你们来,就说都是按司府的衙役。我倒要看看那苏桂芝明天在抚衙大堂上还怎么向我推托!”(未完待续,) 第三节 到了第二日,许维穿着按察使的官服,领着二杨及林宾日,在连续敲击十余下鸣冤响鼓后,直闯守卫森严的福建巡抚衙门。抚衙的那几个衙役兵丁哪敢拦截许维,都站在一旁看好戏。 苏桂芝自昨晚接到衙役的禀报,衙门口堆放着许多黑衣人后,便感觉大事不好,可能上了许维的套。为寻思对策,苏桂芝整晚都没睡好觉,眼框还是乌黑一片。 在听得衙门口不断传来鼓声及接到许维直闯抚衙已到大堂上的消息后,苏桂芝才慌忙穿戴整齐官服,匆匆忙忙地上了公堂。 许维八字脚开立,笔直的身躯如长枪般定于公堂正中央,并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摄人的气势,咄咄逼人的目光牢牢锁住堂堂的二品封疆大吏福建巡抚苏桂芝,一言不发。 苏桂芝被许维弄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现在是许维在审问自己似的,赶紧打破令人尴尬的气氛,说道, “许大人,您这一大早便上抚衙击鼓鸣冤,这是何苦呢!万事好商量嘛。” 许维摇了摇头,从口中吐出一句话道, “苏大人,我是来交差的。福州城内的百姓都知道我许维立下了军令状,我当然只能竭尽全力侦破盗案。 这不,我是来您这交差的。”许维指了指随后被按司衙役给陆续带进来的低着头的二十一名黑衣人及二十一家苦主。 苏桂芝苦思一个晚上还未想出解决之道,现在又见许维在逼宫,头顿时涨得老大,只能堆出副笑容说道, “许大人,您昨天早上不是已经擒获贼人了吗?怎么今日又擒获一批?” 许维装出副不知情的样子反问道, “有嘛?我可没向巡抚提到过我已侦破此案了。 大家想想,就算是包龙图转世,也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破了案。定是苏大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思虑过度所致吧。” 见许维抵口否认自己曾上总督府的事,苏桂芝也无可奈何。 “苏大人,这便是二十一个作案的黑衣人及二十一家苦主的诉状,您就过目吧。” 面对这铁证如山的证据,苏桂芝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接过诉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说道, “来人,暂时先把这二十一个贼人收监,三日后再由福州知州审讯定罪。” 苏桂芝又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陈制台要是知道你只花一日一夜便侦破盗案,还不晓得心中该如何高兴呢。这样吧,我与你一同面见陈大人,报上此等喜讯。” 许维不屑地说道, “我看就不必了吧。陈大人现在该要为如何实现自己的诺言而苦恼不已了。哈哈哈。。。”许维扬长而去,丢下苏桂芝一人呆坐于大堂上。 许维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对于如何羞辱陈辉祖,早早就想好了对策。 先是广派人手在福州城内散播陈许二人互相打赌及各自赌约之事,造成众人皆知的秘密,逼迫陈辉祖无法否认。 另一方面又大肆邀请福州城内的乡绅名士,十月初一至按司府来赏秋菊,直言要当堂饮酒作画。言外之意便是要让陈辉祖于当天为自己提鞋磨墨。 由于福州大盗案的告破,许维在福州可谓名声雀起,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其事迹,自然,许陈二人的赌约更是被炒得火热。 许维怎会给陈辉祖留面子,更想出超绝的招数。在按司门前大肆摆摊,贩售赏菊大会入场券。凡要进按司府观看闽浙总督为福建按察使许维提鞋者,只需花上500铜钱即可。 陈辉祖听到此言,不由当堂呕血一升不止。但整个福州城都已知晓自己与许维的赌约,要是反悔,那可就被万人耻笑。陈辉祖只能委托苏桂芝上许维府商量如何才能免去提鞋磨墨之约的条件。 自打开练金狼卫之后,这每月的银两开销立刻骤然增加,如流水般往外倾泻。本来每月可有十余万两白银进帐的许维,被金狼卫弹药军需供给给弄得每月帐面只能剩下区区七八千两的白银。大管家林宾日正在犯愁,而许维也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虽然强兵富国乃是正道,可乾隆帝满脑子都是“骑射乃满州根本”这种白痴的念头,根本不会允许地方光明正大地编练新军。故许维只能依靠个人的力量来推行新式军队的发展,可这又牵扯上了财力问题,实在令人头痛不已。 现在有这个陈辉祖大肥猪送上门来,至少可以暂时解决一下财政危机。民间不是传言,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这陈辉祖官封闽浙总督,总督可比知府的官衔大上好几倍不止,相应的来推算其家产至少要达到百万以上才是,敲他三、五十万应该不成问题。 许维历来着眼于大处,如果能在陈辉祖身上捞上一大笔银子,这提鞋磨墨之事自可一笔抹去。 把想法告知专程上门做调解工作的苏桂芝后,苏桂芝不敢怠慢,立马回报与陈辉祖。 官场之上讲究的是面子问题,如果颜面扫地,那做官也失去乐趣了。陈辉祖思量再三,终于决定忍痛割钱,以了断这提鞋磨墨风波。在经过艰难的讨价还价后,许、陈二人最终商定四十万两白银了结。 许维收到陈辉祖送来的四十万两银票后,继续在与林宾日、洪亮吉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走。 对于敌人,就需步步紧逼,直至其完全崩溃为止,不能存任何仁慈心理,这便是许维为官数年的信条。陈辉祖就这般不幸,碰上了号称贪官杀手的许维。 “大人,这陈辉祖居然还真能出得起如此多的银两,让人不由感慨我大清吏治真是**透顶,无药可救了。”林宾日长叹了几声。 洪亮吉则不动声色地说道, “宾日兄,现在可不是如何惋叹时局的时候。 我在想这陈辉祖的钱都是从哪个地方来的?绝对是贪污而得,这没有任何疑问。如果我们能查得清内幕,则陈辉祖必下台矣。而身为按察使的大人他,则很有希望接任这闽浙总督一职。” 许维点了点头,同意洪亮吉的观点。 林宾日点出关键所在道, “其实最该先下台的应是福建巡抚苏桂芝。此人倚仗陈辉祖,处处与大人作对,应先铲除此人,断去陈辉祖的一条臂膀。” “你们二人可有何良方妙策?”许维询问道。 洪亮吉此人速来爱剑走偏锋,想出的法子也都是出人意料的。为能在许维面前显露一招,他果然提出了个非常大胆的法子, “大人,您既然已有了两协的金狼卫,如若一直用在土匪身上,实在是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许维尚听不懂洪亮吉的意思。 “大人那金狼卫的战斗力应该超过绿营两倍以上吧?” “何止。我的金狼卫起码有绿营兵战斗力的四倍以上,要不然我还练新军干么!我的一个协兵力,完全可以击溃我大清部署于福建的全部绿营兵。如果能让我拥有十镇左右的兵力,我就能横扫中国,直捣北京城了。” 说到这,许维突然间就不由得热血膨湃起来。脑海中突然快速闪过个念头,要是真有十镇新军,哪还能轮到爱新觉罗家族坐天下!许维为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有些震惊,看来还真是握有军权者总能高人一头啊,自然这个想法他也是绝计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 洪亮吉大胆地说道, “大人,既然您这么自信,不若就直捣省城,洗劫藩库。这可有两大好处!” 许维心猛的一跳,不会吧,居然鼓动我攻打省城福州?当着大清的官,领着大清的饷,居然发兵攻打大清的城,真有监守自盗的风范啊! 他再听到那洪亮吉说居然有两大好处,不由得兴趣更大了,这可要听听。 洪亮吉见许维显出副虚心受教的姿态,便越发得意地讲了下去, “大凡封疆大吏均有守土之职,如若丢失省城,其罪不容诛。大人您攻陷福州城,必定能直接导致苏桂芝的罢官,福建官场的重新洗牌。 这二来嘛,攻陷福州,还可洗劫闽省藩库,用来补充新军的给养后勤问题。据我推算,这闽省藩库内绝计不少于二百万两白银。” 林宾日听完洪亮吉的想法后,大为震惊,半响回不过神来。林宾日乃是传统的书生,让他为主子出谋献策,攻陷省城,这个邪门主意林宾日打死都不会想到。 只见他立刻出言规劝道, “大人,君直兄此策万万不可行。此乃反叛之举,万一被朝廷知晓,那我等皆要满门抄斩,祸连九族。 再者说,大人您的新军也从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战斗,怎会如此自信必定能攻陷福州城呢? 据我所知,福州城驻防着八旗兵五千人,绿营兵九千人,合计共一万四千人。散布于其他地方的绿营兵还有近七千人,而大人您手上的二协新军才不足五千人,连协级编制都只能算半满员,在兵力上已处于十分劣势。 再加上清军是守方,按兵法而言,如无守兵两倍以上兵力,不宜正面攻城。一旦进入僵持阶段,清廷还会从其他省份调动兵马前来支援,那时我军就要陷入腹背受敌之境界。我看大人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许维自有其打算。这林宾日所言也算是中肯,分析得当。而那洪亮吉所提,更是可行。顾虑到什么谋反之大罪,根本不在许维的考虑之中。只有傻瓜才那么明目张胆地举起反叛大旗,自己大可冒充洋人的军队,狠狠洗劫一番福州城。许维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你想得太多了。这福州之战,乃是冷兵器对热兵器的战争,此战必然呈一边倒之势,我金狼卫必胜。 当然,你所提之攻城兵若无守城兵两倍以上实力不宜攻城,这是旧时代的正确战法,放在十年前当然行得通。可现在我拥有的是新式军队,对付起还在用弓箭、长矛、大刀的绿营兵来说,我方的胜算已经提升到了70%。 宾日,你有所不知的是,在两个月前,戴文正这老戴头所管的鼓山书院的一个学生,他提出了铁甲炮战车的概念。经过老戴头的论证及实验,发现切实可行,便上报到我这边来。从上个月开始,我便已经下令开始秘密制造此种战车。目前为止,已经有32辆,每协分配16辆。 如果攻城时再加上这铁甲炮战车及常规榴弹炮,我想我们的胜算就要升到90%以上。” 许维口中所提之铁甲火炮车,实际是由明末戚继光发明的偏厢车改进而来。 此等战车由六匹蒙古战马拉动,马匹身罩铁甲。而车厢体则用薄铁制成,能抵御弓箭及火枪的袭击。 车上安有一门中等口径的榴弹炮,三挺由戴文正发明的连发连环火铳枪(机关枪的前身),火力可谓充足,每车还配备十名护车兵。该车火力比普通固定式火炮威力略小且打击距离缩短,但因其有极好的机动性,很受许维的青眯。 “既然大人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了。但此次攻击福州城,最好三思而动,能一日攻陷福州最好,否则拖得太长,引得清廷派出援兵就对我们非常不利了。” 为了此次袭击福州的行动能马到成功,许维还是做了细致的准备。 不但不准把青天无极赤河旗带去,还把所有士兵的服装统一调换成英军服饰。反正有凯伦比奇的指点,全数换成英军正规军军装不成问题。 福州城的驻防兵力详细情况也早早由天鹰队都打听妥当。离福州城二十五里的乌龙江桥处有五百绿营官兵把守。前进至十五里处的紫阳,还驻扎着八旗兵一千人。省城福州内则由总兵段天章统领绿营兵五千兵马于新店口,福州将军葛哈隆领五千八旗兵于洪山,均能在半个时辰以内赶至城门处。而城门处则有二千五百的绿营兵进行防卫。 对于如何打这一战,许维已有腹案。他打算把福州的所有防守兵力都给调动出来,引诱他们向自己预先挖好的阵地进攻,以先进的西方武器正面全部消灭来犯之敌,彻底解决福州城的满清军事力量。然后同一时间由事先潜入的天鹰队鹰卫在一个小分队开始攻打福州城的时候,打开城门。(未完待续,) 第四节 许维临出发前又看了下自己的着装,不由笑了出声,看来这洋鬼子就好面子,把人都给包装得如此华丽,打战焉能不输! 此刻的许维头戴熊皮圆筒帽,身着暗红色的燕尾服,黑色紧身军裤,脚蹬长靴,独自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方。其身后则尾随着数千名已化装成英军模样的金狼卫,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奇观,当时的军容今日已经不可复见了,红缨帽,飘荡的佩剑,交叉的革带,榴弹包,轻骑兵的盘绦军服,千褶红靴,缨络累累的羽毛冠,一色朱红,肩上有代替肩章的白色大圆环的英国步兵。。。。。。 许维把那根长辩子盘卷了几重后放入帽子底下,外人也看不出来自己原来还是个大清的良民。自然,为防被人认出,许维还是稍做易容,把整张脸弄得凶些,更是在眼角部特意弄出个长长的伤疤来。还通令全军把眉毛画绿,脸部画白,彻底伪装成洋鬼子。 许维大手一挥,全军开拔,而二杨则紧紧策马跟随在他身边。 长长的队伍起码有一里多长,工程兵依着顺序推动着五十四门重榴弹炮启程,三十六架铁甲炮战车威风凛凛地在马夫的驾驶下前进着,而两旁则是肩扛枪只的正规兵,有板有眼地行着正步。随后便是骑兵,腰间配着长弯刀,策马缓慢跟随前进。 迫近乌龙江桥时,那桥面上的清兵一见有如此多的匪军袭击而来,连稍微像样的抵抗都没做,便在把总的率领下全体撒开两腿丢枪卸甲而逃。 紫阳隘口处的一千名八旗兵在参领的指挥下,紧缩于营房内准备抵抗一番。可在大炮的第一轮轰击后,由于带队的参领被炮火当场击毙,故所有的八旗兵也随之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许维早就对八旗兵的战力感到不屑一顾。只短短不到百年功夫,八旗兵的战力退化得极其迅速,已然与绿营兵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就凭这样,放在百年前根本别想灭亡明朝,夺取中原。 许维选定的防御战线则是离福州仅十里路程的罗浮井。 一抵达罗浮井,在各级士官的督促下,金狼卫士兵开始构筑防御工事,积极等待清兵前来攻击。 战壕挖了两条,一高一低,所有步兵都躲藏于内。而所有的榴弹炮则居于最后。 铁甲炮战车则立于两条战壕之前,车后战壕上方均铺上了厚木板,以备弹药射击完毕,清兵过分逼进时后撤。因为炮战车上有新式的连发连环火铳枪,也就是机关枪的鼻祖,所以要放在最前沿,这样火力优势更容易发挥出来。 许维则与二杨一起呆在刚建好的临时指挥部内闲聊,等待着福州城内的大官们做出攻击的决定。 福州城内的苏桂芝及陈辉祖接到前方报告后,都极端震惊。在省城外十余里发现叛匪,并有可能攻击福州,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苏桂芝乃是文官,哪经过这等大事,红润的脸马上苍白一片,言语中还带着颤音说道, “制、制台大,大大人,我们该,该怎么怎么办?逃吗?” 陈辉祖毕竟领兵打过战,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还有些镇定,出口训斥苏桂芝道, “苏大人,你是犯混了怎么。你难道不晓得丢失疆土的下场?什么地方都能丢,就省城福州绝不能陷落。你要死也得死在福州治所内,否则皇上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问罪。” 被陈辉祖狠狠骂了一通后,苏桂芝安定下来,胆怯地问道, “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看清对方情况再说。目下最关键的便是关闭城门,严禁外出。把葛哈隆的五千兵马及段天章的五千兵马都调动过来,这样我们手上便有了一万大军。 而后再派人出外摸摸匪徒的情形,如果他们人数少,只是想打劫一番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出城消灭他们,这可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们人数众多,那就死守福州城,由我上奏表请朝廷立刻发援兵,并立即调动杭州绿营兵及杭州将军的八旗兵先行增援。 我看你这个福建巡抚也是白做了,连匪军的详细情况都不晓得,还不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都是哪的人。” “报!!!”一个绿营兵冲了进来。 “快说。”苏桂芝急切地说。 “乱匪突然停止于罗浮井,并开始大肆抢劫掠夺。据探子来报,他们人数可能在四千左右,都是西洋人。” “姥姥的,这些西洋人居然想打劫起省城来了。消灭了这批人,我把全省的洋教堂都给拆了,看他们日后还怎么造反。”苏桂芝一时气恼,也忘了风度,破口大骂起来。 陈辉祖也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老毛子在抢劫,看来是自己发财立功的时候了。他们总数才四千人,而自己片刻之后便有一万大军了。一万对四千,绰绰有余。 陈辉祖精神一振,对苏桂芝说道, “既然他们人才四千,那就等段总兵及福州将军葛哈隆率兵抵达后我们就马上出击。” 听完这番话,苏桂芝终于可以抹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可以安心继续当自己的太平官了。 “报告!”一名士兵前来向许维汇报军情。 “讲。”许维简练地说道。 “大人,清兵大约一万人分两个批队已出了福州南门向罗浮井扑来,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此处。” 许维很满意情报的及时性,屏退亲兵后对二杨说道, “看来是到了天鹰队进行准备的时候了。现在省城内兵力空虚,只留有二千余的绿营兵,我天鹰队目前已集结了四百人,消灭这二千人当不在话下了。 诚斋兄,你立刻放信鸽通知章容敏,一等我的信号发出,即可袭击福州四个城门,并突入省城,优先对总督府、巡抚衙门、藩司府及藩库洗劫,重中之重便是藩库。 当然,这陈、苏二人先不要急着处理,但那个胡德彪则可以先行除掉。 时斋兄,你马上通知士兵们进行战前准备,只有在听到我第一声枪响后榴弹炮发射,第二声枪响后,铁甲炮战车攻击。第三声枪响,步兵开始射击。第四声枪响,骑兵冲锋,第五声枪响,全军攻击。务必节约子弹。每一颗子弹要消灭一个敌人。” 二杨分头行动,而许维则走到窗户边,凝视着窗外那稍嫌冰冷的天空: 看来又要消灭一次本朝的兵马了。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大清的军队呢?许维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清兵,也感到无可奈何,不可思议。 在不远处开始传来大规模密集的马蹄声及步兵快速冲锋的脚步声,而清兵大肆嚎叫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那混杂的声音一时间大得就如数百面大鼓在自己耳前擂响般。 慢慢地,庞大的烟尘开始逼近罗浮井金狼卫阵地。 许维左手握着镶金的望远镜,沉着地看着远处,右手则提着把左轮燧发手枪,随时准备发出射击的信号。 清兵果然是八旗骑兵队先行冲锋,而后紧随的是大队的绿营步兵。一万人同时发起冲击,场面确实壮观无比。眼睛随便扫过去,前方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挤人,就如夜晚海水涨潮般异常汹涌地一浪一浪地涌了过来。 许维手中的左轮燧发手枪打出了第一枪。枪响之后便听到战壕之后的五十四门重型榴弹炮开火时发出的巨大‘砰’的声响。连续五十四响过后,清兵步兵队列中不断冒起了大量白色的团状烟雾,而清兵的队形刹那间变得混乱起来,大量的士兵倒毙在进攻途中,其士气明显受到打击,冲锋速度也有所减慢。 在半盏茶功夫内,重型榴弹炮又开火开了两轮,清军步兵继续受到重创。由于士兵太密集,故一发炮弹落下来,总有十余人一同倒在血泊中。在督阵的清兵将官的逼迫下,有些想回撤的清兵们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掉头继续冲锋。 很快地,前锋八旗骑兵已经快速接近了本方阵地。 许维估算了一下距离,应有一百米左右了。 ‘砰’,许维打响第二枪。 顿时32辆铁甲炮战车上的三挺连发连环火铳枪源源不断地把子弹扫向正在策马狂冲向本方阵地的八旗骑兵。 八旗兵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被连环枪击中。往往是身中七八弹而身子坠落在地,半只脚还挂在马蹬上,被马匹快速地拖行着。 有些八旗兵马刀才抽出一半,便已是被打成马蜂窝,人弹飞到地上,被马的惯性给顺势又多飞出不少米。 还有些八旗兵见状不妙,想勒马回头,也已来不及了,身子挨了几枪后,便身子一软,趴在马背上阵亡。 更有不少是空马而来,马背上的八旗兵则早已是趟在大老远的黄土地上一命呜呼。 在枪声中又有数百的战马被同时击毙,而马背上的八旗兵则狠狠地被掼倒在地,脑浆崩裂而亡。 能奔到四十米处的八旗骑兵,十成剩五成左右,兵力在顷刻之间折损如此之多,可见连环机枪的威力。 ‘砰’,许维发出了第三枪。 铁甲炮战车顺着木板退向第二道壕后,而第一道战壕内的步兵们纷纷举起前装线膛枪瞄准了已经很接近自己的八旗骑兵。 在第一道战壕冒出阵阵细细白烟后,八旗骑兵陆续又有二、三百人同时从马背上摔到地下,空战马则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着。 第一道战壕士兵开始重新装填子弹,而第二道战壕的士兵们又举起枪重新向冲击过来的八旗骑兵开火。 砰砰砰。。。,一时间刀坠地,人落马,战马临死前的嘶鸣声,无处不在。战场上放眼过去尽是不断跌下马背的清八旗骑兵,而八旗兵的青龙战旗则更是被子弹打得千穿百孔丢弃于战场之上。 领头冲锋的福州将军葛哈隆倒是命大得很,直到冲至金狼卫三十米处才被子弹击中左肩。他捂了下鲜血直流的伤口,才想骂人,这身子便觉得又突然被无数的细小的东西给穿过,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原来葛哈隆终于被铁甲炮战车的连环枪的子弹连续击中十六枪,死像惨裂。其尸体非常猛烈地从马背上滚落于地,不久,即被后面跟上的空马群给挤成肉泥。 所谓满清王朝的八旗禁旅,根本还冲不到金狼卫阵地,就已折损将近。眺望阵地前的不足百米处,密集地躺着成群成队的死马,死人,交相叠加着,根本没有能让人插足的空间。 剩余的骑兵见领头的将军已然死亡,纷纷勒转马头,开始逃回本阵。 此次冲锋,已使福州驻防的八旗兵死伤过半,完全丧失战斗力。 许维握着望远镜,早把这一切收在眼里。不屑地轻声说道, “早就知道这批人根本不值得我一击。看来是时候反攻了。那批绿营兵更是超烂无比,不用打都会被自己逃回的八旗兵给冲垮。” 许维果断地连续发出第四、第五枪。 二杨听到信号后,顿时在阵地上高喊着,“冲啊,给我杀,抓住一个当官的,赏银十两。”并率先跃上战马一夹马肚领头冲锋。 随后大批的骑兵队都扬起了战刀,两腿一夹,策马狂冲出本方阵地,一时间在金狼卫阵地前沿迅速带起无数的尘土,卷向清军阵地,刹是壮观。 两道战壕内的步兵们也带着喜悦的心情纷纷收起枪拔出腰刀跃出战壕,紧紧跟在骑兵后面扑向清军。 铁甲炮战车在战马的带动下,缓慢地行动起来,战车上的中型榴弹炮不断地朝清军队伍发出炮弹。 而重型榴弹炮们更是不会闲着,继续发扬着优势火力,连续猛轰清军步兵队。 若从高处观看,只见一群黑色人流高速涌向正在不断后退的清军队伍。而清兵队伍正中央中则不断上演着中心开花的惨像,时不时有三、四十余名兵丁被炮火给击毙。 此刻的清军队伍完全混乱,前军先是被己方的八旗残兵冲垮,随后更是遭到金狼卫骑军的迅猛攻击。步兵对骑兵本已是十分的吃亏,现在连战斗的士气都没了,更是打不过。 一大群的金狼卫战马如飓风般扫过后,其最直接的惨剧便是当场遗留下两三百的清兵死尸,当然里面也包含着为数众多的装死份子。 分成数十股的骑兵队正四处来回扫荡还在做困兽之斗企图整建制突围的清兵。每一个来回,能继续打斗的清兵就少上百来个,慢慢地,清兵的士气降到了最低谷。 连续的马匹嘶鸣声,清兵被刀劈死前的惨叫声,旗帜的落地声,兵刃的丢弃声。。。。。。终于清军彻底放弃抵抗,一溃千里。 前军步兵既溃,后军也弹压不住散兵,自然而然地也自行开始溃乱,都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撒开腿狂跑不已。 清兵的最后一个将领,绿营总兵段天章更是早早在金狼卫发动反攻时就非常识相地骑上一匹快马丢下自己的部队逃回福州城。(未完待续,) 第五节 就在许维领兵进行反攻的同时,攻打福州城的金狼卫一个三百人部队也到达城下。 按照许维的战斗部署,金狼卫该部的主力,在福州城的西门发起攻击。西门距离抚衙及督衙最近,可以在破城的第一时间内威慑到陈、苏二人。 当然,西门也是福州城防守最为严密的区域。陈、苏二人为防万一还特别把清军抚标的核心主力,装备鸟铳的二百人的队伍,全部都部署在西门,因此这绝对是场硬碰硬的战斗。 “砰砰砰!” 忽然间,福州城的城头上传来了爆豆似的枪声。带队的章容敏抬头一看,原来是抚标的士兵在不断的发射鸟铳。鸟铳射出的弹丸,打在城外的空地上,溅起阵阵的泥土。枪声持续不断,城上的清兵叫声也持续不断,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助威,但显得极其杂乱不堪。 但在某一时间内,原先还在大吼大叫的兵丁们,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下子动作都停止了,也不放枪了,也不大喊大叫了。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老大老大的,明显带着惊恐和畏惧。一切,都仿佛瞬间凝结。带队的清兵将领察觉不对,急忙向外面看去。结果,他的动作和神情,也瞬间凝结。惊恐和畏惧,同样悄悄的布满他的眼睛。 “居然有大炮!”那汗水当场就顺着头顶流淌下来,把那清兵将领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重型榴弹炮被推到距离城墙不足六十丈(180米)的距离时才最终停止,金狼卫的士兵们开始忙着准备发射前的工作。在黑色火药时代,大炮发射前的准备工作,非常繁琐,没有二三十分钟的时间,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其实,福州城本来也是有大炮的,而且有好多门。可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有的大炮,都被拆来卖掉了。甚至,连最最简陋的虎蹲炮,都没有留下一门。 福州城垣六次修建,汉初“冶城”;晋代建“子城”;唐代建“罗城”;五代扩建“夹城”;北宋再建“外城”;明代又建“府城”。此时离最后一次整修又有数十年的时间,当时建设的城墙都是用夯土筑成的,高达两丈有余(约8米),其四周呈葫芦形,南北长,东西则略窄,外侧砌有青砖、石块,加固墙体。 几十年的时间过去,福州城已经比明初时期破败了不少。从200米以外的地方观察福州城,都能够看到城墙上出现的一个个的老鼠洞,最大的可能有水桶这么大,最小的也有海碗这么大。青砖和石块之间的砖缝,被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已经完全裂开,深深的裂缝,变得好像是下水沟一样的宽广深邃。 福州城的城门同样的残旧。原本是鲜红色的城门,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虫蛀的痕迹清晰可见。城门其实是可以用檑木撞开的,章容敏相信,撞开城门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代价。不过,既然有了火炮,还要檑木做什么?使用檑木的话,毕竟是要付出伤亡代价的。城头上的守军,除了鸟铳之外,还有弓箭、滚石、火油、砖头、石块什么的。 甲队准备完毕! 乙队准备完毕! 丙队准备完毕! 出现在福州城下的大炮有六门,看得城楼上的清兵有些发毛。 “开炮!”章容敏立刻吼叫起来。 金狼卫士兵们非常熟练的将弹丸和火炮放入炮膛,然后迅速的点燃了导火索。导火索慢慢的燃烧,不断的绽放出耀眼的火花,还夹杂着嗤嗤嗤的声音。 很快,导火索便燃烧殆尽。 嘭!嘭!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周围的土地都为之轻微一震。火炮先后吐出巨大的火焰,将弹丸发射出去。炮口处一团的火光,同时冒出大量的黑烟,将火炮和炮手都完全笼罩在其中。金狼卫的炮队发射出来的炮弹是圆球形的实心弹,弹丸是用生铁铸成的,每个弹丸的重量,大约是十五斤左右。被发射出去以后,破坏力还是相当大的。 五枚炮弹应该是打到了城门附近的城墙上,在上面砸出了五个锅盖大的洞,碎石、砖块、泥土纷纷往下掉。另外一枚炮弹则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完全找不到弹着点。 尽管没有一发实心弹打中城门,可是对于城头上的守军来说,却已经是极大的震撼。在大炮发射的一瞬间,清兵中甚至有人吓得尿裤子了。毕竟承平日久,绿营中有相当多人连火炮这么个庞然大物都没见到过。 嘭!嘭!六门火炮继续开炮。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黑烟滚滚。 福州城的西门外面,升腾起数条巨大的烟柱,一直窜到了云层当中。一阵风吹来,将烟柱吹散,但是,不久以后,烟柱又重新聚集起来,继续向更高的天空进发。 一个接一个的实心弹丸不断的发射出去,那边的城墙上,断断续续的传来当当当的声音。大部分的实心弹都打在城墙上了,在城墙上砸开一个个锅盖大的洞,导致碎石、砖块、泥土的往下掉。 在火炮造成的巨大震慑之下,清兵们心理开始慢慢的崩溃,他们大部分已经开始四处打量,密切观察四周的动静,试图撤退了。 忽然间,一声巨响传来。 章容敏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发实心弹打中了城门,顿时在残旧的城门砸开了一个大洞,木屑碎片四处飘飞。透过被砸开的大洞,可以看到在城门的后面,有部分的敌人在集结。结果,实心弹砸烂城门以后,继续前进,将门后面的敌人也砸倒了一条直线。鲜血飞溅,血肉模糊。受到惊吓的敌人,急忙狼狈散开。 随着发射位置的不断调整,有更多的实心弹开始命中城门。福州城的城门,本来就不是非常坚固,刚才一炮下去,已经砸开一个大洞。第二炮下去,又是一个大洞。不用几炮,城门就被砸成了碎片。终于,在连续被命中六七发实心弹以后,城门出现了多个缺口,最后轰然倒下,金狼卫顺利冲进了西门。 天鹰队的鹰卫们在收到西门遭受攻击的信号后,也立刻动手攻取其余三门的控制权。普通的绿营兵怎会是杀手的对手,更何况耳中还不断传来轰隆的炮声,明显洋人在猛烈攻击着西门,西门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不到半个时辰,在西门败兵逃到其余三个城门处后,余下的近两千余绿营兵终于尽数崩溃,跑的跑,逃的逃,连抵抗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带队的将官如何压制都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遵照许维的指示,天鹰队的鹰卫们开始在福州城内四处放火,而四大目标更是没放过,都被天鹰队狠狠洗劫一空。 陈辉祖、苏桂芝皆不在天鹰队消灭的目标内,故这二人都得以从偏门带着一批贵重物品倡惶出逃。而胡德彪因为得到许维的关照,故很不幸地惨中十六刀,人面模糊地死在茅厕内。如果胡德彪不死,那许维就得不到晋升良机,毕竟胡德彪官居福建布政使一职,官位比许维还高上一截。 省城一乱,那些守藩库的兵丁哪会给当官的卖命,第一时间都溜得精光。天鹰队的鹰卫们非常顺利地从藩库搬走成箱成箱的藩银,都一股脑装上马车运走。而总督府、巡抚衙门、藩司府上的金银珠宝更是被抢劫得数不胜数,绝对会让陈苏二人心痛得十几个月睡不好觉。 事后估算,单从藩库内取走的银两总数约在一百万左右,而从陈苏胡三人府第上抢来的银两则更是远远大于一百万两,高达二百三十万两之巨,可见贪官们都把国库吃穷了,把国家的银两都拿来喂肥自家的小银库了。 事情总要结束的,到最后免不了许维还需做戏一番给朝廷看。 许维从罗浮井匆忙赶回福州城后,又装腔作势地带领着衙役及地保、大批的百姓们,自发地冲到街上上演了一番把洋鬼子们给赶出福州城的好戏。 乾隆四十七年末的这场动乱,使得福建官场着实震荡了好一番。 福建巡抚苏桂芝因丢失省城福州,而导致被西洋人洗劫一空,巡抚一职被乾隆帝就地给罢免,并关入大牢,十一月押送京师交三司严议重判。 总兵段天章因私自从阵前逃亡,故着即刻就地处斩。 而闽浙总督陈辉祖则被罚俸三年,免去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使衔,连降二级,加恩暂署闽浙总督一职。 这陈辉祖要不是靠着和为其说尽好话,恐怕这暂署总督一职也要被罢去。 受益最大的莫过于是我们的许维,他即导演了打清兵的好戏,又洗劫了福州城,还能升官,实在是异数。 大概打自己人打上瘾,许维又在谋划着在适当时候第三次袭击清兵,说不准就能入阁拜相出任军机大臣了。一想到痛快处,许维都不由偷笑出声。这可真叫做用自己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头上的顶子,十足‘叛徒’一个。 乾隆四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许维接到军机处转发的乾隆谕旨,即日起由福建按察使升任为福建巡抚。许维总算跨入了封疆大吏的行列,顶戴也从蓝顶换成了红顶。 而随后他又给了陈辉祖致命一刀,送他去了西天极乐世界,彻底完成了对福建的掌控。 注:1、清朝官员朝带 文武一品官和镇国将军镂金衔玉方版四块,每块饰红宝石一颗. 文武二品官和辅国将军镂金圆版四块,每块饰红宝石一颗. 文武三品官和奉国将军、一等侍卫镂花金圆版四块. 文武四品官和奉恩将军、二等侍卫银衔镂花金圆版四块. 文武五品官和三等侍卫银衔素金圆版四块. 文武六品官银衔玳瑁圆版四块 文武七品官素圆版四块 文武八品官银衔明羊角圆版四块 文武九品官及未入流官银衔鸟角圆版四块 2、清朝补服图案 a封爵位 亲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郡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贝勒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正蟒各一团贝子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行蟒各一团镇国公、辅国公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正蟒各一方公爵、侯爵、伯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九蟒子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麒麟男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狮 b文官一品。。。。。。绣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绣雁五品。。。。。。绣鹇六品。。。。。。绣鹭鸶七品。。。。。。绣鸡敕八品。。。。。。绣鹌鹑九品。。。。。。绣练雀 c武官一品、镇国将军:绣麒麟二品、辅国将军:绣狮三品、奉国将军、一等侍卫:绣豹四品、奉恩将军、二等侍卫:绣虎五品、三等侍卫:绣熊六品、蓝翎侍卫:绣彪七品。。。。。。绣犀八品。。。。。。绣犀九品。。。。。。绣海马 3、顶戴(顶珠和花翎) 文武官员的朝冠式样大致相同,品级的区别,一是在于冬朝冠上所用毛皮的质料不同,而更主要的区别是在冠顶镂花金座上的顶珠,以及顶珠下的翎枝不同。这就是清代官员显示身份地位的‘顶戴花翎‘。 顶珠的质料、颜色依官员品级而不同。一品用红宝石,二品用珊瑚,三品用蓝宝石,四品用,五品用水晶石,六品用砗磲〔chēqu车渠,一种南海产的大贝,古称七宝之一〕,七品用素金,八品镂花阴纹,金顶无饰,九品镂花阳纹,金顶。 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更定官员冠顶制度,以颜色相同的玻璃代替了宝石。至乾隆以后,这些冠顶的顶珠,基本上都用透明或不透明的玻璃,称作亮顶、涅顶的来代替了。 如,称一品为亮红顶,二品为涅红顶,三品为亮蓝顶,四品为涅蓝顶,五品为亮白顶,六品为涅白顶。至于七品的素金顶,也被黄铜所顶替。 顶珠之下,有一枝两寸长短的翎管,用玉、翠或珐、花瓷制成,用以安插翎枝。 翎有蓝翎、花翎之别。蓝翎是羽制成,蓝色,羽长而无眼,较花翎等级为低。 花翎是带有‘目晕‘的孔雀翎。‘目晕‘俗称为‘眼‘,在翎的尾端,有单眼、双眼、三眼之分,以翎眼多者为贵。 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曾对花翎作出规定,即亲王、郡王、贝勒以及宗室等一律不许戴花翎,贝子以下可以戴。以后制定:贝子戴三眼花翎;国公、和硕额驸戴双眼花翎;内大臣,一、二、三、四等侍卫、前锋、护军各统领等均戴一眼花翎。 朝珠:文一二三四五品官和武一二三四品官及一二三等侍卫可任选珊瑚、青金、绿松、密珀;文六品官、武五品官以下无朝珠。(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六章:黄梅一案削带打,长袖飞舞乱台湾 青草湖中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 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 ---《浪淘沙》白居易 许维的浙江布政使衙门就设在杭州西湖西北一点的地方上,与西边的浙江巡抚衙门仅有二里之遥,四周尽是商铺,可谓是繁华地道。 窦光鼐,官拜三品的浙江学政,此刻正眯着眼坐于轿内寻思着待会见到藩台许大人时应说的话语。 对于许维,窦光鼐并不陌生。乾隆四十七年秋窦光鼐与许维有过一次照面,记得那是在京师崇文门外的小小客栈内,那时的许维还是福建巡抚,自己与尹壮图、曹锡宝二人结伴进京赶考与他不期而遇,在客栈内还与苏凌阿发生了冲突。当时那苏凌阿被曹锡宝出言羞辱,若不是许维挺身而出,自己三人恐怕都无法参加科考了。 而如今,自己已贵为浙江学政,尹壮图也是刑部郎中了,曹锡宝则官拜京畿道监察御史,三人俱为朝廷命官。这世间之事轮换无常,实让人难以琢磨。 为今,自己要上折参劾浙省官员,老佛爷喜怒无常,朝政又被和此等小人所把持,也不知后果会如何。先来许府求教一番,也算寻个外援。一想到清查亏空,堂堂的浙江巡抚福菘居然能闹出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窦光鼐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随意地敞开轿窗向外观看了一下,咦,这居然已经就到了布政使衙门口了。 乾隆中期以后,亏空大案接踵出现。 先是因查办以王望为首的甘肃通省官员贪污案而清理出仅皋兰等三十四个州县就亏短库银将近八十九万两,亏短仓粮七十四万石有零。 第二年许维自己参劾山东巡抚国泰贪婪时又说历城(今济南市)等州县库银亏空或**万两或六七万两,结果不仅封疆大吏国泰和布政使于易简被正法,而且查出山东全省总共亏空库银竟达二百万两之多。该省六府一百零四个州县,平均每个州县亏空将近两万两。 甘肃和山东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的特例!其他各省库帑仓储也不见得实到哪里去,恐怕日后即便不是因查出以督抚为首的集团性贪污大案而带出通省仓库亏空,就是查办个别州县已经无法掩饰的亏空,该省军政首长也难逃法网,甚至暴露出整个官场的贪污**。 照这样查办下去,可怎么得了?想到这些,乾隆不免午夜惊梦,无法入睡。亏空不能不查,贪官不能不办,但又不能像甘肃、山东那样屡兴大狱,究竟如何是好呢?他最不放心的是浙江,相继败露的两个大贪官,王望从乾隆四十二年到四十五年作该省巡抚,陈辉祖从乾隆四十五年到四十六年作闽浙总督,谁敢保证浙省仓库没问题?左思右想,降旨任命素有能吏之名的福崧为浙江巡抚彻底盘查全省仓库,并于五十年继续增调甚为宠信的能吏许维协助盘查。 福崧是满洲正黄旗人,二十几岁就出任过有封疆大吏之称的藩臬两司。乾隆四十七年三月开始查办甘肃亏空时,布政使福崧实心任事,办理得有条有理,很得乾隆好感,当年十月擢升浙江巡抚,他还特别训谕福崧说,此次查办要‘不动声色‘,但最后必须做到库帑仓储皆归实贮。何谓‘不动声色‘?乃‘不兴大狱‘的委婉说法,但不严办几个监守自盗的贪官又如何能查办? 乾隆告诉他一条妙计:可以在查出亏空之后限令各该州县自行弥补。 福崧对皇上不欲再兴大狱的苦衷心领神会,走马上任就令各州县自行盘查清点,向上级主管衙门知府自报亏空银粮若干,然后通过府、道两级衙门汇总藩司,结果统计出全省总共亏空库银一百三四十万两,大约相当全国每年田赋总收入的5%。全省十一府七十六州县,每个县平均亏空银近两万两,这可不是小数! 于是福崧与时任闽浙总督的富勒浑联衔奏请以三年为限,预计到乾隆五十年(1785年)年底各州县一律弥补完毕。乾隆很满意,大笔一挥,准此奏请。 窦光鼐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奉差提督浙江学政的。 他从乾隆四十七年夏天起跋山涉水不辞劳苦往全省各府州县跑了不止一圈,这倒不是去盘查仓库,因为学政是专管教育和考试的,未奉明旨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但学政既然要主持所属州县的岁、科两试以考察在学的秀才,并为本省乡试选送合格者,就必须周游各地。 这也就给他提供了与下层知识分子以及居乡绅士广泛接触的机会,使他对基层的真实情况有了比较真切的了解。 转过几圈,窦光鼐感慨良多,最让他忧心的是,各州县实际亏空比上报的数字多得多。因为当初怕如实上报会受到上司的申斥,所以先侥幸蒙混过去再说,谁知道三年内会有哪些升迁事故呢?时间一长,不仅窦光鼐了解到了真相,就是巡抚福崧也明白州县自行呈报的亏空之外隐瞒尚多,于是勒令所属州县将已经报明的亏空和隐瞒的亏空到三年限满时一总补足;届时弥补不完,定当严参。 窦光鼐深知亏空的问题太复杂了,福崧确有难办之处,加以他官声尚好,而且对母亲极好,常陪她到西子湖游宴,是个远近称颂的孝子,所以窦光鼐尽管不满于福崧对下属失之懦弱,过于姑息,但自上任以来还是很配合巡抚的工作,没再犯老脾气遇事勃发挺身而出揭破浙省亏空的深层内幕。 窦光鼐既然能包容浙江亏空多年没发作,后来为什么今次又要拍案而起呢? 原来三年期限很快过去了,到了乾隆五十年岁末,浙省的亏空还是弥补不上。其实这早在窦光鼐预料之中,向皇帝做了保证的巡抚福崧更心急火燎,不知所措。 臬司叫宝住,是个内务府出身的旗员,年轻气盛,主张先将亏空最多的嘉兴、温州、台州等四府所属州县先行严参,杀鸡给猴看。窦光鼐一旁也讲‘水懦火烈‘的道理,催促福崧赶快采取强硬行动,或许还可以挽救更多的人。 但福崧只知唉声叹气,不断自言自语:‘上下何以不能同心同忧啊!上下何以不能同心同忧啊!‘宝住、窦光鼐催急了,福崧便没好气地说:‘浙江全省十一府,为什么单单参四府?就是温州四府实际亏空也不止你们说的三十万!‘缓也不是,猛也不是,无奈之下,福崧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大年初一,藩臬两司以及全省各道台、各知府统统被传集到浙江巡抚办公大堂,学政窦光鼐也应邀而至。只见供桌上香烟袅袅,神像高悬,这可不是同寅新年团拜,而是在福崧带领下向神灵宣誓保证齐心协力督催弥补亏空。 窦光鼐接过誓词,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大权在手,何需立誓!‘ 福崧沉着脸回称老窦道, “不立誓,两司道府仍旧阳奉阴违,收受属下节礼馈赠,州县供奉不暇,浮费无度,哪里还能弥补亏空?没办法,只能出以神道设教,或许还能激发天良,上下一心把亏空弥补上。” 窦光鼐还是不以为然,福崧只好说:‘实在是不忍即兴大狱,这何尝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顶头上司如此之作为,岂能不让素以正直著称的窦光鼐火大,既然你如此做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乎窦光鼐便找上许维。 许维则比老窦圆滑多了,他只是光看不说话,暗中上了道折子参劾福菘:办事不力,寄望于满天神佛,非封疆大吏所为,其何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实该严惩不怠。 这就叫人前不说事,人后捅一刀,许维现如今玩得很溜。 因为过年的缘故,浙江巡抚福崧奏请再行展限以弥补亏空的折子及浙江布政使许维弹劾福菘的折子到元宵节前才递到宫门。 对浙江的逾限仍未能完补,乾隆本来就没有好心情,及至看到许维折中称“浙抚率同司道各府神前立誓”一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在养心殿发飙,趁着火气,杖毙了三名小太监。 以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坤为首的军机大臣连夜奉召在养心殿西暖阁跪聆旨意。 和揣摩着这次皇上可能是真的动怒了,恐怕要动真格的了,那福菘估计命不久矣。反正福菘并不是自己的人,和也懒得管,死道人不死贫道,乐得在旁看热闹。 这件经乾隆御笔最后改订、发往杭州的廷寄谕旨词气异常严厉,什么‘乃历三四年之久,竞未全完,尚敢舰颜奏请展限‘,什么‘率同司道各府公同立誓,尚复成何政体‘,什么‘此而不严加惩创,各省纷纷效尤,伊于何底‘!结尾是:‘著派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伊龄阿前往盘查,究竟亏缺若干,弥补若干,并将因何迟延之处,查明具奏‘。 当窦光鼐呵腰出轿,却见藩司衙门轩敞高大的三扇正门都紧闭,朱漆铜钉门上两个栲栳大的衔环辅首,狞恶地注目着空阔的广场,两尊汉白玉大狮子旁,钉子似的站着数十名戈什哈,个个叩刀挺立目不斜视。夏日骄阳下,大照壁前三丈余高的大铁旗杆上挂着许维的帅旗,上头八个御书大字:‘钦命浙江布政使许’,帅旗似乎不甘寂寞地不时卷动一下。 窦光鼐示意亲随上前通报,那名亲随正要走上大台阶,却被门前的一个戈什哈给拦了回来, “站住,不许上前。” 亲随陪笑答道, “这位爷,我们老爷乃浙江学政窦光鼐窦大人,有要事求见藩台许大人,还烦通禀一声。”说完,亲随便塞了块碎银到戈什哈手中。 戈什哈收了银子,却很为难地说道, “不是我不肯,许大人确实公务繁忙,此刻正在与钦差大臣户部尚书曹文埴曹大人商谈。要不让你家老爷稍等片刻,等许大人谈完事我再与你通传如何?” 亲随只好无奈地回禀窦光鼐,窦光鼐却是一副已然知晓的模样,也不着急。原来这曹文埴前来浙江,也是为了彻查浙省亏空。 乾隆五十一年正月十八日,乾隆获知浙江省各州县仓库存在亏缺不补的现象,命钦差尚书曹文埴秉公查奏,并下密旨令浙江布政使许维详查此事。许维因自己刚接任布政使一职不足一月,对浙省情形不熟,便让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浙江学政窦光鼐代为详查。此次前来藩司衙门,窦光鼐是为了交差而来,也算是报许维知遇之恩。 在这一事上,乾隆原本设想此举可收到相互监督的效果,可事实上曹文埴等人与窦光鼐却在认识上出现分歧,甚至互为对垒,并牵涉到许维与阿桂二人。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才把窦光鼐请进了书房。许维此时早已脱去官帽官服,甚为洒脱地只穿件薄薄的白夹杉坐于书桌旁猛摇着扇子降温,嘴上还边唠叨着道, “今年是什么鬼天气,才三月初,就开始热起来了,再往后几月,书房哪能呆得住。雪儿,去拿点冰块进来。 元调兄,你可来得正好,是不是对亏空一事查得差不多了?曹大人也正为了浙省亏空一事问询于我,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了。” 许维对于清查亏空一事其实早就有锦衣卫代劳,而且得来的消息绝不比窦光鼐来得要少。为何仍要窦光鼐出面呢?许维有其顾虑。皇上派来浙江清查的官是户部尚书曹文埴,此人是阿桂的老部下,若是卫曹二人所奏相符,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不相符合,则可就把阿桂给得罪掉了。若是由窦光鼐出面的话,至少自己与阿桂还隔了一道墙,不至于直接撕破脸,还有挽回关系的余地。至于浙江巡抚福菘,许维还从未曾看在眼里。 “不晓得曹大人对浙省亏空是如何看法?”窦光鼐也很关心地向许维询问。毕竟若奏的都是一样的事实,那就无趣得很了。 银雪捧了盆碎冰块进来,许维捡了一小块丢进嘴中,嘎吱嘎吱地嚼了几下后,大呼爽快,并问窦光鼐道, “元调兄要不要也来一块?”自从当上大清的官后,许维明显胖了许多,小肚腩都有了,那脸也渐渐圆了起来,很有副贪官的模样。 窦光鼐摇了摇头。 “嗯,那曹文埴前来我巡抚衙门正是为了覆奏皇上有关浙省亏空一事。据他所说,这浙省亏空应尚缺三十万两吧。元调,你调查得如何?”许维对窦光鼐所调查到的情形也很感兴趣,虽然浙省亏空实情自己已完全掌握。 “大人,这浙省亏空其实不止三十万两。据我所知,单单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总数怕比六十万只多不少,曹大人妄图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未能尽到做臣子的职责。” 许维眼皮动了一下,暗自讨道, 这窦光鼐看来也是个热衷于于官场之人,浙省亏空总数约摸在五十万上下,曹文埴是说少了些,不过这窦光鼐也太多说了些,他的目的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证明他能力才干皆是上上之选。 自己何尝不是也想引起乾隆的关注,若是办得好,官职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准就能官复原职。若办得极得老佛爷的心意,搞不好还能弄个总督当当。 “元调兄,毕竟我刚到任不久,对浙省的情形也不大了解。不如你单折上奏,把你所知情形道与皇上知晓。我再另行密折一本,弹劾那曹文埴所奏不实,你看如何?” “窦某愿依大人之意行之,这是下官上的折子,还请大人过目。”窦光鼐其实早有意独自上折给乾隆。 “是嘛,看来窦大人还真是个有心人呀。”许维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一边接过窦光鼐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臣浙江学政窦光鼐跪奏,浙省仓库亏缺,前督抚富勒浑、福菘并未彻底查办,只据司道结报之数浑同立限,遇有升调事故,辄令接任之员出结。臣闻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且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 “好,元调兄写得很好。只不过嘛。。。”许维卖了个关子。 对于窦光鼐此人,许维还是有足够的了解,他性本耿直,遇事认真,声名素着,可处理事情的方式显然过于草率。他所提出的三县亏空数皆逾十万,并不是建立在具体的计量基础之上,他所提出的乾隆五十年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及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二事,同样缺乏足够的事实根据。捕风捉影式的听闻使窦光鼐所揭参的事情往往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但是自己却可以凭借窦光鼐掀起一番风浪,从中谋利。现在先让窦光鼐出头攻击曹文埴,等他不支的时候自己再出面,这样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怎么?”窦光鼐反问。 “元调兄这折子一上,必牵连到曹大人哦,你可知曹大人的靠山是谁?” “是阿桂中堂。不过我一心为公,浑然未想到会累及自身。就算是王子犯法,也必与庶民同罪,这折子我是上定了。” “说得好,说得好。窦大人真不愧是一疾恶如仇、爱民如子的好官,我许某人最欣赏的也就是像窦大人这般的官员。”其实许维心里最看不起的便是窦光鼐,书生气太重,死抱正理不放,不懂得变通之法。王法是皇帝所定,想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节 许维见暂时扳不倒陈辉祖,便开始打起天地会的主意来。能一举成擒天地会铁血堂的主干份子,着实对自己的仕途大有裨益,故趁着这一段空闲时光,与鹿世旬再次联系上。 因有林爽文担保推荐,再加上许维本人极懂得花钱,把鹿世旬喂得肥肥胖胖的,故鹿世旬与许维的关系那是一日千里的前进,人前人后都开始称兄道弟。 可当许维一提出入会的事,鹿世旬就左顾右盼开来,嘴硬得怎么磨破嘴皮都撬不开。 在许维又一次提起入天地会之事并加送五千两白银后,鹿世旬终于松了口,前几日还推三阻四的样子,马上变得爽快起来,并应允在初二带上许维一同前往天地会铁血堂的堂口。 林宾日曾问过许维,是否要派兵丁跟随其后,准备把与会的天地会成员一网打尽。 许维暂时不认同此法,马上抓捕天地会成员,那只是治标不治本。除掉一批头目,天地会还会另选一批出来,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能打入天地会内部。 许维如此要不择手段地消灭天地会,一来是为了报效朝廷,二来是为了方便自己治理福建。 但凡秘密结社,必有一套愚弄百姓的招术。若任凭天地会在福建这般蓬勃发展下去,自己的治国理念就不会得到忠实的贯彻。一旦天地会的势力深入至官府,那自己这巡抚就犹如被架空般,当之无趣了。 初二那日,许维在抚衙内换上套让人一眼便觉得是爆发户的行头,身穿天青绸子长马褂,衣扣十粒皆是纯金打造。外面一件长袍是雪貂皮的里子,在领口和衣袖外翻出油光滑亮的毛皮。缎帽上钉着白玉,十根手指上再分别戴上十粒翡翠钻戒,真是富贵异常。 许维做官也做了数年,这举手投足间自露着副雍容华贵像。 鹿世旬领着许维七拐八弯地在福州城的大小巷子胡同口绕来绕去,走了接近一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许维默记着路线,准备下趟派人来此处监视。虽然鹿世旬带着许维走了许久,可许维还是很机灵发现这姓鹿的似乎在领着自己绕了个大圈子,只路线不同而已。至于具体目的地是何处,则需回衙后问问林宾日才能知晓。 鹿世旬走到一大宅前,上了台阶后长三下短三下地敲着堵红色大门。六下声响过后,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头探出来个人头,偏高的个子,右脸颊上有个豆大的疤痕,他瞧见是鹿世旬后,不由笑骂道, “原来是你这老卖艺的,一猜就知是你到了。快点进来吧,大伙都到了,就等你一人呢。咦,你怎么还带了个人来?”当看到许维时,那应门之人有些惊讶。 鹿世旬点点头答道, “是啊,这人想入会,我便把他给带来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说着,便拥着那人连同许维一齐进入大宅子。 许维在连穿过三进院落后,才抵达了与会场所。那是整座大宅的最深处,门口处站了两名壮汉,双手插腰,眼睛虎视眈眈地巡视着接近的陌生人。 推门而进,许维见里面已有三人在坐。居中一人,六十开外,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长且黑,丝毫不见一丝白须,颇有些美髯公的味道,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光坐着不动其身上散发出的摄人味道也能震住不少人。 左边一个是个肥得跟头猪似的中年人,一手摇着扇子边盯着刚进来的三个人猛看。当扫过许维脸上时,突然愣了下,眼神中闪过一阵不解及吃惊,但很快其又把目光盯在顾世旬的脸上,打趣说道, “顾老三,你怎么每回开例会都迟到呀!下次再迟可要罚你请大伙吃喝上一顿了。” 右边那个瘦得两行肋骨一根根突起的黑汉子,头发长得两个月都没剃,额头上乱七八糟一片,也附和着说道, “就是就是,老顾,你迟到可是出了名了。真要有下回,堂主他可绝不饶你了。” 顾世旬指了指许维嘻笑作答道, “要带着这位老弟绕圈子,也是事出有因嘛。你们老哥几个又没事,多坐一会聊聊天聚聚会增进感情也是不错的嘛!” 居中的堂主素来不喜顾世旬的态度,眉头轻微皱了皱开口说话了, “瞧你带来的人倒是一派富家公子哥打扮。是什么底细你都查清楚了吗?” 见堂主开口说了话,顾世旬顿时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正正规规地答道, “此人姓卫,乃是浙江一布商,对天地会仰慕已久,甚想入会。经弟子观察数月后觉得许兄弟形迹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且还愿意捐赠巨资与我天地会,以作反清复明大业所需,故特地带来给堂主相见。” 堂主终于把目光转到许维身上,左瞄右看了老半天,总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来。可许维打小开始便在盐帮里做事,那可是卖命的活,早已是久经风浪。况且作官作久了,脸皮也越变越厚了,从前讲起假话来还会心里发虚上一阵,现在说起来那简直跟吃白米饭没啥区别,哪会害怕这铁血堂堂主的盘查。 堂主轻咳了几下,捏了几下长须,不急不慢地朝许维发问道, “许兄弟,你在浙江何处发财呀?” 许维大眼眨了十余下,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说道, “浙江定海。” “浙江定海?那可是个好地方呀。定海首富王祺可认识?他与我可是几十年的交情。”提起王祺来,堂主的神情活跃了不少。而其他四位分堂山主也偷偷蒙着嘴笑。 许维放心里骂了堂主十余句王八羔子,居然想套自己的话,连门都没有。定海哪有什么破首富?有也只有自己在定海挂个假名的刘清华,刘大药商。看这四个天地会分堂山主的表现,一看便知是蒙我的,你们天地会装腔作势装得也忒烂了吧。 “呵呵呵,堂主您真会说笑呀。”许维发笑出声。 “怎么?何事如此好笑?”堂主装作不解地问。 “定海首富乃是刘清华,他作药材生意,我卫某人在定海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却从无听说过有王祺其人,定是堂主您老人家记错了。” 堂主很满意许维的表现,虽然年纪轻轻,可处事稳重,说话得体,比起那顾世旬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天地会闽东分堂交与此人,应是错不了的了。 “卫兄弟如此年轻便把生意扩展至闽省,实在是冲劲十足,让人佩服呀。想来对这做生意必有独特见解吧?”堂主老谋深算,又将了许维一军,想从许维的言语中看看其是否真有做过生意。 这老头还真是唆,不使点绝的恐怕他不会完全信任自己。 许维自小的意向便是作个全国第一商人,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对这生意经怎会不懂?张口就说道, “这生意万变不离其宗,最根本的一点便是,要打通人脉关系。 所谓人脉关系,便是要把对自己有用的人当做自己身体中的血管经脉来对待,平日里要时刻关心体贴入微。这般一来,当有事需人帮助时,便不会手足无措了。 有两分利时,需分出一分利来打点这些所谓的人脉关系。从细微处把这些人脉关系伺候好了,你的生意绝对兴隆无比。当然,这可以放大至任何事情之上。 堂主大人,这可是我数十年的经验之谈哦。” 顾世旬率先鼓掌叫好道, “卫老板说得好呀,真是精彩绝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哦。” 在座的其他三位分堂山主也是点头不断,这年轻人做生意确实有一套。现如今打通关节才能办好事是主要的,而商品质量的好坏反而变次要的了。 “那卫少兄为何执意要入我天地会呢?做着生意不好嘛,淌这混水是何苦呢!” “吾等皆是汉人,岂能受那鞑子摆布。想想嘉定三屠,血性之辈自应挺身而出,岂能忍气吞声,偷生其间。推翻清廷,复我汉家江山是有志之士的终身目标。虽然我乃是个生意之人,可也懂得民族大义。愿为天地会反清大业甘脑涂地,死而无憾。”许维的口号喊得可不是一般的响亮,说得让听者热血沸腾,堂主也颔首不断,显然通过了对许维的考验。 顾世旬揣摩着堂主应是满意许维的表现,有吸收其入会的想法,便趁热打铁地说道, “卫兄弟,既然你也存了反清复明之心,那就更好办了。这是我们天地会铁血堂的王憬祺王堂主,只要他认可了,你就能加入我天地会了,我们也就是同会兄弟了。” 许维彬彬有礼地说道, “卫九衡见过王堂主。”许维总觉得自己缺个字很不好。学问高的人可都有姓有名有字就自个没得闲也忘了取,那就不妨立刻取上一个来应应景。 “卫九衡?好名字,来来来,我天地会缺的便是像卫少兄这般年轻有为有冲劲的少年汉子。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闽南分堂山主陈历汶,这位是闽西分堂山主林昊石,这位是闽北分堂山主陈鲂,而这位你应该早已认识了的闽东分堂山主顾世旬了。”张憬祺抓着许维的臂膀亲热地介绍着。 大胖猪、瘦黑汉子以及应门的高个子分别起来与许维正式打了个招呼,许维默记着这几人的样貌,日后可是要一网打尽这些反贼的。(未完待续,) 第三节 二个月时间使得诸罗的面貌焕然一新,也让许维牢牢掌握住了诸罗大权。不过许维考虑到诸罗还有两个人视自己为眼中钉,经常暗中与其他对许维执政不满的富户串通一气,阳奉阴违地抵抗许维发布的政令,使得许维在诸罗推行的新政效果打了不小的折扣。所以对待此种祸根必须及时拔除,否则难保有一日会阴沟翻船,于是许维招来刘翼相商: “子安,这胡薛二人已成我们在诸罗执政的最大绊脚石了!有他们在,这新政似乎总会遇到这般那般的阻力!是不是想个法子让他们消失?” 许维已起杀心,想除掉胡唯英及薛定山,刘翼跟他那么久哪会猜不透其心思。刘翼习惯地摸了摸下巴,眼珠一滴溜,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据学生调查,这胡薛二人与大盗卢十八有所联系,经常包庇其人在本县作案,卢十八可是恶迹昭彰,全县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学生想,若能擒获此贼,把罪名扣在胡薛二人头上,岂不便可名正言顺地斩杀此二人了!” 卢十八?这个名字许维倒是有听说过。这几日在民间微服私访中了解到卢十八轻功绝佳,白昼间盗官库,洗劫百姓钱财,而诸罗县衙差根本抓不住他。有几次已包围住,却被他打伤数人而逃之夭夭。卢十八经常在台湾县以南地区犯案,故诸罗可算得上是重灾区。 许维双眸寒光连闪,杀气浓厚地说道, “那就设计抓住这卢十八,然后以私通草寇之罪名抄掉胡薛二人的家,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得死。” 经过几天的谋划之后,抓捕卢十八的行动正式展开。 先是从府衙送来追捕令,要求诸罗县协同追捕卢十八。许维故意对那信使说道, “这叫卢十八的本县还不晓得是何许人也。本县新上任,一切万象更新,当给这卢十八个机会。更何况就算是在诸罗县,听到风声后早就不知所踪了,你叫我去哪里抓人?”许维当面拒绝了信使。在随后几日内,府衙又连续发出追捕令给许维,但还是都被他以相同理由给回绝掉。 这消息传到卢十八耳内,他不由大喜过望。这台湾以北各县都开始抓捕自己,唯独这诸罗县没有。于是卢十八便秘密潜回诸罗躲避风头。 许维早知这卢十八与工房书吏窦尔康之妻有染,故便偷偷唤来皂役张三,吩咐道, “张三,明日在公堂上你就说工房书吏窦尔康欠你百两纹银,我当堂可把钱判与你。” 张三两眼发绿光,乖乖,百两纹银呀,难怪街头那算命的李四说我最近必发笔横财。张三还不大相信地询问道, “大人此话当真?” “本县岂能诳你。”张三欢天喜地地下去之后,许维又把窦尔康给找来。 “大胆窦尔康,你可知罪?” 窦尔康对许维近来的所作所为都瞧在眼里,对这位新任的知县大人早有畏惧之心,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挪用公款的行为,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 “大人饶命呀,都怪小的一时糊涂,挪用了工房的公款。小人一定在半月内补齐亏空。” 许维眉头一皱,这底下的胥吏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呀。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还要另外找借口威吓他。 许维尽量放平稳声音,和气地对窦尔康说道, “既然窦书吏已知自己错了,那本县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只要你在一月之内把亏空补齐就行。” 见许维如此大肚,窦尔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擦擦眼睛,怀疑地答道, “大人,您此话当真?” “本官乃堂堂七品县令,何曾会去骗你一个书吏,当然当真。不过呢,我这里还有件不好的事要告诉你。” “何事?”窦尔康迷糊了。怎么还有事情呀? “知府孙大人已知晓那卢十八与你妻私通,今日发函与我要抓捕尔夫妇归案,你等二人命不长矣。” 这下窦尔康心凉了大半,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都怪自己一时贪心,收了那卢十八的钱财,也怕他杀人,故没报案。 窦尔康猛爬前几步,爬到许维脚边,紧紧抱住许维的大腿,大哭乞求活命。 许维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于是告诉窦尔康道, “本县就姑且饶你一回,不过你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本县就救不了你了。” “大人快说,小的一定照做。” “你就说你欠了皂吏张三百两纹银,被我关押进大牢,你在大牢内对外宣称要卖妻还钱。然后那卢十八必会潜入牢内与你商量,到时我把卢十八一抓,你就是大功一件。” 窦尔康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于是计划照常进行。那卢十八听到窦尔康因欠钱被捕入狱,更在牢中宣称要卖妻还债,一时心喜,心想这下可以与窦妻成长久夫妻,果然悄悄潜入大牢中。 窦尔康照许维的吩咐,用掺入蒙汗药酒把卢十八给灌醉。埋伏在旁的衙役蜂拥而出,在许维指示下,先把卢十八的脚筋给挑断,随后用铁链洞穿其琵琶骨,废掉其武功。一切都弄好后,许维便开始夜审卢十八。 既然被官府抓了,也没啥好求饶的,只求速死。卢十八倒也爽快,你许维要我招什么就招什么,免得临死前还受那皮肉之苦。 许维得意地吹了吹墨迹还未干的供词,对刘翼说道, “立刻抓拿胡唯英及薛定山二人,其家产也给我全抄了。” 刘翼对这种栽赃之事看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许维自己都被弄过几次。这胡薛二人也是命该绝,谁不好惹,惹许维。 夜晚,从县衙内冲出来二十名衙役,高举着火把在刘翼的率领下,先到胡府后至薛府抓人。一时间胡薛二府内人声鼎沸,凄惨叫声连连,胡薛二人的妻儿老小及仆人、婢女都被官府给抓入大牢。围观的百姓只能见到无数胡薛府中人只穿单薄衣裳,顶着寒风排成长队面色惊慌地从府中被衙差们押解出来送往县城大牢。 一夜之间诸罗两大姓败落,从胡薛二府中抬出许多密封的箱子,都趁夜装上马车送往县衙。 第二日天明,诸罗百姓才知晓胡唯英及薛定山因私通卢十八而被官府缉拿,并被抄了家。显赫一时的诸罗县丞胡唯英与主薄薛定山及卢十八一同被诸罗县令许维以快刀斩乱麻速度三日后问斩,根本没给任何人留申辩反驳的余地。 诸罗县到此刻才真正被许维掌控,所有能给许维造成障碍的人都被清除干净,许维终于可以放开膀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节 “和琳啊,你做做准备。过几****要推举你跟随阿桂前往平阳县办案。” 和府书房内和仔细交代着和琳。 “大哥,为何让我去趟这浑水?让阿桂与许维自相残杀不好吗?” 和摇了摇头,对乃弟见识短浅甚为不满,他说道, “你现在只是一个笔帖式,一向没有什么功劳。就因你是我的亲兄弟,所以我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提拔你,你要靠自己往上爬,这也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毕竟是因我拖累你了。 不过凭我多年的为官经验,这窦光鼐所参奏的浙江府库亏空绝不会有假,阿桂此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你跟随阿桂,什么都不用做,回京即可获享一个大大的功劳。 可以借阿桂之实,使你得以升官,何乐而不为。因此,此行浙江你只要秉公办事,凡事不要事先出头,只要跟着阿桂的动向即可,免得被那许维抓住小辫子。 回京之后我看升个御史什么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是大哥,我马上去准备准备。 对了,听说两广总督空缺,大哥您准备让谁来顶这个缺?” 和沉吟片刻,想了想说道, “这两广总督一职甚为关键。孙士毅嘛,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每年进贡上来的银子都在三十万两以上。 不过呢,这孙士毅要想坐上这两广总督的宝座,还真有点困难。” “怎么?在朝堂之上谁还敢跟大哥您争不成?”和琳困惑地问。 “我窥圣意似乎有让许维直接出任两广总督之意。当然,事在人为嘛,只要让那许维出那么点小事情,这两广总督就不是他姓许的了。” “居然那厮能跳过巡抚这一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和琳张着大嘴半响合不拢。 “一切皆由圣断,我等只听从便可。” “大哥是不是有腹案了?” 和答道, “我还在思考之中,那许维可狡猾得很,若没个万全之策,被他反咬一口我们可就不上算了。” 正说着,管家刘全领着吴省钦从外头走了进来。 “和中堂,大事不好了。”吴省钦神色慌张地说。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 “那都察院御史曹锡宝明日要上一折子,参劾刘全建造的府第深宅大院,早已超出了其应有的住房规格,平时出行的穿戴及所用车舆也是超出限制。他这分明想借着老佛爷审理富勒浑家丁案子的东风把和中堂给整倒。” “果有此事?”和一时间有些发蒙,缓不过神来。 “曹锡宝因与我是同乡,故把他的折子交与我润色。我看这事情不妙,牵涉至和相您,便赶忙来找您来了。”吴省钦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乡好友,实为世人所不齿。可在和眼中,这吴省钦却是个大大的忠臣。 “吴大人,你这事做得很好。刘全,你过来。” 刘全脸刷的一下全白了,战战兢兢地走前几步,嘴上求饶道, “老爷,这事小的确实不懂得会招来那姓曹的弹劾。” 和黑着脸冲刘全就是正反四记耳光,打得清脆响亮,那刘全左右脸颊各现出个通红的掌印。刘全捂着脸也不敢出声,低头听候着和发落。 “大哥,这刘全好歹跟了我们几十年了。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和琳在旁劝解道。 和气还没出完,手指指着刘全的鼻尖指指戳戳教训道, “你知不知道那两广总督就是因他那狗屁家丁败的事,现在正被老佛爷清查家产中。你是想让老爷我也步那富勒浑的后尘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和在厅内又走了几圈后,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对刘全说道, “我看在二爷面上这次就饶过你,不过你自己往后也得收敛一点,不要太招摇了。” “多谢老爷与二爷。” “光谢有什么用。既然那曹锡宝参奏你“持势考私、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那你就要火速回老家一趟,迅速拆掉逾制房屋,烧掉超过规格的车舆,把不该穿戴的东西统统消毁,不留一丝痕迹。 至于地方官我会让人去打点的,让他替你多说些好话,你自己口风紧一些就没事了。那曹锡宝想要与我斗,哼,还早了点。” “是,小的明日就回。” “明日回什么回?今晚马上走。拿着我的令牌去跟九门提督说一声,立刻给我滚出京城去办事。” “扎。”刘全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出了和府。 和琳担心地问, “大哥,这使得吗?” “有何使不得。既然我们先知道了风声,那曹锡宝就奈何不了我。想让我和某人倒台的人还没出世。不过若是被这曹锡宝一搅惑,我再出面举荐两广总督人选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都******刘全做得好事。”和越想气越足,拂袖抬腿就回房去了,厅内只剩下和琳与吴省钦二人。 “吴大人,我大哥这脾气你可莫怪。走,我们哥俩去喝上一盅。”和琳拉上吴省钦套近乎,而吴省钦还能怎样,怪那和吗?也只能乖乖地与和琳一同找个地方喝闷酒。 和被召入紫禁城时,已是半夜。更鼓声透过夜幕从远处隐隐传来,更增加了四周的宁静。高树春在丹墀下候着,远远见和一队人马打着灯笼进来,忙走前几步说道: “和相,你快点吧,主子在里头等急了!” 和紧紧抓住高树春的手,心中不是太有底地问道, “高公公,皇上究竟为了什么事深夜召我入宫?” 高树春撇了和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这事和中堂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我呢?” “确实不晓得何事,还望高公公赐教。” “好吧,和中堂既然装着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是那御史曹锡宝弹劾你那家奴刘全逾制一事。” “好啊死奴才,居然还有这事发生?不过我看他也没那个胆,说不定是曹御史误告了,我非要去皇上面前解释清楚不可。” 见和自个儿便急匆匆地窜向灯烛辉煌的勤政殿,高树春摇了摇头,嘴中言语道, “真不愧是和相呀,戏演得如此逼真。明明早就知晓此事,还装着不知道。看来那曹锡宝远非他的对手,要吃苦头了。”这口中边说,腿上也得走,免得被和给甩下。 乾隆此时正坐于龙椅之上,刚喝了一口清茶,见到和应召而来,便发话道, “和爱卿,知晓朕是为何事召你深夜进宫的吗?” “奴才不知所为何事。” “树春,把曹锡宝的折子给他瞧瞧。” 高树春把曹锡宝的奏折递给和,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其实这已是他第二遍在看了。 “皇上,这刘全系我家世仆,素昔尚为安分朴实,故派在崇文门税务上照管一切。因家人众多,不敷居住,令其在兴化寺街居住,向来未闻在外招摇滋事,或扈从日久渐生事也说不定。若真有逾制之事,请旨饬派严查重处。 不论有否,但请皇上还奴才个公道才是。奴才在朝廷上一心为公,或许得罪了某人也说不定,竟惹来天大的罪过,这实在也太冤了。”和跪着边说边哽咽起来,一副可怜巴巴招人陷害的模样,表演得非常生动,根本就是毫不知情的神态。 和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和首先把自己给开脱出来,因为他平日对家人、奴仆管教‘甚严’,因此他的家人都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从未听说他的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惹事生非。二是给刘全评功摆好,打保票。说他一向安分守己,生活简朴,为人老实。这样就来个先入为主,以取得乾隆对刘全的好感。 为使乾隆出面说话,也为掩人耳目,和又对乾隆说什么‘扈从出外,日多无人管教,渐有生事之处,也未可定,请旨饬派严查重处。’的话语。 乾隆听了和这话,觉得他说得十分中肯,便信以为真,于是安慰道, “好啦,和爱卿就别放在心上,这事朕替你撑腰就是。也有可能那曹锡宝受人指使,见朕在严办富勒浑纵容家人一案,想借机扳倒和爱卿吧。 起来吧,别一直跪着,我还有事找你谈。” 见警报解除,和暗露喜色,不急不慢地起身问道, “不知皇上有何事需奴才效劳?” “和爱卿哪,那浙江学政窦光鼐弹劾平阳县令黄梅一事你听说了吗?” “奴才早有耳闻。” “你看看朕派去的钦差,回奏上来的折子简直是通篇在反驳窦光鼐。 如窦光鼐引童生告以黄梅勒派之事,曹文埴奏道:臣随当众面询以告知者系属何人,该学政已不能记忆姓名,无凭跟究。 又如宝住进京携资过丰一事,窦光鼐得自何人告知,臣即日与许维等公同面询之窦光鼐,该学政亦不能指实。 再如仙居知县殴毙临海生员马置一事,窦光鼐为之伸冤的马置身为生员,伙合匪徒陈天河、邵能文等向各僧寺吊钱图谢,又嫌谢钱数少,诬首赌博,复与僧人斗殴,实属胶庠之败类。 你的看法又如何?” “不知浙藩的意思呢?”和反问起道,这太极可是推得好啊。 “你说那许维?他以一句初上任浙藩,未及明事,无法上奏,一切皆以浙抚马首是瞻为由避了开去。” “奴才以为,浙江吏治**,前往调查的诸位大臣所奏各个不一,其中定有虚假,皇上须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亲往探察,方能知晓实情。 奴才以为唯军机大臣阿桂可堪此重任。阿桂此去,必能查清此案。” “嗯,朕也有此想法,没料到爱卿与朕想法相同,好,很好。” “奴才还有所请。” “说。” “奴才以为户部笔帖式和琳精明能干,可与阿桂一起去浙江协助办案。” “好啊你和,还真是举亲不避贤。准你所奏。”乾隆甚是开心地答允了和所请。 第二日早朝,乾隆主动和颜悦色地质问起和, “和爱卿,都察院御使曹锡宝参劾你家奴才刘全多处地方逾制,可有此事否?” 和不慌不忙地出班辩解说道: “启奏皇上,奴才蒙皇上器重,官至宰辅,焉能不知自重,臣对家中人等也一向严加管束,深恐有负皇上深恩,今御史曹锡宝弹劾刘全,臣也不敢庇护,臣多年跟随皇上身边,手下人等趁臣不知,做了些不轨之事也有可能,可命人即刻拘捕刘全,严加审问,若果如曹御史所言,臣定当领罪。” 乾隆为使文武百官服气,命人立刻传唤刘全,刘全很快就被带到金殿之上。 “曹御史弹劾你衣服、车马、居室皆超出祖制,可属实否” 刘全诚惶诚恐地磕头答道, “相爷一向对小人严加管束,奴才绝不敢招惹是非,奴才们的衣物全都是粗布衣衫,怎么可能有逾制的东西,奴才们的生活实是清苦非常。”说着,竟装出了一付饱受清苦的样子,哭了起来。 和趁机出列说道: “据奴才所知,刘全平素为人朴素老实,安分守己,绝不至做出违制的行为。依臣之见,曹御史的弹劾,应是听信了不知何处的谣言,乃一面之辞,实不足为信。请皇上明察。” 早已先入为主的乾隆此刻已然有了对事实全然相反的理解,他当堂做出了决定, “窦光鼐之原折发交留京王大臣,除伍弥泰系和至亲应行回避外,添派绵恩及都察院堂官佥派后严行访察。如全儿果有借端撞骗情事,即据实参奏从严办理,不可因和稍存回护也。 至于浙江亏空案,则交由阿桂秉公办理,其河工事毕后即刻转往杭州,另委户部笔帖式和琳跟随办案。 退朝。” 随后而出的上谕更是极为明显地袒护和: “刘全代主办理崇文门税务多年,其例有应得之项,稍有聚蓄亦属事理之常。至于盖造房屋数十间居住,亦属人情之常,天下各处关榷其管理之员,不能不派委家人分管税口,自不免皆有羡余,即吏省等亦籍余润,其服用居室,稍有润饰,亦若事理所有。 若刘全倚借主势,实有招摇撞骗,或于额税之外,擅自加增,以肥私囊,或如富礼善殴毙人命顶凶备情节亦未可知,应令该御史逐条指实。如有以上情节,即一面从严查办,一面据实具奏。或该御史及伊亲友有应过税之物,全儿多索税银,或挟伊不肯免税之嫌,驾词耸听,尚为情理所有。若该御史竟无指实,不过拾浮博建白之名,亦难以无根之谈,处世罪之理。况该御史与和家人何能熟识,伊于何处得知详细,亦应详问实在,方成信谳。” 在上谕中,乾隆以咄咄逼人的口气,叫曹锡宝把刘全的问题逐条指实。他不是在支持御史监察职能,而是在包庇刘全。他听了和的话后反倒认为曹锡宝弹劾刘全是由于曹锡宝或其亲友携带行李、货物被刘全苛以重税;或曹要求免税而未得到满足,因此心怀不满,所以才弹劾刘全。甚至乾隆还怀疑这是曹锡宝受纪昀的挑唆和指使所为。 乾隆表面上要将刘全一案查个水落石出,而实际上是使曹锡宝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要是明眼人都清楚乾隆的意思,哪个官员敢真的查办和? 留京王大臣、署步军统领定郡王绵恩,都察院堂官大学士梁国治、董浩等人偕曹锡宝一起至刘全家查验、审视,因为刘全家早已按和的指示,把一切逾制的物件拆毁、隐匿起来,处理的十分妥当,不露丝毫马脚,故查验结果一无所获。以绵恩为首的留京王大臣们得出的结论是刘全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的刘全立刻理直气壮地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我从不敢招摇滋事,交接官员。即所谓房屋宽敞,器具完美,容或有之,亦非可挟以外出之物。我与曹锡宝御史名姓素未闻知,彼又何从进宅目睹?” 曹锡宝在这种上下威逼之下,处境十分尴尬,因不能指出实据,只好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就这样,曹锡宝不但没有触动刘全、和一根毫毛,反而惹下大祸。 乾隆召见了曹锡宝,斥责他本无真凭实据,凭空捏造。弹劾刘全是假,借机打击和是真,完全是公报私仇,图谋报复。最后乾隆颁下手谕: “朕平日用人听政,不肯存逆作不信之见,今御史曹锡宝以书生迂见,据一时无根之谈,托为正言,断不许有此事,姑且宽其刑罚,革职留任(未完待续,) 第五节 额勒登保及德愣泰皆是快奔四十的人,比起略大许维一点的赛冲阿来说,相对稳重些。若不是在军中受排挤,他们也不会归于正许堂旗下。当听到许维要求自己发表看法时,都选择了沉默。 赛冲阿年轻,有冲劲,很有满人那种不怕死奋勇当先的精神。一颗红痔显在眉心间,说话的时候闪闪发红,更显勇猛之状。他大声开口嚷道, “大帅,我可不管那山上有什么狗屁土匪,只要您让我带着这一营兵马,我准保荡平山上所有人。” 许维很欣赏赛冲阿直爽的性格,拍拍他的肩亲切地说道, “南程,你这股劲头倒是值得赞赏,但有时还是要多学学你的这两位大哥们呀。珠轩与淳堂他们可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定是已有了全盘计划,我这个大帅可要听听了。” 额勒登保及德愣泰互望一眼,都生怕恼怒了许维,于是慌忙出声解释说道, “末将二人不作声实在是因敌情变化太快,正在考虑应对之策之故,还请许大人见谅。” “哦,原来如此。”许维作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是看不惯手下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高深莫测状所以才一语双关地说的。 “其实一早我们接到探马的详报,那两股匪徒人数大幅增加,已经确认有天地会众加入。”德愣泰首先说道。 “这该死的陈鲂,一定是他把天地会众带到诸罗来的,这不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嘛!”许维恼火不已。 “若只是单纯的人数增加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批天地会众都是铁血堂的精英,功夫比起普通的盗匪来说要高上许多,这就对我方的强攻造成一定的麻烦。”额勒登保给许维逐一分析道。 “左边的兔耳山盗匪增加的兵数不多,总数为两千一百二十三人。右边虎眼山盗匪则在三千四百八十九人,而霞海村则无变化,依旧保持在一千零四十四人。所以我们攻击方式要改变,决不能再如明程所提,由我及淳堂分别攻击两处土匪而由大人您与明程直扑陈鲂所藏身的霞海村,那可是重蹈前明萨尔浒之战的覆辙。我的意见是合兵一处,收拢兵力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逐一攻破这三处贼人。” “淳堂,你认为呢?”在询问之前许维已是默认了额勒登保的方案。但为尊重德愣泰,还是追问了一句。 “大人,我也赞同珠轩兄的意见。虽然这些人可算得上是乌合之众,非我军之敌。但我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四旗军初战至关重要,否则折损了士气日后可难以弥补回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有着对醒目的招风耳且体形稍嫌臃肿的号称笑弥勒的德愣泰居然不苟言词地正色答道。 许维对德愣泰及额勒登保二人的看法都表示赞许,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讲出来的话就是比初出茅庐的赛冲阿老道。不过越是有功劳就越是被和给排挤,要不然也轮不到新武卫招揽他们了。 “也好,就照你们二位说的办。四营合军一处,先攻兔耳山,后攻虎眼山,最后总攻霞海村,不抓到那陈鲂誓不撤军。” 许维领着大军在一个雨天的夜里向兔耳山开拔了,长长的队伍从北门缓缓而出,大部队行进时所发出的声音都被那哗拉拉的雨声所淹没。县城中大多数人都早早地进入梦乡,少数几个别有用心的人物也因这大雨天疏忽大意起来,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 “我说王二,你说我们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去城门口蹲一夜?” “你傻了呀,这么大雨天的,哪个当官的会昏了头出兵攻打我们山寨?”叫王二的根本没理会马四的意见。 马四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诸罗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可不比往日的那几任县太爷,单看他的施政手腕,那是极其高明的。保不准他就会来个夜袭。” “别没事找事做。现在山寨可不是由大当家作主了,全******由天地会这帮兔崽子说了算。报准了没功劳,没报准那可要挨上一顿打,你这又何苦呢!守在县城里本来就没多少油水可捞,得过且过吧。”王二这番话说得在理,马四心里想了想便没再吭声,天地会于是就这般坐失掉一次绝佳的逃生良机,以致诸罗一役天地会闽西分堂自分堂主陈鲂起共四千余会众一同共赴黄泉。 在军前会议上许维就决定利用盗匪认为多雨的季节一般官府不会出兵进剿的麻痹心理,逐一突袭天地会这三个在诸罗的据点,所有活口一个都不留,彻底铲除给诸罗带来威胁的一切不良因素。 许维统领着六千兵马,在急风骤雨中急速前进着。虽然被雨水打湿了面庞,端坐于马背上的许维也丝毫不在意,只简单地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扬鞭策马狂奔。所有的人目标都非常明确,天明之前必须抵达兔耳山下。 雨继续西里哗啦的不停下着,从最初那有如针毛般的轻细飘柔到现在如黄豆一般的沉重,天地之间已是水幕一片相连,让深处于其中的人们,只看得到左近十余丈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许维终于在黎明前抵达了兔耳山下。在工兵搭建好的简易帐篷内,许维脱去蓑衣,在火堆旁稍微暖了暖身后便与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进行决战前的最后一次简短交流: “诸位,各军是否都已准备妥当?” 三人齐声答道, “已然准备就绪,就等大帅一声令下,三军即可同时向上攻打天地会老巢。” 许维满意这三人的态度,于是威严地指示道, “赛冲阿,你率天白营从正西方向攻击。” “札。”赛冲阿得令后立刻退出大帐,进行战前最后的准备。 “额勒登保,你率天红营从正北方向攻击。 德愣泰,你率天蓝营从正东方向攻击。 我则自领天黄旗在正南方向伏击所有脱逃者。” “札。”额勒登保及德愣泰分别也走出了帐门。 许维的盘算从来都是很完美的。三方向同时发动猛攻,而留下南门不攻,给他们个败退时的退路走,免得盗匪们无路可逃而破釜沉舟亡命抵抗徒增己方伤亡。等到逃兵们进入自己的预伏圈后再万箭齐发彻底全歼敌军。 兔耳山外围建有二十个射楼,每门附近都有五个,每楼则配有三名弓箭手,他们即可以侦察敌情,又可以迟滞敌人前进的速度。但此刻箭楼上的弓箭手们却都被人给偷偷放冷箭射杀,多具尸体如木桩般从箭楼顶掉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哼声,根本没来得及向寨内发出任何警讯。 一声炮响之后,兔耳山三大门均同时遭受到不明军队的攻击,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三门洞开,从寨门处源源不断地涌入士兵,也有不少士兵从破损的栅栏处翻爬了进来。守卫大门的小群盗匪只是勉强地抵抗了一会,便都消失在滚滚人流中,尸体被践踏得不成人形。 最接近寨口的十余处兵营帐蓬内的盗匪更是仓促穿好衣裤,拿起兵刃,还未出得了营房口,便被人从外射入牛毛般数量的利箭击毙,每个营房都是千穿百孔,留下了无数的箭洞。 三处大军攻击速度极快,直杀入至敌军第三重营垒时,才开始遭受到成建制的抵抗。 箭雨混合着雨水凌厉地没入到盗匪军密集处,迅速绽放出朵朵绚丽的血花。紧接着便是两股军队混战成一团。 由于许维的军队在人数上占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又是突然袭击,再加上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军,故盗匪军在三面夹击之下,虽然进行了成建制的抵抗,但还是成片成片的在撕杀中倒下,不是脑袋飞了就是脖子断了或者拦腰断成两截,人体的鲜血到处飞溅。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盗匪军损失惨重,又丢下近三百名尸体慌乱地边抵抗边撤入第四重营垒中。盗匪军头目慕见势头不妙,这般打法,自己的人都要给耗光了不可。眼见难以取得胜利,牙一咬,大声高呼起来道, “大伙扯呼,往南边走。” 许军三营也很配合地特意留出条生路来,转而开始扫荡寨内剩余的盗匪。而其他的盗匪们纷纷跟随慕从唯一能逃生的出口南寨门一窝峰撤退,丢盔弃甲再无任何斗志可言。 许维坐于中军帐内静侯斥侯的报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着老酒。 “报大帅,敌军散兵已快进入埋伏圈。”一名斥侯终于带来了许维久等的讯息。许维双手紧按着桌角,问道, “真的吗?走,带我去看。” 从南门一路溃退出来的盗匪军正沿着南门小道向山下逃亡,估计人数还在一千左右。许维已然一眼瞧见混在乱军中的盗贼头目慕,他穿着一身火红的战袍,在清一色的白色小兵堆中格外的醒目。许维打心里不由鄙视了一下这盗贼头目,真******没大脑,想逃也不会换件衣服,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头一样。 许维把手指指向了正率领部众逃离山寨的慕,身边的十位强弓手每人弓上都搭了三支羽翎箭,死死地瞄准了慕,一直等待着许维的下压手势。 “放箭。”冰冷且充满杀气的二字终于从许维口中吐了出来。 山道两旁所有埋伏的弓箭手一齐朝正在通过狭窄山道的盗匪放箭。由于天尚未大亮,盗匪门只能听见‘嗖嗖嗖嗖嗖’的弓箭划空射来的密集声响,而周围则不断有弟兄们中箭落马坠地的惨叫声,一时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乱箭之下。 身为领袖的慕第一时间被乱箭射成了马蜂窝,后背中七箭,头部中三箭,腿部中四箭,跨下战马中十一箭。根本未来得及吭上一声,便从马背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杀。”许维拔出战刀,带头冲出埋伏地,紧随着他的则是千名求战心切的勇士,个个口中都在大喊杀字,杀气十足。 从山道两侧扑出来的天黄营将士,面对的是早已被吓破胆的兔耳山盗匪,那真叫做刀起头落,杀得两眼都发红,爽极了。 兔耳山盗匪们见头领已命丧黄泉,哪还有心思抵抗,个个寻思着逃命,连挥动兵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那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不断从盗匪们的脖颈处分家,无头死尸们接二连三地砸倒在地。一群老虎冲入羊群的后果可想而知,只顷刻之间,这刚脱离狼群的盗匪们又重新落入虎口,每一呼吸间总有人倒在血泊中,此时的生命又是显得那么的脆弱无比。 被杀怕的盗匪们也有要投降的,跪成数排集体高举双手兵刃放于脚旁。可天黄旗将士早已接到将令,对所有的盗匪格杀勿论,并且每拿得一个敌方士兵头颅,赏银一两。于是天黄旗的士兵们也不管什么优待俘虏,照着所有投降缴械的盗匪们的头部都狠狠地给上那么一刀,二百余位俘虏的命运也只能是脑袋飞出几米远,无头身体抖搐了几下,重重摔在尘土中的同样下场,那场面犹如多米偌骨牌般前仆后继倒下,非常壮观。 杀了这么多的人,这也是为了给诸罗百姓提个醒,但凡参加天地会者,必杀无赦,以期能消除天地会在诸罗的影响力,方便自己在诸罗顺利施政。 说许维是个杀星也不为过,为实现自己的升官路而阴谋挑起战火,波及台湾数百万人,实在有愧于台湾父老乡亲。 扫荡残余盗匪的行动只持续了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宣告圆满结束。 “大帅,天红营斩杀盗匪四百八十七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大帅,天蓝营斩杀盗匪五百四十九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大帅,天白营斩杀盗匪五百一十二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朝正襟端坐着的许维禀报着剿杀盗匪事宜。 帐外的行军主薄清点完人头后,也进来大声禀报道, “禀大帅,天红、天蓝、天白营三营斩杀盗匪共一千五百四十八人,而天黄营则斩杀盗匪五百七十五人,人头数相符。二千一百二十三名盗匪无一漏网,已全数格杀。我军伤亡则为死二百八十九人,伤一百六十六人。” 许维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他只朝手下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好,此次进剿兔耳山诸位皆有战功,等回到县衙后本帅必有重赏。现在就请诸位即刻回营整顿兵马,一个时辰之后开赴虎眼山,如兔耳山一样,对盗匪格杀勿论。” “札。”三人同时向许维告退。看着三名属下退出营房,许维顿时感到有些疲劳。一夜没睡,还要冒雨作战,实在是考验人的意志力。不过不能睡,因为下一战要攻打虎眼山,布置如同兔耳山一样,丝毫松懈不得。(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七章:诸罗施政立根基,官逼民反大起义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忆秦娥》,****** 当许维一行人策马扬鞭不辞辛苦地赶到诸罗县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时,已是九月十八日傍晚。俯望整个诸罗县城,许维不免有些疑惑地询问刘翼道, “子安,难道这便是我将要管辖的诸罗县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着十五万人口的大县城呀。” 也难怪许维起疑,这诸罗县城位于牛溪畔,方圆几近十二里,在残阳夕照下显出几分残破之色。三丈多高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以及众多的残缺不规则的跺口。而木制的城门更是被烟火熏得发黑,明显它承受过了剧烈的撞击,那扭曲的早已不成一条直线,即使关上也很难合拢。很明显,诸罗县曾遭乱匪洗劫过。 除了城门正上方大字写着的‘诸罗’二字可以证明许维并没来错地方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便是自己当初选择的诸罗县。 “这里……这里应该是诸罗县城吧。”眼见如此破落的城池,刘翼也是一脸失望且沮丧的神情回答道。 “大人,这可能是我们的情报有误,锦衣卫福建提辖司派驻台湾的人员已有多年未与大陆这边联系了,我们用的还是前几年的情报。”刘翼又补充了一句。 许维虽然恼怒得有些快要抓狂了,但也只能无奈地对刘翼说道, “既然事已如此,再怨天尤人也无用处了。子安你速派三个鹰卫去诸罗城中打探消息,我们暂时先在此处扎营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诸罗县辖四个村,而本城内则住有十万百姓。由于官府久不治事,所以诸罗县大权皆握于胡薛二大姓之手。此二姓素有侵蚀土地之瘾,乡间居民有粮食者少,连阡广陌,皆此二姓之田。因占着族人在衙门中作事,又有台湾府知府作靠山,故多次拒不缴纳钱粮,还与县之衙役作弊为奸,抵触朝廷政令,以致多任知县均是令出而禁不止。 县城外则有两三股匪徒,分别隶属雷袍会、小刀会,与天地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数皆在五六百左右。相对来讲,诸罗县只有衙役百人,维持日常治安还勉勉强强。若要发兵攻打,那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许维决定先从缴纳钱粮入手,给那些富绅点下马威尝尝,以便迅速立起官威来。只有这样,自己的治县理念才能得到贯彻实施,才能在台湾站住脚。 第二日,衙门里的人知晓了新任知县已到达城外后,开始忙乱起来。三班衙役在县丞胡唯英的率领下,一起在城门边候着许维。 许维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一颠一颠地缓慢从远处策马而来,周围还有随行亲卫严密护卫着。 “诸罗县县丞胡唯英、诸罗县主薄薛定山率县中耄老、仕绅参见新任县令许维许大人。”县丞胡唯英及主薄薛定山一脸谄媚的笑容,让许维怎么看怎么不顺,虽然胡薛二人都还算得上是仪表堂堂,风华正茂。 “许大人,我们已经把县衙内您要居住的屋子打扫干净了,专候您的升堂。” 许维环顾四周后才发觉,这堂堂的县城内也甚是破旧不堪,许多房子都是坍塌掉一半有余。” “这是怎么回事呀?”许维问。 薛定山快速答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台湾可是个地震多发的地区,每年有两三次大地震也不为过。这不,前三月我们诸罗刚发生一场大地震,把城中的房屋都给震塌掉一大半。” 许维心中油然而生不快之感,这都是什么办公效率啊。时间已过三个月,居然城内百姓还没安顿清楚。算了,也不在细节上跟他们计较半天,直接查他的帐目。 ”薛主薄,你把去年以来的诸罗所有帐目钱册都送到我的房内。” 薛定山瞧了眼胡唯英,见他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于是答道, “大人既然说了,下官照办就是。” 胡唯英并未多说一声,只是冷眼旁观许维这番动作。 一个小小知县,立足未稳便想动地方豪强,想法实在过于乐观。看来应该给这个新任的知县来个下马威才是。就算你查得出胡薛二姓及其他诸多的豪强未缴钱粮,能拿我们怎么办!不缴你还会派人来捉捕吗?本县的衙役都与自己相交熟识,就算你发出号令,他们到时不听,一哄而散,躲到山里头看你这知县怎么下得了台!前任知县魏之万也是如此不得不自动请辞。 从晌午到傍晚,许维与刘翼一直在查对整个诸罗县的钱粮帐目,足足有十几捆之多。 “大人,这胡薛二姓看来是带头拒缴钱粮之人,在他们的影响下,诸罗县每年应上缴给朝廷的钱粮多不足数,拖欠总额已达十三万两。若再这么长久下去,大人的威信全无,对您施政大有影响。” “明日升堂,让衙役们把那些拒不缴纳钱粮的富户们都给我抓起来。先好言劝他们完粮,若有推脱,那就暂时请入大牢歇息。不管今日明日,还是今夜明夜,什么时候完粮什么时候出牢。”许维发狠地说道。可不,若不使出雷霆手段,都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大人,我只是担心这衙役与富商相勾结。我听闻这前任的魏知县便是因动手清理这诸罗县钱粮混乱的问题而自动请辞的。那些衙差们一听要抓捕那些势豪大棍,居然敢哄堂一声,然走散,登东山石洞,二三百人蜂聚弗返。魏知县只有好言相慰,才使这些衙役返回。” “子安怕那些衙差们故伎重演?你多虑了。为官数十年,我还从未听说有此种荒谬之事发生。而且我也非魏知县可比。对付这些衙门痞子就该态度强硬,你硬他就软。升堂,召集三班衙役。”许维能在大清朝为官数十载,毕竟也有他的一番处世之道。 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许维头戴七品素金顶官帽,身穿绣着鸡敕图案的官服,腰间佩着素圆版四块的朝带,脚穿七寸厚的官靴,威风凛凛地坐于公堂上。他一拍惊堂木,朝两旁的三班衙役发话道, “尔等速去城中大户家中,但凡有积欠钱粮者,全部给我捉到大牢中,一个都不许漏掉。” “大人,此事不妥吧!”三班捕头姚世欣出列明确反对。 城中的富户可没少给自己银两,若是都抓入大牢,那自己的财路不就断了吗?事关钱途,故姚世欣不由要反抗一下。 许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侍奉过五任知县的诸罗捕头问道, “姚捕头何出此言?” 姚世宣曾在缉捕逃犯的时候被打瞎一只眼,故左眼处一直带着个眼罩。他剩余的那右眼转动了下,欺负许维刚到台湾不了解实情,半威吓说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若是逼得过急,惹得这些富户上告府衙,吃亏的还是您。他们这些人占着有一点小钱,早就不把县衙放在眼中,大人您又何必强出头呢。反正亏空自有后任来填。而且我还风闻他们与城外某些势力有瓜葛,要真那样岂不影响了本县治安,使得人心惶惶吗。” “你这是何意?莫不成说那些富户们与城外的盗匪相勾结?”许维穷追猛打。 姚世欣不置可否,阴笑几声便转回班列中去。 堂上气氛有几分凝重,还是刘翼出来打圆场,冲着两排的衙役喝道, “尔等还不速去抓捕那些富户,愣着干么。” 那些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许维可把堂下情形尽收眼中。岂有此理,这堂上主官发话了,居然堂下听差的都不想动。可想而知这诸罗政令混乱至何种程度,不整顿是不行了。 许维扭头又看了看姚世欣,一语双关地问道, “姚捕头,难道这些衙役非得我发话才肯行动吗?” 姚世欣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三班衙役说道, “你们没听到吗?知县大人让你们去抓人,还不去抓!” 衙役们听到姚世欣发话后,似乎统一了行径,哗拉出来三十余名,跪在堂下整齐划一地朝许维诉说道, “许大人,我等家境贫苦,不愿再呆于县衙内作事,还望大人能予以放行。”说完这些衙差便把手中的木枣棍纷纷丢弃于地,哄堂而散。 许维有些不可思议地带着怜悯的神情看着堂下的这批差役,这情形犹如天方夜潭一般,他们居然敢如此大胆,擅自离公堂而去,置县令而不顾,简直匪疑所思,大脑不知是集体都碰坏了还是什么的,敢置大清王法于何地乎!难道不知道这种情况就跟造反没啥两样了吗?只要自己一道命令下去,绿营兵马可以立刻剿杀他们。虽然绿营兵腐坏无能,对付起义军不堪一击,但要对付这群同样吸老百姓血的差役来说,还是足够用了。 刘翼见许维愣了好半响没回过神,赶紧悄悄在桌底拽了他一把。许维被刘翼一扯才缓过劲来,面若凝霜地开口询问姚世欣道, “姚捕头,这诸罗县衙役平日里就这般德性吗?还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姚世欣暗自好笑许维的神情,若无其事地答道, “应该并无所谓的幕后主使。前任知县魏大人派遣他们去缉捕拖欠钱粮的富户时也发生这般情形的。” 许维一看到姚世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冒火,可现在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继续问道, “你可知这些衙役会往何处去?” “大人,他们应该会上东山躲避吧。前任魏知县那时还不得不亲自上东山把他们一一给请回了县衙。” 照姓姚的说法,自己也得屈尊上东山把这批不听话的衙差一一请回县衙?那绝对不可能。如若真那样,自己的官威何在,还要不要继续在诸罗执政?许维断然否决掉了姚世欣的提议,更何况看他那模样,搞不好还有后招等着自己。绝不能如他所愿。 许维沉下脸来,他抓起惊堂木重重朝桌上一砸,威严地朝剩余的衙役说道, “升平世界,而衙役敢散于公堂,此乃公然反叛也!其所以叛之故,乃本县催之急也。兵食孔亟,催科不严,则县令有罪。既已严矣,则无罪而有功。 故众差之叛,非叛于本县,而是叛于朝廷。既为朝廷之叛民,则本县明日定耀武扬威率营兵民壮直取东山,一鼓剿擒。定乱之功,与军功一体议叙。其逃匿在家,必按籍搜捕,穷治亲邻,不尽获正法不止。” 此言一出,可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姚世欣给听傻了。这新任的知县太过厉害了吧,就这点小事就敢妄动杀戮,姚世欣现在只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愿走者速走,本县不阻拦,不走者静听点名!”这一威吓,立见效果。留下的衙役纷纷跪倒,高喊道, “我等愿听大人差遣。” “大人,我看那些逃跑的衙役也是有苦衷的,莫如就让卑职前去一劝。若不听再起大军不迟。”姚世欣赶紧说道。衙役上一个东山,自己要掏五钱银子,死一个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姚世欣现在见着许维就有些畏惧感,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许维见成功威摄住这些衙门痞子,心中也是万分得意。既然如此,还是要给那姚世欣台阶下,真逼得急了,自己也不好受。 “也好,那就有劳姚捕头了。” 被许维这么一吓,所有逃跑的衙役当天便全部归城,在县衙外跪了整整一晚上。见惩戒差不多了,许维便把这些待罪之人全派去抓捕绅士豪强。 诸罗县城虽不大,可消息传得极为迅速。还不待那些衙差上门抓捕,绅士豪强们都争先恐后地上衙门缴纳拖欠多年的钱粮,谁也不想被这强横的知县给抓到大牢里去,以致县衙的户房门口排起了长队。胡唯英及薛定山迫于许维的压力,也只好让家人把所欠的钱粮一一补齐。但他们并非就此偃旗息鼓,而是一直在伺机而动。(未完待续,) 第二节 南书房。 “皇上,皇上。”********高树春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如此慌张。”乾隆正为台湾的军情发愁,拿着常青奏请添兵的折子看来看去,内心对派和前往台湾镇压顺天逆贼的事也不是太有底。 “和中堂手足旧疾复发,不能上朝。” “什么?和他病了?怎么这么巧?请御医看了没?”乾隆对和偏偏在这紧要关头生起病不由怀疑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太医院的王九哲王大人已经去过和府了,也替和中堂诊过脉了。” 王九哲此人乾隆知之甚详,他医道精深,为人又老实,从不谎报他人病情,堪称太医院第一诚医。 “他怎么说?”乾隆关心起和的病情来。 “经王大人诊断,那和中堂确实是旧疾复发,时不时手脚俱抖,无法远行处理军务。” “既然这样,那就改派福长安吧。”乾隆自己没来由地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乾隆意识到派和去台湾有可能是个错招,此刻有个台阶下也算不错的结果。 虽然福长安远在陕甘,可毕竟平叛要紧,现在绝不能因时间的关系而随意点将了事。乾隆凝神思考了一盏茶功夫后挥笔写了个密旨: 常青、恒瑞殊不可有恃,且常青请加派大员,其意已在言外。此事自应阿桂前往督办,但念其年逾七十,不忍令远涉重洋;和现在不时手足旧疾复发,且朝夕扈从,承旨书谕,难以分身;福长安则年力富强,素习军旅,又能驾驮海兰察等,若以之前往督办,足资倚任。福长安接此密旨即带印由驿起程,前往行在,陕甘总督令山西巡抚勒保署理,福长安于途次遇见勒保时,即将印信交勒保接署。 吹干了墨汁,看了下密旨,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高树春说道, “树春啊,你看朕此次改派福长安为将,东渡台湾剿灭乱匪,可为妥当?” “皇上乃是大智慧之人,奴才岂能指点一二。不过依奴才愚见,这福大帅实乃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似乎还略胜过和中堂。”高树春久在宫中伺候乾隆,哪会不晓得乾隆的心意,说出的话倒也让乾隆高兴。 “那好,你马上把这道密旨发出去,我们明日便起驾前往热河等候福长安,顺便让军机处速调闽粤浙兵赴台。 对了,前几日朕吩咐你将常青奏折抄寄大学士阿桂阅看,令其密奏当如何办理。他覆奏了没有?”乾隆又关注起老将阿桂对台湾局势的看法。毕竟阿桂乃朝中第一干吏,虽年已七十,可依旧被委以重任,其意见都相当的中肯。 “这是阿桂大人亲自转交给奴才的折子,奴才正准备呈递给皇上御览。”高树春两面讨好地把阿桂的折子递了上去,乾隆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大学士阿桂尊旨覆奏台湾机宜: “台湾地方,西临大海,东凭高山。大山之东,系生番居住,为民人所不到。大山迤西之麓,则现为贼匪全行占据。山麓之下,以至滨海平衍地方始为建设郡县处所,官兵驻扎即在于此。此时贼匪占据山麓,官兵进剿,势须仰攻,无由察其虚实;而贼众居高临下,其其中如水沙连、虎仔坑、斗六门等处,南北又在在可通,是以伺官兵之隙,前邀后截,四处滋扰。若徒拨兵堵御,则山径丛杂,不但现有之兵不敷分派,即再添一倍之兵,恐仍不能一一尽堵。(此处乾隆朱批:常青等所办,正以此中贼计耳。)现惟有将紧要地方,如郡城、诸罗、鹿仔港等处先为驻兵防守,而防守之兵,必察其力保固守无可虞,再选择可战之兵二三万,进逼贼人巢穴,捣其要害,或两路夹击,或全力专注,但得官兵连胜一两次,则贼人胆落,其党伙附从,当不攻而自溃。。。。。。今则贼人已渐知战守,台湾复被占据过半,从贼者为数众多,实又有不得不添兵之势,此事若由福长安前往督办,必为妥当。福长安近年经历军务,声威已著,各省兵丁情形,均所深悉。臣愚以为此时似应令福长安先行通盘筹划。台湾现有兵丁若干,尚须添兵若干,及何省兵丁于山路崎岖之地用之方可得力?虽距闽隔远一两省者,亦准其檄调备用,或竟调惯于跋涉山路之黔楚兵各一万,合之粤兵万余,兵力充裕,贼必指日授首,虽目下似稍迟一两月,而功成返速矣。” “阿桂不愧是首辅军机大臣,这看台湾局势的眼光比起和来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立刻让人把阿桂的折子转给福长安,让他在去行在路上自行先斟酌一番再与我谈。” “扎。奴才立刻让人把这折交给福大人。” 乾隆在高树春的扶持下站了起身,缓慢地走到门口,望着连绵不断的小雨,想事想得有些出神,好半响才出声说道, “树声哪,这满朝的文武,我怎么瞧着尽是些无用之辈,都不能替我分忧解愁!单单为平息这台湾叛乱,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国库库银,调动了多少兵力,却依然不见消停,贼势反而越来越大。” “皇上,您就别在多想了。有福大人出马,此次必能一战成功。”高树春能说什么?说都是和贪赃枉法弄出来的吗?好歹自己也收了他和中堂不少钱。况且这若不是乾隆自己宠信着和,和也不会连经几次弹劾还屹立不倒。 “其实呢,我心里还想着个人选,若是由他顶替福长安,可能更为妥当些。你知道朕想的是谁吗?”乾隆问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太监。皇帝虽然是万万人之上,可为了保持威严,却并无一个可交心朋友。若是遇上烦恼事,也只能找太监聊。 高树春眨了眨眼,说道, “大概是许维许大人吧。” 乾隆重重砸了下高树春的肩,笑骂道, “你还真知朕心所思呀。不错,是那许九衡。他确实是个人才,但若直接封其为将军统管台湾一切军务,朕怕他难以服众。还是由他辅佐福长安来得合适些,我料这顺天逆贼必会被我朝大军所平定。 待台湾稳定之后,倒是可以考虑让那许维官复原职,或者再提升一级。想来他不会比和差上多少,我这手边再多一个能吏办事,也是大清的福气。” 说到痛快处,乾隆不由出声笑了起来。毕竟军机处现在有些死气沉沉的,换个新鲜血液进来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让许维与和互相制衡,免得和势力过大,帝王之学讲究的就是制衡二字。 高树春边陪着笑脸边听着乾隆的一番话,他寻思着这许维原是以福建巡抚的身份被降职贬至台湾,若是官复原职的话,那是要重返巡抚之列了。若是再提升一级,则是总督。 真是前途无量呀。听着老佛爷的意思,是要让许维与和一左一右参赞政务。前几日许维府中还刚给自己送来二万两的银票,要自己多在皇上面前说说许维的好话。看来是时候拜访卫府了,透露点消息给他。 那福长安还真不愧是好命啊,平日里只知玩乐的家伙,哪懂得行军打仗,现如今有许维帮助,这下可就白得一份功绩,不亏啊。。。。。。君臣二人各想各的。 乾隆五十二年八月初二,乾隆帝明发谕旨,即授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福长安为将军,携带钦差关防驰赴台湾,更换常青督办军务,以台湾知府许维为参赞大臣,赏给三品顶戴,望福长安、许维二人鼎力协作,剿平顺天逆匪。并命护军统领舒亮、普尔普为领队大臣个带侍卫、章京二十名分队驰赴台湾,又命湖广、贵州各挑备兵二千名,川省挑选屯练、降番二千名赴闽省。 福长安驰赴热河行在后,乾隆帝七次召见,并指授机宜,足见他对台湾平叛的重视程度。(未完待续,) 第三节 攻克彰化后经过认真考虑,许维决定派陈天送前往庄大田处邀约共同起事响应,让其攻击凤山县,以使反清力量达成南北夹击之势。之后,顺****的目标便要直指诸罗县。 虽然诸罗是许维的老巢,可诸罗乃是必经府城的军事要镇,必需让给顺****不可。故许维决定先做出一定的牺牲,让诸罗的四营军先护送城中百姓退往兔耳山避战乱,不退者则斩,留下座空城给林爽文。 由于许维治理诸罗县已有一年,民心所归。故听说许维要护送百姓撤往兔耳山,百姓们倒无多少怨言,非常配合地跟随着四营军撤出诸罗城。兔耳山早在许维的经营下,变成一个可以容纳过万人的大型军事要塞,进可攻,退可守。 许维并不怕朝廷治罪,虽说丢失城寨者斩,可自己有信心在形势逆转时重新夺回诸罗城,这是至关重要的。到那时再重金贿赂柴大纪及奉旨前来剿灭乱匪的钦差大臣,这罪便不会降到自己头上,说不定还会有功劳摊到自己头上。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三十日,顺天盟主大元帅林爽文出榜安民:“本盟主为众兄弟所推,今统雄兵猛士,诛杀贪官,以安百姓,贪官已死,百姓各安其业。”旋即分兵往攻鹿仔港、淡水、诸罗等地。 十二月初三日,庄大田于凤山响应林爽文之檄文,自号“洪号辅国大元帅”,于数日内聚集三千人,率众攻打凤山县城。南路营参将胡图里以兵三百,御诸北门,未战而逃,千总丁得秋、把总许得升、外委唐宗保、王朝桂俱没。大田遂入城。杀知县汤大奎、典史史谦。 南北会党峰起响应,全台震动。 台湾的冬季寒冷无比,风中夹杂着雨。那雨点砸在脸上都觉得有点疼,那风也是无孔不入,嗖嗖嗖的直往人脖子里钻,让外出的行人格外的难受。劈哩啪啦的雨声还让人平添一丝的烦躁感。 此刻的许维正拨弄着火盆里的炭堆,想把房子里的温度再弄高些。而房屋内纹丝不动立着二人,分别是德楞泰及赛冲阿,他们已被许维从兔耳山召至身边听候调遣,兔耳山则全权交由刘翼负责并留下天黄营协助防守。 许维被火光照红了半边脸,他有点出神地想着事,似乎忘掉了一切事情,而其他二人也不敢打扰,都静静地等候着他开口。 许维终于丢掉抓于手中用来拨炭火的长木棍,离开火盆走到二人跟前,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你们觉得是马上攻打诸罗好呀还是等上几天再说?” 此时的局面对顺****来说局势大优。义旗一起,各地受压迫的民众纷纷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短短四日,从起初的三千人暴涨至三万人并且还有持续增加的趋势。基于林爽文对许维的信任,目前顺****的所有兵马皆在其掌控之中,而一切攻击计划也都由他规划出来后再付诸实施。 许维不失时机地把德楞泰、额勒登保、赛冲阿都分别塞入顺****中,各自领着已经扩充为三千兵马的天蓝、天红、天白三营,成为许维的左右护卫大将军。 现在的形势是许维的中军正面对着诸罗城,左边是王作的八千人队,右边是王芬的八千人队。至于另外一个重要军事要镇淡水城,林爽文亲点林泮、林领、林水返三人率八千兵马前去攻打。 诸罗为府治之右臂,财赋之区也。诸罗若破则府城垂危,柴大纪不得不亲自领兵抵达诸罗进行防御,约摸清兵人数在三千左右,另一方面林爽文也特别的重视,特意指派许维亲自出马,率领二王及近二万兵马倾巢出动,决意要打通通往府城的必经要道,鼓舞士气。 诸罗城墙在许维自己任内进行了加固,若是强行攻打,恐怕伤亡颇大,容易折损了士气。再加上顺****的兵俱是农民出身,别看他们人数众多,可真叫他们拿起兵器与正规军打仗,顺风的时候还行,一旦遇到稍微抵抗时就容易崩盘。 是攻是守让许维有些困扰。 二人也已料到许维可能会问到这个问题,故早就商量好了,由德愣泰答道, “大人,攻击诸罗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这兵员的素质极其糟糕,可还是能利用人数众多的这一优势。” “怎么说?”许维眯着眼问道。 “柴大纪素来胆小怕事,虽然亲自领兵前来诸罗防御,可其内心却是惶惶不安。听眼线来报,其早在诸罗南门安排好数十匹快马,一旦战事不利就随时弃城逃回府城。 我们大可让探子在城内散布谣言,说此次攻城之兵有五万之多,先摧垮其坚守之意。而后再给他摆个疑兵之阵,在靠近诸罗城的山头上遍插旗帜,进行攻城的士兵也让他们每人带上两面旗帜,这样一来,一旦柴大纪看到这漫山遍野都是兵的景象,肯定吓得三魂出窍,屁滚尿流而逃。”说到此,额勒登保不由得自己都发笑了。 对于柴大纪这个人,许维一到台湾便让人收集他的资料。根据得来情报的分析,姓柴的贪得无厌又带兵无方。一旦战争爆发,很有可能如额勒登保所言,被己方气势所夺而发生弃城遁走的现象。 “你们再去查查,看看城中是否有对我们不利的因素。若没有,那就照珠轩所提的执行,明日正午三面围攻诸罗城,务必一战成功。” 德愣泰及赛冲阿走出之后许维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人甚感疲劳,两个眼帘不住的往下垂。为了整个顺****初期发展,许维这几日没少耗精力,往往每日只小睡四个时辰,其余时间都花在撰写顺****律典上。 清廷毕竟经过了百年的发展,政治制度完善,整部官僚机器运转起来相当的有效率。不像这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农民出身,啥规矩都不懂,下个简单的命令都要耗时无穷。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自己想把事情弄大,以引起清廷的关注,就必须下点功夫把顺****的每一方面都弄细致,律例、军规、行政等等都需尽快制订出来,好让它快速成长,直致清廷认定台湾出了个足以撼动它百年统治的另一个强力政权。 许维拿起放置于桌上的四卷文宗,不由抚了再抚摸了再摸,开心地自言自语道, “宝贝呀宝贝,此次举兵能否让乾隆老儿三日不能寐,而我又是否能官复原职东山再起可就全看你了。” 许维唤进一名亲兵嘱咐道, “你火速把此些物件传送到大元帅手中,跟他说明务必于明日内向全台湾公布,不得给耽误了。” 亲兵匆匆而出,许维满意地爬到床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小憩片刻。人总不是铁作的,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的。 这四样东西可是耗尽许维心血才写出来的,极有内涵。林爽文起义被镇压后虽遭清廷毁禁,可到了咸丰三年,太平军攻克南京后还是被许维的义子马新贻全盘照搬过来,作为太平天国立国之根本来使用。它们是: 一、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以反满兴汉为号召,提出汉人的江山汉人做。套用现在的话语便是大打民族主义牌,大汉明君将对满人格杀勿论。 二、顺****田亩制度,此乃重中之重。它宣布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要求根据新的原则,从新平分土地,并正式提出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令人向往的口号。 这是许维在福建因咏丹词案牵涉而坐牢的时候从同牢犯孙正那里学来的乌托邦思想借鉴而来的。 乌托邦思想中最能引人眼球的便是彻底废除了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制,一切归全民所有。许维本想在顺****田亩制度中再加入有妻同享的条例,可一想不大好。自己的老婆也要给别人用,绿帽子可要戴爽了。 反正只要能抓住农民迫切想要分得土地的愿望,随便写点虚无缥缈的檄文章篇,便能让老百姓蜂拥而来参加顺****大军。 内中又设立了圣库制度,一切缴获征收的金银钱粮以及私人财产均归圣库所有,个人不得私藏。而掌管圣库的又恰恰是我们这位毫无私心的顺****军师大元帅许维。许维留了个心眼在里头,掌管圣库的都是自己从台湾四旗军里抽调过来的,由自己直接指挥,在起义接近尾声的时候可以大捞一笔。 三、顺****乡官制度。高喊尊古的口号并依据据周礼的理想社会组织而创建基层政权,这容易拉拢一部分科举不如意的读书人加入到顺天朝政权中来。规定设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等乡官,从管辖二十五户的两司马到管辖一万二千五百户的军帅止,整个金字塔形的政权机构得到确立。 四、顺****职官制度。以五大元帅共同议事的方式主持顺****的一切要务,若有分歧则最后由林爽文裁定。 五大元帅分别是顺天盟主大元帅林爽文,参议军师大元帅许兴冕、无敌征北大元帅王作、腾龙平海大元帅王芬、洪号辅国大元帅庄大田。 顺****的政务官员以天、地、春、夏、秋、冬来分,分别有丞相、将军、指挥、朝仪、正吏五大等级,而每位大元帅则有私人属官‘检点’,以金、木、水、火、土排序。 为了防止日后清廷找自己麻烦,许维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其实真名叫许兴冕,许九衡则是自己一个干爹,身为福建巡抚的许维赐与自己的名。既然与清廷决裂,这许九衡三字当绝不再用了。那一番意气凛然的模样,人见人敬,唬弄得林爽文差点要向许维膜拜磕头了。其实也不由得林爽文不信,许维在福州城与林爽文相遇之时,那副气派绝不是一个商人所应有的,而且神通广大,对衙门里的差役都不放在眼里。被许维这么一解释,困惑于林爽文心头的一丝疑惑也消失掉了。(未完待续,) 第四节 按照计划,铲除掉胡薛二人之后,许维便要开始招兵买马,重建营兵民壮并剿灭城外盗匪开始扩建城池,为日后抵御天地会的攻击及战略反攻进行准备。 由于新官上任所烧的三把火,把整个诸罗县都给烧透了,城中百姓不论大小都对许维充满了崇敬的心情,他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为了防止今后一旦出现台湾局势失控,自己兵败退至诸罗而无城池可守的状况,必须趁此机会把诸罗县城好好修补一番,也能防范附近的两股盗匪。 初步估算,加补城墙需要用银万两以上,这笔巨款,上司是不会给的,若取之于民,则难免怨声载道。想从县衙司库内提钱筑城,可这诸罗的钱早被贪官给败光了。若要自己出,又有所不甘。许维对于公事用款从来就是吝啬得很,休想从他自己身上榨出一文钱来。 经过通盘考虑,许维决定对本县所辖80里的各甲征收一些,好甲分计费出银5两,丑甲分计费3两。 而在规定了耗羡增加二分之后,民众的负担有所减轻,按户摊派几钱银两,尚不至于引起民怨。何况许维把大部分的预算都写在纸牍上予以公布,显示自己的廉洁。再加上许维如日中天的威望,所以加筑城墙一事并未遇到任何阻力,它只能是使上司看到了许维的能力,又能使百姓看到自己的功绩,可谓一举两得。 紧接着进行的便是在诸罗县丈量土地,还一部分农田给没有地的百姓。这一方面可以缓解阶级矛盾,另一方面又可以继续增加自己在普通百姓眼中的好感。 丈量土地因为侵犯到了地主的利益,故所受的阻力颇大。还好此时的许维,凭借累积起来的威望,带领着无地的百姓直接到有地的乡绅士豪家中静坐,你不给地我便不离开。这么一搞,换谁谁都怕。当然也有不怕的,就趁黑派上几个人在其家中烧上几把火,那些硬撑的人也就服软了。 此次丈量,许维共从地主手上抢得近五千亩良田,一一分给那些百姓,赢得了不少的民间赞誉。 一切政事都处理妥当后,许维开始进行到台湾之后的第一次募兵,以武力装备自己。毕竟金狼卫远在福建,远水解不了近火。当然,招兵行动已被乾隆特批,用的自然是镇压天地会的名义。不然的话,许维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许维的募兵令一出台,这募兵处便成日排起了长队。一是冲着许维的名声来的,一是因为当这新成立的乡团兵勇,得到饷银比在家种田要多上好几倍不止,连平常的绿营将官的饷银也没这乡勇多。 为了控制人数,许维从报名的二万人中只挑选出六千名精壮汉子进行特别的训练,这些人就将是许维在台湾指挥的军队。虽然武器装备不能与金狼卫相比,但比起普通的绿营兵来说还是要高上一筹的。 许维把募集来的士兵分为四组,每组一千五百人,仿效满清八旗,划为四营,天红营、天蓝营、天白营、天黄营,自领天黄营,另外三营的将领则从正许堂的新武卫调拨而来。每营之内又细分为五甲,即每甲三百人。 新武卫与文曲卫吸收人才的重点不一样。新武卫以满、蒙族为主,力图笼络吸收有发展前途的满人将才,以期掌握满清军权。在军事上,满清素来注重并放心满、蒙将领对士兵的指挥,常常在大战结束后也不撤消他们数量众多的亲卫部队。所以新武卫培养及笼络的人才若能有三四个进入满清军队上层,则对许维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许维骨子里头是相信拥有了军队才会拥有政权的道理。 文曲卫则主收汉人,做文章当然属汉人最厉害,所谓国学若不选汉人,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由新武卫挑选出来送至台湾出任三营将领的满人都是万中选一的英才,他们分别是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此三人加上之前的杨遇春、杨芳,许门五虎将总算全部凑齐了。 他们五人替许维东征西讨,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打击廓尔括的侵略,剿灭白莲教起事,立下赫赫战功,并成为嘉庆朝的一代名将,都被载入清史稿。 许维对这台湾绿营军四营也完全按照新狼卫成军的方式训练,屏弃旧式军队的不切实际的操练方式,即每日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练习所谓的九进连环大阵的繁琐队形操练中。转而采用西式练兵方法,成日练习体能及听从号令、露宿野战的技能。 一开始那些新兵们对这种方式极端的不适应,成日被要求齐排立正、稍息、1。2。3。4报数、定形、俯卧撑、仰卧起坐,负重长跑,夜间突袭演练,越野跑十公里等。一日下来,人都被练得都快虚脱了,跟狗似的爬回到营房内蒙头大睡,哪有精力去搞其他的杂事。 按照兵痞子的说法,这兵营中的操练简单之极,就是单纯的走过场,扛着刀枪挥舞几下便能结束一天的训练,还可以有时间搞私活。顶多一季度上司来阅兵时苦点累点而已,哪像许维这般天天都累人,于是乎士兵们纷纷叫苦连天。 军营内怨声载道,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这三人在众多士兵的强烈抗议下,不得不来找许维说理。其实这三人也一样的纳闷,对许维的这一套同样不理解。 许维只语气冷冽而坚定地丢给他们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若有不从者,开除军籍’,便把三人给顶了回去。这三人也只能把原话讲给底下的官兵听。 累是累人,可饷银相当的高,比起当农民可要好上万倍不止,所以四旗军的士兵见上头发狠话了,也不敢再多吭声。一场喧哗逐渐平息了下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许维所辖的台湾军战力初成,与同驻防于台湾的绿营相比,足可以一顶三来用。望着一张张包含着肃杀之气令人惊惧的面庞并顶着寒风屹立在大校场上纹丝不动的官兵时,许维感到宽慰不少,若与内地的金狼卫混合使用,大清尽在掌握中!十万精锐,足以平天下。 许维当前最迫切想做的一件事便是铲平诸罗县外的两股盗匪,这两股人马分别隶属小刀会及一文会,他们对诸罗形成牛角相倚之势,一个时辰内即可抵达诸罗城外,威胁太大。此两股势力一日不除,许维就无法离开诸罗来鼓动林爽文发动起义。 时间拖得越长就对许维越不利,万一乾隆调换知府人选,派了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来台湾,稳定了台湾目前混乱的局面,那自己企图挑起内乱的愿望就完全落空了。 更让许维觉得时机到来的原因是,天地会铁血堂闽北分堂主陈鲂已把城外的两股势力给整合了起来,都投入到天地会的反清复明旗帜下,目前陈鲂就躲在城外的某个山村内。现在正是除去陈鲂最佳时机,只要其人一死,这张憬祁的左膀右臂就全断了,他在台湾难有作为。(闽西分堂主林昊石于八月初在诸罗被官府擒住,已就地正法)而自己的身份还未被暴露,完全有机会再次潜入天地会中,博取张憬祁的信任,以换取对天地会铁血堂的致命一击。(未完待续,) 第五节 夜审犯人很是消耗主审官的精气神,但由于这倭船是在许维盘算之外的事,所以不得已许维也只能突击审讯。内心中许维最是瞧不起那小倭寇的,只知骚扰中国沿海诸省,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带人犯。”许维坐于高堂之上,重重一拍惊堂木。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之人被带入到大堂上,两边的亲兵都拿着水火棍用劲地戳地,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喊着‘威呼’二字,增加堂上的威严。 “大胆人犯,居然敢私带倭人入我大清鹿仔港。你可知罪?”话刚出口,许维便知讲错话了。现在自己并不是以大清朝官员的身份审讯犯人,不过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也就将错就错吧。 那犯人哪想得到那么多,只不住地磕头求饶说道, “大老爷,小的知罪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回。” “也罢,姑念你初犯于我手,便饶过你这回,只要你把倭人入港的内情详秉于我,我就放你一马。” 那人有些犹豫,许维大怒,喝道, “大胆人犯,本官有意开脱于你,你居然如此不识相!来人,大刑伺候。” “大人慢,慢,慢,千万别动手,我说我说。” 此人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向许维招供,而他那张脸也总算让许维瞧个仔细。 一张巴掌大的脸庞上,长着双三角眼,那眼睛里时不时闪动着狡蓦的神光,一直都在游离不定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一望便之是个攻于心计之人。 “小的叫林贺武,是林子平殿下的人。此次我的主公前往南洋暂时定居,吩咐小的把他的那些小妾都送往南洋,以解思乡之愁,别无他意。” “你家老爷以何营生?” “只是个学者而已。” “这就是你家老爷所著的书吗?”许维拿起放置于案桌上的一本书朝林贺武挥舞了一下。 林贺武仔细辨认了一下肯定地答道, “正是我家老爷所著。” “《三国通览学说》都说的是哪三国的事?别唬弄我说是魏、蜀、吴。”许维因为这本被额勒登保搜查出来的书册中居然有许多详细的地形图,起了好奇之心。不过依许维的判断,此些地图绝非中国之地。 林贺武边瞅着许维神情边小心地答道, “说的是朝鲜、硫逑、虾夷的事情。” “你家老爷没事著书谈论这些国家的事情干么?” “我不大晓得。”林贺武摇头表示不大知晓。 许维见林贺武顾左而言右的表情,晓得他定是知晓内情而不说出来,于是大喝一声道, “居然不道出实情!来人,先给我重打十大板。” 两旁的亲兵立刻冲上来四个,按住林贺武,脱掉其裤子马上就操起了板子,狠命地击打下去。这可不像平日里衙门的衙役作假没用劲,他们可是铆足了劲,一个板子下去都要让林贺武的臀部马上青红一大片并且啪啪直作响,打得林贺武那是哭爹喊娘,求饶声不止, “大人,大人,我说我说。”林贺武捂着臀部痛苦地喊道。 许维手一挥,那些亲兵立刻停手驻立于林贺武两旁。 “你若再不吐实,我马上加打二十大板。” “我家老爷著这本书的意义在于提醒幕府德川家齐大将军,可以先取此三国之地作为跳板而后进攻大清,取中国富饶之土地,使我大日本皇朝统一五洲。” “小日本人种矮小,居然志气却不小,还想吞并我大清,什么玩意嘛!我靠他老母的,哪天要是我带兵攻打日本国,男的通通杀光,女的通通奸光。”许维爱国心很重,忍不住问候起日本国的老妈来。不能怪许维敌视日本人,倭寇自明代以来就一直侵扰我国海境,杀人如麻,危害东南沿海诸省安全。 “林子平跑到南洋是不是又为了探查地形?” “正是。殿下他可能还会从南洋转道内地归国。” 许维的脸庞黑了一大片,好嘛,探查完南洋再跑到内地去,再著〈大清地舆图〉献给******狗屁大将军,好为日后攻打我大清作准备。 这个林子平远在南洋,自己也拿不住他,可他的七个小妾在自己手上,如果不发泄一通,实在愧对小日本了,但要自己用那小日本用过的玩意真是心有不甘。许维闭起双眼考虑起该如何处置这批人,脚尖还时不时地碰碰桌脚。 一盏茶过后,许维眼一睁,有主意了。 军中弟兄们成日打战很是辛苦,军纪又严格限令不得骚扰良家妇女,士兵们可能一两年都碰不到女人,也着实苦了他们。不若自己开个军妓馆,也好解决士兵们生理上的问题,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名声。借花献佛,就让这林子平的小妾们去服侍自己的四营军将士。 这些女子统称为慰安妇,慰问安抚士兵的妇女,全部并归新成立的慰安团管辖。头目嘛,就由这个汉奸林贺武掌管,自己给他点好处不信他就范。 想到高兴处,许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看得底下的众人包括林贺武在内都莫名其妙,嘀咕着头领是不是发疯了。 许维想事完毕后见大伙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不由老脸也红了红,重咳了一声说道, “林贺武,上前说话。” “大人是叫我吗?”林贺武有点不知所措了,审又不审,还要上去听悄悄话,这主审官行为有些怪异。 “费话,不叫你叫谁,是不是又想挨打!” 林贺武被打怕了,赶紧三步并二步地来到许维跟前,许维嘴附于林贺武耳边细声说道, “林贺武,本官有意放你回日本你可愿意?” 林贺武大喜过望,忙不叠地点头。可又油然而生疑惑,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吗?看那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呀。 “我这可是有条件的。你回日本后每月都要给我送十个日本女子过来,至于价钱嘛好商量,一个倭国女子付你二十两白银,应该至少不会让你亏本的吧,你看如何?” 拐卖人口?林贺武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瞧那许维的脸色,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 “大人,在日本拐卖女子是犯法的。” “什么犯法不犯法的。只要你把钱用在关键的地方,犯法也变不犯法了。”许维非常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 “这,这这。。。”林贺武有些踌躇起来。一个倭国女子值二十两,偷运一百名就是二万两白银,这是笔不小的财富。但人命可就一条,若被发现拐卖人口就是死罪,钱再多也无福消受。而且就算自己把关系打到幕府执政老中田沼意次那里,恐怕也很难留得住性命。 许维知道这林贺武在顾虑什么,于是对他施加压力道, “你若不答应,眼前这一关可不好过。好好想想吧,一边是财富,一边是死神。我可以每名女子再加你五两白银。” 闻言之后林贺武终于开始心动。毕竟这是暴利,但凡有10%的利润商人都有可能冒险触犯国法,更何况这是高达数倍的超额利润。一旦整个贩卖人口的线路彻底打通,每年能获得的巨利将不止十万两。自己不作,这位大人就会换另外一个翻译来做。在暴利面前,极少有人会不同意的。自己又不是倭国子民,何必替倭国女子着想! 林贺武是个聪明人,稍微考虑之后便带着讨好的神情说道, “其实大人提议相当正确。这天下人谁不贪银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二人合作乃是天作之合,我熟悉日本情形,您又掌管着鹿仔港,这一来一往,必定生意兴隆。只不过大人您可得预先拿点银子出来打通倭国那边的关系,这拐卖人口无论在何处都是重罪。” 许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 “皇帝不差饿鬼兵,这里先给你五千两白银拿去活动。我瞧你这模样,好象胸有成竹的样子。倭国不会是发生内乱了吧?” 许维很是会察言观色,看到林贺武如此爽快地应承下来,认定林贺武在倭国所谓的幕府里有熟人,而且这倭国应该相比大清来说好不到哪去,最有可能的是与明末时候民不聊生的局面差不多才是,要不然那林贺武不可能打保票的。 林贺武恭唯说道,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那倭国这十余年来确实与饥饿暴动相为邻。” 一谈到熟悉的事情,林贺武为了炫耀自己是个日本通,开始口若悬河地替许维大肆介绍起日本国的情况来: “明和4年至天明6年(公元1767年公元1786年),日本国由田沼意次(公元1719年公元1788年)、意知(公元1749年公元1784年)父子分任老中和若年寄,执掌幕政,推进吉宗改革后期的增产兴业政策,可其所推行的政策却是符合特权商人的利益,使得无数百姓倾家荡产,社会极度不稳定。 再加上田沼执政期间,连续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明和7至9年(公元1770年公元1772年),江户、大坂大火。与此同时,江户、东海道、九州、奥羽洪水,江户更受暴风袭击。安永2年(公元1773年)流行传染病。安永7年(公元1778年),京都、日向洪水等等,天灾**不断出现。天明3至4年(公元1783年公元1784年)津轻郡(青森县西北部)饿死者达12万人,据说全家死亡变成空室者3.5万余户。仙台藩饿死者14至15万人。天明4年春,因传染病死亡者也很多,饿死者则达30万人。 这时的农民,已不是芝麻似的散漫和被任意压榨的对象了。当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时,便团结一致,拿起竹枪、镰刀,举起席旗进行战斗。 此时的日本,以我的看法是: 稍有变故,人心即生动荡,向农民征税稍苛,便滋生事端。连年到处出现党徒,日光方平息,又出山县大贰。大阪有骚动,佐渡即不稳。伊势起纠葛,越后便喧器,天下渐呈动乱之兆。 大人,您再想想看,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又有多处发生骚乱,这人命已是相当的不值钱了。一个壮汉还卖不到一头牛的价格,女子更便宜了。 倭国本国内也有拐卖人口者,只是幕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小人拿到大人您给的活动经费,便去买通幕府的官员,再给那些女子讲明到了中国才有饭吃的道理,规划出我大清王朝是日本国人的乐土,我想那些女子的家属必会心喜若狂的。再加上送女子来中国,还能有银子入帐,这简直是一举两得嘛!” 许维对倭国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只是偶尔在明人所著的书上经常看到倭寇在明末时期经常侵犯海疆,屠杀无辜。本质上对于倭国人倒还不是太愤恨,只是觉得这是次赚钱的良机。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马上返程回日本,务必在一个月内再给我弄十个女子过来,我要把慰安团的规模扩大。 你若一去不复返,那我就跟林子平的这些小妾说是你出卖了她们,然后我再把她们放回日本,你是知道下场的!”许维也非正人君子也,他的小人计策用在林贺武身上正合适不过。 林贺武尴尬地说道, “大人您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会作那种事情呢?”其实林贺武内心确实有拿上这笔五千两的银子便远走高飞的意思。 在屏退林贺武后,赛冲阿及德愣泰走了进来,各自都有军情向许维禀报。 望着精神抖擞的二人,许维无奈地摇了摇头,谁叫自己要做天下最难事-造反!看来也只能再继续劳累下去了: “来人,端盆冷水进来。”许维的睡意已相当严重,只能先用冷水清醒一下,免得贻误了战机。 “大人,二王已经各自率领部队星夜向府城追去,他们想在大人之前攻克台湾城。”赛冲阿一板一眼地讲着。 许维听到这个消息,冷不住发笑道, “这两个白痴,也不瞧瞧他们都领的是什么样的兵员!跟清兵不分上下,居然还敢攻城?我断定他们绝不会攻下那台湾城的。柴大纪守城有责,这次他必会拼了老命来保府城的。不管他们,我们就在诸罗继续休整。” “从彰化传来的消息说,又从全台各地涌来近四万民众要求参军,听说大元帅已经开始整编入自己的亲卫队里了。”赛冲阿继续说着已得到的军情。 “还不错嘛,居然又收了四万人。可见清廷**无能,官逼民反。对了,庄大田那边有消息了吗?”许维又关心起另一路庄大田的情况来。 “听说大元帅已让庄大田火速从凤山出兵,与二王会师夹攻府城。” “没我的指令吗?” “有的,大元帅只让大人您留守诸罗,整军待发!还不是瞧大人您功劳大,怕您分了二王的功,以致一枝独秀,压了他们大里人的脸。”赛冲阿愤愤不平地答道。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随着局势的发展,林爽文开始防备起许维来,生怕他坐大。连新得的兵员都未分给他一人。 许维对这些小事不是太在意,要内杠就来吧,反正别把自己给搭进去就行。以许维的分析,这二王及庄大田的势力一旦也膨胀起来,必然会与林爽文发生冲突。到那时就是自己最佳的反戈一击的时候! “淳堂,福建那边有什么消息?” “新任闽浙总督常青是个书生,哪见过什么世面。听到台湾爆发大起义,杀官陷城,已是方寸大乱。 听说他一面奏闻朝廷知晓,一面飞咨水师提督黄仕简领兵二千名渡台由鹿耳门登陆进攻,并派副将、参将、都司等带兵分路夹攻,又移驻泉州,与陆路提督任承恩居中调度,同时飞咨广东、浙江督抚严查海口堵拿。 也就在前日,连陆路提督任承恩都被他亲派往台湾赴援。 这是刚刚我才收到的自京师传来的急信。”德愣泰把通过飞鸽传书一路送到台湾的密信交由许维。 许维展开信一看,不由笑了出声,道, “老佛爷还真被这书生给气得不浅。他谕责其纷纷调遣,迹近张皇,转至内地民人心生疑骇。又谕黄仕简带兵渡台后,匪党自必望风溃散,岂有水陆两提督俱远渡重洋置内地于不顾办一匪类之理? 哈哈哈,真是书生误国。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朝廷在半年内不能奈我何了。 大伙都去休息吧,等着二王的坏消息传来我们再作打算。” 许维听了常青的部署后,内心松了一大口气。好歹可以在短期内不受任何威胁,充分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构建新立的顺****,让他稳固发展一段时间。 送走赛冲阿及德愣泰后,许维迫不及待地倒在床上盖上被子立刻就打着呼噜进入梦乡,而这乾隆五十一年也就在风云变幻中渡过了。(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章:西学东渐占先机,长亘之行路漫漫 黄沙卷日堕荒荒,一鸟随云度莽苍。 山入空城盘地起,江横旷野竟天长。 东南形胜雄吴楚,今古人才感栋梁。 远略未因愁病减,角声吹彻满林霜。 ---《览武汉形势》谭嗣同 乾隆四十八年四月,春光明媚的日子,阳光和煦,普照八闽大地。许维心情格外的好,享受着暖阳的爱抚独自一人出了抚衙后门,登上一辆丝毫不起眼的马车,向鼓山书院而去。 自从段可石与锡宝来到福建后,许维身上的重担顿减了不少。此二人久任地方长官,都熟知该如何妥善处理政事,再加上又有林宾日在旁协助,弄得一省巡抚许维****在叫无事可做,这不,趁着空闲机会,许维独自去找戴老头商量事情。 钱不是万能,但没钱绝对不行。许维深深被银根紧缩的问题所困扰,所以一定要找那戴老头聊聊,看看能不能从他那超级绝顶聪明的脑袋瓜里挖出点金矿来。 当许维来到书院门口时,却发现连个门卫都没有,往常总要有一两个值班的学生。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许维疑惑起来。 从不远的格致院传来阵阵的鼓掌声,许维总算心安了点,定是那戴老头又在讲什么新鲜的话题了,把整个书院的学生都吸引了过去。不然自己的老巢被人连锅端那才叫惨,回府后定要天鹰队调一小队的鹰卫来保护两座书院,防范于未然。 许维顺着声音来到了鼓山书院格致院外,院内能容纳百人的大讲堂早已被完全挤满,还有数十人站在讲堂外旁听。 许维拍了拍站在最外面的一个,悄声问道, “姓戴的在里面讲什么内容,怎么那么多人听?” “戴山长正在主讲西洋各国的历史及现状,你别在一旁打岔。”被许维问到的学生对其对戴文正的不恭敬表现出极大的不满。 没办法,谁叫许维也被这位鼓山书院的学生的言词给打动了,好奇心一起,任谁来都挡也挡不住。 对付起一流高手来,许维可能会比较吃力,而对付起这些手无缚肌之力的学生,许维当然是很拿手的。运功把内劲迫出体外,随之切入拥挤的人群中,许维过处,人群自然而然地向两边退并分开一条道,弄得后面的学生被挤压得怨声载道。许维才不管这些,一股作气直冲到第一排。 戴文正太投入了,以致连许维都到了跟前都没察觉出来,继续说着课: “英国,俗贪而悍,尚奢嗜酒,唯技艺灵巧。纺织器具皆用火轮、水轮,亦或马、其他,勿用人力。 法国,俗尚奢华,虚文鲜实。精技艺,勤贸易,商船万四千八百余。 俄国,及至比达王,聪明奇杰,离其国都微行,游于岩氏达览等处船厂、火器局,讲习工艺,旋归传授,所造火器战舰,反优于他国。。。。。。。造至近日底利尼王攻取波兰国十部落,又击败佛兰西国王十三万众,其兴勃然,遂为欧罗巴最强国。 吾朝若要立于不败之地,当学比达王,不耻下问,学那西洋新事物,才能保我中华之安危,否则,数十年后将被夷人所侵矣。 好,此次授课结束,大家可以散去了。” 许维眼眨了眨,大为光火,怎么好不容易挤到面前他老戴就这般结束了。 戴文正此时才注意到距自己仅几步之遥的许维,于是热情地走向许维,边走边说道, “这不是许大人嘛,我还正好有要事找你商量,怎么这么巧你便亲自送上门来了?” 许维听了也很窝火,确实是真那么巧,每次遇到他总是有要事相商。前次相遇,就说什么要搞个研究,需要自己在银钱上支持,害得自己一下拿出了八万两白银。 哼,今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放马过来吧。 许维变下脸没好气地盯着戴文正说道, “我说老先生,您这次又准备向我要多少的白银拿来搞你所谓的研究呀?我可是光花钱没见长肉呀。” “呵呵,许大人这话实在是不太中听啊。你看,这是我编写出来的西学目录,日后你的鳌峰书院可以拿去做参考。” 许维来了兴趣,翻开看了几下。 西学书目表将宗教以外的西书分为三类二十八目: 1西学类,包括算学、重学、电学、化学、声学、光学、天学、地学、全体学、动植物学、医学、图学; 2西政类,包括史志、官制、学制、法律、农政、矿政、工政、商政、兵政、船政; 3杂类,包括游记、报章、格致总、西人议论之书、无可归类之书; “这书倒是分得满详细的,可你未必就收罗到那么多的书吧!”带着怀疑的神情看戴文正。 “我倒是想啊,可惜没那么多的银子。要不你借我些?”戴文正一对双眸射出渴望的目光,看得许维不由都打了个冷颤。 “没有,一个铜钱都没有。”说完许维又注意到二幅地舆图集,很是好奇地拿起来看了一下。 “你这画的可是我大清朝的疆域图,满不错的,还有具体解释之说!”许维兴起兴趣便问道。 戴文正可不比那韦斯汀,他是做学问的。所以他画世界地图,能迎合中国士大夫的心理。 在他之前,中国人曾经刻印了许多天下总图,图上只有中国的十几个道或省,至多象征性地画点海洋,海中画些小岛,岛上标明当时所知的国名。但即便将中国周围一总的小岛都算在一起,所有的总面积还不及中国一个最小的省份面积大。 及至他们将伟大的中国和世界各处渺小的国相比,便觉得自豪万分,随想而去,除去中国外,都是野蛮的,没有受过教育的国家。 而在西方人的笔下,在他们的世界地图上,世界分为五大洲,中国仅是其中一洲的一部分,而且中国被画在全图的一个角落上,看上去显得很小。 起初,戴文正展示在国人面前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地图,后来由于无数的阻力,戴文正对西人的地图进行了修改,他把地图上的本初子午线位置移动,将中国置于全图正中。 本来,大地为一圆球时,编制地图时,将某个国家置于正中、某个国家置于角落,都是无可无不可的事。但是,在本初子午线已经确立、约定俗成以后,戴文正再这么改,就足以显示他的良苦用心。他这么改,即满足了中国士大夫的自大心理,又让他们获得新知,知道世界有五大洲,中国实际面积比他们传统印象要小得多。 《一统舆图》与《一统舆说》乃是戴文正精心编篆。前者为东西两半球世界地图,后者系对前者的解说,凡二卷。上卷为自然地理,论述地体之圆、南北两极、地震、山岳、等。下卷为人文地理,论述五洲各国风土人情名胜等,殿以四海总说。 其天下名河介绍亚洲名河时,首列长江,谓其长万余里。次列黄河,谓其长九千余里。 卷末附有异物图24幅,并有文字说明,介绍世界各地珍禽异兽,如意大利般地狗、非洲狸猴、南美洲骆驼鸟等。 另附“七奇图”,介绍古代世界的七大奇迹:即亚洲巴比鸾(巴比伦)城空中花园;乐德海岛铜人巨像,今通称爱琴海罗得岛太阳神巨像;非洲厄日多国孟斐府尖形高塔,今通称埃及胡夫王金字塔;亚洲嘉略省茅索禄王茔墓,今通称哈里卡纳苏的毛索洛斯陵墓;亚洲厄佛俗府供月祠庙,今通称以弗所的阿尔特米斯庙;欧洲亚嘉亚省供木星人形像,今通称奥林匹亚的宙斯雕像;非洲法罗海岛高台,今通称埃及亚历山大港的灯塔。 这七大奇迹,均分布在地中海东部沿岸地区,都是3世纪以前完成的宏伟建筑和工艺**的雕塑作品。 七大奇迹在欧洲家喻户晓,但将它们简单地介绍到中国,以南怀仁功绩最大。而戴文正的《一统舆图》及《一统舆说》则是在南怀仁所著书的基础上加以扩充。 “是啊,我可是不遗余力地翻译这些西学之书。可惜还是被人指着脸鼻责骂,好友翻脸成仇人,这西书也是让我陷牢狱之灾之罪魁祸首之一也。”戴文正语气索然地说着。 “你那些至友都是如何评价你这些书的?”许维颇感兴趣。 “。。。直欺人以其目之所不能见,足之所不能至,无可按验耳,真所谓画工之画鬼魅也。毋论其他,且如中国于全图中,居稍偏西而近于北,试于夜分仰观,北极枢星乃在子分,则中国当居正中,而图置稍西,全属无谓。。。。。。焉得谓中国如此蕞尔,而居于图中之近被?其肆谈无忌若此。” 稍停片刻,戴文正又重复激昂之情绪,大声说道, “关于世界地理,战国末期齐人邹衍曾说,儒者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这就是有名的大九州说。 而老夫之五大洲之说则与其有些相近,那些知古而不知西的愚者,便以为老夫所说与邹衍如出一辙: 抑余尝观司马传邹衍作迂怪之谈,列中国名山、大川等,因而推之海外,人所不睹,谓中国于天下,八十一分之一耳。王公大人奇其言而尊事之。顷有戴文正者为《一统舆图》,狭小中国,略与衍同,无乃吊诡之过欤? 其以中土为五洲之一,又名之曰亚细亚洲。而据其所称,第五洲曰墨瓦蜡尼加洲,乃以其臣墨瓦兰辗转经年,忽得海峡,亘千余里,因首开此区,故名之曰墨瓦蜡尼加洲。夫以千里之地,名之为一洲,而以中国数万里之地为一洲,以矛刺盾,妄谬不攻自破。。。。。。” “戴老就别太过在意了。”许维安慰了一句。 “老夫才懒得理这些迂腐之辈,我这可有个发财的良方,许大人可感兴趣?”戴文正挑逗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节 福州的气候说变就变,就如善变的小孩般顷刻间晴朗的天空转暗,下起了密密的小雨。本来甚是繁华嘈杂的街道上顿时少了不少行人,显露出冷清之感。偶尔有几个行人头戴雨笠,身披雨蓑也是匆匆而过。 北门的兵丁们都窝在门洞内闲聊,城门被关上了一半,一排的兵器被斜靠在城门的洞壁之上,只留了一名在那检查过往来客。 几辆装饰还算豪华的马车停顿于城门前,原来被守门兵丁给拦了下来。这年头要不榨点油水花花,守城兵家里哪还揭得开锅。 见有人拦车,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人来,指着唯一一个正值班的守门兵丁的鼻子高声喝骂道, “奶奶的,居然敢拦我的车,也不想想你们是啥玩意。” 被人一骂,其余的守城兵丁们一个个都停止交谈拿起靠墙的兵器冒雨围到了马车前,想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狂妄之人。 一个小头目似的士卒走在最前面。他瞄了下那骂娘声不绝的人,他穿着上等的杭绸外褂,左拇指处戴着巨大的绿宝石板指,圆脸大耳,有种非富即贵的味道,凭直觉此人自己惹不起。 小头目也是乖巧之人,上前先请了个安,然后问道, “这位爷,出北门有何贵干?不知您是?。。。”小头目故意拖长声调,用意便是让此人自报家门。 “算你还有点眼光,我们是抚衙的人,护送这几位鼓山书院的学生去闽江边。我乃是抚衙师爷刘翼,识相的滚远些。” 小头目一听抚衙的,哪敢再强行阻拦,挥手示意立刻放行。 等马车出了自己的视线后,这个小头目才拭去头上微渗出的汗水,暗讨道, 幸好今日头脑没发热。现今抚衙的人最吃香不过了,惹上他们与惹上阎王没两样。不过很是奇怪,这抚台大人一大早也才出了北门的,也不晓得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那么多人都往闽江边行去,不会去挖宝吧? 身后有几个小卒凑了上来,打听消息道, “王头,那些人是什么来历,怎么那么拽?” “抚衙新师爷当然嚣张,你们别多事,小心祸从天降。还不都给我回去做事!”小头目训斥了属下几句后,又转回到室内休息去了。 抚衙师爷不是林宾日吗,怎会换成了飞扬跋扈的刘翼呢?原来,林宾日在马江海战之后,因操劳过度而一病不起,在家卧床养病。衙门里还需要有人处理事情,故许维另聘了位师爷来协助自己。这刘翼处事干练,就是有些仗势欺人罢了,着实替许维惹了不少麻烦。 雨过天晴,闽江南江滨畔站立着不少的人,周边还有不少的衙差在戒备着。人群之中赫然便有福建巡抚许维以及他的几个幕僚,他们都围在一艘长200尺的大型战舰边指指点点着,大声评论着各自的看法。 整艘战舰就如一座高耸出水面的木质豪华建筑,美丽的船艉部排列着三层镶金边的舷窗,看上去犹如一座浮在海上的宫殿。 “许大人,这便是我格致院另一个极有天赋的学生曾之项的发明,他成功仿制了英国的战舰,船上装有铜炮75门,并在船舷两侧都加装了铁甲,比起英国远东舰队的战舰更能承受大炮的轰击,生命力更强。”戴文正不无得意地说着。 许维极其认真地打量了数十下那艘新式战舰后,担忧地问戴文正道, “这战船体积如此之庞大,一旦出海,会不会在行驶力上落后于英国?” 戴文正与曾之项交流了一下答道, “因为船帆得到很大的改进,艏部纵向三角帆和桅杆之间的支索帆比仅采用横帆航行的英国战舰起来更能吃风。横帆的驱动力也因比英舰队多增加了翼帆得到了一定加强,它由原船帆横桁端向外延伸。满帆时,一艘大型帆船战舰可挂40面帆,最高时速可达十二节。在速度上完全压倒英国战舰。 由于学英**舰的舵轮带动滑轮操纵船舵,改变了大清水师那种单靠人力在整个甲板宽的地方大幅度转舵的笨拙方法,从而提高了军舰的作战机动能力。” “那炮火如何?”许维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被英国舰队给打怕了。 曾之项肯定地答道, “大人,您尽管放心好了,舰上安有70余门火炮,都是按照英国海军的标准配备的,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之身。两军在海上直接交锋,还不知鹿死谁手。” 望着那巨大的舰体上下三层安装的70余门火炮,想到单舷火炮及枪炮齐射后的场景:一粒粒滑膛枪子弹大小的葡萄弹,一串串飞啸的链弹、火箭,灼热弹,以及暴雨般呼啸而来的铁钉子,废弃的锐利铁片时,许维便有些激动不已。 在不远的将来,自己就会率领着这些舰船航行于广阔的海洋之上,去征服那些野蛮的西洋人。龙旗必飘扬于欧罗巴大陆,中华之天威,岂能以数而计! 在许维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副满清铁甲大军在自己的率领下成功打败欧洲联军,顺利征服法兰西、普鲁士、英吉利诸国,统御欧洲子民的美景。到那时,自己便是大清之功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到时来个黄袍加身也说不准。 “大人,还是上船亲自看看吧。”戴文正见许维陷入遐想之中,便推了把他鼓动其上船。许维尚未听到戴文正的话,还一厢情愿地狂做着黄粱美梦,银雪注意到后便轻轻捅了下许维的腰,许维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戴文正邀请自己上船亲自感受一番。 “也好,大伙那就都上船看看。”见到四周众人个个都想上船一睹新鲜事物,便顺水推舟作了个人情。 戴文正击了击手掌心,从战船上的出口处放下一浮梯,稳稳地搭靠在岸边。 “大人,请上。”戴文正客气地指了指浮梯,而曾之项一脸兴奋,毕竟自己的发明要接受抚台大人的检验了,若能通过,则自己在历史上便有了个位置,名垂千古。 当许维登上战舰的甲板时,顿时眼光一亮,与普通的旧式战船确实有本质的区别: 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前甲板仿佛是在欢迎贵宾的到来,整个甲板显得宽敞无比,并排足可走数十人,从船头走至船尾,缓行的话最起码也需一盏茶功夫。船舷两边笔直放置着数十门铜铸火炮,炮口还闪着亮光,一旁的铁筐内堆放着人头大小的炮弹。 后甲板自主桅向后几乎占去整个上层甲板的一半,此处乃是舰上军官们的居住活动场所。许维特意选了舰长室进去一看,布置妥当,虽小可很得体。一面青龙旗斜挂于墙壁上,一张书桌则摆于旗帜下,桌案上文房四宝俱全。在右边墙壁上开了个亮窗,透过此处可以直视大海。被海风一吹,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一振。许维又环视了下房内,一张木床则放于左边的角落内,舰长疲乏时倒是可以休息。 普通水兵的活动区域则是位于上层炮甲板、舰艏楼(前甲板)以及下层炮甲板。 在军舰下面的两层炮甲板上,炮手们吃饭、睡觉、工作,都在那巨大的火炮旁。 夜晚,不值更的水兵可以打开吊铺,挂在横梁的钩子上,悬吊在大炮上面睡觉。白天,放下顶梁上的木板,背靠着大炮吃饭。炮甲板的间隔有些狭小,上下不到六英尺高,唯一能透进阳光与新鲜空气的窗口是炮门。 下层炮甲板首端的挡水板,既可用来遮挡从锚链孔漏进采的海水,又可以作为牲畜栏,里面饲养着专供上级军官们食用的牲畜,牛、山羊、绵羊这类大牲畜则被牢牢地圈了起来。 许维巡视完毕船上的一切后,满意地对戴文正说道, “老先生,您这实验战船我非常的满意。在今时今日,借不如雇,雇不如买,买不如自造。自造的过程也就是学习西洋长技的过程。也只有自给自足,才能免去被洋人要挟。回去后我会马上传令马尾船厂开工造战舰。”说完又想了想,觉得忘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于是又发问道, “老先生,你这一艘战船的造价是多少?” 戴文正半眯着眼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答道, “每艘约计二十七万两白银。” 许维惊咋了一下,居然要如此多的银子。看来要组建一支大规模的远洋舰队,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 “大人,您准备造几艘?我看能有十一二艘就能与英国远东舰队一拼,最不济也能保个平手。”戴文正关切地询问。 “十一二艘?我哪有那么大的财力。能造得起四五艘船都已经阿弥陀佛了。”许维也半开玩笑地答着,随后正儿八经地说道, “洋夷所恃者,唯船坚炮利,我大清水师难以与其相争锋。唯有夺其所恃,转为我用,才能制其死穴矣。故无论如何我都要造出战舰来,镇住洋人的气焰,以保我福建海域之安定。 五艘之数应是合理,此艘就取名为中国号,作为我的旗舰吧,其余四艘等建造完毕后再定名称。所有这些战舰一体划归我直接管辖,他英国人有远东舰队,我许维就能有日不落舰队,只要有太阳的地方,就会有我中华大帝国的船只,他们英国本土迟早也得归我们大清管辖不可。” 说到这,许维自己都不由笑出声来,这臆想还是很不错的。顿了顿,又说道, “这造舰所需一百三十二万两暂时我还出得起,怕只怕维护开销太大,而且我还要照顾到新军的装备补给及人员增补,处处都需要钱,单靠那纺织局的钱怕可能供应不起。”自纺织局开办以后,已不太关注银钱的许维又重新为钱的事情开始发愁了。(未完待续,) 第三节 戴文正又不管钱,他哪会担心这个,他只关心自己的研究成果能不能化成实物,纯粹的科研狂。 见许维同意造舰,戴文正思维立刻又活动开来,压低声音问站于左侧的曾之项道, “之项,你那蒸气动力船研究如何了?” “大体成功!样船试制完毕,目前正游弋于附近,处于调试阶段。” “趁此机会,你再向许大人推荐你的发明,今日一股脑把新家伙都推出来,想来非把大人给乐坏不可。” “谨尊山长之令。” 戴文正很满意曾之项的态度,于是重又对许维说道, “大人,您还再看看另外一项发明吧,对于运输货物缩短时间可是有着极大的助力哦。” 许维还沉浸于新式战船的仿制成功的喜悦之中,乍闻还有更佳的发明时,愣了半会,才说道, “居然还有呀。不错嘛,老先生,你那鼓山书院真可谓人才辈出,不像我那螯峰书院,至今为止尚未见他们给我报呈任何一项新发明。快些道来,免得吊我胃口。” 鼓山书院在山长戴文正的倾力教导下,各个新式发明层出不穷,思维新潮,奉行戴文正的新文化思想。而相对比来说,许维直接领导的螯峰书院则太逊色了些,默默无闻,谁让许维指派徐学易、郑光策之流来主持书院日常事务。 虽然主事者略显保守,但鳌峰书院还是照搬了鼓山书院的模式进行教学。 整个课程分八年,首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 次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 三年,将各国地理,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 四年,数学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 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 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 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西洋诸国律法,练习译书。 八年,天文测算,地理精石,富国策论、练习译书。 外国语言文字。先考其字母以别异同;次审其音,以分轻清重浊之殊;次审其判构词成文之法;最后是对文义的理解和其他问题。 天文。先通过观测日、月等七政以确立基本法则,使用包括望远镜在内的各式仪器,用新法推步,通过光行差和视觉,证明地球自转之理。再推广其法,推算行星轨道。 舆图。以经纬之度定方向,纵横各三百六十度,分天下为五大洲,量以测器,申以算法,精以绘事,以识山水之高深,以悉形式之险夷。 算学。以加减乘除入门,次为古代九章算法,次为几何,次为测量,次为中国之四元术、西方之代数术。 化学。从原行之质即化学元素开始,分非金属与金属两类,述酸、碱、化合、分解等。 格致。分七门,即力学、水学、声学、气学、火学、光学、电学。动植物学亦归此类。 公法与富国策。上述学科学完之后,再修西洋诸国律法与富国策。所谓富国策,即农工商之事也。 教材一般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原版外文教科书;二是中文已有或已译为中文书籍;三是教习自编,如戴文正所撰之书。 两个书院的学生都是按程度高低被编入前馆后馆,后馆程度较低,前馆程度较高。 两个书院对学生都有一整套的考试制度,分月课、季考、岁试和三年一次的大考。 徐、郑二人思想不算太古板,但毕竟与那新思维还有点距离,故在这二人的指导下,虽然用的是与鼓山书院同样的教材,可教出来的学生却是两样,但由于革新所遇的种种阻力,迫使许维不得不调整自己的策略,也使得螯峰书院的学生在后来成为许党的中坚力量,鼓山书院的学生则在经历‘辰阳事件’后全部退出清廷中枢。 戴文正给曾之项打了个眼色,曾之项心领神会,扭头示意一个水手举枪放信号。 只听得一声枪响后,从江岸拐角处又快速驶来一艘船。 “大人,这便是另一艘新式轮船。”戴文正指点着说。 许维仔细地看了一下后,怪异地说道, “老先生,你学生发明的这船怎么这么古怪,比起中国号来说简直有天壤之别,连个风帆都没有,居然还能前进!我还从没见过这般没有供水手划桨用的座舱!这船体两侧跟半球一样的东西又是何物?”对于这大违背十八世纪造船原理而设计出来的船只,许维感到别样的新鲜感,不断抛出疑问来。 原来这一艘驶来的铁船,远眺而去居然见不到一根桅杆,。船长200尺,宽30尺左右。船的左右两侧各有个像半球形状的物体,不知是何物。中央部分有两个大烟囱。与中国号战船完全不同,最大不同处在于它根本见不到帆与桨,显然并不是靠风力或人力来使得船只行进的。 在许维的脑海中,依稀记得《宋史》上记载有南宋杨幺起义时,曾经用过类似的车战船。 杨么车船不仅船的左右两侧装有能转动的桨轮,船尾也装有桨轮。桨轮的数目有2个到8个,最多的有24个,每个桨轮上装有8个叶片。桨轮与转轴相连。 船上水手齐力踩踏桨轮,轮周上的叶片,好象许多把划桨,接连不断地划水,使船前进。 要使船后退,只要向相近方向踩踏就可以了。为了保护桨轮不爱损伤,桨轮外面设有保护板,这样可以避免桨轮碰坏。还由于转轴装在船舱底部,水手又在舱里踩踏,所以车轮战船上的士兵不易被敌人兵器所伤害。岳飞前往镇压时着实也费了番苦功。 摆在眼前的这艘战舰,若说也是用杨么车船之原理来产生前进动力的,委实就不可理解了。假若船两侧的半球物体就是大转轮的话,也不足以产生推动整艘船前进的动力,要知道这艘船是用纯铁铸造的。 也有可能是用自己根本不熟悉的所谓的蒸气动力来推动船只前行的,若真那样,还真要亲身体验一番它的速度了。 “之项,你给许大人说说你这船的原理吧。” “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出列朝许维鞠了一躬后恭敬地说道, “许大人,我这艘船是这般设计的。” 年轻人指着江边的战舰开始比划开来,不断向许维解释着各种原理。 “这种舰因为使用了最新发明的蒸气机,故速度上远优于用桨及帆船。从闽江口驶到浙江定海,行程从七天可缩短至二天。应用在商业运输上,那就将比对手快上一大截,时间就是金钱,必定会让大人的生意一跃千里,达垄断之地步。” “你这船没有风帆,万一行驶不了又该如何?”许维问。 曾之项哑然一笑,说道, “大人您还真会说笑,以蒸气为动力的船,您可以推算出航行的行程数来,根本不存在行驶不了的情形。当然,若船被击伤则另当别论,到那时可以用拖船把其给拖回港口内进行维修。” 许维细思量了一番,也对,这曾之项所说都极有道理,不光是运纺织局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是地里的庄稼也一样可以运,那样就不怕时间过长而腐烂。其他的煤、铁等等也照样能运,尤其是那些对时间有依赖性的产物。 许维不由得对曾之项刮目相看,带着兴奋的语气说道, “好,好好,之项确实聪明过人,老先生可以单独给他间实验室让他进行专门的改进工作,看看这蒸气动力船还有哪里可以改进的,做事就需做到最好。” 戴文正见曾之项的两项发明都通过了许维的认可,格外的高兴,可不是,这鼓山书院的学生明显比螯峰书院的学生聪明,怎么就没见螯峰书院的做出些发明来呢!戴文正洋洋自得起来。 许维哪知道戴位正心理所想,只不过又想起个问题来,便问道, “老先生,这日不落舰队需要海战的指挥人才,你们鼓山书院的海军院里有没特别的人才可以推荐给我?” 许维不是不想用自己螯峰书院里的学生,但因螯峰书院海军院由于代理主持山长工作的徐、郑二人漠不关心,故海军院形同虚设,无一个学生。许维只好向戴文正求救了。 戴文正巴不得许维向自己询问海军人才,极快地答道, “我鼓山学院海军院中有个叫萨九畴的,对现代海战知识有着杰出的认识,可以暂时出任日不落舰队的总指挥官,而舰队中其他中下级军官也皆可从我海军院的人才中挑选,大人你就放心吧。” “那一切就照老先生说的办,有劳老先生辛苦一番了。”许维对此行非常满意,很成功地解决了水师的问题,今后只要日不落舰队顺利组建,就根本不怕英国所谓的远东舰队的讹诈,也不怕海盗的侵扰,自己的内海生意也安全多了。 这蒸气动力船还真派上大用场,在许维不久之后实行的南煤北运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也让许维狠赚一大笔。(未完待续,) 第四节 巡抚大人的官轿落在张广府外,张广闻报后,心中可是七上八下的,很自然地便想到了自家粮仓里的鸦片。 正壮年的张广在居室内走来走去,思量着对策。这许巡抚可不是好惹之辈,瞧他上任以来的种种举措,常有打破常规之举,真不晓得此来所为何事? 莫不是为了自己刚进的鸦片不成?若真那样,那这巡抚大人还真神通广大了,前些日子才进的,还没转手,人就逼上门来了。但若真为了鸦片,现在再转移可就来不及了。 正眉心处的刀疤红了一红,本已按奈不住想立刻抽调人手转移鸦片,能转多少是多少,可又想了想,还是先定下心来,看看情形再做定夺不迟。 现在再转移已稍嫌迟了,就算转也转不了多少,大白天的还容易给人觉,凭空给人授之以柄。张广嘴巴一张,朝外喊道, “管家,开中门迎接巡抚许大人。” 张府大门洞开,从里面出来十二名家丁,一左一右地排列开来。紧接着张广在管家的陪同下也驱步而出至府外,亲自来到许维轿旁,掀开轿帘,朝坐于轿内的许维恭敬地说道, “鼓楼张广恭迎福建巡抚许维许大人。” 许维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身子一猫下了轿,迈着官步不急不慢地走进张府,而张广则陪着小心跟在许维身旁,不断注意着许维的神情,好从这位新任福建巡抚眼里能看出点名堂来。 被迎入大堂后,二人分别落座。张广先让下人上茶小酌一口后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许维道, “不知抚台大人今日光临鄙府,有何事指教?” 许维堆出副足以让人安定下来的招牌式笑容,不着边际地回答道, “自出任福建巡抚一职以来,因忙于公务,一直未过府拜访。今日正巧有空,便上门与张大善人探讨一下有关闽东闹粮荒的事。我可是久闻张大善人对那救济助赈之事甚为关爱,每月十五还会在西门开设粥厂,以接济那些饥民。” “这救赈之事乃是理所当然之举,微末小事何足挂齿。惭愧惭愧。 对了,这闽东居然出现粮荒一事,小的委实不知。不然定要运上几车的义粮过去,以解燃眉之急。”听闻并非与鸦片有关,张广松了一口气,这嘴上也灵活多了, “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张某敢不马前效力?” “我可是久闻张大善人家中存粮甚多。” “呵呵呵,大人太抬举小人了。这年头哪个士绅家中不存上几粮仓的粮草,这怎么能算多呢!外边谣传实在太过头了点。”张广放松了警惕。 “看来福州城多了张大善人就是不一般呀!可否带本抚看看你的粮仓?在承平日子里就存粮备荒,足见张大善人的远见,我可要向全省推广你的经验。每乡每里都需建一个义仓,免得饥荒一到,饿死一片。” “这姓许的也没传言中的那么难缠嘛,还挺会做官的,呆会看看这人喜好什么就送上什么。” 被许维一赞,张广浑然忘记了自己姓什么,通身舒畅无比,也没细想就窜到前头领路。这张广哪会有什么救赈灾民之心,有的也只是那囤积居奇之意,发发难民财罢了。 张家的十二大粮仓集中分布在张府后院里,仓连仓,连环相扣。以许维目测来估算,至少每仓存粮数量可在三千石左右。如果情报准确无误,每个粮仓都堆满鸦片的话,那这里存储的鸦片当在两千箱上下,看来八闽第一鸦片商非张广莫属了。 许维在张广的带领下不露声色地巡阅着,边走边赞道, “省城里其他富户大都目光短浅,如果都能像大善人这般未雨绸缪、深思熟虑,我福州城哪会有饥民可言! 我瞧善人这一十二座粮仓内定是存满了粮食。待到荒年,张大善人府上一方面可不愁吃,另一方面又能在外救赈灾民,真是两全其美。” 在许维的步步引诱下,张广失去了戒备,还很得意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说道, “就如大人当官抱的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思想一样,我们这些乡绅自然更应为本城百姓着想。一到灾荒之年,我张府可都是第一个在西门设厂赊粥,从不落于人后。 至于存粮还是有点的,不是我夸,这十二粮仓一体在去年购进粮食,现在全满仓了,够我张府自用数年,且还有余力救济灾民。” 许维等的便是张广的这一句话,双眸精光闪动,似笑非笑地说道, “呵呵,真没想到大善人家中粮食有这么多。” “去年谷价便宜,我也生怕谷贱伤农,便咬咬牙多收了些。”张广陪着笑说道。 许维此时话锋一转,凌厉的眼光直盯着张广,一字一语地说道, “张大善人,你既然有这么多的存粮,那我可要向你商量一件事了。” 从许维的话语中张广嗅出点异常的味道来,他顿时又没底气地答道, “有话大人请讲。” “张大善人是否听闻了闽东近来发生粮荒?” “刚才大人已经提到过了,小的已然知晓,正准备几日后发上数十车的粮草过去给他们救救急。”张广顺着许维的话意说着。 “大善人,就这么几车粮草恐怕是不够。宾日,你跟张大善人具体说说闽东粮荒的事!” 林宾日从许维身后站了出来,先是冲张广了手后有板有眼地打着官腔说道, “张大善人,这闽东粮荒可不是随便几车的粮食便能打发掉的,他们那里连续数月缺雨,河里的水都干掉了,田里的水稻都枯死了。无饭可吃的饥民们成群结队地向省城进发,大有前年水灾时的灾民围困省城的模样。 张大善人不会不知道前年那场水灾给省城造成的损失吧!大批灾民涌进福州城,造成极大的治安混乱,省城乡绅个个叫苦不迭。包括张大善人你自己也是连续数日到抚衙中来求见前任福建巡抚苏大人,要求派兵弹压。” “我知道我知道。”张广头点得如小鸡啄米似的。 “我们巡抚大人也是为了你们这些人的安全着想,先防范于未然,故需先行调拨粮草赈济饥民,这就需大量的粮食。” 许维接过话头不留任何余地的朝张广说道, “大善人,你家有十二座大粮仓且都存满粮草,刚才本抚询问你时也亲口承认了。为省城之安危考虑,现在强征贵府十二座粮仓内的粮草,价格一律按市价付给,官府也不会亏了你的,明日你就到抚衙帐房支取现银来吧。” “啊!”张广一时半会嘴合不拢,一副目瞪口呆样,回不过神来。直到许维的亲兵们三三两两拿着封条把自家的粮仓都封起来时,才慌里慌张地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这万万不可。” 许维假装惊讶状,挤挪张广问道, “怎么,你不愿意吗?我可是听说张大善人乐善好施,不会连这一点点的粮食也不愿施舍出去吧。我瞧着也就十二仓的粮食,不是说去年米价便宜嘛,大善人损失可不会大到哪里去。 我看这样吧,就算官府欠你个人情,等闽东的饥荒一过,我许某人独自掏腰包额外多送你张大善人一个粮仓的粮食总行了吧!” 张广头摇得跟播浪鼓似的,说道, “话不是这样说!。。。。。。” 许维哪肯给张广辩解的机会,打断他的话说道, “既然不是这样,那我就替张大善人你决定了,把这一十二座粮仓内的粮草都运往闽东。今日我先调派抚衙亲兵看守,等到明日再一体拉往码头走水路。” 张广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眼看着装满鸦片的粮仓被一座一座地封存起来,那心里可是冒火得很。这粮仓里面可是自己花了过万的白银向洋人私下买来的鸦片呀,怎能说没就没了呢!但这许维毕竟乃是一省巡抚,乃是不能得罪的人,看来只能等他走了之后,到了晚上再想点办法补救。 张广此时只能故作姿态道, “其实小民对闽东百姓的疾苦也知之甚详,本也有打算开仓赈灾的,只没大人您想得周到罢了。 大人您既然都如此说了,我张某人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我马上就派人清点粮仓内的粮草,一矣明日就把这一十二仓的粮草都运到抚衙口,这里就不劳烦大人还亲自派兵把守了吧!” 现在才想做做姿态,早就迟了。我可没那么傻,傻到让你晚上做手脚的地步。许维肚内冷哼数声。对于这些大富,许维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但面上还是热情洋溢地说道, “呵呵,张大善人太客气了。既然要借用阁下的粮食,怎么还能再劳大善人派人清点了呀,没这道理的。走,大善人,我们去前厅继续喝茶,这里的事就交由我抚衙师爷全权办理了。” 不管张广愿不愿意,许维强行抓起张广的手腕便往前厅而去。张广乃是个商人,顶多充其量算是个奸商而已,没练过功夫,哪有许维的气力大。被许维一拽,身不由己地便被拖着一起走了。 当然,临走前张广不忘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而张府管家张九心领神会,自觉地跟在林宾日身旁帮忙。 等许维离开张府后,张广才面色灰沉地招来张九问话道, “九,你觉得今日情形该如何处置,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的货都被他姓许的给搬走而不敢多吭一声吧?” 张九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带着浓重的绍兴口音对张广说道, “老爷,这许巡抚此来,怕是早有预谋的。你看他的亲兵连封条都备得妥妥当当,上面的墨迹也干了甚久,不像临时起意。最可恼的是那运粮车,据看门的家丁说根本就是随着许大人的轿子来的,就停在我们府外等着接运。 老爷,你是知道的,我们粮仓里的鸦片都用箱子封装起来的,并不是用米袋包装,明眼人一望便知不是粮食,可我瞧那抚衙的林师爷连问都没问一声,好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似的,速度奇快地便招呼人来搬运。 我看八成是老爷您与洋人私通,走私鸦片被这位新任巡抚许大人给知晓了,于是他便趁着这次闽东粮荒给您来了个下马威!” 张广怒气充充地砸了下桌子,青筋暴起,口气颇为凶悍地说道, “老子我早就听说这姓许的不是人,本还没当一回事,今日被他这么一搅,总算知道这地痞恶名为什么会如此之响。 九,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你快帮我想想该如何才能弄回那两千箱的鸦片。” “老爷,这事有点扎手。货被巡抚大人给送入抚衙,再从虎口里取食,大有难度呀!” “这我可管不着,你要帮我摆平此事。不要忘了,你前些年在五虎山落草为寇被官兵抓捕关入大牢被判死刑时,可是老爷我出钱出力把你给救回来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你得出把力了。” 张广用话逼迫着张九,弄得张九内心怨恨无比。这姓张的比那姓许的更不是个东西,救个人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生怕别人忘记似的。逼急老子,找个晚上把你给做掉,反正你家银子也多,抢上一些也够我花上一辈子的了。 “老爷您放心,等我联系好从前的十几个弟兄后,便率人潜入抚衙。我料那抚衙内定疏于防范,必把失去的东西给夺回来。”张九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先稳定张广的情绪再说。惹恼一头正在气头上的豺狼,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查探,张九探明被扣留的鸦片原封不动,全部都放置于抚院后院仓房内。 甚为狡猾的张九并不急于动手,也怕许维使手段,又多等了三天。而在这期间,巡抚衙门依旧是毫无任何动作,也不见他们把粮草运往闽东,似乎已把这运粮之事给忘了。张九对许维的行为大感疑惑,更是迟迟不敢下手了。 辛苦的许维则在抚衙内足足守候了三天,却只见张府有人打探消息不见派人来劫货,眼珠一转,便知为什么了,立刻发出风声说第四日巡抚大人就将把张广捐赠的粮食全部运往闽东,并调派一营绿营兵押送。 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的张广接到消息后更是如火上浇油,把张九找来破口痛骂了一番,逼迫其立刻于当晚动手,不得迟疑。 本还想再多等几日的张九,只能于当晚下手。在敲过三更时,张九带着二十余人并七辆大马车来到抚衙之外。 平日里门前车水马龙的抚衙,到得晚上,就完完全全地躲入黑暗之中,衙门内不见一丝灯火,只那衙门口的那两盏被风刮得摇摇欲坠的气死灯在晃来晃去,发出微弱的光把两个看门的兵丁照得人影模糊。 张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脚没有迈出的意愿。 是不是真的不该来?数十年的行走江湖经验告诉自己,这里头可能有些问题。但那张广逼得又紧,牙一咬,反正这一次豁出去,能成则成,不成则撤。 张九纵身一跃,带头闯入抚衙后院,随后数十个手下也手提刚刀,蒙着面一起跃墙而入。 这批人刚进去不久,衙门口便陆续出来数十个衙役,带头的赫然是杨芳,只见他手一挥,衙差们如饿虎扑食般冲向那些停靠在抚衙外墙边的数十辆运货车,那些车见状都乖乖地抱着头半蹲在地上。 “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一个衙役问。 “先收监,而后等许大人发落。” 外头的事告一段落,而里头的张九也一样陷入许维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张九集合好队伍,来到堆放鸦片的房间,正要破门而入,却见四周突然灯火通明,数十个手执兵刃的衙役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张九这一行人把张九一行人团团包围住,抚衙屋顶上还冒出十来个绿营兵丁手搭强弓瞄准着入侵者。 看来今日插翅难飞了,没想到打雁打了一辈子,最后反被啄伤了。张九大有感慨,谁能料到这巡抚许维一点都没半分官相,倒是江湖味十足,时常作出惊人之举,自己只能认栽。 在火光的映射下,神情颇为狰狞的许维身着官服缓步来到张九的跟前,凝视着张九大半响后才装出副惊讶的样子,说道, “这不是张大善人府上的管家张九吗?你今晚怎么这么有空带着如此多人到我抚衙中来,究竟所为何事?” “落于大人之手,我无话可说,该认我什么罪就定了吧。”张九意兴索然。 “来人,把张管家给拿下,明日装入囚车全城游街示众三日,以让全城吸食鸦片者戒。” 此时杨芳从前院进来对许维禀道, “大人,抚衙外头也捉了不少张府的人,都是车来运鸦片的。” 许维没什么表情地指示道, “知而不报等同藏匿,一起陪着张大管家去游街。” “那之后呢,交还张府?”杨芳问。 许维哪肯如此就放过张广,嘴角边挤出一丝讥讽之意道, “把这十来个车重打一百大板而后放回。” 杨芳听到要重打一百大板,这心里可言语开了,这哪是惩戒,根本就是在要人命嘛,普通人挨上个三十几板也就半条命没了,这百板子下去,那还了了。 “大人,这是不是太重了点。”林宾日开口说话了。 许维知晓杨芳的想法,淡然地解释道, “乱世用重典,在洋人企图用鸦片打开我国贸易之门时,老佛爷又不肯严禁鸦片,朝中官员以和为代表,只重眼前小利,收受了洋人的贿赂后多主张松驰之法,高喊着缓禁或解禁,殊不知如若任此发展下去,恐怕地处前沿的福建就将有半数百姓及绿营官兵、乡沦落为烟民,我大清的赋税向谁去收,护卫疆土又靠谁?这时就需用点狠毒的手段杀鸡给猴看,震慑那些百姓及乡,让他们看看吸食鸦片的下场。” “其实据我所知,云南历来是种植罂粟的大省,漫山遍野都在种植此物。若能规劝云南巡抚配合,严禁罂粟的种植,必能缓解一番国内高涨的吸食鸦片之风。”林宾日提出自己的观点。 许维不以为然地说道, “宾日兄此等意见偏颇了,治标不治本的。你禁得了云南禁不了洋人,这根源还在洋人那里。 究其原因还不是洋人见我大清地大物博,起了染指之意。以普通的商品打不开我们的市场,便改用这鸦片,妄想消弱我大清国势,实在是令人可恼又可气。 为今良策只有一条:一边应请旨饬下沿海各省督抚,令地方官重申禁令,严加晓谕,旧染离俗,咸与维新。如仍蹈前辙,不知悔改,定当按律惩治,绝不宽贷。另一边则需在沿海诸省广为戒备,防止洋船进犯我大清海域。 当然,我所说的这些并不一定能得到朝廷的恩准,但在福建我就必须让鸦片绝禁。若无法做到,那我就有愧这顶官帽。且为民办实事也是我的初衷,这点永远不变。 鸦片一日在福建不绝,本巡抚大人一日便不回京。过些日子我还要上表奏明福建鸦片泛滥,恳请朝廷再次重申严禁鸦片之举,此方为利国利民之道。”许维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着,语气中绝没有半丝可商量的余地,随之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张广又该如何处置?”林宾日问。毕竟这张广乃福州首富,也是八闽第一富,背后的后台硬得很,有其存在一天,便始终是个肘制。 许维笑着拍着林宾日的肩说道, “宾日兄这就不懂里面的缘由了,我放那张九回张府是别有用心的。” “此话怎讲?林宾日不解了,难道那张九也已归顺了许维不成,负有特别使命? “我已经派人摸过这张九的底子了。他从前便是个惯匪,杀人如麻。被官府抓捕后由张广搭救出来,便在张广府上当起了管家。按他的脾气,定会把此次羞辱算到那张广头上。最好的结果便是那张九杀了张广,其实不杀也行,我们再补上两下子。” 情形确如许维所料,张九被放回张府后还不出三日,在一个晚上便向张广下了手,并趁机盗走三万两白银的银票。 张九并未逍遥法外,在一个月后便落入许维的魔爪之中。可令张九起疑的是,当晚自己并未杀死张广,只把他一只手臂砍断,根本未致命。而在官府的公报中却讲张广被自己一刀先砍断手臂,又被砍掉脑袋,且全家三十余口尽皆死于非命,家中存银一百三十四万两全被洗劫一空,真是轰动一时的灭门惨案。 张九未能久活于世,在和以军机处的名义派出特使前来福建巡视此案时,却被许维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张九画押后送菜市口问斩顺利结案。 福建最大的鸦片走私犯张广遭灭顶之灾,而凶手又匆匆过堂后就即刻问斩,明眼人都瞧得出是新任福建巡抚许维使的手段。 这杀一儆百着实让福建的鸦片走私行为大为改观,再加上许维对所有走私犯一视同仁,绝无徇私袒护之意,隔三岔五就突击检查,并严密防守海岸,沉千寻铁链于海口处,使得洋船走私鸦片入闽之路被断,以致闽省鸦片馆断源,全无生意可做,鸦片贩子们怨声载道,福建鸦片之祸暂时得到缓解。(未完待续,) 第五节 许维收到批复后也没太大的惊讶,只随意瞄上一眼后便递给林宾日。林宾日接过看了后,不甚理解地问道, “大人,皇上怎么对鸦片危害熟视无睹?” 许维一针见血地解答道, “老佛爷不是没瞧见鸦片的危害,只是他先看到了海关对洋人的征税颇丰,被蝇头小利给迷惑了。宾****看。” 许维指着邸报上的另一行字说道, “这里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皇上不日要派钦差前往粤海关查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佛爷深怕海关偷逃税款,没进内务府的府库而进了个别人的腰包。” “那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进行?”林宾日探听许维的口风。 许维端起茶盅,揭开碗盖轻轻抹去浮于面上的茶叶,轻酌了一口,悠闲地说道, “既然老佛爷已然恩准我酌情处理,那我就不能辜负了皇上一片圣恩。这闽江海域外不是正在集结洋人的战船吗,他们既然要挑衅,那我许维就不客气了,与他们比试一番,压压这些洋鬼子的锐气。” 林宾日不无担忧地说道, “大人,这洋人战船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我大清水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限制他们在福建鸦片销售的数量及规模。若轻启战端,胜了还无话可说。一旦败北,那北京城里的和可就乐在心头了,大人的官位也可能就此不保。” 此时许维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此等做法,并非为了一己之故。据我所得到的情报,这英吉利议会已经通过要利用鸦片打开我大清贸易之门的议案,并且强调可以直接动用海军的力量。 你以为那在澳门集结的数艘英军战舰都是路过澳门才被临时征召的吗?哼哼,他们那是准备从我们福建打开个突破口,特意集结了一定的海军兵力,以给其他强硬禁烟的督抚一个警告。 当前最紧要之事便是打破英国小视我大清海军军力的看法,换取多年的平安。毕竟英国的综合实力现已位居世界第一,有日不落帝国的美誉,非我大清那种烂水师、破八旗能比得上的。” 林宾日被许维一席话惊得愣住了,结巴地说道, “大人,您也未免太高估了那洋人了吧,说什么我大清也是****上国,万邦来朝,岂是他们那种未开化之国可比的!” 许维这几个月来可没白被戴文正训导,对世界局势可谓洞若观火,一清二楚得很。他也也懒得跟林宾日解释,像林宾日这种天国上朝思想严重的人想要扭转观念极其困难,不亚于拔九头牛回头。 “那是不是把水师的兵力全部撤回马尾港内,加强港口的炮数,彻底封锁马尾海面?”林宾日又问。 许维摇着头,表示不同意林宾日的观点,指点着说道, “宾日兄,你这法子只能导致我福建水师全军覆没。我福建水师那十几艘的木战船哪够他们洋船轰击的!怎么能全都聚集在一处呢。 在尚无能与英军舰队相抗衡的战船出现之前,我福建水师应立刻离开马尾港,转移至偏僻的港口待命,以保存实力为上策。 在澳门的眼线汇报,英军大约会在三个月内向我马尾发起攻击,这期间大约会聚集约十余艘的战舰。 所以我们要抓紧战备,御敌于海门之外。多造炮台,封锁海口,让洋船进得来出不去。观滨海诸省,唯福州海口马尾奇险天生,就算无先进的战舰我也一样有把握打赢这场海战。” 许维曾实地考察过马尾港及附近地区的防备情况,对这一带的地形状况可谓了如指掌,并已让杨遇春先期赶往马尾作战前部署。 从海口到马尾有60里航程,其中,长门是由海入江的第一要隘,航道水深礁少,大型舰船可直达马尾。长门、金牌两山相峙,中流一束,江面宽仅380余米,总扼芭蕉、五虎、连江三个入口,实为江海之锁钥,福州之门户。 闽安是由海入江的第二要隘、闽江之咽喉。南北航道复合为一,地势险要,两山夹束绵亘十余里,水道较窄,最窄处不及百丈,南岸沿江无路,许维在接到英船准备犯闽的消息后,立刻加修两处设炮七门的暗炮台及设炮十二门的明炮台一处,单在南岸炮台就有五座。 北岸虽能行人但崎岖,有设炮十一门的铁炮台两处,田螺湾炮台则陆续用新购铁炮置换旧式杂炮。 马尾据闽江口之上游,闽江与乌龙江汇合之处,江面宽阔,罗星塔与海关间宽两里半,水深流缓,为兵商轮船极稳之锚地,是福建水师的基地。 许维为准备此次马江之战,特意把行辕搬至马尾,并对所有福建绿营八旗进行整改,淘汰亢员,补充兵员,强化战斗力。借机撤换了一大批军队将领,把己方人手安插入绿营八旗中,使得福建军权牢牢把握在许维自己手中。 为防不测,许维还把两协金狼卫都调到马尾一带秘密驻扎,充当后备军之用。一旦战事处于不利,可随时增援炮台,并打定不给侵略者一个沉痛教训誓不回福州的主意。 中英双方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明显,沿海捕渔的船只也在不断的减少,往返马尾澳门的商人正在大幅减少中,隔三岔五便有一艘英国战舰驶抵澳门港,大有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乾隆四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英帝国通过澳门教会向乾隆帝递交措词强硬的国书,要求中国立刻全面开放市场,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个通商口岸,否则将面临严重后果。 乾隆帝接到国书后,连想都未想便断然否决英国的提议。当然有鉴于****之仁慈及威严,乾隆并未对英国翻脸,只是下令驱逐英使者至澳门,不得再次入境罢了。随后,乾隆通过军机处下达谕旨给许维: 各国洋船应听照常出入。惟英船进口,若零星一二只,则可不与理会。进口过多,应派员询其来意,劝其速去,宜避嫌疑,免致民情惊惶。该国若坚不理会,则闽抚可自行决断予以惩戒。福建水师可由闽抚统管。钦此! 乾隆还是不放心,毕竟福建前有可疑洋人夺掠省城之事,故特别叮嘱许维增强防御,不能丧国威于洋夷手里。 事态依旧在逐步发展着。 乾隆四十八年十一月七日,英国成立远东舰队,桑德巴*苏平男爵出任舰队总司令,停泊于澳门的五艘三级战舰马德拉号、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威尔逊号被统一划归新成立的远东舰队管辖。 桑德巴*苏平男爵可谓是海军老将,曾参加过多次英法海战,分别出任过亨廷岩号、布鲁克号舰舰长的职位,作战勇猛,海战经验丰富,号称不死的雄狮。 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十二日,二级战舰费勒斯汀号抵达澳门,旋而成为远东舰队的旗舰。费勒斯汀号拥有火炮90门,每侧45门,一次齐射的威力极其猛烈,足以轰平一座五百人的军营,舰上并载有海军陆战队队员400名。 乾隆四十九年元月初八,最后三艘三级战舰巴雅隆号、海呢号、多蒙戈号、鲁利必达号从印度加尔各港又先后驶抵澳门。英军其所载总兵员在第一次马江海战前达2600人。 虽然金狼卫也已换装新式武器,但与老牌军事强国英国来比,在军事训练及武器应用上还是稍逊一筹的。可别小看了英军这2600左右的陆战队,足可与两协6000余的金狼卫相抗衡,若再加上舰艇的辅助,丝毫不弱于当面之敌清军数万大军。 这是英国舰队第一次在中国东南沿海作战,其目标便是取得对华贸易优势,扭转贸易逆差,迫使中国打开东南门户,以利鸦片销售。而长期策划、处心积虑欲取得的质押品马尾,因而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 根据传教士传回来的情报,大英帝国议会认为大清是艘即将沉没的腐朽木船,只要外力稍微一作用,便可倾覆,故批准了有中国通美称的东印度公司驻广州总领事沙尔文子爵的提议,以海军强行攻闽,试探一下大清的军力,为以后谋划作铺垫。 英国在备战,许维自不落人后,也在紧张地作着部署: 乾隆四十八年十一月初九,调动绿营游击张耀详部一千人进驻闽安;乾隆四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调绿营游击马炳辉部一千人进驻亭江;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调绿营副将高占庆部三千人进驻罗星塔地区;乾隆四十九年元月十六,新任福建八旗都统罗兴阿的八旗骑兵三千也进低舀湖口;乾隆四十九年元月二十三日,绿营参将杨芳部、杨遇春部各二千人顺利进驻马尾原福建水师基地;乾隆四十九年元月二十四日,金狼卫两协6000人也趁夜进驻马尾地区。 在调动兵马的同时,许维也相应做了三件事。 1、晓谕守军提高警惕,戒备英舰。福建绿营总兵自段天章被斩后,由副将冯治接任。以许维的了解,这冯治平日便疏于治军,标下士兵士气低落。许维不敢把所有兵马都交由他来统带,故分出数成另交由三个副将管辖,而冯治则自带一部兵力与自己同驻防于马尾港。 2、增筑炮垒,加强马尾防务。许维在详察了马尾防务后,认为马尾当面仅只一座炮台根本不够,力量过于单薄。英船一轮轰射炮击,就能把马尾唯一的炮台炸垮,这之后岂不是任由英人宰割!为此许维向冯治面授规模,拔支款项,于十二月二十八日即令督勇兴工。 3、不断更换绿营将领,方便指挥。马尾炮台火力单薄,守军冯治六营装备低劣,将领素质低下,不足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战斗,许维不断把营官一级的将领全数更换成天鹰队成员。如张耀详与马炳辉即是天鹰成员,而二杨也重新入了绿营,出任参将一职,帮助许维管理驻防的绿营兵丁。 4、令福建水师十三艘战船于元月六日全部驶离马尾,进入浙江宁波港待命。(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一章:糜烟毒流落人间,血染风采战马江 镇长淮,一都会,古扬州。升平日,朱帘十里,春风小红楼。 谁知艰难去,边尘暗,胡马扰;笙歌散,衣冠渡,使人愁。 屈指细思,血战成何事,万户封侯。但琼花无恙,开落几经秋。故垒荒丘、似含羞。 怅望金陵宅,丹阳郡,山不断绸缪。兴亡梦,荣枯泪,水东流,甚时休? 野帐炊烟里,依然宿貔貅。欢灯火,今萧索,尚掩留。 莫上醉翁亭,看雨,杨柳丝柔。笑书生无用,富贵拙身谋,骑鹤来游。 ---《六州歌头》刘过 乾隆四十八年末,尚算平静的日子一时远离许维而去,摆在案头的是令许维大皱眉头的文牍。 福建水师提督黄士简奏报,七月二十三日,英船罗卜丹号因走私鸦片,在闽江水域外围被我福建水师扣留。随后便有两艘英国战船亚约号及圣玛号直闯入闽江水域,与我水师发生冲突。 英船仗着船坚炮利,直接撞翻我水师四艘哨船,造成十死三人失踪,而罗卜丹号则大摇大摆地驶离闽江。 看到此处,许维重重砸了下案桌,满脸怒相站了起来,发火道, “这些洋人,真是嚣张透顶,欺我福建无人不成!弄得我火起,亲自驾船把这些洋鬼子一个个都抓来砍头示众。” 林宾日则立在许维一旁,非常冷静地说道, “大人,自您前月贴出告示,表明禁烟决心后,这走私鸦片的行为大都从明转暗,也没那么猖狂,只不过现在不仅是那些洋人对您恨之入骨,连带国人也对您是有所怨恨。” “此话怎讲?”许维搞不明白,怎么禁烟倒让国人痛恨起自己来了。 “大人您可晓得,仅闽越之民,自富商大贾,以及网鱼拾蚶、推埋剽劫之徒,逐其利者不下数十万人。这禁烟之举措,当是断了不少人的生计。” “我之举措,固然会得罪一批人,但受益的将是亿万之百姓。非要得罪人我也再所不惜。”许维眉头丝毫不皱,铿镪有力地说。 林宾日挺佩服许维这种气节,又继续说道, “但我瞧英船此般行径颇有报复之意呀!” “耀武扬威,谁怕谁呀!定要给他们个难忘的教训才是。”许维恨恨地说。 “不若调派水师大军全力围剿英夷,灭其于外洋,免得进犯我闽省。”林宾日顺着许维的意思提出了个建议。 许维摇摇头,断然否定了林宾日的想法,颇为深思熟虑地深沉说道, “我大清军备松弛,战力低下,舰船老损严重。凭此出海寻洋人决战,那是自取其辱也。我许维决不做那损兵折将之事。” “那万一洋人真的寻衅而来,从马尾登陆怎办?”林宾日不无顾虑地说。 这点还真未想到,说不定小看了洋人的胆子。自己也曾假冒洋人打过省城,难保洋人就没有这种想法。如果真都不做任何防备的话,那可就步了苏桂芝的后尘。许维暗讨道。 如果要防备,那就需即刻加固马尾港的防务,多调拨人马,增添铁炮,封锁闽江口水域。所有想登陆的船只,都必须途经马尾这天然的海港才能上得了岸,让这些洋鬼子进也进不来。凡事需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再有所图嘛! “事不宜迟,我会让时斋兄即刻起程前往马尾部署军务,务必做到防范于未然。” “大人还有其他事要吩咐吗?”林宾日问。 真不愧是跟了自己这么久的部下,很是了解自己的心思。许维可不是那种度量宽广之人,他半开玩笑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看来你还真是我肚里的一个蛔虫呀,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中间停顿了一下,接着狡蓦地说道, “福州城中应该有与洋人互通关系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总办转售鸦片的包买户。如果没有这些人从中穿针引线,陈辉祖与那苏桂芝焉能这般容易就上了贼船! 就从这些包买户头上开刀。他们可是即赚了黑心钱,又损害了老百姓的健康,这种人不让他出点血就不知道什么叫痛。 宾日兄可知个中详情?” 林宾日点头称是,比较自信地答道, “大人,这福州城头号富户当数鼓楼的张广,此人最初以贩卖私盐起家,近十年来转行干起走私鸦片的勾当,身家倍增。 其手段不外乎勾结奸滑胥吏兵丁于重门深巷之中,聚众吸食鸦片。 回想我离乡出外闯荡时那张广与我同岁,还只能算十二富户中排行最末的一人。只短短几年光景,依靠这鸦片一进一出的巨额利润,便给他爬升至福州首富了。 十余年来福州老一辈人死的死,病的病,凋零得差不多了,年轻的就如这张广般有冲劲做事只认钱便冒了上来,这个中变化称得上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呀!”说到后面林宾日倒真有些伤感起来。 林宾日一旦忆起往事,那就如那长江之水延绵不绝,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许维赶忙出言隔断话头说道, “宾日,这张广难道不晓得本抚贴出的告示吗?衙门已严禁民间吸食鸦片,如有发现者,重打四十大板,并强制服食凌叶堂最新研制成功的禁烟丸。若有开鸦片馆者,发现即与查封,并重罚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嘿嘿。。。”林宾日冷笑了几声。 “怎么?”许维满心疑问。 “五千两在百姓眼中算得上是笔天文财富,可在这些富人眼中可能还低不上他们一声哈欠值钱。开个鸦片馆所赚到的远比这五千两白银来说可要多上数十倍不止。 在巨大利润面前容易让人铤而走险,何况就算被查到也只要缴罚银五千两,那自然是合算不已。 再者说了,这大清的天下也不是大人您数月之内就能治理得好的,歪风易竖邪气难除呀。” “你是说底下人瞒着我与那些商人作不法勾当吗?”许维诧异地问。 林宾日很肯定地回答道, “正是如此。大人您莫不成忘了那王重洋?在衙门之中像此等贪吝小人多如牛毛,数不胜数。大人您杀了一个王重洋,还会有七八个王重洋冒出来。 为能打通关节,洋人一向是不惜血本的,勾结了一大批的官员小吏。有他们的撑腰,鸦片自然很顺畅地从零丁洋进入福建、两广、浙江一带。 其实您也不能怪他们,衙门里的差役以及本身就没啥油水可捞,也就只能靠这个赚些养家糊口的钱。 明面上在大人的严令下烟馆全部关闭,暗里还是红红火火得很。这里头就属那张广开的‘纷云馆’生意最好。” 许维听了林宾日这一席话,很是无奈。 毕竟人都要过活的,这衙门的公费本身就少,单靠朝廷每年下拨的五十两白银哪够开销。随便过往一两名朝中大员,置办酒席钱都不止这个数了。况且大清每个衙门哪个不是养上三四个师爷,十一二个衙役的。纯粹靠官府发给的五钱银子,只能勉强温饱而已。 “看来是到了该增加衙役们额外收入的时候了,由我们给总比他们自己向老百姓乱摊派或向洋人索要来得好一些。 宾日,这几****就好好琢磨一下从我们办纺织局所赚的一部分银两里调一些出来给他们的事,务必让这些人办事无后顾之忧,免得说我们这批当官的亏了下属。 到那时他们胆敢再勾结商贩鸦片商,哼,那我就严惩不怠了。 现在你去把诚斋叫来,我与你二人一同去那烟馆看看。顺便发个消息出去,就说明日再次进行封馆行动,我倒要瞧瞧奸商是如何应对的。”(未完待续,) 第二节 第二日傍晚时分,许维与刘翼二人及几个鹰卫便出现在徽州左城的晨风客栈里。晨风客栈乃是大多数参加乡试的秀才聚居之处,许维寻思着住于那里必能探听得些消息。于是索性连去府衙接印一事都置于一边,直接先住进晨风客栈再说。 当许维与刘翼换洗完毕一同来到大堂进餐时才发现,这晨风客栈里用晚餐之人还真叫多,数十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还好这晨风客栈乃是王令棠所开,店掌柜的早就替卫、刘二人预留了位子。虽然偏了点,但对整间店堂还是能一览无余。 许维只是让刘翼随意点了几盘小菜,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些秀才身上。坐在许维右手边桌子的两个年轻秀才愤愤不平的对话让许维萌发了浓重的兴趣。 此二人估摸过去年纪都不会超过二十三四,一人穿天青风毛底绸夹袍,一人穿洗得快要褪了色的蓝竹布长衫。 “范兄,你说说这世道是何其的黑暗。像我等这种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之人居然比不过那些只知吃喝玩乐,丝毫不懂廉耻的人。” “刘兄也太夸大其词了。这乡试还未进行,你怎知我等会不如那等人呢?” “你自己竖起耳朵听听那边人都在讲些什么!”被称为范兄的刚才并未注意到其他桌的人的言语,被刘兄一提醒,便认真听了片刻。许维自然也依样划葫芦,偷听不误。 “今年乡试,我江某人必定高中。到那时我定要再请诸位到这晨风客栈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哦。” “江兄家世好,这举人自不在话下。俗话不是说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区区的举人,在江兄银子作用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啊是啊,江兄之令尊大人在我徽州可是盐业巨头,还被圣上加封了个布政使衔,就连那两淮盐运使曹大人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学政大人了。” “这话说得我爱听。不过话说回来,此次得到试题也不尽止我一人。”江兄又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大声对那几个狐朋狗友说道, “我们这徽州五大豪门,王家、江家、陈家、刘家、赵家恰好今年都有人参加会试,于是五家各自凑了三万两白银,一共是15万两送给学政大人以换取试题。” “15万两!!!”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叹声。 许维在旁听得也是直摇头,这姓江的也太是嚣张了吧,这种秘事都拿到客栈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来叙说,简直嫌命长。 只听得一声啪的响声,把在客栈中的众多秀才都吓了一大跳。原来那是蓝杉年轻人用手掌重重砸了下桌子,只见他怒目而起,冲着江某说道, “江维臣,你江家钱多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招摇。你就不怕有人向朝廷举报你等之所作所为吗?这乡试可不比往日生员的岁试、科试,想怎么贿赂就怎么贿赂。场规严密,受朝廷重视。到得东窗事发事,就算你爹是江春,怕他也担待不起吧!” 江维臣瞪眼一看,原来是此人,便发笑说道,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吵闹,原来是刘权之刘贤弟。我家钱多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来着。你要是也有钱,也去买试题呀,我又不拦着你。”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无数笑声。刘权之家中一穷二白,平日里买块肉都舍不得,哪来闲钱贿赂考官。 “江维臣,你简直是仕林的败类。纵使你得中举人,也过不了会试那一关。”刘权之被气得直发抖。 “过不过得了是我的事,你用不着多管闲事。” “那你就等着接诉状吧。”刘权之一时火起拉着范建中便走向客栈外。而江维臣此时才隐约有些担心起来,万一这考试还没考就被刘权之弄得满城风雨那又该如何是好? 鬼眼珠一溜哒,招唤过一个家丁,嘱咐了几句后便见那家丁与其他几位江维臣的家丁结伴而出,尾随着刘权之去了。 许维哪还能不了解这江维臣的心思,他怕那刘、范二人乃是文弱书生,一时遭了毒手,便也招过一名鹰卫小声叮嘱道, “你去跟着刚出去的那几人,若他们有何不法之事,都给我擒下送到府衙等候发落。”鹰卫迅速也跟随着江维臣的家丁出了晨风客栈。 “大人,这江家的势力在徽州可谓庞大无比,其掌门人江春乃是盐业巨子,前不久还受圣上隆恩加授了布政使衔。您立足未稳便挑上了江家,恐不是明智之举吧。”刘翼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江春可是与我老相识了,只是多年不曾相见罢了。在福建我便有所耳闻,其在徽州地界,这话可比老佛爷都管用,我还正想去拜访一下。没想到初到徽州,便撞上他江家之人在做着不法之事。”许维笑了笑,不在意地接着说道, “只要拿到确凿证据,我看他江春不向我低头。” 话说到此等份上,刘翼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再这么劝下去,弄不好许维反而会怀疑自己与那江家有勾结。 过不了片刻,鹰卫便匆匆而回,低头向许维小声汇报道, “大人,那几个江府家丁确实想在暗处偷袭刘、范二人,被我一一擒拿而下,全数都押到了府衙内,交由衙役们看管。我还特意亮出了大人您的名号,想来他们不会私放那些人的。” “那刘、范二人又如何?” “毫发未伤,一起被送到了府衙。” 许维比较满意鹰卫所为,抬头又瞧了下那江家少爷江维臣,感慨地对刘翼说道, “古话说富不出三代,这还真有些道理。你看这江维臣,按他那德性,就算有千万家财也必被他挥霍一空。走吧,我们去府瞧瞧那刘范二人,此二人倒不失为可用之才。” 许维始终认为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故与刘翼急急离座赶向徽州府衙,生怕府衙衙役虐待了刘范二人。 江维臣根本没注意到许维一行人的仓促举动,尚自在那吹嘘个不停。 “不是我吹牛,我江家在徽州城,只要一跺脚,敢保这地都要震三震。那刘权之不自量力,竟口出狂言,明日定然被府衙收监,诸位看着办吧。。。。” 许维尽收耳内,只嘴角不屑地一撇,放肚子里痛骂了一番,‘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放肆。你让府衙关人我就要关人吗?若不是看在你家老头子的面上,今日便能把你给关押收监了。’ 许维风风火火地赶到府衙,在亮出了吏部的任职公文之后,便从暂留的前任府衙王师爷手中接过了知府印信。 等一切事情皆料理妥当之后,许维与那王师爷闲聊起来, “我说王师爷,听你口音像是绍兴人吧!” “可不是,我们绍兴干这师爷这一行当起码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只要有衙门的地方就必有我们绍兴师爷。可以这么说,当今的大清天下,上自督抚,下至州县,凡有官署,皆有此席,而彼此各通声气,招呼便利。”王师爷见新来的府尊竟主动与自己套起近乎来,顿感受宠若惊,不由大肆吹嘘起来。 “我那前任刘知府刘大人,怎会突然主动提出致仕呢?”许维对那刘秉义还未到离任年龄就提前致仕感到万分疑惑。这刘秉义为官小心谨慎,世人皆知,在乾隆四十一年还被乾隆帝嘉奖为百官楷模,怎会主动提出离任? 提到伤心事,王师爷也是满肚子的牢骚没地方发,这不正好许维问起,就把详情都告诉给许维, “府尊大人您是不晓得,这徽州府关系错综复杂,丝毫不下于京师。就在前几个月,这两江总督的行辕刚从江宁移到了这徽州城,再加上徽州将军瑞英及两淮盐运司,这小小徽州城可算得上是卧虎藏龙。 在城中就算是再小的纠纷事件,查一查后面都有着后台撑着,人人都知京官难做,可又有谁知道这徽州府的知府更难做呀。我们家大人年岁渐大,着实吃不消这人情世故,只好挂冠而去。” “哎,这世道唯有人情债难还,也亏你家大人能狠下决心离职而去。不过许某还不晓得是哪件事惹得老大人如此焦头烂额的。”许维同情了好一番后试探着问道。 “还不是那后街陈三德无端殴毙贾六宝一案嘛。” “这有何难办的,直接抓住那陈德重判不就得了!”许维又狐疑了会发问道, “莫非这陈三德的后台是这徽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王师爷点头称是说道, “许大人猜得不错,陈三德乃是陈吉安的管家,这陈吉安可是徽州五大富豪之一,以经营典当业发了家。陈三德是陈吉安的小舅子,其与贾六宝结怨已久。多喝了几盅酒后路遇贾六宝,一言不合便互殴起来,致使贾六宝被捅七刀当场死亡。 本来此案甚为好审,我家老爷当时便判陈三德秋后问斩,谁料那陈吉安上下活动,先打通了刑部的关节。刑部把陈三德的案宗给驳了回来,认为此案疑点颇多,要求重新再审。 随后又托老爷的好友两淮盐运使曹丹华曹大人来说情。见老爷不为所动,那陈吉安马上又打通了安徽抚衙的路子,由巡抚闵鹗元闵大人出面作说客,要求从轻发落那陈三德。 陈吉安见到我家老爷犹豫不决,便又走江春江老的门路拖来了两江总督雅德。 小小一个案件居然招来了安徽巡抚、两江总督及两淮盐运使这批高官的干预,我家老爷顿感为官难,为清官更难。加上此案已引发极大的民愤,于是上书要求致仕,暂时把此案遗留给下一任的徽州知府。” 听完这王师爷的呈述,许维直摇头不已,大清吏治坏到这般地步,简直无药可救了。一个小案件都有如此大的阻力,更别提其他地方了。地方政务被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给挡住,岂能再造福百姓! 许维捏了捏额下稍微长出来点的胡渣渣,寻思盘算着自己又该如何走下一步,毕竟自己出任徽州知府后也要碰上这一桩公案。当然,相对这前任徽州知府刘秉义来说,许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反正这两江官场又不是自己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多杀几个贪官也是为自己添名声,还能为日后减轻阻力。(未完待续,) 第四节 乾隆四十八年末,乾隆因应许维的要求在朝堂上把是否严禁鸦片交由军机处议处,着一月之内把拟好的奏章上呈御览。 军机处共有五汉四满九位军机大臣,除阿桂久在地方处理公务,福隆安临时外派盛京外,其他的七名大臣不敢怠慢,选了个时间在下朝之后大伙围坐一起讨论着对鸦片是该弛禁还是该严禁的问题。 这七位军机大臣分别是英廉、嵇璜、和、李侍尧、梁大治、郑大进、董诰。 细细数来,这七位中与大清朝的第一宠臣和连着线的居然就有三位之多,分别是英廉,和的岳父;梁大治、郑大进均是以和马首是瞻,本身无太大才干的官员。 可想而知这军机处议处出来的意思也就是和的意思。 和心内是明白鸦片的害处,单看这军机处满汉大臣中,有几个不抽食大烟的。除开自己与那嵇璜、董诰、阿桂外,个个都嗜食上瘾,每日不事先吸食上几口还上不了朝了。而在京的八旗子弟更是吸食鸦片泛滥成灾,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服食鸦片的后果和是知晓的,故和府家丁未有一个敢吸食鸦片的。前两个月有一个家丁私下吸食被发现后,被和乱棍打死在府中。 虽然和本质上是反对鸦片的,但在实际中,每年和都能靠收取洋人贿赂的****百万之巨,他岂能自断财路! 故和在朝堂上历来主张弛禁论,认为‘弛关禁,而厚征其税,责商必与易货,严银买罪名’,‘听任民间自重罂粟’,与洋商竞争,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堵塞白银外流缺口,增加国家收入等等谬论。 和先装出副沉思状,而后检出许维的奏章扬了扬说道, “诸位大人,你们看这鸦片是该禁还是该弛为好?按福建巡抚许维许大人的奏章来看,危害颇大!实可动摇国家之根本,不可不细细思考才是。” 和这话带着讽刺的味道,只要是在官场上混的都知道和与许维之间过节甚深,大部分人都闭上嘴不吭声。 郑大进乃是由广东巡抚晋升至兵部尚书并加军机大臣衔的,其深谙鸦片倾销之道,没少收洋人的钱财,自然也懂得同样收了洋人的钱财的和想法,也是弛禁论的忠实拥护者,于是第一个跳出来说道, “和中堂,这种植罂粟在我中华由来已久,可谓屡禁不绝。我朝自世宗朝颁布律例严禁鸦片以来,吸食者反日见其多,由此可见,采取强硬手段无助于禁烟。许维此折实乃有失偏妥之处,断不宜采纳。” 和见是郑大进讲话,心中暗自高兴。这郑大进可是由广东而来,其所讲的话自有一定的说服力,又见其攻击许维,不由赞赏说道, “郑大人有何妙方尽管道来。这广东可是最早与洋人通商的口岸,郑大人久在广东任职,必有其独特见解。不似许维年轻,并无多大治理地方的经验,只那嘴上夸夸其谈罢了。” 和这一番言论,前半段倒是说得有些道理,说得其他军机大臣们都纷纷点头赞同。毕竟福建与广东相对比来说,广东更处得前一些,那里的洋行规模也是最大的,洋人众多。若说处理洋人事件经验最丰富,非广东官员莫属。说到后半段,也只有一名军机大臣眉头暗自皱了皱,对和如此打击异己,实不敢苟同。此人姓董名诰,字蔗林,军机大臣兼吏部侍郎,乾隆朝老臣,深受乾隆欣赏。 受到鼓励的郑大进为在和面前表现一番,自然不遗余力地开始表演, “吾认为弭禁鸦片之策有三,诸位同仁可一一商酌。 上焉者拔本塞源,次则严法厉禁,下则避重避轻’,所谓拔本塞源,即闭关绝市,实际根本办不到。而严法厉禁,却‘立法愈峻,则索贿愈多,其包庇如旧’。为今之计,亦惟权害之轻重而已。自一人言之,则鸦片重而银轻,合天下言之,则鸦片轻而银重’,弛禁就是避重就轻的良策。” “说得好呀,说得太好了。郑大人久在地方做事,想的事也周全。你这避重就轻之法我万分赞同,诸位同僚有何异议吗,可以拿出来一起讨论一番。”和故作姿态大方地说。 梁大治、英廉均举双手赞成,并无异议。嵇璜两耳不闻窗外事,万事皆赞同,有名的好好先生。而李侍尧虽与和结下死仇,可在军机处并不占优,故也经常装聋作哑,不吭声。 “既然诸位大人都同意郑大人之意,那我们就共同拟一个章程出来,上呈御览吧。”和准备结束此次讨论。 有人不同意了。 “慢着,吾不甚同意誉捷兄之观点。”一个洪亮的声音冒了出来。 和定睛一看,是那京师有名的理学名家董诰,这人平时不吭不响的,********扑在做学问上,门生弟子可谓遍天下。在仕林眼中乃是泰山北斗一类的人物,平日里倒也不怎么与己作对,为何今日居然会跳出来为那许维说话? 和也不好拦着董诰不让他说,只能下意识地说道, “既然蔗林兄另有想法,和某洗耳恭听。” 董诰为人素来正直,在京师百官中威望甚高,他看不起和凭借着巧言令色而走红于乾隆跟前,没什么顾忌地说道, “吾查粤海关之税,所入者不过百万,而鸦片烟之银,漏出外洋者,不下七八百万,以无用有害之物,毒中国之人,而又竭中国之财,夷计之狡,莫甚于此。 吾以为许大人奏章所提皆乃中听之言,试想若真能遵照其欲截其流,但塞其源之策,请皇上饬谕两广总督,责成水师提督,严查大屿山之船,交易之窑口,悉籍其党,立置重典。一面檄知该夷国王,嗣后夷船不准装载此物,如违即照汉奸治罪。这鸦片之患何愁不除!” 虽然董诰说得在理,但在军机处里出头替许维说好话,可就让和下不了台了。和虎着张能滴出油的肥胖脸,又转头看了另外几位军机大臣后,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诸位大人的意见如此之不统一,那我看就等几日再作商议吧,各位大人请回。” 军机处由于首席军机大臣阿桂常年不在,一般由和全面主持日常大事,经过他的一番联动,军机处对于福建巡抚许维的折子终于作出了反应,上呈给乾隆的折子依旧是换汤不换药,表明闭关不可,徒法不行,莫如保持旧有格局不变,各省自行决断,以静制动为宜。 乾隆因为粤海关每年皆有百万两的岁入和种种报效,故对鸦片之祸并不是太在意,其只在意粤海关是否有短报银两之实,在派出一位钦差大臣前往广东对帐后,便匆匆结束在朝堂上对鸦片之祸的讨论,并在许维的奏折上批复,该抚可自行酌情处理。(未完待续,) 第四节 乾隆四十八年末,乾隆因应许维的要求在朝堂上把是否严禁鸦片交由军机处议处,着一月之内把拟好的奏章上呈御览。 军机处共有五汉四满九位军机大臣,除阿桂久在地方处理公务,福隆安临时外派盛京外,其他的七名大臣不敢怠慢,选了个时间在下朝之后大伙围坐一起讨论着对鸦片是该弛禁还是该严禁的问题。 这七位军机大臣分别是英廉、嵇璜、和、李侍尧、梁大治、郑大进、董诰。 细细数来,这七位中与大清朝的第一宠臣和连着线的居然就有三位之多,分别是英廉,和的岳父;梁大治、郑大进均是以和马首是瞻,本身无太大才干的官员。 可想而知这军机处议处出来的意思也就是和的意思。 和心内是明白鸦片的害处,单看这军机处满汉大臣中,有几个不抽食大烟的。除开自己与那嵇璜、董诰、阿桂外,个个都嗜食上瘾,每日不事先吸食上几口还上不了朝了。而在京的八旗子弟更是吸食鸦片泛滥成灾,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服食鸦片的后果和是知晓的,故和府家丁未有一个敢吸食鸦片的。前两个月有一个家丁私下吸食被发现后,被和乱棍打死在府中。 虽然和本质上是反对鸦片的,但在实际中,每年和都能靠收取洋人贿赂的****百万之巨,他岂能自断财路! 故和在朝堂上历来主张弛禁论,认为‘弛关禁,而厚征其税,责商必与易货,严银买罪名’,‘听任民间自重罂粟’,与洋商竞争,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堵塞白银外流缺口,增加国家收入等等谬论。 和先装出副沉思状,而后检出许维的奏章扬了扬说道, “诸位大人,你们看这鸦片是该禁还是该弛为好?按福建巡抚许维许大人的奏章来看,危害颇大!实可动摇国家之根本,不可不细细思考才是。” 和这话带着讽刺的味道,只要是在官场上混的都知道和与许维之间过节甚深,大部分人都闭上嘴不吭声。 郑大进乃是由广东巡抚晋升至兵部尚书并加军机大臣衔的,其深谙鸦片倾销之道,没少收洋人的钱财,自然也懂得同样收了洋人的钱财的和想法,也是弛禁论的忠实拥护者,于是第一个跳出来说道, “和中堂,这种植罂粟在我中华由来已久,可谓屡禁不绝。我朝自世宗朝颁布律例严禁鸦片以来,吸食者反日见其多,由此可见,采取强硬手段无助于禁烟。许维此折实乃有失偏妥之处,断不宜采纳。” 和见是郑大进讲话,心中暗自高兴。这郑大进可是由广东而来,其所讲的话自有一定的说服力,又见其攻击许维,不由赞赏说道, “郑大人有何妙方尽管道来。这广东可是最早与洋人通商的口岸,郑大人久在广东任职,必有其独特见解。不似许维年轻,并无多大治理地方的经验,只那嘴上夸夸其谈罢了。” 和这一番言论,前半段倒是说得有些道理,说得其他军机大臣们都纷纷点头赞同。毕竟福建与广东相对比来说,广东更处得前一些,那里的洋行规模也是最大的,洋人众多。若说处理洋人事件经验最丰富,非广东官员莫属。说到后半段,也只有一名军机大臣眉头暗自皱了皱,对和如此打击异己,实不敢苟同。此人姓董名诰,字蔗林,军机大臣兼吏部侍郎,乾隆朝老臣,深受乾隆欣赏。 受到鼓励的郑大进为在和面前表现一番,自然不遗余力地开始表演, “吾认为弭禁鸦片之策有三,诸位同仁可一一商酌。 上焉者拔本塞源,次则严法厉禁,下则避重避轻’,所谓拔本塞源,即闭关绝市,实际根本办不到。而严法厉禁,却‘立法愈峻,则索贿愈多,其包庇如旧’。为今之计,亦惟权害之轻重而已。自一人言之,则鸦片重而银轻,合天下言之,则鸦片轻而银重’,弛禁就是避重就轻的良策。” “说得好呀,说得太好了。郑大人久在地方做事,想的事也周全。你这避重就轻之法我万分赞同,诸位同僚有何异议吗,可以拿出来一起讨论一番。”和故作姿态大方地说。 梁大治、英廉均举双手赞成,并无异议。嵇璜两耳不闻窗外事,万事皆赞同,有名的好好先生。而李侍尧虽与和结下死仇,可在军机处并不占优,故也经常装聋作哑,不吭声。 “既然诸位大人都同意郑大人之意,那我们就共同拟一个章程出来,上呈御览吧。”和准备结束此次讨论。 有人不同意了。 “慢着,吾不甚同意誉捷兄之观点。”一个洪亮的声音冒了出来。 和定睛一看,是那京师有名的理学名家董诰,这人平时不吭不响的,********扑在做学问上,门生弟子可谓遍天下。在仕林眼中乃是泰山北斗一类的人物,平日里倒也不怎么与己作对,为何今日居然会跳出来为那许维说话? 和也不好拦着董诰不让他说,只能下意识地说道, “既然蔗林兄另有想法,和某洗耳恭听。” 董诰为人素来正直,在京师百官中威望甚高,他看不起和凭借着巧言令色而走红于乾隆跟前,没什么顾忌地说道, “吾查粤海关之税,所入者不过百万,而鸦片烟之银,漏出外洋者,不下七八百万,以无用有害之物,毒中国之人,而又竭中国之财,夷计之狡,莫甚于此。 吾以为许大人奏章所提皆乃中听之言,试想若真能遵照其欲截其流,但塞其源之策,请皇上饬谕两广总督,责成水师提督,严查大屿山之船,交易之窑口,悉籍其党,立置重典。一面檄知该夷国王,嗣后夷船不准装载此物,如违即照汉奸治罪。这鸦片之患何愁不除!” 虽然董诰说得在理,但在军机处里出头替许维说好话,可就让和下不了台了。和虎着张能滴出油的肥胖脸,又转头看了另外几位军机大臣后,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诸位大人的意见如此之不统一,那我看就等几日再作商议吧,各位大人请回。” 军机处由于首席军机大臣阿桂常年不在,一般由和全面主持日常大事,经过他的一番联动,军机处对于福建巡抚许维的折子终于作出了反应,上呈给乾隆的折子依旧是换汤不换药,表明闭关不可,徒法不行,莫如保持旧有格局不变,各省自行决断,以静制动为宜。 乾隆因为粤海关每年皆有百万两的岁入和种种报效,故对鸦片之祸并不是太在意,其只在意粤海关是否有短报银两之实,在派出一位钦差大臣前往广东对帐后,便匆匆结束在朝堂上对鸦片之祸的讨论,并在许维的奏折上批复,该抚可自行酌情处理。(未完待续,) 第五节 老天似乎成心要把这天给下塌,从许维出文星酒栈至抚衙期间,这雨就丝毫未停过半刻。而许维也没在抚衙内多逗留,一回府马上换轿冒雨直奔吉庇巷刘知渠刘府。 见巡抚大人冒雨前来拜访,刘知渠心里直犯嘀咕,也不晓得这‘折腾鬼’大雨天的所为何事。自搭上和的门路后刘知渠便从和处知晓许维的难缠,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管家刘海很会察言观色,马上问道, “老爷,要不要跟许大人说您老不在家?” 刘知渠摆了摆手,说道, “那还不必,我倒要看看这一等难缠的官老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上我刘府来。” “会不会是为了那炽山煤矿的事?我听下人说,那王休成日都在省城瞎逛,见谁的轿便告状,若不是世杰少爷出面压下去,早就呈到两司手上。那两司与许维一鼻子出气,肯定会找老爷麻烦。 说不准那状纸今日终于递到许维手中了。”刘海考虑了半响说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手里可有王休写的买卖锲约,公证人还不止一个,正当的土地买卖,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着。”刘知渠底气十足。 许维一下轿便被迎入刘府大堂,刘知渠已端坐于主座静候许维的到来。见到许维后,刘知渠起身相迎并抱拳朝许维打招呼道, “这不是抚台许大人嘛,怎么大雨天的有如此闲功夫到我刘府上来呀。是不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触犯国法了?若真是那样,大人尽管严办便是。” 刘知渠的一番话,让许维直呼此老真是老奸俱滑,说话不着谱。 “刘道台他一向奉公守法,怎会触犯我大清刑律,刘老先生多虑了。” 二人分庭落座后,等丫环上完茶,许维率先开口道, “自张广死于非命之后,刘老先生便跃居福州首富,真乃可喜可贺呀。” “这有何喜呀。所谓棒打出头鸟,成为首富,这是非也多,日后还要仰仗大人了。” “仰仗我?”许维一时没会过意来。 “是啊,若省城治安糟糕之极,那我这首富可就首当其冲了。若再发生前次我的家人在家中遭匪人劫持,被勒索数万银两及粮食若干的事,我这把老骨头非散了架不可。” 被暗讽了一顿的许维,把刘知渠放在肚子里骂,真是个老不死的东西,早知道上次就多要点赎银及粮食。 许维掩藏起心中的不满,干笑道, “刘老先生你可真会说笑。” 见许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刘知渠心中暗自冷笑了几声,嘿嘿,毕竟年纪还轻,为官日子尚短,怎会是自己的对手!和和中堂也太看得起他了。为免真的惹急了许维,刘知渠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模样,问道, “不知抚台大人今日光临寒舍所为何事,我刘某人洗耳恭听。” 许维见切入正题,也收起不悦的心情,言语颇为客气地说道, “刘老先生,本抚今日前往南城公干之际,路遇一拦轿告状之人,他所告之事恰巧牵扯到你们刘府,故本抚特意冒雨专程过府找刘老先生详谈。 若是诬告陷害,本抚自然会严办此人。若真有此事,本抚也会看在刘老先生在福州善举无数的面上网开一面的。” 刘知渠现出一副浑不知情的模样,叫屈道, “何人敢造谣中伤本人呀!想我刘家时代书香门第,行的是善举,在福州救人无数,怎会有人到抚台大人面前告状呢?实在是不可理解之致。” “刘老先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休之人?此次拦轿告状便是此人。” “王休?”刘知渠脸上一片茫然的样子,嘴上念叨了几下王休的名字,而后肯定地说道, “抚台大人,老夫可以肯定从未听过此人姓名。不知此人告我何罪?老夫倒想听听此等刁民的诉状。” “这王休告你刘府谋夺其家产,以五万两白银价格抢走马尾炽山煤矿。 刘老先生,可有此事否?”许维带着笑意询问刘知渠。 刘知渠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喊骂道, “此等刁民实在可恶之极,我刘府怎会做出如此丑事来?大人,绝无此事,定是他造谣中伤之言,还请抚台大人查明,还我刘府一个公道。” “那王休手上可握有买卖锲约,末尾还有刘道台的签名,我看不假。” “是吗?刘海,有这么一回事吗?”刘知渠明知故问。 “老爷,我正想向您汇报。世杰侄少爷确实在前几天刚买下马尾炽山煤矿。” “哦。这也不算什么,你情我愿的买卖,公平合理。”刘知渠随口应道。 许维笑说道, “刘老先生,那个锲约之上一座煤矿的价才值五万两白银,怎么想也太不合理了吧。我就想不透是怎么个公平合理法。我还听闻这锲约能签成,似乎还有一定的猫腻在里头。” 刘知渠现在才发现这新任抚台许维并不是个可以随意任人摆布的愣头青,应当小心应付才是,于是认真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签这个锲约我可是有人证物证的,那王休情愿卖五万两白银怪得了谁。” 许维也早预料到刘知渠会如此说,毕竟锲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想翻也难。许维压低声音附着刘知渠的耳朵说道, “刘老先生,那王休的状纸本抚已接下,这大街上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的。不若您老卖个面子与我,半卖半还得了。” “半卖半还?他王休还有钱买吗?”刘知渠翻了翻白眼,瞪了下许维。 “怎会没钱呢?只要刘老先生开出个价码来,那王休定能出得起钱的,毕竟那炽山煤矿是他的祖传家业。” 刘知渠也是成了精的人,马上听出许维的言外之意,心里揣摩着: 王休的家底老夫又不是不晓得,早就挥霍一空了,哪有钱再来赎炽山煤矿。看来这姓许的是自己想要这炽山煤矿了。 这煤矿从王家手中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能赚钱什么变通法子都行,卖给谁也无太大分别。何况这姓许的又是一省的巡抚,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许大人,我与王休之父王翰还是多年的交情,他见到我还要尊称我一声世伯。我又怎会忍心看到王世侄流离街头呢。”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老家伙看来不好对付。 “还请刘老先生开个价,我好回去与那王休说。” 刘知渠不客气了,先伸出二个手指又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一下,随后笑而不答地望着许维。 许维看了后在心中盘算开, 二十五万两偏贵了些,实际估价也不过大三十余万两,这老鬼以为自己是傻子不成?那王休签下锲约也才不过五天光景,五万两银子五天之内就增为二十五万两,一天五万两,还真******贵,干么不去抢? “刘老先生,五十万两王休岂能拿得出?您老太会开玩笑了吧。”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拐弯抹角的呢。王休当然出不起五十万两白银,但若换了抚台大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商言商嘛,抚台大人您要想想,这煤山一年收入在二十万两,而净利润在十二万两左右,只需短短四年,便可返还本钱。我只开价五十万两,已算是仁至义尽了。”刘知渠直截了当地说出价码。 许维心想,你刘知渠也太会算计了吧,把帐居然算到我头上来了。我许维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是!这炽山煤矿诚如你所说的,三年可以还本。若由我入主,添加一定的新型器械并实行全新的劳作制度,还可把还本期限提前至一年半左右。 但你想要从我身上拿走五十万两,哼哼,连门都没有了。 只有我从别人身上捞钱的份,哪轮得到别人从我身上刮钱。我就是要空手套白狼,白要你这座煤山,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许维站起身朝拱了拱手刘知渠,语调怪异地说道, “既然刘老先生出价五十万两,那我这就回去与那王休说说,看能不能说服他。你我后会有期,告辞。” 见许维甩袖而出刘府,刘知渠也有些发愣。他万万没想到这许维居然如此性急,做生意嘛,本来就要来几番的讨价还价,自己的底线是三十万两,谁曾想那姓许的连一次还价都不还,直接走人。哎,如今当官的与人谈起交易来根本就没有好好谈的诚意,都抱着个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 “老爷,这抚台大人恼羞成怒,会不会对我们刘府不利?”刘府管家不由有些担心。 刘知渠捋了捋额下白须,想了想答道, “我料姓许的还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吧,要知道我们刘府与和和中堂还有着关联,我岂能怕了他许维不成。” “是啊是啊,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三小姐嫁入和府真是嫁对人了,更何况侄少爷也在衙门里做事,最岂码也能听到些风声。” “你去通知世杰,凡事小心点,别露出什么把柄被那姓许的小子给抓住了。你还站在这干么,还不快去!”见刘海站着不动,刘知渠火了。 “老爷,现在就去?”刘海踌躇了起来,反问道。 刘知渠本想训斥刘海一番,忽然想到什么,眼一瞪刘海,急问道, “莫不是世杰现在正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没有,老爷说重了。世杰少爷今日正巧带人去抓捕那王休,怕他到处乱说话,给我们刘府添麻烦。” “糊涂呀糊涂,在这当口,岂不是要被那姓许的给逮个正着!你还不赶紧亲自走一趟,叫世杰放掉那王休。他那个官位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撤了,那可花了我四万两的白银呀!” 刘海知道刘知渠心疼银子,哪还敢怠慢,立刻拔腿就出了刘府直奔天忻客栈而去。 事情总是这么巧,当许维走出刘府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也是天忻客栈。他吩咐银雪道, “雪儿,我们暂不回府,让他们转道天忻客栈,我要再去会会那王休。” “少爷您要动那刘府了吗?” “是啊,这老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放肆,仗着后面有个和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趁此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许维半眯着眼端坐于轿内答着银雪的话。 “转道前往天忻客栈。”银雪在轿外高喊了声后,便见巡抚大人的轿子转了个头朝天忻客栈的方向前进,数十名亲兵也整齐划一地转身紧跟着轿子。 就在许维一行人快要接近天忻客栈之际,从客栈内出来数个官差打扮之人,他们的手臂上架着一个人,半拖半拽着走向一顶小轿子。 此时雨已停了,银雪眼尖,从依稀的背景认出那正是许维要拜访之人,王休。 银雪迅速撂起轿子上的小布帘,冲里面的许维急切地喊道, “少爷,不好了,有人把那王休给绑走了,看装束好像还是衙门里的人。” 端坐于轿内正闭目养神,思考着该如何与王休商谈的许维,听到银雪的话音后,眼微睁,射出一道精光,嘴角边不住浮现出冷笑,大手一挥,下令道, “还呆着干么,给我追。居然敢在我面前抢人,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放肆。若真是那刘世杰所为,有他好果子吃的了。” 许维所料不差,把王休给绑走之人正是刘世杰的手下,而刘世杰则亲自押阵。当手下的衙差把王休从天忻客栈中抓捕出来时,有个眼力甚好的差役大老远便见着许维的座轿。 抚台大人的轿子怎么也冲着这边来了,不会跟这个姓王的有关系吧? 带着疑问这名差役迅速向刘世杰禀报。而同样坐于轿内等候消息的刘世杰一听则连喊不妙,绑了这姓王的可能惹上麻烦了,保不准这姓王的早与那姓许的有所勾搭。 “来人,快点给我撤回府,谁走得慢,我让谁吃鞭子。”刘世杰想甩掉许维。 道台大人的话谁人敢不听,大伙更晓得离自己不远的轿子里坐着的人难惹,不然刘道台也不会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了。 那些衙差们都是鬼精灵,立刻把王休给塞进早备好的小轿,护卫在轿子两旁撒开脚便飞一般地撤回道台府。 刘世杰身为兵备道道员,对省城治安负有一定职责,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故老百姓一见是刘世杰的座轿,都纷纷避而远之。 不过老百姓对这些官差的行动感到奇怪的是,往常那些衙差哪个不是耀武扬威的,路过街面时不顺手牵羊一番,哪有今日这般老实,个个低着头只顾走路,一副死了爹又死了娘急着去奔丧的模样,太是奇怪了。 再抬头往后一看,乖乖,这群官差的后面还追着一伙官差,嘴上还不断喊着‘前面的停下’之类的话,看来这会上演的是官差捉官差的把戏,难怪姓刘的会跑得如此急。 福州的老百姓们都自发地站在路旁看热闹,人数越来越多,嘴上还都高喊着口号给双方加油,场景实在是怪异得很。 坐在轿内颠簸不已的许维苦笑着掀起轿帘嘱咐银雪道, “雪儿,你一个人立刻追上去截住他们。若再这么大部队一窝蜂追下去,简直是让福州的百姓们看我们当官的笑话,丢尽我巡抚衙门的脸面了。” 可不是嘛,前一批官差如丧家之犬,后一批官差如劫财土匪,一前一后大呼小叫毫无形象可言,双方那是你追我逃,不亦乐乎。 银雪不敢多停留,带着随身的长剑几个起纵飞跃后,便迅速接近了刘世杰一行人。在几个差役的注视下,银雪越过他们的头顶,落在轿子前。双手一横伸,拦住了去路。 前面有人,抬轿的轿夫不得不紧急刹住脚,可依着惯性,却把坐于轿内的刘世杰给甩了出来。只见刘世杰几个翻滚,便滚到银雪的脚旁。头上的顶戴跌落于地,身上的官袍也多处刮破,脸上还沾上了雨后的淤泥,可谓狼狈不堪,犹如叫花子一般。 刘世杰被甩出轿子后,人还半趴在泥泞的道路上,喘着粗气,抬眼一看居然是个小娘们拦住自己去路,害得自己如此下场,不由恶从心头起,大叫道, “来人,把这臭婆娘给我拿下,带回府去好好训导。” “喳。”一旁的官差早就垂涎银雪的美色,一大伙人如同饿狼般都扑了上去。 银雪嘴角轻轻一撇,非常不屑这些官差的好色,柳叶眉一挑,娇喝道, “你们这些官差,平日里为害乡里,早就要受些教训了。” 右脚一带,朝前一个猛踢,直接踢中最先冲上来的一个衙役,力道极其猛烈,把他给踢飞出一丈之外,依旧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过了好半响才轰然倒地。 左手的剑鞘顺势迅猛地划过一道弧线,连续砸中冲上来的三名衙役的穴道,那三名衙役连哼都没哼半下便全都倒当场昏迷过去趴倒在地。右手拔出长剑,一个横拍,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过后,此名衙役的半边脸火红一片,牙给敲碎数十颗,疼得他蹲在地上抱着脸嚎啕大叫。 又一个连环八叶腿,啪啪啪啪。。。,连续数声响后,八名衙役****都分别挨了银雪一腿,同一瞬间摔倒在地,兵刃散落一地,吐血不止,根本站不起身来。 剩余的六个衙役在刘世杰督促下,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地围上来,却被银雪眼一瞪,又都纷纷把手中兵刃丢弃,转身便逃之夭夭,哪还顾得上顶头上司的性命。 银雪还剑归鞘后,拍拍双手弹去尘土,来到刘世杰跟前,用一只脚踏中正想挣扎着站起来的刘世杰的肩膀。 被踩得站不起来的刘世杰,打出生以来就没吃过这种亏,他那张脸顿时被撑成了朱红色,极力挣扎着想摆脱银雪的控制,出言威胁并咆哮道: “大胆妇人,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敢快把我给放了,不然大祸临头勿要怪我。”刘世杰大概是被气糊涂了,他也不想想,敢直挑你道台的,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银雪似笑非笑地望着刘世杰,暗自叹息做官的怎么都是这般的猪脑袋,左手如变戏法般拿出个铁铸腰牌,指了指上面的抚字,说道, “刘大人,您看我手上所持何物?” 刘世杰打量了几眼后,这嘴上的声音顿时就小了大半截,人重新又软到地上去了,那声音就如蚊子般细小, “是抚衙的腰牌。” “既然知道了你还要不要捉我?” “下官不敢。”刘世杰彻底没了脾气。 “你不捉我可我们的巡抚大人要捉你了,起来,去见抚台大人吧。”银雪跟拎小鸡似的把刘世杰从地上拎了起来,抓着刘世杰的衣领奔向许维一行,刘世杰就如一只看家狗般异常狼狈地被牵着走,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轿帘一打开,许维从轿内走出,一见到正蹲在地上喘大气的刘世杰,故意装出副惊讶的模样,指着刘世杰问道, “咦?这不是刘世杰刘道台嘛!刚才劫了个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之人莫非就是你不成?” 刘世杰哪敢回答是字,头始终低垂着。 “刘大人,您没听到我抚衙的人在后面叫您停下吗?” “没有,下官确实没听到。”刘世杰抵死不承认。 “屁个没听到,抢了个人就想开溜,简直丢尽做官的脸了。来人呀,摘掉他的顶戴花翎。”许维哪管他的分辨。 两个抚衙亲兵一左一右把刘世杰给死死夹住,又上来一人把他的顶戴花翎摘去。被抚衙亲兵拖走的刘世杰大呼冤枉,边蹬腿边叫喊着, “大人,您不能随便撤我的职,我没过错呀。” “哼哼,我堂堂一省巡抚要是连你个道台都免不了职,那我还当这鸟巡抚有什么用处。押回去。”官大一级压死人,单凭许维的顶戴确实足够让刘世杰闭上嘴。(未完待续,) 第六节 乾隆四十九年元月二十九日,许维正在马尾巡抚行辕内仔细地看着挂于墙上的福建全舆图。目前情形已是相当的紧张,据密报,英国远东舰队四天前已经驶离澳门,推算日程,应该要进入马尾海域了,怎么还不见下边的人禀报敌情,许维感到有些纳闷。毕竟成日在算计英国人,没面对面地打上一战,实在有些郁闷。 砰,门被推开,林宾日算得上是跌跌撞撞好不狼狈地冲入许维房内,那额头上汗水正一粒一粒不受控制地滴下来。 “大人,英船已然出现了。”林宾日气喘嘘嘘地讲着。也为难了林宾日,他一个书生要从炮台方向一直小跑到巡抚行辕内,路程又远,着实不容易。 许维眼放亮光,重拳砸了下墙,把挂在墙上的福建全舆图都差点给震掉了。 “好,总算看见英国人了,也免得我朝思暮想。走,跟我一起去炮台。” 不到半盏茶功夫,许维已站在控制海口的主炮台之上了,他正拿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形,身边还站着福建军界大批将官,从右至左依此是罗兴阿、冯治、高占庆、杨遇春、杨芳、张耀详、马炳辉。 控制着海港入口的主炮台,是由三合土厚墙筑成,十个炮眼都用20厘米铁板作护板,每个炮眼都安放一门17厘米的大炮;在港口两旁还有三座小炮台,一座安有四门15厘米的滑膛炮,两座安有五门15厘米的滑膛炮。 现在马尾海面上只出现三艘战舰,看来英国远东舰队主力还未驶离,这三艘应是先期抵达试探清军防御的。但令人可气的是,这三艘之中有两艘在己方炮台的攻击范围内,显然英国人认为清军的大炮威力不足以击穿舰身用15厘米铁板防护的英舰。 “这三艘都是什么号?”许维边观察边询问。 林宾日答道, “大人,分别是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 “亚约号、圣玛号?就是上次曾轰击我福建水师的那两艘战船?” “正是!” 许维很想先发制人,率先攻击英船,但顾虑到中华所谓****上国的姿态,也只能等着英军先动手。 “让所有将士提高警惕,英船可能会随时发起进攻,各营将官不得懈怠。”话音还未落,一个亲兵便跑了上来,甩了个马蹄袖后双手呈上一封书信,禀道, “大人,英人递来一封信。” 许维接过后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看,全是英文,看不懂,眉头一皱,骂道, “也不晓得英人想要做什么,来人,请翻译立刻来。” 经过翻译一番翻译后,许维总算明白这封信的内容。原来这是英国人先遣分舰队司令偌斯利爵士的最后通牒,信中大意是要清军解除防御,交出沿岸诸炮台,并开放福建海域,予以正常通商,不得尚自扣留大英帝国贸易船只。否则,定于竖日攻击炮台。 看完翻译的书信后,许维冷笑了片刻,把原信给揉皱,直接弹进炮台下的大海中,指示翻译道, “你给我回信,就说本抚没心情与他们英国人做贸易。他们要做,自个寻其他省份做去。只要我许某人在福建一日,鸦片就别想流进分毫来。”又想了想,重新说道, “算了,洋人啥都不懂,就别回信给他了。” 乾隆四十九年元月三十日早上,因为昨天早上发出的最后通牒得不到满清地方政府的回复,8时30分,偌斯利爵士向英舰发出准备战斗的命令。 此刻三艘英军战舰是如下部署的; 由于亚约号吃水较浅的缘故,不能驶入内港,胆大妄为的偌斯利就在港外选择一处仅距清军主炮台900米的地方停靠,战舰右舷向着主炮台,左舷向着五门炮的炮台。虽然该舰因此落在守军炮火到达的范围,但偌斯利并不惧怕,认为凭借炮手们的技术及镇定来抵消其位置上的危险。 圣玛号位置稍远,处于清军主炮台射程之外,它的左右舷炮主要对付各装四门炮的炮台。至于安东尼号,则由于吃水较浅的缘故,因而驶入到港湾的深处,在那里,它将冒着清军炮火的威胁,向两岸的清军炮台进行侧面或背后的攻击。 9时整,英舰大炮向清军炮台发出猛烈而准确的炮火,而清军炮台在许维的指令下,早已严阵以待,见英军率先开炮,清军诸炮台也立即以同样猛烈的炮火还击。 第一次马江海战爆发。 营官林得胜奋战甚力,指挥射出的第一排炮便击中安东尼号的铁甲,有两发炮弹在击中木制垫板后爆炸,当场炸死英军水手四人。一颗炮弹甚至夹着啸声钻进一门20厘米大炮的炮膛,击坏了这门炮。亚约号也被附近清军炮台上的炮弹击中帆缆索具,几根绳索被炸断。 亚约号用全部炮火向清军炮垒射击,老牌军事帝国士兵的军事素质得到充分体现,他们的炮击比起清兵来,远高得多。基本炮炮命中,相反清军的炮弹往往是十中其一,可见杀伤力有多大的差别。没几下,亚约号当面的炮垒里的清兵便被轰炸得百人只剩二十余,炮垒里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表达,到处都是散落的残肢碎骨,只剩半个脑袋的清兵比比皆是。 而安东尼号也以其准确的舷炮齐射,在第一排炮中就将清军的主炮台给轰毁。此后偌斯利命令放慢射击速度,以提高炮手的命中率。于是英舰的炮弹不断射进清军炮台的各个炮眼,轰毁炮膛和炮架,炸死炮手。 最后,英舰的一发炮弹击中清军主炮台的弹药库,引起强烈的爆炸和大火。 率领百余名士兵潜伏在炮台墙外沟中张耀详、马炳辉看到藏身不住,只得命令林得胜带领残存炮手撤退,但已伤亡士勇80余人。至于其余三个小炮台在英舰的攻击下,很快也被轰毁,失去抵抗能力。 站在百米开外的一座小土包上的许维及一众官员也被附近炮弹所引发的阵阵热浪给熏得不住后退,身旁还有炮弹在不时的爆炸,烟尘四起。林宾日关心地提议道, “大人,是不是该让我们的守军后撤一点呀?已经顶不住了。” “是啊,英舰的炮火明显比我们强上十余倍。就这么一直轰炸下去,所有防御设施非被他们给削平了不可。让前方将士后撤一些,引他们上岸。在陆地上再较量一番。”杨遇春也在旁说着。 砰。又一道巨响,一发炮弹在距许维仅百米处爆炸,那带起的狂风差点把许维的官帽都吹飞了。本来还对己方的防御抱有几分希望的许维,因为过高的估计,只能接受难咽的苦果,颇有些狼狈地把官帽扶正后,失望地果断下命令道, “立刻让前方炮台上的将士全部后撤,引诱那些英军上岸。” 在接到命令后,所有守军都如兔子般一个比一个窜得快地退往港口的高地,继续用弓孥及火铳射击英舰。 偌斯利在指挥舰炮摧毁守军炮台的同时,命令亚约号上的200名海军陆战队登陆占领清军遗弃的阵地。在海军上尉艾米尔的率领下,这支小部队很顺利就占领了近海的小炮台。 接着,偌斯利又下令安东尼号上的200名海军陆战队,在舰长马汀中校的指挥下,登陆与亚约号的海军陆战队会合,准备攻占由撤出炮垒的清军驻守的港口高地。于是3艘英舰集中火力向港口高地延伸射击,清军立足不住,又再次后撤。其中,协防马尾的高占庆部金华修营表现最差,并未接战,即退奔十余里远。英军海军陆战队几乎不费什么气力就占领了港口高地,天黑后,英军在新占领的阵地上宿营。 同一时间,在巡抚行辕内,许维正黑着一张脸,冲在场的将领大发脾气, “你们都看看今日的表现,还未接战,便有人带队撤退十余里之远。如此之将兵,焉能胜英军。” 这番话明显冲着高占元而去。对于部下私自后撤,高占元也感觉很没面子。在许维的咄咄逼人言语中,不敢辩解半句。 “高副将,你认为金游击一事该如何处置?”许维语气不善地询问道。 被许维一反问,高占元有点懵。这金华修也只是未经接战尚自后撤而已,在高占元的脑海里,似乎并没什么罪可言,反正大清的将官不都是这般模样的嘛。打战时丢上一两块地,死上三五百人很正常,更何况那金华修还是自己的内弟。 “许大人,这金华修临阵脱逃,确实是大罪,不过他这也是人之常情。谁能料到英国人有如此猛的炮火呢。一炮轰来,百米之内都在震动摇晃。那金华修又久疏阵仗,难免遇此场景有所惊慌失措罢了,还望大人能宽免于他。”高占元不遗余力地劝说着许维,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许维这第一仗输得正冤得很,再一听高占元如此解释,火气可更大了,好嘛,不怪自己带兵不行,反而推说敌人炮火太猛,都这般那你还打屁仗,干脆等敌人直接投降了事得了。 许维沉下老脸,直接了当地训斥说道, “高大人,都如你这般带兵,那这战还打不打了?英国人的炮火从头到尾都是猛烈的,你是让本抚顶失疆之罪不成。 大敌当前,我也不给你讲什么情面了。一句话,这金华修临阵脱逃,死罪一条。来人,即刻捉捕金华修,押至帐前问斩,并请所有大小将官一体观刑。日后若再有此事发生,依前例执行,定斩不赦。” “大人。。。”高占元还想劝说,却被许维给打断, “还有你,高副将,你自己带兵不严,以至丢失阵地,让英军占领炮台,此罪非小。” 见斥责转移到自己头上,高占元不再敢多狡辩,只管低头不语。 “姑念你为人还算勤勉,就免你三十军棍之罚,并责成你戴罪立功,于今夜出任先锋队率兵偷袭英军军营。若赶不了他们下海,那本抚就将请王命斩你于阵前。” 许维恩威并施,弄得高占元不服也不行,只能略作表态道, “多谢大人开恩,末将今晚定当竭尽全力,全歼英夷于此。” 但愿如此。许维对高占元并不抱太大希望,本意也只是要牺牲高占元,为其身后的部队打掩护。当然,面子上的话还得要说,许维呵呵一笑,又转而夸奖了高占元几句道, “高副将乃我大清军人之楷模,今晚必定马到功成,本抚就在行辕内为高副将大摆庆功宴了。” “诸将听令。” 帐内的将领个个站了起来,听候许维的指示: 高占元先行,张耀详部、马炳辉部随后跟进。杨芳、杨遇春两部则左右包抄,以图三面夹击灭那英夷于马尾。 今晚一战,定要有破釜沉舟之势。诸军之中任何人退后,尔等身后的督战队都将格杀勿论。把总临阵退缩,杀把总;游击临阵退缩,杀游击;参将临阵退缩,杀参将。总之一句话,希望诸位能奋勇向前,视死如归。” “喳。谨尊将令。”十几个将官个个半跪地甩了个马蹄袖齐刷刷响亮地答着话。(未完待续,) 第七节 等众人出了大帐,林宾日不放心地问许维道, “大人,您觉得今晚之战有几分胜算?” 许维轻松地坐在太师椅上,右手顺着后脑勺把油光发亮的粗辨子的辨稍抓住,顺势把它朝左边甩了一下,站立起来朝林宾日答道, “今夜之局我方必胜。究其洋兵,一到夜晚,这枪械之威力便大为减弱,故我方胜算颇高。就算不胜,我手上还有金狼卫两协兵马,依旧能把这些英夷给赶回船去。” “那之后呢?”林宾日问。 “之后?”许维嘴上轻轻重复着。 “之后就要看局势的发展了。现在英人还只是小规模的骚扰,就已经搅得我福建地方军队鸡飞狗跳,死伤不浅。过得两三日,待他们远东舰队主力抵达马尾,又要有一番恶战了。感觉不是太好哦!” 许维对马尾一战赢的把握不是太大。虽然有过与英人交战的经验,但上一次碰到的不是正规军,而且给许维的重创已相当的大。现在可是与英国正规军队正面交锋,再一次品尝到了英军炮火的猛烈。 能胜则最好,不能胜起码也要保持对峙的局面才好向乾隆交代。不要忘记了,朝中还有个和在里头捣乱,福建只要有一丝的失败,便会给他抓住把柄大搞文章一番。 在内外交困的不利情形下,许维只能丢弃从前的美好愿望,所谓彻底歼灭英军海上舰队,以武力迫使英国放弃用鸦片侵略中国的策略根本不可行。依靠旧有的军队制度,无论如何是打不赢英国人的。而自己的新军,还不能明目张胆地练,生怕给朝廷知晓,那可是天大的死罪。况且自己的金狼卫全靠天鹰队提供兵源,现在是死一个便少一个,故要珍惜使用。种种原因也大大制约了许维的行动。 许维心中顿时泛起与英人讲和的腹案,但讲和需要条件,并不是你想讲和就讲和,最起码手上要有一定的筹码,比如抓获一定数量的英军士兵及将官。 元月三十日晚,天公作美,夜间下起了倾盆大雨,英军海军陆战队士兵都龟缩于营房内。趁着夜色与雨声,高占元领着本部六百兵马率先发起了进攻。 直到清兵扑至营区门口附近,守卫的士兵才发现情况,赶紧鸣枪示警后,才有大批的英军士兵冲出来与清兵交锋。 在一番混战中,因为大雨缘故,英军火器失色不少,故被清兵逐渐占据了上风。后有督战队,前有英国兵,高占元所部不英勇都不行,只见他们个个袒胸露背地手拿大砍刀不顾生死地与英军缠斗。 而英军艾米尔上尉见清兵来势凶猛,己方又寡不敌众,经过短暂的枪战后,就丢下数十具尸体后仓惶撤退。马汀中校见势不妙,赶紧率领手下的400名士兵前来援救。 这时,杨芳本部500人从东边,杨遇春本部700人从西边也夹攻过来,张耀详及马炳辉的两千余兵马也支援抵达最前线。高占元见援兵到来,士气益壮,攻击越猛。 英军陷入三面夹击且人数不占优势,火器又发挥不出应有作用,还被迫近身打斗的局面。如不及时撤退,将会被清军包围消灭,马汀中校立即指挥撤退。 偌斯利爵士也发现情况不妙,慌忙命令舰炮支援海军陆战队。就这样,在英舰舰炮的掩护下,海军陆战队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完1200米的道路,溃不成军的英军士兵沿途丢弃枪支弹药,还有四面国旗,狼狈地登上守候在岸边的小艇,驶回各自的军舰上。 清军夺其洋枪数十杆,帐房数十架,并获其二矗,斩首十二级,顺利迫使英军退回军舰之上,放弃岸上占领的阵地,获得初步的胜利。 马尾首战后三日,英远东舰队主力全部抵达马尾海面,战舰从三艘增加至九艘,并开始作战前火力侦察。 在强敌面前,许维虽然首战获胜,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连夜召开诸将领会议,部署接下来的防务: “诸位,马尾首战我方初胜,高占元高副将立功最大,本抚已写折子上报军机处,不日便有表彰下来。望诸位精诚合作,给予洋人再次重创。” “愿听抚台大人调遣。”众将齐声答着。 许维很是满意部下的态度,也难怪,自己指挥得当,使得高占元一批人不服都不行了。摸了摸尚未长出胡子的下巴,沉稳地继续说道, “马尾首战表明,由于敌我双方大炮的数量及火力强弱相差悬殊,英军强我大清火力不止一筹,故正面对抗乃是必败之举,而马尾守军的海岸炮火力也不是英方舰炮的对手,所以不能单靠拼炮火来定胜负。 本抚以为,英军无论如何都要上岸,不然光靠炮击得不到任何实利。故我方应扬长避短,主动放弃海岸,任由敌军上岸,再诱其至舰炮火力不达之处,设下埋伏予以重创,此方为上策。诸位以为如何?” “抚台大人高见,我等佩服不已。”已经见识过许维的谋划后,众人都对许维表示了敬佩之意,连那高占元也变得老实起来。 “诸将听令: 元月三十日被英舰炮火轰毁的海岸炮台彻底放弃,不再修复。在临海的港口前山布置第一道防线,由高占元,马耀详,张炳辉各率所部分三路踞守。 而在法军舰炮火力不能达的后山布置第二道防线,这才是主阵地,我守军所有炮火都集中于此,本抚也将亲临指挥,誓与阵地共存亡。 开战时,第一道防线只需稍作抵抗,诱敌来攻,即可退往第二道防线。在那里,我军将用陆炮轰击占据第一道防线的英军,然后再集中兵力围歼其有生力量,收复第一道防线,逐敌下海。” 在会后,许维秘密调动金狼卫两协6000人马,剔除炮兵、马兵、辑重部队,只留步兵,也只有4000左右开拔至行辕附近,准备配合此次对英作战,充当奇兵之效,以求予英军当头一棒。反正混穿清军的军服,在黑夜混战中谁会去注意这是谁的私人军队呢。 三日的时光很快过去,中英双方都在做着紧张的战前部署。二月四日,英国远东舰队的所有战舰一溜排开,把舷炮对准马尾港口,开始了对马尾港的再次轰击。 在铺天盖地的炮火掩护下,密密麻麻的登陆小艇并没受任何阻碍的很轻松地便在预定地点靠岸。陆战队员涉水上岸后,在海滨排列队伍。 总共3600人的英军组成了五个陆战大队,分别由偌斯利、马汀、艾米尔以及并没任何陆战经验的圣玛号舰长波林奴尔少校、威尔逊号舰长林肯少校出任队长,而桑德巴*苏平男爵则留守旗舰指挥全局。在陆地上进攻,指挥权则暂时交由偌斯利爵士。 许维亲临第一道防线,并仔细观察了一小会后,心情轻松了不少。原来,这偌斯利似乎太小瞧己方了,五个大队,并未合在一处,而是争先恐后地往前冲,队形早已混乱。有一个大队太突前了,这可是伏击的良机。于是果断通令全军不做抵抗,全线后撤至第二道防线附近,继续拉开英军间的距离,准备全力阻击英军。 因为进攻极其顺利,未见清军任何抵抗,英军便顺利攻克第一道防线。英军士兵皆以为在己方舰炮密集炮火的轰击下,清军全线崩溃,炮得无影无踪了。因此,各个大队的士兵都放松了警惕性,以为此次行动不过是一种军事的游行散步,一枪亦不用放的。 这时候,就在英军前面的一块密林覆盖的地段中央,清军在许维的调度下早已严阵以待了。 杨遇春伏于左,杨芳伏于右,张耀详、马炳辉为后应,认守南路。高占元及马治各带本部伏于山后为北路,防敌包抄。罗兴阿则率八旗精锐派守北路山涧。许维亲率主力金狼卫4000镇守大本营,随时增援。 很快英军就走进一个林木覆盖的山谷,该山谷约有两里宽,在这里,英军的各个大队被浓密的树丛隔断,更加松散不堪。根本不能保持紧密的联系,偌斯利也无法作统一指挥,只好由各个大队长独立行动。 在一阵锣鼓声中,人数众多清兵忽然从隐蔽的地方现身,手持兵刃近距离向英军冲锋,很快就与尚回不过神来的英军第一、第二大队接仗交火,战斗旋即变得非常激烈。以优势兵力夹击英军,且二杨都身先士卒,冲在前,部下哪个敢后退。 由于缺乏近身搏斗的经验,且遭伏击,英军第一、第二大队在支撑片刻后,终于有些顶不住了,开始稍微后撤,以图拉开距离方便射击。 此时英军的第三、第四大队作为预备队及时赶到,第四大队立即加入战团,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局面。而第三大队却在他的正面发现了马耀详、张炳辉部,于是也发生了枪战。 由于地形困难而不能在左翼进行掩护的第五大队,转而和第四大队汇合在一起,向冲杀过来的清军射击。在一条长达1500米的阵线上,两军展开生死搏斗。 由于英军火力猛烈,二杨所部,交战片刻,即损失兵员达两百人以上,以致前队稍向后转。正在危迫时刻,高占元所部及时赶到,直捣前进。而杨遇春也在关键时刻,立斩数名企图逃跑的士兵,稳住了军心。 杨芳此时丢弃盔甲,袒露上身,手持利刃狂呼着, “兄弟们,跟我冲啊。”第一个便杀入英军丛中,左突右杀。其属下二百余人也大呼而进,直插英军的心脏地带。 未片刻,杨芳已是满面是血,披头散发,但其奋不顾身的状态,也使得周围留下了数名英军士兵的尸体,其身后紧紧相随着百名部下,个个也生死不顾。 此时杨芳已瞄见英国一个军旗手,一个虎跃,扑至其跟前,手中长剑一个对刺,英军军旗手躲闪不及,只啊了一声,身上便出现了个血洞,缓慢倒于血泊中。 杨芳脚底一勾,便把倒于地上的英**旗给挑到手中,双手一用劲,英国米字旗迎风飘动,口中高喊道, “杀呀,敌旗我已夺下,弟兄们,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 米字旗过处,如劈波斩浪般,英军纷纷被旗风扫到,脖子处都出现深可见骨的血痕,死了不少人。 被杨芳一搅,英军更加混乱不堪了。士兵们惊慌失措地端起枪便射击,这也导致弹药消耗过快。每人定额110发子弹都已消耗怠尽。偌斯利原想下令停止射击,节约子弹,可号手早已被清兵弓箭手一箭射杀,他只能发布口头命令。但处于紧张的博杀中的士兵们哪还顾得上这种命令,根本未放慢射击速度。 在激战中,艾米尔上尉、马汀中校都负了箭伤。英军发起的几次反冲锋也被清兵所击退。 不得已,在胜利无望的情势下,通过信号兵用手臂向苏平男爵打出撤退的手势得到允许后,便通令全军后撤回战舰。 英军第一、第二大队殿后,其他大队陆续撤向海滩。亚约号驶进海滩,开炮阻击尾追而来的清军,掩护英军撤退。 接到捷报的许维,不由喜出望外,立即命令全军火速追击,不得在原地驻留。 这次追击,虽然被英军舰炮阻止于海滩附近,但还是使得英军又多损失了不少人马。 第一大队第二中队长方丹斯中尉被清军一颗子弹打伤了脚,不能行走,只能由三个士兵轮流抬着,跟在大队后面撤退。却被埋伏在草丛中的张耀详部下用装有长柄铁钩叉钩住衣服,跳出来杀死包括方丹斯在内的三人,只逃走一人。第四大队第一中队长德台耶上尉在混战中被清兵击中脑部,虽然被士兵救回,不久终因伤重不治而死。 慌乱中,列于马江海面的敌舰因救护败兵,开炮乱击,自行击沉小艇三艘,溺死英兵数十人。 而落入清兵手中的英军将官也不算少,计有艾米尔上尉、波林奴尔少校、林肯少校三人,伤兵计一百一十一人。 在追击至海岸边时,为防止增加伤亡,许维果断下令停止追击,各军撤回至第一道防线进行休整。而英军则依靠强大的舰炮封锁马尾港,双方进入相持阶段。 对于手中有如此多的英军俘虏,许维非常满意,这将是可以作为摊派的重要棋子来使用。为了能和英军进行充分的谈判,许维坚守不出,以期使英国人焦虑万分,赢得谈判的先机。(未完待续,) 第八节 但令许维恼火的是,高占元在大胜英军之后,看不起英军的战力,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消灭他们。故未曾得到许维的许可便选择一夜,全营出击,攻击英军占据的炮台。 英军正愁有火没地方发泄,有清兵送上门哪会轻易放过。在十几通炮火狂轰之后,丝毫没有半点冲锋队列意识的高占元部,以密集成型的人海式攻击把全军都葬送在英军炮火之中,硝烟散去,海滩上布满了清军死尸,而高占元本人也左腿中弹难以逃离,亦被生俘。 更令许维火冒三丈的是,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这个大白痴,听说英军大败而归,居然打起了痛打落水狗的主意,从宁波港把福建水师大部分主力给调了回来。 逼近马尾港英吉利远东舰队的福建水师共有三十艘武装师船,皆为木制,其中二十三艘每艘装有七至八尊的平滑大炮,载有兵员60-70人,船后又挂有载着许多可充爆炸物的火攻船若干。最大有七艘,主舰为星沉号,副舰为星升号,星平号,辅舰为星福号、星波号、星艺号、星建号、星胜号,唯此七舰装备大小炮50尊 本来甚是头疼不已的苏平男爵,顿时长长舒了口气,可以狠狠教训一下黄皮肤的中国人。连续接战数次,败多胜少,自己已经很难向议会有所交代。天幸这下终于又有大批的人质可以抓获并与许维交换,挽回点面子。 黄仕简也不知哪根神经发生错乱,居然命人把所有战舰都串联在一起,想要与英军远东舰队拼火力。 许维通过望远镜看到如此情况后,不由爆了句粗口, “操,猪都比姓黄的强上几分。这不是让人当靶子打,一个不够,索性都串在一块轰。黄仕简坐镇于哪艘船之上?” “黄提督并未上船督战,他退居于岸边发号施令,真他妈个孬种。”杨芳极端不屑地答了一句。 “那谁在星沉号上指挥?” “水营参将傅远光。星升号与星平号主事者则为福建水师游击刘甲福与陈道夫。”林宾日详细地汇报着情况。 “黄仕简这是把福建水师的家当都往水里砸啊。若是战败,定狠参他一本。”许维忧心忡忡地望着海面。 英军并未给黄仕简留下太多的临战后退之机,在下午的时候便千炮齐发,猛烈且集中地轰向捆绑在一起的大清福建水师。 在无数的白烟升起之后,首当其冲的三艘旗舰星沉、星升、星平号在只还击了一炮的情况下,船舱后半部弹药仓纷纷被击中,在引发连环爆炸之后,三艘均缓慢沉没。 傅远光被连珠弹在第一时间内击中,身中十余弹,连肠子都被打飞出来,一道命令都无法发出就命丧于星沉号的船甲板上。 而刘甲福及陈道夫在见情形不妙的情形下,迅速登上船后所挂救身小艇,匆忙逃生。 此刻其余福建水师船只开始零乱不堪地发炮,心慌之余,疏于战备操练的水手们根本谈不上有任何目标可言,蒙头盖脸地塞进炮弹后闭着眼就点火发炮。英国战船的边都没挨上,反倒是有数发炮弹居然直接打到了马尾岸边清军自己的营盘内。 不凑巧的是,许维的中军大帐也直接被命中了一颗,直接把帅帐给炸得无影无踪。侥幸的是,许维在众人的掺扶之下,早一时刻避到附近的防御工事内。 只停隔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又是一阵密集的炮火对轰之后,福建水师当面之船瞬间就又被击沉九艘,其中就包括星胜、星建号。见势不妙,星波号、星艺号迅速斩断联接在一起的铁链,往上游逃去。 此刻英船枪炮弹如骤雨,一泻百里,星福号管带杜林生屹立于望台上,高呼开炮击敌。其忠仆谏言道,‘福波、福艺号已开向上流,我船亦宜开向上流,与两船汇合之后相机回击。杜林生虎目圆睁,破口大骂道,你是想让我临阵脱逃不成? 在斥退忠仆后高声喊道,男子汉食君之禄,当以死报之,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虽前面乃是万丈深渊,吾辈也必奋勇当先。我船锐进为倡,必有继者随往,安知不可胜英船亦。 全船诺声雷动,由是鼓轮掌舵,贯敌阵而前,开边炮以左右击之。可惜炮位较小又未能中英舰要害,毫无威胁性可言。复在下流装足子药,贯敌阵而回,击之如前。 此时星波、星艺号已脱离战圈,不知所踪。而随星福号前进的船只,只有星北、星南二船。该二船系水炮台,惟前向大炮一尊,船小行滞,不能冲锋陷阵,只能遥击,故星福号成孤立无援之势。 苏平男爵见星波、星艺已经远遁,再发力追赶也无济于事,遂命令三船合围攻击星福号。很快,在密集的枪弹中,杜林生倒于望台之上,身中七弹,奄奄一息。忠仆冒险爬上望台,拖着杜林生下了望台。 杜林生强提一口气,站立起身,举剑指向英船高呼‘杀敌’二字后气绝身亡,其身躯勿需人扶而屹立不倒,两眼眶流出血泪,真乃真豪杰是也。 三副马亮续之开炮奋战,亦被枪弹击中额部阵亡捐躯。船上死伤枕籍,仍力战不退,直至火药舱中弹药发,船毁下沉,水师官兵才纷纷赴水逃生。该船额配一百零五员,名存者仅十六人,可谓血染风采,不坠中华男儿之英气。 星北号一炮命中苏平男爵之旗舰首,让其受微创,敌船马上反击,管带林凌即中弹身亡,船亦被轰沉。督带星南、星北炮船游击南寒在星北舰上,亦及于难。 是时仅余星南号一船,船尾已受弹,火发,尚发炮奋击,管炮官余建光发数炮,毙英兵三名,敌弹贯其胸而踣。管带叶正文枪弹贯颊,倒地后又复弹起,指挥装炮,敌船复集中火力狂轰而死,星南号旋没。 战至此刻,马江海面上已无大清之一艘战船,不是沉没即是逃离。(未完待续,) 第九节 对于英军的下一步作战计划,以许维的猜测,应该可能先把位于马尾港右方新洲镇攻克后,才会正式对马尾港发动总攻。而让谁去守新洲用以消耗掉英军的战力,目标脱颖而出,那就是新任的福建绿营总兵冯冶。此人倚仗着和的支持,对自己的命令时有阳奉阴违之举。不把他派到新洲去,简直对不起姓冯的爹妈了。 尚蒙在鼓里的冯冶却以为新洲是个绝佳的避难所,可以避开英军的攻势,兴高采烈地领军出发。等到了新洲,由各处传递回的情报显示,新洲不保险,居然很大可能会是英军首先攻击的地方,把冯冶脸都吓白了三分,赶紧督促手下抓紧建造防御工事。 时间不等人,乾隆四十九年二月十一日,英军罗贝列大队在海军舰队炮火的支援下,开始率先进攻新洲的马头守军。马头守军是左路防营刘贵部一千人,兵力仅为英军一倍,而且炮台无利炮,自辰时一接战即溃,刘贵带队先逃。 马头丢失之后,冯冶为保住小命,立刻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在大清朝,这丢失领土的罪责极其大,轻则丢官杀头,重则株连九族。 一是调远驻清凉山的朴智玄率大小八营回新洲助守,但朴智玄八营远避于清凉山,以有雨路颇为泥泞为由推迟抵达时间。 二是增强新洲最前沿的杜牟防守力量,但由于增调的蓝世光部4营1千人迟迟无法到位而落空。 三是由副将刘兰乐率重兵防守桂山,以作新洲的策应之地。 十五日晌午时分,英军开始攻击桂山。炮队在三千码地方开炮,但不久即向前推进至更近的地方,而此时的清军将士则如看猴戏般静坐不动,丝毫不理会英军的动作,浑然不知灭顶之灾就要到来。 很快,英军炮击开始,连续三十余发炮弹击中清军阵地上。吃到苦头后,这绿营兵丁瞬间就少了三分之一,都甩开大脚丢弃兵刃跑了。而还剩下的三分之二清兵,则举着火铳及抬枪在营官们的死命强迫下漫无边际地打了几枪,在见到英军陆战队开始向上冲锋时,也匆忙丢下武器全数撤退。 炮队轰击前沿阵地一盏茶功夫后,便把注意集中到了山上的工事。英军中的印度冲锋兵居左,海军步兵居中,非洲游击兵居右,用一排一排的枪向村庄和山麓一带的木叠工事射击。但是他们的射击成果也极其有效,只是打在竹子上而已,一个人都没打死。 但此时的清军士气极其低弱,就算是打在工事前的毛竹上,也已把人的胆气都吓破了,又是在刘桂兰的领头下一哄而散,整个坚固的阵地全送给了英国人。 最后,英军的罗贝列大队未曾付出任何代价,便占领了桂山的七座炮台和二十来个村庄。 刘兰乐向冯冶禀报,此次丢失桂山,皆是因杜牟的失利而影响到桂山守军的士气。 而当时杜牟的战况又是如何? 英军两艘军舰驶抵杜牟,而守杜牟的副将唐鹏两营闻炮声即行溃散,连带着波及附近的游击周林所部也一溃千里。这两部兵丁形同乞丐,灰头垢面,争先恐后地涌向后方,生怕落后被洋鬼子抓住。 更不济的是,二月十六日英军抵达新洲城外,随便轰击三炮后,城内都司赵毕华擅自开西城门远遁,连带着造成大批绿营兵恐慌而夺门而出,总兵冯冶吓得二魂出窍,口中直唠叨着,这下死定了,死定了。踉跄之后奔后堂闭门上吊自缢,副将商国朝携总兵印破门而入把冯冶掺扶下后强行带走。所有的新洲绿营过万守兵四溃而散。 新洲丢失之后,福建绿营兵全无斗志,纷纷向马尾港方向溃退,急于进兵马尾的米乐大队于是分出两支轻骑兵,由立伯南率第一中队的200人,携带8天的给养,追击马尾最后一道防线儒江镇的清兵。在儒江镇下,清兵曾企图组织抵抗,但在英军威力强大的枪炮攻击下,很快就崩溃了,英军顺利占领儒江。根据米乐的明确命令,立伯南也没有留下军队踞守儒江,而是很快就全军撤回杜牟,等待着回归战舰之上作最后总攻的准备。 另一路英军200人由利格多率领,携带6天口粮,追击亭江方向的清军。二月十八日,英军攻打亭江,清军于定文、甘乃心、马若武、曹德骓等营败绩,于定文、曹德骓重伤。时清凉山守军朴智玄部已经逼近英军,却突以要觅总兵冯冶为名急驰而去。十九日,英军进攻离马尾20里的绌头,游击李顺洪所率穗南营败绩,退往上歧,英军进占绌头。清军军火屯积于此,至是尽落敌手。 新洲一战,根据天鹰队的报告,英军阵亡26人,重伤3人,轻伤22人。而据冯冶自行提报的损失情况则为,伤亡勇丁一千余人,阵亡副将以至千把总者有十员。 看着手上刚拿到的新洲战报,许维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大清朝的兵将还真是脆弱无比啊,怎么英国人一碰就碎,兵败如山倒。 本来还想擒拿黄仕简祭旗,来个杀鸡给猴看,整顿军纪、提升士气,却被那黄仕简机警地嗅出一丝不妙的味道,星夜逃窜至闽浙总督富勒浑处寻求庇护。 既然杀不得那黄仕简,不好意思了,冯冶,只能拿你开刀。 在冯冶进入马尾的第一时间里,许维直接派数名鹰卫予以擒拿,并当场于阵前正法。随后陪斩的则有副将刘桂兰、朴智玄、唐鹏,游击周林、都司赵毕华。 一次性杀了这么多的绿营高官,使得福建绿营为之一震。剩余的将官不敢再拔脚开溜,乖乖地听候福建巡抚许维的调遣。 许维的目标也很简单,既然与你对攻,我打不过你。那我跟你拼防守,我死守马尾港,以逸待劳。这次不用绿营兵,全换用金狼卫,并且死活要拖住你远东舰队的主力,不让你攻克马尾。你英国远离中国,这运输线相当长,只要让你看不到战胜的希望,就能迫使你撤军。(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对于前方节节胜利,苏平男爵在开始时的欣喜直到最后的麻木,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些。而大清绿营兵战斗力之低下,也真超乎苏平的所料。看来是时候对付当面之敌,也就是这个省份最高军事统治者。根据前几次的对敌判断,这位统帅所领的士兵战斗力远超自己所遇过的清兵,绝不会比英国死敌法**队来得差。 几番争斗下来己方虽然略占上风,可依旧没能破开马江防线。大英议会发来信函,诉说因为战事成胶着状态,已经引起国内反对派的大肆不满,希望能在一周之内解决远东事件,成功占领马尾港,为大英帝国开辟一个东方的大型补给港,作为攻击这个古老帝国的桥头堡。 议会最后在信中指出,不论战胜或议和,必须有个结果出来。苏平男爵无奈之下只好寄希望于破釜沉舟一战而打开沉寂已久的局面,为大英帝国能顺利地进入中国这个庞大而古老的东方市场做最后的努力。 乾隆四十九年二月二十九日,英军远东舰队的指挥官苏平男爵下达了总攻令,马江最后一场收官大战拉开了序幕,英军一开始就对马尾发动了迅猛的进攻。 当苏平率领远东舰队主力进攻天马山时,他命偌斯利率亚约号、圣玛号、安东尼号等三舰及所载300名海军陆战队驶至罗星港,与早在此地执行监视任务的凯旋号会合。 二月二十九日,偌斯利率舰队驶达罗星港外,英舰面对的是被高山所护持的罗星港,在半山上,是一座被英军称为红堡的新近才赶筑完工的新炮台,控制着差不多整个港口的海面水平线,炮台据说装有三门17厘米口径的大炮;在海滩上,还有一座被英军称为白堡的旧炮台,它有四个炮眼,指向的正是罗星港的入海口。偌斯利指挥他的军舰尽可能地靠近海滩,和新炮台保持3400米的距离。 二月三十日清晨,清军用装在新炮台上的三门大炮首先向英舰,偌斯利急忙发出作战信号,三艘英舰立即向清军炮台还击。由于这时太阳正照在俯瞰城市和堡垒的群山上,英军炮手的视线被扑面而来的阳光映花了,同时,整个海岸又出现高度的折光现象,并有一阵浓雾把清军阵地完全遮盖住。这大大影响了英军炮手的瞄准,在最初的半个小时炮战中,英军的炮弹都因瞄得太高而打不中目标,倒是清军的大炮打得比较准确,三艘英舰都被命中。尤其是圣玛号的头桅打成两截,复于其船旁打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涌入。若不是抢救及时,圣玛号就要退出战斗的序列。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折光和浓雾消失,英舰的炮手射击开始慢慢地精准起来。在很短的时间内,亚约号的24厘米大炮炮弹就轰毁了清军的旧炮台,但新炮台仍旧坚持作战,炮手们在督战满清将领的高声斥喝下,不顾在他们周围雨点般落下的炮弹,不停地开炮还击,到将近巳初时分,新炮台的大炮才被英炮摧毁。 由于害怕港内布有水雷,偌斯利不敢命令英舰闯入港口,只是指挥他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每隔若干时间便向清军阵地发炮一次。 当日晚上及第二日早上,偌斯利都派出小舰开始扫荡水雷。 有鉴于清军顽强的防守,偌斯利认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进行一次登陆战,于是他要求苏平派出一个大队步兵增援。 由于在天马山遭受到许维所统领的金狼卫全力阻击,苏平指挥的六个步兵大队步兵在占领清兵撤离后遗留下的浅滩阵地后便可谓在陆地上寸步难行,被迫在天马山边与金狼卫打起了消耗战,互相开炮射击,双方均止步不前。 由于道路泥泞、地势险恶,尤其多变的天气,使得天马山英军的占领和部署新阵地遇到相当大的困难,加上还要预防金狼卫的反攻,因此苏平深感兵力不足,认为他所掌握的步兵在人数上仅足以维持天马山前的阵地,再要抽出一部分兵力去罗星港作战,确实很困难。 最终苏平只派出居雷号、诺因号、狼号、力量号三艘军舰,并载了400名海军陆战队,于三月七日增援偌斯利。 得到增援后,偌斯利手下就有了7艘军舰和700名海军陆战队。这时候天气突然变坏,海上波涛汹涌,英舰被迫驶离岸边。 直到三月十日,天气转好,海面很平静,登陆小舰可以驶近岸边,偌斯利遂对正面的罗星港发动袭击。 尔伯尼大队从海滩登上了罗星山脚,这时安东尼号向罗星山丛林的清军阵地发出第一炮,接着,所有的舰艇的大炮都向同一方向射击,同时轰击有清军踞守并以枪炮火力回击的各个工事。 卯正,尔伯尼大队在罗星山脚下的鱼人洞登陆完毕,开始进攻罗星山。驻守在此处的武洛营营官陈章隆、毅卫营营官叶长根各领百余名士兵前往迎敌。在许维的‘若有不经一战而后退者死’的强令下,武洛营、毅卫营往复冲荡,不敢稍有后退,相持两时之久。终因英军舰炮火力太猛,两营抵挡不住,只得无奈退而罗星山。 巳时,尔伯尼大队尾随而上罗星山,并趁势占领。从这个地形绝险的据点,大队以猛烈的炮火向筑有工事的清兵射击,清军溃散。 正午时分,作战了一个上午的尔伯尼大队已十分疲惫,只得将新攻占的阵地交给随后而来的两个大队接防,而炮兵部队则迟至申时才抵达罗星山山顶。这天的其余时间,英军忙于布置阵地。 在接到罗星山失守的报告后,许维当机立断,立刻让杨遇春率1000人逆袭英军营地。 罗星山前最重要的阵地应属月眉崖,它是耸立在罗星山东面的一座巍峨的悬崖,顶部没有修筑堡垒,英军只来得及修一些孤独零散的防御工事,踞守着某些山峰或封锁着某些山峡,这些防御工事大都是沿着山峡的分水线而设的,进攻它们虽然有一定的难度,但并非不可克服。而一旦攻占月眉崖,便可从背后进攻罗星山的英军阵地并使它们陷落。 三月十一日夜,杨遇春领军瞒过鸟嘴峰及小水窟等地英军监视哨,沿着东面的险崖蜿蜒蛇行。穿过无数葛藤和竹丛,黎明时分,杨遇春部的前锋部队来到了一条可通过里堵谷地的峡路,在那里,他们终于被英军哨兵发现并开枪射击,战斗打响了。 杨遇春部发挥其兵力优势,前后夹击英军前哨阵地。把总林右军带着弟兄们一起大踏步走向前方,他熟练的把子弹捅入膛口,并把前装枪枪口瞄准好前方,然后猛的一吹口中的哨子。一次齐射过后紧跟着又是一次。连续三次齐射后,林右军又填充好了子弹。 他吹着哨子大步向前,看到大家都准备好了以后,哨子就又是一声急促的短音。 从八十米外开始射击的金狼卫军且战且前,一会儿就在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二十米宽的硝烟带,对面的英军没料到大清也有如此猛的枪械火力后,都有点懵了,那还击的力度变得越来越软弱无力。本来还想清军应该还是用长矛或大刀之类的,这样自身安全就得到保障,哪想得到居然也是前装枪械,这要挨上一颗子弹,不死也得残废。 在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后,金狼卫的战线终于平推到了里堵谷地阵地五十米远处,只要拿下此处,那么整个月眉崖就暴露在杨遇春部面前。 此刻英军在阵地上最起码也有一个整整的中队兵力,可大概知晓当面之敌的装备与自己是同样的西式枪械后,英军全面崩溃,纷纷向后退去。 杨遇春领军继续前进,很快,月眉崖的巍峨断崖完全暴露在眼前。稍事休整后,杨遇春部向严阵以待的英军阵地进行了猛烈枪击,金狼卫的士兵们反复向临时堆满木头的简易工事射击,只见对面木屑纷飞,不久后更有多名英军在连续的火力下被当场击毙,但这些英军死一个后头又顶上一个。 就这么双方展开猛烈的对射,虽然金狼卫因而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却丝毫不退后半步。当英军步兵发动反冲锋的时候,金狼卫仍然英勇无比地不顾自身安危与冲上来的英军展开了一排又一排的对射。 两军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死亡直接威胁的面前,英国人率先崩盘,在与金狼卫一对一地博命之后,有不少人在见到身旁的战友中弹身亡之后,恐惧之心占据了上风,一开始那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彻底消失了,逐渐有人开始丢弃枪械转身逃跑。 经历了一段时间猛烈的对射后,冲在最前头的亚非加大队第三、四中队几乎全部被消灭。在装备差不多的情况下,人数上占优势的金狼卫终于占据了上风。 在白烟缭绕之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下,金狼卫迅速乘胜前进逼近到月眉崖主阵地。在猛烈火力的掩护下,英军守军亚非加第一、五中队根本无法进行有效还击,只能缩于工事之后。 在杨遇春的发令下,金狼卫迅速冲进了战壕内,与英军展开激烈的肉搏战。用冷兵器英军更不是金狼卫的对手,亚非加第一、五中队直接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地,在阵地上丢弃下百具尸体后就全数溃散向后方逃窜。 而恩利大队则第一次见到大清军居然有不下于己方火力的时候,开始心生胆怯。在大队长的率领下,以恐遭到前后夹击为由,主动撤离罗星山,把刚占领的罗星塔让了出来。 偌斯利所指挥的四个大队已经有一个大队在金狼卫的攻击中基本报废,只能依托残存的尔伯尼大队及恩利大队连夜修筑工事,并火速抽调预备部队罗德思大队上场增援。 金狼卫并未给偌斯利留下太多的防御及待援时间,他们略微休整便又重新发动了对英军的攻击。在眨眼功夫内,前哨阵地的英军都处于战斗状态,在枪声中,金狼卫的猛烈射击就绵延至整个英军防线,随后更达到英军的后方。 金狼卫向英军发动了三次冲锋,前两次被阻挡下来,第三次杨遇春亲自上阵,一鼓作气冲破了英军海滩防线。 在一系列的攻击下,编制完整的恩利大队损失惨重,五个中队被整建制地奸灭了四个中队。而本已疲惫不堪的尔伯尼大队更是溃散得最快,普一接战,便有向后逃窜的迹象。最终尔伯尼大队完整无缺地逃回了停泊于罗星港口的英舰上。 由于已经无力夺回已失去的阵地,偌斯利此刻只能仰天长叹,在海上按兵不动,并把罗星山一战的具体战报通知到苏平处。 苏平一样也受到许维的顽强阻击,根本无法前进半步,他遂认定此时应该是与大清朝谈判的合适时机。于是中英双方又重新回到了对峙状态,战争的阴霭渐渐散去。 在前线军官的电报告知后,英国议会知晓马江之战的战略意图无法实现后,便意识到满清这艘破船还尚未达到一击便沉的地步,还需等待一段时间,于是迅速电令桑德巴*苏平男爵,想方设法与许维言和。 当英国信使把议和信送到许维面前时,许维正在为高占元一事恼火不已,与林宾日在协商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大人,这高占元自恃功高,私自出兵攻打英船,以致招来灭顶之灾,实在是咎由自取。如果任由英方要求,双方互换人质的话,那己方就无任何优势可谈了。”林宾日说。 许维同意林宾日的这点看法,也说道, “是啊,本来优势全在我方,可以向英方索要更好的条件。被这高占元一弄,真是麻烦得很呀。” “但大人您要想到,这高占元的后台背景甚是了得,他乃是康熙朝名相高士奇之孙,连老佛爷都对他照顾有加。若大人您置他生死而不顾的话,恐怕会招来非议。” “对此事我甚是头疼,实在不好处理。”许维也有自己的苦恼之处。 “报,英使前来递交书信。”一个亲兵进来禀报。 “让他等抚台大人回信后再回船。”林宾日吩咐亲兵。 “哼哼,宾日,你就这般答复于他们。 本抚晓得他大英国子民的性命甚是值钱,他们讲的是所谓的民主,不肯多牺牲一条性命,处处**律。可在我大清情况有所不同,讲的是人治,以吾皇的意志为律条。这平常士兵的命更如蚂蚁般,随时踩死都不足惜。虽然我方也有高副将落入你手,但英军百条人命足以抵偿,我方也满足矣。若贵方想议和,就毋须拿人质来做价码。。。 尔等即刻退出福建海域,承诺不进口鸦片至福建。至于其他地方,非本抚管辖地区。当然,若是正常贸易,本抚应允你等进行交易。” “大人,您准备收手了吗?”林宾日见许维见好就收,不免觉得有些不解。 许维深知自己手中的牌,若与英军长久作战,吃亏的还是己方。英军海上力量强大,非清水师的那几艘破船可以比的。若被他们封锁海港,那大量的渔民就无法生存。而且与英军在马江这一战,自身的金狼卫也损失颇大,而且这损失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向朝廷伸手索要。再这么打几次下去,估计金狼卫也就彻底报销了,应该见好就收。 当然,与英国和解,也是正确之策。英国的科学技术处于领先地位,自己还要从他们那里进口些洋玩意学习新知识,不宜弄得太僵了。 在收到许维的回信后,苏平男爵顿时软了下来,他虽然对于中国人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相当不解,但有议会的命令,故便顺水推舟同意了许维的提议,双方私下秘密签订了《大清及大英帝国停战密约》,约定英军战舰退回至澳门,双方互相释放战俘,并恢复正常贸易。英方保证不向福建输送鸦片。 第一次马江海战落下帷幕,以中英双方战成平手,当然在场面上英方还略占一点优势而告终。 1、董诰:字蔗林,浙江富阳人,尚书邦达子。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殿试进呈卷列第三,因大臣子,改二甲第一。三十六年,入直南书房。 四十年,擢工部侍郎,调户部,历署吏、刑两部侍郎,兼管乐部。充四库馆副总裁,接办全书荟要,命辑满洲源流考。四十四年,命为军机大臣。五十二年,加太子少保,擢户部尚书。台湾、廓尔喀先后底定,并列功臣,图形紫光阁。 嘉庆元年,嘉庆帝因赐诗于帝师朱一事,被和取白于高宗乾隆曰:“嗣皇帝欲市恩於师傅。”高宗色动,问于诰,诰叩头曰:“圣主无过言。”,乾隆才偃旗息鼓,免去对嘉庆的处罚,故深受嘉庆帝宠信。 四年春,高宗崩,和伏诛,命诰复直军机,晋太子太保。授文华殿大学士,兼刑部尚书如故。高宗山陵礼成,命题神主,晋太子太傅。七年,三省教匪平,予骑都尉世职。 八年,嘉庆帝特晋董诰太子太师,充上书房总师傅,十七年,晋太保。 二十年,因门生牵连而自请致仕,嘉庆温诏慰留,降二级改管兵部。未几,复命管刑部。二十三年,十月,卒,赠太傅。上亲奠,入祀贤良祠,赐金治丧,御制诗之,谥文恭。 诰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前与和为敌,后抗许维之权,实乃有清一朝之异人乎。虽思想极其保守,其操守却被世人所称道赞赏。 2、郑大进:字誉捷,广东揭阳县人,自小聪敏足智,享有神童美誉。于雍正十三年中举,竖年登进士。自乾隆九年始被召入京师,宦途初期堪称不顺。自乾隆四十年依于和门下后,开始发迹。初授直隶肥乡县令,累官至广东巡抚,直隶总督,军机大臣,被授太子太傅。乾隆四十八年十二月,卒。 3、水雷是最古老的水中兵器,它的故乡在中国。水雷最早是由中国人发明的。1558年明朝人唐顺之编纂的《武编》一中,详细记载了一种“水底雷”的构造和布设方法,它用于打击当进的侵扰中国沿海的倭寇。这是最早的人工控制、机械击发的锚雷。它用木箱作雷壳,油灰粘缝、将黑火药装在里面,其击发装置用一根长绳索不结,由人拉火引爆。木箱下甩一塞瓦斯托波尔绳索坠有3个铁锚,控制雷体在水中的深度。1590年,中国又发明了最早的漂雷──以燃香为定时引信的“水底龙王炮”。1599年,中国的王鸣鹤发明以绳索为碰线的“水底鸣雷”,1621年又其改进为触线漂雷,这是世界上最早的触发漂雷。明朝嘉靖年间,我国东南沿海经常有倭寇船只侵袭。为了对付海盗的入侵,人们将火药装在木箱内,并用油灰粘缝,制成一种靠拉索发火的锚雷,专门打击敌船。16世纪末,又相继发明了用牛脬做成的漂雷--“水底龙王炮”和沉底雷--“水底鸣雷”,1621年,“水底龙王炮”和“水底鸣雷”先后被改进为碰线引信的触发漂雷,并多次在海战中毁伤敌船。欧美18世纪开始实战使用水雷。(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二章:滔天大浪阻革新,风雨无间徐徐进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已亥杂诗》龚自珍 鼓山书院宽敞的品书堂内,许维正饶有兴趣地翻看着由戴文正组织编写的《西洋诸国考》,看到精彩处不由击节叫好,更指示戴文正说道, “戴先生,等你校正完稿后就由胡庆余堂负责印刷,推广至福建大大小小的书院,各地的县学、州学、府学也必须一体学习。若再不打开窗户看世界,去瞧瞧外头到底发展到何种程度,还一昧地闭门造车,迟早要挨打啊。”许维颇有感触地说。 可不是,福建绿营数万兵马被数千的英军给彻底打残了,而金狼卫的损失也极大,单单月眉崖反击战就损失兵员高达四成半,一千人逆袭最终安然返回的就只剩五六百人。而天马山的阻击战,负责承担英军正面进攻的金狼卫其余五千兵马,在军事素养远高于自己的英军面前,也损失惨重,五千打完战后就剩个两三千,让许维心痛不已。这也让许维看到英**事及国力的强大,若不真正地去了解他们,日后英军再来福建,吃亏的还是自己。 《西洋诸国考》首个提到的便是英国: 大英国之帝君为皇帝,不奉外国之命,不遵异邦之命,不遵异邦之谕,而治许多藩属国,独凛遵皇上帝万物之主宰。。。。。。 登位之际,皇帝兼皇后发誓曰:循例治民并属国,遵守法律,公道审司定罪,严守国之正道。。。。。。 大英之国家,置两公会,一曰爵公会,二曰缙绅公会。时租调役课,应循公会之志,不然不可征收钱粮矣。开衅隙之际,必召两公会聚议定事,不允,连宰相不能从己之欲也。。。。。。 英吉利国悬两岛,北东西三方皆临大海,南隔海对峙佛兰西国也。比较直隶省,其天气更冷。。。。。。 第二个提到的国家居然不是佛兰西,而是米利坚合众国,也就是美国。开章即引述《独立宣言》,介绍反英独立、合省之名的来由: 天下之人皆同此心,心同此理。上帝生民,大小同体,生以性命,各安其分,又立国政以范围之,使民不至流于邪僻,是性命本分之有赖也。乃不持不扶,则将焉用其政。然其政非甚有害,****尚可忍而不变,乃英吉利王之凌虐我国,一而在,再而三,我众亦忍至经年屡月,而英吉利王亦复如是,故不得不议立首领,永不遵英吉利,于是合省为一国。合省之名由此始亦,此年乃大清乾隆四十一年是也。 统领每年收各省饷项,除支储库,不得滥用外,每年定例酬金二万五千大元,如非三十五岁以上,及不在本地生者,皆不能当此职。例以四年为一任,期满另选。。。。。。 看到此,许维不由冒出个主意来,他咨询道, “戴先生,你这书上既然说这米利坚国与英国交恶,我们若是交好于该国,能否坐收渔翁之利?” 戴文正想了片刻便答道, “此米国开国不久,也就是在去年,乾隆四十八年末,才刚刚与英吉利签订了《巴黎和约》,结束了长达八年的独立战争,恐怕不能如此简单便被我等挑动便重新与英吉利宣战。而且其国内心向英吉利者众多,若挑拨太甚,倒可能引起反效果。” “我看你书上曾写道,这美国独立首领华盛顿堪称一带人杰,居然有皇帝宝座都不坐,胸中自有一片天地。不若就乘此时交好于他,日后若有何需要其帮忙之处,想必此人也难推辞。” “许大人您还真是目光深远,此法可行。据我所知,美国将有可能在四年后召开所谓的大选,而这华盛顿极有可能成为美国第一代统领。” “那我写下一副贺词,并随附十万两白银以之贺礼,你派人送过去吧。若真是此公当选,则我之投资日后也必有回报。” “素闻大人文采过人,今日能得一览实乃甚幸。” “戴先生过奖了。” 许维思虑片刻后就提笔作文: 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暨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乎三代之遗意。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余尝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乎,可不谓人杰亦哉!米利坚合众国以为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 (此段贺文后被徐继畲收入于《瀛寰志略》中,并最终以徐之福建巡抚部院大丞的名义整段话砌于华盛顿纪念塔的第十级内壁上。有去美国的读者可自去一观) 《西洋诸国考》随后几个国家都是许维闻所未闻过的,如葡萄牙、西班牙等等,遂不再留意,而是又顺着书架开始快速流览起众多鼓山书院新出的书籍。 这一看还真是大开许维大眼界,有些书讲的道理与许维在国内学来的知识根本是背道而驰。 如《博物大全》上提及:日月地球众星,亦莫不有牵引之性。月轮旋地,地力牵引月轮,则月轮循行不乱。月力牵引地球,则潮水随月而长。地球旋日,日力牵引地球,则地球圈运不息。或说地球若不为日力所引,则必直行而去。凡地上山水人物,皆互相牵引其力。 这是鼓山学院第一次将物质不灭定律、万有引力定律等西方近代天文、物理学说介绍进中国。 又如《水质轮》:天下之物,元五十有六,万类皆由之以生,造之不竭,化之不灭,是造物主冥冥中材料也。泰西博物者,遇物必求其理,遇理必穷其极。见一物之内,有数质会合而成者,有十余质会合而成者,间有一质自成其为物者,随品物繁形,皆不出五十六种之外。 上述所讲乃是当时西方世界仅知的五十六种元素,这也是迄今所知最早传入中国的有关化学元素知识的书籍。 再如《西学原始考》中介绍苏格拉底:(公元前)三百五十九年,周安王二年,希腊名贤梭格拉底饮鸠而死。梭公以理学著名,在雅典城聚徒教授,以去伪存诚为格致之急务,训人主良知良能之说。此为希腊理学一变之始。 “好,甚好啊。戴先生穷及心血,与其他几位西学大家合力编著出这么多本新式书籍,必能让我朝所谓的饱学之士眼界大开,更能开我国民之智,其后有望掀起一阵师夷长技以制夷的**,最终让我华夏屹立于世界之巅,功不可没啊。” “大人夸奖了,这是老朽份内之事。不过老朽有一点担忧。” “说说看。” “所谓的西洋科技领先我****数十年之说,怕也只是少数人心中有数,大多数人仍然昏睡如故。他们以为海宇镜清,天下太平,西洋人永不会侵犯吾朝,一边继续摇头晃脑地诵读经书,一边重弹****独尊的旧调。大人您的革新之路怕阻力重重,远的不说,这福建仕绅之领袖庄存与便异常地仇视西学,您可要小心些了。” “庄存与?”许维沉吟了片刻,略微有些皱眉。此公他是知道的,江南武进人,今文经学派(常州学派)首创者。他官至礼部左侍郎,宣扬《春秋》中的“微言大义”。现如今暂居福州,与师傅彭元瑞素来交好。 “先不管他,等他闹事再来解决吧。戴先生还有啥宝贝没拿出来给本抚看的?”反正来一次也不容易,索性把鼓山书院的精华都给看完得了。 “此乃一学生所写有关西洋蒸汽机的文章,而且实物也已造出并实际应用在某一物之上,大人还请先观看一番。” 许维嗯了一声后便翻看起这篇文章来,这堪称是一篇优美的机器颂,看得许维都一愣一愣的,后来都忍不住击节叫好,可心里直嘀咕这机器真有这般好? 夹板船顺风逆风皆能驶驾,而无风则不能行。有智士,深思天地间空中运动流转之物,惟风水火三者,今风力、水力皆无可恃,惟有火力可借。火药之力,能裂金石,震虚空,愈闷之则力愈大,岂不可以火轮代替风轮、水轮乎!于是,以火蒸水,包之以长铁管,插柄上下,张缩其机,借炎热郁蒸之气,第相鼓激,施之以轮,不使自转。即验此理,遂造火轮舟,舟中置釜,以火沸水,蒸入长铁管,击轮速转,一点钟时,可行三十余里。翻涛喷雪,溯流破浪,其速如飞。不论风之顺逆,风之有无,潮之长落,溜之上下,借阴阳之鞴鞲,施造化之鹿卢,巧亦极亦。米利坚与欧罗巴隔海数月程,五印度与欧罗巴绕地数万里,而火轮遄驶,不过四五旬。大则军旅,小则贸易,往返传命,有如咫尺。不疾而速,不行而至,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与于斯! “这蒸汽机还真有此篇文章写得如此好不成?”许维带着怀疑的口吻问戴文正。 戴文正不急不慢地答道, “大人,正巧三日后在闽江边有个新实验要做,您不妨到时去看一看便知。”(未完待续,) 第二节 福州的气候说变就变,就如善变的小孩般顷刻间晴朗的天空转暗,下起了密密的小雨。本来甚是繁华嘈杂的街道上顿时少了不少行人,显露出冷清之感。偶尔有几个行人头戴雨笠,身披雨蓑也是匆匆而过。 北门的兵丁们都窝在门洞内闲聊,城门被关上了一半,一排的兵器被斜靠在城门的洞壁之上,只留了一名在那检查过往来客。 几辆装饰还算豪华的马车停顿于城门前,原来被守门兵丁给拦了下来。这年头要不榨点油水花花,守城兵家里哪还揭得开锅。 见有人拦车,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人来,指着唯一一个正值班的守门兵丁的鼻子高声喝骂道, “奶奶的,居然敢拦我的车,也不想想你们是啥玩意。” 被人一骂,其余的守城兵丁们一个个都停止交谈拿起靠墙的兵器冒雨围到了马车前,想教训一下这不知好歹,狂妄之人。 一个小头目似的士卒走在最前面。他瞄了下那骂娘声不绝的人,他穿着上等的杭绸外褂,左拇指处戴着巨大的绿宝石板指,圆脸大耳,有种非富即贵的味道,凭直觉此人自己惹不起。 小头目也是乖巧之人,上前先请了个安,然后问道, “这位爷,出北门有何贵干?不知您是?。。。”小头目故意拖长声调,用意便是让此人自报家门。 “算你还有点眼光,我们是抚衙的人,护送这几位鼓山书院的学生去闽江边。我乃是抚衙师爷刘翼,识相的滚远些。” 小头目一听抚衙的,哪敢再强行阻拦,挥手示意立刻放行。 等马车出了自己的视线后,这个小头目才拭去头上微渗出的汗水,暗讨道, 幸好今日头脑没发热。现今抚衙的人最吃香不过了,惹上他们与惹上阎王没两样。不过很是奇怪,这抚台大人一大早也才出了北门的,也不晓得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那么多人都往闽江边行去,不会去挖宝吧? 身后有几个小卒凑了上来,打听消息道, “王头,那些人是什么来历,怎么那么拽?” “抚衙新师爷当然嚣张,你们别多事,小心祸从天降。还不都给我回去做事!”小头目训斥了属下几句后,又转回到室内休息去了。 抚衙师爷不是林宾日吗,怎会换成了飞扬跋扈的刘翼呢?原来,林宾日在马江海战之后,因操劳过度而一病不起,在家卧床养病。衙门里还需要有人处理事情,故许维另聘了位师爷来协助自己。这刘翼处事干练,就是有些仗势欺人罢了,着实替许维惹了不少麻烦。 雨过天晴,闽江南江滨畔站立着不少的人,周边还有不少的衙差在戒备着。人群之中赫然便有福建巡抚许维以及他的几个幕僚,他们都围在一艘长200尺的大型战舰边指指点点着,大声评论着各自的看法。 整艘战舰就如一座高耸出水面的木质豪华建筑,美丽的船艉部排列着三层镶金边的舷窗,看上去犹如一座浮在海上的宫殿。 “许大人,这便是我格致院另一个极有天赋的学生曾之项的发明,他成功仿制了英国的战舰,船上装有铜炮75门,并在船舷两侧都加装了铁甲,比起英国远东舰队的战舰更能承受大炮的轰击,生命力更强。”戴文正不无得意地说着。 许维极其认真地打量了数十下那艘新式战舰后,担忧地问戴文正道, “这战船体积如此之庞大,一旦出海,会不会在行驶力上落后于英国?” 戴文正与曾之项交流了一下答道, “因为船帆得到很大的改进,艏部纵向三角帆和桅杆之间的支索帆比仅采用横帆航行的英国战舰起来更能吃风。横帆的驱动力也因比英舰队多增加了翼帆得到了一定加强,它由原船帆横桁端向外延伸。满帆时,一艘大型帆船战舰可挂40面帆,最高时速可达十二节。在速度上完全压倒英国战舰。 由于学英**舰的舵轮带动滑轮操纵船舵,改变了大清水师那种单靠人力在整个甲板宽的地方大幅度转舵的笨拙方法,从而提高了军舰的作战机动能力。” “那炮火如何?”许维很关心这个问题。毕竟被英国舰队给打怕了。 曾之项肯定地答道, “大人,您尽管放心好了,舰上安有70余门火炮,都是按照英国海军的标准配备的,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之身。两军在海上直接交锋,还不知鹿死谁手。” 望着那巨大的舰体上下三层安装的70余门火炮,想到单舷火炮及枪炮齐射后的场景:一粒粒滑膛枪子弹大小的葡萄弹,一串串飞啸的链弹、火箭,灼热弹,以及暴雨般呼啸而来的铁钉子,废弃的锐利铁片时,许维便有些激动不已。 在不远的将来,自己就会率领着这些舰船航行于广阔的海洋之上,去征服那些野蛮的西洋人。龙旗必飘扬于欧罗巴大陆,中华之天威,岂能以数而计! 在许维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副满清铁甲大军在自己的率领下成功打败欧洲联军,顺利征服法兰西、普鲁士、英吉利诸国,统御欧洲子民的美景。到那时,自己便是大清之功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到时来个黄袍加身也说不准。 “大人,还是上船亲自看看吧。”戴文正见许维陷入遐想之中,便推了把他鼓动其上船。许维尚未听到戴文正的话,还一厢情愿地狂做着黄粱美梦,银雪注意到后便轻轻捅了下许维的腰,许维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戴文正邀请自己上船亲自感受一番。 “也好,大伙那就都上船看看。”见到四周众人个个都想上船一睹新鲜事物,便顺水推舟作了个人情。 戴文正击了击手掌心,从战船上的出口处放下一浮梯,稳稳地搭靠在岸边。 “大人,请上。”戴文正客气地指了指浮梯,而曾之项一脸兴奋,毕竟自己的发明要接受抚台大人的检验了,若能通过,则自己在历史上便有了个位置,名垂千古。 当许维登上战舰的甲板时,顿时眼光一亮,与普通的旧式战船确实有本质的区别: 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前甲板仿佛是在欢迎贵宾的到来,整个甲板显得宽敞无比,并排足可走数十人,从船头走至船尾,缓行的话最起码也需一盏茶功夫。船舷两边笔直放置着数十门铜铸火炮,炮口还闪着亮光,一旁的铁筐内堆放着人头大小的炮弹。 后甲板自主桅向后几乎占去整个上层甲板的一半,此处乃是舰上军官们的居住活动场所。许维特意选了舰长室进去一看,布置妥当,虽小可很得体。一面青龙旗斜挂于墙壁上,一张书桌则摆于旗帜下,桌案上文房四宝俱全。在右边墙壁上开了个亮窗,透过此处可以直视大海。被海风一吹,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一振。许维又环视了下房内,一张木床则放于左边的角落内,舰长疲乏时倒是可以休息。 普通水兵的活动区域则是位于上层炮甲板、舰艏楼(前甲板)以及下层炮甲板。 在军舰下面的两层炮甲板上,炮手们吃饭、睡觉、工作,都在那巨大的火炮旁。 夜晚,不值更的水兵可以打开吊铺,挂在横梁的钩子上,悬吊在大炮上面睡觉。白天,放下顶梁上的木板,背靠着大炮吃饭。炮甲板的间隔有些狭小,上下不到六英尺高,唯一能透进阳光与新鲜空气的窗口是炮门。 下层炮甲板首端的挡水板,既可用来遮挡从锚链孔漏进采的海水,又可以作为牲畜栏,里面饲养着专供上级军官们食用的牲畜,牛、山羊、绵羊这类大牲畜则被牢牢地圈了起来。 许维巡视完毕船上的一切后,满意地对戴文正说道, “老先生,您这实验战船我非常的满意。在今时今日,借不如雇,雇不如买,买不如自造。自造的过程也就是学习西洋长技的过程。也只有自给自足,才能免去被洋人要挟。回去后我会马上传令马尾船厂开工造战舰。”说完又想了想,觉得忘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于是又发问道, “老先生,你这一艘战船的造价是多少?” 戴文正半眯着眼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模样答道, “每艘约计二十七万两白银。” 许维惊咋了一下,居然要如此多的银子。看来要组建一支大规模的远洋舰队,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 “大人,您准备造几艘?我看能有十一二艘就能与英国远东舰队一拼,最不济也能保个平手。”戴文正关切地询问。 “十一二艘?我哪有那么大的财力。能造得起四五艘船都已经阿弥陀佛了。”许维也半开玩笑地答着,随后正儿八经地说道, “洋夷所恃者,唯船坚炮利,我大清水师难以与其相争锋。唯有夺其所恃,转为我用,才能制其死穴矣。故无论如何我都要造出战舰来,镇住洋人的气焰,以保我福建海域之安定。 五艘之数应是合理,此艘就取名为中国号,作为我的旗舰吧,其余四艘等建造完毕后再定名称。所有这些战舰一体划归我直接管辖,他英国人有远东舰队,我许维就能有日不落舰队,只要有太阳的地方,就会有我中华大帝国的船只,他们英国本土迟早也得归我们大清管辖不可。” 说到这,许维自己都不由笑出声来,这臆想还是很不错的。顿了顿,又说道, “这造舰所需一百三十二万两暂时我还出得起,怕只怕维护开销太大,而且我还要照顾到新军的装备补给及人员增补,处处都需要钱,单靠那纺织局的钱怕可能供应不起。”自纺织局开办以后,已不太关注银钱的许维又重新为钱的事情开始发愁了。(未完待续,) 第三节 戴文正又不管钱,他哪会担心这个,他只关心自己的研究成果能不能化成实物,纯粹的科研狂。 见许维同意造舰,戴文正思维立刻又活动开来,压低声音问站于左侧的曾之项道, “之项,你那蒸气动力船研究如何了?” “大体成功!样船试制完毕,目前正游弋于附近,处于调试阶段。” “趁此机会,你再向许大人推荐你的发明,今日一股脑把新家伙都推出来,想来非把大人给乐坏不可。” “谨尊山长之令。” 戴文正很满意曾之项的态度,于是重又对许维说道, “大人,您还再看看另外一项发明吧,对于运输货物缩短时间可是有着极大的助力哦。” 许维还沉浸于新式战船的仿制成功的喜悦之中,乍闻还有更佳的发明时,愣了半会,才说道, “居然还有呀。不错嘛,老先生,你那鼓山书院真可谓人才辈出,不像我那螯峰书院,至今为止尚未见他们给我报呈任何一项新发明。快些道来,免得吊我胃口。” 鼓山书院在山长戴文正的倾力教导下,各个新式发明层出不穷,思维新潮,奉行戴文正的新文化思想。而相对比来说,许维直接领导的螯峰书院则太逊色了些,默默无闻,谁让许维指派徐学易、郑光策之流来主持书院日常事务。 虽然主事者略显保守,但鳌峰书院还是照搬了鼓山书院的模式进行教学。 整个课程分八年,首年:认字写字,浅解辞句,讲解浅书。 次年,讲解浅书,练习文法,翻译条子。 三年,将各国地理,读各国史略,翻译选编。 四年,数学启蒙,代数学,翻译公文。 五年,讲求格物,《几何原本》,平三角弧三角,练习译书。 六年,讲求机器,微分积分,航海测算,练习译书。 七年,讲求化学,天文测算,西洋诸国律法,练习译书。 八年,天文测算,地理精石,富国策论、练习译书。 外国语言文字。先考其字母以别异同;次审其音,以分轻清重浊之殊;次审其判构词成文之法;最后是对文义的理解和其他问题。 天文。先通过观测日、月等七政以确立基本法则,使用包括望远镜在内的各式仪器,用新法推步,通过光行差和视觉,证明地球自转之理。再推广其法,推算行星轨道。 舆图。以经纬之度定方向,纵横各三百六十度,分天下为五大洲,量以测器,申以算法,精以绘事,以识山水之高深,以悉形式之险夷。 算学。以加减乘除入门,次为古代九章算法,次为几何,次为测量,次为中国之四元术、西方之代数术。 化学。从原行之质即化学元素开始,分非金属与金属两类,述酸、碱、化合、分解等。 格致。分七门,即力学、水学、声学、气学、火学、光学、电学。动植物学亦归此类。 公法与富国策。上述学科学完之后,再修西洋诸国律法与富国策。所谓富国策,即农工商之事也。 教材一般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原版外文教科书;二是中文已有或已译为中文书籍;三是教习自编,如戴文正所撰之书。 两个书院的学生都是按程度高低被编入前馆后馆,后馆程度较低,前馆程度较高。 两个书院对学生都有一整套的考试制度,分月课、季考、岁试和三年一次的大考。 徐、郑二人思想不算太古板,但毕竟与那新思维还有点距离,故在这二人的指导下,虽然用的是与鼓山书院同样的教材,可教出来的学生却是两样,但由于革新所遇的种种阻力,迫使许维不得不调整自己的策略,也使得螯峰书院的学生在后来成为许党的中坚力量,鼓山书院的学生则在经历‘辰阳事件’后全部退出清廷中枢。 戴文正给曾之项打了个眼色,曾之项心领神会,扭头示意一个水手举枪放信号。 只听得一声枪响后,从江岸拐角处又快速驶来一艘船。 “大人,这便是另一艘新式轮船。”戴文正指点着说。 许维仔细地看了一下后,怪异地说道, “老先生,你学生发明的这船怎么这么古怪,比起中国号来说简直有天壤之别,连个风帆都没有,居然还能前进!我还从没见过这般没有供水手划桨用的座舱!这船体两侧跟半球一样的东西又是何物?”对于这大违背十八世纪造船原理而设计出来的船只,许维感到别样的新鲜感,不断抛出疑问来。 原来这一艘驶来的铁船,远眺而去居然见不到一根桅杆,。船长200尺,宽30尺左右。船的左右两侧各有个像半球形状的物体,不知是何物。中央部分有两个大烟囱。与中国号战船完全不同,最大不同处在于它根本见不到帆与桨,显然并不是靠风力或人力来使得船只行进的。 在许维的脑海中,依稀记得《宋史》上记载有南宋杨幺起义时,曾经用过类似的车战船。 杨么车船不仅船的左右两侧装有能转动的桨轮,船尾也装有桨轮。桨轮的数目有2个到8个,最多的有24个,每个桨轮上装有8个叶片。桨轮与转轴相连。 船上水手齐力踩踏桨轮,轮周上的叶片,好象许多把划桨,接连不断地划水,使船前进。 要使船后退,只要向相近方向踩踏就可以了。为了保护桨轮不爱损伤,桨轮外面设有保护板,这样可以避免桨轮碰坏。还由于转轴装在船舱底部,水手又在舱里踩踏,所以车轮战船上的士兵不易被敌人兵器所伤害。岳飞前往镇压时着实也费了番苦功。 摆在眼前的这艘战舰,若说也是用杨么车船之原理来产生前进动力的,委实就不可理解了。假若船两侧的半球物体就是大转轮的话,也不足以产生推动整艘船前进的动力,要知道这艘船是用纯铁铸造的。 也有可能是用自己根本不熟悉的所谓的蒸气动力来推动船只前行的,若真那样,还真要亲身体验一番它的速度了。 “之项,你给许大人说说你这船的原理吧。” “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出列朝许维鞠了一躬后恭敬地说道, “许大人,我这艘船是这般设计的。” 年轻人指着江边的战舰开始比划开来,不断向许维解释着各种原理。 “这种舰因为使用了最新发明的蒸气机,故速度上远优于用桨及帆船。从闽江口驶到浙江定海,行程从七天可缩短至二天。应用在商业运输上,那就将比对手快上一大截,时间就是金钱,必定会让大人的生意一跃千里,达垄断之地步。” “你这船没有风帆,万一行驶不了又该如何?”许维问。 曾之项哑然一笑,说道, “大人您还真会说笑,以蒸气为动力的船,您可以推算出航行的行程数来,根本不存在行驶不了的情形。当然,若船被击伤则另当别论,到那时可以用拖船把其给拖回港口内进行维修。” 许维细思量了一番,也对,这曾之项所说都极有道理,不光是运纺织局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是地里的庄稼也一样可以运,那样就不怕时间过长而腐烂。其他的煤、铁等等也照样能运,尤其是那些对时间有依赖性的产物。 许维不由得对曾之项刮目相看,带着兴奋的语气说道, “好,好好,之项确实聪明过人,老先生可以单独给他间实验室让他进行专门的改进工作,看看这蒸气动力船还有哪里可以改进的,做事就需做到最好。” 戴文正见曾之项的两项发明都通过了许维的认可,格外的高兴,可不是,这鼓山书院的学生明显比螯峰书院的学生聪明,怎么就没见螯峰书院的做出些发明来呢!戴文正洋洋自得起来。 许维哪知道戴位正心理所想,只不过又想起个问题来,便问道, “老先生,这日不落舰队需要海战的指挥人才,你们鼓山书院的海军院里有没特别的人才可以推荐给我?” 许维不是不想用自己螯峰书院里的学生,但因螯峰书院海军院由于代理主持山长工作的徐、郑二人漠不关心,故海军院形同虚设,无一个学生。许维只好向戴文正求救了。 戴文正巴不得许维向自己询问海军人才,极快地答道, “我鼓山学院海军院中有个叫萨九畴的,对现代海战知识有着杰出的认识,可以暂时出任日不落舰队的总指挥官,而舰队中其他中下级军官也皆可从我海军院的人才中挑选,大人你就放心吧。” “那一切就照老先生说的办,有劳老先生辛苦一番了。”许维对此行非常满意,很成功地解决了水师的问题,今后只要日不落舰队顺利组建,就根本不怕英国所谓的远东舰队的讹诈,也不怕海盗的侵扰,自己的内海生意也安全多了。 这蒸气动力船还真派上大用场,在许维不久之后实行的南煤北运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也让许维狠赚一大笔。(未完待续,) 第四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去,牧童遥指杏花村。 一首唐朝杜牧的诗道出了许维的心境。在这细雨纷飞的日子里,许维的心情始终好不起来,好想借酒浇愁一番。 前些日子为日不落舰队的诞生而高兴,现在便开始为如何开源节流而苦恼万分,这做人怎么那么矛盾! 在大清为官,凡事讲究着一个钱字。甭看许维现在贵为一省巡抚,可一样逃不过这个理。官越大,钱花得越厉害。当然,如果换成一般的满清巡抚,这收支还能平衡,说不准还大大赚上一笔。可许维这任巡抚,花销可是整个大清所有督抚之和,因为许维心怀‘叵测’,要养兵,要革新,要创收,故每实行新的一项改革,这原本平衡的财政收支立刻被打破,又需重新找到财政支撑点。 许维把自己关在房内有三天之久,依然整理不出个头绪来,伸了伸腰,站了起来,大声朝外面叫道, “雪儿。” “少爷,有什么事吗?”随着房门自动弹开,雪儿瞬间便如幽灵般现身于许维的房内,许维也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银雪已不是吴下阿蒙,在许维的精心点拨之下,武功大有长进,光是轻功就已凌驾于许维之上,飞檐走壁更如家常便饭。而相对而言,许维本身的功夫则是随着官场上职位的提升而相应的蜕化,说得难听些,跟动物进化差不多,已是退得精光,与和和大中堂有得比,唯一优势便是身材尚未如和般变了形状。银雪对于许维的安危自然是容不得别人插手。 “我们出去走走,这几天一个劲的想事情,想得我脑门都疼痛无比了。” “少爷,外面可是下着雨呀,天寒得很,不如改天去吧。”银雪很是体贴入微。毕竟许维把自己从火坑中救回,早就心存报答之意。许维不是不知道银雪的心思,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但许维心中有了个倩影,难以再容得下其他女子。 “被雨淋一下也好呀,让我这发烫的脑袋瓜子冷静下来,走吧。” 不久,从抚衙后门出来两个年青男女,看穿戴应是主仆二人,女的正替男子撑着布伞挡雨。对了,这两人正是许维与银雪。 许维与银雪二人漫无边际地随处走动,很快便来到了铺前顶一带。见雨势渐大,银雪对许维轻声说道, “少爷,这雨渐渐大了起来,不如我们找一酒家暂且避避吧。” 许维一个大老爷们的,淋点雨并不怎么怕,只是不忍见银雪也跟着挨淋,便同意答道, “好吧,我记得这一带有个文星酒栈的陈年女儿红味道醇厚,就姑且在那小憩片刻。” 当许维与银雪跨进文星酒栈时,这酒栈里因下着雨生意冷清,只三五个客人在小酌闲聊。此时此景,着实让许维又重新回忆起自己与养父有那么几次卖私盐遇大雨而在茶铺里歇脚的事来,同样廖廖数人,同样是下着雨,只是此时身边物是人非,斗转星移罢了。养父已死。 见许维脸上变化莫测,银雪知晓其定是触景生情了,便立在一旁不吱声。而店小二见这新来的两位客官只管呆立却不出声叫酒菜,心中透着股不解神情,眼直溜溜盯着这两人,心想是不是有病啊? 好半会许维才回过神来,见到店小二及银雪都围在自己一旁不吭声,怪模怪样的,不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们说道, “瞧你们这模样,都怎么了呀!” 店小二见客人总算开口了,放松了心情也笑眯眯地迎上前答道, “这位爷,只要您高兴就行。还不知道您要点些什么?这大雨天的,不如来点酒暖暖身吧。” “就上一坛陈年女儿红吧,”银雪代许维回答了小二。 女孩子家心都细得很,自来到卫府之后,在银雪的印象中许维似乎都一直忙于公务,对吃、喝都不是太讲究,应该没品尝过闽菜。 银雪稍微想了想,又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小二说道, “再上盘淡槽香螺片,味道好点,自然少不了你的赏。”小二听后欢天喜地地去厨房张罗。 “少爷,您应该是第一次吃我们福建名产淡槽香螺片吧。” “是啊,这名字我还头一次听。闽菜我还真没空去品尝,你想想,每日的公事那么多,我哪有闲空。”许维感慨地说。也是,为了这福建,自己可是快把老命都搭进去了,没日没夜地操劳,就为了能试点成功,为日后积累经验。 很快,小二就把一坛女儿红、一盘淡槽香螺片及四碟小菜端了上来。 银雪细心地指着淡槽香螺片给许维介绍, “少爷,我们闽菜最大特点便是刀工巧妙、汤菜考究、调味独特、烹调细腻。您看这盘淡槽香螺片,将仅有红枣大的黄螺肉,用娴熟的刀法,指头灵巧地牵引转动,迅速地将其切成薄片。雪白的螺片与殷红的糟汗相映成趣,舒展似花的螺片曲且挺,令人叹为观止哦。” 被银雪这么一讲,许维胃口大动,举起筷子便夹了一口细细品尝。 “嗯,确实不错,味道极其鲜润,难得的好菜呀。”许维品尝之后赞不绝口。 许维与银雪的举动引来同酒店进食食客的关注,其中一人只撇了一眼后不屑地朝同伴说道, “真是世风日下,**调到酒店中来了。你看这两人,大庭广众之下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 许维耳尖,他可是尽收耳内,狠狠地把足可以杀人的眼神射到那一人的身上。 大概感受到许维浓烈的敌意,那人的同伴迅速拉扯了下他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 “王兄,少说几句吧,你自己的麻烦已是够多的,何必又凭空得罪人呢。” 被同伴一说,姓王的酒客顿时沉寂下去,只顾低头喝闷酒。 许维的兴趣反而被提了起来,他给银雪打了个眼色,银雪心领神会地悄悄站起身来,走向厨房去找店小二打探消息。 当银雪回来之际,许维还在竖着耳朵偷听二人的谈话。从谈话中许维也了解到一点情况: 这位讥讽自己的人叫王休,另一人叫马遇,皆是马尾人士。王休因与人结怨,迫不得已远走他乡,来省城找熟人想讨回个公道。 “少爷,我已打听清楚这二人的底细了。”银雪在许维耳边悄悄讲着。 “说吧,我兴趣正浓着呢。”许维凭敏锐的第六感,直觉认为这姓王的定与自己有很深的关联,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手把这姓王的给推到自己眼前。 “说您坏话的叫王休,同伴叫马遇,皆马尾亭江人士。那王家在马尾也算得上是名门大户,依靠祖上传下来的煤山维持家道。他们家所产的煤可与一海之隔的台湾基隆煤相娉美,都远销全国,王家也曾富裕过几代。 传到王休的父亲王翰手中,家道开始中落,但倚仗着煤山的收入尚且能生存。可惜好景不长,王翰刚过世不久,这王家的煤山被福建守备道道员刘世杰给瞄上了,通过种种手段进行巧取豪夺,终于那马尾炽山煤划归于福州吉庇刘知渠名下。” “刘世杰?”许维对这个名字很是熟悉,总觉得在哪听过。想了片刻,总算记起来了,上回因为在长亘县吃了亏,便让林宾日帮自己找上一帮贪官来压压那些思想顽固不化的所谓的清官,在林宾日开给自己的名单之中似乎便有这前任龙岩知县刘世杰的名字。 这刘世杰应该是因挪用公款6万两造成县库亏空而被免职在家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老毛病复发,重新赚起不义之财来了。 其实这刘世杰打谁的主意许维是不会太放在心上的,只要他姓刘的不弄个天怒人怨即可,只是一个煤字引起许维的注意。 许维晓得这台湾基隆煤质坚亮且轻,能耐久烧,并少灰土,行销甚好,而福建唯有马尾炽山产的煤可与其一争。 如果能把这煤用到自己那新发明出来的蒸气动力机上,那能源问题就迎刃而解,勿需额外再去购买煤炭。由于这蒸气动力机吃煤吃得厉害,每次投资于买煤上面的银两变得越来越多,许维正不住地发愁。真能自己拥有一座煤矿,那开支必将大大减少。 刘世杰是吉庇巷刘知渠的侄儿,自那鼓楼张广一死,这刘知渠便取而代之成为福州首富,其财力可想而知。若通过官场的手段强迫刘世杰就范,让出其到了嘴边的肥肉,应该不会是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刘家在福州也算得上根深蒂固,强撼实为不智之举。 不如来个双管齐下,一方面拜会那姓刘的,另一方面则与眼前这个这叫王休的搭上关系,以防万一。 许维打定主意后,便招过银雪耳提面命一番,随后银雪领命来到王休,拍了拍王休的肩膀,微吐朱唇说道, “这位公子,我家少爷请你过去一叙。” 王休扭过头一看,原来是刚才遭自己痛斥的那对男女,没好气地说道, “我现在正烦着呢,可没那闲功夫与你们聊,都离我远一些。若再要纠缠,就扭送你二人进衙门,伤风败俗可是大罪。” 银雪轻掩小嘴笑道, “我们少爷什么都怕,可独不怕那衙门。你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银雪从怀中拿出面抚衙的腰牌,在王休及马遇二人面前晃了晃,便收了起来。王休看得仔细,那铁铸腰牌正面刻着个斗大的镀金‘抚’字。 这是巡抚衙门的人。看到腰牌之后,第一反应王休晓得自己又惹祸了。 但反正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人,破罐破摔,也不怕什么狗屁巡抚衙门的人,最多把自己给抓进大牢。 王休咬咬牙,语气转硬顶了过去道, “怎么着,就你们巡抚衙门的人霸道不成。我在这里喝酒碍着两位官差大哥什么事了!有本事就来抓我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谁说过不让你活了。说不准我们还能帮上你一个大忙呢!你要是还想逍遥活下去的话,那就过去与我们少爷面谈。” 被银雪不轻不重地评说了几句后,王休一想也对,瞧这一对男女,看起来也不像那种无事生非之辈,死马权当活马医。这福州城里大大小小的官自己也走得差不多了,可碰壁碰得厉害,一来自己家财散尽,二来只要一听是与刘家沾边,便不再搭理自己。 “这位兄台,刚才小弟多有失礼,还请见谅哦。”王休挪到许维一桌后,立刻陪起不是来。 “哪的话,那是王兄你蒙受不白之冤,苦闷之气郁积于胸,难以排解的表现,我怎能见怪于你呢!” 听完许维这一句话,王休心情大好,说道, “还是兄台善解人意呀。” “不知王兄你因何事如此闷闷不乐,可否说与鄙人听。我与衙门中人尚有几分交情,若能帮得上,自然会出手帮忙。”许维一副古道乐肠模样。 王休眼一亮,顿时有些激动地说道, “果真如此,那兄台便是我王家的大恩人了。” “还是说说王兄的遭遇,我了解之后才能出手相救。” “事情是这样的。。。”王休一五一十地向许维道来。 原来,这王休自父亲王翰死后家道开始中落,王家名下各个产业纷纷出现亏损,这王休更是染上了好赌的恶习,被那刘世杰知晓后便设计让其背上巨额赌债。在累积至四万两时,刘世杰强迫其用煤山来抵押拖欠的银两,不然就动用手中的权势派兵封了王家的煤矿及王家所有产业。 令王休愤愤不平的是,煤山的价值远高于四万两之数,若要买卖,也需花上二十万两才行,而刘世杰只又多花了一万两也就是总共五万两白银便把炽山煤矿给硬夺了过去,还逼王休写下买卖锲约。 王休气愤不过,变卖家产开始上省城告状。本来这福州还有不少为官清正的官员,但被许维所谓的维新需要,都给调整出省城,弄得尽剩下些唯诺是从,磕头遵命,睁眼要小钱的官吏。 因为不断的上访贿赂,变卖所得的钱也所剩无己,囊中渐渐羞涩起来,可前途依然渺茫。 听完王休的叙述,许维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原委,摸了摸下巴,脑袋瓜里便想开了对策: 很明显这刘世杰是深陷其中,他勾结上下官员合伙压住王休的状纸,以致自己还从未得闻此事。 帮这王休夺回祖业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就算从刘家手中夺回,一样也要划进自己名下的。 现在要做的事便是先稳定住这王休,然后自己再亲自与刘知渠摊牌谈判。若谈不拢,则便可利用这王休来压一压刘家嚣张的气焰。 根据最新的情报,许维居然发现这刘家与和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刘知渠的三女嫁入和府成为和的九姨太,那刘世杰也是和通过另一条道安插在福建监视自己的一张牌。 有鉴于福建局势尚算平稳,自己从前是因犯不着与和完全撕破脸面,故才小心地与刘家保持相当的距离。 但由于此事与维新沾上边,许维也就顾不得得罪和了,定下主意后便颇为热情地朝王休说道, “王兄,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今日碰上我正可助你一臂之力。我在衙门做事,只要跟上峰说一说,你的事立马搞定。” 那还要不要银子来疏通关系?我可是再也拿不出银子来买通衙门里的人了。”王休也晓得皇帝不差饿死鬼的道理。 许维拍胸脯打着包票说道, “王兄尽请放心,有我帮你绝对没问题。” “若真能要回我的祖业,小弟我情愿奉送4成干股与兄台。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呢!”谈了半天,王休才记起还未询问许维的姓名。 许维呵呵笑了下,抱拳说道,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不留姓名才方显英雄本色。助人为乐乃我一贯作风,王兄勿要多心了。”许维话倒是说得好听,什么助人为乐嘛,根本是在为自己打算。 也亏得是王休这个傻瓜,真是好骗,他也不想想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居然就信了许维。 “对了,王兄,不知下榻于何处?有了消息也好通知与你。” “我住北门的天忻客栈辛字号房。” “这几日王兄切莫乱走动,还是呆在客栈中静候我的消息为宜。” “一切依兄台的吩咐。” 在交代完毕后,许维很满意地走出文星酒栈,紧紧跟随的银雪有些怀疑地问道, “少爷,您这么有把握帮那王休夺回祖业吗?” “此次帮王休夺回祖业炽山煤矿是必须完成的。只有从刘家手中夺过来,才能在最后成为我们的东西。现在所有新式发明都需要依靠煤来做动力,出资购买不如自己拥有煤矿合算,这马尾炽山煤矿我是志在必得。”许维坚定地说。 “万一刘家不肯放到手的肥肉怎么办?他们仗着财力雄厚,不把大人放在眼中,况且他们的后台还是和!” “我管他后台是哪个。佛阻杀佛,魔阻杀魔。不肯放我手里还有张王牌在手,不怕他不放的!”话音落下,许维射出数道足以致人死命的目光,可见意志之坚决。 “那王休真能帮得上少爷吗?”银雪很是疑惑。 许维自信满满地答道, “当然可以,这可是张必杀牌。按大清的律法,没有原告,我根本动弹那刘知渠不得!”(未完待续,) 第五节 老天似乎成心要把这天给下塌,从许维出文星酒栈至抚衙期间,这雨就丝毫未停过半刻。而许维也没在抚衙内多逗留,一回府马上换轿冒雨直奔吉庇巷刘知渠刘府。 见巡抚大人冒雨前来拜访,刘知渠心里直犯嘀咕,也不晓得这‘折腾鬼’大雨天的所为何事。自搭上和的门路后刘知渠便从和处知晓许维的难缠,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管家刘海很会察言观色,马上问道, “老爷,要不要跟许大人说您老不在家?” 刘知渠摆了摆手,说道, “那还不必,我倒要看看这一等难缠的官老爷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上我刘府来。” “会不会是为了那炽山煤矿的事?我听下人说,那王休成日都在省城瞎逛,见谁的轿便告状,若不是世杰少爷出面压下去,早就呈到两司手上。那两司与许维一鼻子出气,肯定会找老爷麻烦。 说不准那状纸今日终于递到许维手中了。”刘海考虑了半响说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手里可有王休写的买卖锲约,公证人还不止一个,正当的土地买卖,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着。”刘知渠底气十足。 许维一下轿便被迎入刘府大堂,刘知渠已端坐于主座静候许维的到来。见到许维后,刘知渠起身相迎并抱拳朝许维打招呼道, “这不是抚台许大人嘛,怎么大雨天的有如此闲功夫到我刘府上来呀。是不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触犯国法了?若真是那样,大人尽管严办便是。” 刘知渠的一番话,让许维直呼此老真是老奸俱滑,说话不着谱。 “刘道台他一向奉公守法,怎会触犯我大清刑律,刘老先生多虑了。” 二人分庭落座后,等丫环上完茶,许维率先开口道, “自张广死于非命之后,刘老先生便跃居福州首富,真乃可喜可贺呀。” “这有何喜呀。所谓棒打出头鸟,成为首富,这是非也多,日后还要仰仗大人了。” “仰仗我?”许维一时没会过意来。 “是啊,若省城治安糟糕之极,那我这首富可就首当其冲了。若再发生前次我的家人在家中遭匪人劫持,被勒索数万银两及粮食若干的事,我这把老骨头非散了架不可。” 被暗讽了一顿的许维,把刘知渠放在肚子里骂,真是个老不死的东西,早知道上次就多要点赎银及粮食。 许维掩藏起心中的不满,干笑道, “刘老先生你可真会说笑。” 见许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刘知渠心中暗自冷笑了几声,嘿嘿,毕竟年纪还轻,为官日子尚短,怎会是自己的对手!和和中堂也太看得起他了。为免真的惹急了许维,刘知渠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模样,问道, “不知抚台大人今日光临寒舍所为何事,我刘某人洗耳恭听。” 许维见切入正题,也收起不悦的心情,言语颇为客气地说道, “刘老先生,本抚今日前往南城公干之际,路遇一拦轿告状之人,他所告之事恰巧牵扯到你们刘府,故本抚特意冒雨专程过府找刘老先生详谈。 若是诬告陷害,本抚自然会严办此人。若真有此事,本抚也会看在刘老先生在福州善举无数的面上网开一面的。” 刘知渠现出一副浑不知情的模样,叫屈道, “何人敢造谣中伤本人呀!想我刘家时代书香门第,行的是善举,在福州救人无数,怎会有人到抚台大人面前告状呢?实在是不可理解之致。” “刘老先生,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王休之人?此次拦轿告状便是此人。” “王休?”刘知渠脸上一片茫然的样子,嘴上念叨了几下王休的名字,而后肯定地说道, “抚台大人,老夫可以肯定从未听过此人姓名。不知此人告我何罪?老夫倒想听听此等刁民的诉状。” “这王休告你刘府谋夺其家产,以五万两白银价格抢走马尾炽山煤矿。 刘老先生,可有此事否?”许维带着笑意询问刘知渠。 刘知渠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喊骂道, “此等刁民实在可恶之极,我刘府怎会做出如此丑事来?大人,绝无此事,定是他造谣中伤之言,还请抚台大人查明,还我刘府一个公道。” “那王休手上可握有买卖锲约,末尾还有刘道台的签名,我看不假。” “是吗?刘海,有这么一回事吗?”刘知渠明知故问。 “老爷,我正想向您汇报。世杰侄少爷确实在前几天刚买下马尾炽山煤矿。” “哦。这也不算什么,你情我愿的买卖,公平合理。”刘知渠随口应道。 许维笑说道, “刘老先生,那个锲约之上一座煤矿的价才值五万两白银,怎么想也太不合理了吧。我就想不透是怎么个公平合理法。我还听闻这锲约能签成,似乎还有一定的猫腻在里头。” 刘知渠现在才发现这新任抚台许维并不是个可以随意任人摆布的愣头青,应当小心应付才是,于是认真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签这个锲约我可是有人证物证的,那王休情愿卖五万两白银怪得了谁。” 许维也早预料到刘知渠会如此说,毕竟锲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想翻也难。许维压低声音附着刘知渠的耳朵说道, “刘老先生,那王休的状纸本抚已接下,这大街上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的。不若您老卖个面子与我,半卖半还得了。” “半卖半还?他王休还有钱买吗?”刘知渠翻了翻白眼,瞪了下许维。 “怎会没钱呢?只要刘老先生开出个价码来,那王休定能出得起钱的,毕竟那炽山煤矿是他的祖传家业。” 刘知渠也是成了精的人,马上听出许维的言外之意,心里揣摩着: 王休的家底老夫又不是不晓得,早就挥霍一空了,哪有钱再来赎炽山煤矿。看来这姓许的是自己想要这炽山煤矿了。 这煤矿从王家手中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要能赚钱什么变通法子都行,卖给谁也无太大分别。何况这姓许的又是一省的巡抚,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死。 “许大人,我与王休之父王翰还是多年的交情,他见到我还要尊称我一声世伯。我又怎会忍心看到王世侄流离街头呢。”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老家伙看来不好对付。 “还请刘老先生开个价,我好回去与那王休说。” 刘知渠不客气了,先伸出二个手指又伸出一个巴掌比划了一下,随后笑而不答地望着许维。 许维看了后在心中盘算开, 二十五万两偏贵了些,实际估价也不过大三十余万两,这老鬼以为自己是傻子不成?那王休签下锲约也才不过五天光景,五万两银子五天之内就增为二十五万两,一天五万两,还真******贵,干么不去抢? “刘老先生,五十万两王休岂能拿得出?您老太会开玩笑了吧。”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拐弯抹角的呢。王休当然出不起五十万两白银,但若换了抚台大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商言商嘛,抚台大人您要想想,这煤山一年收入在二十万两,而净利润在十二万两左右,只需短短四年,便可返还本钱。我只开价五十万两,已算是仁至义尽了。”刘知渠直截了当地说出价码。 许维心想,你刘知渠也太会算计了吧,把帐居然算到我头上来了。我许维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是!这炽山煤矿诚如你所说的,三年可以还本。若由我入主,添加一定的新型器械并实行全新的劳作制度,还可把还本期限提前至一年半左右。 但你想要从我身上拿走五十万两,哼哼,连门都没有了。 只有我从别人身上捞钱的份,哪轮得到别人从我身上刮钱。我就是要空手套白狼,白要你这座煤山,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许维站起身朝拱了拱手刘知渠,语调怪异地说道, “既然刘老先生出价五十万两,那我这就回去与那王休说说,看能不能说服他。你我后会有期,告辞。” 见许维甩袖而出刘府,刘知渠也有些发愣。他万万没想到这许维居然如此性急,做生意嘛,本来就要来几番的讨价还价,自己的底线是三十万两,谁曾想那姓许的连一次还价都不还,直接走人。哎,如今当官的与人谈起交易来根本就没有好好谈的诚意,都抱着个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 “老爷,这抚台大人恼羞成怒,会不会对我们刘府不利?”刘府管家不由有些担心。 刘知渠捋了捋额下白须,想了想答道, “我料姓许的还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吧,要知道我们刘府与和和中堂还有着关联,我岂能怕了他许维不成。” “是啊是啊,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三小姐嫁入和府真是嫁对人了,更何况侄少爷也在衙门里做事,最岂码也能听到些风声。” “你去通知世杰,凡事小心点,别露出什么把柄被那姓许的小子给抓住了。你还站在这干么,还不快去!”见刘海站着不动,刘知渠火了。 “老爷,现在就去?”刘海踌躇了起来,反问道。 刘知渠本想训斥刘海一番,忽然想到什么,眼一瞪刘海,急问道, “莫不是世杰现在正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没有,老爷说重了。世杰少爷今日正巧带人去抓捕那王休,怕他到处乱说话,给我们刘府添麻烦。” “糊涂呀糊涂,在这当口,岂不是要被那姓许的给逮个正着!你还不赶紧亲自走一趟,叫世杰放掉那王休。他那个官位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撤了,那可花了我四万两的白银呀!” 刘海知道刘知渠心疼银子,哪还敢怠慢,立刻拔腿就出了刘府直奔天忻客栈而去。 事情总是这么巧,当许维走出刘府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也是天忻客栈。他吩咐银雪道, “雪儿,我们暂不回府,让他们转道天忻客栈,我要再去会会那王休。” “少爷您要动那刘府了吗?” “是啊,这老东西还敢在我面前放肆,仗着后面有个和撑腰,不把我放在眼里,趁此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许维半眯着眼端坐于轿内答着银雪的话。 “转道前往天忻客栈。”银雪在轿外高喊了声后,便见巡抚大人的轿子转了个头朝天忻客栈的方向前进,数十名亲兵也整齐划一地转身紧跟着轿子。 就在许维一行人快要接近天忻客栈之际,从客栈内出来数个官差打扮之人,他们的手臂上架着一个人,半拖半拽着走向一顶小轿子。 此时雨已停了,银雪眼尖,从依稀的背景认出那正是许维要拜访之人,王休。 银雪迅速撂起轿子上的小布帘,冲里面的许维急切地喊道, “少爷,不好了,有人把那王休给绑走了,看装束好像还是衙门里的人。” 端坐于轿内正闭目养神,思考着该如何与王休商谈的许维,听到银雪的话音后,眼微睁,射出一道精光,嘴角边不住浮现出冷笑,大手一挥,下令道, “还呆着干么,给我追。居然敢在我面前抢人,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放肆。若真是那刘世杰所为,有他好果子吃的了。” 许维所料不差,把王休给绑走之人正是刘世杰的手下,而刘世杰则亲自押阵。当手下的衙差把王休从天忻客栈中抓捕出来时,有个眼力甚好的差役大老远便见着许维的座轿。 抚台大人的轿子怎么也冲着这边来了,不会跟这个姓王的有关系吧? 带着疑问这名差役迅速向刘世杰禀报。而同样坐于轿内等候消息的刘世杰一听则连喊不妙,绑了这姓王的可能惹上麻烦了,保不准这姓王的早与那姓许的有所勾搭。 “来人,快点给我撤回府,谁走得慢,我让谁吃鞭子。”刘世杰想甩掉许维。 道台大人的话谁人敢不听,大伙更晓得离自己不远的轿子里坐着的人难惹,不然刘道台也不会见着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了。 那些衙差们都是鬼精灵,立刻把王休给塞进早备好的小轿,护卫在轿子两旁撒开脚便飞一般地撤回道台府。 刘世杰身为兵备道道员,对省城治安负有一定职责,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故老百姓一见是刘世杰的座轿,都纷纷避而远之。 不过老百姓对这些官差的行动感到奇怪的是,往常那些衙差哪个不是耀武扬威的,路过街面时不顺手牵羊一番,哪有今日这般老实,个个低着头只顾走路,一副死了爹又死了娘急着去奔丧的模样,太是奇怪了。 再抬头往后一看,乖乖,这群官差的后面还追着一伙官差,嘴上还不断喊着‘前面的停下’之类的话,看来这会上演的是官差捉官差的把戏,难怪姓刘的会跑得如此急。 福州的老百姓们都自发地站在路旁看热闹,人数越来越多,嘴上还都高喊着口号给双方加油,场景实在是怪异得很。 坐在轿内颠簸不已的许维苦笑着掀起轿帘嘱咐银雪道, “雪儿,你一个人立刻追上去截住他们。若再这么大部队一窝蜂追下去,简直是让福州的百姓们看我们当官的笑话,丢尽我巡抚衙门的脸面了。” 可不是嘛,前一批官差如丧家之犬,后一批官差如劫财土匪,一前一后大呼小叫毫无形象可言,双方那是你追我逃,不亦乐乎。 银雪不敢多停留,带着随身的长剑几个起纵飞跃后,便迅速接近了刘世杰一行人。在几个差役的注视下,银雪越过他们的头顶,落在轿子前。双手一横伸,拦住了去路。 前面有人,抬轿的轿夫不得不紧急刹住脚,可依着惯性,却把坐于轿内的刘世杰给甩了出来。只见刘世杰几个翻滚,便滚到银雪的脚旁。头上的顶戴跌落于地,身上的官袍也多处刮破,脸上还沾上了雨后的淤泥,可谓狼狈不堪,犹如叫花子一般。 刘世杰被甩出轿子后,人还半趴在泥泞的道路上,喘着粗气,抬眼一看居然是个小娘们拦住自己去路,害得自己如此下场,不由恶从心头起,大叫道, “来人,把这臭婆娘给我拿下,带回府去好好训导。” “喳。”一旁的官差早就垂涎银雪的美色,一大伙人如同饿狼般都扑了上去。 银雪嘴角轻轻一撇,非常不屑这些官差的好色,柳叶眉一挑,娇喝道, “你们这些官差,平日里为害乡里,早就要受些教训了。” 右脚一带,朝前一个猛踢,直接踢中最先冲上来的一个衙役,力道极其猛烈,把他给踢飞出一丈之外,依旧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过了好半响才轰然倒地。 左手的剑鞘顺势迅猛地划过一道弧线,连续砸中冲上来的三名衙役的穴道,那三名衙役连哼都没哼半下便全都倒当场昏迷过去趴倒在地。右手拔出长剑,一个横拍,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过后,此名衙役的半边脸火红一片,牙给敲碎数十颗,疼得他蹲在地上抱着脸嚎啕大叫。 又一个连环八叶腿,啪啪啪啪。。。,连续数声响后,八名衙役****都分别挨了银雪一腿,同一瞬间摔倒在地,兵刃散落一地,吐血不止,根本站不起身来。 剩余的六个衙役在刘世杰督促下,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地围上来,却被银雪眼一瞪,又都纷纷把手中兵刃丢弃,转身便逃之夭夭,哪还顾得上顶头上司的性命。 银雪还剑归鞘后,拍拍双手弹去尘土,来到刘世杰跟前,用一只脚踏中正想挣扎着站起来的刘世杰的肩膀。 被踩得站不起来的刘世杰,打出生以来就没吃过这种亏,他那张脸顿时被撑成了朱红色,极力挣扎着想摆脱银雪的控制,出言威胁并咆哮道: “大胆妇人,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敢快把我给放了,不然大祸临头勿要怪我。”刘世杰大概是被气糊涂了,他也不想想,敢直挑你道台的,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银雪似笑非笑地望着刘世杰,暗自叹息做官的怎么都是这般的猪脑袋,左手如变戏法般拿出个铁铸腰牌,指了指上面的抚字,说道, “刘大人,您看我手上所持何物?” 刘世杰打量了几眼后,这嘴上的声音顿时就小了大半截,人重新又软到地上去了,那声音就如蚊子般细小, “是抚衙的腰牌。” “既然知道了你还要不要捉我?” “下官不敢。”刘世杰彻底没了脾气。 “你不捉我可我们的巡抚大人要捉你了,起来,去见抚台大人吧。”银雪跟拎小鸡似的把刘世杰从地上拎了起来,抓着刘世杰的衣领奔向许维一行,刘世杰就如一只看家狗般异常狼狈地被牵着走,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轿帘一打开,许维从轿内走出,一见到正蹲在地上喘大气的刘世杰,故意装出副惊讶的模样,指着刘世杰问道, “咦?这不是刘世杰刘道台嘛!刚才劫了个人在大街上一路狂奔之人莫非就是你不成?” 刘世杰哪敢回答是字,头始终低垂着。 “刘大人,您没听到我抚衙的人在后面叫您停下吗?” “没有,下官确实没听到。”刘世杰抵死不承认。 “屁个没听到,抢了个人就想开溜,简直丢尽做官的脸了。来人呀,摘掉他的顶戴花翎。”许维哪管他的分辨。 两个抚衙亲兵一左一右把刘世杰给死死夹住,又上来一人把他的顶戴花翎摘去。被抚衙亲兵拖走的刘世杰大呼冤枉,边蹬腿边叫喊着, “大人,您不能随便撤我的职,我没过错呀。” “哼哼,我堂堂一省巡抚要是连你个道台都免不了职,那我还当这鸟巡抚有什么用处。押回去。”官大一级压死人,单凭许维的顶戴确实足够让刘世杰闭上嘴。(未完待续,) 第六节 回到抚衙,许维很快把刘翼找来,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刘翼倒是满肚子的坏水,他先是对许维说道, “大人,您该怎么给刘世杰定罪?总不成就因他见了您老就跑而把他的道台一职给免去了吧。那样报到吏部也通不过。” 许维蓦的一愣,继而发笑,带着忍俊不禁的神情答道, “当然不可能是那种说法。”许维轻轻用指骨敲击着桌面,思虑片刻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此人前次被免就是因贪赃枉法,我们也可以随便给他加个挪用公款的罪名。再找几个刘世杰的手下来指证他,把他这罪给坐实了,也不怕他到和那里喊冤。 这年头,大清的官根本就没清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嘛。就算再清正廉洁的官也会有些贪的,这世上哪有真分文不取的人呢。 我所知的圣祖仁皇帝时的大清官如陆陇其、于成龙、张伯行之流,也都有收取门生故旧一定的冰敬银。若不收取这些银两,京官们根本连自家的家眷都养活不了,何谈治国安邦。” “大人此意甚妙,一旦罪名给坐实了,就算他刘世杰再怎么叫屈都翻不了身。” 许维不大满意地摇了摇头道, “玩弄他一个刘世杰,我许某人当不在话下。头疼的是,要把这炽山煤矿给抢过来,这就有些麻烦了。那刘家有人证又有物证,不好扳倒呀。” 刘翼正愁没立功机会,立刻出主意道, “大人,套用您刚才的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刘家虽然在福州威风凛凛,可刘世杰已被免除官职,除了他的姻亲福建总捕头金玄还能帮他罩着最后一下外,官场上他刘家已无人可依。只要我们小指头轻轻这么一扳,还愁他刘家什么人证物证不成?” 刘翼的双眼透射出狡蓦的光芒,并不失时机地奸笑数声,马上让许维起了共鸣之心。 也对,这为富不仁者,当以非常之手段来整治,自己又非那种伪君子,定要死抱着什么道义伦理不放。 许维重重拍了拍刘翼的肩,赞赏地说道, “好,刘师爷,只要你这件事办得好,我就保荐你出任县令一职。” 刘翼吃师爷这碗饭也有数十年了,他自然知道当这巡抚师爷的油水有时比那七品县令都多,故面容上现出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态,拍马屁说道, “大人,您锐意进取,为国革新,实在令小的佩服不已,小的情愿一辈子替您效劳,在您身边办事,绝不稀憾那什么县令的官位。” 许维眼一亮,呵呵,这姓刘的倒是很会见风使舵嘛,自己身边多点这种人其实也不错,于是说道, “也好,那你就在我身边小心做事吧。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包你荣华富贵得享。” “谢大人。”刘翼一脸奴才像。 “那你倒说说你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帮我夺回煤矿的?” 刘翼眨了眨眼,瞄了数下许维,然后整理好思路,顺着许维的意思往下说道, “大人,我是这么想的。这人证是最好办不过的。我瞧过那名单了,人证有七人,都是些刘府上的长工,较真起来,按我大清律法来说,这些根本都不能算是人证,起码都与刘府沾着边。但大人您既然要赢得体面,不让外面的人说闲话,这还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许维考验起这新师爷的办事能力。 刘翼舔了舔舌头,略带兴奋的心情比划着说道, “我可以在晚上带上数十个官差,去那些人证家里恩威并施,就不相信那些穷鬼能撑多久。那刘知渠刘大财主对待自家的长工还真不怎么地道,经常无端克扣工钱。只要与他们表明利害关系,包准让那些人当堂翻供。” 见许维鼓励自己继续往下说,刘翼更来劲了, “至于物证,完全可以说是那刘老财强逼王休写下的,还能反攀他一个逼迫他人变卖祖产的罪名。” 这法子还行,但许维不认为那刘知渠就这么简单便能认输。 刘翼也看出许维心中的担忧,鬼眼一滴溜,又说道, “其实大人尽可放心,这刘家在福州虽然根深蒂固。可但凡世家都怕死得很,只要大人照着前次省城连续绑架案的样子也来个依样画葫芦,偶尔失手再错杀上几个人质,我就不信那刘老财不低头。到那时,再冤枉金玄办事不力,导致省城治安混乱,便可连带这金玄给一起罢免,这样就彻底断了刘家在官场上的影响。”此时刘翼还不晓得那次连环绑架案也是许维策划的。 这刘翼确实是个称职的幕僚,如果用得好,不失为可用人才。人才总要多方面收集,不能自己的智囊团里个个都是正人君子,那样太容易被人算计。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有时卑鄙之人也挺好用的。许维心想。 “依你之意办,五天之内给我摆平此事。无论采用何种方法皆可行,只要达成目标即可。但只能是你自己私下行动,出了纰漏与我巡抚衙门无关。”许维也不是省油的灯。 能与许维搭上关系,刘翼等如拿了尚方宝剑,只要今后自己稍微用点心力,不愁在福建吃不开了。至于行动,刘翼还是很有把握的,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他胸有成竹地出了抚衙去寻找一些省城的地痞流氓布置一切。 一切皆在刘翼的算计中进行着,他先是深夜带着十七八个人换装成抚衙的差役,把七个给刘知渠做证的证人全部秘密请到一处偏远的宅子内,经过一番文攻武喝之后,那些长工们都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吓唬便都乖乖地答应在堂审时供认皆是刘知渠指使所为。 而那王休更不用说了,他与刘家简直结下了不解的梁子,非常爽快地答应与许维一同对付刘知渠。 在正式过堂那日,许维特意会同福建布政司布政使段可石及福建按察司按察使锡宝三人一同审理王休状告刘知渠谋夺祖业一案。 刚开始过堂,刘翼便趁机率着礼聘来的四十余号山贼硬闯刘府。本以为会遇到强烈抵抗,可令刘翼奇怪的是,本来护院满堂的刘府,在自己到来时却倒了一地,好像早有人捷足先登似的。进府一看,刘府家眷悉数都在,一个不少。虽然满肚子的疑虑,但刘翼还是照着计划绑人而去。 天鹰队早就先于刘翼到达刘府,把刘府上上下下三十余口人全部弄昏。要不然单凭刘翼聘来的山贼,要想击败刘府护卫武士,还着实费上一番功夫。 大堂之上王休率先发难,痛骂刘知渠逼迫自己写下锲约书,随后更有七个人证全部当堂供认不讳乃是刘知渠指使自己作伪证。双管其下,刘知渠已知败局已定,可他还是强撑着抵死不认罪。 许维也不发怒,在大堂之上与藩台、臬台闲聊起来。刘知渠见状倒是一头雾水,自己不认罪,按理来说这姓许的该要大怒才是,怎会如此心情放松? 过不多久,刘知渠总算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原来,一个刘府家丁匆匆跑到大堂上,小声对刘知渠说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刘知渠怒而站起,满面怒容地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今日本府再遭强人掳掠,我之妻儿子女又被绑架,这省城治安如此混乱,实不可理喻也。还请抚台大人速发捕快,抓捕强匪归案,以安民心。” 许维装出副吃惊的样子,说道, “呀,怎么居然又发生掳索人质的案件!实在是令人可恼得很。金玄总捕头,你是怎么办差的,以致让省城内匪类横行。来人,先把金总捕头给我打入大牢,待我审完王休状告刘知渠一案后再重重处置。” 两旁的差役上来三个,把正旁听的金玄给押了下去。这让金玄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听着听着,怎么就把自己也给逮了? “慢着,大人。”刘知渠心急如焚地起身拦住差役的去路,朝许维质问道, “抚台大人,现如今事情紧急,不如由金总捕头马上率领几个差役弟兄先去鄙府侦探现场,好找出劫匪的蛛丝马迹,尽快解救出人质才对。” 见刘知渠终于焦急起来了,许维内心别提有多高兴,总算老狐狸上钩了。许维扳着张臭脸,装着义正词严的模样颇为威严地冲刘知渠说道, “刘老先生,我们一案归一案,一案未结,不宜再谈另一案。等王休一案结束,本官自然会处理贵府中人遭人绑架一案的,现在还请稍安勿燥。” 听完许维这段话,刘知渠就是泥人的性子也被激得勃然大怒,他破口大骂道, “许维,你这是草菅人命,我要上京告你去。” 许维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答道, “本官办案自有一套原则,用不着刘老先生插手。若刘老先生真对本官办案不满,自然也可到吏部或军机处告我一状,我是不介意的。” 被许维一顶,刘知渠又冷静下来,毕竟民与官斗乃是最不智之举。虽然刘知渠百般劝说可许维就是死也不松口,非要等案件结清之后再来处理绑匪一案,还公然在堂上拖延时间,与二司有一句没一句地磨蹭开来。 在不长的时间里,刘府家丁接二连三地到大堂上来禀报进展,原来,刘翼已经开始杀人了,把刘知渠的大夫人之婢女处死了两个,二女儿的婢女也死了一个,大公子的书童被斩首。 刘知渠当然知晓自己的家人现在完全是落入许维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之手,可称得上凶多吉少。而许维这般做的目的也只有一个,迫使自己让出马尾炽山煤矿来。 在气候变化无常的大冷天里,刘知渠的额头上依旧冒着汗珠。若不答应许维的要求,恐怕自己的家人难逃一死。经过反覆斟酌思量利害关系后,他立下决断,为商不与当官斗,况且自己的根在福建也斗不起,于是起立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王休状告本人一案,老夫认罪便是。还请大人速速派人捉捕劫匪。”从刘知渠无奈的神情来看,姓刘的应该完全屈服了。 许维也很配合地站了起来,带着同情的神情说道, “刘老先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嘛,弄得我又这般麻烦不堪。好,堂下听判,刘知渠买入之马尾炽山煤矿归还王休,并支付两万两白银与王休。刘知渠,你可心服?” “老夫心服口服。”刘知渠哪还有心思纠缠于此,只能是许维判什么他应承什么了。 “二位大人,你们可觉得我判案不公?”许维又问陪审的福建二司。 “大人乃是包青天转世,断案公正,下官等佩服不已。”段可石与锡宝同声而道。 “那好,这案就此结了,我等一同前往刘府吧,看看能否查出贼人的蛛丝马迹,顺便搭救出刘府家人来。” 十日之后,当许维站在马尾炽山山顶时,这煤山又换了个主人,从姓王变成姓许的了。何故变成姓许?这其中还是刘翼使坏,使得王休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原来,刘翼直接来硬的,用刀架在王休的脖子上,逼其写下买卖锲约,以纹银五十万两的价格转卖与许维。写完锲约,王休便被关押至一处秘密地点渡过余生,钱他当然是分文取不到了。(未完待续,) 第七节 马尾炽山盛产煤,年产量在7万吨左右,其煤质量不下于台湾基隆煤,烧起来无烟,在福建的销路极佳。许维倒是不在乎这炽山煤能卖得上多少价,关键能弥补新法在能源上的庞大需求。 许维望着山底密密麻麻的工人在辛苦地钻进煤洞挖煤,日复一日地劳作,若有所思,问刘翼道, “那螯峰书院的新发明送过来了没有?” “还在路上,小人估计不超过明日便可送到矿上了,大人静候佳音便是。” 刘翼知晓许维在前次视察完炽山煤矿后,便发觉出矿上的工人颇有些出工不出力的味道,于是便加强管制,多派了数十个监工监督工人工作,但还是为工人工作效率低下而犯愁不已。 在经过刘翼本人的仔细观察后,发现是从煤洞内送煤到地面这一环节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工人要不断的爬进爬出,大部分的力气都花在了运送煤炭的环节上,每日的挖煤量始终上不去。若能在洞内挖好煤,直接置于某个物体上自动送到地面,那将大大节省时间并能提高产量。 当刘翼把这一想法告知许维后,许维也大为赞赏这是个好点子。就为了这个,许维亲自走了一趟螯峰书院,与戴文正详谈了一宿后,才满意地回府。戴文正答应许维,将按照许维的想法,并利用现有的蒸气机,作出一个能自动传送煤炭的装置来,以提高整个煤矿的工作效率。 螯峰书院的效率确实相当的高,自许维提出想法起不到四日时间,第一台的蒸气动力传送带便已试制成功,它完全依靠蒸气产生的动力带动转轴拖动传送带,循环不断地转动,而整个传送带用粗布制成,用不了多少本钱。身在煤洞底的工人再也无需背负煤筐上下行走,也不需另行雇人传递煤炭。只要把在洞底挖出的煤炭放在传送带上,它会自动传送到洞外的,大大节约了人力物力。 当许维重新再视察炽山煤矿时便见到了螯峰书院的新发明,炽山煤矿共有煤洞十七个,每个煤洞洞口都摆上了一部蒸气动力传送带,正发出强烈的轰鸣声响源源不断地从煤洞下向上传送着煤炭。 许维随意走到一部传送机面前,停下了脚步,操起传送带上的一块小煤炭,用劲捏了捏,成了碎粉,非常细,透过指缝全数都流到地上,没有任何结块。 “嗯。”许维满意煤炭的质量,拍了几下手,抖净手上的煤灰,对身边的刘翼说道, “子安,用上这传送带后,炽山煤矿一月能省多少钱?效率又提高了多少?” 子安是刘翼的表字,他对这些会被许维问到的问题早就在出发前温习过一遍了,毫不慌张地答道, “大人,这与往常相比,用上传送带后工效率提高了三倍有余,让工人们减少不必要的运送时间,变相增加了工作强度,仓库积累满同样4千斤的煤炭足足快了二日,而年产量则能从7万吨提升到10万吨。 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挖煤工人的不足。因为工作量大,而工钱又不是相当的高,逃亡的工人相当的多。仅前三日,就有十二名工人在夜间私自逃走。” 许维听到不好的消息,眉头大皱,不悦地说道, “子安,那你就再辛苦一点,在附近多招收些人来矿山干活,可以适当地把工钱往上提一提,也别压榨得太狠了。到得晚上,再加派人手,防止逃跑。” 刘翼苦笑着答道, “大人,不是小人不尽心办事,实在是能在煤山干活的都是下五类贱民。这种活可是连普通农民都不愿意干的,再加上正常的生老病死,缺一个少一个,根本就很难招到人。我查过,王休之父手上的炽山煤矿约有工人600余,传到王休手上就剩400余,再转到我们手上就只剩300余,比起全盛时代的1000人少了近三分一。 据小的看法,未来几年,这炽山煤矿或许会因煤炭需求的大增而得到大规模的发展,到那时人力缺口就会越来越大,大人您不得不要先未雨绸缪一番,免得手忙脚乱。” 许维确实有南煤北运的想法。在北方,对于煤炭的需求远远大于南方,此时自己接管了炽山煤矿,只要经营得法,并充分利用西法发明的开挖机械,不信那煤炭产量上不去。到那时即可自用又可赢利,何乐而不为。 听完刘翼的一番话,许维大为头疼。若不解决工人问题,则所有的新法都有可能夭折,这可都是一环套一环,丝毫断不得的。 许维猛想一通,突然撇见那刘翼倒是不太忧虑,跃跃欲试的模样,他顿时豁然开朗起来,自己急什么急,旁边不是还有这姓刘的嘛,他是老福建,瞧他一肚子坏水的样子,定是在等着献计献策。此人热衷功名,不妨听听他的主意。 许维神情一下轻松了不少,很随意地踢飞粒地上的一个小石块,懒懒散散地对刘翼说道, “我说子安呀,你要是有什么好主意就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我可是很不喜欢这种人哦。” 一见许维不高兴了,刘翼哪敢再藏私,赶紧道出心中的想法, “大人,您有没觉得我福建的贼患颇多?” 对于刘翼所提许维比较赞同。光到任福建数月之中,自己便接到十余起的山贼拦路抢劫案件。 “你不会是想把补足煤矿工人缺口的主意打到山贼头上去吧?”许维很敏锐地察觉出刘翼的念头。 刘翼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并献计道, “大人,既然我们在省城及周边补不足工人,不妨把这主意往山贼身上打打。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剿灭土匪,赢得百姓的赞誉。又能同时补足我们煤矿的工人数,且还不需额外负担工钱,大大节省开销。” 许维对这个法子比较赞同,这是无本买卖,自己根本不用出什么钱,就能得到免费的奴隶。 刘翼见许维默允了自己的意见,更进一步上前说道, “大人,小的手上有一幅福建土匪示略图,把福建大大小小二十九处土匪窝都标得一清二楚。只要朝廷大军按图索骥,便可全数歼灭。” 许维此时才发现这刘翼还真有那么一套,颇像那三国时的张松向刘备献上川中十三郡图。看来他这一幅福建土匪示略图也是筹谋已久,只欠东风罢了。 “大人,这福建匪情我是了如指掌,通省共有匪窝二十九处,以太姥山连环十一水寨势力最大,有贼人近千,颇有宋朝水泊梁山之气势;居次则为玉华洞贼寇,人数当在五百;再次则是八角山贼寇,两百余。这三处需小心谋划之后再行进剿,那时才能把损失减低到最小。 余下几处贼窝多不成气候,少则三四十人,多则七八十,只要大军过处,必顺利平复。 我稍微统计了下,这二十九处土匪山贼共有匪徒近三千人,足可让煤矿的工人荒得到有效缓解。” 许维也在心中盘算起来,若直接调派福建绿营及满洲八旗前往扫荡,后果则有两个可能,一是全歼土匪,自己在福建的名声大振。二是因衙门内有人通风报信,以致大军久攻不下或寻不到土匪主力。 以上两种皆不可为,第一种更是要不得,若真能全歼土匪,估计能要到手的土匪俘虏所剩无己,清军历来有杀俘虏乱冒军功的现象。 那就索性调派二杨的兵马把土匪先给包围起来,执行任务则由天鹰队来下手。那样可以生擒大部分的土匪。 “好好好,子安,你这主意想得甚是妥当。日后只要你跟着我做事,办事得力,自然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你的一份。” “多谢大人,我刘翼愿为大人您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翼从此时起便紧随许维,成为许维的左膀右臂之一,为新党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其贪婪过头,且飞扬跋扈,坏事做绝,与诸多朝臣都结下梁子,更与日后登基的道光帝绵宁意见相左。嘉庆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九日,宁(绵宁)即帝位,改年号为道光,第一个清算的便是刘翼,其惨遭五马分尸,家产充公。 乾隆四十九年四月,困扰福建甚久的匪患问题好象在一夜之间都解决掉了。 太姥山下砍柴的樵夫只注意到一群官兵围住了通往山上的所有道路,并下达了封山令,不准任何人上山砍柴。 在三日之后这群官兵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个胆大的樵夫摸到连环十一寨的总部附近一看,连个望风的土匪都没有。好奇心一起,樵夫们结队闯进大寨,只发现数十具山贼的尸体,其余都是空荡荡的,所有粮食财宝都被搬得一干二净,其余土匪占据的山头状况也大都一样。 当福建绿营新任总兵柴大纪接到消息后,也震惊不已。自己并没调配兵马进山剿匪,况且那些山贼时不时还孝敬一些银两,自己也舍不得断了这财路,何故那些山贼都销声匿迹了?不会是另有官兵进剿,自己被蒙在鼓里不成?如若那样,自己这顶戴就有些岌岌可危了,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告自己一个私通匪类的罪名,那可担待不起。 想到这,柴大纪迅速备好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起身前往巡抚衙门问个究竟。 许维收了柴大纪的银票,好生安慰了他一番,打了一通的保票后才把这个贪财的总兵送出了巡抚衙门。 弹了弹那张一万两的银票,许维甚是开心,钱还真是好赚,都自个送上门了。不过看来福建绿营的战斗力也好不到哪去。有什么的官便有什么样的兵,一看新任的绿营总兵这般阔绰,便知是个很能吃空饷的官,而他底下的兵绝对也好不到哪去。靠他们剿匪,那只能是越剿越多。 这福建匪患被荡平,确实是许维所为。他先派出了二杨的人马,不动声色地封锁了所有匪徒下山的道路,再让天鹰队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偷袭。凭借天鹰队的雄厚实力,那些土匪只能是一个个束手就擒。 此次行动,许维方面只死了六人,而土匪则被擒住二千八百号人,这些俘虏全部被许维押往炽山煤矿做苦力。日后,只要许维在哪任官开矿,这剿匪便剿到哪,以致许维治下成了匪患最少的省份。 随着炽山煤矿的事务转向正常,产量开始逐步提升之际,煤炭外运的问题便提上了日程。依着目前的产量,已经足够自己使用,剩余出来的煤炭便必须向外运输,以获取更大的利润。从马尾炽山到马尾港这段路程,许维本打算利用马车向外拉,并已经修好了长达20公里的官道。但经过戴文正的实地考察后,却提出了个惊人的计划,要用蒸气动力机车来拉煤炭。 许维听着都觉得有些新鲜,原来戴老头要充分利用新式发明。许维也是个极为开明之人索性就又给了戴文正十六日的时间来研制这新事物。 五月五端午节,福州百姓都忙于看龙舟大赛,而马尾炽山煤矿也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原来在今日,鼓山书院的戴文正要试验新式的蒸气动力机车,故大部分的煤矿上的人都围在马路旁观看。 许维在亲兵的护卫下也来到了现场,他第一眼便瞧见了停靠在刚彻夜赶修好的两条铁制轨道上的蒸气动力机车。 原来跟那个传送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难怪研制得如此迅速。许维思量着。 蒸汽动力车车身是很重的木制框架,前面支撑着一个大锅炉,后面是两个汽缸,锅炉产生的蒸汽送进汽缸,锅炉产生的蒸汽送进汽缸,推动着装在里面的活塞上下运动,再通过曲拐把活塞的运动传给装在车框架下面的前轮,操纵前轮转动前进。木框架后面挂着个大推车,车上载满了煤炭。 随后蒸气动力机车在戴文正的一声号令后,发出呜呜巨响后,开始启动,逐渐速度越来越快。许维特意让人骑了匹快马与其拼速度,到最后蒸气动力机车第一个到达马尾港,在过了许久之后,骑马之人才跚跚抵达。 接到报告后,许维大为高兴。有了这蒸气动力机车,从炽山到港口这一长段路就可节约自己相当多的时间,工作效率大为提高。 许维立刻拍板,要求鼓山学院立刻再加造一辆蒸气动力机车。按着许维的想法,这条20公里长的路可以铺设四条铁轨,两辆蒸气动力机车同时开动,那样时间更能进一步节约,基本上可做到无休止的运输。 对于海运,也可利用曾之项的蒸气动力船来运输,这样一来,陆路、海路自己就全实现了机械化,工效不知提高了多少倍不止。 当然,相对于以上这些先进措施,在民众意识尚未开化的前提下,许维不敢大肆推广。因为这蒸气动力机车若让世人知晓,肯定自己又凭空多了条罪状,擅造邪物,媚惑人心。 就这样,炽山煤矿的革新不知不觉地展开,运用上了在当时可谓是最前沿的科学技术,令许维感到欣慰的是,炽山煤矿的产量在稳步上升。 有鉴于自强运动的深入,对能源的依赖越来越强,现已成为许维幕僚中的骨干份子的刘翼给许维写了个折子,阐述自己的意思: 各省诸山,多产五金及丹砂、水银、煤之处,中国数千年未尝大开。而又常忧国用匮竭,此何异家有宝库而封锢不启,坐愁饥寒。。。。 整篇文章要求许维多开矿山,开辟新能源。并重点提出要在直隶开平、磁州及台湾基隆、湖北广济、荆州开矿,把资源牢牢控制于自己手中,日后可以为兵工厂及其他新法提供源源不断的能源消耗。并敦请许维陆续开办各类不同层次的实业学堂,以为新法提供人才。 凭此折刘翼在许维的心目中顿时提高了一大截,已能与先前的林宾日相提并论,其折中所述,都被许维所接纳。许维分别让当地的胡庆余堂的人对那些煤山铁矿进行收购。 乾隆四十九年六月,许维名下的煤矿、铁矿及各类实业学堂便如雨后春笋般多了起来,新法革新继续推进已是不可阻拦的事情了,兵工厂、报业也相续登场。。。。。。(未完待续,) 第八节 刘翼刘子安,福建龙海人,三次考科均落榜而归。其人确有真才实学,皆因主考私下收受贿赂,擅更名次,故令其产生愤世嫉俗之意,其思想也逐渐与传统儒道大相径庭起来,相对来说更能接受西方新思维。他翻阅了不少当时介绍西学的书籍,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西学研究者,并加入了天主教会。 借着落榜空闲的一段时光,刘翼周游全国,沿途详勘起地形来,各处关隘要地、当地驻军及五金矿产均详细记录下,妄想着有朝一日局势动荡之时能派得上用场,以清廷的说法乃是其心可诛矣。 自被许维收为幕僚,刘翼眼前又浮现出一片前程似景的仕途。对于许维交办的事情,刘翼那是削尖了脑袋去钻。 这不,由于许维要推动自强运动,而刘翼正好又周游过全国,对各地的矿产可谓是知根知底,且思想开放,便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希望能凭此成为许维手下的第一谋臣。 其文大意如下: 以船炮而言,乃防海剿匪所必需,虽一时难以猝办,而为长久计,亦不得不事先筹维。吾省煤、铁矿虽小有规模,尚不足以自给自足,且西洋火器需向夷人添购,转运艰且价值贵,且恐遭夷人所恃,糜费白银。以吾之愚见,不若以通夷之银,量为制夷之用,资取洋人长计。现呈三策,一为在他省开采煤铁及五金,二为在闽省创办新式军械所,三为派送优等生员出洋学西法。此三策乃是利国之举,保我中华百年不衰之法云云。。。。。。 许维在书房中呆了起码有三个时辰之久,依旧在详阅翻看着这有百页之多的文章并随附的全国矿产图。对于刘翼所提出的三个策略,在看完通篇文章及矿产分布图后,许维还是很赞同的,但令许维需反覆斟酌的是,前期投入颇大了些。 像刘翼所提第一策,在他省多开五金矿产,而五金矿产就包括煤、铁、金、银、铜、锡、铅等,可选便有如山东登州、淄川铅矿,热河土槽子遍山线银铅矿,热河平泉铜矿,云南东川铜矿,河北鹤峰铜矿,贵州青溪铁矿,湖北汉阳铁矿,黑龙江漠河金矿,平度招远金矿,热河承德三山银矿,广东香山天华银矿等地。若真如他所说一一投资下去,怕没个三四百万两不成。 第二策则又建立于第一策之上,若没有原料产地的供应,开个新式军械所容易,但真正开工运转起来就难上加难,更别提造出新式枪械来。 “雪儿,叫刘先生进来。”许维打算把刘翼招来亲自详细询问一番,也好理出个头绪,再作定夺不迟。 刘翼自早上递来这份文章后,便一直呆在抚衙内等候消息,听到银雪的传唤,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跟随在银雪身后直奔许维的书房。 “刘先生,请坐,没想到你是如此的深谋远虑,我从前可是小看了你了。” “这是子安身逢明主,千年修来的福份。” 许维摆了摆手,示意不听这些奉承话,正色说道, “子安,我们就直入正题吧。你的折子我已看过了,只是我对有些问题尚把握不住,故把你叫来再详讨一番,以便最后做出决断。” 刘翼精神一振,大喜道, “大人您真乃英明神武之人,日后必是我大清中兴之重臣也。若按我策略行事,必让天下重归太平。” “你还是先再详细叙述一番设想,我可不想如你折子上所说,到处无谓扔钱。” 刘翼舔了舔舌头,神情谨慎地道出一番大道理,企图说服许维, “大人,这五金煤铁等项,既有利益所在,也与军事胜败有关。铜铅矿可造子弹,铁矿可生产兵刃,金银矿则可扩利源 窃以为今日自强之端,首在开辟利源,杜绝外耗。举凡武备所资,枪炮、军械、战船、炮台、蒸气动力机车船等项,以及民间日用、农家工作之所需,无一不取资于五金。五金若有,则一切皆可为,何愁新法不成。 只要积之日久,我朝孱弱之势必移于无形之中。” 许维听了这一番解释,倒也满意,更认同刘翼所说的‘自强’二字,不住地点头赞许,但到得最后,眉头还是稍微轻轻一拧紧,说道, “那依你之意是要让这自强运动全面铺开大干一场了?” 刘翼也是个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他意识到许维不想冒太大的风险,一次性投资过多的银两,于是投其所好地说道, “大人,俗话说得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们这自强运动当然也无法一步到位!” 刘翼中间停顿了一小会,撇了眼许维,见其并无不悦之感,也就放大胆地说道, “我们大可挑上三四处地方作为试点,能成则最好,不成也损失不大,无碍大局。若成功,则再广开军械所及其他自强项目。” “子安心中必有腹案,那就一一道来吧!” “我是这般打算的: 在云南东川开铜矿,云南淄海开铅矿,贵州龙西开金矿,贵州青开铁矿,四处同时办厂。只要这四处能办得好,则在数月后再寻其他处多开工厂来采矿,以量来保证随后的钢铁厂及军械所、船政局的顺利上马。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到那时朝廷见我们把实业办得如此兴旺,包不准会来请教大人一番的。” 听着刘翼的说词许维也同时在思量着,他总觉得像刘翼这般会不会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些,疑虑重重地说道, “子安,我现在是福建巡抚,还可以亲自坐镇省城福州,四方统筹安排调度,给予马尾炽山矿尽量多的便利。可一旦那些要开的矿身处他处,有事发生的话,就难以兼顾得上,你可要全盘规划清楚才是,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能把所谓的自强运动弄起来并初步获得成功,那自己在许维的心目中的地位便能提高一大截,很有利今后的仕途发展,故刘翼是无比的热心,不断地鼓动许维。 “大人,此事我也早有考虑。我们可以与当地官府合办,把所得利益分一点给他们,那样便可获得一定的助力,也省心多了,而且这四处均集中在云贵两省。” “那你估计每一处需花多少白银?”许维开始问到关键处。 刘翼沉吟片刻,谨慎答道, “大概需花30万两左右。” “那就是120万两白银了。”许维喃喃自语。他颇有些下不定决心,毕竟这事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一切皆要摸着石头过河。若成功了,当然好。但若失败,则这一笔钱便可是要打水漂了,分文收不回来。 “大人,办大事者需果敢坚毅,千万不能优柔寡断,这世上哪有既轻松又得利的事。依小人看,此事应是越早办越好,还请大人速断才是。”看出许维有些心疼银子,刘翼不由一急,出言说道。 许维下了决心,对刘翼说道, “好吧,一切就依你所讲,你速速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即可离闽。若要用人,尽管开口,我会调人来帮你的。 你要切记,云贵二省矿务动关大局,一涉颓沮势必使洋务裹足不前。” 刘翼面呈喜色地走出书房,而一直立在书房外的银雪则悄然走进,见许维正背负双手,立在书桌旁冥思苦想着。 银雪小声出言问道, “少爷,您真的就那般信任这刘师爷吗?” 许维一扫脸上的阴云,自信地答道, “这刘师爷乃是个热衷功名之人,现在能攀上我,已是千幸万幸,怎会还心怀叵测呢。你就放心吧,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那120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许维欣赏银雪这种忠心为主的性格,不介意地答道, “120万两可能在平民百姓眼里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在我眼里也不算是太大的数目。我主要考虑值不值得付出。 既然整个革新计划是由我提出的,我是没理由不进行下去的。成则利国利民利己,不成最多罢官归田,你就别多担心了。”有时身边多一个能关心自己的人也是种幸福,许维并不在意银雪的多管闲事,甚至还很喜欢。 银雪听到这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很安静地呆在一旁。 “你先让二杨从军中派一批能干的人,随那刘翼前往云贵。然后再飞鸽传书与那章榕敏,要他即刻抽调小部分的天鹰队精干鹰卫骑快马跟上。 你再拿着我写好的信函让刘翼带着,叫他到了云贵两省后,先去拜访我的恩师云南巡抚彭元瑞,再由我恩师分别引见云贵总督及贵州巡抚,让他们在设矿上能行个方便。” 许维从案桌上堆放着的一堆信纸中抽出一张来,潇洒地挥毫泼墨写起给干爹的信函来,信中先是询问一下彭元瑞的身体近况,而后就直入正题,云自己将派一个亲信前往云南开办矿厂,恳请干爹多加照应。 信纸被装入信函中后,许维郑重地交给银雪,嘱咐道, “立刻让人转交给刘翼,希望他别让我失望。”(未完待续,) 第九节 乾隆四十九年七月,刘翼带着许维的满腔厚望抵达了云南。他在第一时间拜访了彭元瑞。在云南巡抚衙门,彭元瑞热情地接待了刘翼。在看完许维的信函后,彭元瑞二话没说,便领着刘翼拜会了云贵总督德保。 当着彭元瑞的面,刘翼谨尊许维的嘱咐,只与那德保进行场面上的客套,表述一下要在云贵二省建矿的意思,而德保则不置可否,只顾低头喝着闷茶。 对于官场上陋规的理解,刘翼远胜愚腐的彭元瑞。趁着彭元瑞不注意时刻,便暗自塞了张三万两的银票给德保,德保眼都不眨一下毫不迟疑地立刻收了下来,二人此时是心领神会。 当彭元瑞再次为刘翼请求德保批准在云贵二地建矿时,刚才还不发一言的德保已是阴转多云,面色和蔼地说道, “既然是彭大人的面子,本官当然要给足。放心,你尽管在这云南、贵州两地建矿,但凡有需官府出头的时候,地方上均会给予照应的。云贵两地贫瘠,除了矿产还是矿产,我也想不出你们行商的还能为何而来了。呵呵呵。” 打通云贵总督德保的路子后,刘翼马上带着彭元瑞的信函,星夜兼程地赶往贵阳府,在那里又拜会了贵州巡抚杨景素。丝毫不费吹挥之力,在又甩出张两万两的银票后,杨景素与刘翼也成了一对可以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 许维虽然身在遥远的福建,但他时刻都在关注着刘翼的所作所为,每日均有飞鸽从云贵秘密返回,带回最新的信息。 刘翼的一举一动皆在许维的监控之下,若刘翼有不轨企图,许维已授命随行的鹰卫对那刘翼可以予以当场击毙。 这时握在许维手中的信函是刘翼从云南发回的,他详细地讲了近两个月来筹建矿场的诸多事宜并递上自己的治矿心得,要求许维给予自己全面的大权以便能管理好云贵两省矿务。 许维才看了几行就极其不悦,这刘翼胆子甚大,敢向自己要权,独揽云贵矿务。若允了这事,那刘翼就成了大清朝里的明朝矿监了。想那明朝末年,便是因明廷监控矿监不利,以致宦官们权力过大,到处胡作非为,惹得民不聊生,大明朝摇摇欲坠,自己岂能重蹈覆辙。但又不能拿这个道理来跟那刘翼说理,说自己是因怕刘翼权力过大,而不给他这个权力吧。以一人而能毕天下之能事,其不能有成也必矣!这是至理名言,不能对刘翼明说而已。 许维左手托着腮膀冥思苦想起来,应该想出个什么说词来堵刘翼的嘴呢?苦想半天,老理不出个头绪来。 服侍在旁的银雪见许维闷闷不乐,也在为许维操心,出言询问道, “少爷,何事弄得如此不开心呀,告诉雪儿,多一个人多一份想法。” 许维瞧了眼银雪,心想,这丫头倒甚是为主分忧。许维本不想告诉银雪,可自己又实在想不出好法子,说出来也能排解一番苦闷。于是许维一五一十地把缘由都告诉给银雪。 银雪冰雪聪明,只眨了眨凤眼,嘻笑着说道, “少爷,您可能把事想得太复杂了。像我这般头脑简单的人就用简单的方法来处理。” 许维精神一振,好嘛,这么快就有法子了。还真不愧是自己的贴身丫环。 “快说来与我听听。” “既然不能让一人独当一面,那就再找个人来制衡刘翼。” “另外一个?” 银雪颇有主见地说道, “我们可以让地方官府参与开矿之事。少爷您打一开始也有要与地方官府分利的想法,何不在此时给办了?”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呀。”许维一肚子的牢骚。让地方官府一同参与也不是没想过,可这要牵涉到甚多方面的事,没有通盘考虑是不大可能进行下去的。 “少爷有没想到过用官督商办的法子来经营云贵矿务?” 这官督商办乃是个新名词,许维一听觉得很是新鲜。 嘴上念叨了几句官督商办后,便饶有兴趣地问起银雪来, “何为官督商办?你把你的想法与我细细道来。” 见许维终于不再愁容锁面,银雪也很高兴,便把心中所想的官督商办的想法一股脑倒与许维听: “少爷,您的此类创举,责之民办,而民无此力;责之商办,而商无此权;责之官办,而官不能积久无弊。依奴婢想来,唯有商集其费,民鸠其工,官总其成,而利则商与官、民共之。这样,您的矿务才会一帆风顺。” 这番话不蒂于醍醐灌顶,把身处迷局之中的许维震醒。 是啊,这银雪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呀。不仅可行,而且还必须马上实行。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头脑灵活,比自己想得更为周到。 许维不由刮目相看,又多瞧了几眼银雪,此时许维突然发觉原来看不上眼的银雪,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楚楚动人,那瓜子脸略施脂粉,周身散发着一种知性、淡雅的气质,丝毫不逊色于名门闺秀。 有时许维很想也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情,自古英雄那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但内心始终还是放不下名与利。对于许维来说,事业永远占据头一位。 很快,从福建巡抚衙门发出一道指令给刘翼,而云贵二省的矿务则都按许维的指示,以官督商办的形式开展。 刘翼很是用心办事,一切皆照许维的指示办理。连续数日都泡在云贵两省有关司道衙门内商讨着如何官督商办及利益分沾的比率。为了能办好矿务,他还特地专门请了个英吉利工程师马师敦,在云贵二地勘探,以保证最有效率地挖掘出矿产来。 在刘翼精心治理下,云贵两省四处矿场的运转都走上了正常运营轨道,可谓费尽了刘翼的心血。 云南东川铜矿所产铜砂成色优良,与英国红铜相埒,极合制造之用。两年间,解往福建军械所净铜10批,约合500万斤。 云南淄海铅矿因京局铸钱争购,导致货缺价昂,在刘翼的督促下每日人工生产量可挖矿砂78万斤。乃至化验矿石每千两约可得净铅七百数十两,内可提炼白银三两二钱。 贵州龙西金矿地处贵西南,与众多苗、瑶族群居地相接壤,屡有人偷挖盗金。在刘翼倡议下,贵州巡抚杨景素作出派兵保护开采的决定,官场上客套说法,龙西金矿之举,重在防边,兼筹利国,故特调二营绿营防范周边。“防边”,不仅仅是防苗、瑶人偷挖金矿,而且要防止它“东逼之势,侵吞汉族地盘”,这皆因龙西金矿以西土地贫瘠,以东汉族居住区则肥沃千里之故。 因龙西临穷崖绝壑,密菁深林,皆乃终古未开之道,又非月役千人,期以周年不能就功。在这样遥远荒僻人迹罕通之地开矿,招募职司亦非易事。至于“矿夫四集,良莠杂处,易滋事端”,也不是一般管理者们所能驾驭得了。但刘翼毫不畏难地担任了筹建龙西金矿开采的责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只有把四矿场办得红火,才能赢得许维更大的信任。刘翼也是个下得起本钱的人。 在生产中也是很艰苦的。监视刘翼的鹰卫在向许维汇报时也谈到这种艰苦情形说:“取金之硐,夏则积水,冬则层冰,凿险幽,艰难万状。”这绝非虚语。然而,在矿区沿江之地垦种,屯牧并兴,广集商贩,很快“以绝域穷荒、人迹罕到之地,兵民辐辏,商贾繁兴,屹然为贵西南重镇”矣!而龙西金矿则每年让许维有100万两的稳定收入,这个勋绩固然是全体职司矿工的努力结果,但首功应推刘翼。 青铁矿投产后,日产铁4万余斤,月可得铁120万斤,约可售银2.2万余两;月支出铁砂、煤炭、薪工等费1.8万余两。每月可余银3000余两。即使销路有畅滞,市价有增减等情况,但出入相抵,有盈无绌。 总体上讲,这云贵矿务办得非常成功,令许维岁入二百万两,且又获得大量的原料。(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刘翼又风尘仆仆地从云贵赶回福州。 在一切步入正轨之后,许维便让刘翼把云贵矿务的事情移交给另一从福州派出的鼓山书院学生师盛楚后火速回福州面议其他革新细节。一方面许维生怕刘翼在云贵胡作非为,上下窜连,此时调一个初出茅庐的学院学生过去更好控制;另外此时的刘翼在许维眼中的份量也逐渐重了起来,不由得许维不借重他渊博的西学理论。 刘翼一到抚衙,来不及换洗,,立刻便去见许维,许维正坐于书房内等候着刘翼。 “子安,真是辛苦你了。这两三个月可把你给忙坏了,你看你都瘦了整整一大圈。”许维好一番感人的说词,足足让刘翼眼框湿了再湿。可不是,在那人迹罕至、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开矿场,简直是活受罪。若不是荣华富贵的念头支撑着他,恐怕刘翼早就病死于云贵了。 “能为大人效劳,是子安的荣幸,此等辛劳实算不得什么。日后大人定会凭着福建维新的功绩而名垂青史。”刘翼这话听得许维那是心花怒放。谁都爱听奉承的话,许维自然也不例外。 许维报之以桃、还之以李地夸赞刘翼道, “子安此次劳苦功高,此次云贵矿务能大功初成,全赖你的调度有方。这是张一万两的银票,你先收下吧。” “多谢大人厚赠,子安愧领了。”刘翼也不再推辞,不客气地把银票纳入衣袖中。 “我已向吏部帮你捐了个道台衔,过不了多久,批文便会下来。子安好好辅佐我,这好处必不会少得了你的。”许维也懂得皇帝不差饿死鬼的道理,狠狠笼络了刘翼一把。 刘翼眼光甚高,哪会把这候补道台放在眼里,不是实缺、肥缺的官职他是根本看不上眼的。不过刘翼还是礼貌地又口头答谢了一番许维。 许维在客套了一番后终于言归正传,说道, “子安,你看这矿务之事可告一段落,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转到开办军械所及船政局上来了?” 对于许维的想法刘翼很是了解。办矿务的根本就是为了办军械所及船政局,故刘翼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地说道, “大人,我看是时候了。若再不办,那前面的一切投入都打了水漂,着实可惜。” “你把你的想法讲讲。”许维自为官以来,经过官场的熏陶,也逐渐养成了个习惯,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这样做的好处只有一个,为将来推卸责任打下良好的基础,并可以看出哪些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反正是别人献计献策,用与不用都由自己说了算,坏事的时候大可把责任一推了事,朝廷顶多判自己一个失职的罪名,此法甚是好用。 刘翼的阅历尚逊许维一筹,自然警觉性也没他高,毫不迟疑地便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大人,西洋诸邦均以机器轮船横行海上,英、德诸国又各以船炮互相矜耀,并伴之以鸦片倾销吾国达其鲸吞蚕食之谋。乘虚蹈瑕,无所不至。 今至杭属及宁、绍、台、温滨海之区,更有海盗时有出没,我大清水师直同虚设,船炮全无。针对此种状况,吾以为欲治海盗以固海防,固然必须造炮船以资军用,而防洋人入侵,尤应仿造轮船以夺彼族之所恃。” 嗯,刘翼这番话说得大有道理,听得许维不住点头。‘夺彼族之所恃’,特别的精辟,只要自己把西洋人的长处全都学到手,还怕他们日后再在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不成? “故吾以为迟做不如早做,这军械所及船政局实乃顺应潮流而出,且在大人您的英明指导下,必如北海大鹏般扶摇直上千万里,名震中外。” 许维越听越舒服,就如吃下百颗人参果般心头甜滋滋的,趁着高兴劲便下了决定道, “好,那这开办军械所及船政局的事就全权交由你去办了,人手不够大可从鼓山及螯峰两书院中调取,那边的学生可都是吾朝的精英。”许维站立起身边说着话。 “子安必是累乏得很,来,我亲自送你回房。”许维破天荒的如此热情关切起下属来。投了相当的精力,没理由马虎了事。许维可是亲身体会到了西洋坚船利炮的威力,故对船、炮的建造十分的重视,也顺带重视起刘翼的健康来。 福州船政局于乾隆四十九年十二月成立,设址于风西庙,这是比较理想的港口。因为此地距闽海口约50里,数百米宽的沿江两岸形势险要,易于设防;水清上实,深达12丈,可停泊巨舰;福建省之木材,台湾基隆等处之煤,都近而易得;通过水路运送,云贵的矿产资源也易于运到。 许维为减缓资金上的压力,对清廷则以防海盗为说辞,通过游说申请来一定的补助金。 整个船政局的建造贯彻了许维的一个思路: 1)造船厂不是买西洋的轮机等件来装配成船,而是要用自制的轮机造成轮船;(2)不仅能自造轮机,而且要系统的学习萃于一船之中的“奇秘”,即期以五年“求其精、求其备,而尽其所长归之中土”;(3)办造船厂不是为了单纯造船,而是通过造船学习科学技术,以“兴别项之利”,“相衍于无穷”,即提高整个国家民族的科学技术水平,以发展工农业生产。为了以上宏伟目标的实现,故“虽难有所不备,虽费有所不辞”。 许维的可贵之处,还在于他在创船政局之初,即意识到绝不能满足于仿造,而要做到自己能创造性地设计制造,这才能赶上和超过西方,而仿造只能永远跟在别人后面爬行。要做到创造性地设计制造,就非学习西洋新的科学知识不可,就非办新型学堂培养新式人才不可。卫氏对此有一段自己精辟的论述,他对刘翼说过几段话: “执柯代柯,所得者不过彼柯长短之则,至欲穷其制作之原,通其法意,则固非习其图书、算学不可,故于船局中附设实艺局,招十余岁聪俊子弟,延洋师教之。 夫习造轮船,非为造轮船也,欲尽其制造驾驶之术耳;非徒求一二人能制造驾驶也,欲广其传使中国才艺日进,制造驾驶展转接受,传习无穷耳。故必开艺局,选少年颖悟子弟习其语言文字,诵其书,通其算学,而后西法可衍于中国。艺局初开,人之愿习者少,非优给月厚不能严课程,非量予登进不能示鼓舞。” 这实艺局与两大书院中的海军院有所不同,实艺局偏重于教导战船制造、设计方面,而海军院则侧重于海战。 许维充分认识到培养新型技术人才才是船政局的首要任务,故把实艺局搬到福州乌塔寺内,靠抚衙相当近,方便自己随时过来抽查。并定下学习要求高而且严;物质待遇是优厚的;学生的出路前途是好的、有保证的总原则。 为实现这些原则规定,艺局采取了以下一些具体措施: (1)挑选本地资性聪颖,粗通文义,年龄在15岁以上18岁以下之子弟入学。入实艺局学习制造及驾驶管轮者名曰艺童。实艺局招考膂力壮健子弟分派各厂学习工作者,名曰艺徒。他们除端午、中秋给假3天和年假外,星期天不休假。晨起、夜眠均有定时。上课必须专心听讲,不准在外嬉游,致荒学业;不得请长假,不得改习别业,以取专精。 (2)在待遇上,学生除日给饭食费七钱五分外,“每名月给银四两,俾赡其家”。另外医药费也由学堂供给。这种优厚待遇固然是为了让学生专心致志地学习,也是打破士子不屑从事技艺工作的传统的一种手段。 (3)“开实艺局之日起,每三个月考试一次,由教习洋员分别等第,其学有进境考列一等者,赏银一两,二等者无赏无罚,三等者记惰一次。两次连考三等者戒责,三次连考三等者斥出。其三次连考一等者,于照章奖赏外,另赏衣料以示鼓励。” (4)学习年限为5年。学成后,准以水师员弁擢用。“其有由文职文生入局者,亦未便概保武职,应准熙军功人员例议奖。”“学习监工、船主等事,非资性颖敏人不能”,“各子弟之学成监工者,学成船主者,即令作监工、作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国监工、船主辛工银数发给,仍特加优擢,以奖异能 这种从不拘出身、广求社会贤慧子弟,对学生优给廪饩,优奖劣汰,到优予拔擢,与洋员同等给薪等等规定和措施,集中到一点,就是加速培养优秀新式科技人才,以便将“彼之所长”转变为“我之长”,并进而达到“驾西人而上之”。 这实艺局可谓是许维另一版本的螯峰书院,只是归在许维名下亲自管理。虽然所学以海战为主,但至后期学生足以与鼓山书院相抗衡,一并成为卫党中坚力量。 船政局开工后在2年时间内造出了七艘与中国级战舰同级的战船,这些都并入到日不落舰队中,成为骨干力量。 忙完船政局的事,时间已经到了乾隆五十年的元月十五,这两个月忙得许维、刘翼二人那是精疲力竭,连个元宵佳节都没好好过,只能各自躺在床上静养才缓过劲来。也因刘翼的突出表现,出谋献策,大力辅助许维完成船政局设局工作,他终于得到许维的认可。 在几次详谈后,卫、刘二人又规划了一下军械所的远景,一致认为向许维的新式陆军提供优质火器及弹药才是最为关键之事。只有供给得当,卫军才有战斗力,也才能为许维效死力。到此时,许维终于授权与刘翼便宜行事。 在受到许维重用后,刘翼哪敢休息,拼着老命又把精力投入到福建军械所的筹建工作中去。刘翼打算从选人材、择厂址、购机器三方面同时进行。 刘翼将选人材视作办厂的第一要事。他曾这般跟许维说过:“练兵必先利器,制造尤贵得人。” 于是他调用了鼓山书院格致院的留院一等生徐天章。 此人通晓多种语言,翻译过各种书籍,于化学、机器、枪炮、军火讲求有素,而于中外情形尤为熟悉;又把“于机器、洋务颇能讲求”的鼓山书院前一等生,补福建泰临道缺的薛凯之也调来了。 刘翼委派徐天章为军械所总办,薛凯之为会办,凡事皆与徐、薛两人商量,他们也确实成了创建福建军械所的得力人物。 第二,选择厂址。刘翼对此是作过一番慎重思考的,最后决定在省城外靠闽江的荆口相度形势高亢之区,价买民田三百余亩作为厂址。他之所以把厂设在荆口,是因为有此三利: 设厂内地,不为洋人所觊觎,万一别有他事,仍可闭关自造,不致受制于人,利一也。 附近长汀等县煤铁矿产素饶,民间久经开采,纵有闭关之时,无虞坐困,利二也。 由闽江可溯流而上至秦、晋、豫、燕、湘、鄂各省,将来制造军火有余,而卫军因许维升迁调动而调动时,转输易达,利三也。 厂址择定后,刘翼就派人采买木石杂料,开窑自造砖瓦,并先造了工务堂一座,供委员、司事人等办公休息。 第三,购买机器。刘翼在着手建厂的同时,即速派徐天章通过相识的英国恩道尔公司购买制造洋火药和洋枪的机器。 由于刘翼抓紧了选人、择厂、购械三件大事,故福建军械所的建厂工作办理神速,全厂告成,为期不逾半年。业将机器厂、生铁厂、熟铁厂、木样房、画图房、物料库、东西厢、文案厅、工匠住房大小十余座,一律告成。其火药各厂,如提硝房、蒸磺房、炭房、以及碾炭房、碾琉房、碾硝房、合药房、碾药房、碎药房、压药房、成粒房、筛药房、光药房、烘药房、装箱房,亦次第告竣。其各厂烟筒高自四十丈至九十丈,大小十余座,亦俱完工。 乾隆五十年五月,福建军械所在荆口成立,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此处乃是间由抚台大人捐赠的私人寺院,名为法海寺。 为便于管理,许维特地把整个军械所分东厂与西厂。东厂的任务是从事铸造炸炮、制作炮车,修理小型军器,制造铜帽、炮弹,以及许多其他军用品。西厂则从事制造品质优良的火药和军器包括枪弹、炮弹和水雷。 东厂的标准生产量为年产弗格森授权制造的新式来复枪160支,西厂的标准生产量为年产子弹15000粒。 由于弗格森重新设计了枪栓,在枪膛内刻上螺旋形的纹路即来复线,并装上了标尺,因而使子弹飞行的稳定性“、射程、穿透力和命中率都有了很大提高,故在对付西洋列强的时候,金狼卫绝对相处于上风。但由于这种枪造价比较高,发射时每颗子弹都必须用木棍敲到枪管里去,使得装弹很费时间;发射速度慢,也成为困扰许维的一个大问题。 由于来复枪的产量得到了保证,第一时间内许维便开始扩军,终极目标是把他的新式陆军从两标升级至两镇,总兵力也要由8000扩展到16000人。但因许维的新式陆军已非从民间直接募人,而是从天鹰队收取人员,故扩充的速度不是太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福建的自强运动仿佛曙光就在眼前一般。但天有不测风云,许维的高兴劲没保持几月,便遭到福建顽固派的强力反击。(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11 在福建,对许维的自强运动最为不满的要属蔡新蔡次明,曾经是皇十五子永琰的帝师,历任兵部,礼部、吏部尚书,拜文华殿大学士。人品端正,学问深醇,在朝任职达40多年,是闽南地区历史上级别最高,在朝任职时间最长的著名人士,在福州的声望也是最高的,与庄存与并称两大绅缙领袖。 蔡新对许维的所谓自强运动看在眼里,忍在心里。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看着许维在福建一阵乱搞,又开军械厂,又开书院的,大违圣人之道,便鼓动福建籍的掌江西道监察御史盛炎廉上折弹劾许维,要点有三: 一、不并完全反对设立特别的书院,学习西方天文、算学,学生可由钦天监或工部臻选人员,但不应用科甲正途的举人、秀才。 二、应保持科甲正途官员的纯洁性,即读孔孟之道,学尧舜之道,明达体用。 三、国家自强根本,不在机巧技艺,而在纪纲气节。 这一道折子送进大内就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而蔡新乃是学圣人之道的,他拉不下脸来通过内侍问清乾隆的反应。 蔡新不问,不表示和不问。和惦记着许维已经很久了,他还巴不得许维在福建生出事端来。第一时间知晓致仕的蔡新一系的人上表弹劾许维,和便通过高树春的嘴知道了乾隆的反应: 乾隆在看完盛炎廉的折子后,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话:许维也是年轻气盛,让他在福建折腾折腾也没啥的,只要不出大乱子,我看就让他搞吧。等他撞南墙了就自然知道回头了。 这都算是什么话啊,怎么觉得跟老子放手儿子做事般亲切!和觉得这事儿透着点怪,许维不可能能这么得圣宠啊!本来还想落井下石的和立马息了念头,乖乖地在旁看着那蔡新出丑。 等了数日,居然没等到任何的回音,蔡新可就火气上来了,他直接上折对许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猛烈的攻击,这倒是引得朝中不少大儒拍手叫好: 窃闻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今求之一艺之末,而又奉夷人为师,无论夷人诡谲未必传其精巧,即使教者诚教,学者诚学,所成就者不过术数之士,古今来未闻有恃术数而能起衰振弱者也。天下之大,不患无才。如以天文、算学必须讲习,博采旁求,必有精其术者,何必夷人,何必师事夷人? 乾隆三十年后,耶酥之教盛行,无识愚民半为煽惑,所恃读书之士讲明义理,或可维持人心。今夏举聪明隽秀,国家所培养而储以有用者,变而从夷,正气为之不伸,邪氛因而弥炽,数年以后,不尽驱中国之众咸归于夷不止。 前面那盛炎廉的口气还算平和,到了蔡新所议时,不但言辞峻急,而且连开书院的必要性、聪颖少年入馆就读的必要性也一概否定了。 对于十五皇子永琰的座师,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学士,乾隆不能像对待盛炎廉那般置之不理,于是便把蔡新的折子批转军机处。军机大臣和倒是狡猾,直接让许维明白具折回奏。 许维可把姓蔡的放在心里痛骂了一番,老子在福建革新,又没犯到你利益。你蔡家在福建也算势大,就不信没几件欺负人的事,哪天就都翻出来整整。 骂归骂,许维还是很老实地上折,他强调了两点,一是科甲正途出身的人员入馆学习是非常必要的,正所谓开眼看世界,官员乃是朝廷之耳目,若官员都不晓得外头的情形,那朝廷还怎么能压服四夷。二是空谈误国。 许维直接在折中就反讽蔡新: 该大学士即以此举为窒碍,自必别有良图。如果实有妙策,可以制外国而不为外国所制,臣等自当追随该大学士之后,悉心商办。如别无良策,仅以忠信为甲胄,礼义为干橹等词,谓可折冲樽俎,足以制敌之命,臣等未敢实信。早知该大学士有如此之能,马江一战必由此公领军出征,想来定能一战定乾坤矣。 而在蔡新的鼓动之下,包括庄存与在内的多名福建名士联名上书给乾隆,而在京的许多儒学之士也在串联,毕竟这西洋学说有很大一部分把儒家思想给彻底打翻在地,故引起相当规模的官员的反感。归结起来,众人认为许维延聘夷人或习夷人之术,上亏国体,下失人心,强调忠义礼信是立国之本,如无忠信礼义,其结果必然是技术到手,国运丧失,中了夷人诡计。 和极其乐意见到此种局面,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大力发动归于自己门下的官员也一同上书,这就形成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局面,大部分的京官都在同一时间弹劾许维,那如雪片般的奏折飞一样地跑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举国认同许维乃是奸佞小人,背宗忘祖,实愧为人。 乾清宫大殿西暖阁的几案上,京师、各省上奏的折子堆得像一座座的小山丘。当乾隆看到如小山一般的折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是在弹劾许维的之后,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高树春一直在旁伺候着,他可是精灵得很。凭着经验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老佛爷有些不高兴,就不知道是对许维不满啊还是对众大臣不大满意。 按说对百官不满可能性不大,这上折的官员没有三百也有二百,而且举朝大部分官吏都对许维的福建所作所为分外不满。若是老佛爷爱护许维,那岂不是说要训斥这么多的官员,这足以引发一场大事件。 “树春啊,这弹劾许维的折子一共有几份?”乾隆不露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据奴才计算,共有一百二十六份折子是在弹劾许维。”高树春紧张地答道。 “那今日一共呈上几份折子?” “今日进呈的折子共有一百六十九份。”高树春似乎摸到点什么。 “哼,底下这批人是不是太闲了慌。国家政事不忙着处理,反而有时间来过问许维在福建的所作所为?黄河连年溃口,云贵干旱,而湖广还在闹水灾,这都是大事,难道他们眼睛都只盯在许维这一处不成?真是岂有此理!”乾隆手中抄起一份刚由云南巡抚递呈上来的要求朝廷赈灾的折子狠狠地砸在几案角上,那声响可把大殿内本来静悄悄的环境给打破了,随后更是乾隆咆哮如雷的声音。立在殿外的几个小太监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这皇上生大气啊,谁凑上前谁倒霉。 看着乾隆发飙的模样,高树春放心里偷笑那些朝廷的重臣们。真是傻到家了,居然敢在皇上没表态之下便群起围攻某位封疆大吏。这放在雍正朝,那绝对统统是朋党啊,能杀掉一大批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来。 据高树春自个私下的揣摩,这许维搞不好与皇上还能沾点边,鬼才知道二人之间真实的关系,不过看皇上如此爱护其人,关系绝浅不到哪。 “皇上,奴才以为许大人这也是一心为公,想在福建那地方施展胸中报复。我泱泱中华****上国,对所谓的西洋文化也要有兼容之心,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看许大人做得甚对。” 乾隆狠狠撇了眼高树春,不悦地骂道, “你懂什么啊你。那些大儒们是怕千年文化传承被这洋人的文化给冲垮了,他们的考虑也有一定的道理。” 高树春这口风立刻就变了,他媚笑道, “皇上想得极对,这京师中早已满城风雨,谣言甚多,我听下面的人说到这么副对联: 鬼计本多端,使福建设鼓山书院; 军机无远略,诱佳弟拜异类为师。” 乾隆略一品味,脸上露出一丝的微笑,道, “这副对联对仗还算工整。” “我还听说自蔡新出头之后,这京师口语籍籍,或贴纸于前门,以俚语笑骂;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基督教!或作对句:未同而言,斯文将丧;又云:孔门弟子,鬼谷先生。” “目前福建两书院情况如何?” “京师的压力早已传到那边,我听说退出书院的学生不少。原本已经满额的书院,最起码退学将近有过半人数。” “其实许维的本意还是好的,只可惜步子太急了,他不晓得治国若烹小鲜,需慢慢的来,急不得的啊。不过这样也好,吃一亏长一堑,许维年岁渐长,也是到了该吃点小亏的时候,不然长不大啊。” 高树春见此时的乾隆哪有皇帝的模样,根本就是一个慈父关爱子女的表情,心里又不由地嘀咕了几句,直想着许维的身份。 “这些折子。。。”高树春半请示道。 “留中不发吧,再看看情形。”身为大清朝的皇帝,也不能想干么就干么,光是祖宗留下的以满制汉,以汉制汉的条例,就决定了乾隆不可能去得罪大批的儒学官吏。毕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已有千年的历史,而且也极度符合大清的统治。 “我听说皇十五子永琰曾秘密派人前往福建,送了封信给许维。”高树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乾隆闻言顿时色变,永琰已被自己内定为下一任储君,他居然现在就开始与封疆大吏勾搭,那岂不是自己稍不注意就要被架空了?这齐恒公、隋文帝的下场,乾隆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听密报说,好像书信与蔡新有关,许维当场拒绝了回信并把信使给打发回来了,而永琰那边听说得了消息后把茶盅都摔碎了三个。” “哦,蔡新曾经是永琰的座师,他出面替老师说说话也是合理的。不过许维这么做,可不是就把永琰得罪了吗?”乾隆此刻心情转好,居然听到了永琰与许维交恶,这消息实在是令人畅快无比啊。为帝王者,最怕底下的大臣与储君相勾结,巴不得大臣们与皇子们能反目成仇。 许维的前程自己自会给他安排得妥妥当当,根本不需要他去巴结未来的皇帝,更何况自己还没死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12 就在朝野上下对许维推动的自强运动议论纷纷的时候,也就是在乾隆五十年的二月,许维治下发生了一起轰动八闽的扑朔迷离的大命案,并由它带起了众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并直接使得乾隆五十年成为许维地方洋务维新的终结点。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六,许维正在抚衙内的一处凉亭内与刘翼边下着棋边聊着有关自强运动的最新进展,银雪从外匆匆而来,来到二人身前对许维说道, “少爷,安民巷蔡大玢让人送来一份请柬。” 从银雪手中接过请柬后翻开一看,原来是安民巷蔡大玢过六十大寿,特请许维于二月十二日赏光。 许维现在哪还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拜寿,自己这边维新事务都忙得不可开交了,而且心中也有个心结,那就是自己为了洋务维新,已经把皇十五子永琰给得罪了。听便随意地把帖子丢还给银雪,嘱咐道, “跟送帖的讲,就说本官这几日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还望蔡老先生见谅。” 银雪刚要转身照办,却被刘翼给拦了下来,他从银雪手中要过请柬后正色对许维说道, “大人,学生认为这般做怕不太妥当。” “怎么?我还要怕他不成?”许维也是很奇怪,不就是个土财主嘛,何必还要顾这顾那的。 刘翼一副非也的表情,摇着头劝说道, “大人,这蔡大玢自张广及刘知渠相续死于非命后,已是福州首富了。自您出任福建巡抚以来,与福州绅矜的关系已几近破裂,而这蔡大玢又是福州绅矜中元老级人物蔡新的表弟。现在蔡新在庙堂上对大人您攻击甚猛,而您若是去了他的表弟蔡大玢的寿宴,这岂不是能表现出您大度的一面,我看您不可不去啊。万一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对大人的自强运动不无俾益啊,还望大人三思。” 一说起福州首富这四字,银雪便暗自发笑。可不是嘛,这福州首富一旦与许维沾上边,往往都难逃一死。从前的张广及前月刚暴亡的刘知渠皆如此,就不晓得那蔡大玢会不会一样命运坎坷。 “你在笑什么?”许维注意到银雪的表情,银雪哪敢把心中所想道出来,只能是拼命地甩头否认。 许维也不在意,直接答复刘翼道, “既然子安如此认为,那我就去一趟蔡府。” “其实大人去蔡府还能观赏我福建三大戏之一,闽戏,不妨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 对于福建三大戏,闽戏、高甲戏、莆仙戏,许维是早有耳闻,只未曾抽空观看而已。许维此刻欣然应允。 二月十二日戌初时分,福建巡抚许维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刚一停在安民巷口,满头银发的蔡大玢便率着一众家人从府里直冲了过来。 “抚台大人能亲临寒舍,实在是蔡某人天大的福气呀。” 对于这蔡大玢,许维一个照面都没见过,今日算是初次相逢。仔细地朝蔡大玢脸上端详了好一阵,这感觉却并不是太好。 蔡大玢那张脸可称得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已皱得不成样,就如同瘪了的桔子皮般,没半点光滑样。 人颇有些臃肿不堪,走起路来摇晃不定,身边还需一个丫环扶持着。一双眼昏沉而暗淡无光,显然是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 “哪里哪里,蔡老先生可是福州名士,您的表兄蔡新蔡大人更是名满京城。您老过六十大寿,本抚怎能不来捧场呢?”一阵寒喧后许维与蔡大玢携手并肩走向蔡府。 紧随许维身后的银雪对蔡大玢身边的几人突然关注起来。蔡大玢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么看怎么水灵,最多才二八年华模样。不过从那丫环偶然撇向蔡大玢的目光中银雪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的不妥,那是女性的直觉,总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站在蔡大玢身旁的二男一女则分别是他的大公子,四姨太,及管家蔡少标。 管家蔡少标与蔡大玢年岁接近,也都是快五、六十岁的人了,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一路上都在向许维介绍着蔡府的杂事趣闻,不时还逗得许维开怀大笑,偷闲的时候还小瞅了下蔡大玢,生怕他丢了似。 而大公子才30好几正壮年,但脸上总是那么古板,无丝毫表情,好似经历了过多的坎坷似的,不声不响地跟随着蔡大玢。那四姨太最为年轻,估计比那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岁数更小,虽然只化着淡妆,可那神情即哀怨又多情,只轻轻回眸朝银雪微微一笑,便让同为女人的银雪看了都心动不已。 银雪总觉得有股无形的怨气始终跟随着蔡大玢,可每当自己注意的时候,那股怨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银雪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戏班锣鼓喧天,络绎不绝的祝寿人到访,把整场寿宴的气氛推向**,但难掩肃杀之气的步步逼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在想什么呀,这么专注?”许维也注意到银雪的表情,不由问了她一下。 “也没在想什么,少爷您就只管与那蔡大老爷攀谈吧。”银雪可不敢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许维,生怕他笑自己杞人忧天。 在蔡府的寿宴上,许维坐了首席,而主人蔡大玢则坐次席相陪。由于有抚台大人亲临,这寿宴的气氛更加热烈,来宾都交头接耳开来,夸赞蔡大玢面子大,居然能请得动抚台大人。这些议论声都不由使得蔡大玢有些洋洋得意。 在觥筹交错之后,便是一场传统闽戏大戏,真假美猴王,这是由有着闽戏第一大班之称的芳华戏团主演的祝寿大戏。 许维此人虽不爱看戏,但因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总不好推脱,便坐了下来与那蔡大玢一同欣赏闲聊起来。 “许大人,您应该没看过闽戏吧?”蔡大玢随口问道。 “呵呵,本官长久居于京师,闲暇之余只好看书,对这戏曲嘛,倒是不太在行。再加上你们这闽戏用的又是福建方言,更加如雾里看花般,一窍不通。”许维客气地答道。 “其实这闽方言并不难懂,哪天有空我蔡某人情愿当一回抚台大人的老师哦,绝对在数日之内教会大人您听闽方言。” 有这必要吗?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干。许维可不大理蔡大玢的人情。 “对了蔡老,您膝下有几子?”许维开始转移话题。 蔡大玢摸了摸下巴,望了眼长子蔡文智,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夫有三子,老大蔡文智,老二蔡文礼,老三蔡文信。” “怎么不见其他二位公子?”许维奇怪地问。 作为人子,老父作寿,居然没现身,还真是奇怪了。 蔡文智代为出面答道, “文礼于去年得病身亡,文信现居京师,因在同文馆帮忙蔡大伯核查**一事,今次无法赶回替老父祝寿。”蔡文智此刻面无表情地答着,那话冰冰冷冷,丝毫无半点替父祝寿的喜气,反而还微透出不满的神态。 许维哪理得起这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这蔡家内部早就分崩离析。不过当许维听说那蔡文信居然是在京城中帮那蔡新做事,这火就有点冒上来了。那蔡新最近可是忙于复核违**目,有一部分涉及鼓山、鳌峰书院用书,简直就是要从自己身上挑错。 “原来蔡文信蔡大人是蔡老先生的三子呀。本抚在京师之时便想拜会拜会素有八闽第一才子之称的蔡大人了,可总是无机会。” 一听许维这般言语,蔡大玢来劲了,抓着许维的手激动地说道, “那还不好办,等下回小儿回家省亲之日,老夫必亲携其过抚衙一叙。” 许维哪会真心想要见见那蔡文信,更何况这蔡文信现如今居然与蔡新混在一块,背地里出暗招算计自己,没当面唾骂一顿都是给老寿星蔡大玢极大面子。 许维打起官腔来说道,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下回一定要会会蔡文信蔡大人了。” 咳咳咳。。。。就在这当口,蔡大玢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极度苍白。要不是身边的丫环紧抓着,他那身子都差点滑到椅子底下去了。 丫环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点绿色粉末,掺入水中给蔡大玢服下。过了良久,蔡大玢才缓过神来,虚弱地朝许维说道, “许大人,请见谅,老夫要回房小休片刻了。” “请便请便。”许维见这蔡大玢有疾病缠身,反倒开心极了,干么不马上死掉,瞧你那表哥给我下的绊子,让人犹如吞进头苍蝇般难受。等扶持蔡大玢的丫环及陪伴他一同回房的蔡夫走远了之后,才礼节性地询问蔡文智道, “我说文智贤侄呀,你父这是身患何病呀?” 蔡文智一字一句地答道, “家父久病缠身,劳抚台大人挂念了,回房休憩片刻即可恢复正常。” 许维见寿星都走了,留下个半死人与自己相陪,真是多待片刻都是受罪。故很快便借故离开主宴厅,要那蔡少标作陪到处走动走动。 由于宾客都集中于主宴厅上,其他各处倒是少有人走动,许维很自在地在蔡少标的陪同下散着步。 由于蔡少标风趣无比,许维一路闲逛下来倒不感到寂寞,并聊起了蔡府的家常。 “我说蔡大管家,你到蔡府有几年了?” “回抚台大人的话,小的到蔡府做事已经整整十一个年头了。” “十一年了,还真是长呀。看来你是蔡府的老人了,这蔡府中的秘辛定然知晓不少。” “抚台大人真会说笑,我们蔡府哪有什么秘辛可言呀,蔡府可是正经八百的经商之人呀。”蔡少标也笑着回话。 “对了,我怎么觉得蔡夫人对蔡老先生的寿辰不是那么的关注?” 许维观察仔细,与银雪一样看出些门道来。这蔡府一家上上下下都透着古怪,现在趁着无人时机便问起蔡少标来。 “抚台大人真是好眼力。我们四少奶奶是老爷在五十寿辰时派人强掠进府来的,她当然对老爷不会有太好的感情。”蔡少标很是同情地说道。 “那大少爷呢?怎么成天臭着张脸?” “还不是老爷反对大少爷的婚事,二人闹僵了。” 。。。。。。 看来蔡府也是矛盾丛生,不是个安静地呀。许维边感叹着边与蔡少标闲聊到了亥正时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同返回到寿宴大堂。此刻戏已散了,而蔡大玢却因病情有所加重无法谢客,只能由长子蔡文智代行谢客之礼,宾客们纷纷离开蔡府。 在随同蔡少标一同拜别蔡大玢后,许维告辞着离开了蔡府。在离府之前,许维注意到一个身着戏服的戏子未随戏班退出蔡府反而进入一间厢房内,许维指着那人的身影奇怪地问蔡少标道, “我说蔡管家,这戏子留宿于蔡府中吗?” “是啊,这戏子可是芳华戏班的副班主,叫张恩术,与我们老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一般我们蔡府有上戏,都是叫他们芳华戏班的来唱。而张副班主往往都留宿一晚,这已成习惯了。大人您还真心细如发!”蔡少标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也难怪,这抚台大人太多事了点,什么都问。 听完蔡少标的解释,许维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自己又不是蔡府中人,无必要查得那么清。 第二日临近响午时分,许维正在用午膳的时候,刘翼如火烧眉毛般急不可待地冲进大厅,那额头还冒着大汗,脸红润异常。 许维放下手中的玉瓷碗,诧异地望了眼刘翼,不悦地数落道, “何事如此慌张,你可是巡抚衙门的师爷,稳重才是第一要领。” 刘翼气喘如牛地答道, “大人,刚才按司的人跑来通知我说,蔡府发生命案,蔡大玢在卧房中被杀。而我考虑到大人您昨晚才去蔡府中拜寿,若案情一直拖着,搞不好又给了蔡新一个新的打击老爷的借口,于是便让按司衙门勿要插手此案,全部移交与我们抚衙的人。”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许维不由得愣在当场,而银雪更是小颤了一下,预感成真了。 “子安,你安排得对,这案子我要亲自破。不过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就死掉了?”许维大感恼火,这凶手也实在不把自己这个福建巡抚放在眼里,居然敢在自强运动发展到最关键的时刻杀人。他难道不晓得现在自己与京城百官的关系极为僵硬吗? 许维吩咐下人立刻替自己更换官服,并率同刘翼及一干衙役风风火火地赶往蔡府。(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13 蔡府一改昨日喜庆的布置,府门前已经挂上了数盏白灯笼,府里大多地方都换上了白布条,明眼人一看就知在办丧事。 “尸体没动吧?”许维边走边询问身旁的刘翼。 刘翼答道, “一切皆按蔡老先生被发现死亡时的情形摆放,现场原封不动,已有衙役在那里守卫。” “死亡时间确定下来没有?” “确定下来了,应该是昨夜丑时至卯时之间遇害的。” “那都询问过蔡府中人了吗,有嫌疑的共有几人?” “羊总捕头已经都详细调查过一遍了,到目前为止有三人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都谁谁谁呀?”许维好奇地问。 “一个是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小梅,一个是蔡大玢的长子蔡文智,一个是蔡大玢的四姨太刘婵鹃。” “那个蔡少标没嫌疑吗?”许维对这蔡大管家印像比较深刻,毕竟昨日接待皆是由他全程陪同。 刘翼摇头说道, “蔡管家在昨晚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证明其人一直呆在房内未出。因当时蔡管家房中曾发出异常声响,几个丫环一同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蔡管家端坐于床头,并无其他异状。” 就这般询问着许维与刘翼一同进入了衙役把守的现场,而蔡府的管家蔡少标早早就呆于现场,恭候许维的到来。 卧房中蔡大玢人斜躺在床上,嘴角流着黑血,床边有一破碎的呈水的杯子,地上更有一个被捏得粉碎的小瓷瓶,看考究的模样应是用来装珍贵药丸的,只可惜那些药丸都被踩扁了。 许维观察完毕现场,对有些情况不大理解。那个被捏碎的小瓷瓶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那些药丸被人为的踩扁? 而见到许维总算来了的蔡少标,本已平静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他呜咽地对许维说道, “抚台大人,望您能给我们老爷作主呀,怎么着也得把那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老爷再天之灵。” 许维好言安慰了蔡少标几句后,出言询问道, “我说蔡管家,那地上的小瓷瓶,你有见过你们家老爷用吗?” 蔡少标面露迷茫之色,摇了摇头答复道, “大人,小的从未见过老爷有这种的小瓷瓶。不会是凶手特意留下来迷惑官差的吧?” 许维一语便否定了蔡少标的说法,道, “我看不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们上钩,倒像是凶手匆忙间遗留下来的关键罪证。蔡管家,你再查查这房间里有没少了或多了什么。” 蔡少标遵照许维指示,在书房内走动了数圈,仔细查点着书房内的每一样物品。最后来到蔡大玢尸体旁半蹲着摸索了半天,站起身来肯定地对许维说道, “禀大人,这书房内并无缺少任何东西。” “确实没少东西吗?”许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经过清点,大致没少。” 许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指着那破碎的杯子对羊总捕头说道, “我说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拿去给仵怍验了吗?” “禀大人,已经拿去了,想来不久便有结果呈报上来。”羊欣小心地答着话。 “此案可谓惊动省城。你要知道,福州的首富连续死亡,对本抚的声誉可是重大的打击。你们捕快房要尽快破案,缉拿凶手归案。否则引得省城人心惶惶,本抚可要唯你是问。”许维沉下脸说道。 “是,我们捕快房必竭尽全力,尽快缉拿凶手到案,绝不辜负大人之厚望。”羊欣大为紧张地答道。 “你们现场也查了,人也都问了,有没找到点线索?”刘翼代许维问道。 看了眼许维,羊欣表功地答道, “依下官数十年办案经验来说,此案也不算太复杂。” “怎么说?”许维饶有兴趣地问。若能即刻破案,那自己在福州的名声必然大振。而蔡少标及刘翼也都仔细听着。 “依下官估计,这杯中之水必被人投以剧毒,这蔡老爷定是喝了这水才毒发身亡的。看死者面庞眉心处,一团黑气,已是十拿九稳的了。 至于谁是下毒之人,下官认为那贴身丫环小梅嫌疑最大。下官对其询问时,她一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下官相信,只要继续追问下去,这小梅必老老实实地招供,案情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正说着,仵怍走了进来,分别朝许维、刘翼、羊欣行礼后,禀报道, “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果有剧毒。但被下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还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至少我作仵怍以来头一次碰上过。凶手应与蔡老爷子有深仇大恨才是。喝下毒水后的蔡老爷子当场便不治而亡。” 羊欣示意仵怍可以下去了,转身对许维说道, “大人,是否把那小梅拘押?” 许维简直是觉得这案子也破得太容易些了吧,怎么犯人真的个个如此愚蠢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能如此迅速破案对自己的名声大有好处。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审一审那丫环小梅。 许维对羊欣指示道, “羊总捕头,你去把小梅带上来,我要亲自审理。” 羊欣迅速吩咐二个衙役把已被拘押起来的小梅给带了进来。 走到许维跟前的小梅并无任何害怕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望着许维。 许维一拍书桌上的镇纸,喝问道, “大胆蔡府丫环小梅,见了本抚台为何不跪?” “反正都要死的,少跪你一次也是死。” 这句话还真让许维听了叫绝。看来这丫环还蛮有骨气的。 “你身为婢女,居然敢杀自家东主,实令人诧异不已。若有隐情,速从实招来。本抚念在你是一介女流之辈份上,或许能法外开恩一番。”许维很欣赏小梅的性格,再加上对蔡新的极度反感,故特意循循诱导,希望能帮她脱点罪。 小梅昂头毫不畏惧地答道, “小梅此举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蔡老贼是死有余辜。一碗毒水要了他的命,简直太便宜他了。”反正被查了出来,原先还有几分慌乱的小梅,顿时胆气丛生。 听小梅的口气,**不离十了,这案应是她做的了。既然她不领情,那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问清杀人动机,以便尽快结案了断。 许维以一种较为平缓的言词继续发问道, “那你是因何故要杀你家老爷的?又是如何下的手,一并道来与本官听听。” 小梅视死如归的神态,娓娓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这蔡大玢好色成性,在小梅才十二岁时便看中了她。为达能霸占小梅的目的,蔡大玢于是使了个手段花了些银子,让其父母无缘无故背上个强盗的罪名,被关入省城大牢。不久更是双双亡去。 小梅卖身葬双亲,蔡大玢假做好人,花了点小钱把她买进蔡府当丫环。此时的小梅尚不知晓父母皆拜蔡大玢所赐才离世而去。十三岁时蔡大玢瞅了个空,把小梅给开了苞。 十四岁时,小梅总算从其他渠道知晓自己的双亲皆是蔡大玢所杀,于是起了杀心。在经过数日策划后,终于定下心去药店买砒下毒让蔡大玢永远闭眼。 在昨晚,趁着蔡大玢病情发作时候,小梅偷偷把药水换成了砒,递给蔡大玢喝。蔡大玢服下后两个时辰终于一命呜呼,于是蔡府办喜事变成了办丧事。 小梅讲述整个杀人过程时并无任何后悔表情,而且讲述事件讲得条理分明。不过许维依稀从小梅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的小漏洞。 从递给蔡大玢药水之后的一段时间出现了空白点,此刻的小梅不在现场。蔡大玢之死是在小梅回来之后发现的,故小梅便认为自己是凶手了。会不会还有其他人进入房间? 依照许维缜密的思维,他觉得这段时间足以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说不准这蔡大玢并不是小梅所杀,虽然小梅也想杀那姓蔡的。再加上那颇为起疑的破碎小瓷瓶。 突然间,脑海中窜过个极快的念头,许维敏锐地抓住。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是啊,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此案,大肆推广自己的为官清正,断案如神,在福建老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伟大的清官形象,不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况且这小梅乃一弱女子,何等不幸,居然让她碰上了那没人性的蔡大玢,要是不搭救也着实看不过去,有损自己威猛高大的侠义形象。 而坐于许维身旁的刘翼倒是没想得太复杂,他只是觉得如此呈堂供述已足以结案了,不存在任何疑点,所以站立起来朝许维拱了拱手,禀道, “大人,依学生之意,这蔡府凶案大可结案了。这小梅一心为双亲报仇,故下了大量砒于杯中,导致蔡老爷子身亡。小梅此举触犯我大清律条,应处以极刑,为后来者戒!” 刘翼之话许维一句也未听进去,他正自琢磨着空白点的这段时间究竟还会有谁会进来谋害蔡大玢以及其他重要的事情。 “大人。”刘翼见许维没反应,便推了一下他。 “哦,你是说要重判那小梅是吗?”被刘翼推了一下的许维总算回过神来了。 “是的,这小梅若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刘翼果断地答道。 许维手指骨轻轻敲击着书桌面,又重新理好思绪,缓慢地对刘翼说道, “我说刘师爷,这案有几个疑点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有疑点?恕学生愚顿,尚未看出来。还请大人明示。”刘翼一头雾水。 许维胸有成竹斯条慢理地一步步指点说道, “刘师爷,这案子到如今有两大疑点,都不足以让小梅担上杀人的罪名。”说到这,许维又转头问立得笔直笔直的小梅道, “小梅,本抚问你,你刚才说过,当你把下过砒的水杯递给蔡大玢之后,蔡大玢并没马上就喝,而是放在了床边,想小憩片刻后再喝。而你因不想看到将死者的惨状,便走出房外是不是?” “是的。”小梅肯定地回答。 “那你在房外有没碰到谁?” 小梅迟疑片刻,神情有些犹豫起来。许维紧追不放,手抓起个书桌上的铁镇纸,权当惊堂木,重重一拍,威吓道, “大胆小梅,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撒谎。虽然蔡大玢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杀人一事乃最不可取之道,人之性命皆由父母所赐,岂容外人了结,真凶自有律法来制裁,你不可再袒护任何人!” “是啊,小梅,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就快点给抚台大人说吧,那样你才能无罪释放,不要当别人的替罪羊了。”蔡少标也劝说道。 被许维一吓,再被蔡少标一劝,小梅对是否真是自己终结了蔡大玢的性命也动摇了起来,终于透露出实情道, “我,我,我在房外遇见了路过的四姨太。” “刘婵鹃?”许维兴奋地问,终于审出个重大嫌疑人了,这才像自己想象中的迷案。 “是,四姨太见我在老爷房外,便让我去厨房帮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房里。之后四奶奶便回房去了。” 刘翼忍不住插嘴道, “回房?你又没跟着她,怎知她没等你走后重新拐回了蔡大玢的房内,顶替你的位置让蔡大玢把药给喝了下去。” 刘翼带着将功补过的意思向许维献策道, “大人,若照这般来看,则小梅确实是罪不致死,理应押后等待案情大白时再予以审理,而此刻则需传唤刘婵鹃到案。” 一直都没吭声的蔡少标此刻突然大叫起来,冲着许维说道, “大人,小人刚才检查的时候太大意了,没注意到老爷左手大拇指处的玉石扳指不见了,定是那凶手给偷走了。” “玉石扳指?”许维又不是蔡府的人,哪会知晓蔡大玢有戴什么饰品。 蔡大玢解释道, “那是老爷最心爱的扳指,从前赐给过四姨太,后来不知何故又索要了回来。现在居然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 “你给我讲讲那扳指的来龙去脉。”许维大感兴趣。 蔡少标不厌其烦地解释开来,讲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蔡府的四奶奶是老爷在婚礼上抢回来的新娘,而那扳指则是那新郎的传家至宝,以千年乾玉所制,听闻戴了之后会延年益寿的。” “新郎怎会听凭蔡大玢如此胡闹?”许维不解。 刘翼代蔡少标答道, “大人,学生对此事也略有耳闻。这四姨太的旧情人叫胡四海,他家祖上欠了蔡府十两银子,到了他这一代,利越滚越多,已达百两之巨。 蔡大玢瞧中刘婵鹃美色,便在婚礼上强抢而归,连带那玉石扳指也都不放过。而那胡四海因受了这刺激,居然一病不起,过不了几月就撒手而去了。” 嗯,这般听来,这刘婵鹃的嫌疑已是最大。不过现在还不是抓她的最好时机,等自己回府布置一番后再来提审此女不迟。 “你二人要对今日之事严守秘密,不准外传。过上几日本抚再来蔡府结案。打道回府,本抚困了。”许维反复叮嘱完毕后一副要走的样子。 蔡少标不安地出声问道, “大人,那万一那刘婵鹃逃了怎办?” “逃,哪有那般便宜的事。你们蔡府已被我亲兵团团围住,这蔡府是许进不许出,所有日常用品皆由外送入。连鸟都插翅难飞,还怕个大活人跑了不成?更何况我已暗中派了人手监视刘婵鹃。” 说完这些,许维便头也不回地背负着双手出了蔡府。刘翼也不知许维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反正紧紧跟着就对了,迟早许维还是会找自己商量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14 回到抚衙,许维果然把刘翼找来商量蔡府的命案。看着直到现在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的刘翼,许维忍不住扑呲笑了出声,指着刘翼的鼻子呛着笑骂道, “子安怎如此死扳。不过毕竟你不晓得本抚的良方妙策矣,也不怨你。” 敢情许维还有新想法,蔡府中可能不方便说。刘翼顿时释然。 许维把自己的想法都一股脑地给倒了出来,毕竟新事物要多个人一起推敲才行。 “子安,对这案子我们大致都可断定是那刘婵鹃下的毒手而导致蔡大玢命归黄泉。” “那大人又为何不速把那刘婵鹃缉拿归案呢?”刘翼非常不解。平日里许维不是个办事拖拉的人。 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在房内来回走了几个圈后,兴奋地告诉刘翼道, “子安兄,我心中有一良策。若配合着此次凶案实施起来,对我在福建推行自强运动可是大有好处的。” “愿闻其详。” “我想在福建办一份民间如朝廷邸报般的报纸,用来报道我大清的趣闻轶事及日常之琐事。就如这蔡府凶案,报纸便可倾力报道,引导民众理性看待问题。只要名声打响后,我们便可在报纸上多多报道有关维新的消息,让民众渐渐耳濡目染之后防御之心也就全无了,所遇阻力也会相应减少。不然的话,成日那些酸儒们老是在民间唠唠叨叨,迟早民心不在我们这边。” “大人,这办报纸好归好,可风险也极大。”刘翼有自己的考虑。 “说说看。”许维自己倒没想得太多,此时不妨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刘翼忧心忡忡地说道, “大人,我怕这报纸易犯禁。若真那样,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翻盘也难了。再者说来,朝廷也曾明令禁止民间办小抄,朝廷一但怪罪下来,大人担待不起呀。” “你的意思是和会从中做梗?”许维听出话外音。 刘翼点点头说道, “和从中做梗那是必然的,我是怕他专挑字眼寻事。我大清因文字获罪的士人可不在少数哦,学生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许维有时也是个挺固执己见的人,一但做出决定,就是九头牛都难以拉回。只见他哈哈一笑,豪气顿生地说道, “子安太过多虑了。我们只要把好关,怎会有把柄给和抓住呢?再有便是朝廷的禁令我们大可走走关系,料来也不是件大事。就此办了吧。” 许维的一句话就把刘翼想再劝阻的话都给逼回到了肚内。 “子安,这报纸的事就全权委托你办。人手不够,可去螯峰书院调人。鼓山书院那批人受老戴头熏陶太久,思想太前卫,可能一开始便会授人以把柄,为报纸的发展着想先暂时不用吧。” 见许维主意已定,刘翼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道, “那大人,这报纸总要有个名称吧!” 对呀,这报纸该要有个响亮的名称,不然怎么拿出去卖?许维仔细在心中推敲了半天,一拍大腿,有了,就叫《闽报》,朗朗上口,只两字,念得也比较顺,不拗口。 “那就唤它为《闽报》,至于闽报细节问题具体如何安排就由你说了算,不要再请示我了。”许维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还是懂的,很是大胆地把闽报尽数托付给刘翼,这样也不愁刘翼不尽死力。 被许维如此看重,倒不由得刘翼激动万分,很有几分要为许维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味道。虽然他并不是很看好闽报的前途,但还是立下军令状,说道, “大人尽管放心,这闽报既然由我主管,必不付您的重托。” 刘翼行动很是迅速,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三日,离许维批准办报只有十日的光景,闽报便正式创刊发行。 书局设于铺前顶方家院内,印刷机器由鼓山书院提供,工人也暂时由书院格致院学生充当,待工人培训熟练后,书院学生再慢慢减少。而每份报纸则定价为十文钱,每日开印3000份。出于谨慎,刘翼特聘螯峰书院的一等生陈凤古、林宗源出任编辑一职,负责审核报纸内容,以免发生越轨之事。 由于许维在福建实行的种种新法,使得福州绅衿都见怪不怪了。本来都没想买这闽报看,不捧许维的场,但因报童在街上高声叫卖时竭力推销,说此报详细报道了蔡府凶案的破案详细过程,不看着实可惜的话语,使得一上市的闽报,一销而空,还一时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 书局外有一刚买过闽报的人姓黄名牛的人他灵机一动,又转手以20文价格卖给其他人,尝到甜头后,此人天天蹲在书局外包办所有的闽报,转手卖出。后世二手票贩的黄牛名称便是由此而来的。 许维在抚衙书房内接过还散发着墨香味的报纸,见报头印着两个斗大的楷书《闽报》,然后第二行就是日期。 第一版整版都是介绍报纸的功用的文章,那可是刘翼熬了三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平日里则绍发生在福建和全国各地的各种新闻为主。 第二版以发表经史子集的历朝历代批注为主。 第三版是一些才子词人的诗词歌赋; 第四版则是大幅介绍省城蔡府凶案的破案进程,并专门有人点评抚台大人断案引用律令是否合法、公允及犯人作案的心态。 许维比较关注的是蔡府凶案的报道,仔细翻看了一遍,嘴角处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嗯,这刘翼办事让人放心。观这报上所讲,自己被形容成一个大清官,断案如神,简直是包青天转世。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案件的复杂性,从婢女小梅的不经意言词中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下便找出了更大的嫌疑犯,蔡府的四姨太。该凶案不日即可告破。。。。。。 许维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肩膀,松弛了一下精神后,召唤进刘翼,对其说道, “子安,现在该是去蔡府了结此案的时候了,你办报办得满好的,好好干,前途无量。” “多谢大人的栽培。” 重返蔡府,许维首先在蔡大玢的书房内召见了监视刘婵鹃的鹰卫。据鹰卫的汇报,这刘婵鹃连续几个夜晚神神秘秘地来到后院一个榕树下掩埋东西,挖了埋,埋了挖,反反复复,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刘翼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喜上眉梢,迫切地对许维说道, “大人,看来这刘婵鹃露出马脚了。她定是在埋藏那个玉石扳指,我们不妨来个现场抓赃。” 许维的想法可比刘翼远得多,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毫无喜悦之情地说道, “子安,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吧。” “此话怎讲?”刘翼听不懂了。 许维详细地分析给刘翼听, “若是指认这刘婵鹃是在掩埋那玉石扳指,那埋上一次也就够了,何必又连续反反复复埋了挖挖了埋,那不是纯粹就是要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许维这一击击中该案要害,讲得刘翼哑口无言。 对呀,这刘婵鹃为何要连埋数次,没道理的。刘翼顿时也感到头痛万分。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简单哦,我们还是先提审那个刘婵鹃吧。”许维又有点担心起来,这案件可能会有起伏,迷雾重重,远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不过许维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凡难题,解决就是。 很快,刘婵鹃被带到书房。许维穿着整齐的官服,威严地端坐在书桌边,他一拍惊堂木,喝问起刘婵鹃, “大胆蔡刘氏,还不把你如何杀害亲夫蔡大玢的详细经过从实招来。” 刘婵鹃脸色刹时苍白下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哭着对许维说道, “大人,民妇从未有杀害我夫君蔡大玢之心,还请大人明查呀。” 刘翼代为问话道, “大胆刁妇,你于二月十二日晚亥时从自己房中出来可遇到过婢女小梅?” 刘婵鹃仔细回忆之后答道, “民妇确实碰到过小梅,那时民妇让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我房中。” “之后你便趁机摸入蔡大玢房内,把本来是小梅要给蔡大玢喝的混有砒的药水经你的手给他服了下去。” “绝无此事,你不能血口喷人。”刘婵鹃顿时愤怒起来,一道红抹印上脸庞。 在旁观察的许维也在惊叹刘婵鹃的表演。若真不是刘婵鹃所为也就罢了。若是她做的,那她的表演功夫实在是已臻化境,达炉火纯青之地步。 “你可有人证能证明你当时确实在房中?”刘翼追问。 “民妇不能。但请问官差大人,你们是否也有人证能证明我进过我夫君的房间?” 刘翼愣了一下,立刻就摇头否定道, “确实没有。” “没有的话就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久未吭声的许维不再与刘婵鹃再绕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蔡刘氏,你最近几个晚上连续在后院的老榕树下都埋了什么东西?” “后院的老榕树下埋东西?”刘婵鹃脑袋里一片雾水,不解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到后院老榕树下埋东西?不可能的。” 许维冷笑一声,看了眼刘翼,而刘翼则点头表示衙役已经把埋于树下的东西取了出来。许维轻轻拍了拍掌心,一名衙役从书房外走到许维跟前,手中端着个盘子,盘子内放着个扳指。 许维从盘中取起那个扳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目露嘲讽的眼光冲刘婵鹃问道, “我说蔡刘氏,你是否认得这一个玉石扳指?” 刘婵鹃走上前数步,看了之后摸了下发梢,平静地答道, “民妇认得此物,它乃我夫君蔡大玢所戴之扳指。”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但它被发现时却不在你夫遗体之上。” “不在他身上那在哪里?”刘婵鹃大为吃惊地问。 许维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这刁妇是死不认账,真是滑头之极。许维不由得长笑几声,虎着张臭脸说道, “它被埋在后院的老榕树下。据抚衙差役查得,每夜都是你亲自去埋的,而后又把它给挖出来,再埋,再挖。” 刘婵鹃掩着小嘴悄声笑道, “大人,您所说之词实令人难以信服。就算是民妇所为,那又为何埋了挖,挖了又埋,这不是凭空让人注意嘛。更何况我偷此物又无用处!” 许维被刘婵鹃这么一讲,还真驳不倒她。按常理来讲,这行凶之人确实无必要把那所偷之物埋了挖,挖了又埋,除非精神上出了问题或者是患有夜游症。 夜游症?许维灵光突现。记得在出任刑部例律馆主事时,曾经翻看过一个案宗,此案可谓轰动全国,那是乾隆四十四年发生在四川荫芝县的一个命案,男主人被杀,女主人晕倒在床,而整个房间零乱不堪,财物却未动过分毫。 本以为是寻常的入室抢劫案,可金银财宝却未被动。劫色也不像,女主人未被****。此案悬而未决,直拖至乾隆四十五年,女主人翻墙入邻居房内,手持利刃砍杀邻居夫妇二人时,才被擒住。最后发现此女患有夜游症,因其恨丈夫与邻居之妇人相勾搭,而导致晚间思想不受控制,杀人而不自知。 会不会这刘婵鹃也是此病?许维摸着下巴想着。不管是对是错,先让刘翼再询问一下监视蔡刘氏的鹰卫,那几晚蔡刘氏的行为是否反常再下决断也不迟。 许维把刘翼招呼至跟前,附着耳小声叮嘱了几句后,刘翼奉命匆匆离开,许维则继续与蔡刘氏对峙闲扯着,拖延着时间。 刘翼询问完毕后来到许维身后,小声回复道, “大人,学生问过了。那几晚这蔡刘氏的举止确实有些异样。经常嘴上念念叨叨,两眼无神,折返多次。鹰卫们逼近其身前居然也不自知,看来多半患有夜游症了。” 这下轮许维苦恼了,夜游症?这该如何处置?当面问蔡刘氏是否患有夜游症这明显不合时宜的。不若暂且把其给放走,连续盯她几个晚上,等她再次患病时一举成擒。此妇也无话可说。 打定主意后,许维面向刘婵鹃,和颜悦色地说道, “蔡刘氏,此案因证据不足以证明你牵涉其中,故本抚再三思量之后决定不再传唤你。你拿上你夫的玉石扳指可以回房去了。” 刘婵鹃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喜色,向许维道了个万福后,答谢道, “多谢抚台大人还我一个清白,小妇人告退。” 望着远去的蔡刘氏的身影,蔡少标则显出担忧的神情,看着许维欲言又止。而刘翼则凑近问道, “大人,您的下一步棋准备如何走?” “嘿嘿,我就来个守株待兔。若真如我所料,这蔡刘氏必会有一个或数个晚上又会去后花园的老榕树下埋那扳指,到时候我们就。。。”二人会意地笑了笑,而一旁的蔡少标则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15 一切皆在许维掌握之中,那刘婵鹃果然在五日后的一个晚上,又趁黑摸至后花园的老榕树下掩埋起那玉石扳指。当她把埋进去的玉石扳指又重新起出来时,一众衙役从埋伏处奔了出来,当场擒下刘婵鹃。而刘婵鹃则人还处于梦游状态,丝毫不知外界发生了何种事情,直到被衙役拍醒之后才醒转过来,她环顾四周后,茫然地望着许维出言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当然是会在这里,且听本抚解释给你听。” 许维从刘婵鹃手中夺过她刚重新从土里起出来的还沾着沙土的玉石扳指,在手中玩弄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蔡刘氏,你的前夫胡四海因这蔡大玢而死,他的祖传之物玉石扳指也落入蔡大玢之手,你也是蔡大玢强抢而入蔡府的,故你的心中充满了对蔡大玢的仇恨。 近几月你突然患上了夜游症,在仇恨的指导下,你毫不自知地在蔡大玢的药中投下了砒,从而使得蔡大玢所服药水中的砒量过多。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在奇怪,怎么犯人会投入如此大剂量的砒。至于你是从何处取得的砒,我推断可能是你无意中见到小梅买了砒便记在心中。在投毒之日不受控制地去小梅房中取来了砒。” 在听完许维对案情的解释后,刘婵鹃人一下瘫倒在地,口中直念着怎会如此呀的言语便昏迷过去。 许维挥了挥手,自有衙役上前把昏迷中的刘婵鹃抬往按司大牢关押。 刘翼奉承了许维几句, “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机智过人,连这么复杂的案中案都被您给破了。此案实在可算得上我福建的大事件了,明日闽报上必是一片歌功颂德之词了。” 此时的许维脸上全无喜悦之色,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细小的问题,对于刘翼的话分毫未听进去。停了片刻,许维冒出一句话来, “子安,你去调派一名人手,潜伏在蔡大玢的卧房内,凭我的感觉似乎案子破得有些顺利了。” “大人之意是这凶手并不是那蔡刘氏不成?”刘翼也很惊讶。按照刚才许维的推断,足以证明那蔡刘氏确是凶手。 “不管是与不是,稳重起见,还是安插一人在里面看守着。我的直觉告诉我似乎还会发生事件,这蔡府可没那么平安。” 许维望着屋檐上的那个飞鸟怪兽,身子颤抖了一下,顿觉天气一下冷了不少。 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五日闽报的头版头条便是所谓的抚台大人告破蔡府凶案的消息,署名为翁江上人,这是林宗源赚写的文章,署的是别名。 通篇文章极尽献媚之词,把许维夸得直飞九霄之上,如同包龙图转世一般。当然,这林宗源的文法笔头也很是了得,要不然也不会被刘翼聘为编辑,蔡府凶案的进程皆描述得有鼻有眼,跌荡起伏不已。 闽报于乾隆五十年二月十三日开始全程跟踪报道蔡府凶案,每日的报纸一出厂,便受到疯狂的抢购,毕竟这公开报道一个案件的报纸在大清历史上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对于小梅的登场,闽报煞费苦心,用了近三百字来描述此一场景。至于蔡刘氏是如何被抚台大人起疑的,更是不惜笔墨地详而又详地反复重复,又旁征博引四川的同类案件,最后正式推断出蔡刘氏才是真凶。 这种全程式的跟踪报道,最大优点是能够极大地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关注被报道对象的前途命运和最终结局,为此引来了数不清的来信,想知道蔡刘氏的最终下场。林宗源不得不在报上再三强调,若有新消息一定及时发布在报纸上。闽报也从日印3000份跃到8000份,价格依旧保持不变。 对于如何才能广开财路,刘翼很有一套法子。他向许维建议,既然现在闽报这么的红火,不如再添两个版面,专门用来替商家宣传产品,这样便可向商家收取高额的费用,以增加收入。 许维对能创收的点子从来不反对,欣然同意此等做法。在刘翼紧张的招商之后,三月的闽报正式扩版为六版,这广告版也创下了中国报业的先河。 蔡府凶案明里好像完结,可事实表明,案子依然未破。二月二十六日,抚衙便收到一封匿名信,许维展开看后顿时眉头紧锁。 银雪好奇地问道, “少爷,您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呀。” 许维长叹道, “这蔡府凶案还真是一波三折呀。” “不是结了案了吗,怎么还要审呀!”银雪非常不解,另一方面也在替许维担心,毕竟这可是件震动八闽的大案。 许维把手中的匿名信递给银雪,银雪抽出信纸详细地看了一面后,说道, “少爷,这信上的事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有人故意捉弄我们?” “谁那么大胆敢捉弄我巡抚衙门呀,这定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当然,我不会单看了这一封信后便认定蔡刘氏是被冤枉的。”许维在书房内走了两圈,目光停在银雪脸上,正严说道, “派去蔡大玢卧室潜伏的衙役被人打晕,而卧房也有遭人翻动的迹象,明显有人趁机潜入卧房内搜寻某物。既然正凶被抓,那应该所有的异常事情皆应结束,可这蔡府依旧是危机重重,那就表示我们抓的并不是真凶,那蔡刘氏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的?”银雪疑惑不解,问道, “少爷,那蔡刘氏不是患有夜游症的吗?” “匿名信上说蔡刘氏可能是被人用了催眠**,被人灌输进了杀害蔡大玢的整个虚假过程,以致她自己都认定可能是自己在夜游的时候下毒药死了蔡大玢,而每日亥时更是被人催眠准时地到老榕树下挖了埋,埋了又挖那玉石扳指。凶手正是误导我们认为这蔡刘氏才是真凶。哼,我早就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了,不过能碰上如此狡猾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许维突然想考考银雪,便问道, “雪儿,你认为除了这蔡刘氏之外,还有谁可能会是凶手?” 银雪毕竟年轻,被许维一问,一股跃跃欲试之情油然而生,她颇为兴奋地眨了眨眼,认真地回想着当日自己与许维一同前往蔡府的全过程。 在经过认真寻思后,银雪排除了小梅及蔡刘氏。 因为小梅若是真凶,那她必要冒着第一个被怀疑的风险,想来她没有这种胆量。而蔡刘氏患夜游症明显受人陷害,也不大可能是真凶。 算来算去,只剩两个人,一个是蔡管家,另一个是蔡大公子蔡文智。 蔡管家因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不可能在那时间段犯案,如此这般,就只剩下蔡文智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不在现场。但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见银雪欲言又止的表情,许维笑了,替她说道, “我说雪儿呀,你是不是想说那蔡文智的嫌疑最大?” “是啊是啊,少爷说得一点都不安错。我真的觉得这蔡文智确实嫌疑最大了。” 许维先是肯定了银雪的想法,然后道出自己的看法, “但凡杀人,必有其杀人动机。我们来分析一下与蔡大玢关系密切的四个人。 小梅,他的双亲死于蔡大玢之手,有杀人动机。 刘婵鹃,其前夫间接死于蔡大玢之手,也有杀人动机。 蔡文智,据我所知,蔡大玢为让他与福州另一大富塔巷高时节的女儿成亲,活生生把他与他的恋人拆散,并把那女子给卖到外地的妓院中去,于是父子反目成仇。蔡文智也有杀人动机。 蔡少标,目前我暂时没有找到他的杀人动机。 所以我也认为目前为止蔡文智的嫌疑最大。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经过详查,那蔡文智曾经拜过一位江湖奇人学习那催眠**,所以我们的下一步目标便直指蔡文智。” “少爷,现在就去蔡府吗?”银雪问。 “是。现在你与我就一同前往蔡府,我非要把这案子给破了不可。”(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16 许维秉承着速办速决的精神,一到蔡府就马不停蹄地提审蔡文智。而作为蔡家的长子蔡文智在巡抚许维面前却毫无惧色,两脚八字开立,大有藐视一切律法之势。 许维最见不得的便是如此狂生,占着家中有人在朝廷作官,便目空一切。许维也是怒从心起,重重抓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大喝一声道, “大胆蔡文智,见了本抚居然不下跪?” 蔡文智冷瞟了眼许维,顶撞地说道, “抚台大人大概忘了小生乃是秀才的身份吧。按我大清之律法,举人以上涉案见官可免跪的。” 许维气极反笑,这死秀才,居然在我面前摆谱,找死。就冲着你有个伯父蔡新,此次就饶不过你。 “你好大胆子,犯了案居然还如此口硬。” “不晓得抚台大人因何就如此肯定地认为我便是真凶?最起码您要有确凿证据,才能让学生我心服口服。” 许维见蔡文智如此难缠,眉头皱了皱,平心静气了一小会,才说道, “蔡文智,你有杀尔父的动机。” “敢问抚台大人,您所说的动机可否就是我父拆散我的婚事之事?” “正是。” 蔡文智仰天长笑数声,半带讥讽之意说道, “抚台大人居然连这个都拿来当证据了,真是可笑呀。这种流言飞语我是断然否认的,我与吾父感情一向甚好,虽然也为了婚姻大事而闹得不愉快,但还未丧心病狂至投毒杀父之地步。” 被蔡文智这么一驳,许维一时无语。眼珠一转,又从另一方面批起蔡文智来, “蔡刘氏据医生查看,乃是患上了夜游症,才有在后花园老榕树下反复埋挖玉石扳指之举,且那下毒杀害蔡大玢的供词皆乃是有心人施展催眠法让其顶罪之举。” “那又如何?”蔡文智甚是奇怪地反问。 好不容易占得上风,许维哪肯轻易放弃,略带得意之色说道, “我派人查过,你曾经拜过一位江湖奇人学那催眠**,你是可以操纵蔡刘氏的唯一人选,所以你的嫌疑最重。” “哈哈哈,我说抚台大人,这学过催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什么,还有其他人也学过吗?”许维大惊失色,这可使得整个案件扑朔迷离起来,于是追问道, “那人是谁?” 蔡文智一字一字地道出来, “蔡,少,标。” 蔡管家?许维感到惊讶不已。 “就算是蔡大管家,他也不可能是凶手。” 听到许维这一句,蔡文智气极反笑,道, “怎么就不是蔡少标而是我蔡文智了呢?我倒是愿听听抚台大人的高论。” 许维此时发觉此案还真不是一般的难断,弄得不好,声败名裂都有可能,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于是答道, “那蔡少标当时有数个人证,而你则一个都没有,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是清白的?” 蔡文智突然很鬼异地朝许维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说话。许维疑惑了会还是从案桌前走了下来,来到了蔡文智身边。 “大人,昨晚案发时刻我是与三弟文信在一起,不信您大可询问文信。嗯,我的长随蔡长风一直都守在门外,他也可为我作证。” 蔡文智的这一番话如千斤之石般重重压在许维胸口上,差点喘不过气来了。有没搞错,连蔡文智都有人证,若所说属实的话,那到底谁会是凶手呢? 内心是这么想,但许维口中还是追问道, “你的三弟悄然回府,连蔡老太爷都不晓得吗?” “我三弟乃负有秘密使命,只在府中停留不足四个时辰,吾父当然不晓得的。” 秘密使命?许维立刻警觉起来。蔡新的亲侄蔡文信居然暗自潜回福建,还不能使地方官及父母晓得,这是何等的使命需要如此神秘?怕是蔡新有针对自己的阴谋要办。有必要让鹰卫查一查那蔡文信到底所为何事而来。 许维命衙役传唤蔡长风到场以便与蔡文智对质。很快蔡长风被带到大堂内,他先是惶恐地看了眼蔡文智,而后才向许维行礼道, “小人蔡长风参见抚台大人。” 许维扳着张脸直入正题道, “蔡长风,本抚问你个问题。若你敢撒谎,一旦查实,必将你发配边疆,杖责百棍。” “大人问话,小人定知无不言。” “昨晚你是否见到你家主人蔡文智与其三弟蔡文信秘密见面了?” “是的,大人。小的确实看见并负责守在门外。” 许维挥挥手,说道, “你下去吧,没你什么事了。” 许维又把刘翼唤近身,嘱咐道, “子安,你发封信函给蔡文信,证实一下他是否真于二月十二日晚秘密回到省城与蔡文智会面。” “大人,依学生的看法,这应是不假,那蔡文信可能还真的有回省城来。等会学生立刻写信给蔡大人一问便知。” 许维长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 “既然案情有新的发展,一切都等回抚衙后再作商讨。” 依照许维的指示,闽报据实报道了关于蔡府凶案的最新进展,并无任何替许维开脱,粉饰案情之意。也由于闽报上登载蔡府凶案的内容,一部分属新闻,还有相当大的部分是用理性的眼光来审视这一案件,有理有据地一步步分析谁会是最后的真凶,这使得闽报的销量更是见涨,日卖万份之上。 只要在福建的茶楼、酒铺里休息,必会有小二送上一份当天的闽报。若看不懂字,可以花点小钱让识字的小二念给你听。 这些时日里,福建的街坊小巷无不议论着蔡府凶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反正蔡府涉案四人皆有人怀疑。 当然,蔡府凶案久拖未决,也让外面是一片纷纷扬扬的漫骂声,大致都是说官府破案能力低下,官府无能之类的话语,更有甚者,说那许维报复蔡家责难其洋务维新,公报私仇,迟迟不结案。 许维也没闲着,他大多数时日都窝在蔡府中,一个丫环一个家丁地反复仔细询问着当日全天的详情。少部分时间到省城周围的村庄转悠。 第二个十日的上灯时分,许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抚衙。 见到许维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银雪赶紧端上一杯早已沏好的浓茶,关心问道, “少爷,怎么样了,看您都查了数天,有没点眉目?” 银雪又不无担忧地说道, “外面可是风传您因怀恨蔡新蔡大人对您在福建自强运动的阻扰而久拖未决,再这样下去,少爷您的名声可就要断送了呀。” 许维对于银雪发自内心的关心,很是感动。收下这外聪内慧的雪儿,可能是自己最英明的决定了,开心地抓住银雪的纤手说道, “居然能让我的雪儿担心起来了,好,我明日便再赴一趟蔡府,彻底了断这一桩公案。” “真的嘛,少爷,您揪出凶手来了吗?”银雪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许维微笑着说道, “你家少爷可非那种无能之辈。经历这么许多天的调查,也应该要有个眉目。到了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时候了,这行凶之人也该露露脸。” “太好了,总算可以结案了。”银雪正要鼓掌欢呼,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许维紧紧握在手心。从手心中传来阵阵浑厚的男人气息,差点没晕过去。 银雪轻轻抽动了下手,许维此刻才发觉失礼了,于是很快收回双手,打着哈哈掩饰着说道, “雪儿,去把刘师爷叫来,我们好好布置一番。” 心头如小鹿砰砰直跳的银雪,红着脸飞也似地去叫刘翼去了,只留下尚自发呆的许维。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许维心中明白银雪的心意,可自己的心却都给了那梦中的女子,千萦万绕,难以割舍。 等再过几年银雪大一些了,自己定给她找个好婆家嫁出去,送出份厚重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也好补偿她跟着自己这些年的艰辛。 许维此时的心态正印了李白的那诗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刘翼这些天也跟随着许维几进几出蔡府,那脸也明显瘦了一大圈。许维查案,总是有些神神秘秘,东问一下这个,西问一下那个,而且问的问题都千奇百怪,表面看起来与案情都不着边。 比如询问那天晚上戏班副班主的去向,蔡少标房中发出叫声后几个丫环进房后所看到的情景等等,连自己都不晓得他的用意何在。但刘翼明白的是,自京师回信证实蔡文智当晚确实与乃弟蔡文信在一起的时候起,许维便把嫌疑重点从蔡文智身上又转到了蔡少标身上。 在接到许维召唤后,刘翼凭直觉认为许维可能破了该案,故急匆匆地跟着银雪来见许维。 当抵达书房时,房内已经站着一名鹰卫,正向许维汇报情形。刘翼耳尖,听到些只言片语,大概是鱼已上钩之类的话。 许维的余光见到刘翼在偷听,挥退鹰卫后不由发笑说道, “子安,这案情你何需偷听,来,进前几步我告诉你详情。” 刘翼的好奇心也很重,毕竟这蔡府凶案现已发展为福建第一案,连远在京师的乾隆都晓得了,更因牵涉到京师之中的蔡文信,故圣谕严令许维在半月之内了结此案,否则将严惩不怠。 “子安知不知道这芳华戏班的副班主刚刚才遭蒙面人袭击,身受重伤一事?” “不知道呀。”刘翼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接着甚为震惊地说道, “这芳华戏班的副班主遭袭,真是为此案又平添了一丝的复杂。到现在为止真凶依然逍遥法外,而蔡府中人遭袭不断,看来此案就算是包龙图在世也难破解了。” 许维笑而不语,从案桌上随意拿起张白纸,对着刘翼及银雪比划着说道, “我的看法可不如子安这般悲观。这芳华班副班主遭袭,就如这白纸般,凶手已经快要暴露在我们面前了。只要我们轻轻这么一捅,整个案情就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刘翼及银雪两人大眼都瞪得老大老大的,仿佛许维在讲天方夜潭一般,令人难以信服。 许维又拿起样物品,朝二人晃了晃,指着说道, “这是无名氏寄来的第二件证物,足以帮我找出凶手其人了。” 刘翼及银雪眼光都集中到许维手中所拿之物上来,这应是个翡翠鼻烟壶,没什么特别之处呀,与普通大富人家所用并无一致。 许维只告诉二人一句, “这是蔡大玢身上所失之物,而蔡少标详查后却并未禀明本抚,明显此物对蔡少标至关重要。” 许维也不再多解释,带着一头雾水的二人,点齐一班衙役直奔蔡府。 来到蔡府大堂,许维让衙役把蔡府中上上下下七十余好人都传召来。望着下面略显焦急的某人,许维嘴角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只见他惊堂木一拍,大声喝出一人名字道, “蔡少标,你可知罪否?” 蔡少标乍一听此话,吓了一大跳,面色苍白无比。过了好一会才逐渐冷静下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许维行了个礼道, “大人,小人委实不知所犯何罪,还请明示。” 许维冷冷地说道, “蔡大管家难道忘记了那二月十二日晚,你亲自投毒于药杯之中的事了吗?” 蔡少标愣了片刻后立刻叫屈起来, “冤枉呀,大人。小的对蔡大老爷一向忠心耿耿,岂能做那无耻之事。况且当晚也有数名丫环做证,我一直呆在房中久未离开。” 许维老炼地应付着, “堂下稍安勿燥,听本抚慢慢道来。” “若大人不还小的一个公道,小人定赴京师寻那蔡新蔡老爷,求其为小的作主,就算去大理寺、都察院告御状也在所不惜。”蔡少标此刻性情大为激动起来,全无往日冷静的场面。 “这杀人都要有动机,而你蔡少标便有足够致蔡大玢于死地的动机。” 堂下一片哗然。 “大人莫要血口喷人,我蔡少标与我家老爷哪有恩怨瓜葛?”蔡少标忐忑不安地反驳。 许维此刻已是智珠在握,咄咄逼人地说道, “你蔡少标原不是住在西山村而是东山村的人。” 蔡管家居然不是西山村的人?堂下的蔡府仆战役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原来蔡少标在蔡府时一直宣称自己是西山村人,根本未提及自己是东山村人。至于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出生地则不得而知。 蔡少标此时则闭口不言,许维见状继续说道, “蔡管家,你乃东山村人而非西山村人之事,我有人证,此人乃是你的亲二叔蔡玄。” “大人,就算我是东山村人,而那蔡玄真是我二叔,那又与我有杀人动机有何关联?”蔡少标突然问道。 “大有关联。诸位都是省城人,年纪大点的应该有听过东山血案才对。” 这句话又引得堂下嘈杂声迅速升高。原来在数十年前东山村发生灭村惨案,百户人口上至80老人下至三岁小儿全被人杀得精光,村中一片狼籍不堪。官府猜测凶手可能是为了找寻某物才杀了全村老小。 因此案之牵连,当时的福建官场被革官员无数,先是福建巡抚严绍安调任,随后按察使文楚被革职,东山村所属东山县知县卢泯更是被发配充军。到最后,在新任福建巡抚的强督之下,案情依旧无丝毫进展,以至不了了之,成一悬案。 “此案在官府追查之下,发现有两人生还,这二人乃是叔侄俩,一个叫蔡玄,另一个便是你,蔡少标,原名蔡晋平。” “蔡晋平,你可敢否认我所说不实吗?我手中有蔡玄的供述状。”许维厉声喝道。 “不错,我便是蔡晋平。但那也不能说我就有杀人动机啊。”蔡少标表示不服。 “你有没有杀人动机则要等我把话说完。 这数十年前的东山血案,主犯乃是唐丹钟,一个江洋大盗,次犯则包括了蔡大玢。这伙人当时是为了抢夺前明王室埋藏于东山村的一批宝藏而对村民下毒手。 蔡大玢心狠手辣,他在同伙把宝藏取到手之后下毒把他们一个个都毒死,尸骨就近埋藏于东山附近。 当日侥幸逃脱的你在经过千辛万苦的调查后,终于在十一年前因为这个翡翠鼻烟壶确认了蔡大玢的身份。而这个鼻烟壶便是导致东山村血案爆发的关键物品,据我的猜测,应该是与藏宝有关,这瓶内应刻有藏宝位置才对。” 许维把无名氏寄来的鼻烟壶让衙役拿给蔡少标瞧了瞧后继续说道, “为了取得蔡大玢的信任,你就打入蔡府做下人。你本想快速结果了蔡大玢,可由于蔡大玢的防范之心极强,你一直苦于无下手良机,便滞留在了蔡府上。 你这总管是前三年才当上的,那时起你便有了毒杀蔡大玢的机会,于是暗中给蔡大玢下********。本来身体一向健康的蔡大玢开始时不时发病,逐渐发展为卧床不起。 你本想慢慢折磨死蔡大玢,可谁料到这姓蔡的仇家甚多,居然有人想在他寿辰的当晚对他下毒手。 你察觉到之后,便开始安排一切,并悄然监视着下毒者的行动。在发现那蔡大玢大概是服食了你的毒药后,身体产生了极强的抗药性,普通剂量的砒居然毒不死他的时候,你便代前二个下毒之人又给他加了次砒。此次,蔡大玢在劫难逃,终于死在你手上。 接到仵怍的报告后,我就一直在深思,怎么砒的用量是如此的大,用的量足以毒死四五人。若不是从此处入手,我还差点就被你给蒙了过去。” 蔡少标很安静地听完许维的分析后,尖声反驳说道, “大人,你这皆是一家猜测之言,若无真凭实据,我实乃不服。单凭我有人证证明案发当晚我不在现场,抚台大人就不能断我有罪。” 看来非得把蔡少标不在现场的证明给破了,他才肯俯首认罪。许维说道, “蔡大管家稍安勿燥,本抚自然有证据证明你当晚不在房中。” “当晚明明有数人可以同时证明案发时我仍在房中,抚台大人莫非忘了不成?”蔡少标狂妄地说道。 “来人,带芳华戏班副班主张恩术。” 居然没死?蔡少标发愣了,记得当时自己可是连捅了数刀的,怎么会? 躺在担架上的芳华戏班副班主张恩术,勉勉强强地在担架上朝许维行了个礼后,恶狠狠地瞪了蔡少标数眼后便疲乏地重新躺了下去。 看着阴晴不定的蔡少标,许维满意地继续分析着案情: “其实要拆穿你不在场的证据也很简单。你在案发当晚,便蓄意把那张恩术灌醉,随后把他移入你的房内,并趁机替他戴上了假人皮面具。我手上这张便是你给张恩术戴的人皮面具。” 许维从袖中变戏法般弄出张薄如蝉翼,做工精巧的面具来,在蔡府众多家丁面前晃了几晃。单看外观这显然就是蔡少标的面容,这不由得又引发出一片叹嘘声。蔡少标脸色数变,低头不语。 “你算准了时间,让张恩术自动醒来,并在其边上置放了一面铜镜。当张恩术醒了之后,他却发现显于铜镜中的人却不是自己,自然而然地发出尖叫。 在门外伺候的几个丫环闻讯纷纷冲进房内询问发生何事,你断定处事谨慎的张恩术定会暂时替你隐瞒一切,事后寻你问个清楚。果然不出你所料,张恩术并未揭穿这个秘密,你的计策成功了一大半。 为了防止意外,你特意把后来知晓自己无意中做了你不在现场证明的假象的张恩术叫了出来,并随身携带把小刀,秉承着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持秘密的作风,连捅张恩术数刀,岂图结果了他,掩盖事情的真相。 这里还有从你房间搜出来的用来刺杀张恩术的小刀,还不认罪!”许维把小刀、面具及蔡玄的供述状一并丢掷到蔡少标跟前。 “人确实是我下毒杀的,我认罪。那蔡老狗是死有余辜!死于砒之下简直是便宜他了。”蔡少标终于俯首认罪,但口中仍愤愤不平。 “押下去。”许维挥挥手,立刻有两个衙役上前把蔡少标带走。 当回到抚衙之后,刘翼第一个向许维道喜, “恭喜大人破获蔡府命案。此案案情如此曲折,一案三犯,简直令人诧舌不已,可称我大清第一奇案了。此案告破,大人的声望可谓是如日中天,朝廷想必会有一番升迁之举动。” 许维丝毫不见喜色地摆了摆头,认真地反问刘翼道, “子安,你真的认为我已破获蔡府命案了吗?” 这话问得很是奇怪,让刘翼摸不着头绪,一脸愕然。 “难道没破吗?连真凶蔡少标都被捉获,他自己都亲口认罪了,还不算数?且那铁证如山,也不容那蔡少标抵赖。” 许维不无得意地向刘翼解释道, “按常理来说,此案是告破了。但既然此案有第一奇案之称,必没那么简单,真凶另有其人。” “敢问大人,您为何认为蔡府命案还另有真凶?”刘翼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向我们投匿名信之人我们还尚未找出,此人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他总是在很恰当的时候寄信过来。好比说当我们捉住蔡刘氏认定她便是凶手时,这匿名信便告知我们蔡刘氏被人迷幻,使得我们把正确的目光转向蔡文智或蔡少标。 在苦思蔡少标杀人动机的时候,又是这个无名氏寄来翡翠鼻烟壶,使得案情有了重大进展。” “那这个无名氏应是有功之人呀,怎么大人反而怀疑起他来了。” “不由我不怀疑他。因为这个案子还有些疑点未解决。” “愿闻其详。”刘翼确实想不出许维究竟凭什么怀疑起这无名氏来。 “首先这蔡大玢死的卧室之内,地上那破碎的药瓶究竟是谁踩碎的?我暗中提问过蔡少标,他说他进房时地上根本并无碎片,这厮应该不会对我说假话。 而根据仵怍化验的结果,那瓶中所装乃是解毒圣品玄天九花丸,可解百毒。我也问过蔡文智,那瓶中之物是一个远亲专门向一代医圣曹少颖求得的,他专程让人在蔡大玢寿宴当日送上。可这瓶玄天九花丸最后却被人给踩碎,我怀疑凶手还在隐藏于幕后,我们至今尚未抓出他来。 其次,这砒的量不止下了两个人的份,而是有三个人的量。据我的推测,第一个下毒之人乃是小梅,未遂后是蔡刘氏,第二个是蔡少标,第三个才是真凶,他投完毒后居然发现蔡大玢还没死,想服那玄天九花丸保命。故一把夺过那装玄天九花丸的瓶子,一脚踩烂药丸。 而我之所以认为真凶另有其人则是出于两种看法: 这翡翠鼻烟壶的无端现身及匿名信的频繁出现,都表明有一个无形的手一直在牵引着我们办案的方向,也表明了真凶见官府找不到蔡少标犯案的缘由有些急了,他主动把线索拎到我们面前。如此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减轻自己被怀疑的可能性。 再者,我让天鹰队找到了传授蔡少标及蔡文智催眠**的江湖奇士,从他身上我又得到了个本案的重大突破点。学会这催眠**的不止蔡少标及蔡文智二人,府中还有一人也学会了催眠**,只那江湖奇士未说出来罢了。” 还有一人?刘翼暗讨这蔡府凶案可是奇峰叠起呀,就在大伙都认为可以盖棺定论时,居然又冒出第三个学了催眠**的人。那能催眠蔡刘氏的人可能与那蔡少标无关,而翡翠鼻烟壶在蔡大玢身上又没发现,蔡少标明显没拿此物。如此推断,新的凶手又冒了出来。此案还真够称得上是一波三!!! 同样迷惑还有银雪,她也是不大理解整个案情的思路,仿佛越挖掘线索而整个案情却越乱。 唯一清醒的是许维,他对整个案情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要做的便是设下圈套等真凶上钩。他笑着对二人说道, “其实破解此案也不难,我看估计再过个五六天,就能逮到真凶了,那时包准让你们都大吃一惊。” “少爷,这真凶会是谁?快点告诉我们吧,心里面都痒死了。。。。”银雪兴趣颇浓地追问。 刘翼也附和道, “大人,学生也想知道真凶是何许人也。” “天机不可泄露,再过几日带你们去看场好戏,到时就知道真凶是谁了。” 许维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蔡府凶案若不出所料,也该是即将揭开迷底的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17 乾隆五十年三月初六一大早,许维秘密带着一众衙役朝着离省城数十里的盖山进发。刘翼有些奇怪,这么一大早便带着这么多人去盖山所为何事?莫不是去抓真凶?想到这里,看了眼银雪,银雪乖巧地回了个眼色,肯定了刘翼的想法。 还真是去抓真凶,自己倒要看看这真凶的庐山真面目了。刘翼暗自想道。他很是佩服这真凶的能力,整个案件策划得基本算得上是天衣无缝,缜密无间。若不是碰上了号称大清第一能吏的许维,恐怕就给他得逞了。 许维在一名鹰卫的带路下,很快就上到了山路陡峭无比的盖山半山腰。 “大人,就快到了,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便是密宝的埋藏地。那人早上进洞直到现在为止依然在山洞内,未见其出来过。” 许维没说话,继续随着那名鹰卫前进。 目的地很快就呈现在眼前,这是地处半山腰的一个仅十几坪米大的空地,环顾四周,都是峭壁,沿着峭壁长着许多半人多高的杂草。藏宝洞就开在一个乱草被人为极有条理给堆盖住的地方。若不是三名鹰许维跟踪而至,单凭肉眼还找不出真实方位所在。 许维让鹰卫把杂草除开后问道, “人还是没出来过吗?” 一名鹰卫简练地答道 “是,他一直未出来过。” 许维转身看了眼已是爬山爬得气喘嘘嘘的刘翼及只微微出了点汗的银雪,展颜问道, “怎样,是不是觉得有些累得慌呀?” 刘翼疲劳地答道, “大人,学生久未登山,故走多了山道确实感到疲倦不堪,还望能准许学生小憩片刻。” “你呢,雪儿?”许维又问。 “雪儿不打紧,还能再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呢!”银雪嘻笑着答道。 “这山洞内的情形我们也不大清楚,为避免无辜的伤亡,大伙就全都在洞外等吧。”许维为了安全起见,放弃入洞擒拿杀人犯的计划,率先找了个大石头盘坐下来,闭上眼开始休息,银雪自觉地靠到许维附近做他的保镖。 只过了一个时辰,那个神秘的取宝人终于从黑暗的洞内走了出来。久候多时的鹰卫从三面包夹,只一个照面便把取宝人擒住。取宝人似乎并无任何武功,扭动了数下,挣脱不得,反而把盘在衣服里的长发给弄散了。 许维领着众人来到取宝人面前,让鹰卫把取宝人的脸给转了过来,仔细看了后,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你,不出我所料。” 刘翼及银雪也好奇地上前辨认了一下,却大为震惊。此人居然会是蔡刘氏,刘婵鹃。转来转去,怎么又变成了刘婵鹃了? “蔡刘氏,本抚很早就开始怀疑那蔡大玢是你所杀,你现在被我擒获于埋宝地,还不认罪吗。” 刘婵鹃清秀的脸庞并未显出分毫的害怕,她甩了甩长发,语气平静地说道, “打一开始要杀那蔡老贼起,我就没打算独活。成者为王败者寇,我没话说。既然被你瞧出我杀人的手段,我就全部都认了。四海他在泉下久候,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地去见他了。” 许维觉察出蔡刘氏有必死之心,刚想叫鹰卫抵防她自杀,却慢了一步。被蔡刘氏咬破暗藏于牙囊内的毒药,只顷刻之间,嘴角处便流出浓浓黑血。 许维上前数步,探了探蔡刘氏的鼻息,丧气地摇了摇头,已是无力挽救了。确实是个刚烈的女子啊。 许维带着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刘婵鹃的尸体,不无感慨对刘翼、银雪说道, “这蔡刘氏其实也满可怜的,她为夫报仇,也是人间常情。只是非被逼到要杀人的地步,着实不可取。其实这大清的天下又何止有一个蔡刘氏,土地兼并严重,必然使得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少爷,您真是厉害,居然一眼便瞧出那蔡刘氏是真凶。把整个过程跟我们讲讲吧。”眼见许维也逐渐陷入凝重的气氛之中,银雪赶紧缠着许维。 “其实整个案件说起来确实有些复杂,我也是机缘巧合才破了此案。”是人都喜欢炫耀,许维也不例外。对于破获蔡府凶案,更算得上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怎能不让其他人知晓呢!所以银雪一挑动,许维便暂时回到了实现中,开始自得地讲述起破案过程。 “在蔡府凶案中这小梅、刘婵鹃、蔡少标、蔡文智皆有杀人的动机,一开始也着实迷惑住不少人。这小梅率先下手,可由于她的胆子小,并未亲眼看着蔡大玢服下砒就被蔡刘氏给叫了出去。 随后那蔡刘氏便趁机进入蔡大玢的房中,她可能暗中注意到小梅在买砒,所以找了个借口把小梅支了出去,并代小梅把那杯下有砒的药水拿给蔡大玢。 可就在蔡刘氏惊讶蔡大玢为何服食了砒却居然不死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那是蔡少标来索蔡大玢的命来了。于是蔡刘氏迅速躲藏在一旁。 这蔡少标果然也是来对付这蔡大玢的。小梅能去买砒显然受到蔡少标的鼓动,他对小梅所做之事了如指掌,所以特意进来瞧那蔡大玢死没死。并且他处事谨慎,事先就安排好了退路,把那芳华戏班副班主张恩术给弄到自己房间,并给他戴上人皮面具,弄出了个不在现场的假像。 见蔡大玢依然毫无毙命之像,蔡少标便又下了一次砒强行灌入蔡大玢嘴中后,等那蔡大玢假死之后才离开。 蔡大玢的抗药性极强,蔡少标走了不到片刻,他又自动醒转过来。虽然此次濒临死亡,但他还有根救命稻草没用,就是那瓶玄天九花丸。 当他从怀中掏出来的时候,蔡刘氏很适时地从隐藏处走了出来,一把夺过药瓶,丢掷于地砸个粉碎,并用脚把药丸全部踩碎。并极其残忍地又第二次下了砒再次灌入蔡大玢的口中,以致仵怍验药时发现其中所含的砒量过于惊人。 直到此刻,蔡大玢才终于一命呜呼,而蔡刘氏则悄悄地退回房中等候小梅端来酸梅羹。在小梅及蔡少标的思想中都认为自己才是真凶,丝毫不晓得螳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被蔡刘氏占了先机。 在小梅首先被怀疑但又迅速被开释后,蔡刘氏进入了官府的视野中。蔡少标把主意打到了蔡刘氏身上,他在现场当堂把玉石扳指给暗藏了起来,寻了个晚上放到了蔡刘氏房中,并对蔡刘氏施展起催眠**。他未料到的是,那江湖奇人瞒着蔡少标及蔡文智也传授给蔡刘氏催眠**。蔡刘氏将计就计,假装被他催眠,松懈了蔡少标的戒心。并装腔作势地按着蔡少标的嘱咐每日夜里把玉石扳指拿到后花园老榕树下掩埋又挖起。 蔡刘氏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匿名信,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自己被官府抓捕后寄到抚衙,以便官府能把视线重新转移到蔡少标身上。 果然,此刻我们都上了蔡刘氏的当,都把目标盯在了蔡少标身上。而蔡刘氏又不失时机地再把翡翠鼻烟壶寄送给我们,以便能定死蔡少标的罪状。 但她这种做法未免太心急了点,反而引起了我的怀疑,这真凶另有其人。从一开始,我就对地上的碎瓶及药丸感到迷惑不解。因为那时蔡少标已经认罪,但不承认地上有碎片,所以我认为冥冥之中还有个无形的手在跟着我们。 于是我就让鹰卫们在夜间秘密搜查蔡府,检查所有人的鞋底是否沾有玄天九花丸的成份。不出所料,由于蔡刘氏的忽视,在她的绣花鞋底我发现了玄天九花丸的成份。 在那翡翠鼻烟壶底确实刻着一副藏宝图,我看过之后推算出正确方位应该在省城盖山附近,便让鹰卫们日夜监视蔡刘氏动静。一旦她有任何举动,便有鹰卫跟踪,我算准蔡刘氏必会秘密前往盖山取宝。” “大人,明日闽报可否把这案件再作夸大,也好显显大人的厉害。”刘翼拍马屁奉承说道。 出人意料的是,许维反而摇头反对道, “千万不可。” “大人??”刘翼不解起来。但凡为官,最讲究个政绩。破了如此一波三折,惊动大内的奇案,若不自我宣传一番,着实可惜了。 “子安,你有没发觉洞内可是前明遗留下的一大批宝藏。若定了蔡刘氏的罪,这宝藏我就分文得不了。但若是依旧定那蔡少标为主犯,则这里的宝藏谁也不晓得,皆尽归我们所有。这一进一出,可是很大一笔数目。” “大人真是高见,还是学生目光短浅。”刘翼恍然大悟,原来许维想黑吃黑,独自截留。 许维发现那鼻烟壶中的藏宝图后,脑海中就压根没有上缴朝廷的意思,有也是在盘算着该如何默不作声地吞下这批财富。 本来心中有打算把蔡刘氏灭口,但看她如此可怜,又有些于心不忍。在踌躇之时,蔡刘氏自杀身亡,倒解决了许维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现在的许维可是一身轻松,既破了案子,没留下任何遗憾,又能拿得一大笔财富,真是一箭双雕之举。 许维对鹰卫说道, “给我找个火把,我要亲自下洞查看一番。” 鹰卫找出火石,从地上检起一根手腕粗的树枝燃烧后递给许维。许维吩咐众人道, “走,跟我一起下去探个究竟。” 许维带路,手举火把走在最前。山洞初始并不大,但黑暗无比,没有火把照着,根本是寸步难行,而且地面尽是坑坑洼洼,崎岖异常。 前行半个时辰后,许维来到个开阔地带,他举起火把照了照四周,空旷无比,是个可以住百人的大石厅。 引起许维注意的是,这大石厅内左侧有个小门,右侧也有个小门。 一名鹰卫在许维的命令下,小心地推开了左侧的小门。见并无任何动静,众人于是挤了过去,定眼一瞧,嘿嘿,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过百的大铁箱子。 许维随便开启一个箱子,顿时被里面的金光闪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原来箱子里装的居然是成锭成锭的黄金。 这下可发财了,若每个箱子都装满黄金的话,那应该不下五十万两黄金。真没想到破了个凶案,上天还这么厚赐于我。许维自然高兴不已。 “马上清点数目。”许维吩咐鹰卫,自己则与刘翼及银雪走向另一边小门。 左边门内是黄金,那右边门内又会是什么呢?武功密笈?神剑宝刀?许维边走边思量。突然灵光一闪,嘿嘿,知道是啥东西了。若真是前明所留之物,必是那物件了。可这些东西给自己又全无用处,真是伤脑筋。 当右小门打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则是成捆成捆的长柄枪械、短刀及弓、箭、盾,数量众多,多得足以武装一个万人的部队了。许维满意地点了下头,看来自己的推测满正确的。 “你们也过去清点一下,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兵器。” 刘翼及银雪很快奔了过去,开始清点工作。许维则一个人坐在大石厅的石椅上思考着: 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当然是搬回老巢归自己慢慢享用,可这么多的兵器又该如何处置呢?绝不可能也一同搬回去,这万一被大内查出私藏如此众多的兵器,恐怕要被灭族的。但自己现在又用不上冷兵器,卫军两协都用的是西洋火器。。。 算了,先不管它,暂时还是把兵器堆放在这里,先把黄金给运回京师的府邸中去。许维站立起来,舒展了下腰,吸了吸洞内的空气,嗯,还不错,没有那种气流不通的感觉。这庞大的山洞定有数十个通风口,应该可以作为日后避难所来用。 许维心思臻密,在尚未功成名就时,便在想着种种的退路。对于这个山洞,他是准备派人前来挖掘休整,一旦日后有变,可以用来藏身之用。 正想着事,左门洞内的鹰卫清点黄金完毕,前来汇报道, “大人,经我等三人查点,此洞内共有黄金六十万两整。” 六十万两黄金,这可是相当于六百万两白银呀,绝对不是个小数目。若用得正确,又可以做一番大事了,许维眼放精光。 刘翼与银雪也从右门洞出来,一齐来到许维跟前,刘翼先说道, “大人,初步估算,长枪四千柄,长剑两千把,弯刀两千把,弓三千张,铁翎箭一万八千支,盾四千个。” 银雪接过话头,兴奋地说道, “少爷,我这边还发现个小箱子,放在角落中的,您看一下吧。” 许维从银雪手中接过做工精细的小箱子,稍微扫了一眼,直觉认定此乃是前明皇室用物,光那盒面上的双龙戏珠图案,全是用真金打造,可谓雕刻精美,有巧夺天工之举。 盒内装着样物品,被折叠成两截的表面还闪着金黄光泽的小马甲。 许维摸了摸小马甲,一触手即刻缩了回来,那指尖上出现数个血点。 “少爷,您这是。。。”银雪惊讶问道。 刘翼探过头也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恭喜道, “大人,这可是南明三帝之一的隆武帝贴身穿戴之物,名曰岐灵天寿甲。此甲采自关外白池山上,用岐支兽的外皮制成。因岐支兽与刺猥同宗,但其刺更短且尖,用来防身乃是最佳之物。此物天下只此一件而已,大人您真乃是福将也。” 从刘翼略带嫉妒的语气中许维知晓这可是件难得的宝贝,于是对银雪说道, “雪儿,快点帮我穿上它。” 银雪小心地从盒内取出岐灵天寿甲,抖开后帮许维穿戴了起来。整件岐灵天寿甲外面散着金光,里头还泛着淡淡的蓝光,被许维穿戴起来后,从他身上立刻崩发出一股浓烈的藐视一切的气势,大有君临天下之感,丝毫不逊色于南明诸帝的风姿。 许维左顾右看,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合身,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订做的一般。 “少爷,其实你穿上这件岐灵天寿甲还真像个皇帝哦。”银雪道出自己心中的感觉。 “嘘。小声点,被别人听到要杀头灭九族的。”许维乍一听吓了一大跳。 不过又想了想,自己什么没做过?做着大清的官,杀着大清的兵,还抢劫藩库,谋杀藩台、抚台,罗织罪状加于总督头上。。。。。。种种斑斑劣迹,被朝廷知晓,哪一样都要被杀头灭九族的,这私藏前明密宝的罪还算是最小的了。 现在这洞内就算是有前明三帝留下的皇袍帝冠,自己又有何不敢穿戴的。只可惜还真没有龙袍,不然穿起来试试一定很爽。万一自己真当上皇帝的话。。。。。。 到得最后,许维自己越想越好笑,终于忍不住扬天长笑开来,那笑声传荡在整个密洞之内,余音久不绝耳。 刘翼并不晓得许维之前所做的事,有些迷茫不解地看着许维。但等许维笑够之后,他倒是很冷静地向许维提道, “大人,兵器我们暂时用不上可以留着,银子倒是可以先行押运回京。这山洞等我们走了之后必须派人封存起来,免得走漏了风声。 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把蔡少标的罪给定死,然后押赴其进京,快刀斩乱麻,了结蔡府凶案。” “子安说得有理,回到抚衙后我立刻发公文给刑部,要求尽快结案。闽报此刻倒是可以借机大肆宣传蔡府凶案的结案过程,把那主谋蔡少标给好好描绘一下。当然更重要的便是突出我的伟大光辉形象,绝不能比那包龙图差半分哦。” 沽名钓誉,这是官场上的陋习,许维别的没学到多少,这坏的倒学了一大箩筐。 闽报除了对蔡府凶案进行大规模的宣传外,还附带大量对许维的正面描写,足足花了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以致福建每个绅衿都耳熟能详了。再加上许维无时无刻不在做着表面功夫,不是开仓赈济,便是厘清吏治,捐资贫苦百姓,这些也全都上了报,使得福建许维这四字在广大百姓眼中的形象立刻丰满高大起来。随便找一个街上行走的百姓一问许维这人,都不由得顶起大拇指猛夸一通,这就是旧时讯息不发达时报纸的巨大威力所在。(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18 就在许维的名气大躁之际,洪亮吉所提出的人口论及应对之策在福建昌平县开始小范围进行了试点,却让许维犹如当头被浇了盆冷水,对自强运动的热情顿时降了许多。 由于洪亮吉提出限制人口出生,一户只能生一个,不管男女,并强制推行这个所谓的‘规划生养’政策,这在昌平立刻引起了强烈反弹。 在中国,养儿防老是千年来传承下来的思想,任何一个普通人都认为儿子要多生,待到年老时自己才有保障,正所谓的儿孙满堂,多子多福才是幸福之人。 而且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视“人稀地广”为国君的无能与耻辱。中国两千年来的历朝帝王,都推行人口增殖政策,把发展人口视作富国强兵的手段。 单单就这一点,若乾隆真追究起来,许维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没有一个帝王想看到自己治下人丁稀少。人丁稀少就意味着国家赋税减少,当然,这在乾隆朝可以无视,康熙帝亲自定下永不加赋,这人口多与寡倒是对国家财政收入无关。但人丁减少,这富国强兵就无从谈起。 视“不娶无子”为男子的不孝与耻辱,儒家将“孝”释义为“德”。你生出来的是女的,官府还不肯再生,这岂不是断人子嗣。传宗接代也是有近千年的传承,任谁都无法短期内抹杀掉。 昌平知县姓刘名不达,也是个唯命是从的官吏。他可不管你底下老百姓有什么反应,先执行了上头的命令再说。而且这规划生养依照许维的指令,先暂缓对大户实行,怕牵涉过广,所针对的人群就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平民百姓。对于高不达来说,这压力就小了许多。 但就算是针对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依然惹出极大的风波。 照刘不达的布置,所有差役下到县城各个地方,并叮嘱每个乡村的地保,凡已有一子女的妇女又怀孕了,必须上报官府并强制打胎。 乾隆五十年三月十六日,由于三月十五日,两个差役奉令给白河乡的农妇黄秋菊强行灌入掉胎药,三个时辰后黄菊暴毙。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引爆了整个火药桶。但凡对规划生养不满的人纷纷都加了进来,不止一个白河乡的农民,连带五里八乡有大半个县城的农民都聚集在黄菊家周遭,那些地主乡绅们也很乖,居然没出面阻止,暗中还在煽风点火。结果在黄秋菊之夫郑少明的号召下,一下子就聚集了六千人,浩浩荡荡地杀向昌平县衙。 刘不达见机不妙,赶紧从后门迅速溜走,衙役们也随之一哄而散。暴动的农民们一股脑冲进县衙,开始大肆破坏。许多官府文档资料都被撕毁,衙门六房都被砸烂,大门也被人给拆走抬回去当柴烧,最终临散去时还顺便烧毁了整座县衙。 接到报告后,许维愣住了,没想到就一个规划生养这反弹力度如此之大,而且弄出的事端居然让人头疼。出于要立刻平息的态势,许维派出大量兵丁在杨遇春的率领下紧急前往昌平白河乡镇压,当场就把郑少明一家满门抄斩,连同一百来个跟随前往县衙打砸抢的百姓首级全部送往京师,下手可谓狠辣。 昌平县衙被烧毁一事很快就被有心人给传入京师,此等事简直可以比得上前些年的王伦起义。奇怪的是,这又是一通弹劾许维的折子递上去,内廷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还没让许维闯一口气的是,接踵而至的又一场小暴乱让他不由狂跳骂娘,直喊贼老天与之做对。 由于许维主导的福建自强运动得到了韦斯汀的大力支持,故对于韦斯汀提出的在福建开建教堂许维也爽快地批准。 在短短三个月内,省城福州的教堂数就从无扩展到四座,分别是铺前顶教堂,花巷教堂、中洲岛教堂以及仁寿教堂。 而教堂最能拿得出手来并用之来吸收教徒的绝对要算是西医,韦斯汀的目标也很明确,对象便是那些没钱看病的劳苦大众,免费治病救人。当然,唯一的条件便是需要受洗入教,这招别提还真管用,教徒着实增加了不少。另一个可以增加信徒的手段便是收留弃婴,韦斯汀也没放过,他首批一口气就收留了近四十名。 由于西医在诊治原理、医疗手段、医疗工具等方面,与中医有明显不同,加上行医的传教士碧眼金发的形貌,祈祷受洗的宗教仪式等等,都是国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特别是西医为了辩明病症而开刀检视,为了进一步研究而将切除部分藏之器内,加以药品,使之不腐,更令一般人不可思议,疑窦丛生。 在有心人的宣传下,韦斯汀的西医被蒙上了神秘、恐怖的色彩,挖眼、剖心、摘取红丸、蒸食小儿等不经之说亦由此而发。 也该许维倒霉,那韦斯汀最近又收留了一批弃婴,大约有十六名。但运气不好的是,收进来就死了六个。这时,莫名其妙的谣言在福州城内迅速流传,说是修士和修女经常派人用药迷拐孩子去挖眼剖心制药等。各种谣言越来越多,越传越广,信之者越来越多,人们的愤怒越来越强烈。 也因为白河乡事件牵涉了许维的大部分心力,故对于福州近几日百姓对教堂的愤慨之心也有所忽视。等许维开始重视的时候,又一个严重事件爆发了。 迷拐贩卖儿童向来就有,恰在此时,抓获了两名拐童罪犯。据福州府的告示称:“两犯用药迷拐幼童。风闻该犯多人,受人嘱托,散布四方,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前句是实,但重要的后半句却写入了并无实据的“风闻”,政府文件中正式写明了民间传言中的“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更是不言即明地指向教会,这应是府衙中师爷的力作。 就在这时,民众又抓获了一名迷拐犯。经福州府严审,该犯居然诡异地供称其作案使用的迷拐药为仁寿教堂所供给。虽未经核实,但消息却不胫而走,福州民众与士大夫确信其真,群情激昂,乡绅集会于孔庙,书院为之停课声讨,聚集在教堂外的愤怒百姓达万人之多。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民众迅速冲入仁寿教堂,当场打死6名修女,5名修士并放火燃烧教堂,最后还强行关闭大门用大石头堵上,直接导致尚未跑出的修士及修女共17人被活活烧死。 仁寿教案也被极其迅速地反馈到了朝廷之上,天下所有的人都紧盯着朝廷,看着乾隆能做出如何的处置。正常情况下,连续发生两起恶性案件,地方官尤其是巡抚难辞其咎,很多人都不看好许维。(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19 乾隆五十年四月初七,朝廷特派的钦差抵达福建。许维接到报告后,喜怒未形于色,只是交代银雪道, “雪儿,立刻派人知会布政使及按察使二位大人前来听旨。等会宣完旨立刻让钦差大人入住洛影楼,所有花销皆算在抚衙帐上。” “是。”银雪倒是爽快地答应,只是见到许维那疲倦难掩的面容,有点替他担心。虽然福建的自强运动成绩卓著,但连续的两起恶性案件足以导致来自于朝廷的责难。此次钦差前来就不知是福是祸。 而刘翼则在盘算着许维若能再向上升一级,可能就会出任闽浙总督一职。真若那样,则洋务维新运动就会完美的全面开展起来,自己的前程靠着维新运动必有保障。 照刘翼所得的消息,闽浙总督富勒浑将顶替前月致仕的两广总督罗振武的位子,而空出来的位子很大可能就要落在许维身上了。虽然出了两件小状况,但只要乾隆继续欣赏许维,那在大清国还是能保证许维安然无恙,说不准还能逆势而上。 许维穿戴好官服,率领着福建布政使布政使段可石、福建按察使锡宝来到抚衙大厅上,摆好香案,准备跪接圣旨。 但当钦差大臣正式来到许维面前,展开圣旨宣读时,许维认出此位钦差大人,心中暗自大叫不妙。此次可能非加官晋爵,应是惹祸上身了。也全怪自己,在钦差大臣离京时,便要派人摸清底细,也好有个万全的准备,真是大意了。 虽然叫苦不迭,但许维也是无法,大难临头谁也救不了自己,只能先挨过这一关再细作打算。毕竟这是福建的地盘,乾隆就算要换人,也需个时日。故暂署巡抚一职必是在段可石与锡宝之间选择。反正这二人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他们会使什么坏手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福建巡抚许维,在任期间私办闽报,以致该地文风糜坏不堪。举人冬泉擅作反诗《咏丹词》,内有“夺朱显狂色,异种也称王”之诗句,公然诽谤朝廷,怨望讪谤。而该抚居然浑然不觉,任其刊于闽报之上,流毒八闽,实是甘与逆贼为伍,不思报效朝廷。著革去许维福建巡抚一职,押赴京师,三司会审。 冬泉语含诽谤,意多悖逆。传谕冬泉即行斩决,其十五岁子冬天宝发往黑龙江为奴。闽报两编辑陈凤古、林宗源,失察于先,以致让此等反诗跃然纸上,罪无可恕,著遣戍伊犁。闽报所有人员一并解散,即日起封闭闽报馆。福建巡抚一缺暂由福建按察使锡宝署理,钦此! 许大人,起来接旨吧!” 钦差大臣笑眯眯地望着许维,好一副墙倒众人推的架式。 居然圣旨上没提白河乡及仁寿教堂的事,而拿一个所谓闽报的问题来免了职,看来只要去京师活动一番,还是有望东山再起。 许维迅速想通了一些事,他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肚子里把蔡文信的十八代祖宗都****个遍后,才缓慢起身,拱手作揖说道, “这不是蔡文信蔡大人嘛,万万没想到您才回京一个月又回福州来了,而且还顶着个钦差的官衔,并给我送来这么一大顶的高帽子,不曾想到过呀。” 许维这一阵的长吁短叹,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是在讽刺蔡文信。 “许大人应该不会怪我吧,我这也是尊圣旨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呀。 我内心可是老大不喜欢这个差,您许大人对我蔡家可谓恩重如山,擒下了杀死我父的凶手,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落井下石呢。 况且您在福建的名声可是一流的,全城百姓都在夸赞你呢,我也不忍心让这么一个好官下狱。这完全都是小人在作祟! 不过我相信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像许大人这般的好官,到了京师,就算略有小过,三司会审之后也必无罪开释的。下官到那时一定置办酒席为大人欢庆。 来人,先替许大人摘去顶戴花翎,然后押入按司大牢准备过几日押解京师。”自有钦差大臣的亲兵上前两个,把许维的顶戴花翎摘掉。 蔡文信又故作好人地朝锡宝套着近乎道, “锡宝锡大人,恭喜你荣升巡抚一职,这可是和中堂极力推荐之结果呀。” “多谢和中堂的厚爱,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办好福建的差事,不辜负中堂大人的重托。上差还请在中堂面前多多美言,现在还是先请移步洛影楼休息片刻。” 锡宝伸出四个手指在袖底晃了晃,只有蔡文信一人看到。蔡文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抓住锡宝的手,走出抚衙大堂,边走边说道, “锡大人如此精明强干,本钦差回京师之后定禀呈皇上及和中堂晓得。” 锡宝在与蔡文信一同走出大堂时,悄悄给许维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放心。随后布政使段可石也跟了出去。 这抚衙大堂只剩下许维、银雪、刘翼及准备押解许维去大牢暂住几日的钦差大臣的亲兵数名,其他的抚衙幕僚见许维失势成定局,都纷纷散去,其他的衙役也都一哄而散。这真是应了句老话,树倒猢狲散。 “大人,请跟我们走吧。”几个蔡文信的亲兵说道。 银雪银牙轻咬刚想发作,上前打翻这几个亲兵带着许维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却被许维给拉住。他摇了摇头,暗示千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 许维很顺从地被押到按司大牢,按司大牢的那个王姓牢头对许维印像深刻得很。他见到许维被解到此处后,不由开心地在前头带路,边走边这么想着: 这姓许的也有这么一天。落在自己手上,有他好果子吃了,谁叫他当日那么威风,把自己给罢了职。嘿嘿,在大清朝里办事谋官,讲究的是要肯花银子。自己可没少丢银子,才勉强又弄了个副牢头当,此仇不报非君子。。。。。。 许维可不晓得这王牢头在打自己的主意,他的心思还放在自己为何会被朝廷免职的事上。按许维的推断,这其中肯定有和在当中推波助澜,不然自己不会因小小一篇文章便落得个革职查办的下场,关键之处还是那两个恶**件。 既然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关键的是要想想对策,该要走朝中哪一个人的路子,才能得以重新起复为官。万般头绪皆要理顺,许维也没闲功夫理那王姓狱头的鬼把戏。(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20 许维被关押的牢房内共有三人,两个二十出头,一个五十几岁。两个年青的面色不善,流气十足。打许维一进牢房,四双眼睛便紧紧盯着许维,并不时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老的则是一团和气,第一时间便把许维给招呼到眼前,并指着身旁的稻草堆说道, “少年人,先坐这吧。晚上这里头可凉得很。” “多谢老伯。”许维客气地答着话。 “看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是啊,我远道从京师而来。” “瞧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便给关进大牢来了,有何冤屈呀!”老伯有些好奇地问。 “哎,一言难尽呀。所谓树大招风,财多祸也多。”许维变得很会装腔作势,都是做官惹出的毛病。 这牢房内都是聪明人,一听都明白不外乎是因钱财关系惹上了官司,而招人陷害。老伯同情地拍了拍许维的肩安慰道, “年青人,别灰心。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你不泄气,出去之后努力做事,这钱自然又会回来的。” 另外两个年青人听到许维可能有钱,便两眼直发亮,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其中之一看起来像头头的用食指顶了顶许维的后脑勺,语气不善地说道, “新来的,今晚你睡尿桶旁边,知不知道。” “为什么让我睡那里?”许维不解。 “这可是狱里的老规矩,新人要受点苦才行。好好睡你的吧,不然我们揍你一顿。”两年青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恶狠狠地盯着许维,一副不听话便要教训你一顿的模样。 许维自从官越做越大后,这手脚上的功夫早就蜕化得一干二净,还挺出了个小肚囊,哪还是这两人的对手。 做官最讲究的是见风使舵,许维立刻服软,没敢哼上一声,就强忍着臭气移到马桶旁。 见许维比较听话,应该是个软柿子,这两人立刻又上前了几步,得寸进尺地说道, “我们俩兄弟看你不大喜欢睡在马桶旁。这样吧,给你个机会,给10两白银就让你去那边睡。”其中之一指了指老伯附近的稻草堆。 许维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得不低头。不过他坚信刘翼必会派两三人到狱中来的,所以现在把钱给这两恶人,也只是暂寄于他们手中数日而已。待援兵一到,哼哼,自己便要这两个狗东西好瞧的。 “二位大爷尽管拿去用,不够时我这里还有。这钱有时还真不是个东西,我算是看透了。”许维摸了摸口袋,掏出张百两的小银票来,递了过去。此时的许维还真能扮猪吃老虎。 “王城,我们发财了,碰上个大肥羊。”另一个恶徒李文用福州方言说道。 “是啊,照这么下去,一天敲他个一百两,两三个月后我们就发达了。”王城也极其乐观。 “二位大爷在说什么,小的听不懂。”许维故意装出听不懂的神态。其实单看二人脸上的神情,对他们在想什么许维已能猜个**不离十。 “你就睡吧你,管那么多事!小心我抽你。”王城凶恶地说。 许维装出副可怜样,慢慢移到老伯身旁,开始与他聊起天来, “老伯,我姓许,你呢?” 老者轻轻一笑,答道, “老夫姓孙名正,字孝明,乃前明大将孙元化之孙也。” 孙元化?许维嘴中念叨了数下。明史中曾有为孙元化立传。对于熟读明史的许维来说,自不会陌生。 看来这孙正也颇有些来头了。许维突然灵光乍现,一拍脑袋瓜子半开玩笑对那孙正说道, “我晓得你是为了何事被抓入大狱来了。” “那你倒说说看。”老者不信许维能未卜先知。 “一定是你的姓名惹的祸。孝明,何谓孝明,拆开来可解为孝忠前明,那又致我大清于何处!难怪孙老伯会被捕入大狱。” “哈哈哈。。。”孙正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这许维解得还真有点歪。 有清一代,文字狱之祸从未停止过,尤其是在乾隆朝,简直是达到望文生意之境界。文人笔墨不敢触及现实,不敢议论时政,甚至不敢治史,宁可治经,埋头于故纸堆,作繁琐考证。进步思想受扼杀,科学精神被遏制,随之而来的是万马齐暗的岁月。 “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许维反问道。 “当然不对。老夫那是因为翻译了一本西洋人托马斯*莫尔所著的《乌托邦》而获罪入狱的。” 看来又是个戴老头了。若放在往日,一定把他给收归帐下。但现在自己可是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了。不过由于旺盛的好奇心,许维还是追问道, “我说孙老伯,你所说的那什么《乌托邦》里究竟有什么犯禁内容,居然会弄得下狱?” 西洋人思想较为开放,写出来的书也是千奇百怪的,犯了大清国的忌讳也算正常不过,但若不问个清楚也着实让许维睡不着觉。 孙正打趣说道, “你真要听吗?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的事,我劝你还是别听为妙,免得惹祸烧身。” “我这不是已经惹祸上身了嘛,要不然也不会呆在这按司大牢里了,我说孙老伯你就别藏着噎着了,挠得我心痒痒的。” 被关进大牢数年,孙正从未有过忠实的听众。反正抓也被抓了,能多个信徒也是件好事。 孙正清了清嗓子,开始向许维灌输乌托邦思想, “这《乌托邦》成书于1516年,也就是明武宗正德十一年,那时作者莫尔担任英国的首席**官一职,不过此人最后因反对英王亨利八世进行宗教改革而被监禁处死。 在《乌托邦》一书中,莫尔对当时的英国社会予以辛辣、深刻的嘲讽与抨击。在他看来,都铎王朝君主独裁暴戾,醉心于扩张掠夺,朝廷政治**黑暗。同时,社会道德风尚日益衰落,富有的人尽情享乐,欺诈掠夺成风,妓院林立,赌场遍地。 他指出,私有制是社会病态与悲剧的最终根源,因为它以金钱的价值来衡量一切,导致人们见利忘义,造成社会严重的贫富分化。他断言,“如不彻底废除私有制,产品不可能公平分配,人类不可能获得幸福。 在大胆揭露社会黑暗、彻底否定私有制的基础上,莫尔设计出一个在所谓“乌托邦”岛国的公有制的社会模式。 在这一模式中,包括总督在内的各级官员由选举产生,除总督外所有官员基本上是一年一换。任何涉及到国家的要政,总督、官员都不能自作主张,而须经过“议事会”讨论,以防个人****统治。 在经济上,“乌托邦”彻底废除了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制,“一切归全民所有”,在政府的有计划组织下,人们实行普遍的义务劳动制,轮流到农场去务农,此外还得学一门手工技艺,取消商品、货币和市场,消费品按需分配。在社会生活中,人们妥善地安排劳动、娱乐与休息,每天只工作6小时,其余时间用来从事自己喜欢的业余文化活动,人们的服装都统一式样,只有男式女式、已婚未婚之别,“外套颜色全岛一律,乃是羊毛的本色”。就餐在公共食堂,看病有公共医院。由于物资充足,生活有保障,这里既没有盗贼、乞丐,也看不到穷人。 在道德风尚方面,乌托邦的人勤奋敬业,崇尚简朴,遵守法令,乐于助人,鄙视懒惰与奢侈腐朽。这里禁止嫖赌、饮酒、欺诈、阴谋、私通、虐待等罪行。人们视金银如粪土,用金银来铸造粪桶溺盆等。在信仰方面,乌托邦盛行多神崇拜与宗教宽容,但人们逐渐皈依崇高的基督教。教士主持礼拜,掌管宗教仪式,监察社会风纪。 总之,乌托邦是一个政治清明、社会平等、民众乐业、道德崇高的美好社会。” “简直是天方夜潭,这在我大清能实现吗?我看老伯是在痴人说梦,直可与那东晋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相姘美了。” 许维打心里对这所谓的乌托邦思想根本是不屑一顾。依照许维对人性的了解,乌托邦社会在中国是不会实现的,最起码在三十年内是不会实现的。光是消灭私有制一项就能掀起满天风雨,震动全国。再有,你把皇帝的所有特权都给消灭了,来所谓的人人平等,那又致大清朝的皇帝于何地! “这些虽然此时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我认为,这乌托邦思想在我死后的数十年里应该能实现的,只是我无法亲眼瞧见罢了。 算了,不谈这个了,免得你我二人起了争执。”孙正见许维不信服的表情,也习惯成自然了。 许维对孙正的观点那是左耳边进右耳边出,根本没放心上。却未曾料到只过了十余年,鼓山书院的学生还真捣鼓出来了空想社会主义。而这许式空想社会主义随后西传至欧洲,成为马克思创建马克思主义的主要思想源头。 一夜无事,许维安安稳稳地在牢房里过了一宿。第二日一大早,又有四个囚犯被关入许维的那间牢房内,而王城与李文则被王牢头给叫了出去训话。 当王城与李文重新回到牢房内时,那两张脸上的笑容简直让许维见了就憎恶不已。只听得王城对许维说道, “我说抚台大人,您怎么也到了这按司大牢里来呀。我们这里可是蓬壁升辉不少呀。” “就是嘛。往常抚台大人只会端坐在抚衙大堂内,哪有闲功夫到这肮脏无比的牢房里来。”李文不怀好意地讲着。 二人逐渐靠近许维,拳头都捏得叭吱叭吱响。许维晓得此次可能躲不过打了,也只能一步步后退。这牢房狭窄得很,还没两三步便无路可退,背部顶着墙壁了。许维不死心地继续说服二人道, “二位,二位,有事好商量嘛。这俗话不是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放过我一马,我这里有一千两银票,纯当孝敬二位爷。今日先交个朋友,等我许某人出了狱,定当重重酬谢。” 一千两!王、李二人不由吞了下口水,这可是天大的数目。互望一眼后,王城率先夺过许维手中的千两银票,对李文说道, “这姓许的看来家当满丰厚的,我们大可日后慢慢敲诈,现在还是先替王牢头办了事吧。在这按司大牢中还是王牢头最大,可不要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害了我等二人的小命。” 被王城这么一说,李文立刻点头同意。钱财虽好,可若没命消受那也是白搭。 李文卷起袖管,凶神恶煞地靠近许维,看样子是要狠揍许维一顿了。 许维已经觉察出此二人态度有所转变,这狱中的气氛甚为紧张。牙一咬,反正被打已成定局,为了自己的脸面,怎么说也不能太软弱无能了,被人给小瞧,这牢房里可不止就四个人。就跟这两个小兔崽子拼了,大不了去见阎王,二十年后又是条好汉,这世道谁怕谁。 许维不再示弱,站直身子,怒眼相向,大有十余年前刚出道时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嘿嘿,大哥,你看这小子居然这时候硬气了起来。” “别管他那么多,我们兄弟二人把他往死里揍就行,还怕他这胖身段来个出人意料的表现不成。”王城凶巴巴地说着。 正当许维要挣个鱼死网破之时,奇迹终于出现了。早上刚被关入牢房的四个囚犯非常及时地隔阻在王、李、许维三人之中,领头一个对王、李二人说道, “你们两人胆子倒是满大的,明知道许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居然还敢起殴打之心,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上,把这二人修理一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们哥四个的厉害。” 其余三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单瞧着整王、李二人显现出的身手足可在江湖高手榜中立有一席之地,料理起这两个地痞流氓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几下人影闪动之后,王、李二人已是手脚俱折地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起来。 领头的点中王、李二人的黑甜穴,让二人暂时昏迷后向许维禀道, “许大人,我等俱是天鹰队青龙堂三等鹰卫,特奉章头领之命前来狱内保护大人。” 许维轻轻嘘了口气,真是危险,要不是紧要关头杀出程咬金,今日自己免不了要挨顿毒打。要说许维心里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话。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擦拭去额头上的些许汗珠,心情甚是舒畅地说道, “好,容敏办事得力,有他在天鹰队主持日常事务我也放心得很。对了,你快些放出消息给刘师爷,叫他尽快来此见我,我要听听近几日来的局势发展,以便定下相应的对策。” 领头鹰卫不假思索地答道, “大人,刘师爷今晚便会到狱中与您一叙的,您就请放心吧。”又指了指地上的王、李二人,鹰卫问道, “那此二人又该如何处理?”鹰卫特意在脖子边做了个喀嚓的手势,许维断然不允,说道, “此等人杀之不尽,他们也是受人摆布而已。你们把他们给提到一边去,弄醒后仔细审问一下,看看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要与我过不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许维恶狠狠地说着。 王、李二人到底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未经拷问便乖乖地招供出了王牢头。 王牢头的下场自然很不好,在第二日,王牢头便被人发现在家中上吊而亡。王牢头之妻猜到可能是许维所为,于是便向按察司衙门击鼓伸冤,要求找出真凶。可这按察使锡宝乃是许维的亲信,他又怎会让此事伸张出去,在虚与委蛇一番后草草结案。王妻本想向钦差蔡文信呈诉状,可如同其夫一般,没过几日也离奇暴病而亡。王牢头命案则成了大清众多悬案中的一件,逐渐掩没在岁月的长河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21 刘翼在晚间急匆匆地来到按司大牢内看望许维,他带来了一大堆许维所关心的情报: 此次许维所受牵连确实是由和挑起的,他让蔡文信秘密潜回福建专门收集闽报,以便集思广益、鸡蛋里挑刺,找出足可以让许维下狱的文字毛病。 也该当许维倒霉,就在蔡府命案发生的第二月,冬泉的《咏丹词》便刊发于闽报之上。此词原本只是普通的咏颂牡丹的诗句,而林宗源及陈凤古也是一时疏忽,没有认真排查出‘夺朱显狂色,异种也称王’这一句极其牵强意会为是反诗的诗句。 和等的便是这一良机,他立刻密奏乾隆。经过和那三寸不烂之舌的反复鼓动,乾隆终于同意以闽报有逆词句为由,下旨免掉许维的官职,并另交三司会审,结束近几月来京师大部分官吏对许维的连续弹劾而朝廷却丝毫不作为的情形。 在京大部分官员们都认为此举乃是乾隆放许维一马的表现。只以闽报上存有逆词句来处置许维,而不以白河乡民攻击县衙及仁寿教堂血案来处理许维,实在有些偏心。就算再笨的人都能体会出乾隆依旧对许维信任依旧,此刻只不过是一时的坎坷而已。 但乾隆以字来治罪于许维,也无人可挑话头。概因前三个月,也就是乾隆五十年元月,两江总督萨载奏报江西庐陵县顺治时期的刘遇奇作《慎余堂集》及《清风堂集》中有“对明月而为良友,吸清风而为醉候。”之句,而被乾隆认定是犯了庙讳与御名。最后,这刘遇奇的曾孙被捕入狱,活活折磨致死。 这一文字狱实在荒唐,刘遇奇是生活在乾隆朝之前一百多年的顺治朝进士,又怎会预知乾隆帝的名字呢!但因皇帝的金口玉言,无人敢出头打抱不平。 前车之鉴,刘遇奇之孙的下场,官场上的官员们都看在心里,故此次对许维,也无人敢强出头替许维说说话,来个预先投资。 听完刘翼的分析,许维虽然明知罪不在林宗源及陈凤古身上,但忍不住还是痛骂起此二人来, “子安,你看看这林宗源与陈凤古俩人也犯起混来,枉费我一番栽培之心,居然连这么大的一个仳漏都看不出来,也不晓得光策与徐老先生是怎么教导的。”许维唠叨了几句。 “大人,还是想想该如何化解此次劫难吧。”刘翼生怕这座靠山一倒,自己便没了前程。 许维在牢房中来回踱步,寻思着下步棋该如何走才妥当。。。 过了半盏茶功夫,许维把刘翼唤到跟前,附耳小声说道, “子安,我看这样办,你即刻带着三十万两银票返回京师打点一切,不要怕花钱。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官员,不妨都给我洒些银两进去。 还有,一到京师你要马上去拜访诚老郡王允祁。这个王爷可不像表面那般糊涂,简直精明到骨子里去了。他有任何的要求你尽管都替我答应下来,照他的吩咐办就是,我可全靠此老帮我躲过这一劫了。 出了牢房,你还要再去办一件事,马上让光策兄及徐老先生先去乡下躲躲,避避风头。这罪名一旦坐实了,他们二位乃是明面上主持鼓山书院的人,必第一个受牵连,遭官府通缉,而鼓山书院弄不好也会关门大吉。 还好这福建尽在我的掌控中,只要钦差大人一走,依然是我的天下。只要我能东山再起,一切皆有可能失而复得。 子安,这京师一行成败与否可就全靠你了。”许维非常郑重地交代着,并紧紧握住了刘翼的双手,毕竟这关系到许维自己的锦绣前程,不得不慎而又慎。 狡兔三窟,就算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或者说要坐一辈子的牢,许维也有应对之策。那便是拉着自己的人马占山为王,等候时机造大清的反。 若真那样,历史就将彻底被改写。那百年之后像太平天国运动般席卷全中国的起义就将提前来临,以金狼卫装备精良的武器,打挎清军的八旗绿营,简直不在话下。 当刘翼风尘仆仆地从福建赶回京师时,已是乾隆五十年五月。刘翼遵照许维的指示,未曾回卫府便直接转道奔往诚郡王府拜会允祁。 尚在后花园怡然亭中玩蛐蛐的允祁听到家丁传报卫府管家刘翼前来拜访的消息后,只吩咐了一句‘带他上这儿来’便继续埋头注意起罐中的蛐蛐来。 刘翼被带到怡然亭的时候,允祁连头都没抬,手中一根象牙牙签正在拨弄着蛐蛐,很是随意问道, “你就是小维子府中的管家刘翼?” “学生正是。” “你来我府中所为何事呀?” 刘翼陪着小心答道, “老王爷,您大概也听说我们家大人犯了事被逮入大狱的事了吧!” “什么,小维子居然被捕入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贪赃枉法呀,现在大清的官员个个嗜好这个。”允祁一副大为吃惊的样子,花白的胡子翘得老高。 刘翼把允祁的神态尽收眼中,不由得不佩服这老王爷作戏功夫超一流。这福建巡抚许维因咏丹词一案而被革职拿问,早已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官场,连民间都有耳闻,没理由此老会不晓得。 刘翼暂时摸不清允祁的想法,只能姑且认为老王爷真是不晓得此事,解释说道, “老王爷,我家大人乃是因咏丹词一案而受牵连,就因无知秀才在词中一句‘夺朱显狂色,异种也称王’使得我家大人他丢官受审。” “呵呵,我就说小维子好像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官嘛,要不然还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期望。”允祁听完刘翼的解释,恍然大悟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我家大人莫非有救了?”刘翼心喜地问。 “你家大人有事才找上我诚郡王府,没事的时候连个踪影都不见,你叫我这个王爷又如何安心替他办事?” “那老王爷的意思是。。。”刘翼试探着问。 “你叫小维子今后每次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到我老人家府内报个到吧,我着实也想见见这个大清一等一的能吏。” 此话一出,刘翼顿时明白了允祁的言外之意了。他这是要正式收许维为门人,故要求他每次回京都要向主子汇报行程。 搭上这诚郡王的线只有百利而无一害,刘翼思讨片刻立刻就替许维应承下来。反正这起复的事要不择手段地办掉,有什么麻烦也是许维顶着。 “老王爷,这事我就替我家大人答应了。您要是真能出手相救,我家大人定是感恩不尽,拜您门下绝对是出自真心真意的。” “其他话都别说了,据我在京的了解,小维子惹上这祸端,一半是咎由自取来的。” “此话怎讲?”刘翼不解。 允祁半讥讽地说道, “他小维子以为革新是那么好改的吗?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早已是根深蒂固,若没万全准备,那是丝毫动弹不得的。 别瞧小维子在福建搞得热火朝天,这福建的绅衿早就把他给告了。老佛爷也不是太喜欢小维子这般乱搅和,只是引忍不发罢了。 现在有心人挑起了事端,老佛爷便趁机发难,你许维焉能不倒台。” “那是不是无救了?”刘翼担忧起自己的前途来。 “也亏小维子运气绝佳,那个有心人自己弄出个条则来要帮小维子了。”允祁又嘻笑起来。 “还请王爷明示,学生愚顿得很。” “这有心人你不会不知道是谁吧?”允祁提醒刘翼。 “是和和中堂吗?”刘翼猜测着。按理说这和与许维是死对头,他怎么可能会想了个法子来救许维? “正是我们的和和大人了。他现在可是老佛爷跟前的第一大红人,连我这老王爷见了他也得给三分薄面。” “这和中堂他又怎么可能。。。。。。” “我知道说出来你不相信。 想必你家大人与你也是对朝廷局势有着相当的了解,我在这只提一事:乾隆五十年二月,和在朝会上上了个折子,引发了不小的争议,我还记得老佛爷也曾喻令各省督抚齐上折子讨论此事。” “您老人家莫不是指的是和中堂提出设立议罪银一事吗?” 刘翼对议罪银一事的来龙去脉倒是知道得比较清楚。 乾隆五十年二月,和向乾隆递上《开设议罪银》的折子,一时间在朝僚之间引发不小的争议。 所谓议罪银,就是议罪罚银,它主要是针对督抚等地方大员而设的,但议罪的对象也包括布政使、盐政织造、税关监督等,以及富裕的商人。办法是“令其自出己赀,稍赎罪戾”。议罪银收入,大部分解归内务府供皇室消费,少部分留在地方作水利工程等用途。 承办和追取议罪引的,是军机处及其专门设立的机构密记处。密记处由和直接负责,秘密进行,与吏部所主管的公开罚俸制度不同。 在朝议的时候,与和不和的官员们在阿桂的莫许下纷纷奏说此等制度一但实施,必将怂恿贪污行为。贪污越多,私囊越饱,一但败露,可以凭腰间巨赀从重认罚了事,又可以保住官位甚至超擢。 眼见朝臣如此意见不一致,乾隆特意喻令各省督抚上折同议此议罪银制。 与和同穿一条开裆裤的督抚不在少数,计有江苏巡抚杨魁、浙江巡抚福菘、直隶总督刘峨、闽浙总督富勒浑、两广总督罗振武、两江总督雅德、云贵总督**寿同时认为和此折为公为私皆乃可行之策。还有一部分的督抚则不愿意得罪了和,回折上皆持中立立场。 而反对和议罪银制度的众督抚只有两人,一个是云南巡抚彭元瑞,另一个便是我们的福建巡抚许维。 许维本人对这议罪银制虽不赞成,但也不至于明里反对。只因恩师彭元瑞千里迢迢发信邀约自己共同联名上折反对和的议罪银制,不得不与和正面拉下脸。 有关这议罪银的折子,还是自己帮着许维连夜眷写的,依稀还记得其中的一段: ‘近有严罚示惩,而反邻宽纵者。如督抚自蹈愆尤,不即罢斥,罚银数万,以充公用。因有督抚等自请认罪罚银若干万两者。在桀骜之督抚,借口以快饕餮之私,即清廉自矢者,不得不望属员,日后遇有亏空营私,不容不曲为庇护。是罚银虽严,不惟无以动其愧惧之心,其潜生其玩易之念。请永停罚银之例,将罚银改为记大过若干次,如才具平常,或即罢斥,或量予京职,毋许再膺外任。’ 许维对贪污犯官罚银例的批评是中肯的,但乾隆听不进去,他对文武百官是这般辩解的: “督抚等坐拥厚廉,以其尸位素餐,故议罚充公之项,令其自出己赀,稍赎罪戾,亦不过偶尔行之,非定例也。” 按乾隆的说法也就是说,对于那些‘尸位素餐’的督抚,只要自己出钱就可以‘稍赎罪戾’,这简直是纵容各级官员贪污受贿,反正你有钱就可免罪。许维从朝中得到这个消息后,也是万分无奈。 最终这项议罪银制度还是得到乾隆的正式批准。 “正是此议罪银制度可救得了小维子。”允祁胸有成竹地说道。 “老王爷,这制度是和和中堂定出来的,您就不怕他从中耍什么手段?”刘翼有自己的顾虑。 “这有何怕的,只要由阿桂中堂向老佛爷提出,而小维子确实又拿得出赎罪银,使得老佛爷有台阶下,想来这小维子重新起复为官大有希望呀。小维子在老佛爷眼中的地位可不比我这老王爷低上多少!” “阿桂中堂能肯为我家大人出这份力吗?”刘翼狐疑起来。 “这桂中堂早就与和不和,这乃是众人皆知的秘密。只要是和想打压的官员,他阿桂要是知道了都会暗中帮忙的。” “但老佛爷听信和的谗言已久,没理由会那么轻易放过我家大人一马的。。。” 见刘翼还是不大相信的模样,允祁又悄悄透露个消息给他,说道, “看来你对小维子还是满忠心的,我实话告诉你,今年可是我朝一大盛事,老佛爷登基满50年,可能要大庆一番。但大小金川战事刚结束不久,国库空虚得很,实在拨不出太多的银子来操办此事。 关于这点,和就做得非常的好。他可是想老佛爷所想,投其所好,非常及时地抛出了议罪银制,所有收取上来的银子不划归国库,而是转给内务府,以满足老佛爷的种种需求,却又不动用正项银款。 此种想主人之所想,专尚损下而益上,从而获得老佛爷的固宠的官员,整个大清朝可挑不出几个来。起码在我眼里,和大中堂在这方面就远胜小维子一筹不止。” “那就拜托老王爷了,我家大人的前程就全寄托在您身上了。”刘翼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缓过精神来了。 “你此次进京一共带了多少的银子?”允祁又问。 “三十万两,是不是少了些,如果嫌不够,我可以马上再调拨些银两过来。”刘翼答道。 “看来小维子也是很在行的嘛,也难怪外头人都在说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之类的话语,想来定是不假了。哪天我也叫老佛爷把我外派任个知府什么的,赚点外快也好。”允祁打趣着刘翼。 “老王爷您说笑了。您这王爷一年的俸禄就是好几十万两,再加上又有数万亩的庄田,简直就是坐享其成。我家大人可不同,忙上忙下的,才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哪能跟您比呀。”刘翼尴尬地解释着。 “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你老王爷我可不是贪小维子的钱,只是怕你带来的银票还真是不够花销的。” “三十万两还不够抵那议罪银的吗?”刘翼这时真是吃惊不小。 “够是够,但还有另外花销。”允祁神神秘秘的样子。 “还请老王爷明示。” “单凭阿桂中堂向老佛爷禀呈,可能还不会那么容易让小维子尽快起复。按我的理解,小维子最起码会被冷藏一两年才是正理。想尽早起复为官的话,还需走走后宫的路子,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我记得你们许府中原先的管家叫林宾日吧,他不是跟后宫中的一个妃子满熟的嘛,你可以从这上面想点法子。” 刘翼此时不敢小看了这糊涂老王爷,此老表面糊涂可内里却精明得很,连林宾日曾经进宫为许维疏通的事都晓得,看来他对宫里的事相当的了解。 “是容妃,宾日兄与那容妃的兄长图尔都乃是旧识,王爷您还真是消息灵通得很,这天下怕没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事儿了。”刘翼夸赞起来。 “枕边风最容易吹得另一半晕呼呼的,这可是我老人家半辈子寻来的经验,就连精明强干的老佛爷也不例外。现在若让你们的林师爷再写封信交于你手,由你带进宫去面见容妃,让她替小维子求情,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小维子此刻大概已是从福建往京师方向行进了,等你派人骑快马赶回福建拿到信再返回京师,恐怕那时小维子的罪名早就定下来了。 所以现在就要靠你自己来打通容妃的关系,毕竟我与容妃也有过几次见面,或许可以代为说得上话。” “那我该如何做呢?” “这容妃近几月来思乡的情绪高得很,始终郁郁寡欢,连老佛爷都一筹莫展了。只能你能解了容妃的乡愁,小维子东山再起的机率就很高。” 见刘翼一头雾水,摸不着头绪,允祁笑笑说道, “其实这很容易,只要你出得起钱,去前门琉璃厂买上一样物件,绝对能让容妃振颜许多,那样我也好办事多了。” “究竟乃何物也?” “本王爷前几日在琉璃厂一家店铺中看到一样物件,此为回部圣贤阿达麦斯远赴大马士革在戒斋月期间手写而成的《古兰经》,又经圣城的圣水洗净凡气,其价不可估量也。只要能弄到此书,那容妃必为小维子说情不可。” “我这就去办。” “还有一件要紧事忘了交代你。”允祁唤住正要离去的刘翼。 “还请老王爷示下。” 允祁摸了摸光溜无比的脑门,小声附着刘翼的左耳说道, “回去告诉小维子,赶紧趁早把他那些邪门歪道的矿局、织厂给我通通转卖掉。不然的话这和大中堂保不准哪天心情不爽便在朝堂之上给小维子下绊子,他那些东西早就让朝廷百官相当的不满。” 那些洋务维新企业可是花了刘翼很大的心血,哪能说让卖就卖掉的,刘翼当堂便傻住了。允祁可是个人精,看出些名堂来,不露声色地旁敲侧击说道, “本王对你们那些新式工厂倒是没啥偏见。只不过在朝堂中像本王爷这么开明的人就少而又少。那些所谓的大儒们可是思想古板得很。恪守着孔孟之道。所有离经叛道的玩意都会引发天大的后果。这其中利弊你们自己考虑清楚,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哦。” 刘翼只思虑片刻,便很果断地代许维作出决定,恭敬地答复允祁道, “老王爷所说乃是金玉良言。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一矣回闽,学生必告知许大人,老王爷还请放一百个心。” “那你就快去吧,别让我失望。”望着急匆匆离去的刘翼,允祁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似乎刘翼此去正中其下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22 刘翼于当日便照着允祁的指点到了那家位于琉璃厂的专卖古董精品的店铺。那间店铺名为长乐堂,老板乃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刘翼还未踏进店门,便老远地热情打起招呼来: “这位爷,快请进来瞧瞧,我这店各朝各代的精品货都齐全得很,包您挑得称心如意。” 刘翼在长乐堂内四处转了转,还确如老板说的那般,不仅有明代的景瓷,还有宋代的字画、唐代的七彩釉瓶等等,数十个货架上都摆满了物件。 刘翼随手拿起个花瓶来,装作鉴赏的样子,开始用余光扫着店内每一处地方,想找出那本《古兰经》。 老板还以为刘翼看上了这个花瓶,便凑上前来在旁附和道, “这位爷,您眼光真是不赖,这件花瓶可是汉代货。你光看这底座就知道年代久远,我可没骗您。” “这怎么卖?”刘翼问了句。 “绝对便宜,只要爷您三百两银子。”一见生意来了,老板不由兴奋起来。这汉代花瓶进的时候才花了60两,如果成功,起码能赚三倍的价钱。 刘翼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满意价格,把那汉代古花瓶重新放回了架子上,转入正题道, “老板,听说你这里有卖本《古兰经》?” “爷您真是消息灵通。这本《古兰经》还是上个月底才进的,到现在为止不止一人问起它来了。看来好货就算是没宣扬,一样有买家。”老板有些洋洋自得。 “我这人做事比较爽快,这《古兰经》我是要定了,你给开个价码吧。” “这,这。。。”老板本来很流畅的话语顿时停顿了起来,似乎有难言之瘾。 “怎么,还怕本大爷我给不起钱不成?这是一千两的银票,文富钱庄出票,全国通兑,先打赏给你。” 长乐堂老板马上把银票纳入怀中,而后才愁眉苦脸地答道, “这位爷,您不知道,并不是小店不卖给您,实在是有人在您之前提前预订了。” 刘翼眼一翻,喝斥道, “怎么,有银子你居然还不想赚不成?那人给你多少银子?” “不多,也只二万两白银。” “一口价,我出五万两,马上把《古兰经》给我拿来,咱们钱物两清。” 长乐堂老板连连摇头,大倒苦水说道, “这位爷,这《古兰经》不管你出多高的价钱,我还是都不能卖给您。您不知道那人的后台有多大。惹翻了他,我的小命都难保,您就体谅体谅小人吧。” 刘翼此刻才警觉起来,会是什么人弄得长乐堂的老板怕成这样!一般能在京城的琉璃厂里开起店来的,后台都会搭上一两个的。莫不是那位??? “嘿嘿,我说你这老板,可别狗眼看人低,我的后台也很硬的,惹翻我同样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爷,实话告诉您吧,提前预订了这《古兰经》的不是别人,是我大清朝目前最红的官,军机大臣和和中堂。小店再狂,哪敢与我们的权倾朝野的和和大中堂相抗衡,那岂不是找死。”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和在这边捣鬼。刘翼眉头轻轻一皱,想要从和手中拿走这本《古兰经》,那是不可能的事。为今也只能那样了,牺牲这长乐堂的老板,换取许维东山再起的机会。反正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死上个把人也是正常的。刘翼算起来倒是个狠心肠的人,他从未把人命真正放在心中。 “既然老板这般说了,我也不难为你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刘翼主意已定,迅速向长乐堂老板辞别。 到得晚上三更时分,京师琉璃厂长乐堂突发离奇大火,火势极猛,迅速便蔓延至附近数十间铺子。 待得大火被扑灭之后,这长乐堂早已被烧为平地,而店老板一家四口及帮工两名则全部被活活烧成焦炭。 顺天府怀疑是强盗入室抢劫而后杀人灭口,皆因邻居曾告知昨夜长乐堂有发出数声惨叫,使得本案疑点重重。但本案所有人证尽数死亡,物证皆毁于大火,到底长乐堂丢失了何等物件外人皆不得而知,想着手侦破难度不小。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顺天府尹匆匆结案,把此案划归为意外失火而酿成惨剧。 离长乐堂离奇失火案只不过三天光景,也就是乾隆五十年五月十六日的早朝之上,正当太监高喊着有本早奏,无本退朝的话时,位列众大臣之首的军机大臣阿桂出列大声说道, “臣阿桂有本奏!” 乾隆也是个聪明的主,大致猜出可能是与许维有关,于是微闭双眼说道, “爱卿就说说看吧。” “臣此本实乃为前任福建巡抚许维而代奏的。” 听到与许维有关,本来也在半眯着眼养神的和打了个哆唆,一下子清醒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阿桂的话。 “许维因咏丹词一案受到牵连而罢官,但这皆乃其部属私下所为,与其并无多大关系。许维忠君之心始终有之,还想为我大清奉献一份力,故特意上缴议罪银二十万两,以自赎其过失之罪。 臣以为许维乃是一干吏,若单凭一案的牵连而导致罢官,实在是朝廷的一大损失。故臣恳请皇上念在其为官数载还算清正廉洁的份上,从轻发落,让其重新出任要职为朝廷效命。 “皇上,微臣认为不可。许维此人在福建为官,私下擅改朝廷章程,发动所谓的维新运动,弄得地方绅衿怨声载道,可谓民不聊生,还引发白河乡民冲击县衙以及仁寿教堂血案,实不宜再让其出任要职,以免为朝廷带来祸害。况且咏丹词一案尚未审结,还不知那许维在此案中要担待多大的关系,岂能就这般宽恕了许维!”和见阿桂准备替许维翻这个案,马上跳出来阻止。 “和大人此言差亦。这许维乃是食朝廷俸禄的好官,那是绝计做不出悖逆之事的,恐怕这里面多有误传。” “什么叫误传?分明是有真凭实据的。” 。。。。。。 见阿桂与和你一言我一句地吵闹起来,乾隆大感不悦,重哼了一下后说道, “你等二人好歹也是朝廷重臣,岂能无了章法,在庙堂之上争吵不休成何体统,还不都给我归列!”阿桂与和互相瞪了对方几下后,才徉徉归列。 乾隆被容妃在耳边吹了一夜的风,自然心中有了决断,他向四周的大臣看了下后才正经地说道, “和在乾隆五十年二月上奏的《议罪银制》一折,本就是为了封疆大吏及朝廷要员有过失时能自赎其罪之用的。朕当时很明确地就指出此制甚为朝廷着想,可那时还有数人提出不同之意见,反对之声相当猛烈,朕记得这其中之一便有福建巡抚许维吧。 朕很早就曾说过,‘以督抚等禄入丰腴,而所获之咎,尚非法所难宥,是以酌量议罪,用示薄惩’,这足可见朕之先见之明,你们看这许维不一样难免犯错,而主动上缴议罪银了吗!” “皇上雷厉风行,力挽狂澜,果断颁诏推行议罪银,足以昭显天子的威仪,让微臣佩服得五体投地。”和不忘抽空赞美乾隆。 “既然议罪银制有这般好处,诸位臣工也都一致认同,那就不妨给许维一个机会。尔等认为如何呀?”乾隆拖长了声调望着和。乾隆乃是一举两得,一方面替容妃办了事,另一方面又证明了当时自己恩准议罪银制的实施是何等的英明。 和此刻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叫自己弄出个议罪银制,弄得好不容易才下了个套让许维钻了进去,现在又要眼巴巴地瞧着他脱困了。 阿桂一党的官员皆随着阿桂高呼着圣上英明。而和党官员则因和未表态,都不敢吭声,个个低着头。 乾隆注意到这点,面色一沉,肃穆地发问道, “怎么,我的和大人,您不同意朕之举吗?” 和被乾隆这么一喝问,才恍然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 “皇上决断英明,臣百万分赞同。”随后和党一众官员才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极其满意自己的政治手腕,在不经意间给和敲了一棒,告知他现在这大清朝能做主的还只有自己一人,任谁都无法摆弄自己。 “既然诸位臣工都同意给许维一个机会,那我看这许维一案就直接结了吧。 首犯林宗源及陈凤古充军宁古塔,闽报则不准再办,鼓山书院派官兵查封,一众老师全体遣散,所有异常书籍全部销毁。” “皇上英明!”在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齐声高喊着。 乾隆接着又说道, “此案所牵连到的闽省官员该撤的撤,该查的查,绝不能姑息养奸了。福建巡抚一缺就按和前日呈上的折子办,让福建按察使锡宝暂代巡抚一职,待朕找到合适人选再行正式任免。而前任福建巡抚许维因管辖属员不力,著免去巡抚一职。”乾隆停顿了一会,向和发问道, “和。” “臣在。”和不敢怠慢,赶紧出列听候吩咐。 “你出任吏部尚书也有三四个月了,你就说说看朕的地方上还有哪里有实缺?” 和摸不透乾隆的心思,不敢往死里整许维,总不能说云南出缺而偌大的江南连一个实缺都没有吧。 和边打量着乾隆的脸色边小心谨慎地问道, “不知皇上您要让许大人补哪一级的缺?” 乾隆沉吟了片刻,还真不好办哦。若马上把他官复原职,也太便宜那姓许的了,一点教训都没有。但这官也不能给得太小了,不然,后宫又有的话要唠叨。 “江南一带实缺的知府、道台给许维一个吧。” 和快速在肚子里打起小算盘,应该把这姓许的兔崽子安放在哪好?总要放在自己能监控得到的地方才是,那样整起来才过瘾。 两江总督雅德、安徽巡抚闵鹗元、徽州将军瑞英全部都是自己人,这三人的官邸都在徽州。这徽州城不大,可大大小小衙门林立繁多,若把这徽州知府一职分派给许维,定会让他不好受的。而且到省城出任知府也比较好听些,乾隆定然不会计较这个。 “皇上,前任徽州知府刘秉义告老还乡,这知府一职已空缺多月。依微臣薄见,不如让许维出任徽州知府这一要缺。更何况在徽州地界更有被圣上您广为称赞的江春江老先生在,定会帮许大人解决不少疑难杂症的。” 乾隆考虑一番后欣然同意,冲着百官的面赞赏和道, “外人都传和与许维两人不和已久,可我看不尽然。若二人不和,和怎么能推荐许维出任徽州知府这一肥缺呢! 朕可是知道,这江南遍地是黄金,官场中人无不想往此处谋个一官半职,而和能不计前嫌地为国举贤实在是难能可贵呀。诸位爱卿都要以和为楷模,好好学习一番。” 被乾隆这么一赞,群臣可都是拍马屁的能手,一时间夸赞和的言词四起,和顿时脸上增光不少,尾巴都翘了起来。 “和的意见朕准了,就调许维即日赴徽州出任知府一职吧。退朝。” 在下朝时,阿桂与和并肩而行,阿桂冷不丁对和说道, “我说和大人,您这主意甚是妙哉,特意让你那么多的手下来监控一个小许维,不太值得呀。我是想万一江南又有什么弊端被许维给揭开了,殃及到和大人您可就不太好了。” “桂中堂说哪的话,我和某人行事光明磊落,哪有什么龌鹾之事能授人以柄!桂中堂实在是多虑了!” 不过被阿桂这么一提醒,和还真感觉隐隐有些不妙之处。 自己打发许维去江南,本想从中找些差错栽在许维头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若按阿桂的说法,许维此行,反而会对自己更不利。 至于江南官场有多黑,和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上至两江总督雅德,下至小县的知县,江南的官员可能没一个身家清白的。若与那名噪一时的甘肃赈灾舞弊案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真让乾隆急起来,又是一片腥风血雨,不知多少官员要人头落地。 和边想边打了个冷颤,囔囔自语道, “看来是要通知他们几个小心从事,熬它三四个月,然后让许维赶紧挪个地方,最不济就调他回京,千万别又真被这厮给搅坏事了。” 京师所发生的一切,许维在福建的按司大牢中就全都知晓了。当刘翼在抚衙的书房中呈上诚郡王允祁的密信后,许维边看边说道, “子安,辛苦你了。这趟京师之行你可立了大功,把这许多的关节都疏通了,更难得把那献给容妃的《古兰经》顺利拿到手。” “还是大人您福星高照,属下才得以如此顺当地办完事。不过大人,依学生来看,此次杭州之行非平坦之路,艰险得很,要处处提防和一党的暗箭伤人。” 许维展颜笑着对刘翼说道, “子安就不必多虑了。江南之行只有我算计他和的份,哪轮得到他来算计我。诚老郡王在信中已经都交代得很清楚了,我到徽州,就是要去搅局的,去挑刺儿的,我要让这江南彻底变个天,让他从今往后姓许不姓和,叫和胖子晓得想整我没那么容易,非得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注:1、乾隆四十八年,即曾之项试制成功蒸气船的同年,公元1783年,法国也同时第一次成功地在索恩河下水第一艘蒸汽船,而西方第一艘商用气船则迟至1807年,才由罗伯特.富尔顿发明的蒸汽船克莱蒙号在赫德森河上纽约、奥尔巴尼之间来回航行,晚于许维的商用气船达二十余年之久。 2、鼓山、螯峰书院的考核制度: 书院对学生均进行一年一次的全面考核,推行学分制,以七等分类。三等生以上即可毕业,并由许维推荐至各个衙门出任各类职司。由于有许维这个强硬的靠山,故两书院学生不愁没出路,所以在福建的生源始终不差。而三等生以上若不想毕业,而想更上一层楼的话,则可继续留于书院中,一边继续攻读西学,一边教辅差生。两书院的一等生仅有五名。 3、报纸的诞生:近代第一份印刷型报纸是《关系报》,1609年在德国出版。而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手抄新闻则是唐明皇时期的开元杂报,这便是官报的起源,以报道朝廷的人事调动、动态消息为主。到了清朝,则有专门的提塘报房。发行渠道则为:通政使司(收受)六科(发抄)提塘(抄传发行),小报小抄明面上是被禁止发行的。但在雍正中期,管制已是松了许多。许多小报开始在暗中流行。 由于许维的《闽报》牵扯出的惊天大案,而导致暗地里的小抄小报更被全面查禁。时隔多年后,在1853年8月才由麦都恩正式创办了第一家中文报纸《遐迩其玲》。而在中国晚清史上占比较重要地位的《申报》则迟至1872年4月才创刊。 4、南明三帝:1644年,李自成率兵攻入北京,明思宗自缢煤山。明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清帝入主中国,明亡。 其后,明室的后裔与遗臣在南方重建朝廷,绍续明统,与清兵对抗了18年,史称“南明”。南明历三帝:弘光帝、隆武帝、永历帝。 5、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明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县)人。孙元化曾跟随徐光启学习火器和数学,因此对西洋火炮应用于保卫边防甚有研究,深得明经略孙承宗信任。后来孙元化协助袁崇焕()镇守宁远,屡次击退清军的进攻。1630年(崇祯三年),孙元化任登莱巡抚。1632年初(崇祯四年末)登州参将孔有德(?-1652)等起兵叛明,孙元化等被执。明朝官军克复登州后,孙元化被解送京师(北京),被处死刑。 孙元化受徐光启的影响,亦受洗入天主教。他曾出巨资在家乡嘉定建教堂和教士住宅。他与西方传教士关系颇佳。孙元化著有《几何体论》一卷、《几何用法》一卷、《泰西算要》一卷、《西洋神机》二卷等。这些都是有关西方数学及火炮的著作。 6、19世纪中期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必备的前提条件有三个,乌托邦社会主义、英国的政治经济学和黑格尔的辩证法。而乌托邦社会主义正是借鉴了后来的卫式空想主义而发展起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五章:清风连环夺命案,方显江南险恶路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水调歌头》苏轼 乾隆五十年的七月的一个晚上,徽州府城之内一片静寂,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已然入秋,这晚上的天气着实冷了不少,白昼热闹的街道清静了许多。 身为徽州知府的许维,经过几年的官场捶打,倒也显得老成了许多,这不,还留起了两撇细胡,他此刻正与刘翼一起坐于书房内畅谈国事及眼下徽州的形式。桌上摆着一壶酒及几盘下酒菜。旁边则立着银雪,默默注视着二人。 本来这种小聚倒不至于就这么两三人,只因福建咏丹词一案被和抓住把柄给贬至这徽州来,并且严禁多带家丁亲随,弄得身边只剩下刘翼及银雪相随,其他诸如二杨及风云、风炀、言世铎等都留在了京师的许府中。 “子安,京师方面有何消息了?”许维自半个月前向允祁发出密信要求让欧剑良补上两淮巡盐使的肥缺后,直到目前尚无任何消息从京师传来,弄得许维夜不能寐,毕竟这欧剑良对于许维来说可是颗对付曹丹华的重要棋子。只有曹丹华挪位,许维才能把盐道这一肥缺牢牢控制于手中,也就等于成功打入和所掌握的江南本来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内。 “尚无消息过来,不过从京师的胡庆余堂倒是传来另一个奇怪的讯息。” 许维‘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问道, “是何等消息?” “百剑盟半个月前突然派出了数十人的小队,由十三死神中排行第九的陈醒带队,自出了北京城后便不知所踪。” 许维听完刘翼所说的情报后,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这百剑盟乃是和的得力工具,许多不方便做的事都是暗地里交由百剑盟来完成的,不晓得此次又是哪个官员会遭殃。记得前一次十三死神出动之后,江南道御史宋思杰便在家中被蒙面人神秘刺杀,而那时宋思杰已在写弹劾和专权纳贿十三条大罪的折子,准备第二日便上奏朝廷。 而近来纪晓岚的叔父纪松君似乎对百剑盟也逐渐地失去了控制。以自己得来的消息,这纪松君已然被和完全架空,空有个百剑盟盟主的称号,实权其实都已转到和手中。 “子安,我们还是需未雨绸缪一番。你发文让各地的胡庆余堂抓紧探查陈醒的行踪,务必在七日之内找出他们的踪迹。府衙方面晚上多增派人手护卫。”许维对于陈醒的踪迹很是关切,冥冥之中似乎觉察到这陈醒的行踪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内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许维起身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钳拔弄了几下炭火后,在火光的照射下又轻声问刘翼道, “子安,我叫你查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禀大人,这两淮盐务果真混乱不堪,屡查屡贪。据欧剑良的说词,每年从两淮私自流出去的官盐还依然保持在二百万两以上。” 许维似乎早就料到两淮盐有此行径,只不过未曾想到离那两淮盐引案才刚过去十余年不到的光景,这些贪官依旧故态复萌。 “二百万两呀,数目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这两淮之盐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嘿嘿,那就不妨从这边入手,再敲敲那雅德及闵鹗元,让他们都长点记性,别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许某人可不是善人一个。” 见许维一副沉思默想的样子,刘翼知道他这是为了两淮的盐务而在伤脑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时机,于是大胆提议道, “大人,两淮的盐务诸事历来都是官商勾结。官以商之富也而肥之,商以官之可以护己也而豢之,二者互为交通当事。我想那江春江老爷子,乃是两淮地界第一盐商,家资万贯计,与大人您又是素交,不若上门鼓动他再次上奏天听,让老佛爷狠狠再给盐道官员们提个醒,还能让雅德等人吃个大亏。毕竟两淮盐务崩坏到如此地步,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等人可是重责在身,难逃免职下场。” 许维寻思片刻,感觉刘翼此法在目前局势下尚算好计策,便点头同意了刘翼的意见说道, “子安,你明日一早便送贴子过去,告诉江老爷子,就说本府尊准备在初九日再次登门拜访。” “学生明日一早就去办。” 乾隆五十年七月初九,经过一夜的大雨洗礼,徽州府每条大街的地面上都堆积了不少水。江府之外早有下人开始清理积水,等天气放晴后江春便率下人们在府外候着许维的到来。 虽然雨已停止,可那风倒是透心凉而来,江春毕竟年纪已大,不自觉地又把外套往里裹实了点。 新管家江汉民关切地问道, “老爷,要不要您先回府,小的在这里候着府尊大人,等许大人他到了我再把他引入府中可成?” 江春摆了摆手,望了眼雨过天晴的天空若有所思地答道, “汉民呀,你家老爷我好歹在徽州地面上混出个名堂,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江汉民哪敢吭声,只管低头聆听江春的教诲。 “靠的便是谨慎二字。”江春加重了语气, “但凡做生意,从来都是与官府相勾结的。我还从没见到过一个不与官府相通的商人能做大了的。官场上的官,不论大小,我们总要小心伺候着。反正官商的利益是一致的。 而且眼前这位许大人,千万别看他年纪小,可厉害着呢,连和大中堂都要怕他三分。想当年,他还不过二十,就掀翻了高恒这座大山。曾几何时,他还是大清最年轻的封疆大吏,福建巡抚。现如今,虽然被贬为徽州府知府,但他还是甚得皇上的宠信,不然,就他在福建犯的事足够他掉脑袋数次了。何况这几月已经被他在徽州给扎稳了脚跟,我们很难再动摇他的根基,与他相处,以和为贵。” “是。老爷说得对。小的想得太肤浅了点。”江汉民唯唯是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许大人可能命不久矣,我们没必要与一将死之人较劲。” 江汉民乍一听这姓许的命不久矣,还真吓了一跳,进言道, “老爷,您不会是想要。。。” 江春笑骂道, “你这奴才,想到哪去了。本老爷我做的是正当生意,何曾有过杀人的想法。况且与他许维还曾有过一段的香火情,怎可能对他下狠手!” 见江汉民依旧是好奇心颇重的模样,于是江春小声告诉这个亲随道, “据我得来的消息,总督府内最近来了一批外乡人,很大的可能是来自京城里的。瞧他们的样子,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制台大人对那许维已起了杀心。照老夫的推测,这许大人应该活不过这个月了。制台大人能容忍其到这个时候才下狠手,也算大有长进了。” 江春乃是老江湖了,对江宁及徽州所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不然生意也做不了那么大。 就在江春与江汉民在私聊的时候,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行队伍,前面是衙役锣鼓开道,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则是一群亲兵手握兵刃护驾,居中的是一顶蓝呢四人抬大轿。 江汉民眼尖,瞧到了衙役高举的许字大牌,赶紧用手指轻触了下江春的腰,压低声音提醒道, “老爷,那是许大人的座轿。” 江春哦了一下,抬头瞄了一眼后便不再作声,静静地等候着许维的到来。 许维没想到江春这显赫江南的大商人居然亲自率人在府前等候自己,从轿内下来顿时感到有些惊讶。心中则不住地猜想着,这老头平白无故如此高看自己,不会反倒有什么事情求自己吧? 一边与江春说着客套话,一边花了不少时间才进到了江府的主厅之内,宾主落座。 “江老先生,最近公务实在繁忙得很,以致久未过府拜访,实在惭愧万分啊。” “许大人您说的是哪的话呀。许大人您一心为公,为朝廷办事那是鞠躬尽瘁,有目共睹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府看望我这将朽之人,倒是老夫深感宽怀不已。 许大人,请用茶。” 许维端起茶盅,闻了一下,顿感一阵扑鼻的香味,夸赞道, “江老先生,这是洞庭碧螺春吧?” “正是正是,那是老朽让人特意从江苏省吴县太湖的洞庭山采摘回来的。” “难怪香飘万里呀。江老先生贵为徽州及江南首富,倒是很会享受人生。”许维由衷地夸赞道。 是啊,这做人就应该像江春般,事业有成,便享受着物质上的沐浴,那是何等的快哉。 光看其七进的朱门大宅内,装饰何等的豪华,便知其身家号称江南第一丝毫不为过。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河口柳木制成,而用布则全是缘恒记的一品丝绸,碗碟则出自景德镇御用瓷窑隆窑。府中更是亭园楼榭,星星点点,松林茂密,曲径蜿蜒。这要没有百万两的投入,焉能有这富绰一方的江府。从另一方面也可知这江南盐商经过十年前的打击后依旧富甲天下。 “许大人过奖了。”江春赶紧谦虚地回答。 “江老先生以盐为生,想必每年的收入也极为可观吧?不然哪置办得起这么个大豪宅呢!”许维话锋一转,口气大变。 江春滑头之极,他岂会上了许维的圈套,不漏半点破绽地答道, “大人,小的经商从来都是正正规规,凭着官府的盐引做买卖,从未做过违法的事,这点徽州府历任父母官皆可为我作证。而且每年向朝廷捐输、报效的银两都不在少数。从乾隆三十八年至四十九年,我江某人与他人“急公报效”、“输将巨款”达1120万两之多,户部都有帐可查。老朽每遇灾赈、河工、军需,百万之费,受命立办,以此受知于乾隆老佛爷,特赏老夫“奉宸苑卿”、“布政使”、“文林郎内阁中书”、“直奉大夫内阁侍读”、朝议大夫掌山西道监察御史”等5个头衔。。。。。。” 见江春口若悬河地大讲起自己的丰功伟绩,许维大感后悔让他讲了那么多,于是重咳了几声,打断江春的话语说道, “天下人谁不晓得江老先生的急公好义、实心办事,多次在征盐课及捐输军需报效中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要不然怎会受皇上之恩宠,赏了5个官衔给老先生呢!本府并无说老先生有不法之行径,老先生太多虑了。” 不愧姜的还是老的辣,只几句话便把局面给扭转过来,反让许维处于被动之中。许维暗骂起这老猾头来,真是老不死的,滴水不漏呀,看来还是单刀直入得好,免得又节外生枝了。于是许维堆出笑容说道, “不瞒老先生,本府今日过府,实有要事相商。” 江春哪会察觉不出这个味道,于是朝左右各扫了眼,在江汉民的带领下,丫环、奴婢、家丁尽数退下,而刘翼也知趣地跟了出去。 “许大人,这里没外人了,请说。” “江老先生素来为皇上所倚重,本府所办的也是皇上所交代的事,想来江老先生定会鼎力配合于我。”许维透着神秘说道。 其实许维想做什么江春心里也有些底。但江春还摸不透许维的具体所为,故试探地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老朽才好配合。” 许维此次径直找上江春,当然手中也握着一些牌,不然也无法与江春谈条件了,正经地说道, “江老爷子,本府虽然是在去年底接任的这个知府一职,到任不足半年,可对两淮的盐务还是下了点功夫研究,故略知一二。” 江春微闭双眼,只管聆听许维的高论,真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许维停了片刻,见江春没接话,只好继续说了下去道, “两淮地界,盐商们虽然首推江老为总商,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免有对江老心怀不满的人在私下活动,妄图染指那两淮总商一职。” 说到此刻,江春半闭着的的眼睛才开了一条缝,不是太急迫地问道, “许大人说的可是鲍志道?” “正是此人。江老先生,这鲍志道志向可不小,我听说他正在四处活动,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两淮总商。” “依许大人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江春把难题抛回给许维。 不愧是老江湖,啥主意都不出,光会推脱,这招一定要学精了。许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从容答道, “江老先生在两淮之影响力岂是他鲍志道所能望顶的?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让那鲍志道吃上一大亏。” 鲍志道乃是雅德的人,可谓是雅德的得力助手,是两淮盐商中排第二的大商,同时也是督府与盐政衙门之间的联系人。若能重创那鲍志道,必会让雅德爆跳如雷,方寸大乱,到那时自己便有了可乘之机,再寻机给雅德最致命的一击。 许维想得不错,那江春也非等闲之辈,许维那点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嘿然一声笑后,开颜说道, “许大人,一切尽皆照你说的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江府敢不从命?” 许维感觉这老狐狸答应得有些太干脆了,本来还想要花点时间来劝说,却未曾想刚提出来这江春便一口应承下来了。 “江老先生,您此话可是当真?” 江春捋了捋长须,呵呵笑道, “老朽都七十好几的人了,骗你这父母官何为?那鲍志道最近也做得实在不像话了些,理当给他点教训尝尝。” 江府外,江春目送着许维离去,直到许维的座轿离开自己的视线老远了才缓慢踱回府中。江汉民紧随在江春身旁,他问道, “老爷,府尊究竟所为何事而来呀?居然弄得如此神秘?” 江春撇了撇嘴笑道, “这年轻人确实有一套,居然想拉我一起对付鲍志道。那姓鲍的是制台大人身边的人,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与他许维站在一起嘛!” “老爷您不同意?” “当然同意,为何要跟他唱对台戏呢?你要清楚,跟个将死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那鲍志道也实在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他与数十位有名望的盐商广泛联系。。。。。。”江汉民还要再说下去,被江春阻住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付鲍志道的事都留到许知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进行不迟。” 商场如战场,是非也多,许维虽然知道江春与那鲍志道素来面和心不和,极有可能会站在自己身边,却不晓得江春另有算计。而许维所面临的则是危机四伏。(未完待续,) 第二节 第二日傍晚时分,许维与刘翼二人及几个鹰卫便出现在徽州左城的晨风客栈里。晨风客栈乃是大多数参加乡试的秀才聚居之处,许维寻思着住于那里必能探听得些消息。于是索性连去府衙接印一事都置于一边,直接先住进晨风客栈再说。 当许维与刘翼换洗完毕一同来到大堂进餐时才发现,这晨风客栈里用晚餐之人还真叫多,数十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还好这晨风客栈乃是王令棠所开,店掌柜的早就替卫、刘二人预留了位子。虽然偏了点,但对整间店堂还是能一览无余。 许维只是让刘翼随意点了几盘小菜,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些秀才身上。坐在许维右手边桌子的两个年轻秀才愤愤不平的对话让许维萌发了浓重的兴趣。 此二人估摸过去年纪都不会超过二十三四,一人穿天青风毛底绸夹袍,一人穿洗得快要褪了色的蓝竹布长衫。 “范兄,你说说这世道是何其的黑暗。像我等这种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之人居然比不过那些只知吃喝玩乐,丝毫不懂廉耻的人。” “刘兄也太夸大其词了。这乡试还未进行,你怎知我等会不如那等人呢?” “你自己竖起耳朵听听那边人都在讲些什么!”被称为范兄的刚才并未注意到其他桌的人的言语,被刘兄一提醒,便认真听了片刻。许维自然也依样划葫芦,偷听不误。 “今年乡试,我江某人必定高中。到那时我定要再请诸位到这晨风客栈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哦。” “江兄家世好,这举人自不在话下。俗话不是说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区区的举人,在江兄银子作用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啊是啊,江兄之令尊大人在我徽州可是盐业巨头,还被圣上加封了个布政使衔,就连那两淮盐运使曹大人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学政大人了。” “这话说得我爱听。不过话说回来,此次得到试题也不尽止我一人。”江兄又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大声对那几个狐朋狗友说道, “我们这徽州五大豪门,王家、江家、陈家、刘家、赵家恰好今年都有人参加会试,于是五家各自凑了三万两白银,一共是15万两送给学政大人以换取试题。” “15万两!!!”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叹声。 许维在旁听得也是直摇头,这姓江的也太是嚣张了吧,这种秘事都拿到客栈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来叙说,简直嫌命长。 只听得一声啪的响声,把在客栈中的众多秀才都吓了一大跳。原来那是蓝杉年轻人用手掌重重砸了下桌子,只见他怒目而起,冲着江某说道, “江维臣,你江家钱多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招摇。你就不怕有人向朝廷举报你等之所作所为吗?这乡试可不比往日生员的岁试、科试,想怎么贿赂就怎么贿赂。场规严密,受朝廷重视。到得东窗事发事,就算你爹是江春,怕他也担待不起吧!” 江维臣瞪眼一看,原来是此人,便发笑说道,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吵闹,原来是刘权之刘贤弟。我家钱多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来着。你要是也有钱,也去买试题呀,我又不拦着你。”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无数笑声。刘权之家中一穷二白,平日里买块肉都舍不得,哪来闲钱贿赂考官。 “江维臣,你简直是仕林的败类。纵使你得中举人,也过不了会试那一关。”刘权之被气得直发抖。 “过不过得了是我的事,你用不着多管闲事。” “那你就等着接诉状吧。”刘权之一时火起拉着范建中便走向客栈外。而江维臣此时才隐约有些担心起来,万一这考试还没考就被刘权之弄得满城风雨那又该如何是好? 鬼眼珠一溜哒,招唤过一个家丁,嘱咐了几句后便见那家丁与其他几位江维臣的家丁结伴而出,尾随着刘权之去了。 许维哪还能不了解这江维臣的心思,他怕那刘、范二人乃是文弱书生,一时遭了毒手,便也招过一名鹰卫小声叮嘱道, “你去跟着刚出去的那几人,若他们有何不法之事,都给我擒下送到府衙等候发落。”鹰卫迅速也跟随着江维臣的家丁出了晨风客栈。 “大人,这江家的势力在徽州可谓庞大无比,其掌门人江春乃是盐业巨子,前不久还受圣上隆恩加授了布政使衔。您立足未稳便挑上了江家,恐不是明智之举吧。”刘翼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江春可是与我老相识了,只是多年不曾相见罢了。在福建我便有所耳闻,其在徽州地界,这话可比老佛爷都管用,我还正想去拜访一下。没想到初到徽州,便撞上他江家之人在做着不法之事。”许维笑了笑,不在意地接着说道, “只要拿到确凿证据,我看他江春不向我低头。” 话说到此等份上,刘翼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再这么劝下去,弄不好许维反而会怀疑自己与那江家有勾结。 过不了片刻,鹰卫便匆匆而回,低头向许维小声汇报道, “大人,那几个江府家丁确实想在暗处偷袭刘、范二人,被我一一擒拿而下,全数都押到了府衙内,交由衙役们看管。我还特意亮出了大人您的名号,想来他们不会私放那些人的。” “那刘、范二人又如何?” “毫发未伤,一起被送到了府衙。” 许维比较满意鹰卫所为,抬头又瞧了下那江家少爷江维臣,感慨地对刘翼说道, “古话说富不出三代,这还真有些道理。你看这江维臣,按他那德性,就算有千万家财也必被他挥霍一空。走吧,我们去府瞧瞧那刘范二人,此二人倒不失为可用之才。” 许维始终认为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故与刘翼急急离座赶向徽州府衙,生怕府衙衙役虐待了刘范二人。 江维臣根本没注意到许维一行人的仓促举动,尚自在那吹嘘个不停。 “不是我吹牛,我江家在徽州城,只要一跺脚,敢保这地都要震三震。那刘权之不自量力,竟口出狂言,明日定然被府衙收监,诸位看着办吧。。。。” 许维尽收耳内,只嘴角不屑地一撇,放肚子里痛骂了一番,‘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放肆。你让府衙关人我就要关人吗?若不是看在你家老头子的面上,今日便能把你给关押收监了。’ 许维风风火火地赶到府衙,在亮出了吏部的任职公文之后,便从暂留的前任府衙王师爷手中接过了知府印信。 等一切事情皆料理妥当之后,许维与那王师爷闲聊起来, “我说王师爷,听你口音像是绍兴人吧!” “可不是,我们绍兴干这师爷这一行当起码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只要有衙门的地方就必有我们绍兴师爷。可以这么说,当今的大清天下,上自督抚,下至州县,凡有官署,皆有此席,而彼此各通声气,招呼便利。”王师爷见新来的府尊竟主动与自己套起近乎来,顿感受宠若惊,不由大肆吹嘘起来。 “我那前任刘知府刘大人,怎会突然主动提出致仕呢?”许维对那刘秉义还未到离任年龄就提前致仕感到万分疑惑。这刘秉义为官小心谨慎,世人皆知,在乾隆四十一年还被乾隆帝嘉奖为百官楷模,怎会主动提出离任? 提到伤心事,王师爷也是满肚子的牢骚没地方发,这不正好许维问起,就把详情都告诉给许维, “府尊大人您是不晓得,这徽州府关系错综复杂,丝毫不下于京师。就在前几个月,这两江总督的行辕刚从江宁移到了这徽州城,再加上徽州将军瑞英及两淮盐运司,这小小徽州城可算得上是卧虎藏龙。 在城中就算是再小的纠纷事件,查一查后面都有着后台撑着,人人都知京官难做,可又有谁知道这徽州府的知府更难做呀。我们家大人年岁渐大,着实吃不消这人情世故,只好挂冠而去。” “哎,这世道唯有人情债难还,也亏你家大人能狠下决心离职而去。不过许某还不晓得是哪件事惹得老大人如此焦头烂额的。”许维同情了好一番后试探着问道。 “还不是那后街陈三德无端殴毙贾六宝一案嘛。” “这有何难办的,直接抓住那陈德重判不就得了!”许维又狐疑了会发问道, “莫非这陈三德的后台是这徽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王师爷点头称是说道, “许大人猜得不错,陈三德乃是陈吉安的管家,这陈吉安可是徽州五大富豪之一,以经营典当业发了家。陈三德是陈吉安的小舅子,其与贾六宝结怨已久。多喝了几盅酒后路遇贾六宝,一言不合便互殴起来,致使贾六宝被捅七刀当场死亡。 本来此案甚为好审,我家老爷当时便判陈三德秋后问斩,谁料那陈吉安上下活动,先打通了刑部的关节。刑部把陈三德的案宗给驳了回来,认为此案疑点颇多,要求重新再审。 随后又托老爷的好友两淮盐运使曹丹华曹大人来说情。见老爷不为所动,那陈吉安马上又打通了安徽抚衙的路子,由巡抚闵鹗元闵大人出面作说客,要求从轻发落那陈三德。 陈吉安见到我家老爷犹豫不决,便又走江春江老的门路拖来了两江总督雅德。 小小一个案件居然招来了安徽巡抚、两江总督及两淮盐运使这批高官的干预,我家老爷顿感为官难,为清官更难。加上此案已引发极大的民愤,于是上书要求致仕,暂时把此案遗留给下一任的徽州知府。” 听完这王师爷的呈述,许维直摇头不已,大清吏治坏到这般地步,简直无药可救了。一个小案件都有如此大的阻力,更别提其他地方了。地方政务被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给挡住,岂能再造福百姓! 许维捏了捏额下稍微长出来点的胡渣渣,寻思盘算着自己又该如何走下一步,毕竟自己出任徽州知府后也要碰上这一桩公案。当然,相对这前任徽州知府刘秉义来说,许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反正这两江官场又不是自己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多杀几个贪官也是为自己添名声,还能为日后减轻阻力。(未完待续,) 第三节 掌灯时分。 “大人,江春江老先生前来拜访。”刘翼向已经正式接过官印、成为新任徽州知府的许维禀报道。 “江春?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请,快请,让江老先生去客厅稍坐片刻,等本官换好官服马上出去见他。” 许维头戴涅蓝青金石顶戴官帽,身着绣雁的朝服,脖挂珊瑚朝珠,脚穿一寸厚底的官靴,很有风度地来到大厅接见江春,大老远便热情地抱拳作揖叫开来, “扬州一别,已有数十年。得老先生的教诲,受益颇多啊。 本想亲自登门拜访,却没想到今日您老反而专程到我徽州府衙之中来,这实在让许某撼颜不已呀。” 许维好歹也做过一任的巡抚,这官威多多少少都有了点,浑然不是当年的那个尤拔世手下的小跟班,江春也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道理,不敢小瞧了许维。 江春五十出头,在其脸上却未见到一丝岁月的痕迹,恍若当年模样。其脸色红润无比,犹如幼婴般光滑,额下三缕长须,很有一副仙风道骨的味道。只见他忙不迭地回礼说道, “这是说哪的话,我江某人前来过府拜见府尊大人,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怎能亲劳府尊大人呢!再说那扬州一事,江某还要多谢大人相助才是。 这不是一接到府尊大人在徽州府衙里升堂的消息,便立马从城外八十里的于山镇赶了过来,想一睹被天下人尊称为官场屠夫的许维许大人的风采。呵呵呵”江春边说边笑着,把整个气氛给搞活了。 这老头倒是满会说话的,官屠,好名称,我喜欢。 许维对那江春也不是太讨厌,于是同样含笑说道, “江老先生如此晚过府不会就那么只为见上本官一面这么简单吧?” 江春不露声色说道, “鄙人晓得大人今日前些时候还在那左城的晨风客栈中饮酒消遣,还以为大人您会夜宿于客栈中,谁曾想到大人您真是事事为公,星夜赶到府衙接了印信。” 许维心中一凛,不可小看了这姓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晓得自己在晨风客栈中驻留,可见这徽州城里广布着江家的眼线。 “今日小老儿前来拜见府尊大人,实在是为了那不成器的犬子江维臣而来。” “此话怎讲?”嘴上如此说,许维心里明白,定是那江春已然知晓那江维臣在客栈中的所为,前来作一番补救的。你想,在客栈这种人多嘴杂之地公然说贿赂过主考官大人且还必定今次乡试高中无疑,这岂不是惊世骇俗之举!虽然江家财大气粗,也需防范那新到任的不知底的知府来个出人意料之举,殃及江家。 “府尊大人您在晨风客栈吃得安好否?” “满好的,那边的菜极有地方特色,口味独特,本官非常满意。怎么,江老对本官的饮食居然有兴趣吗?要不要与本官同赴晨风客栈?” 江春权当没听见许维说的这句话,说道, “想来大人也见过犬子维臣了吧。” 许维装模作样地想了好一会,一拍脑门,记起来的表情夸张地问道, “难不成今晚那个在客栈中大肆吹牛的便是江家少公子不成?我怎么看觉得怎么不像呀,那人浮夸且骄横无比,丝毫未在其身上见到江老先生的影子!必是我记错人了。” “许大人,那人确实是犬子江维臣。” “哎呀呀,我说江老先生,维臣贤侄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如此之话,这不是往学政大人脸上抹黑嘛!非弄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这罪名可不小哦。 反过来说,万一此事是真,这公开声称自己行贿上官,今科考试必中,周围又有大量的人证,再加上我这府衙中还关押着的两个秀才的控状,那这就绝不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随便便可以放过去的罪行了。 本官曾任过刑部员外郎,掌管过刑部律例馆,熟读我大清律法。 在我大清律第九编第九卷第九章第九节第九条提到过,在考场中依靠行贿上官谋得考题者,不仅考官革职查办,该考生也着革去一切功名,交大理寺严处。我看若江公子确实这般做了,这大牢就得坐上好几年哦,还要连累上江老爷子不可,这脸可算是丢到家了。” 这考场舞弊,每朝每代每科都有发生,再平常不过。关键是要看下边的官员以何种心情对待。严办,可以弄成惊天大案,整倒一大批官员,就如顺治十四年丁酉科顺天乡试,审出考官有受贿行为,七人立斩,二十五人流放尚阳堡。康熙五十年辛卯科江南乡试,中试者除江苏十三人外,其余多是盐商子弟,舆论大哗。此案累及两江总督噶礼及江苏巡抚张伯行,此二人互相参劾,名噪一时;不办,也就随风而过,一点痕迹都没有,完全是个可大可小的事情。 许维也是熟读律法,对这里面的猫腻比较的清楚,故敢拿出来要挟那江春。 以许维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很需要一个在徽州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在后面给自己出谋划策,而江春就符合这个要求。 “是啊是啊,老朽也是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故深夜前来拜访许大人,还望大人您能网开一面,救我江家于水深火热之中,老朽必铭记于心,绝不忘大人的恩德。”江春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许维是认定这江春确实是有求于己。 这江家在徽州势力庞大,本不会怕一个小小知府,问题是这个新任徽州知府不是别人,而是连和这个大清第一红人也要惧上三分的许维许九衡。这点老到且圆滑的江春充分考虑到,而且江春还非常看好许维日后的发展。故思虑再三后决定下一赌注在许维身上。所以便屈尊来徽州府衙拜会许维,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并能有效地增进二人间的友谊。 许维装出副很有难度的样子,皱着眉头在大堂内踱来踱去,一会儿停下来,语气很是豪爽地对江春说道, “我与老先生也是很投缘,您这个忙我要是不帮也太说不过去了。江老敬请放心,江公子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 不过呢。。。”许维故意卖起关子来。 “大人的意思老朽明白,这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才是。”江春也是老江湖了,这官场上的事哪能不明白。所谓皇帝不差饿死鬼,你不给人家一点甜头怎行! 江春把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塞进了许维的手中,许维装出副不悦的模样,说道, “江老,你这是何意?我许某可不是那种贪财之官。” 江春陪笑着解释道, “这可不是行贿官员的钱,而是本人在福建经商时欠大人的货钱,有字据为证。”江春变戏法般变出张所谓的字据,上面清楚地写着,‘本人江春,因货款不足暂向许维借银五万两,立此字据为证。’ 这姓江的确实不愧为徽商之首,名副其实呀,行贿也做得那么天衣无缝。许维由衷赞赏江春的精明,不过自己还真没有向他江春索贿的念头,但既然人家要给自己也不妨收下了,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许维一边收下那张五万两银票,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江春说道, “江老,你可是误解了本官的意思。不过既然您老如此慷慨解囊了,我要是不收下,那就是看不起江老您了。这批银子权当是江老捐给徽州府衙的公务用银,我先替衙门里的众人谢过江老先生。”许维一席话说得也很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后生可畏呀,江春从一开始就不敢小瞧了许维,现在更不清楚他肚子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居然要与自己郑重相商?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江公子的事我可以暂不追究,但据我所知,试题是由你们五大豪门联合向学政大人购得,那必然陈家、刘家、赵家也懂得了试题。我只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参加乡试的秀才知晓了试题,这个难题还只能依靠江老先生替我找答案了。您是老徽州,必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江春隐约琢磨出了许维的意思,他那是准备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存心要掀起两江官场的风暴。利用乡试舞弊案,剑锋直指安徽学政三保,能牵出安徽巡抚闵鹗元固然是好,若牵不出就顺势杀掉一批两江的官吏,目的也算达到。 江春不觉对许维刮目相看。这少年仔作事很有手段,凶狠毒辣。若成了他的对手,必定睡之难眠呀。 “既然府尊大人如此吩咐了,老朽岂敢不遵命去办吗。这就告辞,三日之后定给大人一个准信。” 以江春的精明,他断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的人。那些所谓的两江官吏,死一个便少一个向自己勒索的人,最好全死光。在多事之秋,莫如把宝也押些在这姓卫的后生仔之上。 当然江春也在后悔年初之举,那时未曾料到刘秉义会甩担子走人,自己还专门写折子奏请乾隆,要朝廷把此次乡试地点从江宁贡院移到徽州来。这里面江春本打算靠自己的影响,在徽州就算明目张胆地作弊,也无人敢予以上告。 把江春送走之后,许维立刻又去见了刘权之与范建中二人。 偏厢房内,刘、范二人正萎靡不振地盘坐在地,他们还不晓得是被官府的人救走。 当房门被一个衙役推开后,刘、范才注意到走进来的居然是位蓝顶知府大人。 刘权之不像范建中般是个愚腐的读书人,他对周围的消息还算通晓一二,他边看着许维边揣度着: 听传闻那徽州知府刘秉义已然早已离职,此时何来又出现了个知府?莫不是新任的许维许知府到了?那许九衡倒是名声在外,俨然成了独树一帜的人物,改革派之领袖。 见许维来到自己跟前,刘权之眼一亮,从他的举止动作中更加肯定此人便是许维,于是站起身开口说道, “能得许维许大人亲临慰问,我刘权之何其幸也。” 许维早有接纳刘权之之心,同样热情地拍着刘权之的肩说道, “云房你受惊了,本官也是初来乍到这徽州城,日后还有需仰仗你的地方。来,坐到这边与我谈谈你所知晓的有关乡试试题泄露的详情。” “大人,这两江官场的种种黑幕,就需许大人这般的干吏来整顿。若不出重手,恐怕将秧及大清之根基。此次乡试舞弊,便是绝好的良机,大人若能把持住,必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刘权之涉世不深,还是个热血青年,怀着对清王朝的满腔忠诚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许维虽然年岁与那刘权之差不多,可这心思远比他强,所考虑的更为周密。他断不会只顾及国家而忘掉自己的利益,如何在国家与个人间找到平衡点才是许维所思量的,而且大清盛不盛关自己什么鸟事来着。若是大明复国成功,能给自己一千万两白银,许维毫不迟疑便能掉转枪头狠狠刺爱新觉罗氏一枪。 “其实此次来找云房,就是为了在开堂审理乡试试题泄露案时让你出庭作证,还不知云房意下如何?” “愿听大人调遣,云房在所不辞。据在下所知,这徽州五大豪门个个皆有涉及,单凭名气,则以江春名声最响,大人不妨。。。”刘权之正要继续往下讲,许维适时地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音。 “那好,我们就这般先定下了,等开堂后你随传随到。”许维打算从陈、刘、赵三家入手,此三家与雅德及闵鹗元关系皆非常密切。而王令棠与江春则已倒向自己这边,无必要再整他们了,所以这刘权之可用但不可全用。 那闵鹗元死了个弟弟必已把自己视为眼中钉,早就在等着时机。若让他先发制人,与前闽浙总督陈辉祖一般,处处算计,那自己就凶险了。进攻永远是最佳的防御手段,只能抢在那闵鹗元之前动手,打乱他的部署,才能收到奇兵之效。 到那时,既为国家铲除了贪吏,又为自己赢得了名声,还能打击和在两江的势力,并顺利完成诚郡王允祁交代的任务,一举四得。许维想到得意处,都不由为自己的聪明绝顶而感到沾沾自喜。(未完待续,) 第四节 沙雩葑按住想要挣扎着起身的许维说道, “不要乱动,我的府尊大人。你伤得可不轻,尤其肩上的箭伤。若再斜上几分,你的肩膀就毁掉了,任凭神仙也救不了你。” 许维虚弱地朝沙雩葑致谢道, “多谢夫人搭救之恩,等回到府衙,本官定有重谢。” 沙雩葑嘲讽说道, “就凭大人您这个状态,还不知能不能闯得出百剑盟的包围呢!” “果然是百剑盟的人干的!”许维一想起被百剑盟杀光的那些鹰卫,就恨得牙痒痒,那可是自己花了大心血培养出来的私人武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六十人。 沙雩葑正色问许维道, “百剑盟也算得上是一大派,他们怎会要杀你这个堂堂的朝廷命官?真是奇了。” 许维解释道, “沈夫人有所不知,本官与那和结怨太深。而那和又掌控百剑盟实权,故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袭击本官。” “哦。” “沈夫人是怎么会如此凑巧地搭救了本官?”许维可是个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人,马上询问起沙雩葑来。 沙雩葑掩嘴娇笑道, “我的许大人,您莫不是怀疑我这个救命恩人与那百剑盟窜通一气来蒙你不成?” 许维尴尬地说道, “哪有这回事,我只是很想知道沈夫人是怎么晓得我遇难了。” 沙雩葑故意挨紧许维,把整个胸脯靠着许维的肩膀,口吐香气,以诱人的声音说道, “许大人呀,你想不想知道奴家的身份呀?” 许维还算镇定,顶着沙雩葑丰满的ru房半享受地答道, “当然想呀。像夫人这般漂亮的女子这世上可是不多见的哦。” “是吗?”沙雩葑用舌头轻轻添了下许维的耳垂,弄得许维浑身一颤,有些意乱情迷开来。不过许维还算坐怀不乱,心中默念着, 这女人可是大四十好几了,眼角有鱼尾纹,有鱼尾纹,有鱼尾纹,说不准还有花柳病,花柳病,花柳病。。。。。。 其实许维主观认定这沙雩葑乃是荡妇,生怕自己染上不治之症。其实这沙雩葑也只一个男人,也就是那死去的贺修,以他做掩护。这贺修也非白莲教中人,只是与沙雩葑乃青梅竹马关系而已。许维自己想得多了,凭空错失良机罢了。 许维便是靠着这个绝招强行把沙雩葑的妖艳对自己的影响给暂时抵挡住了。 见许维不吃自己这一套,沙雩葑非常满意,高兴地说道, “许大人,您还真是正人君子。看来这次我是救对人了。” “此话怎讲?” 沙雩葑终于肯挪开一定的距离,正色对许维说道, “想必大人还不晓得奴家的真实身份吧?” 许维暗自皱眉想道, “这女的不会是百剑盟的人吧?他们演了场戏给我看?” 见许维以狐疑的目光盯着自己瞧,沙雩葑猜出了许维所思,指着许维的脸轻声笑道, “看来许大人定是自作聪明地认为奴家是百剑盟的人了! 其实我要是百剑盟的人对大人您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我对百剑盟内部情形很了解,对大人您报复百剑盟大有裨益。 可惜我非百剑盟中人。” “那夫人到底是?”许维忍不住问道。 “不知许大人听没听过白莲教?” “听过呀,白莲教可是天下第一大教,教徒已席卷半个大清国。”许维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沙雩葑乃是白莲教中人。 “什么,你是白莲教的?”许维大吃一惊。 “怎么呢?许大人似乎怕我们白莲教胜过那百剑盟呀!”沙雩葑对许维这一反常举动大为不解。 自与那齐林为了王聪儿反脸成仇后,许维最讨厌听到的便是白莲教三字。只要自己为官之地,必对白莲教斩草除根。只可惜福建乃是天地会的势力,白莲教始终打不进去,不然,福建早已是腥风血雨一片。 许维掩饰神情说道, “没有那回事。只是乍一听夫人是白莲教的有些惊奇罢了。夫人还未讲明是如何晓得百剑盟要袭击我的?” 沙雩葑并未在意许维表情,也种下了日后白莲教灭亡的种子,她答道, “我是在抚衙附近偶遇那百剑盟的陈醒,他居然无端进了抚衙,便甚感惊奇,于是这几日就一直盯着他们。” “你是说那陈醒他去了抚衙找那巡抚闵鹗元商议?”许维理出点头绪来了。定是那和交代陈醒去找闵鹗元,而闵鹗元又与雅德一起协商该如何找机会袭击自己。想来那清风县知所以会如此草率断案,定是闵鹗元及雅德指示所做。而至于汪府的血案,也有可能是陈醒犯下的。所谓的外来窃贼杀人还真是不假才对。 “陈醒位列十三死神之九,功夫虽然不如我高,可他手下确实相当众多,以我一人之力想在乱军中搭救大人,着实有些困难。幸好有个义仆相救,迟滞了陈醒的行动,奴家才能把大人您给搭救上岸。 大人可要听清哦,奴家乃是白莲教红阳使者沙雩葑。”其实沙雩葑藏了个私心,她是想在许维最困难的时候出手搭救,这样许维才会牢记自己的恩德。凭那陈醒的微末功夫,就算是百剑盟十三死神排行第一的不死圣鹰泉鹕也难敌自己的极心诀第六重太极释天,更别提加上一群无用的帮手。 白莲教红阳使者?那岂不是与那小白脸齐林的师父齐末云乃一个级别的高手?许维心中犯嘀咕了。 “不知青阳使者齐末云夫人是否认识?” “怎么,你也认识齐使者吗?”沙雩葑还真不敢小瞧了许维。齐末云久不出山,听说最近一直在闭关修炼极心诀第七重皇极净土。 白莲教内流派众多,光光那青阳使者座下便有四小门派:闻香、收元、混元、八卦门,而白阳使座下一样是四门派,唯独自己这红阳使孤家寡人。 自夫君贺修死了之后,沙雩葑也燃起收教徒的念头,于是才有了相中许维的事情。 许维怎好意思说是为了与那青阳使者座下的关门弟子齐林为了个女子争风吃醋,打哈哈地转移话题道, “其实只见过一面而已,青阳使并不认得小人。对了沙大姐,什么时候带我回府衙或者去刘家庄也行?” 许维把对沙雩葑的称谓从夫人改成了大姐,这关系近了一层。 沙雩葑对许维从一开始便有好感,故也接受了许维这个叫法,笑眯眯地回答道, “这周围都是百剑盟的人。若我一个人闯出重围自不在话下,但现在还要带上你就有些麻烦,还是等他们撤围再说吧。反正这个地点他们是找不到的,你就放心地在这里养伤吧。你说的那个刘家庄现在可是死庄了,村民早就于前些日子被官府给赶走了,而刘家庄附近的那个绿营,则是全数被百剑盟给杀光了,另有一批人在那边埋伏着。” “幸好当时没向刘家庄突围,不然那就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只不晓得府城那边怎样了?许维听到噩耗开始担忧起府城的情形。 府衙的情形确实比较的乱。当许维一行遭袭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到徽州府衙后,刘翼两手冰凉一片,而银雪则昏倒在地。 为了寻找袭击许维的一切蛛丝马迹以及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刘翼立刻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包括徽州绿营三支部队及天鹰队所有的鹰卫,还飞鸽要求两江所有的胡庆余堂都要派出人手增援来搜索许维的行踪。而念主心切的银雪则重病不起。 徽州知府在前往清风县探案途中遭强盗袭击,随行亲兵无一人生还,这可大大震动了整个两江官场。虽然每个官员都晓得定是与那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有关,可有谁会出面报打不平呢!除了徽州的人马在费家集一带搜索外,就再无一支队伍现身于费家集。 雅德接到刘翼送来的公文后,只稍微看了眼后,除做戏般地落了几滴鳄鱼眼泪,嘴上说什么定要严办此案,不捉获凶手誓不罢休之类的空洞话语外,就别无其他表示。 闵鹗元在当天夜里便来拜访雅德,告知许维身受重伤但依旧脱逃的消息,雅德着实气得不轻。那陈醒办事太不牢靠,居然没把许维一箭射死,现在留了个隐患在那,头疼不已呀。 雅德********期盼许维重伤不治而亡,并关照属下严密监视安徽各地药铺医馆,一旦有许维出现,立刻击毙。 他可不想这么早便让朝廷知晓许维遇袭的事情,想再等上几天,找到许维的尸首后再呈报不迟。毕竟朝廷四品大员在自己辖区内遭盗匪袭击而亡,乃是个天大的案子。虽然有和相在上头顶着,一但老佛爷发起怒来,还是罪名不小。 事情就这般拖着,直到许维神采奕奕地重新现身于徽州府衙内。 在休养了近十日之后,许维终于在沙雩葑的帮助下,突破已然松了戒备的百剑盟弟子的围堵,回到了久别的徽州。 当刘翼看到许维后,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擦了几下眼睛,愣了片刻后才巍巍然发问道, “你,你,你是许大人?” 许维热情地朝刘翼走过去,边走边说道, “怎么,我才去了几日,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刘翼喜出望外,一把抓住许维的手,热泪盈眶地呜噎说道, “大人哪,真是想死学生了。学生还以为您以遭了那帮痞子的毒手了。现在终于见到您平安归来,学生今晚终于可以放心睡一个好觉了。” 刘翼为了许维的事,已有数晚未眠,着实辛苦,眼睛都熬得通红。 “辛苦子安了。”许维关切地拍着刘翼的肩。忽然发现少了个人,于是又问道, “对了,子安,怎么不见雪儿的身影呀?” 一提起银雪,刘翼又是一阵的哎声叹气,对许维说道, “大人,雪儿姑娘一听到噩耗,便当场昏倒过去,至今还卧病不起。大夫都说了,这是心病,没法医的。不过现在好了,大人回来了,雪儿姑娘只要见到了大人,便能痊愈了。” 听到银雪为了自己而卧病在床,许维也深受感动。收了这么个为主的丫头,自己没看错哦。许维赶紧急步前往银雪的闺房探视。 来到床塌前,许维已见着卧床不起的银雪,可不是,只短短十余天的功夫,银雪整张俏脸消瘦了不少,面无血色,苍苍白白的,哪有往日那副体贴可人的神态,被思念给折磨得都奄奄一息了。银雪乍一见许维现身,顿时泪如雨下,强支着病体想站起身来,却被许维温柔地按住,他深受感动地对银雪说道, “雪儿呀雪儿,你就快些好起来吧,我还需要你的帮忙,你可别自己消沉下去了哦。这若大的徽州府衙可是缺不了你这个女诸葛哦。” 其实银雪并没什么大病,只是听说了许维的噩耗后怒急攻心,气血不散郁结而发病。现在许维重新现身,银雪也破啼为笑,心病终于去掉了,人也一下精神了许多。 在走入主厅的时候,沙雩葑在身后开玩笑道, “我看那小妮子对你很是中意哦,你就收了她做小妾得了。” 许维摇摇头,正色答道, “我对雪儿有的只是一种兄妹情份,大姐可别想歪了。” 许维不想在银雪的问题上与沙雩葑多纠缠,于是又问刘翼道, “子安,我不在的这几天,府城及督府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一谈起这个来,刘翼就火大了,向许维申诉道, “大人,这世态炎凉呀。您没了着落,那些官员倒像没事人一样,连上府衙询问消息的动力都没有,全都往督府那边钻。” 许维对这一情景早有预料,也不动气,说道, “这也不能全怪了他们。我卫某人与制台大人、抚台大人翻脸成仇,岂能奢望他们雪中送炭?只要不落井下石已是大有良心了。 今日我主要想与子安检讨此次遇刺之后我方的反应。” 刘翼眼眨了眨眼,听出了许维的意思,他是想要趁机重新整合所有麾下部门,以提高效率,再有不测之事发生时,能及时驰援。 也难怪许维有此想法,这百剑盟十三死神悄然出京,行踪不明,而胡庆余堂居然一无所知,情报已是落后。若往后都如此这般,那自己都不要活了。第一次可以这么幸运,被沙雩葑所救,那第二次、第三次呢?幸运之神总不可能一直眷顾你吧! 沙雩葑可是老江湖了,知道许维要与刘翼说几句外人不得而知的话,便知趣地与许维定下约期后飘然而出徽州府衙。 望着一跃而出墙头的沙雩葑,刘翼嘴合不拢,高呼真女侠是也。好奇地问道, “大人,此女子不是那贺沈氏吗?如何与大人一同回来了?” “这是我新拜的干姐。你可别小瞧了她,她可是白莲教数一数二的高手。” 白莲教?刘翼直言说道, “大人,您可千万别与这白莲教沾上边呀。” “怎么?”许维不解地反问。 “这白莲教日趋坐大,宣言所谓的“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弥勒转世,保辅牛八”等教义,已渐有与我大清相抗衡之意,日后定会有一场可怕的杀戮。大人您若加入白莲教,这仕途凶险呀。” 许维放颜一笑说道, “子安多虑了,我并未想加入什么白莲教,只是想为朝廷打探这白莲教的底细,为日后彻底铲除白莲而做些水到渠成的工作罢了。” “那学生我就放心不少了。对了大人,您想对胡庆余堂如何处置?” “胡庆余堂必须把有关情报收集这一块单独分离出来,而且我发觉风老对打探情报并非很在行,以致浪费了不少人力与物力,胡庆余堂主业还应放在制药救人上. 我是想单独成立个类似前明东厂、西厂之类的机构,单独进行细致的情报侦察,把触角延伸至天下任何一处,这样我们才能从容应对突发变故,不至于慌了手脚。 头领可由风云担任,他毕竟当过一任的捕快,对于这一方面不至于弄得太糟糕。” 刘翼由衷佩服许维那不同常人的思维,花样百出,而且都切中要害。 “新成立的机构也叫锦衣卫吧。明太祖可是个雄图霸略之人,起出来的名字甚合吾意,今次就借花献佛了。 还有,那天鹰队所负责的金狼军训练及杀手培养、刺杀任务的执行也需分开。从今日起,天鹰队改成天鹰卫,专司行刺及护卫工作,由章榕敏负责。另成立个新武卫专司负责金狼卫的兵员补充、训练及一切战斗人员的培训,由你来负责。成立文曲卫专司负责考取朝廷功名人员的培养,由言世铎负责。胡庆余堂不变,只是去掉侦察情报的职责,还由风炀负责,可取天医卫之名。另成立忠烈卫,专司供奉那些为许府捐躯的将士。 劳烦子安兄今夜多多操劳,把所有的细节给订好后,再转发回京师,一月之内执行。” “学生定当效犬马之劳,大人尽管放心。不过大人,对于清风县的案子又该如何处理?” 不提则已,一提许维便恨得牙痒痒。重砸了下椅吧,目露寒光,指示道, “马上派人前往清风县,把那狗知县革去顶戴押入大牢侯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做官的,居然敢下套引上司上钩!这清风县的案子我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不然难平胸中一口恶气。” “制台大人会允许大人这般做吗?”刘翼担心起来。 “不肯也不行。就算闹到朝廷的金銮殿上,我也要破了这鸟案不可,非把所有涉案官员都判了不可,以解我心头之恨,这伤可不能白受了。明日我就去督府拜见我们的总督大人,看他如何向我交代。”许维恨恨不平地说着。 乾隆五十年八月二十二日,由许维亲自修改完成的有关整个许府制度革新的密折,通过各地的胡庆余堂,以四百里加急的方式传回了京师的许府。 按照许维的话语来说,那是古有天波府,今有正许堂。字面也满好解释的,天下之正理,皆出许维是也! 正卫堂辖六卫,锦衣卫、天鹰卫、新武卫、文曲卫、金狼卫、忠烈卫。 锦衣卫依照省份划分为两江、直隶、陕甘、闽浙、湖广、四川、两广、云贵、盛京、黑龙江、吉林、山东、山西、河南十四个镇抚司。 天鹰卫循前例分为四大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按东南西北来划分,设四等,另增设一死士堂,许维把所有练习过邪功已迷失本性的鹰卫全部划归到死士堂内,在必要时做死士用。 新武卫设于福建,因为现任福建巡抚锡宝是自己人,在他关照下可以明目张胆地收人,补充卫军两镇的兵力。 文曲卫与天医卫则在每个省份皆设立分支机构,文曲卫为阳明书院,天医卫为胡庆余堂。 忠烈卫在京郊的福广寺内,并设立了个靖卫神社,以奠祭死者,立首位的自然是许远行。(未完待续,) 第五节 许维攻于心计,他断不会让三保好过,不过这招也忒狠了点,牺牲无辜学子已达自己政治目的。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能全怪了许维。 由于江南乃是大清文人集聚的地方,听闻科场有舞弊之事发生,且这题目乃由三大豪门子弟泄露,分明是主副考贪贿收受,泄露考题,败坏国家抡才大典。又经有心人从中挑拨,于是便有五六百号的参加乡试的秀才开始聚集到学政衙门前。 “诸位仁兄,我等辛辛苦苦读书,却不及那些坐拥万贯家财的富家子扔几个铜板来得快,这不公平,让学台大人出来见面。”一个鹰卫带头发难。 “出来。。。。。” 出来。。。。” 被激起怒火的秀才们个个群情振奋,狂呼不已。那石头块如雨点般给丢进了学政衙门内,看门的衙役们早已是关门大吉,躲得紧紧的。 时间刚到正午,有越来越多的秀才赶了过来,此刻隐藏于人群中的鹰卫又在煽动叫喊道, “大伙冲进这学政衙门里去呀,找到那狗头学台大人讲理呀。”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秀才们开始冲击学政衙门。那朱红色包铁皮大门根本经不住有心人的撞击,只不过半盏茶功夫大门便被撞裂。 秀才们正要蜂拥而入,却被许多学政衙门的衙役们用棍棒拦住不放,于是双方出现了肢体冲突。正在紧要关头,有三四名秀才突然倒地,前胸鲜血直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高喊道, “学政衙门的人下毒手了,杀死人了哦。” 这一时间场面更加的混乱,你用刀子那秀才们就用双拳强行猛打一通。鹰卫们见缝插针,见人就捅一刀,慢慢地,学政衙门口血流成河,众多秀才倒在血泊中,而那些衙役们手中的棍棒都不见影了,莫名其妙地被人塞入沾血的匕首。 最终还是人数占优的秀才们冲破了衙役的封锁,全部都冲入了学政衙门内,那些衙役都丢弃掉匕首个个脚底抹油开溜。 堂堂的安徽学政三保及翰林院学士曲葆杰只能是从后院翻墙而出,都跑到两江总督府避难,而整个学政衙门最终被丧失理智的秀才门大砸一通之后举火焚烧。 许维站在府衙的最高处望着冒起滚滚浓烟的学政衙门,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步棋下得极对,现在就该论自己这个徽州知府上场了。 许维坐在蓝呢大轿中直奔两江总督府急行而去。到了督衙门口,自有一名鹰卫到门前递上名刺。 看门的督标亲兵见是徽州知府到访,不敢怠慢,拿着名刺便进了督衙报给两江总督雅德。随后许维便随着领路的亲兵进入了两江总督府。 “这不是许大人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两江总督府中来了呀?听说许大人整日忙于公务,无暇参加种种会宴,怎么今日会有空到我这。。。”雅德四十余岁,前额梳得光亮。白净面皮,圆脸圆眼睛,一副弥乐佛样子。 许维也是官场老手,哪会对这点小事生气,毕恭毕敬地答道, “制台大人,下官今日惊闻学政衙门被一帮闹事的学子给砸了,故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雅德装出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惊讶地说道, “怎么,堂堂学政衙门居然被人给砸了?这,这可不像话了。许大人,你身为徽州知府,此案必须严厉处置才是。” “是是是,下官必定严查严办。但下官到达现场后才发现这学政衙门前已然死了十四位秀才,这可不是件小案。” “死了十四人??这这。。。三保也没跟我提起过。这混帐东西,瞒了这么大的事不说。现在可是事情越闹越大了,想压也压不下来了。”雅德一时失了神,陷入沉思。 在乡试中不仅发生舞弊,而且在随后更发生考生们冲击学政衙门并因此死亡十四人,这可是惊动天下的大案,怎么藏也藏不住了。老佛爷一但发怒,乌纱难保。 “制台大人。制台大人。”许维唤了几声,雅德才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尴尬地说道, “许大人请继续说。” 许维咽了下口水,继续施加压力说道, “根据本官对贡院乡试考题泄露一案的调查发现,这徽州三大豪门共贿赂给三保十五万两白银,证据确凿。而我在学政衙门内只发现五万两,还有十万两不易而飞,三保不可能身怀十万两银票到处行走。故本府认为这事可能还有隐情,绝不止那三保一人收了贿赂银子。” 被许维这么一说,雅德两手直发凉。不错,那三保确实给了自己五万两,同时也给了闵鹗元五万两。若被许维这么乱扯一通,那自己岂不也危险了? 学政衙门的惊天血案必会捅到老佛爷那里,到时候再由京师派员会审,那三保万一胆怯把什么都招了的话。。。 雅德越想越可怕,脑海中顿时动了杀机。既然祸都是由那三保闯下的,没必要牵连自己受过。这三保及曲葆杰都不能活在世上。 “制台大人,我听闻这三保及曲葆杰往您这总督府避难来了,是不是把这二人交出来给我带回府衙,以给那些学子一个交代。” 雅德笑眯眯地站起身,端起茶盅说道, “许大人,这三保及曲葆杰大概是在路途中便转道而去,他们并未到我总督府中来。我还有要事需处理,不奉陪了。” 许维目的也已达到,见雅德端茶送客,陪着笑容说道, “既然两位犯官并未上总督府,那下官也就不打扰制台大人了。” 许维背负着双手,浑身轻松无比地走出了两江总督府。门前的刘翼见许维出来,赶忙上前悄声询问道, “大人,如何?” “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看那三保及曲葆杰小命不保了。” “大人,这两人乃是重要人犯,可不能让他们死了,这线不就断了吗?”刘翼忧虑地说。 许维哈哈大笑,拍了拍刘翼说道, “子安,毕竟你没做过官呀。这官场上忌讳逼得太紧,凡事都要留点路子给别人行才是。而且就算拿住了这三保及曲葆杰,我一样没法牵连到那雅德及闵鹗元身上,他们必然是三缄其口。到那时再押解到京师去三司会审,那我更没希望。 还不如此时让那雅德自己动手,除掉这三保及曲葆杰。这两江的官死一个少一个阻力,我巴不得他们全死光。”许维虎目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谁叫我许维难受,我就叫谁完蛋。” 又看了眼停在身旁的蓝呢大轿,自语道, “嘿嘿,蓝呢大轿。过上几个月,我要重新换回绿呢大轿坐。你和想让我一辈子沉在江南任你踩可没那么容易。” 这事态发展果真都在许维控制之中。那三保及曲葆杰在第二日便被人发现双双在南城外一座破庙内上吊自杀。他们各自留下一封遗书,表明自己确实各自收了徽州三大豪门的七万五千两白银,在乡试中公然泄露考题,愧对皇上,无脸面对世人。。。 这案子到了乾隆那边,虽然有些疑虑,倒也没太认真对待。只是对那学政衙门血案,乾隆恼怒异常,堂堂学政衙门居然受参加乡试的秀才们的冲击,而且在冲突过程中还死了十四人。 除了在朝会上猛发了一通脾气外,还做出如下决定: 对许维报上来的所谓领头四名秀才予以革除功名,永不叙用。整个安徽地区,次科举人名额减少四名。 因两江总督行辕就设于徽州,居然发生如此匪疑所思之事,故两江总督雅德降两级留任。 除开已死的安徽学政三保及翰林院学士曲葆杰外,所有十八房考官全部罚俸一年,以作警示。而徽州所有官员也全部降一级留任察看。 作为同考官的许维,因事发于徽州,念他堪破整个乡试舞弊案,功过相抵,不予奖惩。 许维牛刀小试,便已把徽州弄得是地动山摇,官场人心惶惶。这第二刀,更是让雅德及闵鹗元难以喘气,直叹和怎么把这么个大灾星弄到两江地界上来。。。。。。 注:1、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2、八大总商:在两淮地区业盐的商人称为散商。为了便于管理散商,政府往往在商人中择家道殷实者担当总商,充任官府和散商之间的联系人。清代两淮设有八大总商,徽商就常占其四。徽商中的精英人物程之歆、汪应庚、江春、汪廷璋、鲍志道等人都是煊赫一时的两淮总商。其中江春为两淮总商前后达40余年。两浙盐业的总商也多由徽商充任。 3、徽商四大营生手段: 盐业:从明万历四十五年(公元1617年)实行纲法到清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改行票法之前的200余年间,为徽州盐商的极盛时代。在扬州的徽州盐商中,或为场商,专向灶户收购食盐卖与运商,有的还招募盐丁自行产盐,牟取厚利;或为运商,专事办引销盐,以极低的场价购进食盐,贩运各销盐口岸高价发卖,获利甚巨。徽州盐商不仅活跃在两淮盐场,而且也称雄于两浙盐场,在两地均处于执牛耳的中坚地位。 典当业:明清时期徽商开设的典肆遍布全国,其数量之多,规模之大,资本之巨,均非其他商帮所能比拟。徽州典商遍天下,从南北两京(南京和北京)到各省省会,从繁华都市到县城集镇,到处都飘扬着徽商典铺的招幌,以致社会上竟流传着‘无典不徽‘的谚语。 茶业:地处皖浙赣交界的徽州盛产名茶,是茶叶的故乡。宋元以来,徽州商人就已开展以茶易米的商贸活动,以补当地粮食的不足。明清时期,徽州茶叶的销量大增,茶叶贸易渐成为徽商经营的‘巨业‘。北京是徽商在北方的主要经营地,清乾隆年间,徽商几乎垄断了北京的茶叶市场,在北京开设的茶行有7家,茶商号有166家,小茶店达数千家。 木业:徽州山区盛产木材,早在南宋时期徽商就已从事木材贸易。明清时期,随着江浙地区经济的发展,徽州木商几乎垄断了江南广阔的木材市场,称雄达数百年之久。 4、科举:在清代,凡应入学考试者,皆称童生,童生入学考试称童试,由县试、府试、院试逐级而升。而院试入取者则称为生员或秀才,只有秀才才能参加乡试,而考中者则称为举人,有资格参加会试。 会试三年一科,取中者称为进士。会试的复试称为殿试,头名为状元,次名为榜眼,三名为探花。此为一甲三名。二甲头名则称为传胪。 5、蓝呢大轿:一至三品官坐八人抬绿呢大轿,四至六品坐四人抬蓝呢大轿。(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六章:黄梅一案削带打,长袖飞舞乱台湾 青草湖中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 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 ---《浪淘沙》白居易 许维的浙江布政使衙门就设在杭州西湖西北一点的地方上,与西边的浙江巡抚衙门仅有二里之遥,四周尽是商铺,可谓是繁华地道。 窦光鼐,官拜三品的浙江学政,此刻正眯着眼坐于轿内寻思着待会见到藩台许大人时应说的话语。 对于许维,窦光鼐并不陌生。乾隆四十七年秋窦光鼐与许维有过一次照面,记得那是在京师崇文门外的小小客栈内,那时的许维还是福建巡抚,自己与尹壮图、曹锡宝二人结伴进京赶考与他不期而遇,在客栈内还与苏凌阿发生了冲突。当时那苏凌阿被曹锡宝出言羞辱,若不是许维挺身而出,自己三人恐怕都无法参加科考了。 而如今,自己已贵为浙江学政,尹壮图也是刑部郎中了,曹锡宝则官拜京畿道监察御史,三人俱为朝廷命官。这世间之事轮换无常,实让人难以琢磨。 为今,自己要上折参劾浙省官员,老佛爷喜怒无常,朝政又被和此等小人所把持,也不知后果会如何。先来许府求教一番,也算寻个外援。一想到清查亏空,堂堂的浙江巡抚福菘居然能闹出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窦光鼐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随意地敞开轿窗向外观看了一下,咦,这居然已经就到了布政使衙门口了。 乾隆中期以后,亏空大案接踵出现。 先是因查办以王望为首的甘肃通省官员贪污案而清理出仅皋兰等三十四个州县就亏短库银将近八十九万两,亏短仓粮七十四万石有零。 第二年许维自己参劾山东巡抚国泰贪婪时又说历城(今济南市)等州县库银亏空或**万两或六七万两,结果不仅封疆大吏国泰和布政使于易简被正法,而且查出山东全省总共亏空库银竟达二百万两之多。该省六府一百零四个州县,平均每个州县亏空将近两万两。 甘肃和山东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的特例!其他各省库帑仓储也不见得实到哪里去,恐怕日后即便不是因查出以督抚为首的集团性贪污大案而带出通省仓库亏空,就是查办个别州县已经无法掩饰的亏空,该省军政首长也难逃法网,甚至暴露出整个官场的贪污**。 照这样查办下去,可怎么得了?想到这些,乾隆不免午夜惊梦,无法入睡。亏空不能不查,贪官不能不办,但又不能像甘肃、山东那样屡兴大狱,究竟如何是好呢?他最不放心的是浙江,相继败露的两个大贪官,王望从乾隆四十二年到四十五年作该省巡抚,陈辉祖从乾隆四十五年到四十六年作闽浙总督,谁敢保证浙省仓库没问题?左思右想,降旨任命素有能吏之名的福崧为浙江巡抚彻底盘查全省仓库,并于五十年继续增调甚为宠信的能吏许维协助盘查。 福崧是满洲正黄旗人,二十几岁就出任过有封疆大吏之称的藩臬两司。乾隆四十七年三月开始查办甘肃亏空时,布政使福崧实心任事,办理得有条有理,很得乾隆好感,当年十月擢升浙江巡抚,他还特别训谕福崧说,此次查办要‘不动声色‘,但最后必须做到库帑仓储皆归实贮。何谓‘不动声色‘?乃‘不兴大狱‘的委婉说法,但不严办几个监守自盗的贪官又如何能查办? 乾隆告诉他一条妙计:可以在查出亏空之后限令各该州县自行弥补。 福崧对皇上不欲再兴大狱的苦衷心领神会,走马上任就令各州县自行盘查清点,向上级主管衙门知府自报亏空银粮若干,然后通过府、道两级衙门汇总藩司,结果统计出全省总共亏空库银一百三四十万两,大约相当全国每年田赋总收入的5%。全省十一府七十六州县,每个县平均亏空银近两万两,这可不是小数! 于是福崧与时任闽浙总督的富勒浑联衔奏请以三年为限,预计到乾隆五十年(1785年)年底各州县一律弥补完毕。乾隆很满意,大笔一挥,准此奏请。 窦光鼐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奉差提督浙江学政的。 他从乾隆四十七年夏天起跋山涉水不辞劳苦往全省各府州县跑了不止一圈,这倒不是去盘查仓库,因为学政是专管教育和考试的,未奉明旨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但学政既然要主持所属州县的岁、科两试以考察在学的秀才,并为本省乡试选送合格者,就必须周游各地。 这也就给他提供了与下层知识分子以及居乡绅士广泛接触的机会,使他对基层的真实情况有了比较真切的了解。 转过几圈,窦光鼐感慨良多,最让他忧心的是,各州县实际亏空比上报的数字多得多。因为当初怕如实上报会受到上司的申斥,所以先侥幸蒙混过去再说,谁知道三年内会有哪些升迁事故呢?时间一长,不仅窦光鼐了解到了真相,就是巡抚福崧也明白州县自行呈报的亏空之外隐瞒尚多,于是勒令所属州县将已经报明的亏空和隐瞒的亏空到三年限满时一总补足;届时弥补不完,定当严参。 窦光鼐深知亏空的问题太复杂了,福崧确有难办之处,加以他官声尚好,而且对母亲极好,常陪她到西子湖游宴,是个远近称颂的孝子,所以窦光鼐尽管不满于福崧对下属失之懦弱,过于姑息,但自上任以来还是很配合巡抚的工作,没再犯老脾气遇事勃发挺身而出揭破浙省亏空的深层内幕。 窦光鼐既然能包容浙江亏空多年没发作,后来为什么今次又要拍案而起呢? 原来三年期限很快过去了,到了乾隆五十年岁末,浙省的亏空还是弥补不上。其实这早在窦光鼐预料之中,向皇帝做了保证的巡抚福崧更心急火燎,不知所措。 臬司叫宝住,是个内务府出身的旗员,年轻气盛,主张先将亏空最多的嘉兴、温州、台州等四府所属州县先行严参,杀鸡给猴看。窦光鼐一旁也讲‘水懦火烈‘的道理,催促福崧赶快采取强硬行动,或许还可以挽救更多的人。 但福崧只知唉声叹气,不断自言自语:‘上下何以不能同心同忧啊!上下何以不能同心同忧啊!‘宝住、窦光鼐催急了,福崧便没好气地说:‘浙江全省十一府,为什么单单参四府?就是温州四府实际亏空也不止你们说的三十万!‘缓也不是,猛也不是,无奈之下,福崧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大年初一,藩臬两司以及全省各道台、各知府统统被传集到浙江巡抚办公大堂,学政窦光鼐也应邀而至。只见供桌上香烟袅袅,神像高悬,这可不是同寅新年团拜,而是在福崧带领下向神灵宣誓保证齐心协力督催弥补亏空。 窦光鼐接过誓词,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大权在手,何需立誓!‘ 福崧沉着脸回称老窦道, “不立誓,两司道府仍旧阳奉阴违,收受属下节礼馈赠,州县供奉不暇,浮费无度,哪里还能弥补亏空?没办法,只能出以神道设教,或许还能激发天良,上下一心把亏空弥补上。” 窦光鼐还是不以为然,福崧只好说:‘实在是不忍即兴大狱,这何尝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顶头上司如此之作为,岂能不让素以正直著称的窦光鼐火大,既然你如此做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乎窦光鼐便找上许维。 许维则比老窦圆滑多了,他只是光看不说话,暗中上了道折子参劾福菘:办事不力,寄望于满天神佛,非封疆大吏所为,其何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实该严惩不怠。 这就叫人前不说事,人后捅一刀,许维现如今玩得很溜。 因为过年的缘故,浙江巡抚福崧奏请再行展限以弥补亏空的折子及浙江布政使许维弹劾福菘的折子到元宵节前才递到宫门。 对浙江的逾限仍未能完补,乾隆本来就没有好心情,及至看到许维折中称“浙抚率同司道各府神前立誓”一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在养心殿发飙,趁着火气,杖毙了三名小太监。 以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坤为首的军机大臣连夜奉召在养心殿西暖阁跪聆旨意。 和揣摩着这次皇上可能是真的动怒了,恐怕要动真格的了,那福菘估计命不久矣。反正福菘并不是自己的人,和也懒得管,死道人不死贫道,乐得在旁看热闹。 这件经乾隆御笔最后改订、发往杭州的廷寄谕旨词气异常严厉,什么‘乃历三四年之久,竞未全完,尚敢舰颜奏请展限‘,什么‘率同司道各府公同立誓,尚复成何政体‘,什么‘此而不严加惩创,各省纷纷效尤,伊于何底‘!结尾是:‘著派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伊龄阿前往盘查,究竟亏缺若干,弥补若干,并将因何迟延之处,查明具奏‘。 当窦光鼐呵腰出轿,却见藩司衙门轩敞高大的三扇正门都紧闭,朱漆铜钉门上两个栲栳大的衔环辅首,狞恶地注目着空阔的广场,两尊汉白玉大狮子旁,钉子似的站着数十名戈什哈,个个叩刀挺立目不斜视。夏日骄阳下,大照壁前三丈余高的大铁旗杆上挂着许维的帅旗,上头八个御书大字:‘钦命浙江布政使许’,帅旗似乎不甘寂寞地不时卷动一下。 窦光鼐示意亲随上前通报,那名亲随正要走上大台阶,却被门前的一个戈什哈给拦了回来, “站住,不许上前。” 亲随陪笑答道, “这位爷,我们老爷乃浙江学政窦光鼐窦大人,有要事求见藩台许大人,还烦通禀一声。”说完,亲随便塞了块碎银到戈什哈手中。 戈什哈收了银子,却很为难地说道, “不是我不肯,许大人确实公务繁忙,此刻正在与钦差大臣户部尚书曹文埴曹大人商谈。要不让你家老爷稍等片刻,等许大人谈完事我再与你通传如何?” 亲随只好无奈地回禀窦光鼐,窦光鼐却是一副已然知晓的模样,也不着急。原来这曹文埴前来浙江,也是为了彻查浙省亏空。 乾隆五十一年正月十八日,乾隆获知浙江省各州县仓库存在亏缺不补的现象,命钦差尚书曹文埴秉公查奏,并下密旨令浙江布政使许维详查此事。许维因自己刚接任布政使一职不足一月,对浙省情形不熟,便让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浙江学政窦光鼐代为详查。此次前来藩司衙门,窦光鼐是为了交差而来,也算是报许维知遇之恩。 在这一事上,乾隆原本设想此举可收到相互监督的效果,可事实上曹文埴等人与窦光鼐却在认识上出现分歧,甚至互为对垒,并牵涉到许维与阿桂二人。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才把窦光鼐请进了书房。许维此时早已脱去官帽官服,甚为洒脱地只穿件薄薄的白夹杉坐于书桌旁猛摇着扇子降温,嘴上还边唠叨着道, “今年是什么鬼天气,才三月初,就开始热起来了,再往后几月,书房哪能呆得住。雪儿,去拿点冰块进来。 元调兄,你可来得正好,是不是对亏空一事查得差不多了?曹大人也正为了浙省亏空一事问询于我,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了。” 许维对于清查亏空一事其实早就有锦衣卫代劳,而且得来的消息绝不比窦光鼐来得要少。为何仍要窦光鼐出面呢?许维有其顾虑。皇上派来浙江清查的官是户部尚书曹文埴,此人是阿桂的老部下,若是卫曹二人所奏相符,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不相符合,则可就把阿桂给得罪掉了。若是由窦光鼐出面的话,至少自己与阿桂还隔了一道墙,不至于直接撕破脸,还有挽回关系的余地。至于浙江巡抚福菘,许维还从未曾看在眼里。 “不晓得曹大人对浙省亏空是如何看法?”窦光鼐也很关心地向许维询问。毕竟若奏的都是一样的事实,那就无趣得很了。 银雪捧了盆碎冰块进来,许维捡了一小块丢进嘴中,嘎吱嘎吱地嚼了几下后,大呼爽快,并问窦光鼐道, “元调兄要不要也来一块?”自从当上大清的官后,许维明显胖了许多,小肚腩都有了,那脸也渐渐圆了起来,很有副贪官的模样。 窦光鼐摇了摇头。 “嗯,那曹文埴前来我巡抚衙门正是为了覆奏皇上有关浙省亏空一事。据他所说,这浙省亏空应尚缺三十万两吧。元调,你调查得如何?”许维对窦光鼐所调查到的情形也很感兴趣,虽然浙省亏空实情自己已完全掌握。 “大人,这浙省亏空其实不止三十万两。据我所知,单单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总数怕比六十万只多不少,曹大人妄图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未能尽到做臣子的职责。” 许维眼皮动了一下,暗自讨道, 这窦光鼐看来也是个热衷于于官场之人,浙省亏空总数约摸在五十万上下,曹文埴是说少了些,不过这窦光鼐也太多说了些,他的目的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证明他能力才干皆是上上之选。 自己何尝不是也想引起乾隆的关注,若是办得好,官职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准就能官复原职。若办得极得老佛爷的心意,搞不好还能弄个总督当当。 “元调兄,毕竟我刚到任不久,对浙省的情形也不大了解。不如你单折上奏,把你所知情形道与皇上知晓。我再另行密折一本,弹劾那曹文埴所奏不实,你看如何?” “窦某愿依大人之意行之,这是下官上的折子,还请大人过目。”窦光鼐其实早有意独自上折给乾隆。 “是嘛,看来窦大人还真是个有心人呀。”许维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一边接过窦光鼐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臣浙江学政窦光鼐跪奏,浙省仓库亏缺,前督抚富勒浑、福菘并未彻底查办,只据司道结报之数浑同立限,遇有升调事故,辄令接任之员出结。臣闻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且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 “好,元调兄写得很好。只不过嘛。。。”许维卖了个关子。 对于窦光鼐此人,许维还是有足够的了解,他性本耿直,遇事认真,声名素着,可处理事情的方式显然过于草率。他所提出的三县亏空数皆逾十万,并不是建立在具体的计量基础之上,他所提出的乾隆五十年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及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二事,同样缺乏足够的事实根据。捕风捉影式的听闻使窦光鼐所揭参的事情往往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但是自己却可以凭借窦光鼐掀起一番风浪,从中谋利。现在先让窦光鼐出头攻击曹文埴,等他不支的时候自己再出面,这样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怎么?”窦光鼐反问。 “元调兄这折子一上,必牵连到曹大人哦,你可知曹大人的靠山是谁?” “是阿桂中堂。不过我一心为公,浑然未想到会累及自身。就算是王子犯法,也必与庶民同罪,这折子我是上定了。” “说得好,说得好。窦大人真不愧是一疾恶如仇、爱民如子的好官,我许某人最欣赏的也就是像窦大人这般的官员。”其实许维心里最看不起的便是窦光鼐,书生气太重,死抱正理不放,不懂得变通之法。王法是皇帝所定,想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节 许维的四人抬蓝呢大轿很稳当地停于按司大牢外。轿子向前倾斜,旁边的轿夫把轿帘一掀,身着官服的许维迈着悠闲的官步踱了出来。抬眼瞧了瞧按司大牢,许维一脸严肃地走了进去。 按司大牢的狱头见堂堂府尊亲自架临,不敢有丝毫怠慢,率领十余个狱卒亲自出迎。 “小的按司大牢狱头林朝辉拜见府尊大人。” 许维连正眼都不瞧这狱头一眼,直接问道, “那名女犯关在哪间牢房?” “是丙字七号房,丙字牢房都是关押女囚的。”狱头哪敢在知府面前多吭声。不过他也在暗自纳闷,这贾刘氏大概是得罪了哪位达官贵妇,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被提审。这不,前几日刚被岳同知提审完毕,现在又轮到知府大人亲自过问,这里面分明透着古怪。 “还不速速带路,愣在这里干么。”刘翼骂了狱头一句。狱头赶紧走在最前面一直低头前行,生怕惹翻了知府大人。 在七拐八弯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关押贾刘氏的牢房外。林狱头示意掌管丙字号牢房钥匙的女狱卒开牢门。 女狱卒打开牢门后凶神恶煞地朝里面叫了一声, “贾刘氏,快点出来,大人要带你过堂。” 贾刘氏蜷缩在墙角边,头发散乱,眼神杂乱无光,脸上到处是清淤痕迹,而左手还包扎着厚厚的绷带。 听到女狱卒的声音,贾刘氏反而缩得更紧了,生怕被衙差再次带走过堂。 许维注意到这一细节,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自己要亲自进牢房。狱头开口劝说道, “府尊大人,这牢房内肮脏无比,实在。。。” 话未说完,却被刘翼狠狠眼一瞪,狱头剩余半截话不由得缩回到肚子里。 刘翼晓得许维所要跟贾刘氏说的话见不得光,于是让手下的府衙亲兵把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逼出丙字号牢房范围之外,并把住了出入口。 许维慢慢靠近贾刘氏,而贾刘氏似乎也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这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突然间凄厉地高声叫喊着, “我不翻案,我不翻案了,人是我毒死的,求大人别再对我用刑了。。。”喊完人抱成一团,头深埋在躯体之中。 许维暗自深深叹了口气,这大清朝昏官居多,审理案件惯用刑罚。你想想看,重刑之下岂有硬汉!更何况是个弱女子。 “贾刘氏,我不是来提审你的,我是来替你翻案的,你不要这么害怕。”许维先好言安慰起贾刘氏。若这贾刘氏始终是这种不与合作的态度,案子也翻不成功。 贾刘氏却是充耳未闻,只顾害怕。连日的严刑拷打就是铁铸的金刚也吃不消呀,一见到人进来便起了条件反射。 许维耐着性子又靠近了数步,详详细细打量了一番贾刘氏。她整张脸都被乱发给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到清晰的面容。而贾刘氏也意识到有人逼近自己,不自觉地又往后挪了挪,紧贴着墙角,想避开许维。 “贾刘氏,为何见了本官不说话?”许维故意威喝了一句,音调提高了八度。 贾刘氏被许维这一记猛喝身子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 “罪妇无话可说,只求大老爷别再用刑了。你们叫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 看来岳起钿一伙急于在自己接任前搞定这一切,不过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好过。许维边思量边又放平声音和颜悦色对贾刘氏说道, “贾刘氏,本官乃是新任徽州知府许维。在调阅卷宗时偶然发现你的案情有很大疑点,故特意来此探监,也是希望你不要心存疑虑,尽量配合本官审案才是。” “罪妇无冤可述。”心死的贾刘氏经历了多场的严刑拷打后算是看透了官场上的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景象。多一次喊冤,多一次受罪,不若就这般了却残生,去见六宝。 “其实此次岳同知重审可能迫于刑部及某些地方乡绅的压力,以致作出了对陈三德有利的判决。” 贾刘氏依旧丝毫未有任何反应,许维也只能唱起独角戏,不死心地继续劝说下去, “贾刘氏,今次能否打开困局,可就全看你自己。若你一心想寻死,不想为你夫君报仇,那我这做父母官的,也无可奈何了。如若真那样,你夫贾六宝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你是他的夫人,能忍心已死之人之灵不得安息吗?” 大概触痛到了贾刘氏的内心,她终于有了一丝的反应,嘴上开口有气无力地讲道, “我开口翻供又如何?你们做官的个个贪钱且又互相包庇,从来不把百姓的性命瞧在眼里。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能开口说话就是个好现象,许维暗自窃喜,赶紧接着说道, “贾刘氏,我要是说我乃是诚心帮你,别无他意,也许你不会相信。 是的,此次能够助你脱困,本官实有私心在内。” 贾刘氏顿时被许维所说之话给吸引住了,是呀,当官的本来就不会凭白无故帮助自己,定是有目的在内。 许维咳了咳,一表正经地说道, “其实这官场的事复杂得很,本不应该是你们一般平民百姓所要知道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说与你听听无妨。 本官与岳同知有些小仇,此人因倚仗着强硬的靠山,素不把本府放在眼中,故此次本府决定由你的案子入手,给他点教训瞧瞧。” 许维这番话可把贾刘氏的心说动不少,这当官的居然是因为与前次主审有冤仇才特别替自己翻这个案子的,看来此次自己有救了,于是精神顿时振奋起来边朝许维磕头边大声喊道, “大人,民妇冤枉呀,恳请青天大老爷作主,替民妇伸冤!” 许维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了,这贾刘氏还算是个明白人,晓得冤情有望洗清。 “你这案子明眼人一瞧便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觉得为何是冤枉的还会被打入大牢,这内中情由相当复杂。 我只跟你提一点,过几日重新审案的时候,你要死咬住那岳起钿不放,就照我这般说的去做。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替你洗脱罪名,并顺带为你夫君报仇。” 许维与那贾刘氏咬了阵耳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贾刘氏,而她听了之后却有些后怕地说道, “大人,民妇只求您替我翻案,其它别无他求了。” 许维沉下脸来恶狠狠地威胁说道, “这案子已由不得你来作这个主了。你不这么说也得这么说,否则不但你夫的案子翻不过来,而且连你也难逃一死,活不过今时今刻。官场争斗岂容心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生死皆由你一念之间,勿要怪我不帮你。” 许维朝外拍了拍三下手掌心,马上进来两个公差,指着他俩许维继续向贾刘氏施压道, “若你不同意与本府配合,那这两个衙役就将马上带你出去,找个僻静之所在用刀在你脖子上这么一抹,你贾家的冤屈就永远沉冤无法昭雪,而你那谋杀奸夫的罪名可就铁定背着了。 你可要想清楚,这世间人言可畏。二老无端活在受人指责的世上,何其苦哉。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好歹也要替你的公公婆婆着想吧。他们可是刚失去个儿子,难不成连你这个儿媳也要失去不成? 若同意了,过不了几****便可还家照顾双亲,而且罪名洗清,那是何等乐哉。机会可只有一次,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在连番威逼劝诱下,贾刘氏考虑到不翻供也是死,翻供倒有一线生机,不如屈从了许维的意思,于是便答应照许维的话讲。 许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按司大牢,坐在轿内的时候都是哼着小调。也难怪许维高兴,刚才让贾刘氏照说的话,是自己冥思苦想数日之后才想出来的计策。关键就是要反咬那岳起钿一口,说他贪图贾刘氏的美色,勾结陈三德动手杀人,而后再霸占贾刘氏。 官场之中栽赃陷害之策屡见不鲜,许维耳濡目染久了也熟门熟路,依样划葫芦也弄得头头是道。现今世道,那是好人怕坏人,坏人怕强盗,强盗怕官府,官府怕坏人。摸准了底细,不难对症下药。 “大人,人手我都已准备妥当,今夜就可行动。那些能证明贾刘氏与贺修有染的证人据学生了解都曾受了那岳起钿的威胁利诱,只要我们同样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不愁他们当堂不翻供,全部指认了那岳起钿。 而那贺修之妻之所以要告那贾刘氏,想必定是受那岳起钿之挑唆,对贺家财产眼红所致。只要搞定此三人,到最后这案子还不是任由我们想怎么判便怎么判!” 说到痛快处,刘、许二人更是相互对视一眼后会心地奸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栽赃陷害讲究的是罪证,而许维提出的证据都是真假掺半,不像岳起钿那样完全造假。便是送到刑部复审,刑部也驳斥不了什么。 许维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呆久了,坏毛病倒也学了不少,不过原来那一腔为国为民之心倒还没变,只不过行为更带上了功利性的烙印,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而这所谓的贾刘氏谋杀奸夫一案,因为有了二名证人证明贺修死的当晚是与那贾刘氏在一起,而贺修之妻又认定贺修之死与那贾刘氏脱不了干系,便使得一项罪名凭空落在了贾刘氏身上。 “也好,今晚你去做那两个证人的工作,而我则前去拜访那贺修之妻,分头行动吧!”许维如此吩咐刘翼。(未完待续,) 第三节 二个月时间使得诸罗的面貌焕然一新,也让许维牢牢掌握住了诸罗大权。不过许维考虑到诸罗还有两个人视自己为眼中钉,经常暗中与其他对许维执政不满的富户串通一气,阳奉阴违地抵抗许维发布的政令,使得许维在诸罗推行的新政效果打了不小的折扣。所以对待此种祸根必须及时拔除,否则难保有一日会阴沟翻船,于是许维招来刘翼相商: “子安,这胡薛二人已成我们在诸罗执政的最大绊脚石了!有他们在,这新政似乎总会遇到这般那般的阻力!是不是想个法子让他们消失?” 许维已起杀心,想除掉胡唯英及薛定山,刘翼跟他那么久哪会猜不透其心思。刘翼习惯地摸了摸下巴,眼珠一滴溜,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据学生调查,这胡薛二人与大盗卢十八有所联系,经常包庇其人在本县作案,卢十八可是恶迹昭彰,全县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学生想,若能擒获此贼,把罪名扣在胡薛二人头上,岂不便可名正言顺地斩杀此二人了!” 卢十八?这个名字许维倒是有听说过。这几日在民间微服私访中了解到卢十八轻功绝佳,白昼间盗官库,洗劫百姓钱财,而诸罗县衙差根本抓不住他。有几次已包围住,却被他打伤数人而逃之夭夭。卢十八经常在台湾县以南地区犯案,故诸罗可算得上是重灾区。 许维双眸寒光连闪,杀气浓厚地说道, “那就设计抓住这卢十八,然后以私通草寇之罪名抄掉胡薛二人的家,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得死。” 经过几天的谋划之后,抓捕卢十八的行动正式展开。 先是从府衙送来追捕令,要求诸罗县协同追捕卢十八。许维故意对那信使说道, “这叫卢十八的本县还不晓得是何许人也。本县新上任,一切万象更新,当给这卢十八个机会。更何况就算是在诸罗县,听到风声后早就不知所踪了,你叫我去哪里抓人?”许维当面拒绝了信使。在随后几日内,府衙又连续发出追捕令给许维,但还是都被他以相同理由给回绝掉。 这消息传到卢十八耳内,他不由大喜过望。这台湾以北各县都开始抓捕自己,唯独这诸罗县没有。于是卢十八便秘密潜回诸罗躲避风头。 许维早知这卢十八与工房书吏窦尔康之妻有染,故便偷偷唤来皂役张三,吩咐道, “张三,明日在公堂上你就说工房书吏窦尔康欠你百两纹银,我当堂可把钱判与你。” 张三两眼发绿光,乖乖,百两纹银呀,难怪街头那算命的李四说我最近必发笔横财。张三还不大相信地询问道, “大人此话当真?” “本县岂能诳你。”张三欢天喜地地下去之后,许维又把窦尔康给找来。 “大胆窦尔康,你可知罪?” 窦尔康对许维近来的所作所为都瞧在眼里,对这位新任的知县大人早有畏惧之心,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挪用公款的行为,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 “大人饶命呀,都怪小的一时糊涂,挪用了工房的公款。小人一定在半月内补齐亏空。” 许维眉头一皱,这底下的胥吏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呀。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还要另外找借口威吓他。 许维尽量放平稳声音,和气地对窦尔康说道, “既然窦书吏已知自己错了,那本县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只要你在一月之内把亏空补齐就行。” 见许维如此大肚,窦尔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擦擦眼睛,怀疑地答道, “大人,您此话当真?” “本官乃堂堂七品县令,何曾会去骗你一个书吏,当然当真。不过呢,我这里还有件不好的事要告诉你。” “何事?”窦尔康迷糊了。怎么还有事情呀? “知府孙大人已知晓那卢十八与你妻私通,今日发函与我要抓捕尔夫妇归案,你等二人命不长矣。” 这下窦尔康心凉了大半,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都怪自己一时贪心,收了那卢十八的钱财,也怕他杀人,故没报案。 窦尔康猛爬前几步,爬到许维脚边,紧紧抱住许维的大腿,大哭乞求活命。 许维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于是告诉窦尔康道, “本县就姑且饶你一回,不过你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本县就救不了你了。” “大人快说,小的一定照做。” “你就说你欠了皂吏张三百两纹银,被我关押进大牢,你在大牢内对外宣称要卖妻还钱。然后那卢十八必会潜入牢内与你商量,到时我把卢十八一抓,你就是大功一件。” 窦尔康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于是计划照常进行。那卢十八听到窦尔康因欠钱被捕入狱,更在牢中宣称要卖妻还债,一时心喜,心想这下可以与窦妻成长久夫妻,果然悄悄潜入大牢中。 窦尔康照许维的吩咐,用掺入蒙汗药酒把卢十八给灌醉。埋伏在旁的衙役蜂拥而出,在许维指示下,先把卢十八的脚筋给挑断,随后用铁链洞穿其琵琶骨,废掉其武功。一切都弄好后,许维便开始夜审卢十八。 既然被官府抓了,也没啥好求饶的,只求速死。卢十八倒也爽快,你许维要我招什么就招什么,免得临死前还受那皮肉之苦。 许维得意地吹了吹墨迹还未干的供词,对刘翼说道, “立刻抓拿胡唯英及薛定山二人,其家产也给我全抄了。” 刘翼对这种栽赃之事看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许维自己都被弄过几次。这胡薛二人也是命该绝,谁不好惹,惹许维。 夜晚,从县衙内冲出来二十名衙役,高举着火把在刘翼的率领下,先到胡府后至薛府抓人。一时间胡薛二府内人声鼎沸,凄惨叫声连连,胡薛二人的妻儿老小及仆人、婢女都被官府给抓入大牢。围观的百姓只能见到无数胡薛府中人只穿单薄衣裳,顶着寒风排成长队面色惊慌地从府中被衙差们押解出来送往县城大牢。 一夜之间诸罗两大姓败落,从胡薛二府中抬出许多密封的箱子,都趁夜装上马车送往县衙。 第二日天明,诸罗百姓才知晓胡唯英及薛定山因私通卢十八而被官府缉拿,并被抄了家。显赫一时的诸罗县丞胡唯英与主薄薛定山及卢十八一同被诸罗县令许维以快刀斩乱麻速度三日后问斩,根本没给任何人留申辩反驳的余地。 诸罗县到此刻才真正被许维掌控,所有能给许维造成障碍的人都被清除干净,许维终于可以放开膀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节 “和琳啊,你做做准备。过几****要推举你跟随阿桂前往平阳县办案。” 和府书房内和仔细交代着和琳。 “大哥,为何让我去趟这浑水?让阿桂与许维自相残杀不好吗?” 和摇了摇头,对乃弟见识短浅甚为不满,他说道, “你现在只是一个笔帖式,一向没有什么功劳。就因你是我的亲兄弟,所以我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提拔你,你要靠自己往上爬,这也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毕竟是因我拖累你了。 不过凭我多年的为官经验,这窦光鼐所参奏的浙江府库亏空绝不会有假,阿桂此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你跟随阿桂,什么都不用做,回京即可获享一个大大的功劳。 可以借阿桂之实,使你得以升官,何乐而不为。因此,此行浙江你只要秉公办事,凡事不要事先出头,只要跟着阿桂的动向即可,免得被那许维抓住小辫子。 回京之后我看升个御史什么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是大哥,我马上去准备准备。 对了,听说两广总督空缺,大哥您准备让谁来顶这个缺?” 和沉吟片刻,想了想说道, “这两广总督一职甚为关键。孙士毅嘛,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每年进贡上来的银子都在三十万两以上。 不过呢,这孙士毅要想坐上这两广总督的宝座,还真有点困难。” “怎么?在朝堂之上谁还敢跟大哥您争不成?”和琳困惑地问。 “我窥圣意似乎有让许维直接出任两广总督之意。当然,事在人为嘛,只要让那许维出那么点小事情,这两广总督就不是他姓许的了。” “居然那厮能跳过巡抚这一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和琳张着大嘴半响合不拢。 “一切皆由圣断,我等只听从便可。” “大哥是不是有腹案了?” 和答道, “我还在思考之中,那许维可狡猾得很,若没个万全之策,被他反咬一口我们可就不上算了。” 正说着,管家刘全领着吴省钦从外头走了进来。 “和中堂,大事不好了。”吴省钦神色慌张地说。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 “那都察院御史曹锡宝明日要上一折子,参劾刘全建造的府第深宅大院,早已超出了其应有的住房规格,平时出行的穿戴及所用车舆也是超出限制。他这分明想借着老佛爷审理富勒浑家丁案子的东风把和中堂给整倒。” “果有此事?”和一时间有些发蒙,缓不过神来。 “曹锡宝因与我是同乡,故把他的折子交与我润色。我看这事情不妙,牵涉至和相您,便赶忙来找您来了。”吴省钦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乡好友,实为世人所不齿。可在和眼中,这吴省钦却是个大大的忠臣。 “吴大人,你这事做得很好。刘全,你过来。” 刘全脸刷的一下全白了,战战兢兢地走前几步,嘴上求饶道, “老爷,这事小的确实不懂得会招来那姓曹的弹劾。” 和黑着脸冲刘全就是正反四记耳光,打得清脆响亮,那刘全左右脸颊各现出个通红的掌印。刘全捂着脸也不敢出声,低头听候着和发落。 “大哥,这刘全好歹跟了我们几十年了。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和琳在旁劝解道。 和气还没出完,手指指着刘全的鼻尖指指戳戳教训道, “你知不知道那两广总督就是因他那狗屁家丁败的事,现在正被老佛爷清查家产中。你是想让老爷我也步那富勒浑的后尘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和在厅内又走了几圈后,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对刘全说道, “我看在二爷面上这次就饶过你,不过你自己往后也得收敛一点,不要太招摇了。” “多谢老爷与二爷。” “光谢有什么用。既然那曹锡宝参奏你“持势考私、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那你就要火速回老家一趟,迅速拆掉逾制房屋,烧掉超过规格的车舆,把不该穿戴的东西统统消毁,不留一丝痕迹。 至于地方官我会让人去打点的,让他替你多说些好话,你自己口风紧一些就没事了。那曹锡宝想要与我斗,哼,还早了点。” “是,小的明日就回。” “明日回什么回?今晚马上走。拿着我的令牌去跟九门提督说一声,立刻给我滚出京城去办事。” “扎。”刘全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出了和府。 和琳担心地问, “大哥,这使得吗?” “有何使不得。既然我们先知道了风声,那曹锡宝就奈何不了我。想让我和某人倒台的人还没出世。不过若是被这曹锡宝一搅惑,我再出面举荐两广总督人选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都******刘全做得好事。”和越想气越足,拂袖抬腿就回房去了,厅内只剩下和琳与吴省钦二人。 “吴大人,我大哥这脾气你可莫怪。走,我们哥俩去喝上一盅。”和琳拉上吴省钦套近乎,而吴省钦还能怎样,怪那和吗?也只能乖乖地与和琳一同找个地方喝闷酒。 和被召入紫禁城时,已是半夜。更鼓声透过夜幕从远处隐隐传来,更增加了四周的宁静。高树春在丹墀下候着,远远见和一队人马打着灯笼进来,忙走前几步说道: “和相,你快点吧,主子在里头等急了!” 和紧紧抓住高树春的手,心中不是太有底地问道, “高公公,皇上究竟为了什么事深夜召我入宫?” 高树春撇了和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这事和中堂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我呢?” “确实不晓得何事,还望高公公赐教。” “好吧,和中堂既然装着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是那御史曹锡宝弹劾你那家奴刘全逾制一事。” “好啊死奴才,居然还有这事发生?不过我看他也没那个胆,说不定是曹御史误告了,我非要去皇上面前解释清楚不可。” 见和自个儿便急匆匆地窜向灯烛辉煌的勤政殿,高树春摇了摇头,嘴中言语道, “真不愧是和相呀,戏演得如此逼真。明明早就知晓此事,还装着不知道。看来那曹锡宝远非他的对手,要吃苦头了。”这口中边说,腿上也得走,免得被和给甩下。 乾隆此时正坐于龙椅之上,刚喝了一口清茶,见到和应召而来,便发话道, “和爱卿,知晓朕是为何事召你深夜进宫的吗?” “奴才不知所为何事。” “树春,把曹锡宝的折子给他瞧瞧。” 高树春把曹锡宝的奏折递给和,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其实这已是他第二遍在看了。 “皇上,这刘全系我家世仆,素昔尚为安分朴实,故派在崇文门税务上照管一切。因家人众多,不敷居住,令其在兴化寺街居住,向来未闻在外招摇滋事,或扈从日久渐生事也说不定。若真有逾制之事,请旨饬派严查重处。 不论有否,但请皇上还奴才个公道才是。奴才在朝廷上一心为公,或许得罪了某人也说不定,竟惹来天大的罪过,这实在也太冤了。”和跪着边说边哽咽起来,一副可怜巴巴招人陷害的模样,表演得非常生动,根本就是毫不知情的神态。 和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和首先把自己给开脱出来,因为他平日对家人、奴仆管教‘甚严’,因此他的家人都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从未听说他的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惹事生非。二是给刘全评功摆好,打保票。说他一向安分守己,生活简朴,为人老实。这样就来个先入为主,以取得乾隆对刘全的好感。 为使乾隆出面说话,也为掩人耳目,和又对乾隆说什么‘扈从出外,日多无人管教,渐有生事之处,也未可定,请旨饬派严查重处。’的话语。 乾隆听了和这话,觉得他说得十分中肯,便信以为真,于是安慰道, “好啦,和爱卿就别放在心上,这事朕替你撑腰就是。也有可能那曹锡宝受人指使,见朕在严办富勒浑纵容家人一案,想借机扳倒和爱卿吧。 起来吧,别一直跪着,我还有事找你谈。” 见警报解除,和暗露喜色,不急不慢地起身问道, “不知皇上有何事需奴才效劳?” “和爱卿哪,那浙江学政窦光鼐弹劾平阳县令黄梅一事你听说了吗?” “奴才早有耳闻。” “你看看朕派去的钦差,回奏上来的折子简直是通篇在反驳窦光鼐。 如窦光鼐引童生告以黄梅勒派之事,曹文埴奏道:臣随当众面询以告知者系属何人,该学政已不能记忆姓名,无凭跟究。 又如宝住进京携资过丰一事,窦光鼐得自何人告知,臣即日与许维等公同面询之窦光鼐,该学政亦不能指实。 再如仙居知县殴毙临海生员马置一事,窦光鼐为之伸冤的马置身为生员,伙合匪徒陈天河、邵能文等向各僧寺吊钱图谢,又嫌谢钱数少,诬首赌博,复与僧人斗殴,实属胶庠之败类。 你的看法又如何?” “不知浙藩的意思呢?”和反问起道,这太极可是推得好啊。 “你说那许维?他以一句初上任浙藩,未及明事,无法上奏,一切皆以浙抚马首是瞻为由避了开去。” “奴才以为,浙江吏治**,前往调查的诸位大臣所奏各个不一,其中定有虚假,皇上须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亲往探察,方能知晓实情。 奴才以为唯军机大臣阿桂可堪此重任。阿桂此去,必能查清此案。” “嗯,朕也有此想法,没料到爱卿与朕想法相同,好,很好。” “奴才还有所请。” “说。” “奴才以为户部笔帖式和琳精明能干,可与阿桂一起去浙江协助办案。” “好啊你和,还真是举亲不避贤。准你所奏。”乾隆甚是开心地答允了和所请。 第二日早朝,乾隆主动和颜悦色地质问起和, “和爱卿,都察院御使曹锡宝参劾你家奴才刘全多处地方逾制,可有此事否?” 和不慌不忙地出班辩解说道: “启奏皇上,奴才蒙皇上器重,官至宰辅,焉能不知自重,臣对家中人等也一向严加管束,深恐有负皇上深恩,今御史曹锡宝弹劾刘全,臣也不敢庇护,臣多年跟随皇上身边,手下人等趁臣不知,做了些不轨之事也有可能,可命人即刻拘捕刘全,严加审问,若果如曹御史所言,臣定当领罪。” 乾隆为使文武百官服气,命人立刻传唤刘全,刘全很快就被带到金殿之上。 “曹御史弹劾你衣服、车马、居室皆超出祖制,可属实否” 刘全诚惶诚恐地磕头答道, “相爷一向对小人严加管束,奴才绝不敢招惹是非,奴才们的衣物全都是粗布衣衫,怎么可能有逾制的东西,奴才们的生活实是清苦非常。”说着,竟装出了一付饱受清苦的样子,哭了起来。 和趁机出列说道: “据奴才所知,刘全平素为人朴素老实,安分守己,绝不至做出违制的行为。依臣之见,曹御史的弹劾,应是听信了不知何处的谣言,乃一面之辞,实不足为信。请皇上明察。” 早已先入为主的乾隆此刻已然有了对事实全然相反的理解,他当堂做出了决定, “窦光鼐之原折发交留京王大臣,除伍弥泰系和至亲应行回避外,添派绵恩及都察院堂官佥派后严行访察。如全儿果有借端撞骗情事,即据实参奏从严办理,不可因和稍存回护也。 至于浙江亏空案,则交由阿桂秉公办理,其河工事毕后即刻转往杭州,另委户部笔帖式和琳跟随办案。 退朝。” 随后而出的上谕更是极为明显地袒护和: “刘全代主办理崇文门税务多年,其例有应得之项,稍有聚蓄亦属事理之常。至于盖造房屋数十间居住,亦属人情之常,天下各处关榷其管理之员,不能不派委家人分管税口,自不免皆有羡余,即吏省等亦籍余润,其服用居室,稍有润饰,亦若事理所有。 若刘全倚借主势,实有招摇撞骗,或于额税之外,擅自加增,以肥私囊,或如富礼善殴毙人命顶凶备情节亦未可知,应令该御史逐条指实。如有以上情节,即一面从严查办,一面据实具奏。或该御史及伊亲友有应过税之物,全儿多索税银,或挟伊不肯免税之嫌,驾词耸听,尚为情理所有。若该御史竟无指实,不过拾浮博建白之名,亦难以无根之谈,处世罪之理。况该御史与和家人何能熟识,伊于何处得知详细,亦应详问实在,方成信谳。” 在上谕中,乾隆以咄咄逼人的口气,叫曹锡宝把刘全的问题逐条指实。他不是在支持御史监察职能,而是在包庇刘全。他听了和的话后反倒认为曹锡宝弹劾刘全是由于曹锡宝或其亲友携带行李、货物被刘全苛以重税;或曹要求免税而未得到满足,因此心怀不满,所以才弹劾刘全。甚至乾隆还怀疑这是曹锡宝受纪昀的挑唆和指使所为。 乾隆表面上要将刘全一案查个水落石出,而实际上是使曹锡宝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要是明眼人都清楚乾隆的意思,哪个官员敢真的查办和? 留京王大臣、署步军统领定郡王绵恩,都察院堂官大学士梁国治、董浩等人偕曹锡宝一起至刘全家查验、审视,因为刘全家早已按和的指示,把一切逾制的物件拆毁、隐匿起来,处理的十分妥当,不露丝毫马脚,故查验结果一无所获。以绵恩为首的留京王大臣们得出的结论是刘全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的刘全立刻理直气壮地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我从不敢招摇滋事,交接官员。即所谓房屋宽敞,器具完美,容或有之,亦非可挟以外出之物。我与曹锡宝御史名姓素未闻知,彼又何从进宅目睹?” 曹锡宝在这种上下威逼之下,处境十分尴尬,因不能指出实据,只好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就这样,曹锡宝不但没有触动刘全、和一根毫毛,反而惹下大祸。 乾隆召见了曹锡宝,斥责他本无真凭实据,凭空捏造。弹劾刘全是假,借机打击和是真,完全是公报私仇,图谋报复。最后乾隆颁下手谕: “朕平日用人听政,不肯存逆作不信之见,今御史曹锡宝以书生迂见,据一时无根之谈,托为正言,断不许有此事,姑且宽其刑罚,革职留任(未完待续,) 第五节 乾隆五十年九月二十一日,正许堂一切革新均提前完成。在天鹰卫玄武堂副堂主的陪同下,许维亲率二百鹰卫及五十亲兵再次赶向清风县。 此次行程倒是一派风平浪静,归咎于许维的据理力争。许维向乾隆发了密折,诉说自己在前往勘探汪府命案途中发生的变故,矛头直指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 乾隆这一看还得了,四品知府办案途中遭匪袭击,差点命丧黄泉,这内中缘由居然与两江督抚有关联,况且这发生异状的不是别人,而是深得自己宠信的许维。乾隆发了明谕给雅德,严词训斥表示,若今次许维办案过程再出任何不测,则拿雅德及闵鹗元抵罪,绝不姑息。有关汪府血案,全权交由许维审理,两江任何官员均不得插手,否则以命案正凶处置。并私下严厉斥责和,若许维再有任何意外发生,唯和示问。这下和可是打碎了牙齿有苦说不出还只能往肚子里吞。 接到圣谕后,雅德及闵鹗元并未太过吃惊,和早在军机处发出这道明谕前便给雅德提前通了消息。若不是和在乾隆面前极力保荐雅德及闵鹗元,恐怕这二人早被革职查办了。 “镜清兄,您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闵鹗元很是担心许维此行,故一大早便来找雅德商量。 此时的雅德还半躺在床边端着大烟枪凑近烟灯大口大口地吸着大烟潇洒快活,哪有闲功夫听。过了许久时间,雅德才清醒过来,指着闵鹗元问道, “我说少仪兄,你刚才都说了什么来着?” 闵鹗元早就料到自己刚才的一般话,雅德绝对没听进去。他雅德是个旗人,若被许维扳倒,只不过多浪费几年的光阴,随后又会重新起复为官,最不济调到盛京或关外去任副都统、副统领之类的闲官。 自己可就不同了,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才金榜提名,外放为官。在两江为官数十年,积功升迁至巡抚一职,这年岁也已半百,一旦被贬就无起复的希望,哪能与雅德相提并论! “这圣谕上写着两江官员必须配合那许维破案,所有阻扰者将从重治罪,若许维再遭不测,惟雅德、闵鹗元是问。下官担忧的正是这点呀。” 雅德翻翻白眼,没好气地冲闵鹗元说道, “我说少仪兄,这汪府血案是我等派人做下的吗?” 闵鹗元摇了摇头。 “那我们会再派杀手去杀那姓卫的吗?” 闵鹗元又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我等又何必担心。” 闵鹗元一副非也的模样,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镜清兄,这事可不能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这里头还有什么名堂吗?”雅德奇怪地答道。 闵鹗元确实是想得长远,他凑近雅德小声附耳说道, “镜清兄,这汪府血案虽说不是我二人所为,可当初接到清风县的卷宗后不久,和中堂的人便来了,随后更利用清风一案诱使许维上钩,我想这在时间上也太巧合了点吧。” “你是说这汪府血案是和大中堂派人所为?”雅德装傻地问。其实雅德早就察觉出有些可疑。那些百剑盟的人简直就是候着清风县的案宗而接踵而至,那陈醒连问都没问一句,便直接提出要在前往清风县的必经之地费家集伏击许维。以雅德的奸滑,早已想到和的意图,只是嘴上不说罢了,聪明人还是由别人来当比较妥当,大智若愚才是高人所为。 闵鹗元亦有相当把握地答道, “若非和大人所为,也必与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又如何?” 闵鹗元耐着性子继续解释说道, “镜清兄,今年两江孝敬给和大人的钱相比往年可是大幅减少,难免和大人会心生不满啊。” “这怎能怪我们!每年进贡之数皆非一成不变,况且今年两江连逢干旱,庄稼欠收,诸多赋税收不上来。。。”雅德一脸委屈样。 “和大人可不会这么想。我是怕他趁机报复。” “怎么会呢!要报复又何必在圣上面前把我们给保了下来,多此一举嘛。我看不会的。”雅德此时确实不大相信。 闵鹗元比雅德多了几分心眼,谨慎地进言道, “镜清兄,那时若和大人不保我们,我们又岂会给他好日子过。毕竟这数年来进贡的银钱数目都有底可查。” 闵鹗元这话说得有理。为防不测,雅德与闵鹗元特意留了份单子,把每次进贡给和的钱数礼物都一一记录下来。 “若此时在许维重赴清风县审案途中,和相派人再次伏击许维,镜清兄你认为谁会受到严惩?” “当然是你我二人,这还用说! 嗯,你是说和相会派人伏击?应该不会吧,和大人他在跟我的密信中还信誓旦旦提及无论如何都必须保证那许维的安全。” “和大人的话,你也信不成?此时袭击,才是意想不到的好效果。既能杀了许维,还能使你我二人同时获罪,而他和则不沾任何嫌疑,这一石三鸟之策岂不妙哉。”雅德细细品味闵鹗元的话,确实说得极有道理,也像那和和大中堂的一贯作风,过河拆桥。雅、闵二人浑然不知乾隆怒斥和的事情,还真是大大冤枉了和和大人。 “那依少仪兄的意思?”雅德虚心请教。 “我看还是要加派重兵保护那卫九衡才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也好,为了你我二人的前程着想,看来只能如此了。”虽然雅德极不甘心派人保护仇家许维,但也只能愤愤不平地接受了。 官场只有永恒的利益,从无永恒的朋友。闵鹗元及雅德一方面替和办事,另一方面也在防备和背后捅刀子。 在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以防范安全的名义分别给许维增派了二百的绿营兵后,许维的出行就越发显得威风凛凛,排场压过了两江任何一名官吏。这也使得两江官场都在私下议论纷纷,搞不懂总督及巡抚二位大人的意思了。即与许维有仇,又加派人手保护,真是怪之又怪。可他们哪会猜到雅德及闵鹗元的苦处。(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五章:清风连环夺命案,方显江南险恶路 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怨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寸步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水调歌头》苏轼 乾隆五十年的七月的一个晚上,徽州府城之内一片静寂,路上偶尔有行人走过,也是一副急匆匆赶路的样子。已然入秋,这晚上的天气着实冷了不少,白昼热闹的街道清静了许多。 身为徽州知府的许维,经过几年的官场捶打,倒也显得老成了许多,这不,还留起了两撇细胡,他此刻正与刘翼一起坐于书房内畅谈国事及眼下徽州的形式。桌上摆着一壶酒及几盘下酒菜。旁边则立着银雪,默默注视着二人。 本来这种小聚倒不至于就这么两三人,只因福建咏丹词一案被和抓住把柄给贬至这徽州来,并且严禁多带家丁亲随,弄得身边只剩下刘翼及银雪相随,其他诸如二杨及风云、风炀、言世铎等都留在了京师的许府中。 “子安,京师方面有何消息了?”许维自半个月前向允祁发出密信要求让欧剑良补上两淮巡盐使的肥缺后,直到目前尚无任何消息从京师传来,弄得许维夜不能寐,毕竟这欧剑良对于许维来说可是颗对付曹丹华的重要棋子。只有曹丹华挪位,许维才能把盐道这一肥缺牢牢控制于手中,也就等于成功打入和所掌握的江南本来牢不可破的关系网内。 “尚无消息过来,不过从京师的胡庆余堂倒是传来另一个奇怪的讯息。” 许维‘哦’了一声,颇感兴趣地问道, “是何等消息?” “百剑盟半个月前突然派出了数十人的小队,由十三死神中排行第九的陈醒带队,自出了北京城后便不知所踪。” 许维听完刘翼所说的情报后,眉头紧锁,沉思起来。 这百剑盟乃是和的得力工具,许多不方便做的事都是暗地里交由百剑盟来完成的,不晓得此次又是哪个官员会遭殃。记得前一次十三死神出动之后,江南道御史宋思杰便在家中被蒙面人神秘刺杀,而那时宋思杰已在写弹劾和专权纳贿十三条大罪的折子,准备第二日便上奏朝廷。 而近来纪晓岚的叔父纪松君似乎对百剑盟也逐渐地失去了控制。以自己得来的消息,这纪松君已然被和完全架空,空有个百剑盟盟主的称号,实权其实都已转到和手中。 “子安,我们还是需未雨绸缪一番。你发文让各地的胡庆余堂抓紧探查陈醒的行踪,务必在七日之内找出他们的踪迹。府衙方面晚上多增派人手护卫。”许维对于陈醒的踪迹很是关切,冥冥之中似乎觉察到这陈醒的行踪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内心中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许维起身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钳拔弄了几下炭火后,在火光的照射下又轻声问刘翼道, “子安,我叫你查的事进行得怎样了?” “禀大人,这两淮盐务果真混乱不堪,屡查屡贪。据欧剑良的说词,每年从两淮私自流出去的官盐还依然保持在二百万两以上。” 许维似乎早就料到两淮盐有此行径,只不过未曾想到离那两淮盐引案才刚过去十余年不到的光景,这些贪官依旧故态复萌。 “二百万两呀,数目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这两淮之盐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嘿嘿,那就不妨从这边入手,再敲敲那雅德及闵鹗元,让他们都长点记性,别好了伤疤忘了痛,我许某人可不是善人一个。” 见许维一副沉思默想的样子,刘翼知道他这是为了两淮的盐务而在伤脑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时机,于是大胆提议道, “大人,两淮的盐务诸事历来都是官商勾结。官以商之富也而肥之,商以官之可以护己也而豢之,二者互为交通当事。我想那江春江老爷子,乃是两淮地界第一盐商,家资万贯计,与大人您又是素交,不若上门鼓动他再次上奏天听,让老佛爷狠狠再给盐道官员们提个醒,还能让雅德等人吃个大亏。毕竟两淮盐务崩坏到如此地步,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等人可是重责在身,难逃免职下场。” 许维寻思片刻,感觉刘翼此法在目前局势下尚算好计策,便点头同意了刘翼的意见说道, “子安,你明日一早便送贴子过去,告诉江老爷子,就说本府尊准备在初九日再次登门拜访。” “学生明日一早就去办。” 乾隆五十年七月初九,经过一夜的大雨洗礼,徽州府每条大街的地面上都堆积了不少水。江府之外早有下人开始清理积水,等天气放晴后江春便率下人们在府外候着许维的到来。 虽然雨已停止,可那风倒是透心凉而来,江春毕竟年纪已大,不自觉地又把外套往里裹实了点。 新管家江汉民关切地问道, “老爷,要不要您先回府,小的在这里候着府尊大人,等许大人他到了我再把他引入府中可成?” 江春摆了摆手,望了眼雨过天晴的天空若有所思地答道, “汉民呀,你家老爷我好歹在徽州地面上混出个名堂,靠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江汉民哪敢吭声,只管低头聆听江春的教诲。 “靠的便是谨慎二字。”江春加重了语气, “但凡做生意,从来都是与官府相勾结的。我还从没见到过一个不与官府相通的商人能做大了的。官场上的官,不论大小,我们总要小心伺候着。反正官商的利益是一致的。 而且眼前这位许大人,千万别看他年纪小,可厉害着呢,连和大中堂都要怕他三分。想当年,他还不过二十,就掀翻了高恒这座大山。曾几何时,他还是大清最年轻的封疆大吏,福建巡抚。现如今,虽然被贬为徽州府知府,但他还是甚得皇上的宠信,不然,就他在福建犯的事足够他掉脑袋数次了。何况这几月已经被他在徽州给扎稳了脚跟,我们很难再动摇他的根基,与他相处,以和为贵。” “是。老爷说得对。小的想得太肤浅了点。”江汉民唯唯是喏。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许大人可能命不久矣,我们没必要与一将死之人较劲。” 江汉民乍一听这姓许的命不久矣,还真吓了一跳,进言道, “老爷,您不会是想要。。。” 江春笑骂道, “你这奴才,想到哪去了。本老爷我做的是正当生意,何曾有过杀人的想法。况且与他许维还曾有过一段的香火情,怎可能对他下狠手!” 见江汉民依旧是好奇心颇重的模样,于是江春小声告诉这个亲随道, “据我得来的消息,总督府内最近来了一批外乡人,很大的可能是来自京城里的。瞧他们的样子,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在这敏感的节骨眼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制台大人对那许维已起了杀心。照老夫的推测,这许大人应该活不过这个月了。制台大人能容忍其到这个时候才下狠手,也算大有长进了。” 江春乃是老江湖了,对江宁及徽州所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不然生意也做不了那么大。 就在江春与江汉民在私聊的时候,从远处慢慢走来一行队伍,前面是衙役锣鼓开道,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则是一群亲兵手握兵刃护驾,居中的是一顶蓝呢四人抬大轿。 江汉民眼尖,瞧到了衙役高举的许字大牌,赶紧用手指轻触了下江春的腰,压低声音提醒道, “老爷,那是许大人的座轿。” 江春哦了一下,抬头瞄了一眼后便不再作声,静静地等候着许维的到来。 许维没想到江春这显赫江南的大商人居然亲自率人在府前等候自己,从轿内下来顿时感到有些惊讶。心中则不住地猜想着,这老头平白无故如此高看自己,不会反倒有什么事情求自己吧? 一边与江春说着客套话,一边花了不少时间才进到了江府的主厅之内,宾主落座。 “江老先生,最近公务实在繁忙得很,以致久未过府拜访,实在惭愧万分啊。” “许大人您说的是哪的话呀。许大人您一心为公,为朝廷办事那是鞠躬尽瘁,有目共睹的。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过府看望我这将朽之人,倒是老夫深感宽怀不已。 许大人,请用茶。” 许维端起茶盅,闻了一下,顿感一阵扑鼻的香味,夸赞道, “江老先生,这是洞庭碧螺春吧?” “正是正是,那是老朽让人特意从江苏省吴县太湖的洞庭山采摘回来的。” “难怪香飘万里呀。江老先生贵为徽州及江南首富,倒是很会享受人生。”许维由衷地夸赞道。 是啊,这做人就应该像江春般,事业有成,便享受着物质上的沐浴,那是何等的快哉。 光看其七进的朱门大宅内,装饰何等的豪华,便知其身家号称江南第一丝毫不为过。所有的家具都是用上等的河口柳木制成,而用布则全是缘恒记的一品丝绸,碗碟则出自景德镇御用瓷窑隆窑。府中更是亭园楼榭,星星点点,松林茂密,曲径蜿蜒。这要没有百万两的投入,焉能有这富绰一方的江府。从另一方面也可知这江南盐商经过十年前的打击后依旧富甲天下。 “许大人过奖了。”江春赶紧谦虚地回答。 “江老先生以盐为生,想必每年的收入也极为可观吧?不然哪置办得起这么个大豪宅呢!”许维话锋一转,口气大变。 江春滑头之极,他岂会上了许维的圈套,不漏半点破绽地答道, “大人,小的经商从来都是正正规规,凭着官府的盐引做买卖,从未做过违法的事,这点徽州府历任父母官皆可为我作证。而且每年向朝廷捐输、报效的银两都不在少数。从乾隆三十八年至四十九年,我江某人与他人“急公报效”、“输将巨款”达1120万两之多,户部都有帐可查。老朽每遇灾赈、河工、军需,百万之费,受命立办,以此受知于乾隆老佛爷,特赏老夫“奉宸苑卿”、“布政使”、“文林郎内阁中书”、“直奉大夫内阁侍读”、朝议大夫掌山西道监察御史”等5个头衔。。。。。。” 见江春口若悬河地大讲起自己的丰功伟绩,许维大感后悔让他讲了那么多,于是重咳了几声,打断江春的话语说道, “天下人谁不晓得江老先生的急公好义、实心办事,多次在征盐课及捐输军需报效中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要不然怎会受皇上之恩宠,赏了5个官衔给老先生呢!本府并无说老先生有不法之行径,老先生太多虑了。” 不愧姜的还是老的辣,只几句话便把局面给扭转过来,反让许维处于被动之中。许维暗骂起这老猾头来,真是老不死的,滴水不漏呀,看来还是单刀直入得好,免得又节外生枝了。于是许维堆出笑容说道, “不瞒老先生,本府今日过府,实有要事相商。” 江春哪会察觉不出这个味道,于是朝左右各扫了眼,在江汉民的带领下,丫环、奴婢、家丁尽数退下,而刘翼也知趣地跟了出去。 “许大人,这里没外人了,请说。” “江老先生素来为皇上所倚重,本府所办的也是皇上所交代的事,想来江老先生定会鼎力配合于我。”许维透着神秘说道。 其实许维想做什么江春心里也有些底。但江春还摸不透许维的具体所为,故试探地说道, “还请大人明示,老朽才好配合。” 许维此次径直找上江春,当然手中也握着一些牌,不然也无法与江春谈条件了,正经地说道, “江老爷子,本府虽然是在去年底接任的这个知府一职,到任不足半年,可对两淮的盐务还是下了点功夫研究,故略知一二。” 江春微闭双眼,只管聆听许维的高论,真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味道。许维停了片刻,见江春没接话,只好继续说了下去道, “两淮地界,盐商们虽然首推江老为总商,可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难免有对江老心怀不满的人在私下活动,妄图染指那两淮总商一职。” 说到此刻,江春半闭着的的眼睛才开了一条缝,不是太急迫地问道, “许大人说的可是鲍志道?” “正是此人。江老先生,这鲍志道志向可不小,我听说他正在四处活动,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两淮总商。” “依许大人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江春把难题抛回给许维。 不愧是老江湖,啥主意都不出,光会推脱,这招一定要学精了。许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从容答道, “江老先生在两淮之影响力岂是他鲍志道所能望顶的?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定让那鲍志道吃上一大亏。” 鲍志道乃是雅德的人,可谓是雅德的得力助手,是两淮盐商中排第二的大商,同时也是督府与盐政衙门之间的联系人。若能重创那鲍志道,必会让雅德爆跳如雷,方寸大乱,到那时自己便有了可乘之机,再寻机给雅德最致命的一击。 许维想得不错,那江春也非等闲之辈,许维那点伎俩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嘿然一声笑后,开颜说道, “许大人,一切尽皆照你说的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江府敢不从命?” 许维感觉这老狐狸答应得有些太干脆了,本来还想要花点时间来劝说,却未曾想刚提出来这江春便一口应承下来了。 “江老先生,您此话可是当真?” 江春捋了捋长须,呵呵笑道, “老朽都七十好几的人了,骗你这父母官何为?那鲍志道最近也做得实在不像话了些,理当给他点教训尝尝。” 江府外,江春目送着许维离去,直到许维的座轿离开自己的视线老远了才缓慢踱回府中。江汉民紧随在江春身旁,他问道, “老爷,府尊究竟所为何事而来呀?居然弄得如此神秘?” 江春撇了撇嘴笑道, “这年轻人确实有一套,居然想拉我一起对付鲍志道。那姓鲍的是制台大人身边的人,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与他许维站在一起嘛!” “老爷您不同意?” “当然同意,为何要跟他唱对台戏呢?你要清楚,跟个将死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那鲍志道也实在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他与数十位有名望的盐商广泛联系。。。。。。”江汉民还要再说下去,被江春阻住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对付鲍志道的事都留到许知府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再进行不迟。” 商场如战场,是非也多,许维虽然知道江春与那鲍志道素来面和心不和,极有可能会站在自己身边,却不晓得江春另有算计。而许维所面临的则是危机四伏。(未完待续,) 第二节 俗语说得好,人要是倒霉,喝水都塞牙缝。这不,还没过三天,又让许维抓住一个整治吏治的事例,直让胡、薛二人脸臭不可闻,恨不得扑上去咬许维几口。 事源于许维到任的第四日,胡唯英的小舅子,也就是薛定山的妹夫,诸罗县吏房胥吏刘若雄刚要拔脚出县衙门,却与刚从民间微服私返归来的许维撞了个满怀。这一撞不打紧,却从刘若雄的袖内掉出张纸片来。 刘若雄正要伏身捡起纸片,却被许维伸手拦住了。许维眼尖,一眼便看出掉落到地上的是一张空白印信。许维把那张纸片给拾在手中,只片刻功夫,脸就乌黑一片,阴云密布,抬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刘若雄,也不说话。被抓了个正着的刘若雄面色苍白,半响辩解不出一声来。二人就这般僵持在县衙门口,引得许多百姓围观指点。 “刘书吏,你这是想做什么?”许维扬了扬手中的空白印信,口气不善地发问道。 刘若雄哪敢回答,口中只能唯唯懦懦地说道, “求大人看在胡薛二位大人面上,放小人一马,必有重谢。” 不说倒好,一说许维气更足,脸上青筋暴起,赤红一片,差点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官吏?做错事不检讨,居然立刻拿亲戚当挡箭牌,还想公然贿赂。可知这诸罗吏治败坏到何种程度。 六房其他胥吏此时闻讯也都赶了出来纷纷向许维求情说道, “大人,这刘书吏也是一片好心为一至亲偷办补牒,才偷拿出空白印信,并非受贿后把这空白印信转卖。还望大人能从轻发落。” 许维哪会这么容易便听信了众人的话,看情形分明便是有意打算转卖空白印信大赚一笔。这衙门中厚黑之事自己也有几分了解。 众人这般说词,是怕自己叛这个刘若雄一个受贿罪。按大清律例第九章第四十六条载,官吏受财,官要除名,吏要罢役。群吏分明是怕刘若雄被革役,故以没受贿为辞。 许维余光瞧见县衙之外已是围观百姓渐多,心内也有些兴奋度。索性给那些百姓看看自己惩腐的力度。这刘若雄要怪就怪自己投错了胎,结错了亲家,谁让他投靠了胡唯英及薛定山。自己正愁没借口打击诸罗的土强列绅呢! 许维嘴一张,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大声冲着百姓方向演起戏来,说道, “本官上任诸罗,为的便是惩治**,为百姓谋福利。对于此种贪吏岂能饶过?饶过他,百姓也不答应,你们说是不是!” 被许维一煽动,围观百姓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了,边慢慢地把衙门口给围个水泄不通,边高呼道, “打扁这贪吏,关他个十年八年。。。。。。”声音那是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 帮腔的县衙胥吏也感到事情不妙,这刘若雄可能难逃知县大人的魔掌。 许维面带魔鬼般的笑容对胥吏们说道, “本老爷我今日不治这刘若雄受贿之罪。” 胥吏们听后顿感悬挂半空的心落下一半,可还没等落稳,许维又冒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来, “本县我要治这刘若雄一个窃印罪。 刑房书吏石破天,你给大伙讲讲这窃印罪该如何处置?” 见许维问到自己,石破天没来由的哆唆了一下,好像许维手中的屠刀要砍到自己似的,战战兢兢地带着颤抖的话音小声答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盗各衙门印信及夜巡铜牌者,皆斩。盗关防印记者,皆杖一百,刺字。” “大声点,我听不大清楚。”许维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着实让石破天吓得不清,只能稍微大声地又重复了一遍道, “依照大清律例,凡盗各衙门印信及夜巡铜牌者,皆斩。盗关防印记者,皆杖一百,刺字。” “依法当斩是不是?”许维故意问道。 石破天额头上都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自己一句话出去,恐怕这刘若雄的人头就要落地了。但不答也不成。 “是!”从石破天口中终于吐出这个字来。 “来人,把这刘若雄拖到菜市口立刻斩决。”许维话一出,早被许维驯得服服帖帖的衙役,立刻杀气腾腾地从县衙内冲出来,把已经瘫倒在地再也起不来的刘若雄给架了起来,半拖地走向菜市口。 在场的众位胥吏根本没想到新知县会避轻就重,不按受贿罪处置而是按盗印罪处置,直接把刘若雄送上了断头台,更何况这人赃都是知县所见,想抵赖都不成。 其实衙门里盗印偷卖之事时有发生,只是现在当管之官已没那么严格,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谁像许维这般痛下杀手。 许维不按常理出牌,又能下得了狠手段,一时间使得诸罗的土豪列绅都收敛了许多,不敢在外面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诸罗的天空顿时晴朗了不少。 可许维并没停止举动,他的三把火还没烧完。才过了三天,经过自己对诸罗的调查了解后,又有新举措陆续出台。他推出了十八条告示,开始按自己治县理念进行小范围改革。当然此次革新是不触及洋务方面: 《劝赈贷告示》,明确要求富户尽量将自家所积累的谷粟,借贷给农民,并不得收取利息。为保障此条顺利进行,诸罗三十三户富户的家全数被县衙役冲进去仔细检查了一番,并由户房书吏仔细登记在册,按每周一户的原则强迫富户出借。 《谕矿徒告示》,要求从事采矿的人各回本乡,各图安稳生理,所有采矿事宜全部由官府代办。这一条确保以农为本的诸罗县今年的秋丰能顺利完成,并且把矿务收归县衙,增加了诸罗县的一定收入。 《定耗银告示》则将二分加耗的标准公布于众,“收者止取二分作耗,外有多取者,许不时赴县呈告,以凭治重罪”。这根本杜绝了衙役私下滥收火耗,激起民愤的行为。 《谕里老告示》重申圣谕,要求保长甲长们尽职尽责,加强对村民的监督。 《禁馈送告示》则宣告许维不受贿赂,也不受人请托的决心。 《保甲告示》则申明保甲职责,督促各保甲严格按县令的指令办事。 《招抚逃民告示》则告诉逃民,诸罗县将会优恤他们,凡新回来之人,给予土地,待三年后,生理充足时候,再科派本身的差役。 。。。。。。 以上告示十八条者,实际上是许维在不触及地主最根本利益前提下,对封建制度进行必要的小修小补。,也反映了他的治理思想。 这些告示所宣示的问题,即涉及到许维本人,又牵连到各阶层的人。如果只是正人而不正己,这些告示只会被人看做是纸上空言,而不会有人真正去执行。 正如明人谢肇所云:上官莅任之初,必有一番禁谕,谓之通行。大率胥曹照袭旧套以欺官,而官假意振刷以欺百姓耳。至于参谒有禁,馈松有禁,关结有禁等等,然皆自禁而自犯之,朝令之而夕改之。上焉者何以表率庶职,而下焉者何以令庶民也! 从许维所发布的各种告示来看,并没有脱离这种通行的套路,但他能以身作则,使人看到言必行,行必果的现实,自然百姓都会遵守。 许维为了能使自己的政令出而百姓遵,可是煞费苦心。不仅带头遵守自己的各种告示,还特意上演了好几出的苦肉计,表演给中国善良无比的老百姓看。 比如说在雨天之后,让自己的亲卫上山打柴,特意嘱咐亲卫去街上抢老百姓卖的干柴送回来。然后开始大肆作戏,说这个亲卫所拿回来的木柴太干,不像是从山上砍的。追问之下得知乃是抢了百姓家的柴火而不给钱,于是让人把这名亲卫给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又如嘱咐几个亲卫故意在街上殴打行人,然后在公堂上遮遮掩掩好一番,想行贿许维。许维勃然大怒,把行贿的银子丢还给他们,照例重判。把戏都演足了,使得打官司的百姓瞧得一清二楚。 再如在官署之内的空地上,命几个亲卫栽禾麦,艺疏芥,自种自吃不扰民,还请了数十位的诸罗耄老来观摩,好把自己的俭朴朴素的言行给传扬出去。 这样的行为与许维自己定出来的“禁粮里长铺行人等不许馈送礼物菜果”等禁令是合拍的。渐渐地,许维自奉节俭、清廉奉公的名声变得远近皆知。 当然这其中,胡薛二人也经常鼓动县中富绅向知府打小报告,数落许维的种种不是。可许维是何许人也,绝不是那种不懂得官场规矩,初进官场的毛头小伙。他比胡薛二人早一步把关系打通到了府里,台湾知府孙景燧与台湾总兵柴大纪都收了许维数目可观的银子,他们哪还瞧得上诸罗土财主送的礼,便任由许维在诸罗‘胡作非为’。(未完待续,) 第三节 平阳地处浙江最南部,南与闽东接壤,东临大海,与外界交通不便,更与省城杭州相距一二千里,许维为避烈日,走得也相当的慢,用了十三日才抵达平阳城下。 许维骑在驴背上,头顶着个破毡帽,腰间挂着个葫芦,背驼驼的,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只要不是有人特意跟踪,还真没人能认出许维就是浙江新任布政使堂堂大清朝的三品大员来,而两名鹰卫更是远远地跟随在后面保护着。 城外不远处有个小店,店后临河,店前靠路,店门两旁栽着一溜杨柳,一湾碧水向东流。店前老槐树旁的长竹竿上挑着个幌子,上头歪歪斜斜写着二行字: 小饮太白,莫醉南城。 许维正要下驴,店里一个中年妇人早已满面春风迎了出来:“这位爷,远来都是客,快些进店歇息片刻,喝上一碗太白老酒,一点不误您走路。我说王二,烫酒,给客人洗尘。叫马三把驴牵到后院,用上好的料抖匀了喂!” 许维见老板娘热情似火,并没嫌弃自己这一身打扮,也就顺势走进店内,随意地坐在一靠进店门的位置好观察城门口的动静。 正自饮自酌之际,这城门口过来一堆的人,一乘官轿鸣锣喝道走在前头。接着又是四乘小暖轿,看样子是内眷。前呼后拥地足有五六十人,衣色很杂,丫头、老婆子、师爷、书办、长随一大群。后边又有十几头骡子驮着大小箱笼,看上去像是个戏班。 “老板娘,这又是哪家大爷如此跋扈?”许维好奇地问。 老板娘眼中奇光一闪,格外注意起许维,先是斜了眼那队伍,才没好气地答道, “这是我们平阳县的县丞刘大老爷,他这是给县太爷的老母亲过九十大寿,进贡大批的钱财来了。往日里想叫这铁公鸡出点钱做点善事那可比登天还难,一听说县太爷的老母亲过寿,这钱送得比谁都快,还带上个戏班子来演戏,你说他多能干啊!”老板娘对那刘县丞的不满溢于言表。 “原来是黄知县的老母亲过寿,九十鲐背之年,真是难得呀。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想必她老人家就算死也瞑目了。”许维别有用心地说着。 “呸!”老板娘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痰,冲许维有气地说道, “这位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这位县太爷他哪是孝顺,简直就是拿老夫人当摇钱树敛财。” “怎么讲?”许维来了兴趣。 “黄知县每年都给老夫人过寿,这年年由行会摊派到各家店铺的寿钱也是不断上涨,涨得比猪肉还要快。前年四钱,去年八钱,今年就已是一两二钱了。再这么涨下去,我们平阳县百姓生意都别做了,活也别过了,****只能咒那老夫人早点归西。” 许维才喝了半口酒,听完老板娘的这句话,把酒全喷了出来,边笑着边擦拭着嘴边残液道, “我说老板娘,这话就是你不对了。那黄知县的母亲可死不得。万一要死了,你们出钱更多。” 轮到老板娘反问许维这是为何了。 “人活的时候还只有个生日可以收收钱。若是死了,知县大人可以在其母亲的生辰与祭日连收两次了,那不是更发财了吗。”许维严肃地望着老板娘说道。 这话听得老板娘愣了好半响才突然发出笑声来,那人整个都被笑得直不起腰来,左手插腰,右手指直指着许维说道, “你,你这个,这个客官还真逗。” 一边抹去被许维这一笑话激出来的泪水,一边饶有兴趣地与许维攀谈起来, “这位爷,看你应该不是本地的,听口音像极了南边的。” “南边的?你说我是哪的人?” “听口音像福建的。”老板娘说。 许维久在福建为官,口音中带上福建腔也不为过,他笑呵呵地与老板娘套近乎说道, “猜得不错,满准的。我是从福建来的。老板娘在此开这酒店有多久了?” “有十个年头了,比起我们的黄大人还要多两年。” “那这黄梅为政如何,清廉吗?” 老板娘指着外头那刚过去的队伍,愤恨地说道, “你看看外头就知道他清廉与否了。别的地方收火耗才二钱,黄梅大老爷他收到四钱。为政八年,平阳县被他弄得一团糟,他可是个张着血口吸老百姓骨髓的老虎,要不然也不会得了个黄老虎的称号了。” “这平阳县应该有对黄知县不满的乡绅吧!”许维准备从这方面入手,从乡绅手中取得黄梅的罪证。 老板娘特别打量了几下许维说道, “这位客官,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做官的,倒像个生意人。你问这些干什么?” 见老板娘起了疑心,许维哈哈一笑掩饰着说道, “我哪会是个官呢!当官的肚子有我这么小的吗?为今做官的哪个没有将军肚来着,吃的那可是精华。” 老板娘见许维腹部平平,确实不像吃得极好的那种人,也就放松警惕地随意答道, “城北的苏华苏大善人前不久刚吃了个暗亏,被那黄老虎盘剥走近四千两白银,正心疼着了。” “何故被剥走四千两?” “还不是黄老虎打着补亏空的旗号勒借四千两白银,但他却迟迟不肯弥补亏空,想把亏空留给下一任,大清的官都这德性,老百姓都习以为常了。” “看来老板娘知道的事情也满多的。”许维欣赏这个豪爽的老板娘。 “我是开酒店的,来店里喝酒的人杂,知道的事也就多了,这并没什么希奇的。”随后老板娘又一语双关地冲许维说道, “我看客官这一来平阳,这平阳的天可就要放晴了。” “呵呵,老板娘太会说笑了。这天本来就晴朗得很,哪来放晴之说。”许维付完酒钱立刻离店,去找那乡绅苏华要些证据。 “老板娘,你说这人会是个官?我怎么看不出来呀。”店伙计说。 老板娘重重砸了下店伙计的头,骂道, “都被你这种人看穿了,他还怎么办案!凭我的经验绝对错不了,那黄老虎马上要倒台了。快点去干活,别愣在这里发呆。” 许维相信这苏华及其他的乡绅手中必有派捐田单,不然这黄老虎绝不可能就这么凭白无故地掠走乡绅四千两白银,只要收集到这些票据,那就是黄梅的死期,这才能在乾隆面前突出表现自己的才干,表明自己才是两广总督不二之选。 令许维感到好笑的是,那黄梅母亲刚过完寿宴,第二日一口痰上不来就挂掉了。喜事改白事,这黄梅也挺能干,立刻就地办起丧事,又收起钱财来,没有一丝的悲哀之像。 在平阳三日,许维花了些银两买到了自己所想要的派捐田单、印票、催帖、借票等物件,兴高采烈地返回杭州,并静观事态的变化。 也就在四月十二日,乾隆接到了窦光鼐的折子御览之后嘉其公正,并答复已有旨谕发出。 旨谕有二: 一是同一天通过军机处发出的‘廷寄‘,该密谕命已调任两广总督的原任闽浙总督富勒浑和已令来京候旨的福崧‘明白回奏‘!窦光鼐说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缺之数都超过十万,为什么福崧称四十七年弥补后现在通省仅亏三十三万两? 这件廷寄乾隆帝特命驿站以‘日行六百里‘加急传递,并令富、福两人接旨后‘据实迅速由驿覆奏‘。 除廷寄谕旨外再就是通过内阁发布的‘明发‘。 该谕旨首次向全国臣民公开查办浙江亏空的原委,肯定窦光鼐所言‘皆属公正‘,批评钦差大臣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和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仅就福崧开报数目据以人奏,不免有回护瞻徇、就案完事之意。 谕旨指示曹文埴等以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为突破口,彻底查清浙江全省各州县何处亏缺若干,何处弥补若干,何处竟未弥补,何处不但不能弥补且有增亏之处。 与廷寄一样,这件明发也命以日行六百里速行传谕。随后又有旨命窦光鼐会同钦差大臣曹文埴等秉公核实彻底查办。这项任命极端重要,窦光鼐有的已经不仅仅是以学政身份密奏参劾的言事之权,而且有了直接前往全省州县调取案卷、盘点仓库、指挥牧令胥役、亲自查办亏空的切切实实的权力。 现在的状况已不是窦光鼐要查亏空案这么简单,已经彻底转变为窦光鼐与整个浙江官场斗法,而打响反击第一枪的则是钦差大臣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和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 四月十九日钦差大臣即将覆奏的折子办妥拜发,其中说今查嘉兴县共亏缺银三万九千七百余两,海盐县亏缺四万四千五百两,平阳县据前往盘查的户部司员王庆长禀称,该县库帑、仓储加在一起总额不及六万,现实存银二万二千四百余两、谷三千余石。 结论是‘以上三县现经清查,均无亏短数逾十万之事‘。事实最雄辩,乾隆看到平阳一县仓库满额实储亦不过六万两时也笑了,窦光鼐所参‘数逾十万‘竞从何说起呢?显系夸大之词。虽说如此,仍然在曹文埴等人的奏折上批谕:‘继有旨令窦光鼐同办此事,尔等公同详查核奏,既可以服其心,亦可以解朕疑。‘ 乾隆对曹文埴等人不能释疑,但不提窦光鼐所言‘皆属公正‘了,他的态度似乎开始发生了微妙变化。 钦差大臣曹文埴、姜晟及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联衔的第二件折子很快又递到乾隆御案之上,仍然用事实说话:经派出司员王庆长、清安泰等详加访查,浙江全省十一府所属七十余州县总计应存库银、谷价除已解省库各项外,今实在亏缺银二十七万二千一百余两,与原任巡抚福崧册报弥补未完银三十三万二千余两有减无增,‘尚不至有全无弥补及亏缺转增之处‘--这句话显然是针对窦光鼐说的。 乾隆就此批谕:‘与窦光鼐和衷详查,谅汝等不至大错也。‘ 对钦差大臣曹文埴等浮光掠影式的所谓‘详加访查‘,乾隆凭着他对吏治情弊的了解,仍然疑虑难消;特别是对他们的固执己见以及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窦光鼐的厌恶,乾隆更是担忧。 也就在此时,许维又收到了窦光鼐的最新一个折子,他才看了一遍,这眉头便深锁不开,手指一直在案桌边有节奏地敲打着。 “子安,你看看这封奏折。”许维把窦光鼐的折子递给了刘翼。 刘翼看完后大为震惊地说道, “大人,这窦元调是不是疯了啊,他这折子怎能如此写呢?这岂不是把整个浙江官场都一网打尽,今后谁还会为他说话?” “窦元调确实是个疯子啊,都快自比海瑞了。海瑞怎么死的,是被整个明朝官僚集团逼死的,他窦元调估计不久也会步其后尘。” “确如大人说讲,他窦元调折中讲述:经实地访闻,仙居县亏空近万,后任刘县令不敢接收;黄岩县亏缺仓谷五万九千余但,前任许县令交代空仓,谷价全无;乐清县前任病故,亏缺二万,后任侯知县不敢接收交代;桐庐县亏缺二万二百十七两,交与后任杨知县;青田县亏缺二万,后任邱知县未能弥补;最奇的是永嘉县,按试温州时昼夜听得量稻入库的喧嚣之声,原来是当地绅衿借稻谷给前任席县令以备上司的清查;更严重的是浙省南端濒临大海的温州府属平阳县,县令黄梅在任八年,挥金如土,借亏空之名,勒派绅民,却不肯弥补亏缺,现因丧母离任,接任知县李大鼎因仓库未经盘查,不敢接收交代--以上情况多得自后任县官和暂时代理县事尚未接收仓库者。 我大清官场潜规矩便是只能就案论案,就查办亏空而论亏空,但老窦他胆子实在是大得无边了,居然敢在折子中毫无算计地横扫了一大片: 什么仙居知县徐延翰监毙临海县生员马真,大干法纪;什么平阳知县黄梅母死演戏,殊非人类;什么藩司盛住上年进京,携带银两动以万计,上司不检点,下属州县亏缺何能弥补,外问啧有烦言;什么原任闽浙总督富勒浑前往新任两广总督时,一路上下供应浩繁华侈,门下家奴索要门包成百上千,等等,与亏空有点关系的,与亏空根本搭不上边的,统统裹在了一起一通猛打。 这岂非是没有盯准他的主攻目标--亏空,集中火力,穷追猛打,而犯了一个战线过长、四面树敌的致命错误!” “子安说得甚有道理,但现在我们最要做的便是怎么才能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学生认为,大人若是能助窦元调一臂之力,对己也有很大收益。” “此话怎讲?”许维故意问刘翼道。 “窦元调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到了最后也只能与大人您靠在一块。想不绑在一起都不行,吃独食名扬天下绝无可能了。” “依照皇上的意思,估计可能会另派大臣前来督办此案。” “应该会是阿桂中堂吧。”刘翼推测说道。 “不错,就是他。反正我在平阳县也拿到足够的证据,至于其他的我就弃之不顾,专攻其一点,直达要害。待到窦元调与阿桂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再抛出来。这两江便铁定要握在我手中,和想再插上一脚都不可能。”许维恶狠狠地说。 “大人大才!”刘翼由衷夸赞道。 直到此刻,平阳县亏空案才逐渐被许维在暗中给搅大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节 沙雩葑按住想要挣扎着起身的许维说道, “不要乱动,我的府尊大人。你伤得可不轻,尤其肩上的箭伤。若再斜上几分,你的肩膀就毁掉了,任凭神仙也救不了你。” 许维虚弱地朝沙雩葑致谢道, “多谢夫人搭救之恩,等回到府衙,本官定有重谢。” 沙雩葑嘲讽说道, “就凭大人您这个状态,还不知能不能闯得出百剑盟的包围呢!” “果然是百剑盟的人干的!”许维一想起被百剑盟杀光的那些鹰卫,就恨得牙痒痒,那可是自己花了大心血培养出来的私人武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六十人。 沙雩葑正色问许维道, “百剑盟也算得上是一大派,他们怎会要杀你这个堂堂的朝廷命官?真是奇了。” 许维解释道, “沈夫人有所不知,本官与那和结怨太深。而那和又掌控百剑盟实权,故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袭击本官。” “哦。” “沈夫人是怎么会如此凑巧地搭救了本官?”许维可是个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的人,马上询问起沙雩葑来。 沙雩葑掩嘴娇笑道, “我的许大人,您莫不是怀疑我这个救命恩人与那百剑盟窜通一气来蒙你不成?” 许维尴尬地说道, “哪有这回事,我只是很想知道沈夫人是怎么晓得我遇难了。” 沙雩葑故意挨紧许维,把整个胸脯靠着许维的肩膀,口吐香气,以诱人的声音说道, “许大人呀,你想不想知道奴家的身份呀?” 许维还算镇定,顶着沙雩葑丰满的ru房半享受地答道, “当然想呀。像夫人这般漂亮的女子这世上可是不多见的哦。” “是吗?”沙雩葑用舌头轻轻添了下许维的耳垂,弄得许维浑身一颤,有些意乱情迷开来。不过许维还算坐怀不乱,心中默念着, 这女人可是大四十好几了,眼角有鱼尾纹,有鱼尾纹,有鱼尾纹,说不准还有花柳病,花柳病,花柳病。。。。。。 其实许维主观认定这沙雩葑乃是荡妇,生怕自己染上不治之症。其实这沙雩葑也只一个男人,也就是那死去的贺修,以他做掩护。这贺修也非白莲教中人,只是与沙雩葑乃青梅竹马关系而已。许维自己想得多了,凭空错失良机罢了。 许维便是靠着这个绝招强行把沙雩葑的妖艳对自己的影响给暂时抵挡住了。 见许维不吃自己这一套,沙雩葑非常满意,高兴地说道, “许大人,您还真是正人君子。看来这次我是救对人了。” “此话怎讲?” 沙雩葑终于肯挪开一定的距离,正色对许维说道, “想必大人还不晓得奴家的真实身份吧?” 许维暗自皱眉想道, “这女的不会是百剑盟的人吧?他们演了场戏给我看?” 见许维以狐疑的目光盯着自己瞧,沙雩葑猜出了许维所思,指着许维的脸轻声笑道, “看来许大人定是自作聪明地认为奴家是百剑盟的人了! 其实我要是百剑盟的人对大人您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我对百剑盟内部情形很了解,对大人您报复百剑盟大有裨益。 可惜我非百剑盟中人。” “那夫人到底是?”许维忍不住问道。 “不知许大人听没听过白莲教?” “听过呀,白莲教可是天下第一大教,教徒已席卷半个大清国。”许维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沙雩葑乃是白莲教中人。 “什么,你是白莲教的?”许维大吃一惊。 “怎么呢?许大人似乎怕我们白莲教胜过那百剑盟呀!”沙雩葑对许维这一反常举动大为不解。 自与那齐林为了王聪儿反脸成仇后,许维最讨厌听到的便是白莲教三字。只要自己为官之地,必对白莲教斩草除根。只可惜福建乃是天地会的势力,白莲教始终打不进去,不然,福建早已是腥风血雨一片。 许维掩饰神情说道, “没有那回事。只是乍一听夫人是白莲教的有些惊奇罢了。夫人还未讲明是如何晓得百剑盟要袭击我的?” 沙雩葑并未在意许维表情,也种下了日后白莲教灭亡的种子,她答道, “我是在抚衙附近偶遇那百剑盟的陈醒,他居然无端进了抚衙,便甚感惊奇,于是这几日就一直盯着他们。” “你是说那陈醒他去了抚衙找那巡抚闵鹗元商议?”许维理出点头绪来了。定是那和交代陈醒去找闵鹗元,而闵鹗元又与雅德一起协商该如何找机会袭击自己。想来那清风县知所以会如此草率断案,定是闵鹗元及雅德指示所做。而至于汪府的血案,也有可能是陈醒犯下的。所谓的外来窃贼杀人还真是不假才对。 “陈醒位列十三死神之九,功夫虽然不如我高,可他手下确实相当众多,以我一人之力想在乱军中搭救大人,着实有些困难。幸好有个义仆相救,迟滞了陈醒的行动,奴家才能把大人您给搭救上岸。 大人可要听清哦,奴家乃是白莲教红阳使者沙雩葑。”其实沙雩葑藏了个私心,她是想在许维最困难的时候出手搭救,这样许维才会牢记自己的恩德。凭那陈醒的微末功夫,就算是百剑盟十三死神排行第一的不死圣鹰泉鹕也难敌自己的极心诀第六重太极释天,更别提加上一群无用的帮手。 白莲教红阳使者?那岂不是与那小白脸齐林的师父齐末云乃一个级别的高手?许维心中犯嘀咕了。 “不知青阳使者齐末云夫人是否认识?” “怎么,你也认识齐使者吗?”沙雩葑还真不敢小瞧了许维。齐末云久不出山,听说最近一直在闭关修炼极心诀第七重皇极净土。 白莲教内流派众多,光光那青阳使者座下便有四小门派:闻香、收元、混元、八卦门,而白阳使座下一样是四门派,唯独自己这红阳使孤家寡人。 自夫君贺修死了之后,沙雩葑也燃起收教徒的念头,于是才有了相中许维的事情。 许维怎好意思说是为了与那青阳使者座下的关门弟子齐林为了个女子争风吃醋,打哈哈地转移话题道, “其实只见过一面而已,青阳使并不认得小人。对了沙大姐,什么时候带我回府衙或者去刘家庄也行?” 许维把对沙雩葑的称谓从夫人改成了大姐,这关系近了一层。 沙雩葑对许维从一开始便有好感,故也接受了许维这个叫法,笑眯眯地回答道, “这周围都是百剑盟的人。若我一个人闯出重围自不在话下,但现在还要带上你就有些麻烦,还是等他们撤围再说吧。反正这个地点他们是找不到的,你就放心地在这里养伤吧。你说的那个刘家庄现在可是死庄了,村民早就于前些日子被官府给赶走了,而刘家庄附近的那个绿营,则是全数被百剑盟给杀光了,另有一批人在那边埋伏着。” “幸好当时没向刘家庄突围,不然那就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穴。只不晓得府城那边怎样了?许维听到噩耗开始担忧起府城的情形。 府衙的情形确实比较的乱。当许维一行遭袭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到徽州府衙后,刘翼两手冰凉一片,而银雪则昏倒在地。 为了寻找袭击许维的一切蛛丝马迹以及还抱着一点侥幸的心理,刘翼立刻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包括徽州绿营三支部队及天鹰队所有的鹰卫,还飞鸽要求两江所有的胡庆余堂都要派出人手增援来搜索许维的行踪。而念主心切的银雪则重病不起。 徽州知府在前往清风县探案途中遭强盗袭击,随行亲兵无一人生还,这可大大震动了整个两江官场。虽然每个官员都晓得定是与那两江总督雅德及安徽巡抚闵鹗元有关,可有谁会出面报打不平呢!除了徽州的人马在费家集一带搜索外,就再无一支队伍现身于费家集。 雅德接到刘翼送来的公文后,只稍微看了眼后,除做戏般地落了几滴鳄鱼眼泪,嘴上说什么定要严办此案,不捉获凶手誓不罢休之类的空洞话语外,就别无其他表示。 闵鹗元在当天夜里便来拜访雅德,告知许维身受重伤但依旧脱逃的消息,雅德着实气得不轻。那陈醒办事太不牢靠,居然没把许维一箭射死,现在留了个隐患在那,头疼不已呀。 雅德********期盼许维重伤不治而亡,并关照属下严密监视安徽各地药铺医馆,一旦有许维出现,立刻击毙。 他可不想这么早便让朝廷知晓许维遇袭的事情,想再等上几天,找到许维的尸首后再呈报不迟。毕竟朝廷四品大员在自己辖区内遭盗匪袭击而亡,乃是个天大的案子。虽然有和相在上头顶着,一但老佛爷发起怒来,还是罪名不小。 事情就这般拖着,直到许维神采奕奕地重新现身于徽州府衙内。 在休养了近十日之后,许维终于在沙雩葑的帮助下,突破已然松了戒备的百剑盟弟子的围堵,回到了久别的徽州。 当刘翼看到许维后,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擦了几下眼睛,愣了片刻后才巍巍然发问道, “你,你,你是许大人?” 许维热情地朝刘翼走过去,边走边说道, “怎么,我才去了几日,你就不认识我了吗?” 刘翼喜出望外,一把抓住许维的手,热泪盈眶地呜噎说道, “大人哪,真是想死学生了。学生还以为您以遭了那帮痞子的毒手了。现在终于见到您平安归来,学生今晚终于可以放心睡一个好觉了。” 刘翼为了许维的事,已有数晚未眠,着实辛苦,眼睛都熬得通红。 “辛苦子安了。”许维关切地拍着刘翼的肩。忽然发现少了个人,于是又问道, “对了,子安,怎么不见雪儿的身影呀?” 一提起银雪,刘翼又是一阵的哎声叹气,对许维说道, “大人,雪儿姑娘一听到噩耗,便当场昏倒过去,至今还卧病不起。大夫都说了,这是心病,没法医的。不过现在好了,大人回来了,雪儿姑娘只要见到了大人,便能痊愈了。” 听到银雪为了自己而卧病在床,许维也深受感动。收了这么个为主的丫头,自己没看错哦。许维赶紧急步前往银雪的闺房探视。 来到床塌前,许维已见着卧床不起的银雪,可不是,只短短十余天的功夫,银雪整张俏脸消瘦了不少,面无血色,苍苍白白的,哪有往日那副体贴可人的神态,被思念给折磨得都奄奄一息了。银雪乍一见许维现身,顿时泪如雨下,强支着病体想站起身来,却被许维温柔地按住,他深受感动地对银雪说道, “雪儿呀雪儿,你就快些好起来吧,我还需要你的帮忙,你可别自己消沉下去了哦。这若大的徽州府衙可是缺不了你这个女诸葛哦。” 其实银雪并没什么大病,只是听说了许维的噩耗后怒急攻心,气血不散郁结而发病。现在许维重新现身,银雪也破啼为笑,心病终于去掉了,人也一下精神了许多。 在走入主厅的时候,沙雩葑在身后开玩笑道, “我看那小妮子对你很是中意哦,你就收了她做小妾得了。” 许维摇摇头,正色答道, “我对雪儿有的只是一种兄妹情份,大姐可别想歪了。” 许维不想在银雪的问题上与沙雩葑多纠缠,于是又问刘翼道, “子安,我不在的这几天,府城及督府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一谈起这个来,刘翼就火大了,向许维申诉道, “大人,这世态炎凉呀。您没了着落,那些官员倒像没事人一样,连上府衙询问消息的动力都没有,全都往督府那边钻。” 许维对这一情景早有预料,也不动气,说道, “这也不能全怪了他们。我卫某人与制台大人、抚台大人翻脸成仇,岂能奢望他们雪中送炭?只要不落井下石已是大有良心了。 今日我主要想与子安检讨此次遇刺之后我方的反应。” 刘翼眼眨了眨眼,听出了许维的意思,他是想要趁机重新整合所有麾下部门,以提高效率,再有不测之事发生时,能及时驰援。 也难怪许维有此想法,这百剑盟十三死神悄然出京,行踪不明,而胡庆余堂居然一无所知,情报已是落后。若往后都如此这般,那自己都不要活了。第一次可以这么幸运,被沙雩葑所救,那第二次、第三次呢?幸运之神总不可能一直眷顾你吧! 沙雩葑可是老江湖了,知道许维要与刘翼说几句外人不得而知的话,便知趣地与许维定下约期后飘然而出徽州府衙。 望着一跃而出墙头的沙雩葑,刘翼嘴合不拢,高呼真女侠是也。好奇地问道, “大人,此女子不是那贺沈氏吗?如何与大人一同回来了?” “这是我新拜的干姐。你可别小瞧了她,她可是白莲教数一数二的高手。” 白莲教?刘翼直言说道, “大人,您可千万别与这白莲教沾上边呀。” “怎么?”许维不解地反问。 “这白莲教日趋坐大,宣言所谓的“习教者,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弥勒转世,保辅牛八”等教义,已渐有与我大清相抗衡之意,日后定会有一场可怕的杀戮。大人您若加入白莲教,这仕途凶险呀。” 许维放颜一笑说道, “子安多虑了,我并未想加入什么白莲教,只是想为朝廷打探这白莲教的底细,为日后彻底铲除白莲而做些水到渠成的工作罢了。” “那学生我就放心不少了。对了大人,您想对胡庆余堂如何处置?” “胡庆余堂必须把有关情报收集这一块单独分离出来,而且我发觉风老对打探情报并非很在行,以致浪费了不少人力与物力,胡庆余堂主业还应放在制药救人上. 我是想单独成立个类似前明东厂、西厂之类的机构,单独进行细致的情报侦察,把触角延伸至天下任何一处,这样我们才能从容应对突发变故,不至于慌了手脚。 头领可由风云担任,他毕竟当过一任的捕快,对于这一方面不至于弄得太糟糕。” 刘翼由衷佩服许维那不同常人的思维,花样百出,而且都切中要害。 “新成立的机构也叫锦衣卫吧。明太祖可是个雄图霸略之人,起出来的名字甚合吾意,今次就借花献佛了。 还有,那天鹰队所负责的金狼军训练及杀手培养、刺杀任务的执行也需分开。从今日起,天鹰队改成天鹰卫,专司行刺及护卫工作,由章榕敏负责。另成立个新武卫专司负责金狼卫的兵员补充、训练及一切战斗人员的培训,由你来负责。成立文曲卫专司负责考取朝廷功名人员的培养,由言世铎负责。胡庆余堂不变,只是去掉侦察情报的职责,还由风炀负责,可取天医卫之名。另成立忠烈卫,专司供奉那些为许府捐躯的将士。 劳烦子安兄今夜多多操劳,把所有的细节给订好后,再转发回京师,一月之内执行。” “学生定当效犬马之劳,大人尽管放心。不过大人,对于清风县的案子又该如何处理?” 不提则已,一提许维便恨得牙痒痒。重砸了下椅吧,目露寒光,指示道, “马上派人前往清风县,把那狗知县革去顶戴押入大牢侯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做官的,居然敢下套引上司上钩!这清风县的案子我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不然难平胸中一口恶气。” “制台大人会允许大人这般做吗?”刘翼担心起来。 “不肯也不行。就算闹到朝廷的金銮殿上,我也要破了这鸟案不可,非把所有涉案官员都判了不可,以解我心头之恨,这伤可不能白受了。明日我就去督府拜见我们的总督大人,看他如何向我交代。”许维恨恨不平地说着。 乾隆五十年八月二十二日,由许维亲自修改完成的有关整个许府制度革新的密折,通过各地的胡庆余堂,以四百里加急的方式传回了京师的许府。 按照许维的话语来说,那是古有天波府,今有正许堂。字面也满好解释的,天下之正理,皆出许维是也! 正卫堂辖六卫,锦衣卫、天鹰卫、新武卫、文曲卫、金狼卫、忠烈卫。 锦衣卫依照省份划分为两江、直隶、陕甘、闽浙、湖广、四川、两广、云贵、盛京、黑龙江、吉林、山东、山西、河南十四个镇抚司。 天鹰卫循前例分为四大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按东南西北来划分,设四等,另增设一死士堂,许维把所有练习过邪功已迷失本性的鹰卫全部划归到死士堂内,在必要时做死士用。 新武卫设于福建,因为现任福建巡抚锡宝是自己人,在他关照下可以明目张胆地收人,补充卫军两镇的兵力。 文曲卫与天医卫则在每个省份皆设立分支机构,文曲卫为阳明书院,天医卫为胡庆余堂。 忠烈卫在京郊的福广寺内,并设立了个靖卫神社,以奠祭死者,立首位的自然是许远行。(未完待续,) 第五节 对于曹锡宝的下场,许维早有预料。当消息传到浙江时,许维只是淡然一笑而过,并未迸发所谓的同情之心。官场上彼此利用,互相轧压早已是屡见不鲜,要不得半点的妇人之仁。再者说来,许维的目的也达到了,至少可以让和忙上一阵,不可能再在两广总督的人选上横插一杠,曹锡宝就算是死也死得光荣了。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刘翼问。 “等。我要等那阿桂到了浙江后再细作打算。 阿桂在接到圣旨后六日便从河南河工上赶到了浙江杭州府,不可谓不神速。 伊龄阿与阿桂并没太多的交集,且还是新上任的浙抚,可以说,浙江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也栽不到他身上。但碍于阿桂乃是首席军机大臣,于是在前三日便令杭州首府用黄土重新垫道、沿路每隔五十步扎一座彩坊。届期伊龄阿和布政使许维率文武官弁带全副仪仗卤簿,迎出十里之外大开庄专候大驾。伊龄阿一边命人打场子,一边命人到前头驿站打探阿桂的行程,那探马竟似流星般穿梭往来飞报。 伊龄阿与许维一样,都是新任命的,他对许维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二人在一起,有时一个时辰闷不出一句话来。 许维也不与伊龄阿讲话,自个与刘翼闲聊起来。还没过多久,最后一道快马回来,戈什哈滚鞍下来,用手遥指道:“桂中堂已经到达拐弯处!” 许维手搭凉棚看时,果见前面不远驿道拐弯处一乘八人抬绿呢官轿。只是卤簿仪仗出乎意料的少,前头八名带刀亲兵,一色六品武职服色作前导,轿后八名护卫,都是五品官,骑着高头大马,气字轩昂地随轿而行。 伊龄阿怔了一下,狐疑地问许维道, “许大人,那会是桂中堂的队伍吗?这人数也过于少了点吧!” 许维可不比这伊龄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烟花巷中女,八旗勋贵,浮侉公子。他淡然一笑答道, “这便是桂中堂的作风了。伊大人在桂中堂前可别显得太过奢侈。快放炮奏乐吧,不然都快到跟前了!” 顷刻之后大炮三声,鼓乐大作。乐声中大轿缓缓落地,早有一个亲兵挑起轿帘,脸上皱纹纵横、微翘的下巴上留着一绺半苍的山羊胡子、不苟言笑的阿桂款步下轿。他身穿九蟒五爪蟒袍,外套一件黄马褂,起花珊瑚顶后拖着一根双眼孔雀花翎,站在轿外轻轻地弹了弹袍角,径向伊龄阿及许维等面前走来。 “奴才伊龄阿,率浙江省城各有司衙门官员恭请万岁圣安!”伊龄阿深深叩下头去。而一旁的许维也不敢太过怠慢,有模有样地也请了个安。 “圣躬安!” 阿桂扬着脸答应一声,弯下腰一手挽了伊龄阿,一手拉起许维,说道:“二位老兄别来无恙?你们可皆是履新而来,还需精诚合作才是,不然浙江之颓风可扫不清啊。” “托中堂大人的福,我等二人身体具是康健无比,也必会像中堂大人所说一样精诚团结,互勉前行,厘清浙江之亏空。大人还请先往抚衙坐坐,待得晚上再设宴好接风洗尘。” “去抚衙坐坐可以,这接风洗尘嘛,我看就算了。走,二位,我们就去抚衙好好聊聊事情,若有你们二人的顶力配合,我这趟差事可就办得轻松多了。”说着,阿桂便左右各牵一只手,三人朝着抚衙方向走去。 “伊大人、许大人,本相先在此恭喜你们出任浙江巡抚及布政使一职了。”阿桂坐在抚衙的太师椅上不愠不火地说着官话。许维从阿桂的面容上可没看出半丝的高兴劲。 “这都是皇上圣明,做臣子的只能是皇上说打到哪就打到哪,卖力干活以报皇恩,其他的实在谈不上什么的。”许维抢在伊龄阿前头说了话,而伊龄阿也索性闭口不谈。 “呵呵,以许大人的才干,这浙江布政使一职其实也挺委屈你的,听说两广总督富勒浑犯事被押解进京,这个空缺似乎以你的呼声最高啊。”阿桂话锋一转,又说道, “二位大人,本相前来浙江之缘由,你大概也知晓得一清二楚了吧?” 许维眼眨了眨,再次插口并轻描淡写地答道, “桂中堂大概是为了窦光鼐参奏曹文埴曹大人徇私枉法的事情吧?下官倒是认为这窦大人也是尽职尽责了,以学政身份,详细调查浙省亏空一案,着实辛苦。这其中若有些许错误,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绝不是可以含糊而过的小事一桩。窦光鼐分明在恶意中伤曹文埴曹尚书。伊大人,你以为呢?”曹文埴是阿桂的门人,自然连带着阿桂对窦光鼐的印象也差了许多。 伊龄阿只四十出头,国字脸上两道剑眉挑起,一条乌黑的辫干直垂到腰际,还用米黄绒线打了个蝴蝶结。他从阿桂与许维的话语中嗅出点剑拔弩张的味道来,于是重重咳了咳说道, “二位大人,下官虽初任浙江巡抚一职不足半月,不过风闻窦光鼐查案时无礼之处甚多,实该小惩一番。” “许大人,伊龄阿大人与你一样同是初到浙江为官,他看事就看得很清楚嘛!”阿桂见伊龄阿支持自己,转而开怀大笑。 许维心想,你堂堂一个军机大臣,用这种口气给我讲,自然是摆明了袒护那曹文埴的。自己若当面让阿桂下不了台的话,也不太实际。能推则推,由着他把这案给弄大起来,到关键时候自己再出手。 许维退一步说道, “桂中堂,下官虽与伊大人同是新任,但伊大人毕竟执掌浙抚印信,对于整个案子比下官理应清楚万分才是,一切听凭桂中堂及伊抚台处置。” 阿桂内心冷哼了一声,你许维会不知道?那窦光鼐明明就是经你的鼓动才上书参奏曹文埴的。也好,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调理这个窦光鼐的。 阿桂目光大盛,冲着许维说道, “既然伊、许二位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放手去办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说完便重重拂袖而去,算是给了许维个下马威。 伊龄阿看在眼里,那心头可乐开了花,好啊,姓许的挨了排头,看他在浙江还怎么威风得下去。 “许大人,您看钦差大人下一步会如何走?” 许维耸了耸肩,装作无奈地答道, “我怎么晓得。就让桂中堂去折腾吧。” 送走伊龄阿之后,刘翼被召进了书房。 “子安,立刻广布眼线,务必要盯紧阿桂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行动都需向我汇报。”许维胸有成竹。 “是,子安马上去办。 大人,我们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才能反击?看桂中堂那模样,分明不把大人放在眼中。” “阿桂他可是头老狐狸,就让他去折腾吧。现在也只能先牺牲一下窦光鼐,好让整盘棋在事先布好的局子里下。我不等别的,就等阿桂的结案呈词!哼哼,到那时看我如何出手。以阿桂护短的个性,必会中招的。”(未完待续,) 第六节 黄梅案的关键就是许维故意以窦光鼐半虚半实的参劾来刺激乾隆,最理想的莫过于阿桂一一驳斥窦光鼐所有不实的地方,而乾隆听信并作出处置后,自己再把收集到的黄梅假弥亏科敛证据提交上去,集中攻黄梅一点,为窦光鼐正名,那样就能突显自己的才干。 一切都在许维的算路之中,那是因为阿桂尚在起程赴浙的途中,就向乾隆帝陈述此次清查亏空‘总以核对卷册与实贮之数,乃一定不移之理‘,同时还指出,窦光鼐仅凭后任及署事者一面之词,必多波累蔓延。这些情形都已经由锦衣卫秘报回来。 平心而论,阿桂讲的清查亏空方针从道理上讲确实无懈可击,也的确是官场通行的‘一定不移之理‘。但实际情况往往是,上司盘查,可以挪东补西,蒙混过关,正像查办甘肃通省贪污大案所暴露出来的问题那样,仓库里根本就没有本色监粮,但查勘的钦差大臣袁守侗一到,黄澄澄的粮食早已如数实储在仓。 所以阿桂的办法实际与昔日的袁守侗以及尚在浙江、已经清查完毕的曹文埴等人并无二致。 查出‘实贮之数‘,又谈何容易?那么真要查出亏空底里又当如何着手呢? 按许维的理解,真要查亏空,绝不能遵循官场通例,走过场,说空话,做表面文章,必须另辟蹊径,专找‘后任及署事者‘以了解亏空实际情形。清查亏空不怕上司盘查,最怕后任接手。后任接手,则自顾考成,无不过细查核。 但若真那样做了,许维可就得罪人海了去了,给自个竖的敌人不是一个两了,而是按批次来算。这还仅局限于浙江一地,若乾隆爷脑袋一热,全国推广,好嘛,许维许大人那就把全大清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全得罪干净,满世界都是仇人。 许维不可能自己亲身上阵犯险做这种事,那就必须要有个弃子来做,很不幸,窦大人被许维给挑中了,几番接触之后,无形中窦光鼐便接受了许维查亏空的思路,还傻乎乎地认为是自己想出来的,冲动地开始报效皇恩的无知行动。 一句话,受命主持查办浙省亏空的阿桂尚未踏上浙江的土地,与窦光鼐尚未交锋,就对窦光鼐深怀成见。 所以说,阿桂在浙江的所作所为若不受许维的掌控,那还真没天理了。 驰抵省城杭州第二天,阿桂就在钦差大臣行辕召集浙省高官集中谈论有关窦光鼐奏报浙省亏空案相关事宜。当许维的轿子落在钦差行辕门口时,他眼尖,瞅见伊龄阿也就快自己一步,人才刚走到行辕口,便高声呼道, “精一兄,留步。” 伊龄阿听到身后有人呼,便转身一看,居然是许维这难缠鬼,倒是立刻停住脚步一脸和气地说道, “原来是九衡兄,今日怎么如此之早便到这钦差行辕来了?平日里见你来我衙门可从没准时过啊。” “哈,精一兄还真是风趣。我正想问问这钦差大人一大早就把我等呼来所为何事?”许维故作不知地问。 你姓许的会不知道所来何事?那窦元调若没你挑拨,哪能如此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生事端!伊龄阿不大看得起许维,整个惹事猴子。” “广廷公乃是朝廷重臣,他之思虑我等做下属的岂能随便揣摩得出来。走吧,一起见广廷公便知他要说何事了。”你许维不肯明着问,老子也跟你糊涂地答。但凡能做得上满清封疆大吏的可没几个手段差的。 伊龄阿及许维这两个浙省一二把手外人看来相当和睦地一前一后步入钦差行辕,而此刻行辕内早已立满了不少官员,见到伊龄阿及许维都纷纷打招呼,‘抚台大人,藩台大人。。。。。。’称呼连绵不断。 阿桂见伊龄阿及许维连袂而来,也很给面子地站了起来朝伊、许二人拱拱手道, “伊大人、许大人,请坐。”随后威严地环顾四周后说道, “既然诸位大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讲事吧。” 伊龄阿坐于左,许维坐于右,其他官员见伊、许落座,于是也纷纷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窦大人,听闻你上给皇上的折子里参劾永嘉县借谷输仓及平阳县借端勒派,可有其事?”阿桂首先便把矛头指向了端坐于大堂尾端的窦光鼐。 阿桂这话一出,惹得紧挨着窦光鼐坐着的西昌县知县侯文鼎有些不安,悄悄地两手抱着屁股底下的椅子向后挪了挪,那个举动非常的明显,所有人都看到眼里。许维忍不住出言说道, “侯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你这椅子还会自动走路不成?” 侯文鼎被许维这么一讽刺,那是退也不是,回也不是,尴尬地定在那里。阿桂倒是大袖一挥,大度地说道, “侯知县既然不愿坐于窦学台身边,那就往后挪挪,许藩台勿需太过于再意。” 你个死阿桂,这架式摆出来谁还不晓得你要动手对付窦老头了!许维心中暗自数落了一句。 “窦大人,你折子上所参劾的内容究竟是询问了当地的哪位秀才、童生、乡绅、地方官员?还请明确告知,本大臣好逐一核实之后禀明皇上。 窦光鼐眼一翻,那倔强脾气也上来了。这钦差大臣明摆着与自己不对付,心中老大不快,于是没好气地语气极为生硬地回答道, “禀大人,这向下官举报之人因人数实在众多,姓名无法一一详细记忆,还请见晾。” 阿桂愣了下,好嘛,这窦光鼐脾气倒是硬得很,居然对钦差问话如此答复,好,本钦差大度,不与你计较,于是接着又出口询问起另一个问题: “学政在折中曾参劾藩司宝住进京所带银两‘动以万计‘,请问确数多少?学政之意谓盛住收受下属馈赠,请问馈赠者究为何人?” 窦光鼐乍一听就火冒三丈高,你堂堂的钦差大臣,朝廷重臣,也不是没审理过案子,他宝住带多少银子进京行那贿赂之事能详细告诉我吗?律载‘与受同科‘,馈赠者敢舍命检举吗?这分明成心刁难人! 于是气呼呼地回道, “大人您所提下官无法指实!” 看到窦光鼐吃瘪,一旁的曹文埴、伊龄阿以及钦差大臣众多随员等或掩口而笑,或不屑地看着受窘的老窦。 阿桂又发问道, “学政原参前任总督富勒浑过往嘉兴、衢州、严州地方时家人婪索门包一事,请问何人给与门包成百上千,此事学政又得自何人告知?” 窦光鼐此刻很是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婪索门包由来已久,几成定例,人人尽知,这又何须问!” 双方对峙的味道渐浓,而许维则闭眼修心养神,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神态。 阿桂穷追不舍,继续追问, “学政原参内有‘收受门包,其主不知‘,学政既然其主不知,何由而知?” 问到这便有拿老窦开涮的味道,窦光鼐也不是傻瓜,索性缄口不语。惹不起我不讲话还不成。窦光鼐既然不开口回话,那这场好戏也就没法演下去了。阿桂又问了几次,见窦光鼐均闭口不言,于是朝在场的官员说道, “既然窦大人哑口无言了,那就散了吧。” 窦光鼐首先走人,临走前还踢翻了坐椅,以示心中的极度不满。紧随其后的是许维,他朝阿桂拱了拱手道, “桂中堂,下官也先行告辞。”话说完便追那窦光鼐而去。 钦差大学士阿桂对会同查办大臣窦光鼐的第一次质询也就这么不欢而散。(未完待续,) 第七节 乾隆五十年十月初五这一整天,许维都在县上微服私访,探听汪府的虚实。也没白受累了一天,从中许维还是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诸如小翠乃是贪汪府的钱财而与汪信强好上,这小翠天生水性杨花,在外还瞒着汪信强勾搭了不少男人;而汪信强贪得无厌,一心想谋得家产,与其姐早已不和多年;汪老夫人瘫痪多年,对汪秀心、包秀琳早就恶语相待;马晓秋看上了汪秀心,托媒人上门提亲,却被汪老夫人一口回绝;汪福之子汪仲与包秀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汪福与汪仲两父子早已交恶、关系几近破裂。。。。。所有街上听来的话中对汪府的养女包秀琳评价极为正面,从她身体现出的都是传统女性的美,看来这包秀琳很得人心。 十月初六,许维与刘翼及徐介、刘松加上五六个衙役再次来到了汪府探望包秀琳的伤势。 此时的包秀琳伤势已大有好转,她正好奇地看着许维等人。那一抹淡淡的红晕,使得她那苍白的脸颊生色不少。她往右边斜躺着,正对着门,用枕头支撑着尚裹着厚厚的纱布的肩膀;纤细白析的玉手,安静地平放在被子上。 马晓秋也端坐于包秀琳床前,尽责地看护着自己的病人。 “二小姐,我们府尊大人为能尽快破案,特意从徽州兼程赶到这清风县来。希望你能把当晚所看到的一切尽皆讲出来,让正凶伏法。”刘翼替许维问话。 包秀琳点点头,深深呼吸了一下,开始叙述道, “当晚我已经入睡,也不晓得几更天,总之是被姐姐的叫声所惊醒。那时我正要下床点灯去姐姐房中看个究竟,但就是在突然间,一个陌生的感觉靠近了自己。当时我能体察出有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包秀琳的声音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令人恐惧的沉默。 “房间是暗的吗?”许维又抛出这个问题来。 “一片漆黑,连月光都被遮挡住了。我那时总觉得有个恶鬼在悄悄地逼近自己,那双干枯的手在往自己的脖子上靠。”越说越紧张,包秀琳的身躯都开始发抖起来。 “这可能是受惊吓过度吧,府尊大人还是尽量少问这类的问题吧。”马晓秋以一个医士的角度说道。 “我知道那个恶鬼一直呆在房中,但我终于鼓起勇气,缓慢摸索到放刀石的地方,想打亮灯芯。就在那时,我碰到了一只手。” 包秀琳那本已恢复一丝血色的双唇重新失色,开始颤抖起来,恐惧的神色深入她睁大的双眸中。 “我不顾一切地想往后跑,可双腿就是迈不动,想试着叫喊,也喊不出一丝的声音。我听到身后一个脚步声在一点点地靠近自己,最后便是后背一阵冰凉,一个硬东西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说到恐怖处,包秀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脯也起伏得厉害。 “你再好好想想,这碰到的手有没什么特征或者你有没闻到什么味道?比如香味?”刘翼启发着包秀琳。 “嗯,应该是有些味道吧,香香的,可以肯定是女性的味道,就是前门大街王麻子的脂粉铺里卖的一种吧。”在刘翼的启发下,包秀琳终于想起了什么。 “那脚步声实在分辨不出是谁的吗?”刘翼不甘心地继续诱导着。 包秀琳死命地摇了几下头,惊恐的眼光望了望房中的某个人,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最后以低沉震颤的声音答道, “我听不出来,听不出来。” “为什么不直接说是我的脚步声?我脸上打的粉就是王大麻子铺卖的。”在旁的小翠突然高亢、尖利大笑起来。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小翠,这个未来的管家人。 “小翠,你这是干什么。在府尊大人面前如此不恭,还不给我闭嘴。”汪信强大为光火。 许维此时的兴致来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翠,这个胭脂粉打得恰到好处、资色尚佳的女人。她有精明女人的样子,内在里又有种成熟女人的风骚,高挑修长的身躯,配上那自信的神情,足以构成迷人女性的特征。若说小翠有杀人嫌疑,单看外表许维便信了七分。这种女人一般都能为了钱财而不择手段,在许维破获的案子里占相当的比例。 “你别管我。那个小贱人可是存心想让整个汪府跟她一起陪葬。”随后更是直接把手指向了尚躺在病榻上的包秀琳,冲着许维说道, “大人,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杀了大小姐的。” “小翠,你怎能这样说呢?”包秀琳喘息着说。 小翠的反控让在场的众人都一时愣住了,实在是突如其来呀。 “老爷好心带她进了汪府,并收留她为养女,可她却不思报恩,反而处心积虑地想把汪府的人一个个杀光。现在她先杀了秀心大小姐,因为秀心大小姐是目前管事人,为人精明强干,若不先除掉她,她就不可能轻易地再除掉我们这些眼中钉。” 床上的包秀琳悲哀地一一看着许维等人,她的眼神中没有哀怨,只有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有被小翠冤枉的无辜表情。 “你当真这么认为是二小姐杀了大小姐吗?”许维再次问道。 “是的。二小姐有这个胆子杀人。” “杀人总有动机吧!” “她就是想独吞这汪府的百万家产,与她的情人比翼双飞。” “证据呢?你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说二小姐是杀人凶手吧?” “我没有证据,但这绝对是事实。” “没有证据岂能胡乱诬陷他人。本府念你也是想帮官府破案,姑且饶过你一回,不怪罪于你。” 似乎这口气难以咽下,惟恐天下不乱似的,小翠又神神秘秘地朝汪信强问道, “信强少爷,好像你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吧?它放在哪里?” 被小翠这么一问,汪信强顿显不安,儒弱地回答道, “放在抽屉之中,已于十余天前不翼而飞了。” 这可有意思了,汪信强手上居然也有一把匕首。 徐介性子急,马上喝问汪信强道, “大胆汪信强,手中藏有匕首居然匿而不报,该当何罪?我看你八成就是凶手。” 被徐介这么一说,汪信强马上脖子红气粗地大声辩解道, “大人,小人是有把防身匕首,匕身上还刻有姓名,可早就不知被谁给偷走了,怎能怪到我头上呢?” 见局面越搅越乱,出于对包秀琳健康着想,马晓秋出面说道,, “我看今日也问得差不多了,二小姐还需休息,各位就请回吧。” “慢着。”小翠出声阻止,矛头还是指向包秀琳道, “各位大人,二小姐她偷走了信强少爷的匕首,这是我亲眼见到的。也就在十几天前,我见到二小姐在信强少爷的房内,不晓得在做什么事。” “小翠,我不晓得我在哪里得罪了你了,以致你是如此的讨厌我。”包秀琳掩面难过地哭泣起来。 “哪里得罪了我?你根本就是个蛇腹心场的恶毒女人,你聪明地掩藏起心内的杀机,你一直就在谋划着杀害我们所有人的计划。。。。。。”小翠越说越激动,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够了够了,小翠,你今日实在是太激动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马晓秋打断了小翠渐渐失去理性的责难。 马晓秋平日在汪府的身份超然,故也受到大部分人的尊敬,也包括小翠在内。于是在马晓秋的大喝中,小翠终于恢复了平静。 “信强,你先带小翠回房吧。”马晓秋对汪信强说道。 小翠一言不发地随着汪信强走了出去。 好好一场闹剧就这样落幕了,许维感到很遗憾,只能朝马晓秋道别说道, “马大夫,今日就这般吧。等二小姐痊愈了,我再来拜访,告辞。” 出了汪府,许维长嘘了口气,漫不经心地说道, “今日可真是大有收获呀。”随行三人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许维的意思。刘翼大胆问道, “大人,您这是何意?” “好戏还未开锣,我们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行。汪府的事情比较复杂,我也未看透真相,只能等待再等待,我有预感那凶手会再一次行动。明日子安安排几个鹰卫去汪府日夜监视,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做的。”(未完待续,) 第八节 十月初七一大早,许维起床后刚用青盐涑完口,刘翼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慌张地冲许维说道, “大人,不好了。汪府又出命案。” 许维眉毛拧在一块,叹息自己为何不当晚便立刻加派人手监视汪府,凭白又错过抓获凶手的机会,于是询问道, “是汪府中哪个死了?” “汪府少爷汪信强。” “怎么死的?” “跟他姐一个模样,正面挨了致命一刀。这就证明大人的看法是正确的,此案绝非是简单的窃贼入室抢劫杀人案。” “走,速去汪府勘查现场。” 许维以最快速度又一次来到了汪府,大清早的汪府被死亡气息浓浓地遮盖着,让许维都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个府第还真是被死神看上了,连续有三人在短短一年时间内相续死亡。先是一家之主汪有玄死亡,随后更有其长女汪秀心死亡,养女包秀琳重伤,直到今日的汪信强死。 汪信强死在自己的房间内,死时正好斜靠在椅背上,身体有点往前垂弯,而一把匕首正好不偏不离地正插中心脏,一击毙命,那双眼睛始终睁得老大。他的眼珠子本来就有些凸,现在更因某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诧异,更加从眼中往外凸。 一名忤怍过来禀报道, “大人,此人于亥正时分死亡,致命伤乃是匕首直中心脏。” 徐介听完之后只扫了下汪信强的尸体就对许维说道, “大人,这汪信强死状与其姐相似,连时辰都不差分毫,二人表情又都是这般惊诧,只是这汪信强身上多出了把凶器。” “看来应该是熟人所为。”刘翼据此情景下论断道。 许维从死尸身旁检起一卷书,稍微翻了翻下,又瞧了瞧还亮着的蜡烛,跟着把插在汪信强胸膛的匕首拔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阵,下定论道, “汪秀心与汪信强之死皆为一人所为,可定为有预谋的凶杀案,绝非普通窃贼所为,贵县可有异议?” 徐介目睹汪家姐弟死亡,早就相信是预谋杀人案,佩服地说道, “大人您英明神武,包青天转世,下官敬仰万分。恳请大人指点下官迷津。” “凶手把隐藏的匕首重新拾回后,选好时间进屋,那时汪信强还在挑灯看书,他并不在意其进来,直到凶手拿出匕首捅进自己的胸膛中。而汪秀心也是如此,她点灯后把凶手迎进屋内,至少闲谈了一盏茶功夫后,凶手才拿出偷来的匕首刺杀了汪秀心。因走得太匆忙而忘了吹灭蜡烛,留下了些许破绽。 可以肯定的是,这凶手乃是汪府中人,他意图转移官府视线,妄想以一般行窃案蒙骗官府。” “那为何包秀琳被刺时,居然屋中一片漆黑?”刘翼不解地问。 “每件事都有其独特的理由,只是我们暂时没想到或没看到罢了。或许当时凶手另有谋算也未可知,这一切只有等案情大白于天下时才能知晓。 凶手如此着急杀人,就是怕被汪信强识破,他的马脚已经在逐渐显露:比如两次遇害人尖叫声的不合理的间隔时间。三个房间的灯都亮着的,两个是杀人前就亮着,一个则是于杀人后再点亮,怪异呀。再有便是包秀琳所描述的那只黑手并没强行进入的迹象等等,相信不久就能抓捕归案。 子安,再加派人手秘密监视整个汪府,不出所料的话,这凶手胆子特别的大,还会趁机会再次动手的,那时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了。” 从门外进来一个衙役,他朝徐介禀报道, “大人,刚才有一人行为鬼鬼祟祟的,一直在房外偷窥,被小的抓到后,他便称有重要线索禀报。” 徐介恼火地骂道, “你这没头闹的家伙,这种谎言也信?摆明是凶手的探子,还不赶快把他关入大牢,待本县回衙后细细审问。” 那名衙役正要转身出去,却被许维给拦下了,只见他朝徐介说道, “徐知县,此人我要亲自见见。” 徐介见风使舵,朝衙役呶了呶嘴,训斥道, “还站着干么,还不把那人给带上来让许大人问话!” 被带进来的人与汪福有七八分相似,一看便知是汪福的独子汪仲,人矮小,肩膀微向前弯曲,大大的一个头不协调地顶在颈上,略带结巴的腔调向许维及徐介行礼作揖说道, “见过府尊大人、老父台大人。” 许维威严地问道, “你可是汪府管家汪福之子汪仲?” “正是小人。小人要向大人您举报一人,应与府中三起命案有关。” 许维精神一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关切地说道, “有何知情就速速道来。” 汪仲说道, “小翠昨晚亥正时分进入汪少爷的房中,随后便神色慌张地退了出来。今日我听闻汪二少爷被人杀死于房内,便觉得应该过来向官府举报。” 许维一时陷入沉思中。 在旁的徐介一听,这还了得,自己早就觉得小翠可疑了,为了能在许维面前弥补自己的无能,赶紧抢着说道, “来人呀,赶紧拘捕小翠归案。” “徐大人你太心急了,先别这般冲动。叫来问问便是,无需用上抓捕二字吧!汪仲,你怎会在亥正时分瞧见小翠的呢?”许维先是出言阻止而后更是仔细地询问起汪仲来。 汪仲不好意思地答道, “大人,小的昨晚正巧闹肚子,从茅房解手归来后意外发现了小翠的身影,于是就暗中跟踪其,直至发现小翠进了少爷的房间。今日早上便听到少爷被人所杀,故前来举报小翠。” 许维把汪仲夸赞了几下后,把他给打发走,正要对众人讲些什么时,后边靠后院的那扇窗户附近突然发出异响。清风县捕头刘松迅速靠了过去,推开窗,发现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在远去,而窗纸上也被挖了个小洞。 “许大人,窗前有个女子偷听,她已匆匆离去,看其穿着极像小翠。”刘松惭愧地说道。 女子?徐介又自作聪明地说道, “大人,这定是小翠在此偷听。” 许维郑重其事地对徐介说道, “案子一天未破,便不能胡乱猜疑,破案讲究的是证据确凿,那样才能使犯人心服口服。贵县看来素以主观办案呀,这可要好好改正不可,否则清风县日后必不太平。” 被许维数落了几句,徐介满面通红,不敢再作声。 “刘捕头,你去召来小翠,现在确实需要问一下她昨晚的行踪。” 很快小翠就来到汪信强的房内,当她见到汪信强的死尸后,马上便撕心裂肺般哭泣起来, “汪郎,你这是怎么了呀?”小翠伏倒在汪信强尸身上痛哭不已。 许维一直都在暗中仔细观察着小翠,偶然发现她的眼中有不自然地呈现出一丝慌张的神态,但只片刻就掩饰过去。 “小翠,本府问你,昨晚亥正时分你人在哪里?”许维问到。 “在自己房中休息。” “大胆小翠,居然不老实交代?”徐介端起父母官的威严,威喝道。 “徐大人,究竟是你审还是我审呀。。。”许维不悦地说道。 这徐介有时还真惹人讨厌,动不动就自作主张,难怪都四十好几了,一点政绩都没有,还窝在知县这个位置上。被许维骂了一句后,徐介低垂着头不敢再吭声。 “没有来过汪二少房中吗?” “没有。”小翠先是沉默了会,然后才底气不足地答道。 “既然你未到过汪二少的房中,那本府就不再多问了,你请回吧。” 直到小翠消失于房外后,许维又让刘翼把马晓秋给找来。 “马大夫,你昨晚到过汪府吗?” “来过,是为了二小姐的病情。” 许维关心地问道, “二小姐病情如何了?” “再过两三日就能痊愈,只不过现在还不能下地走动,她太虚弱了。” 许维哦了一声,又问道, “那马大夫是几更走的?” “大约在亥初时分吧。”马晓秋没有任何表情地答复。 随后许维又传唤了汪福。汪福一样对当晚的情形毫不知情,问他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跟着到了老夫人房间,也问了几句,汪老夫人一问三不知,只是听到汪信强死了之后,才干嚎了几声,以表示哀伤,从她的脸上倒是看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来。 在返回县衙的途中,刘翼忍不住问, “大人您莫非怀疑马大夫?”依据刘翼自己的调查发现,这马大夫同样缺乏不在场证据,他总是在汪府中人被杀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不过随便问问,子安不要多疑了。 “大人,您就这样把小翠给放走了?她可是嫌疑最大的人。”见小翠被放走,徐介使个眼色让刘松出面说话。 许维直到现在,对于汪府的连环命案终于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还有些疑点想不通,所以不愿意打草惊蛇,想在收集完所有证据后再捉拿凶手归案,于是回答道, “要说起嫌疑来,这汪府所有的人都有嫌疑。而且单从已有的线索中我们无法找出任何能直接指认小翠就是真凶的证据。仅凭包秀琳的一面之词,所猜测到的可能是女性的手触碰到她的供词,就断定小翠杀人,那不行。说小翠进入汪信强的房中,却无人证明她确实杀害了汪信强。若她狡辩说进去时汪信强已死那又如何。所以当前最好的方法便是派专人盯紧那小翠,而对汪府中的其他人也严密监视起来,等待凶手的再次出动吧。我有预感,凶手还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的。 凶手越来越急不可耐了,他可能认为最危险的时刻反而是最安全的,所以肆无忌惮地疯狂杀人。不过到现在还不是擒拿她的最佳时候。” 十月十三日,就在鹰卫毫无进展而许维等得又极不耐烦的时候,县衙来了个客人。许维眼一亮,居然是刚刚痊愈的包秀琳包二小姐。她脸色不再苍白,肩膀上也不再打着绷带,不过依旧给人种虚弱的印象。虽没打胭脂,可依旧显得艳丽绝伦,举手投足都带着女性的娇媚。 “见过府尊大人。” “包小姐不在府中静休居然有空到清风县衙来了,真是没想到呀。”许维笑呵呵地说。 包秀琳严肃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小女子是想到一件有助于破案的事情,特意赶到县衙中来,向您禀告的。” “那就请说。”许维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 “老夫人的脚疾早已痊愈,根本不再有瘫痪之苦!而且大哥遇害那晚,我在床上听出了老夫人的脚步声,她曾经于亥初时分出房,直到亥正时分才回房。” “什么?”听到包秀琳的说词,许维愣住了,这可有点出乎意料呀,平白给案件的侦破增加了波澜。不过若自己猜想正确的话。。。。。。 但一切皆有万一,还是去老夫人房内查个究竟吧。 一行人急匆匆地刚到汪府门口,便见到汪府老管家汪福老泪纵横,颤微微地从府里跑出来,一见到许维就跪在地上猛磕头,话都说不出来。 许维见状,赶紧把汪福给扶了起来,好言劝说道, “老管家,你这是怎么呢。有何事尽管道来,本府不会坐视不管的。” “大人哪,您,您,一定要为犬子做主呀。” 许维一惊,不会那汪仲死了吧? “犬子今日无端死于非命,其状惨不忍睹,还望府尊大人擒拿凶手,以慰我儿在天之灵。”汪福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可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简直就是人间一大悲事,与汪仲自小青梅竹马的包秀琳听说后更是昏倒在地。 许维直摇头,看来还是低估了凶手的性情,她真是凶残至极。 汪仲也死于自家房内,眉心处插着把小匕首,直没匕顶,鲜血流满了整个脸庞。他的尸体横躺于一副山水画前,左臂伸直,右臂弯曲,似乎想拿什么东西。他圆形的大头有些倾斜,大概是匕首冲力太大的缘故吧。细细的血流从眼睛上方的小洞沿着鬓角淌到地板上。 许维仔细观察了汪仲尸体一会,又打量了那副山水画片刻,眯着眼睛注视了好半天后突然很隐蔽地用手指骨敲了敲墙后对汪福说道, “老管家请节哀顺便,这名凶手我一定在半个月内给你抓出来,以便祭奠这汪府所有冤死的亡灵。 我还有事要询问老管家,这汪仲乃是何时死亡的?” “也就是二小姐出府后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他对老朽说要进屋取样东西,叫老朽我在府外等他。可老朽在府门口左等右等了半个时辰始终不见他出来,感到事情有所不妙,赶紧领着三四个家丁,把紧锁着的房门砸开,而后就见到这个场景了。” “一个时辰?那应该是在包秀琳到达县衙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包秀琳应该没有作案时间。我看会不会是那汪福自个杀了自个的儿子?有听说他们可是父子不和的传闻。”刘翼小声对许维说。 许维没理会刘翼的话,继续问道, “那房门当时是从内锁住的吗?” “是的,犬子确实亲自把房门从内反锁,这也是老朽亲眼见到的。我们汪府所有的房门皆有内外两把锁的。”汪福又补充道。 “看情形,这名凶手正面来到汪仲跟前,直接就给了他一刀,可奇怪的是汪仲居然不作任何抵抗,简直视那凶手如无形,真是奇怪呀。”刘松作捕头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复杂的案情。 “是啊,这还是个密室杀人案,窗户全部从里面锁住,而门也从内关着,外人想进入室内,有些不大可能。”徐介抬头望了望屋顶,感慨万分。 一桩密室杀人案,案情越变越复杂,但真相也相对快要浮出水面了。这次袭杀汪仲,反而让她露出了致命的破绽。只要看过老夫人,再去某人房间调查该案就可水落石出。许维想。 在汪老夫人房内,汪老夫人继续半卧于床上,精神很好地看着不速之客许维道, “许大人,您怎么又到老身房内看望来了?实在很是清闲呀。若这般清闲,还不如把那个凶手给抓住为好。” 许维不理汪老夫人的讥讽,紧盯着汪老夫人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道, “老夫人,听闻您的瘫痪之症早已痊愈,为何时至今日还装病在床?” 汪老夫人全然无防备,一下被许维说中要害,顿时慌了神。 “是不是老夫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开口?”许维凑近了汪老夫人。 。。。。。。 四月十六日晚亥时,一个黑影动作神速地潜入汪老夫人的房内,趁着老夫人小睡的片刻时间,在其常喝的药酒中下了些药粉。就在其正要离去之际,房内一时火光大亮,许维从隐蔽处走了出来,冲着那人鼓掌说道, “好毒的心肠呀,居然还想嫁祸于老夫人,让其背上个畏罪自杀的罪名。” 刘翼、徐介、刘松都很好奇这个凶手会是谁,定睛一看,脸上都现出‘不可能’的表情。 在经过连夜突审后,真凶终于把所有的犯案事实都招供画押。在探其犯案缘由时,居然发现了和的影子,他的得力助手程立文曾现身于清风县。也是他的挑唆,才使得真凶起了杀意,也让和设局陷害了一次许维。 不晓得读者是否猜出真凶到底是谁了?对!正是那个包秀琳。 包秀琳之父与汪有玄乃是结义兄弟,二人年轻时以抢劫为生,在一次抢得一富商的钱财后分道扬镳,包父继续抢劫,而汪有玄则转行经营煤矿,进而发了大财。不幸的是,包父一次意外失手,被抓入狱,在狱中供出了汪有玄,而汪有玄那时已是有地位的大商人,哪肯让丑行败露,故贿赂狱卒毒死了包父。由于愧疚,汪有玄收养了包秀琳。 不知何种缘由,这事被程立文知晓,他献计于和并亲自出马来到清风县,把实情告知包秀琳,还详细地免费送上恶毒的连环杀人计划。再加上包秀琳爱上了马晓秋,而马晓秋却喜欢汪秀心,这足以让包秀琳嫉妒,让她产生杀心。而程立文所提的暗杀步骤,在包秀琳看来确实是天衣无缝,所以也就接受下来,开始准备在合适时机行动。另一方面程立文则安排百剑盟高手伏击可能来查案的许维,以致许维于死地而后快。 包秀琳先是于半年前毒死了汪有玄,而后在一个雪夜敲开了已就寝的汪秀心,在汪秀心点亮蜡烛与她谈了一会后,包秀琳直接掏出从汪信强房中偷来的匕首捅死了汪秀心。第二个受伤的则是包秀琳自己,她把匕首安于门把上,自残自己,而门把上也才出现了凹陷,因为太急,包秀琳忘了吹灭汪秀心房内的灯笼,这也是为何汪秀心房内点着灯而包秀琳灯却是暗着的原因,这也是致命的漏洞,使得许维第一次对包秀琳起疑。 而小翠的检举,在当时来说确实是案件的真相,可惜没人能察觉出来。 为了除掉汪府的长子,包秀琳又趁机来到汪信强房中(包秀琳身体如此强悍,则多亏了程立文的传授,他把百剑盟的一种内功传与了包秀琳,也使得她会比一般的人更快复原。),汪信强不知死期将近,还把她也迎进房中。趁汪信强没注意的时候,包秀琳把汪信强自己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胸膛内。汪信强与汪秀心一样根本不相信包秀琳会杀自己,所以死前会那么的惊讶。包秀琳还故意模仿汪信强的笔迹约小翠前来,并算准时间约汪仲来见自己,使得汪仲看见了小翠进入汪信强房中的那一幕。 包秀琳故意穿上小翠的服饰来到汪信强窗下偷听许维等人的谈话,以便让许维把怀疑转到小翠身上。 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也怕汪仲把自己给招了出来,包秀琳又起杀意。包秀琳与汪仲乃是青梅竹马,二人房间也是相连在一起,也就是那副山水画后面,有个小洞方便二人传递物品,而两方的出口皆有自动机关可以自动翻转,外人不仔细查看,根本看不出究竟。经过实地探查,许维发现了秘密。 包秀琳悄悄告诉汪仲在自己去县衙后去密洞里取东西,而包秀琳就在密洞内设置了个自动触发装置,(这也是程立文提供的)可以在外人打开机关后自动弹射出匕首,所以那汪仲死时才那么平静。 至于汪老夫人脚疾已好而私下隐瞒,也是早疑心包秀琳毒死自己的丈夫,深怕受到伤害而做的一种自保之策。 清风连环命案在经历了近一个月的折腾之后,终于真相大白,而正凶也得到应有的报应,被立斩于菜市口,汪府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秩序。 迷峰叠出的命案终于落幕了,许维总算可以睡个好觉,迎接与雅德的下一场较量。(未完待续,) 第九节 十一月十一日,徽州南门的圣德桥面上人头湍动,大伙都在观看着一年一度的抢旗大赛。此次大赛有十九个乡镇的龙舟参加,场面格外宏大。 在岸边临时搭建起来的凉棚里,坐着一大批的徽州府官员及富绅,既有知府许维,又有同知、通判、各县县令及江春之流的盐商,个个都坐得整齐,静等着大赛开锣。 许维与江春紧挨着坐在一块,二人各自品茗着香茶并闲聊着: “江老,您看这次大赛谁会夺得头魁?” 江春眼眨了眨,含笑说道, “老朽认为九仙乡赢的机会比较大,故下了笔不小的赌注在他们身上,未知府尊大人看好哪一队?” “五贤乡吧。”听到江春选了九仙乡,许维不由奇怪起来,这江春也是老狐狸了,怎么会下重注在那九仙乡上面?九仙乡可是历次龙舟大赛倒数第一的队伍,从来未进过前三。他江春想赢得彩头可不大可能,除非他与自己一样,偷梁换柱。 江春另有其打算。这次龙舟大赛,已打听到许维下了一万两的重注在五贤乡身上,并且所有参加龙舟赛的五贤乡选手都由许维指派,看来许维志在必得。但另一边雅德也没闲着,一听说许维下注在历年倒二的五贤乡,马上也投注二万两于头号大热门七里乡上,与许维一样,换掉所有参赛的选手,闭关苦练半个月。这雅德旗人的脾性上来了,非要赢过许维不可。 今次投注于龙舟赛上的白银总数高达四十七万两,两江其他州府的官员也有加入,一般来说与雅德一派的都投于七里乡,而徽州一系的官员则全部投在五贤乡上。作为生意人的江春,两方面都不好得罪,只能选了个没冷门的冷门九仙乡,甘愿赔些钱出去。 官场最讲究的是面子,许维自然不愿意输给雅德,他相信天鹰卫的鹰卫能赢下这场龙舟大赛。但出于谨慎,还是加派了人手看防伙食以防雅德投毒,另一方面也为了能确保得胜,采纳了刘翼的意见,先下手为强,在雅德所派的划手饭菜内下了酥骨散,算准在比赛当日发作。 江春自然不清楚许维暗地里所作的见不得人的事,故见到许维胸有成竹的模样,着实佩服这位年轻的府尊大人镇定自若的涵养,凑近说道, “许大人您行事稳健,想来对此次龙舟大赛定是成竹在胸了!” “呵呵,江老夸奖了。不过本府还真对五贤乡充满信心的,相信其一定能夺得彩旗而归。” 所谓的龙舟大赛,是在出发后,由最快到达插着彩旗的水面浮台并取得彩旗者优胜。虽然雅德并未亲自到场,可岸边还是布有众多两江总督府的眼线,会把现场所发生的一切情形传回总督府。 一声炮响过后,早已准备就绪的十九条龙舟在船头擂鼓者擂动大鼓的激励下,各自甩开膀子奋力划行,十九条龙舟就如同十九支离弦之箭飞一般冲出了起点,只留下十九条荡漾的碧波。 一开始,七里乡冲得最快,而五贤乡则不紧不慢地排在第四位,而江春的九仙乡则倒数第一。 比赛刚开始,没什么特别需要许维关注的,所以许维别有用意地同同样是不太关心比赛的江春攀谈起来, “江老,关于上次与你详谈的事您考虑得怎样了?” 江春晓得许维讲的是要与自己合作整掉鲍志道一事,经过多日的考虑,江春还是决定要最后考验一下许维。若他还能过得了这关,那表示此子应变有道,在官场中飞黄腾达只差时日而已,自己与其合作那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许大人,您所讲之事老朽考虑再三,决定与您合作,让那鲍志道尝尝苦头。” 许维不晓得江春的内心所想,还以为自己总算打通了江春这一条线。于是春意盎然地朝江春说道, “那江老,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出给本府听听?” “正是,老朽思量多日,觉得鲍志道的致命之处当在贩卖私盐上。”内行人讲内行话,此刻的许维很乖觉,都不吭声,只管听江春讲。 江春见许维听得认真,于是嘴角边浮现出一丝笑意,讲解道, “老朽得知那鲍志道此次通过安徽盐道衙门的关系,私下卖出笔近二十四万两二十八万担的私盐生意,且其中并无任何盐引手续可言。若抓实了,足以让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许维喜上眉梢,关切地问道, “那买家是谁?” “是广西巡抚周定城之子周杰。”江春神神秘秘地说,并还指着正在比赛中的七里乡龙舟队上擂动大鼓,嘴上大喊着口号,头戴红巾的鼓手说道, “许大人,那七里乡龙舟队的鼓手便是周杰。” 许维有点瞠目结舌,这堂堂抚台的公子居然去划龙舟,当鼓手,真是不可思议。 “这七里乡的龙舟队其实都是广西过来的。这周大公子可是全广西龙舟赛的头名,可不像其父奉璋公那般懦弱,文武双全且胆量过人,对下属平易近人不端架子,又爱交些江湖俊杰,绝对是个人才,与大人您一样是个不可小瞧的对手哦。” 被江春一说,许维拿起专用的望远镜仔细瞄了周杰数眼。嗯,有着虬实的肌肉、英俊的脸庞、飞扬的个性,看情形,确实没有官宦子弟那种浮夸作风。能被老狐狸江春所赞赏,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就算他再厉害,一样要喝我的洗脚水。”许维边看边说着。 “大人您刚才说什么水来着?”江春听不大清楚,问道。 “没说什么。呵呵,我说江老,这交货时间都是什么时候?”许维打着哈哈掩饰起来。 “应该是在十一月十四日晚,地点就在东门码头上。” 许维精神振奋地抓着江春的手,说道, “江老,能扳倒鲍志道,您居功第一,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来,我们一起看这龙舟赛!” 此刻龙舟大赛已到中段,依旧是七里乡领先,五贤乡居三。不过瞧情形,七里乡明显速度慢了下来,呈体力不支状态。 许维瞧在眼里,乐在心里。想来定是酥骨散发挥作用了。 过不了一盏茶功夫,五贤乡已冲到第一的位置,而七里乡则在原地打转,这可引发凉棚内众多官员的议论。 “怎么回事嘛,这七里乡干么不往前划?” “就是呀,在原地打转又成什么事呀。” “我看八成是吃坏肚子了。你看看他们,个个丢掉划浆,抱着肚子。” 。。。。。。 七里乡的龙舟在众官员议论纷纷的时候倾刻间便翻覆在河中,所有的划手都掉入水中,整艘龙舟倒扣在水面上。 凉棚里炸锅了,有的官员急喊救人,有的则在看白戏,有的则忙于递消息,还有的在发表看法,反正是千姿百态,应有尽有。 “大人,您看这如何是好?” 可不能让这周大公子出什么意外,不然的话,自己要演的戏还没开始就落幕了。 “还不赶快给我救人去。”许维发怒地朝手下骂骂咧咧道。 比赛还继续进行着,就在五贤乡快要抵达彩旗处时,从他后面赶上一支队伍来,其速度之快,令人难忘。鼓手擂动大股忘我地敲击着,那气氛感染着划手,非常整齐有序地挥动着船桨,而船尾控舵的是一名女子,英姿飒爽地左右控制着龙舟的方向。 “这是哪支队伍?”许维吃惊不小地问江春。 江春也是感到惊讶,看了老半天才说道, “若是那龙舟舟尾旗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三星乡的龙舟。那控舵之女子应是三星乡郑龙天之女郑芝云。” 三星乡?怎么又会冒出个三星乡来呢?许维实在感到疑惑不解。不过也容不得多想,端起望远镜紧张地看着现场。 那后来居上的三星乡龙舟确实厉害,片刻就直接超越了五贤乡的龙舟,第一个到达彩旗处,鼓手一跃而出,在空中连续虚点几下,脚下互蹬换力后登上了浮台。 “南少林的飞星纵。”随许维一同来到现场担任护卫提调的年近五十的玄武堂副堂主欧阳昆鹏目露精光,小声解释道。 “南少林?那不是早被老佛爷给荡平了吗?听说南少林的武学还就此绝迹江湖。”许维对南少林也有所耳闻。 盖因南少林包庇洪门中人,意图反清复明,整座寺庙在乾隆二十七年被朝廷大军夷为平地,寺内僧人死伤不计其数,侥幸活下来的也都全被关入大牢,南少林一脉逐渐消亡。 三星乡鼓手自是当仁不让,一伸手便夺过了插在浮台正中央的彩旗,随后朝观礼台挥舞了十几下。 随后赶到的五贤乡龙舟队鼓手不敢怠慢,立刻飞跃而起,疾如流矢般扑向刚夺着彩旗的三星乡鼓手,摆明要抢旗。 空中的五贤乡鼓手如鱼在水,洒脱的翻了个筋斗,身形一斜,顺手接过同伴掷来的长剑后,一道匹练似的豪光便惊心动魄的直网向对方,在将近身时,又一分三,三化六,幻化无常,外人只觉得剑光瞬间增多,围绕着那三星乡鼓手转。! 岸边的众人不由都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浮台上演的全武行。许维转身询问欧阳昆鹏道, “此次上台的那个鹰卫功夫如何?” 欧阳昆鹏边注视着场面边禀报道, “应该还不错,他可是名三等鹰卫,叫许远定,处事果断。这是天道四方剑法的第十六式天道无常,煞是厉害。” 三星乡鼓手并无任何畏怯之色,双手一抡,那彩旗面被内劲注入,旗面边缘不亚于钢刃之锋利。只见其手臂交挥,旗面如浪,狂风骤雨似的迎上许远定的剑招。若要被他击实了,恐也会落个残疾的下场。 旗剑相交,内劲相撞,轰的一声,二人身前的河面处顿时激起一巨大的水花。许远定不由得在空中往后倒飞了几尺,幸好反应快,腰一沉,‘刷’的一个盘折,又折了回来。而三星乡的鼓手则是后退了一小步。从中便可知二人的内功修为,自然是许远定稍逊一筹,且他还占了个空中的优势。 许远定不死心,手中剑闪戮如电,芒彩纷纷,似流云、似怒涛,似凤旋,似浪排,排山倒海般地卷向三星乡鼓手。外行人看热闹,不由被这流光似彩的场景叫好。 从带起的剑风来看,许远定已是起了要取对手性命的念头。那三星乡鼓手不由怒眉一挑,着实不悦许远定的不识相,自己刚才已是手下留情,而换来的却是杀招。他也不再客气,手腕一抖,旗面重重包裹在棍身上,成了根长棍。运足功力,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直击剑光最盛之处,以拙破巧。 第二次巨响后,许远定刚踏入浮台范围的身躯又被击飞出老远,若不是同船的鹰卫接住,早就落入水中。 只见那鼓手不再退后,而是拿着彩旗返回三星乡的龙舟内,站在船头耀武扬威地高举彩旗,缓慢地乘船行进,这也使得爱看热闹的百姓们欢声雷动,掌声连连。 “果然是南少林的嫡传弟子,这南少林的天罗十八棍失传数十年,终于又再现江湖。”欧阳昆鹏有点感慨万分。 许维皱了皱眉,嘱咐欧阳昆鹏道, “你马上去查查那三星乡鼓手的底细,得实了立刻回报,现在可不是赞誉的时候。”欧阳昆鹏老脸一红,不敢再有所怠慢,赶紧下去打探。 由于龙舟赛失利,见许维情绪低落不少,江春见机立刻告辞。(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老爷,是要回府吗?”守候在轿旁的江府管家江汉民询问。 “不回府,马上直奔驿站,记得挑小路走,别被府衙的人给注意上了。”江春叮嘱了几句。 江汉民目露疑惑,问道, “老爷真的是去总督府吗?您不是刚才还与那许知府有说有笑的!” “嘿嘿,兵不厌诈嘛,想要与我合作他姓许的总得拿出几分本领来才行。” “老爷真是厉害!”江汉民由衷夸赞。 江春很快便到了徽州驿站,在那换乘马车后,连夜赶往百里之外的江宁总督府。 许维自然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此刻正等着刘翼的消息。直到晚间,刘翼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府中,那个三星乡的鼓手踪迹未现,派出了多路人马依旧未寻到。 “继续寻找,我就不信他插着翅膀飞出了徽州城。让徽州四城紧闭,加派人手四处搜捕,务必要抓住他,你要好好查查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后面捣我的乱。” “据许远定讲述,此人使的招数是南少林的套路,想来想去应该不会与雅德沾上边才是。那南少林被毁可是老佛爷弄下的,就算借雅德他八个胆,谅他也不敢收留这种人。” “我可不管他是哪门哪派的,子安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快搜出此人来。” 平白无故丢失了唾手可得的四十余万两白银,任谁都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许维也得到了个好消息,吏部已同意由区剑良出任两淮盐运使一职,这就表明自己离掀翻两淮盐政曹丹华只差一步之遥。许维总算能静下心来与刘翼商讨了一会有关对东门码头鲍志道运盐船搜查的问题。 “大人,这鲍志道乃是总督大人的亲信,您这样冒冒然前去搜查,学生怕一旦消息有误,被雅德倒打一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次乃是天赐良机,不仅可以打击一下雅德嚣张气焰,还能顺便清理并安插自己人于盐务衙门内,一举两得。做事不可瞻前顾后,那样什么都做不成。” 见许维已下决定,刘翼不好再劝说什么,只能就去搜查一事详细商量, “大人,那十四日晚直接出动府衙的人手去搜查吗?” “不错。但不能依靠那些绿营兵。虽然三个游击已是我们的人,但保不准他们的手下会给雅德通风报信,一切皆由府衙衙役代劳。” “十名够不够?” 许维稍微沉吟了会答道, “多派一点,三十名吧。一旦拒捕,马上擒拿。” 十二、十三两日,那名三星乡的鼓手依旧未见踪迹。 十四日傍晚,东门码头人突然多了起来,都是些搬运工,正在往刚刚停泊于码头边的七艘大船上搬运货物。货物装在麻袋里,外人看不出里面装的是啥玩意。不过从大船头插着的鲍字旗便知这是徽州数一数二的大盐商鲍志道的船队,九成九麻袋里装的是私盐。 早已预伏四周的衙役们一直在等着带队捕头王青的信号,而王青显然是受到许维的嘱咐,要等有确实证据后再动手,不能操之过急,所以迟迟不肯发令。 站在船头注视着苦力搬运麻袋上船的周杰,也有些着急,府衙方面的人居然迟迟不动手,他们究竟还在等什么呢?好不容易才设下个圈套,让那许维来钻。 随行的管事林前侗大献殷勤地说道, “少爷,您瞧天色已晚,是不是直接回客栈歇息,等过几日与制台大人商量后再另做打算?” “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没瞧见四周早已伏下众多的官府衙役,他们就等着下手了!这时走,那岂不是与制台大人过不去,我还要不要运盐回广西了?在龙舟大赛上丢的脸还不够吗?” 一提到那次龙舟大赛,周杰那俊俏的一张脸就黑成一团,可不是,没夺得彩旗也就罢了,居然还全体都跌落水中,真叫他这个广西龙舟大赛第一人的面子也不知往哪搁。事后更是卧了一天的床,拉稀拉了一整天,这叫他这个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广西第一大才子怎下得了台。 林前侗乃是个文人,哪会看得出四周早已埋伏下人手,只能吐了吐舌头,暗自埋怨自己运道差,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被这徽州知府下了药,这仇可是一定要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所以今日一定要让他上钩,也好让他知道我周某人的厉害。”周杰愤愤不平地说。 “既然官兵不肯动手,那我们就引他们上钩。”林前侗特意附在周杰耳边悄声说起坏主意来。 周杰听完眼一亮,乐得拍了下林前侗的肩,笑着说道, “没想到你还真是满肚子坏水,快去办事吧。” 林前侗干脆利落地答道, “小的马上去办。” 不久,有个苦力在搬运麻袋上船时,不小心绊了一下,从搭的跳板上跌了下来。那麻袋也随之滚到地面上,袋内的东西都撒落一地。 一直在暗处盯着的王青看得一清二楚,这袋里的东西可以肯定就是白花花的盐巴了。手势一打,藏在暗处的衙役们纷纷涌了出来,手拿火把、钢刀,把还在搬运货物的苦力都给围了起来。 立在船头的周杰不禁露出一丝喜色,鱼儿终于上钩了。 王青让衙役们都守在船下,先别上船搜查,自己走上了跳板,来到了周杰跟前。 徽州府衙内也是灯火通明,许维也在焦急地等待着王青的消息。没等到王青,却等到了刘翼,只见他风风火火地冲进书房来,对许维喊道, “大人,大事不好。” 许维久经仗阵,倒也不慌,镇定自若地问道, “出什么事了,如此慌张。” 在许维平静的语气下,刘翼也逐渐恢复镇静,答道, “大人,今晚搜查鲍家船队,实乃是雅德一伙所设下的圈套。他们船上装的并不是盐,而是沙。” 轮到许维惊讶了,他紧张地问道, “子安是从何得来此消息?” “大人您没忘记那在龙舟大赛中夺魁的那个三星乡鼓手吧?” “怎么,是他告诉你的吗?” “正是。” “这消息可靠吗?他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此人姓洪名七宝,南少林的嫡传子弟。他有个同门师弟在总督府做护院,无意中偷听到这个消息。 今日他被雅德的人因龙舟一事给追上,正要束手就擒之际,幸好欧阳昆鹏当时路过,于是顺道把他给救了下来。洪七宝久仰大人的威名,为加入正许堂而告知学生此事。更何况还有人看到龙舟赛结束当天,江春从徽州驿站乘马车直奔江宁,恐就是前去告密。” “这老不死的,居然敢出卖我!王青这家伙走了多久?” “有半个时辰多了。” “马上给我备马,即刻赶往东门码头。” 许维一甩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穿着便服直冲向府外。不急不行啊,再慢上一步,恐怕那王捕头就已搜查完毕了,那等待自己的又是新一轮的弹劾,知府之位必不保矣。 东门码头上,王青先是朝周杰行了一礼后,正色说道, “这位公子,本人乃徽州府衙捕头王青是也。今晚奉府尊许大人之命,前来东门码头稽查私盐,还望公子能配合官府协查,不便之事多多担待一二了。” 周杰等的就是这下,别有用意地说道, “这位捕头大人,您说搜就搜,这王法何在?况且我这货物运往广西急用,是经过制台大人首允的,万一广西那边出了点事,谁来担待?” “这是府尊大人的手令,你自己看好。” 周杰接过手令仔细地瞧了一遍,笑意顿显。不错,这手令来得很及时,上面写着,‘本府捕头王青,奉令前往稽查私盐,望诸商家予以配合,否则将按走私罪严处不怠。 周杰把手令放入怀中并拉下脸来,不悦地朝王青反问道, ‘我说捕头大人,您这手令上到底是何意思?我周家往返广西与安徽已有数十载,做的从来都是正当生意,从未走私过半点私盐。您居然诬陷我这船上装的是私盐,我定要到抚衙告你们一状不可。” “怎么,你们是不肯让我们搜查了是不是?”王青也被问得火冒三丈高。 周杰等的就是王青的不冷静,反正死上个把人也合自己的心意,这样闹到抚衙里去才会有说头。 “不是不肯,而是我这船上根本无私盐,你们没必要搜查。”说完周杰便自顾自的返回舱中,等待着王青的发作。 林前侗狐假虎威地上前训斥道, “你个小小捕头,未入流的芝麻官,居然也敢上我们周家的大船来搜查?我家少爷从没与低过七品的官员说过话,今日你还真祖上积德了。” “去你娘的。”王青在徽州也是耀武扬威惯了的,哪听得这般狂话,上前狠狠聒了林前侗一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退了几步便落到水中去了。 王青朝水中挣扎并大喊救命的林前侗的身影猛吐了口痰,骂道, “娘匹的狗东西,居然在大爷面前逞能,找死。你们谁也不准下去救,否则就格杀勿论。” 周杰躲在仓中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冷笑了数声,小声朝林前侗那将要被河水没顶的身影说了几句, “林前侗呀林前侗,你的死能换得本朝一大能吏的下台,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王青虎目圆睁,冲着船上的苦力威喝道, “你们通通都给我滚下船来,官府要例行检查,谁敢反抗,一律格杀。” 在周杰的示意下,周家的十几个家丁拔出腰刀看模样根本就准备负隅顽抗一番。周家在广西可是嚣张惯了,哪会把官兵看在眼里。 看到这种情形,王青不由怒从心头起,目光凶残地朝船头处的那几十名的周府家丁撇了几眼,眉心红了红,大手一舞,喊道, “弟兄们,给我冲上去,所有拿着兵刃的都是反贼,一律格杀勿论。” 府衙的衙役们正要蜂拥而上,一匹白色骏马飞也似的冲到王青跟前并紧急定住,引得大片尘土飞扬,着实把王青弄得身土头灰。王青正要怒骂来人几句,一抬头见着来人的相貌后,声音都变调了,甩了几下马蹄袖跪了下来道, “捕头王青见过府尊大人。” 一见知府大人亲自到了码头,周围的衙役们赶紧一呼拉地全跪在地上。 “诸位辛苦了,都起来吧。”一脸轻松的许维说完便把王青一把给拉到旁边,问道, “王捕头,你怎么拖到现在还没进行搜查?” 王青有点诚惶诚恐地答道, “大人,实在是因小的觉得定要看到他们确实有在偷运私盐才好下手抓他们,故时间上延迟了一小会。” “真的有看到他们在贩运私盐吗?” “小的只看到一包撒落到地上的私盐,其他倒是还未见着。” “只有一包?”许维默念了几下,心中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松了,看来确如洪七宝所说的那样,此次查私盐恐怕是老狐狸江春泄露出去而落入了雅德的算计之中。侥幸自己赶得及时,再加上这捕头王青做事稳当,耗费了不少时间,才阻止搜船的行动。 许维友善地拍了拍王青的肩,夸奖道, “很好,这次你做得很对。做事就需谨慎小心,回府之后定有重赏。” “那是不是现在就上船搜查?”王青问。 “傻子才上船搜查,你马上准备收队,我现在要去与那周大公子叙叙旧。”许维此刻的心情舒畅得很。 踏入船仓后,周杰迎了上来,朝许维揖了一礼说道, “周杰这里拜过府尊大人。” “周公子太过客气了。虽然我与令尊不在同省为官,可令尊的威名早已传到了我这徽州府来。一提起广西巡抚周定诚周大人,广西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呀,吃人不吐骨头,贪赃枉法,号称广西第一鳄。若本府在广西为官,定当参令尊一大本。呵呵,呵说笑了,周大人哪会是那种人!还望周大公子莫放在心上。其实这完全是百姓们瞎掰的。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变真的了。” 被许维一阵数落,周杰白晰的面庞青一阵红一阵的,相当的难堪,辩解道, “府尊大人说得对,这完全是无知百姓在瞎传,吾父为官清廉,岂能做出那种龌鹾之事。” “就是嘛。我看令尊也不像是能买得起这么多私盐的官。若真是买了这十几船的私盐,定要花费数十万两白银。为官清廉者,岂能有如此多的银两。单凭此点,周家船上绝不会藏匿什么私盐的,定是有好事之徒谎报。我这里当场拍板了,你周家大船立刻放行。” “官府不上来搜查了吗?”周杰心一沉。 “这是本府对令尊大人的敬仰,我看不必再行检查了。而且今后这周家船在我徽州境内,一律都免检。”许维故作大方地说道。其实检不检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就等你姓周的再作不法勾时来个突击临检,让你有冤无法诉,有苦无法说。 “我看还是检查一下子吧,所谓的公事公办,没必要关照私人面子。”周杰不死心。 这场面也着实好笑,一个非要官府检查,另一个则一再表示相信周家的信誉。就差那周杰没把私盐亲自提到许维跟前,拍着胸脯叫喊我是盐贩子。 “下官还有事要办,就此告辞,打扰了。”许维不耐烦与周杰纠缠,临走时指了指已沉入水中不见影了的林前侗嘻笑着说道, “周大公子,你这位师爷若再不救,可就真要命丧徽州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周杰白晰俊俏的一张脸给气成了大黑脸,他冲着那些家丁发火怒骂道, “还不给我滚几个下去打捞林师爷,都愣着干啥,看猴戏不成?” 周许初次交锋以许维胜而告终。不过许维也没闲着,从东门码头一回来,立刻便赶往江春府。(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11 江春早就预料到这许大府尊必会来自己府上兴师动众,一边派人密切监视东门码头的动静,一边早早来到主厅候着许维。 若是许维真检查了周家的船,上当受了骗,自己自然是闭门谢客不见那姓许的。若许维没上当,就证明他确实是个能吏,与高手合作,自己自然也会献上一份厚礼给他,以消除他心中的不满。 “老爷,许大人到了。”江汉民小声地站在厅外禀报道。 “呵呵,没想到江老爷子今日这般得闲,坐于家中枯等我许某人,真叫我受宠若惊呀。”许维正在气头上,哪还讲什么礼数,推开想阻拦自己的江汉民径直闯了进来。 “许大人稍安勿躁,老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且听我解释一番再责问不迟。”江春见到许维后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话。 “我倒要听听江老爷子的解释。”反正都到了江府,急也急不得,不如就听听那姓江的解释也好,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准备。许维安静了下来,大咧咧地坐在江春的右手边椅子上。 “其实许大人也要知晓我的苦衷才是。老朽一介商人,坐于两淮总商之位也有二十余年,深明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况且这官商历来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也不能乱了规矩不是。” “为了不乱规矩,江老爷子就要把本府给牺牲了不成?”许维口气不善地回答。 “许大人说哪的话!这良禽择木而栖,再怎么愚笨,老朽也不会错到要对许大人落井下石的地步。” “那老爷子当日所说周家私底下贩盐又该如何讲?” “这纯粹是试探许大人的手段而已。许大人您初到安徽,老朽便知您是我大清第一干吏,岂能与那雅德之辈同流合污。可那雅德的后台可是当今圣眷正隆的和和大中堂,势力遍布整个大清国。若没有三分的本事,谁敢依附您呀。 老朽乃是个商人,而商人讲究的是利益。若您无法表现出适当的过人之处,怎能让我放心与你合作。要知道在这两江,若想动雅德,那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定要精敲细打才是。” “平白被老爷子摆了一刀,这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许维也是个聪明人,懂得取舍。当前与江春合作才是根本之道,才能破两江这个网而出。 “许大人尽管放心,老朽既然决定与许大人亲密合作,怎么能不送上份厚礼呢!” “厚礼?”许维两眼放光。这姓江的口中所说厚礼应不是金银珠宝,莫不是与两淮盐务有所关联? 江春捋了下长须,得意地说道, “想必许大人也猜出来了,确实是与两淮盐务有所关联。” “到底是什么?” “讲之前老朽想问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许维快人快语。 “若要靠两淮盐务扳倒雅德及闵鹗元之辈,还需两淮盐运使的鼎力相助。” “江老请放心,这两淮盐运使是自己人。” 江春听完之后还不由得不佩服这少年郎,做事极有心计。不仅这徽州的官吏被他换了个遍,连两淮盐务衙门也开始安插人手。和有这样的一个对手,真是三生无憾了。 江春略微倾斜了点身子,把头靠近许维说道, “许大人,您也曾亲身参与过十余年之前的两淮盐引案,也必然知晓这盐务里头水深得很。若说盐务衙门里头没人贪钱,老夫第一个不信。” “我也不信。”许维晒然一笑。要让大清的官员不贪钱,这简直比天上掉元宝都难啊。 “老夫手中握有确实证据,足以证明十年间两淮盐道衙门又私下瓜分了不下六百万两的白银,而未入我大清内务府库。” “六百万两?还是笔不小的数目,怕老佛爷知道后又要大动干戈了。” “这便是老夫要献给大人的厚礼。这十余年间一切的细帐,我均有人伏于盐道衙门之内,已作了详细抄录。只要大人与老夫我联名上奏,这两淮盐道必又是风云变幻,落马高官不知几何啊。”江春一副感慨样,真有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不晓得的还以为江春为国为民,殚精竭虑。 “这两淮盐务之中,雅德与闵鹗元牵涉有多深?”许维问了个比较关键的问题。若牵涉不深,动摇不了雅德及闵鹗元,那自己白白替江春这个老狐狸出了次头,惹下一大堆的仇家。 江春察言观色的功夫极其厉害,以他的经验也猜出个**不离十来,笑呵呵地说道, “许大人,等会我就会让人把详细帐目拿来给您瞧瞧,您自个瞅瞅就知道那两人陷得有多深了。” “好,若真如江老所说,那本府自然会与你联名上奏朝廷,让这两淮盐务一清到底,还天下个清白地。”二人互相击了一下掌,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在许维与江春联名的折子到达内廷乾隆御案上之后,没过一个月,这两江官场便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动,幕后黑手就是许维这个破坏大清朝稳定的坏份子。 乾隆五十年年末,两淮盐案因官商勾结,侵吞税银数万两之多,连续舞弊又长达十余年,上下相欺,贪利成风,故有众多官员遭到处罚: 两淮盐政曹丹华因蚀盐引余息,收受、私销银两等罪状,著斩监候。、 两江总督雅德、安徽巡抚闵鹗元因不能详情早定章程,革除积弊,均属不合,故分别以照溺职例革职免去雅德两江总督衔,照私罪降三级调用闵鹗元至江苏任布政使。 徽州知府许维因揭露有功,着接任浙江布政使一职,协助浙江巡抚福菘清理浙江亏空一事。这一协助不要紧,又额外弄出一桩在大清朝历史上相当出名的黄梅案,许维又名留青史。 注:1、幕客也叫师爷,是由主管官员自行出资选聘,协助进行工作的人。清代地方政府机构,除军事、盐课、榷关有专官,其它正印官均兼行政、司法、监察、赋税于一身。如此众多的事务,只靠本官是无法胜任,于是幕客制度便发展起来。 幕客(师爷)主要管理折奏(主要负责起草奏疏)、刑名(专理刑事、民事案件)、钱谷(办理财政、税务事务)、书启(负责撰写官方文书处理信函等)、征比(负责稽查与考证田赋)、挂号(主要负责批牍,即代理主官批答文件)这几类,其中以折奏师爷和刑名师爷对官员的升黜、荣辱干系最大。 在幕客中,清代的绍兴师爷是最出名的。绍兴是浙江的一个府,辖山阴、会稽、萧山、诸暨、余姚、上虞、嵊、新昌八县。绍兴师爷主要指府城近傍的山阴、会稽县。他们从事专业性较强的刑名、钱谷之类的工作。干这一行当,靠的是师传秘本,外行人很难插手。另外,当时“上自督抚,下至州县,凡有官署,皆有此席,而彼此各通声气,招呼便利”。这也加强了他们的垄断地位。 幕客应聘,除专业较强的绍兴师爷外,多数都具有很大的临时性。丁忧人员服满后,即起复补官,未补缺的京官或新进举人、进士、秀才之类,也随时准备候命或赴科考。他们向往的是科举做官。不管先入幕后为官,还是已做官、中举再入幕,都是并行不悖的。 2、安徽:乾隆二十五年领域:东至江苏溧水;西至湖北麻城;南至江西彭泽、浙江遂安;北至河南鹿邑,广七百三十五里,袤六百六十六里,领府八(安庆、凤阳、庐州、颖州、徽州、宁国、池州、太平)、直隶州五(滁州、和州、六安州、泗州、广德州)、属州四、县五十一。其名山(霍、皖、黄、九华、陵阳、敬亭)其大川(大江、皖、泾、枞阳、巢湖、淮、颖、涡、滁、洪泽湖、浍、西肥、北肥)(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六章:黄梅一案削带打,长袖飞舞乱台湾 青草湖中万里程,黄梅雨里一人行。 愁见滩头夜泊处,风翻暗浪打船声。 ---《浪淘沙》白居易 许维的浙江布政使衙门就设在杭州西湖西北一点的地方上,与西边的浙江巡抚衙门仅有二里之遥,四周尽是商铺,可谓是繁华地道。 窦光鼐,官拜三品的浙江学政,此刻正眯着眼坐于轿内寻思着待会见到藩台许大人时应说的话语。 对于许维,窦光鼐并不陌生。乾隆四十七年秋窦光鼐与许维有过一次照面,记得那是在京师崇文门外的小小客栈内,那时的许维还是福建巡抚,自己与尹壮图、曹锡宝二人结伴进京赶考与他不期而遇,在客栈内还与苏凌阿发生了冲突。当时那苏凌阿被曹锡宝出言羞辱,若不是许维挺身而出,自己三人恐怕都无法参加科考了。 而如今,自己已贵为浙江学政,尹壮图也是刑部郎中了,曹锡宝则官拜京畿道监察御史,三人俱为朝廷命官。这世间之事轮换无常,实让人难以琢磨。 为今,自己要上折参劾浙省官员,老佛爷喜怒无常,朝政又被和此等小人所把持,也不知后果会如何。先来许府求教一番,也算寻个外援。一想到清查亏空,堂堂的浙江巡抚福菘居然能闹出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窦光鼐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随意地敞开轿窗向外观看了一下,咦,这居然已经就到了布政使衙门口了。 乾隆中期以后,亏空大案接踵出现。 先是因查办以王望为首的甘肃通省官员贪污案而清理出仅皋兰等三十四个州县就亏短库银将近八十九万两,亏短仓粮七十四万石有零。 第二年许维自己参劾山东巡抚国泰贪婪时又说历城(今济南市)等州县库银亏空或**万两或六七万两,结果不仅封疆大吏国泰和布政使于易简被正法,而且查出山东全省总共亏空库银竟达二百万两之多。该省六府一百零四个州县,平均每个州县亏空将近两万两。 甘肃和山东不能说是绝无仅有的特例!其他各省库帑仓储也不见得实到哪里去,恐怕日后即便不是因查出以督抚为首的集团性贪污大案而带出通省仓库亏空,就是查办个别州县已经无法掩饰的亏空,该省军政首长也难逃法网,甚至暴露出整个官场的贪污**。 照这样查办下去,可怎么得了?想到这些,乾隆不免午夜惊梦,无法入睡。亏空不能不查,贪官不能不办,但又不能像甘肃、山东那样屡兴大狱,究竟如何是好呢?他最不放心的是浙江,相继败露的两个大贪官,王望从乾隆四十二年到四十五年作该省巡抚,陈辉祖从乾隆四十五年到四十六年作闽浙总督,谁敢保证浙省仓库没问题?左思右想,降旨任命素有能吏之名的福崧为浙江巡抚彻底盘查全省仓库,并于五十年继续增调甚为宠信的能吏许维协助盘查。 福崧是满洲正黄旗人,二十几岁就出任过有封疆大吏之称的藩臬两司。乾隆四十七年三月开始查办甘肃亏空时,布政使福崧实心任事,办理得有条有理,很得乾隆好感,当年十月擢升浙江巡抚,他还特别训谕福崧说,此次查办要‘不动声色‘,但最后必须做到库帑仓储皆归实贮。何谓‘不动声色‘?乃‘不兴大狱‘的委婉说法,但不严办几个监守自盗的贪官又如何能查办? 乾隆告诉他一条妙计:可以在查出亏空之后限令各该州县自行弥补。 福崧对皇上不欲再兴大狱的苦衷心领神会,走马上任就令各州县自行盘查清点,向上级主管衙门知府自报亏空银粮若干,然后通过府、道两级衙门汇总藩司,结果统计出全省总共亏空库银一百三四十万两,大约相当全国每年田赋总收入的5%。全省十一府七十六州县,每个县平均亏空银近两万两,这可不是小数! 于是福崧与时任闽浙总督的富勒浑联衔奏请以三年为限,预计到乾隆五十年(1785年)年底各州县一律弥补完毕。乾隆很满意,大笔一挥,准此奏请。 窦光鼐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奉差提督浙江学政的。 他从乾隆四十七年夏天起跋山涉水不辞劳苦往全省各府州县跑了不止一圈,这倒不是去盘查仓库,因为学政是专管教育和考试的,未奉明旨不得干预地方事务,但学政既然要主持所属州县的岁、科两试以考察在学的秀才,并为本省乡试选送合格者,就必须周游各地。 这也就给他提供了与下层知识分子以及居乡绅士广泛接触的机会,使他对基层的真实情况有了比较真切的了解。 转过几圈,窦光鼐感慨良多,最让他忧心的是,各州县实际亏空比上报的数字多得多。因为当初怕如实上报会受到上司的申斥,所以先侥幸蒙混过去再说,谁知道三年内会有哪些升迁事故呢?时间一长,不仅窦光鼐了解到了真相,就是巡抚福崧也明白州县自行呈报的亏空之外隐瞒尚多,于是勒令所属州县将已经报明的亏空和隐瞒的亏空到三年限满时一总补足;届时弥补不完,定当严参。 窦光鼐深知亏空的问题太复杂了,福崧确有难办之处,加以他官声尚好,而且对母亲极好,常陪她到西子湖游宴,是个远近称颂的孝子,所以窦光鼐尽管不满于福崧对下属失之懦弱,过于姑息,但自上任以来还是很配合巡抚的工作,没再犯老脾气遇事勃发挺身而出揭破浙省亏空的深层内幕。 窦光鼐既然能包容浙江亏空多年没发作,后来为什么今次又要拍案而起呢? 原来三年期限很快过去了,到了乾隆五十年岁末,浙省的亏空还是弥补不上。其实这早在窦光鼐预料之中,向皇帝做了保证的巡抚福崧更心急火燎,不知所措。 臬司叫宝住,是个内务府出身的旗员,年轻气盛,主张先将亏空最多的嘉兴、温州、台州等四府所属州县先行严参,杀鸡给猴看。窦光鼐一旁也讲‘水懦火烈‘的道理,催促福崧赶快采取强硬行动,或许还可以挽救更多的人。 但福崧只知唉声叹气,不断自言自语:‘上下何以不能同心同忧啊!上下何以不能同心同忧啊!‘宝住、窦光鼐催急了,福崧便没好气地说:‘浙江全省十一府,为什么单单参四府?就是温州四府实际亏空也不止你们说的三十万!‘缓也不是,猛也不是,无奈之下,福崧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大年初一,藩臬两司以及全省各道台、各知府统统被传集到浙江巡抚办公大堂,学政窦光鼐也应邀而至。只见供桌上香烟袅袅,神像高悬,这可不是同寅新年团拜,而是在福崧带领下向神灵宣誓保证齐心协力督催弥补亏空。 窦光鼐接过誓词,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大权在手,何需立誓!‘ 福崧沉着脸回称老窦道, “不立誓,两司道府仍旧阳奉阴违,收受属下节礼馈赠,州县供奉不暇,浮费无度,哪里还能弥补亏空?没办法,只能出以神道设教,或许还能激发天良,上下一心把亏空弥补上。” 窦光鼐还是不以为然,福崧只好说:‘实在是不忍即兴大狱,这何尝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顶头上司如此之作为,岂能不让素以正直著称的窦光鼐火大,既然你如此做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乎窦光鼐便找上许维。 许维则比老窦圆滑多了,他只是光看不说话,暗中上了道折子参劾福菘:办事不力,寄望于满天神佛,非封疆大吏所为,其何能替皇上分忧解难,实该严惩不怠。 这就叫人前不说事,人后捅一刀,许维现如今玩得很溜。 因为过年的缘故,浙江巡抚福崧奏请再行展限以弥补亏空的折子及浙江布政使许维弹劾福菘的折子到元宵节前才递到宫门。 对浙江的逾限仍未能完补,乾隆本来就没有好心情,及至看到许维折中称“浙抚率同司道各府神前立誓”一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在养心殿发飙,趁着火气,杖毙了三名小太监。 以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坤为首的军机大臣连夜奉召在养心殿西暖阁跪聆旨意。 和揣摩着这次皇上可能是真的动怒了,恐怕要动真格的了,那福菘估计命不久矣。反正福菘并不是自己的人,和也懒得管,死道人不死贫道,乐得在旁看热闹。 这件经乾隆御笔最后改订、发往杭州的廷寄谕旨词气异常严厉,什么‘乃历三四年之久,竞未全完,尚敢舰颜奏请展限‘,什么‘率同司道各府公同立誓,尚复成何政体‘,什么‘此而不严加惩创,各省纷纷效尤,伊于何底‘!结尾是:‘著派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伊龄阿前往盘查,究竟亏缺若干,弥补若干,并将因何迟延之处,查明具奏‘。 当窦光鼐呵腰出轿,却见藩司衙门轩敞高大的三扇正门都紧闭,朱漆铜钉门上两个栲栳大的衔环辅首,狞恶地注目着空阔的广场,两尊汉白玉大狮子旁,钉子似的站着数十名戈什哈,个个叩刀挺立目不斜视。夏日骄阳下,大照壁前三丈余高的大铁旗杆上挂着许维的帅旗,上头八个御书大字:‘钦命浙江布政使许’,帅旗似乎不甘寂寞地不时卷动一下。 窦光鼐示意亲随上前通报,那名亲随正要走上大台阶,却被门前的一个戈什哈给拦了回来, “站住,不许上前。” 亲随陪笑答道, “这位爷,我们老爷乃浙江学政窦光鼐窦大人,有要事求见藩台许大人,还烦通禀一声。”说完,亲随便塞了块碎银到戈什哈手中。 戈什哈收了银子,却很为难地说道, “不是我不肯,许大人确实公务繁忙,此刻正在与钦差大臣户部尚书曹文埴曹大人商谈。要不让你家老爷稍等片刻,等许大人谈完事我再与你通传如何?” 亲随只好无奈地回禀窦光鼐,窦光鼐却是一副已然知晓的模样,也不着急。原来这曹文埴前来浙江,也是为了彻查浙省亏空。 乾隆五十一年正月十八日,乾隆获知浙江省各州县仓库存在亏缺不补的现象,命钦差尚书曹文埴秉公查奏,并下密旨令浙江布政使许维详查此事。许维因自己刚接任布政使一职不足一月,对浙省情形不熟,便让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浙江学政窦光鼐代为详查。此次前来藩司衙门,窦光鼐是为了交差而来,也算是报许维知遇之恩。 在这一事上,乾隆原本设想此举可收到相互监督的效果,可事实上曹文埴等人与窦光鼐却在认识上出现分歧,甚至互为对垒,并牵涉到许维与阿桂二人。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才把窦光鼐请进了书房。许维此时早已脱去官帽官服,甚为洒脱地只穿件薄薄的白夹杉坐于书桌旁猛摇着扇子降温,嘴上还边唠叨着道, “今年是什么鬼天气,才三月初,就开始热起来了,再往后几月,书房哪能呆得住。雪儿,去拿点冰块进来。 元调兄,你可来得正好,是不是对亏空一事查得差不多了?曹大人也正为了浙省亏空一事问询于我,我都不知怎么回答了。” 许维对于清查亏空一事其实早就有锦衣卫代劳,而且得来的消息绝不比窦光鼐来得要少。为何仍要窦光鼐出面呢?许维有其顾虑。皇上派来浙江清查的官是户部尚书曹文埴,此人是阿桂的老部下,若是卫曹二人所奏相符,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不相符合,则可就把阿桂给得罪掉了。若是由窦光鼐出面的话,至少自己与阿桂还隔了一道墙,不至于直接撕破脸,还有挽回关系的余地。至于浙江巡抚福菘,许维还从未曾看在眼里。 “不晓得曹大人对浙省亏空是如何看法?”窦光鼐也很关心地向许维询问。毕竟若奏的都是一样的事实,那就无趣得很了。 银雪捧了盆碎冰块进来,许维捡了一小块丢进嘴中,嘎吱嘎吱地嚼了几下后,大呼爽快,并问窦光鼐道, “元调兄要不要也来一块?”自从当上大清的官后,许维明显胖了许多,小肚腩都有了,那脸也渐渐圆了起来,很有副贪官的模样。 窦光鼐摇了摇头。 “嗯,那曹文埴前来我巡抚衙门正是为了覆奏皇上有关浙省亏空一事。据他所说,这浙省亏空应尚缺三十万两吧。元调,你调查得如何?”许维对窦光鼐所调查到的情形也很感兴趣,虽然浙省亏空实情自己已完全掌握。 “大人,这浙省亏空其实不止三十万两。据我所知,单单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总数怕比六十万只多不少,曹大人妄图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未能尽到做臣子的职责。” 许维眼皮动了一下,暗自讨道, 这窦光鼐看来也是个热衷于于官场之人,浙省亏空总数约摸在五十万上下,曹文埴是说少了些,不过这窦光鼐也太多说了些,他的目的就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证明他能力才干皆是上上之选。 自己何尝不是也想引起乾隆的关注,若是办得好,官职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准就能官复原职。若办得极得老佛爷的心意,搞不好还能弄个总督当当。 “元调兄,毕竟我刚到任不久,对浙省的情形也不大了解。不如你单折上奏,把你所知情形道与皇上知晓。我再另行密折一本,弹劾那曹文埴所奏不实,你看如何?” “窦某愿依大人之意行之,这是下官上的折子,还请大人过目。”窦光鼐其实早有意独自上折给乾隆。 “是嘛,看来窦大人还真是个有心人呀。”许维一边半开玩笑地说一边接过窦光鼐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臣浙江学政窦光鼐跪奏,浙省仓库亏缺,前督抚富勒浑、福菘并未彻底查办,只据司道结报之数浑同立限,遇有升调事故,辄令接任之员出结。臣闻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数皆逾十万,且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 “好,元调兄写得很好。只不过嘛。。。”许维卖了个关子。 对于窦光鼐此人,许维还是有足够的了解,他性本耿直,遇事认真,声名素着,可处理事情的方式显然过于草率。他所提出的三县亏空数皆逾十万,并不是建立在具体的计量基础之上,他所提出的乾隆五十年杭嘉湖三府仓谷无谷可粜及浙东八府岁行采买惟折收银两以便挪移二事,同样缺乏足够的事实根据。捕风捉影式的听闻使窦光鼐所揭参的事情往往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持。但是自己却可以凭借窦光鼐掀起一番风浪,从中谋利。现在先让窦光鼐出头攻击曹文埴,等他不支的时候自己再出面,这样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怎么?”窦光鼐反问。 “元调兄这折子一上,必牵连到曹大人哦,你可知曹大人的靠山是谁?” “是阿桂中堂。不过我一心为公,浑然未想到会累及自身。就算是王子犯法,也必与庶民同罪,这折子我是上定了。” “说得好,说得好。窦大人真不愧是一疾恶如仇、爱民如子的好官,我许某人最欣赏的也就是像窦大人这般的官员。”其实许维心里最看不起的便是窦光鼐,书生气太重,死抱正理不放,不懂得变通之法。王法是皇帝所定,想改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未完待续,) 第二节 许维以台湾天地会铁血堂堂主的身份召来林爽文手下得力干将刘怀清、******、王作、王芬,开诚布公地说道, “诸位,你等皆跟随林堂主多年,替天地会都立下了不少功劳,也晓得林堂主的为人。” “林大哥为人重义气,对我们没得说的。” “大伙都信他。”四人都一致表现出信服林爽文的神情。 许维满意这四人的态度,继续说道, “总舵主离开台湾之时,曾经秘密嘱咐过我。说一旦台湾起事之后,可推选林堂主为领头人,而我则出任军师一职替他出谋划策。” “真的吗?”年纪稍大的刘怀情狐疑地问。如果真那样,对林爽文太有利了。 其实这四人都不是太心服许维。并无任何功绩的许维一到台湾便被总舵主升任为台湾天地会的总负责人,而自己等人跟随林爽文在台湾舍生忘死地拼斗,却无任何奖赏,实在愤恨不已。 “当然是真的,我为何要骗你们?总舵主还说了,刘怀清等四人俱是天地会的得力干将,若不嘉奖,实让会众寒心,特别交代我要格外嘉赏诸位。” “怎么个赏法?”******急切问道。 “当然是分赏诸位一定的官职。” “官职?谁人封赏给我们?”王作疑惑地反问。 “还能有谁!当然是林堂主。”许维肯定地答道。 “天地会哪有什么屁官职?”王芬以为许维开玩笑,发怒地说。 许维平静地对刘怀清等四人解释道, “天地会是没有官职可封。但若是林堂主立国成功,他便是皇帝。身为皇帝,自然可以分封有功之臣。” 刘怀清等四人俱被许维这一番话给惊呆了,嘴都合不拢。 “诸位这是怎么了!”许维见到这四人的傻状,不由笑了出来。 刘怀情不悦地说道, “许堂主怎可乱开玩笑?若让总舵主晓得,还不知会怎么怪罪于你,请自重。” 许维同样不高兴地说道, “我句句属实,何来玩笑之言?此乃总舵主临走之际特别再三叮嘱于我。若是起事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则可相机行事,可考虑立国建元尊故明,分封诸元帅,分田让利于农民之策,来调动义军与百姓广泛参与到推翻鞑虏的大业中来。” “总舵主当真有说过此等话?”刘怀清等四人依旧怀疑,同声质问道。 许维脸不红心不跳地理直气壮答道, “我可以发誓立咒。 我许朽横若所讲不实,甘受天打雷劈,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尸身挫骨扬灰,后代子孙不得好死。”许维把许九衡给故意念成了许朽横,反正这语速一快,谁也没听出异端来。再加上赌咒发誓的人又不是自己,讲得再恶毒一些也无所谓。 “怎么样,诸位满意了吧?” “不是我等特意刁难许堂主,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刘怀清等四人听到许维发下誓言,便都信了。 “既然总舵主都这般说了,那林堂主怎么不执行呢?”******问道。 “哎,林堂主死心眼,他死活不肯登基为皇,说什么自己威望不足。他若不足,在这大里,谁还能比得上林堂主?我说林堂主登基那是最适合不过,这大里义军都只听林堂主的。再者说了,林堂主若登基为皇,则可整合全台湾的义军统一行动,可以给清兵更大的打击。” “依林堂主的脾性,他说不肯那就无回转的余地了。”******担心地说。 “是啊是啊,林堂主那牛脾气上来,你怎么劝都是无济于事的。”王芬及王作也答道。 “若能由许堂主再次开导,加上我等四人的力劝,虽然把握不大,但说不准也还有几分戏可唱。”刘怀清一副姑且一试神情说道。 许维到此时总算看出这四位林爽文得力干将终于被自己说动了,开始为将来的荣华富贵作打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其实诸位勿需多想,我这有一招保管林堂主就范。”许维招呼过这四人,耳语了一番后刘怀清问道, “许堂主,这招管用吗?” “当然管用,想当年宋太祖也就是这般才登上皇位的。” “那我等便各自去办事了。”刘怀清等四人一一告辞。许维难得露出笑容,总算一切安排就序,静等好戏开锣。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亥初,许维与刘怀清、******等四人悄悄走入林爽文的房内。此刻的林爽文似乎喝了点酒,正醉倒于桌旁。 许维朝刘怀清使了个眼色,刘怀清心领神会地从王芬手中接过一袭黄袍,此袍上依稀绣有九条金龙,并把它披在林爽文之肩上,随后五人一同退出房。 不久,正在酣睡中的林爽文被屋外奇怪的吵闹声所惊醒。他正要起身出门查看时,却发觉肩上落下一黄袍。林爽文弯腰捡起一看,居然是绣有九条飞龙的皇袍,顿时不免大惊失色。 屋外隐约又传进“恳请林堂主即皇帝位,领我等大众推翻鞑虏,共建圣世皇朝”之类的话语,林爽文不敢怠慢,赶紧推门而出,却见屋外宽阔的院落内早已站满手拿火把的天地会会众。他们一见到林爽文出来,在许维的带领下纷纷伏地不起,口中继续高喊着, “恳请林堂主即皇帝位,领我等大众推翻鞑虏,共建圣世皇朝”。。。。。。 林爽文有些不知所措,愣在房口。许维从地上挺起身来,快步走到林爽文身边附耳劝说道, “林堂主,事已至此,再推脱必使士气大减,不利反清之大业,不如应承了吧。” 林爽文狠狠盯了许维一眼,才朝跪着的天地会众大声说道, “诸位贪图富贵,强逼我登皇位,谓之爱我。若能受我指挥则可,若是依旧我行我素则是害我也!” “我等俱听令于林堂主,不敢不从也。”许维带着众人又一齐高声大喊。 许维此招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能控制住林爽文,当不当这伪皇帝都无所谓,而且自己又不看好这群乌合之众的起事,不出两年必败于清军之手。 想要改朝换代,取清而代之,所需之时间岂是一两年便能完成的!庆幸的是,自己已经开始着手部署,若是大清朝待自己刻薄,哼,不好意思了,老子就在三十年内篡你朝,改你姓。 在许维的操纵之下,众人遂拥林爽文为盟主,遵故明,建元顺天,驻彰化县署,以刘怀清为知县,******为北路海防同知,王作为征北大元帅,王芬为平海大将军。 林爽文以玄缎为冠,盘两金龙,结黄缨,自顶垂背,剪辩复汉装,衣服,高坐于堂上,受天地会五千会众高呼三声万岁,礼成。 许维始终隐在一旁观看闹剧,心中还直评价着林爽文。 瞧不出这林爽文换上龙袍又是一番模样,倒也是中规中矩,颇有一番气势。不过若是我穿上龙袍,一样的气派。现在这年头,谁穿这玩意谁死得快。小林子,你可别怪我在后面捅你一刀呀,谁让你龙袍也穿过了,皇帝瘾也过足了,我可是什么都没捞着的。 林爽文也曾问起许维,为何他不受封。许维拿出天地会来当挡箭牌,说总舵主曾严令自己必须隐匿于民间继续领导天地会,让天地会与林爽文的顺****成一明一暗之势,让清廷难以防备。所以到林爽文起义大爆发后,许维的名字都未曾出现于清廷的文字记录中。(未完待续,) 第三节 平阳地处浙江最南部,南与闽东接壤,东临大海,与外界交通不便,更与省城杭州相距一二千里,许维为避烈日,走得也相当的慢,用了十三日才抵达平阳城下。 许维骑在驴背上,头顶着个破毡帽,腰间挂着个葫芦,背驼驼的,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只要不是有人特意跟踪,还真没人能认出许维就是浙江新任布政使堂堂大清朝的三品大员来,而两名鹰卫更是远远地跟随在后面保护着。 城外不远处有个小店,店后临河,店前靠路,店门两旁栽着一溜杨柳,一湾碧水向东流。店前老槐树旁的长竹竿上挑着个幌子,上头歪歪斜斜写着二行字: 小饮太白,莫醉南城。 许维正要下驴,店里一个中年妇人早已满面春风迎了出来:“这位爷,远来都是客,快些进店歇息片刻,喝上一碗太白老酒,一点不误您走路。我说王二,烫酒,给客人洗尘。叫马三把驴牵到后院,用上好的料抖匀了喂!” 许维见老板娘热情似火,并没嫌弃自己这一身打扮,也就顺势走进店内,随意地坐在一靠进店门的位置好观察城门口的动静。 正自饮自酌之际,这城门口过来一堆的人,一乘官轿鸣锣喝道走在前头。接着又是四乘小暖轿,看样子是内眷。前呼后拥地足有五六十人,衣色很杂,丫头、老婆子、师爷、书办、长随一大群。后边又有十几头骡子驮着大小箱笼,看上去像是个戏班。 “老板娘,这又是哪家大爷如此跋扈?”许维好奇地问。 老板娘眼中奇光一闪,格外注意起许维,先是斜了眼那队伍,才没好气地答道, “这是我们平阳县的县丞刘大老爷,他这是给县太爷的老母亲过九十大寿,进贡大批的钱财来了。往日里想叫这铁公鸡出点钱做点善事那可比登天还难,一听说县太爷的老母亲过寿,这钱送得比谁都快,还带上个戏班子来演戏,你说他多能干啊!”老板娘对那刘县丞的不满溢于言表。 “原来是黄知县的老母亲过寿,九十鲐背之年,真是难得呀。有如此孝顺的儿子,想必她老人家就算死也瞑目了。”许维别有用心地说着。 “呸!”老板娘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痰,冲许维有气地说道, “这位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这位县太爷他哪是孝顺,简直就是拿老夫人当摇钱树敛财。” “怎么讲?”许维来了兴趣。 “黄知县每年都给老夫人过寿,这年年由行会摊派到各家店铺的寿钱也是不断上涨,涨得比猪肉还要快。前年四钱,去年八钱,今年就已是一两二钱了。再这么涨下去,我们平阳县百姓生意都别做了,活也别过了,****只能咒那老夫人早点归西。” 许维才喝了半口酒,听完老板娘的这句话,把酒全喷了出来,边笑着边擦拭着嘴边残液道, “我说老板娘,这话就是你不对了。那黄知县的母亲可死不得。万一要死了,你们出钱更多。” 轮到老板娘反问许维这是为何了。 “人活的时候还只有个生日可以收收钱。若是死了,知县大人可以在其母亲的生辰与祭日连收两次了,那不是更发财了吗。”许维严肃地望着老板娘说道。 这话听得老板娘愣了好半响才突然发出笑声来,那人整个都被笑得直不起腰来,左手插腰,右手指直指着许维说道, “你,你这个,这个客官还真逗。” 一边抹去被许维这一笑话激出来的泪水,一边饶有兴趣地与许维攀谈起来, “这位爷,看你应该不是本地的,听口音像极了南边的。” “南边的?你说我是哪的人?” “听口音像福建的。”老板娘说。 许维久在福建为官,口音中带上福建腔也不为过,他笑呵呵地与老板娘套近乎说道, “猜得不错,满准的。我是从福建来的。老板娘在此开这酒店有多久了?” “有十个年头了,比起我们的黄大人还要多两年。” “那这黄梅为政如何,清廉吗?” 老板娘指着外头那刚过去的队伍,愤恨地说道, “你看看外头就知道他清廉与否了。别的地方收火耗才二钱,黄梅大老爷他收到四钱。为政八年,平阳县被他弄得一团糟,他可是个张着血口吸老百姓骨髓的老虎,要不然也不会得了个黄老虎的称号了。” “这平阳县应该有对黄知县不满的乡绅吧!”许维准备从这方面入手,从乡绅手中取得黄梅的罪证。 老板娘特别打量了几下许维说道, “这位客官,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做官的,倒像个生意人。你问这些干什么?” 见老板娘起了疑心,许维哈哈一笑掩饰着说道, “我哪会是个官呢!当官的肚子有我这么小的吗?为今做官的哪个没有将军肚来着,吃的那可是精华。” 老板娘见许维腹部平平,确实不像吃得极好的那种人,也就放松警惕地随意答道, “城北的苏华苏大善人前不久刚吃了个暗亏,被那黄老虎盘剥走近四千两白银,正心疼着了。” “何故被剥走四千两?” “还不是黄老虎打着补亏空的旗号勒借四千两白银,但他却迟迟不肯弥补亏空,想把亏空留给下一任,大清的官都这德性,老百姓都习以为常了。” “看来老板娘知道的事情也满多的。”许维欣赏这个豪爽的老板娘。 “我是开酒店的,来店里喝酒的人杂,知道的事也就多了,这并没什么希奇的。”随后老板娘又一语双关地冲许维说道, “我看客官这一来平阳,这平阳的天可就要放晴了。” “呵呵,老板娘太会说笑了。这天本来就晴朗得很,哪来放晴之说。”许维付完酒钱立刻离店,去找那乡绅苏华要些证据。 “老板娘,你说这人会是个官?我怎么看不出来呀。”店伙计说。 老板娘重重砸了下店伙计的头,骂道, “都被你这种人看穿了,他还怎么办案!凭我的经验绝对错不了,那黄老虎马上要倒台了。快点去干活,别愣在这里发呆。” 许维相信这苏华及其他的乡绅手中必有派捐田单,不然这黄老虎绝不可能就这么凭白无故地掠走乡绅四千两白银,只要收集到这些票据,那就是黄梅的死期,这才能在乾隆面前突出表现自己的才干,表明自己才是两广总督不二之选。 令许维感到好笑的是,那黄梅母亲刚过完寿宴,第二日一口痰上不来就挂掉了。喜事改白事,这黄梅也挺能干,立刻就地办起丧事,又收起钱财来,没有一丝的悲哀之像。 在平阳三日,许维花了些银两买到了自己所想要的派捐田单、印票、催帖、借票等物件,兴高采烈地返回杭州,并静观事态的变化。 也就在四月十二日,乾隆接到了窦光鼐的折子御览之后嘉其公正,并答复已有旨谕发出。 旨谕有二: 一是同一天通过军机处发出的‘廷寄‘,该密谕命已调任两广总督的原任闽浙总督富勒浑和已令来京候旨的福崧‘明白回奏‘!窦光鼐说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亏缺之数都超过十万,为什么福崧称四十七年弥补后现在通省仅亏三十三万两? 这件廷寄乾隆帝特命驿站以‘日行六百里‘加急传递,并令富、福两人接旨后‘据实迅速由驿覆奏‘。 除廷寄谕旨外再就是通过内阁发布的‘明发‘。 该谕旨首次向全国臣民公开查办浙江亏空的原委,肯定窦光鼐所言‘皆属公正‘,批评钦差大臣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和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仅就福崧开报数目据以人奏,不免有回护瞻徇、就案完事之意。 谕旨指示曹文埴等以嘉兴、海盐、平阳三县为突破口,彻底查清浙江全省各州县何处亏缺若干,何处弥补若干,何处竟未弥补,何处不但不能弥补且有增亏之处。 与廷寄一样,这件明发也命以日行六百里速行传谕。随后又有旨命窦光鼐会同钦差大臣曹文埴等秉公核实彻底查办。这项任命极端重要,窦光鼐有的已经不仅仅是以学政身份密奏参劾的言事之权,而且有了直接前往全省州县调取案卷、盘点仓库、指挥牧令胥役、亲自查办亏空的切切实实的权力。 现在的状况已不是窦光鼐要查亏空案这么简单,已经彻底转变为窦光鼐与整个浙江官场斗法,而打响反击第一枪的则是钦差大臣尚书曹文埴、侍郎姜晟和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 四月十九日钦差大臣即将覆奏的折子办妥拜发,其中说今查嘉兴县共亏缺银三万九千七百余两,海盐县亏缺四万四千五百两,平阳县据前往盘查的户部司员王庆长禀称,该县库帑、仓储加在一起总额不及六万,现实存银二万二千四百余两、谷三千余石。 结论是‘以上三县现经清查,均无亏短数逾十万之事‘。事实最雄辩,乾隆看到平阳一县仓库满额实储亦不过六万两时也笑了,窦光鼐所参‘数逾十万‘竞从何说起呢?显系夸大之词。虽说如此,仍然在曹文埴等人的奏折上批谕:‘继有旨令窦光鼐同办此事,尔等公同详查核奏,既可以服其心,亦可以解朕疑。‘ 乾隆对曹文埴等人不能释疑,但不提窦光鼐所言‘皆属公正‘了,他的态度似乎开始发生了微妙变化。 钦差大臣曹文埴、姜晟及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联衔的第二件折子很快又递到乾隆御案之上,仍然用事实说话:经派出司员王庆长、清安泰等详加访查,浙江全省十一府所属七十余州县总计应存库银、谷价除已解省库各项外,今实在亏缺银二十七万二千一百余两,与原任巡抚福崧册报弥补未完银三十三万二千余两有减无增,‘尚不至有全无弥补及亏缺转增之处‘--这句话显然是针对窦光鼐说的。 乾隆就此批谕:‘与窦光鼐和衷详查,谅汝等不至大错也。‘ 对钦差大臣曹文埴等浮光掠影式的所谓‘详加访查‘,乾隆凭着他对吏治情弊的了解,仍然疑虑难消;特别是对他们的固执己见以及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窦光鼐的厌恶,乾隆更是担忧。 也就在此时,许维又收到了窦光鼐的最新一个折子,他才看了一遍,这眉头便深锁不开,手指一直在案桌边有节奏地敲打着。 “子安,你看看这封奏折。”许维把窦光鼐的折子递给了刘翼。 刘翼看完后大为震惊地说道, “大人,这窦元调是不是疯了啊,他这折子怎能如此写呢?这岂不是把整个浙江官场都一网打尽,今后谁还会为他说话?” “窦元调确实是个疯子啊,都快自比海瑞了。海瑞怎么死的,是被整个明朝官僚集团逼死的,他窦元调估计不久也会步其后尘。” “确如大人说讲,他窦元调折中讲述:经实地访闻,仙居县亏空近万,后任刘县令不敢接收;黄岩县亏缺仓谷五万九千余但,前任许县令交代空仓,谷价全无;乐清县前任病故,亏缺二万,后任侯知县不敢接收交代;桐庐县亏缺二万二百十七两,交与后任杨知县;青田县亏缺二万,后任邱知县未能弥补;最奇的是永嘉县,按试温州时昼夜听得量稻入库的喧嚣之声,原来是当地绅衿借稻谷给前任席县令以备上司的清查;更严重的是浙省南端濒临大海的温州府属平阳县,县令黄梅在任八年,挥金如土,借亏空之名,勒派绅民,却不肯弥补亏缺,现因丧母离任,接任知县李大鼎因仓库未经盘查,不敢接收交代--以上情况多得自后任县官和暂时代理县事尚未接收仓库者。 我大清官场潜规矩便是只能就案论案,就查办亏空而论亏空,但老窦他胆子实在是大得无边了,居然敢在折子中毫无算计地横扫了一大片: 什么仙居知县徐延翰监毙临海县生员马真,大干法纪;什么平阳知县黄梅母死演戏,殊非人类;什么藩司盛住上年进京,携带银两动以万计,上司不检点,下属州县亏缺何能弥补,外问啧有烦言;什么原任闽浙总督富勒浑前往新任两广总督时,一路上下供应浩繁华侈,门下家奴索要门包成百上千,等等,与亏空有点关系的,与亏空根本搭不上边的,统统裹在了一起一通猛打。 这岂非是没有盯准他的主攻目标--亏空,集中火力,穷追猛打,而犯了一个战线过长、四面树敌的致命错误!” “子安说得甚有道理,但现在我们最要做的便是怎么才能把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学生认为,大人若是能助窦元调一臂之力,对己也有很大收益。” “此话怎讲?”许维故意问刘翼道。 “窦元调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到了最后也只能与大人您靠在一块。想不绑在一起都不行,吃独食名扬天下绝无可能了。” “依照皇上的意思,估计可能会另派大臣前来督办此案。” “应该会是阿桂中堂吧。”刘翼推测说道。 “不错,就是他。反正我在平阳县也拿到足够的证据,至于其他的我就弃之不顾,专攻其一点,直达要害。待到窦元调与阿桂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再抛出来。这两江便铁定要握在我手中,和想再插上一脚都不可能。”许维恶狠狠地说。 “大人大才!”刘翼由衷夸赞道。 直到此刻,平阳县亏空案才逐渐被许维在暗中给搅大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节 “和琳啊,你做做准备。过几****要推举你跟随阿桂前往平阳县办案。” 和府书房内和仔细交代着和琳。 “大哥,为何让我去趟这浑水?让阿桂与许维自相残杀不好吗?” 和摇了摇头,对乃弟见识短浅甚为不满,他说道, “你现在只是一个笔帖式,一向没有什么功劳。就因你是我的亲兄弟,所以我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提拔你,你要靠自己往上爬,这也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毕竟是因我拖累你了。 不过凭我多年的为官经验,这窦光鼐所参奏的浙江府库亏空绝不会有假,阿桂此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你跟随阿桂,什么都不用做,回京即可获享一个大大的功劳。 可以借阿桂之实,使你得以升官,何乐而不为。因此,此行浙江你只要秉公办事,凡事不要事先出头,只要跟着阿桂的动向即可,免得被那许维抓住小辫子。 回京之后我看升个御史什么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是大哥,我马上去准备准备。 对了,听说两广总督空缺,大哥您准备让谁来顶这个缺?” 和沉吟片刻,想了想说道, “这两广总督一职甚为关键。孙士毅嘛,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每年进贡上来的银子都在三十万两以上。 不过呢,这孙士毅要想坐上这两广总督的宝座,还真有点困难。” “怎么?在朝堂之上谁还敢跟大哥您争不成?”和琳困惑地问。 “我窥圣意似乎有让许维直接出任两广总督之意。当然,事在人为嘛,只要让那许维出那么点小事情,这两广总督就不是他姓许的了。” “居然那厮能跳过巡抚这一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和琳张着大嘴半响合不拢。 “一切皆由圣断,我等只听从便可。” “大哥是不是有腹案了?” 和答道, “我还在思考之中,那许维可狡猾得很,若没个万全之策,被他反咬一口我们可就不上算了。” 正说着,管家刘全领着吴省钦从外头走了进来。 “和中堂,大事不好了。”吴省钦神色慌张地说。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 “那都察院御史曹锡宝明日要上一折子,参劾刘全建造的府第深宅大院,早已超出了其应有的住房规格,平时出行的穿戴及所用车舆也是超出限制。他这分明想借着老佛爷审理富勒浑家丁案子的东风把和中堂给整倒。” “果有此事?”和一时间有些发蒙,缓不过神来。 “曹锡宝因与我是同乡,故把他的折子交与我润色。我看这事情不妙,牵涉至和相您,便赶忙来找您来了。”吴省钦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乡好友,实为世人所不齿。可在和眼中,这吴省钦却是个大大的忠臣。 “吴大人,你这事做得很好。刘全,你过来。” 刘全脸刷的一下全白了,战战兢兢地走前几步,嘴上求饶道, “老爷,这事小的确实不懂得会招来那姓曹的弹劾。” 和黑着脸冲刘全就是正反四记耳光,打得清脆响亮,那刘全左右脸颊各现出个通红的掌印。刘全捂着脸也不敢出声,低头听候着和发落。 “大哥,这刘全好歹跟了我们几十年了。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和琳在旁劝解道。 和气还没出完,手指指着刘全的鼻尖指指戳戳教训道, “你知不知道那两广总督就是因他那狗屁家丁败的事,现在正被老佛爷清查家产中。你是想让老爷我也步那富勒浑的后尘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和在厅内又走了几圈后,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对刘全说道, “我看在二爷面上这次就饶过你,不过你自己往后也得收敛一点,不要太招摇了。” “多谢老爷与二爷。” “光谢有什么用。既然那曹锡宝参奏你“持势考私、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那你就要火速回老家一趟,迅速拆掉逾制房屋,烧掉超过规格的车舆,把不该穿戴的东西统统消毁,不留一丝痕迹。 至于地方官我会让人去打点的,让他替你多说些好话,你自己口风紧一些就没事了。那曹锡宝想要与我斗,哼,还早了点。” “是,小的明日就回。” “明日回什么回?今晚马上走。拿着我的令牌去跟九门提督说一声,立刻给我滚出京城去办事。” “扎。”刘全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出了和府。 和琳担心地问, “大哥,这使得吗?” “有何使不得。既然我们先知道了风声,那曹锡宝就奈何不了我。想让我和某人倒台的人还没出世。不过若是被这曹锡宝一搅惑,我再出面举荐两广总督人选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都******刘全做得好事。”和越想气越足,拂袖抬腿就回房去了,厅内只剩下和琳与吴省钦二人。 “吴大人,我大哥这脾气你可莫怪。走,我们哥俩去喝上一盅。”和琳拉上吴省钦套近乎,而吴省钦还能怎样,怪那和吗?也只能乖乖地与和琳一同找个地方喝闷酒。 和被召入紫禁城时,已是半夜。更鼓声透过夜幕从远处隐隐传来,更增加了四周的宁静。高树春在丹墀下候着,远远见和一队人马打着灯笼进来,忙走前几步说道: “和相,你快点吧,主子在里头等急了!” 和紧紧抓住高树春的手,心中不是太有底地问道, “高公公,皇上究竟为了什么事深夜召我入宫?” 高树春撇了和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这事和中堂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我呢?” “确实不晓得何事,还望高公公赐教。” “好吧,和中堂既然装着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是那御史曹锡宝弹劾你那家奴刘全逾制一事。” “好啊死奴才,居然还有这事发生?不过我看他也没那个胆,说不定是曹御史误告了,我非要去皇上面前解释清楚不可。” 见和自个儿便急匆匆地窜向灯烛辉煌的勤政殿,高树春摇了摇头,嘴中言语道, “真不愧是和相呀,戏演得如此逼真。明明早就知晓此事,还装着不知道。看来那曹锡宝远非他的对手,要吃苦头了。”这口中边说,腿上也得走,免得被和给甩下。 乾隆此时正坐于龙椅之上,刚喝了一口清茶,见到和应召而来,便发话道, “和爱卿,知晓朕是为何事召你深夜进宫的吗?” “奴才不知所为何事。” “树春,把曹锡宝的折子给他瞧瞧。” 高树春把曹锡宝的奏折递给和,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其实这已是他第二遍在看了。 “皇上,这刘全系我家世仆,素昔尚为安分朴实,故派在崇文门税务上照管一切。因家人众多,不敷居住,令其在兴化寺街居住,向来未闻在外招摇滋事,或扈从日久渐生事也说不定。若真有逾制之事,请旨饬派严查重处。 不论有否,但请皇上还奴才个公道才是。奴才在朝廷上一心为公,或许得罪了某人也说不定,竟惹来天大的罪过,这实在也太冤了。”和跪着边说边哽咽起来,一副可怜巴巴招人陷害的模样,表演得非常生动,根本就是毫不知情的神态。 和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和首先把自己给开脱出来,因为他平日对家人、奴仆管教‘甚严’,因此他的家人都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从未听说他的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惹事生非。二是给刘全评功摆好,打保票。说他一向安分守己,生活简朴,为人老实。这样就来个先入为主,以取得乾隆对刘全的好感。 为使乾隆出面说话,也为掩人耳目,和又对乾隆说什么‘扈从出外,日多无人管教,渐有生事之处,也未可定,请旨饬派严查重处。’的话语。 乾隆听了和这话,觉得他说得十分中肯,便信以为真,于是安慰道, “好啦,和爱卿就别放在心上,这事朕替你撑腰就是。也有可能那曹锡宝受人指使,见朕在严办富勒浑纵容家人一案,想借机扳倒和爱卿吧。 起来吧,别一直跪着,我还有事找你谈。” 见警报解除,和暗露喜色,不急不慢地起身问道, “不知皇上有何事需奴才效劳?” “和爱卿哪,那浙江学政窦光鼐弹劾平阳县令黄梅一事你听说了吗?” “奴才早有耳闻。” “你看看朕派去的钦差,回奏上来的折子简直是通篇在反驳窦光鼐。 如窦光鼐引童生告以黄梅勒派之事,曹文埴奏道:臣随当众面询以告知者系属何人,该学政已不能记忆姓名,无凭跟究。 又如宝住进京携资过丰一事,窦光鼐得自何人告知,臣即日与许维等公同面询之窦光鼐,该学政亦不能指实。 再如仙居知县殴毙临海生员马置一事,窦光鼐为之伸冤的马置身为生员,伙合匪徒陈天河、邵能文等向各僧寺吊钱图谢,又嫌谢钱数少,诬首赌博,复与僧人斗殴,实属胶庠之败类。 你的看法又如何?” “不知浙藩的意思呢?”和反问起道,这太极可是推得好啊。 “你说那许维?他以一句初上任浙藩,未及明事,无法上奏,一切皆以浙抚马首是瞻为由避了开去。” “奴才以为,浙江吏治**,前往调查的诸位大臣所奏各个不一,其中定有虚假,皇上须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亲往探察,方能知晓实情。 奴才以为唯军机大臣阿桂可堪此重任。阿桂此去,必能查清此案。” “嗯,朕也有此想法,没料到爱卿与朕想法相同,好,很好。” “奴才还有所请。” “说。” “奴才以为户部笔帖式和琳精明能干,可与阿桂一起去浙江协助办案。” “好啊你和,还真是举亲不避贤。准你所奏。”乾隆甚是开心地答允了和所请。 第二日早朝,乾隆主动和颜悦色地质问起和, “和爱卿,都察院御使曹锡宝参劾你家奴才刘全多处地方逾制,可有此事否?” 和不慌不忙地出班辩解说道: “启奏皇上,奴才蒙皇上器重,官至宰辅,焉能不知自重,臣对家中人等也一向严加管束,深恐有负皇上深恩,今御史曹锡宝弹劾刘全,臣也不敢庇护,臣多年跟随皇上身边,手下人等趁臣不知,做了些不轨之事也有可能,可命人即刻拘捕刘全,严加审问,若果如曹御史所言,臣定当领罪。” 乾隆为使文武百官服气,命人立刻传唤刘全,刘全很快就被带到金殿之上。 “曹御史弹劾你衣服、车马、居室皆超出祖制,可属实否” 刘全诚惶诚恐地磕头答道, “相爷一向对小人严加管束,奴才绝不敢招惹是非,奴才们的衣物全都是粗布衣衫,怎么可能有逾制的东西,奴才们的生活实是清苦非常。”说着,竟装出了一付饱受清苦的样子,哭了起来。 和趁机出列说道: “据奴才所知,刘全平素为人朴素老实,安分守己,绝不至做出违制的行为。依臣之见,曹御史的弹劾,应是听信了不知何处的谣言,乃一面之辞,实不足为信。请皇上明察。” 早已先入为主的乾隆此刻已然有了对事实全然相反的理解,他当堂做出了决定, “窦光鼐之原折发交留京王大臣,除伍弥泰系和至亲应行回避外,添派绵恩及都察院堂官佥派后严行访察。如全儿果有借端撞骗情事,即据实参奏从严办理,不可因和稍存回护也。 至于浙江亏空案,则交由阿桂秉公办理,其河工事毕后即刻转往杭州,另委户部笔帖式和琳跟随办案。 退朝。” 随后而出的上谕更是极为明显地袒护和: “刘全代主办理崇文门税务多年,其例有应得之项,稍有聚蓄亦属事理之常。至于盖造房屋数十间居住,亦属人情之常,天下各处关榷其管理之员,不能不派委家人分管税口,自不免皆有羡余,即吏省等亦籍余润,其服用居室,稍有润饰,亦若事理所有。 若刘全倚借主势,实有招摇撞骗,或于额税之外,擅自加增,以肥私囊,或如富礼善殴毙人命顶凶备情节亦未可知,应令该御史逐条指实。如有以上情节,即一面从严查办,一面据实具奏。或该御史及伊亲友有应过税之物,全儿多索税银,或挟伊不肯免税之嫌,驾词耸听,尚为情理所有。若该御史竟无指实,不过拾浮博建白之名,亦难以无根之谈,处世罪之理。况该御史与和家人何能熟识,伊于何处得知详细,亦应详问实在,方成信谳。” 在上谕中,乾隆以咄咄逼人的口气,叫曹锡宝把刘全的问题逐条指实。他不是在支持御史监察职能,而是在包庇刘全。他听了和的话后反倒认为曹锡宝弹劾刘全是由于曹锡宝或其亲友携带行李、货物被刘全苛以重税;或曹要求免税而未得到满足,因此心怀不满,所以才弹劾刘全。甚至乾隆还怀疑这是曹锡宝受纪昀的挑唆和指使所为。 乾隆表面上要将刘全一案查个水落石出,而实际上是使曹锡宝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要是明眼人都清楚乾隆的意思,哪个官员敢真的查办和? 留京王大臣、署步军统领定郡王绵恩,都察院堂官大学士梁国治、董浩等人偕曹锡宝一起至刘全家查验、审视,因为刘全家早已按和的指示,把一切逾制的物件拆毁、隐匿起来,处理的十分妥当,不露丝毫马脚,故查验结果一无所获。以绵恩为首的留京王大臣们得出的结论是刘全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的刘全立刻理直气壮地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我从不敢招摇滋事,交接官员。即所谓房屋宽敞,器具完美,容或有之,亦非可挟以外出之物。我与曹锡宝御史名姓素未闻知,彼又何从进宅目睹?” 曹锡宝在这种上下威逼之下,处境十分尴尬,因不能指出实据,只好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就这样,曹锡宝不但没有触动刘全、和一根毫毛,反而惹下大祸。 乾隆召见了曹锡宝,斥责他本无真凭实据,凭空捏造。弹劾刘全是假,借机打击和是真,完全是公报私仇,图谋报复。最后乾隆颁下手谕: “朕平日用人听政,不肯存逆作不信之见,今御史曹锡宝以书生迂见,据一时无根之谈,托为正言,断不许有此事,姑且宽其刑罚,革职留任(未完待续,) 第五节 对于曹锡宝的下场,许维早有预料。当消息传到浙江时,许维只是淡然一笑而过,并未迸发所谓的同情之心。官场上彼此利用,互相轧压早已是屡见不鲜,要不得半点的妇人之仁。再者说来,许维的目的也达到了,至少可以让和忙上一阵,不可能再在两广总督的人选上横插一杠,曹锡宝就算是死也死得光荣了。 “大人,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刘翼问。 “等。我要等那阿桂到了浙江后再细作打算。 阿桂在接到圣旨后六日便从河南河工上赶到了浙江杭州府,不可谓不神速。 伊龄阿与阿桂并没太多的交集,且还是新上任的浙抚,可以说,浙江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也栽不到他身上。但碍于阿桂乃是首席军机大臣,于是在前三日便令杭州首府用黄土重新垫道、沿路每隔五十步扎一座彩坊。届期伊龄阿和布政使许维率文武官弁带全副仪仗卤簿,迎出十里之外大开庄专候大驾。伊龄阿一边命人打场子,一边命人到前头驿站打探阿桂的行程,那探马竟似流星般穿梭往来飞报。 伊龄阿与许维一样,都是新任命的,他对许维并不是非常的了解。二人在一起,有时一个时辰闷不出一句话来。 许维也不与伊龄阿讲话,自个与刘翼闲聊起来。还没过多久,最后一道快马回来,戈什哈滚鞍下来,用手遥指道:“桂中堂已经到达拐弯处!” 许维手搭凉棚看时,果见前面不远驿道拐弯处一乘八人抬绿呢官轿。只是卤簿仪仗出乎意料的少,前头八名带刀亲兵,一色六品武职服色作前导,轿后八名护卫,都是五品官,骑着高头大马,气字轩昂地随轿而行。 伊龄阿怔了一下,狐疑地问许维道, “许大人,那会是桂中堂的队伍吗?这人数也过于少了点吧!” 许维可不比这伊龄阿,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烟花巷中女,八旗勋贵,浮侉公子。他淡然一笑答道, “这便是桂中堂的作风了。伊大人在桂中堂前可别显得太过奢侈。快放炮奏乐吧,不然都快到跟前了!” 顷刻之后大炮三声,鼓乐大作。乐声中大轿缓缓落地,早有一个亲兵挑起轿帘,脸上皱纹纵横、微翘的下巴上留着一绺半苍的山羊胡子、不苟言笑的阿桂款步下轿。他身穿九蟒五爪蟒袍,外套一件黄马褂,起花珊瑚顶后拖着一根双眼孔雀花翎,站在轿外轻轻地弹了弹袍角,径向伊龄阿及许维等面前走来。 “奴才伊龄阿,率浙江省城各有司衙门官员恭请万岁圣安!”伊龄阿深深叩下头去。而一旁的许维也不敢太过怠慢,有模有样地也请了个安。 “圣躬安!” 阿桂扬着脸答应一声,弯下腰一手挽了伊龄阿,一手拉起许维,说道:“二位老兄别来无恙?你们可皆是履新而来,还需精诚合作才是,不然浙江之颓风可扫不清啊。” “托中堂大人的福,我等二人身体具是康健无比,也必会像中堂大人所说一样精诚团结,互勉前行,厘清浙江之亏空。大人还请先往抚衙坐坐,待得晚上再设宴好接风洗尘。” “去抚衙坐坐可以,这接风洗尘嘛,我看就算了。走,二位,我们就去抚衙好好聊聊事情,若有你们二人的顶力配合,我这趟差事可就办得轻松多了。”说着,阿桂便左右各牵一只手,三人朝着抚衙方向走去。 “伊大人、许大人,本相先在此恭喜你们出任浙江巡抚及布政使一职了。”阿桂坐在抚衙的太师椅上不愠不火地说着官话。许维从阿桂的面容上可没看出半丝的高兴劲。 “这都是皇上圣明,做臣子的只能是皇上说打到哪就打到哪,卖力干活以报皇恩,其他的实在谈不上什么的。”许维抢在伊龄阿前头说了话,而伊龄阿也索性闭口不谈。 “呵呵,以许大人的才干,这浙江布政使一职其实也挺委屈你的,听说两广总督富勒浑犯事被押解进京,这个空缺似乎以你的呼声最高啊。”阿桂话锋一转,又说道, “二位大人,本相前来浙江之缘由,你大概也知晓得一清二楚了吧?” 许维眼眨了眨,再次插口并轻描淡写地答道, “桂中堂大概是为了窦光鼐参奏曹文埴曹大人徇私枉法的事情吧?下官倒是认为这窦大人也是尽职尽责了,以学政身份,详细调查浙省亏空一案,着实辛苦。这其中若有些许错误,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绝不是可以含糊而过的小事一桩。窦光鼐分明在恶意中伤曹文埴曹尚书。伊大人,你以为呢?”曹文埴是阿桂的门人,自然连带着阿桂对窦光鼐的印象也差了许多。 伊龄阿只四十出头,国字脸上两道剑眉挑起,一条乌黑的辫干直垂到腰际,还用米黄绒线打了个蝴蝶结。他从阿桂与许维的话语中嗅出点剑拔弩张的味道来,于是重重咳了咳说道, “二位大人,下官虽初任浙江巡抚一职不足半月,不过风闻窦光鼐查案时无礼之处甚多,实该小惩一番。” “许大人,伊龄阿大人与你一样同是初到浙江为官,他看事就看得很清楚嘛!”阿桂见伊龄阿支持自己,转而开怀大笑。 许维心想,你堂堂一个军机大臣,用这种口气给我讲,自然是摆明了袒护那曹文埴的。自己若当面让阿桂下不了台的话,也不太实际。能推则推,由着他把这案给弄大起来,到关键时候自己再出手。 许维退一步说道, “桂中堂,下官虽与伊大人同是新任,但伊大人毕竟执掌浙抚印信,对于整个案子比下官理应清楚万分才是,一切听凭桂中堂及伊抚台处置。” 阿桂内心冷哼了一声,你许维会不知道?那窦光鼐明明就是经你的鼓动才上书参奏曹文埴的。也好,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调理这个窦光鼐的。 阿桂目光大盛,冲着许维说道, “既然伊、许二位大人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放手去办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说完便重重拂袖而去,算是给了许维个下马威。 伊龄阿看在眼里,那心头可乐开了花,好啊,姓许的挨了排头,看他在浙江还怎么威风得下去。 “许大人,您看钦差大人下一步会如何走?” 许维耸了耸肩,装作无奈地答道, “我怎么晓得。就让桂中堂去折腾吧。” 送走伊龄阿之后,刘翼被召进了书房。 “子安,立刻广布眼线,务必要盯紧阿桂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行动都需向我汇报。”许维胸有成竹。 “是,子安马上去办。 大人,我们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才能反击?看桂中堂那模样,分明不把大人放在眼中。” “阿桂他可是头老狐狸,就让他去折腾吧。现在也只能先牺牲一下窦光鼐,好让整盘棋在事先布好的局子里下。我不等别的,就等阿桂的结案呈词!哼哼,到那时看我如何出手。以阿桂护短的个性,必会中招的。”(未完待续,) 第六节 虎眼山倒是没什么,照搬兔耳山的打法就行,难的是那霞海村。这陈鲂不同于天地会其他首领,很懂得保护自己。老早便去台湾知府孙景燧那里挂了号,求得一营的绿营兵在保护他。若明目张胆地攻击霞海村,恐怕会给人落以把柄,所以许维不得不考虑周详,谋而后动。 第二次出击也很顺利,盗匪头目马牧连同他的三千四百八十九名手下一齐魂断虎眼山,而许维的四旗军损失并不大。 到得天黑时,许维已经率部靠近了霞海村。以六千对一千,六比一的比例,许维自信这霞海村是一个盗匪都逃不出来,不,应该说是一个活人都逃不出来才对。 外围放哨的天地会会众都被一一清除,当许维骑着马离村口还有咫尺之遥时,隐约听到从村里传出来的唱戏声。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犹在苦中作乐。”许维忍不住数落了陈鲂一句。那盯向村中灯火通明之处的眼光如箭,冰冷无比,从嘴角边**地吐出两字, “行动。” “札。”紧随许维的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分别拍马而去,开始缓慢领兵向霞海村中央推进。见三人都已走远,许维也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天黄旗士兵紧随自己正中央突破。 从村口长驱直入的许维,也引起了不少天地会会众的注意。但大部分的人都在观戏,所以小规模的打斗根本没影响到演出。许维所过之处,皆是死尸一片。 陈鲂犹如前几年许维所见模样,依旧个子高挑,怎么吃也没长肉。他现在活得倒是很恰意,一个人躲藏于霞海村内,边看戏边吃着甜点。台上正唱着定军山这一出戏,可陈鲂根本没在听,正独自想着事: 林昊石一死,自己便已成为张憬祁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二。若张大堂主有个三长二短,那自己岂不是台湾山大王了。诸罗最大的两股盗匪已被自己成功收编,而且还在官府里挂了个名,并买通了牛姓的守备,这就好比有了个护身符般,就算现在这个新任的诸罗县太爷许维再怎么厉害,也不敢拿自己怎么着了。 陈鲂心中这如意算盘打得开心,正要取些糕点来吃。一阵风吹过把身子弄得颇有些寒意,回身便要命人取衣裳,却见到二十余名蒙着黑巾的人站在灯柱影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惊叫起来道, “你。。。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许维凑近了陈鲂,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说陈鲂陈大堂主,你还真安闲呀。” 陈鲂的跟班见状不妙想偷跑出去唤人救援,却被随行的一名亲卫抓住,若无其事地抽出腰刀,向项间一抹,颈中鲜血如激箭般喷射出来,人随后便扑通一声栽倒下去,略微挣扎了两下便伸了腿断了气。 陈鲂被这血淋淋的场面一激,没来由地心跳加快,大有预感今日凶多吉少,大声辩解道, “我乃是山东大商人陈方,并不识你所说的什么陈鲂,你们这般随意杀戮我的亲随,我要到衙门去告你,这诸罗可是有王法的。” “瞧陈大堂主说的,我只不过是想向你借点银子用用,何必动气呢。”许维打趣起陈鲂来。 眼见这批人并无继续杀戮的意思,可能自己碰上了真正的盗匪了,陈鲂松了一大口气,也说笑起来道, “其实大家都是一路货。这兔耳山及虎眼山的头目都与我有交情。几位大哥要是缺银子花了,尽管开口。小马,你去库房取六万两银子出来送与大王做盘缠。” “你当我是苦力呀,六万两白银三千多斤重,叫我们怎么拿?” 陈鲂紧张地思索着,三千多斤的东西不好带,看来应该是小股土匪。怎么自己的弟兄就没看住他们,奇怪呀。不过也好,先稳住他们,等到了前门,扬声一叫,引来弟兄便可把这些贼人逮住了。 陈鲂故作无奈状,说道, “那这样吧,我叫人去取些金子给你们,那样就不重了。我这也是一求个平安,二交个朋友。” 那亲随尚未行动,便听到外头一阵鼓噪声,满村子都在大喊,“官兵来袭,官兵来袭”。村庄四面报警铜锣敲得震天响,夹杂着数不清的兵刃碰撞声。到处是人喊马嘶,鸡飞狗跳,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乱得就如开锅的稀粥一般。 陈鲂与许维此刻都静了下来,定在那里纹丝不动听着声响,判断着局势。慢慢的,外头的声音小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没过多久,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冲了进来,对许维禀报道, “大帅,外面差不多都料理妥当了。” 大帅?陈鲂反应过来,称之为大帅的,必为官府中人。于是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大叫道, “这位大人,我与府台孙大人素有交情,你们真是剿错了地方。” 许维摘去罩在脸上的黑巾,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陈鲂说道, “陈大堂主,你再看看我是谁吧!” 陈鲂仔细地瞧了数眼许维,这人确实有些熟悉,应该自己有见过才是,不过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许维提醒道, “我可是随顾世旬顾堂主拜访过张堂主,你不也见过我嘛,浙江的那个大布商。” 陈鲂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叫许九衡来着。 “你是许九衡?” “正是,我还有个名字想来你应该比较熟悉才是,许维。”许维笑眯眯地望着陈鲂。 “许维?那不是新任的诸罗知县吗?”陈鲂呆呆地看着许维,指着他又问道, “你背叛了天地会?” “什么叫出卖?我这叫卧底天地会,替朝廷立一大功劳罢了。” “其实我也是同你一样,早就归顺了朝廷的。这不,台湾府的一个守备还领兵保护我。”陈鲂见状不妙,赶紧替自己辩解。 就在这当口,守备牛志安闻讯率二百营兵从许维特意预留的缺口处蜂拥而入,顷刻间把这小小宅落也给围个水泄不通。 “谁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牛志安提刀来到院落内,见二十余名蒙着黑帕子的人拿住了陈鲂,心存投鼠之忌,不敢就动手,只在火把的照耀下,装出副恶狠狠的表情喊道, “识相的就放了陈大爷,我放你们一条道走。不然,哼!” 许维仰天长笑,讽刺牛志安道, “呵呵呵,居然没想到天地会叛匪处居然驻扎有官兵,看来官匪一家亲这古话说得有理呀。” “你。”牛志安为之气结,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新任的诸罗县知县许维许大人,他可是奉了抚台大人的密令前来抓捕天地会叛逆的。” 牛志安哪会买福建巡抚的帐,这台湾天高皇帝远的,就知府大人算最大。孙大人叫自己看护着这姓陈的,自己便要看好他,何况姓陈的也给了自己不少的银子。 “这我管不着。你们扰乱村民,枉杀无辜,必须给我留下来,待我请得府台大人的指示后再作道理。” “若我不从呢?”许维笑着答道。 “牛志安干笑着说道, “恐怕卫知县要委屈一下了。” 许维只轻轻地拍了拍掌心,从院外迅速又冲进来数百的兵丁,一对一的把牛志安带来的士兵看死。 “下了这人的兵器!”许维朝牛志安努努嘴,又命道, “只把陈鲂一人给我拿下带走,其他的人连同这守备大人一起给我赶入院子里去。 四营军士兵动作迅速,把牛志安带来的士兵缴了械,连带着牛志安一起赶向大院内。而牛志安则不服气地边走边叫囔道, “许知县,你这般做要后悔的,我要到府衙告你去。我跟柴总兵是亲戚,你不能这样待我。” 许维哪会理这牛志安,他舒了口气后,伸了伸胳膊,冷冷地对亲卫吩咐道, “把这里的门都给我封上。” 此刻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才有机会详禀道, “大帅,村子内基本料理妥当。天地会众被杀六百七十人,余下的都混入百姓堆中。” “那百姓都抓了多少人?” “有七八百吧。” 许维阴笑了一声,指示道, “他们敢聚众谋反,抗拒朝廷,王法无情,饶他们不得。现在是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走一人。把所有的活人都给我驱赶进房子内,把锁都给我上了,放火烧,全部烧死。走出一个杀一个,烧得干干净净。能带走的财物一概搬空。” 殷红的火燃烧了起来,整个村落内到处都是一片惨号声,凄厉的嘶叫声听得令人毛骨耸然,鸡皮疙瘩直起,灰烟迷漫中飘来一阵阵皮肉烧焦的糊臭味,浓烈得能呛死人。偶尔也有数十个火人从火堆中跑出来,都被围守在一旁的四营军弓手乱箭射杀。 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此三人哪经历过此种杀俘的惨状,都看得目瞪口呆,腿脚颇有些发软。就算是那战国时的白起也没如此残忍吧!唯有许维站立在火光中如铁铸的人一般一动不动,只嘴中轻念着, “天地会,只有你们的鲜血才能让我官复原职,待过上几年,天下平定了,给你们作一场**事,造个大坟吧。” 霞海村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村中八百多号人口无一生亡,弄得台湾知府孙景燧也吃惊不小。这屠村一事定是强盗所为,但山高皇帝远的,孙景燧为不影响自己的仕途发展便直接隐瞒了下来,根本未向省里报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维如愿以偿地完成了既定目标,牢牢地把诸罗控制在自己手中。(未完待续,) 第七节 阿桂于五月十七日具折向皇帝汇报了以上讯问情况,同时指出窦光鼐所参仙居等七县亏空之数与曹文埴等所盘之数多有不同,而曹文埴等盘出之数又与藩司册案皆属相符。乾隆态度十分明确,完全赞同阿桂的看法。 在阿桂折子中关于讯问告知永嘉、平阳内幕者窦光鼐称不能记忆一节,乾隆帝用朱笔旁批: ‘笑话!窦光鼐既欲见长于朕,又恐得罪众人,进退失据,若非汝去,曹文埴等与彼争执一年不能完案矣。‘ 在窦光鼐参宝住进京携赀过丰一节旁批: ‘若如此疑人,天下无一清官矣。‘ 在窦光鼐参富勒浑家人索要门包一节旁批: ‘此则不可,若无实据,则诬人谋反亦可乎?‘ 在窦光鼐所参各项款迹中,乾隆格外重视宝住进京携赀过丰一事。这是因为宝住乃十五阿哥永琰福晋的哥哥,宝住身任掌管一省钱粮的藩司,又兼杭州织造,养廉十分宽裕,对妹妹稍有帮助,或送点绸缎之类,本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若于十五阿哥永琰处也有馈送,则‘此事甚有关系‘! ‘关系‘何在?十五阿哥永琰已于十年前秘立为皇储,非同一般皇子,容不得有半点差池,以贻人话柄。 阿桂在向皇帝正式汇报的折子之外,又另折专门代宝住作了有力的剖辩。他说经询问宝住, 宝住称: 前年进京时所带数十匣银两中有三万九千余两系属官物,到京后立即上缴内务府广储司,有案可查,而自己所带只有三千余两。宝住系内务府世仆,素知大内规矩,未经奏明如何敢将物件送与阿哥、福晋?即使宝住有心,阿哥、福晋亦从不准宝住帮助。 阿桂特别向皇上强调宝住说以上一番话时‘神色甚属坚定‘。 乾隆阅折至此,心中一阵轻松,随手批谕:‘如此甚好,朕甚喜悦。‘ 再往下看见阿桂又说:‘臣受恩深重,稍明大义,断不敢心存瞻顾,稍有隐讳,自蹈欺罔之罪。‘ 乾隆又在此旁批:‘自然。朕亦信得及。‘ 皇帝坚信宝住和阿桂不会‘欺罔‘,那么不是窦光鼐无事生非又有谁呢?窦光鼐既然在宝住一事上信口雌黄,凭空诬人清白,其他各项参款到底能有多大可信度呢? 而内廷一切发生的事情,许维第一时间获悉,他边看着由锦衣卫递来的情报,边直摇着头,大骂窦光鼐无用啊! 在许维看来,老窦的败阵并不在主要阵地--仙居等七县是否如他所说的那样亏缺--失守,而是由于他的鲁莽和轻躁,在战术上犯了全线出击,特别是不考虑宝住非同寻常的背景这样严重的错误。 而他的对手可是精明老练的勋贵重臣阿桂,只稍一出手,就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窦光鼐的柔软部位。窦光鼐一旦失去皇帝的信任,也就真正成了对弈棋局中的孤子。 “去,把窦大人请到府上。”许维看完情报后便让刘翼派人把窦光鼐请来相商。 “大人,这窦学台恐怕危险矣!”刘翼担心不已。 “哼,鹿死谁手目前还不知,阿桂想要笑到最后怕没那么容易。”许维冷笑了几声。 “大人您是想?” 许维给刘翼解疑说道, “现在全部问题的要害在于仙居等七县到底亏空多少,特别是永嘉、平阳两县是否存在挪移勒派之弊。” “这是为何?”刘翼对其中的道道不是很了解。 许维得意地解释道, “我大清顺治帝曾言永不加赋,这是传承百年之久的世代相承的大训,又岂容贪劣牧令借弥补亏空额外勒派加征?” 停了片刻后,许维整理了下思路接着说道, “就算窦光鼐所参其他诸款通通虚诬,而独于平阳县令黄梅勒派一款属实,那么,窦光鼐也会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最终争取到皇上的支持,将整个危局翻转过来。阿桂乃是朝廷重臣,其不会不知这一点,也必然会派人对此进行防范。” “大人是想把窦大人送到平阳县收集证据?” “现在再去收集早已迟矣!但把窦元调送到平阳受一番苦难还是要得的。只要窦元调受点苦,日后必会在皇上跟前加深印象,这可是值得做的事。 再者说来,那证据我早已拿到手,也不怕阿桂他们掀起太多的风浪,你就快去办吧。” 刘翼领命匆忙出府寻那窦光鼐,而同一时间,那阿桂果然也想到这一点,他召集随员密议一番后,派出以户部员外郎海成为首的调查组,前往千里之外的平阳县实地访查。 同时向皇帝奏称: ‘窦光鼐原参平阳县知县黄梅情节最重,其借亏空之名勒派累民,又不弥补亏缺,虽无证据及告发人,但该县令如确有此事,情罪尤为可恶,当俟员外郎海成查访明确再作处置。” 在最吃紧的关节处,老于官场事故的阿桂为自己万一不利时预留了一条后退之路。 海成返回之前,时日尚多,阿桂与新任浙江巡抚伊龄阿相商,立即将窦光鼐原参涉及的案内有名人证调来省城质询。 这次在钦差大臣行辕举行的质询,由阿桂主持,不仅有曹文埴、伊龄阿等人,窦光鼐也坐在堂上,可以随时发问,因此至少在形式上很公正的,也是无可挑剔的,但质询的结果却令窦光鼐十分沮丧。 陆续上堂的证人不约而同地一致矢口否认几个月前对学政大人讲的话,仙居县刘县令说: ‘我接任时实亏谷价银六千八百余两,此外仓库并无亏缺(此数与钦差大臣及该省藩司查报数目相符),随即签字画押接收仓库。‘ 黄岩县接任张知县说:‘并未向窦学院讲过前任许县令交代空仓一事。‘ 乐清县侯知县说:‘前任交代实有原报亏缺谷价银一万四千七百余两(此数亦与钦差大臣及该省藩司查报数目相符),随即出结接收仓库。‘ 青田县邱知县竟称交代时该县仓库并无亏缺,也未曾向窦学院面禀过‘受前任孙潢交代亏缺二万之语‘。 很快轮到质证全案焦点平阳县了,非常不巧,向窦光鼐私下反映情况的知县李大鼎前些日子病故了,传到堂上的正是被窦光鼐狠狠参了一本的黄梅。 黄梅此人系广东嘉应州人,五十八岁,一脸猥琐之气,他早已闻出堂上对窦光鼐不利的味道,所以一路朝钦差爱听的路子说下去。 黄梅说,乾隆四十七年该县原报亏空二万一千三百余两,自己任上弥补三千九百余两,尚未弥补银一万七千三百余两(此数亦与钦差大臣及该省藩司查报数目相符)。至于母死演戏一事,黄梅辩解说,我母亲今年八十九岁,正月十二日是生日,十一日署中亲友设席演戏,替我母亲祝寿,十二日同寅们都来称祝,当夜我母亲痰壅身故。窦学院参我母亲死于初九,果真如此,如何能瞒过外人,还有谁肯来祝寿?我如何能做出匿丧不报这丧心病狂的事呢? 于情于理,黄梅的辩解是能够令人信服的,而窦光鼐所提供的关于各州县亏空的证人也都一致翻更前说。 阿桂以为,当众公同质询,已足以封住窦光鼐之,于是与曹文埴、伊龄阿联衔向皇帝作了奏报,附在奏折后面的还有每个证人的亲供,而许维则推辞不作任何奏报。 乾隆非常慎重,在阿桂等人折尾批谕: ‘窦光鼐不过欲见长,又无决断,又顾颜面,然总无他,何妨多语?‘他对窦光鼐的性情和心态未必把握得很准,但在全案最吃紧之处--黄梅勒派一事尚未搞清楚以前,皇帝还不打算封杀窦光鼐,因为他对官官相护的痼疾了解得太深了。 包括窦光鼐在内的浙省上下几乎所有人翘首以待的海成调查组也从平阳返回了杭州。海成向阿桂、曹文埴、伊龄阿以及窦光鼐报告: 六月三日至平阳县,随即于县城四门张贴告示,称如前任知县黄梅有勒索加派情事,许士庶人等据实检举揭发。自初三日起至初五日,调查组成员每天亲至县堂,坐等接受呈状,但三天过去了,竟然没有一个前来告发之人。 海成惟恐有书吏衙役拦阻恐吓情弊,当即传集该县秀才监生邱云彩等二十五人以及城乡地保书役等多人,隔别询问,都说前任知县黄梅实无勒派之事,并各自出具本人签字画押的保证书。至于黄梅母死演戏一事,询之该县书役,都说其母生日演戏贺寿,一时痰壅,恰于演戏之夜猝死。海成调查组的工作做得如此深入细致,还有何说? 第二天,即六月二十三日,阿桂与曹文埴、伊龄阿再次联衔奏报,许维再次拒绝联衔。 乾隆认为可以作最后的判断了,于七月三日通过内阁向国中臣民公开宣布,经阿桂等严密访察,窦光鼐所参平阳县勒派等款并无其事;至黄梅母死演戏一事,亦属误听人言。这件明发谕旨并没有指责窦光鼐误参黄梅勒派累民,但对他未经确细访查,即以无根之谈,污人名节的荒唐之举,则予以训斥,并令他‘据实明白回奏‘。 被逼到死角的窦光鼐,曾想过颟顸引咎,息事宁人,回想一生坎坷,确实到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时候了。但每每思虑及此,使他感到一种痛彻骨髓的疼痛。 为什么有些人竞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为什么自己偏偏要违心地屈从这铁桶般的沉闷、黑暗和高压? 激愤之下,窦光鼐曾跑去拜见钦差大学士阿桂,说海成调查不实完全是受到地方官的蒙蔽。他甚至质问阿桂,黄梅赃款累累何以不从重办理? 阿桂慢条斯理地反问,你拿得出证据吗? 窦光鼐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意识到大大小小的官员已经有意无意地联起手来,一致要坐实自己误参黄梅之咎以完案,这郁结胸中已久的不平之气如何咽得下? 窦光鼐受此刺激,回奏的口气十分强硬: 阿桂上奏的根据是海成的访查报告,海成则为地方官所蒙蔽,未能查出实情。 而平阳县令黄梅屡经揭参勒追,仍敢抗不弥补,就是母死丁忧离任,也不过缴银三千九百余两以搪塞,为什么他有恃无恐,抗玩一至于此?原因就在于,上面总是说查办,而实际上并不动真格的严查,结果必然是,愈查办亏空,而愈使人不畏亏空。更有甚者,黄梅勒派勒借大触王法之行径,温州知府竞视若罔闻,从未揭参。钦差派出调查组亲赴平阳,各级地方官以至胥吏衙役利害相关、俱荣俱损,焉有不通同掩饰之理?他们串通一气,千方百计勒阻乡民上告,而富户各爱身家,畏惧报复,谁敢出头向海成具控? 窦光鼐回奏给乾隆折子所讲的道理固然合情合理,但在黄梅究竟有没有勒派勒借这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根本情节上,他无法举出令人信服的证据。而有没有这个证据,恰恰是全案翻覆之关键所在。如能坐实黄梅勒派勒借,则不仅黄梅罪至大辟,其各级上司难逃扶同欺隐、有心蒙蔽之罪愆,就是以阿桂为首的钦差大臣及其派出的海成调查组也都难辞回护劣员之咎,而窦光鼐顽固偏执,晓晓置辩,污人名节,袒护劣衿,等等,也都会归于性格与作风的缺陷而无足深论。 反之,不能坐实黄梅勒派勒借,从阿桂到黄梅,整个浙省官僚阵营会岿然不动,失败者只有‘误参‘黄梅的窦光鼐及其幕后支持者许维二人而已! 在许维的反复劝说下,窦光鼐意识到自己已被逼到退无可退的死角了,或者束手就擒,俯首就戮,或者按许维所说的豁出老命,亲自到千里之遥的平阳取证,还有望绝处逢生。于是在与许维的联名奏折上写道: “若畏难而颟顸引咎,令贪黩之员无所畏忌,则吏治将愈不可问矣!故臣浙江提学使窦元调,臣浙江布政使许九衡谨具折恭奏,待臣二人亲赴平阳查核确实,再行回奏。‘ 终于按照许维的安排,窦光鼐再次秘密前往平阳县,而许维也尾随着老窦去了平阳。毕竟联名折已上,二人已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 窦许二人采取的骇世惊俗的举动,在有清二百六十八年历史上不能说绝无仅有,肯定也是极其罕见的,也终使得黄梅一案成了乾隆朝末期的大案要案之一。(未完待续,) 第八节 “大人,这平阳小路可不好走,还是歇息片刻再行不迟。”刘翼见许维在毒辣的太阳下已是气喘嘘嘘,于是提议道。 许维掏出条方帕,轻轻擦拭去汗水,又搭手于额头处看了看远方,答道, “不能歇息,再累也得赶到平阳。那伊龄阿与我们同时出发的,他走大道,我们抄近道,一定要在他们之前抵达平阳。不然,那窦光鼐一旦被伊龄阿他们给带走,那我何以立威?还怎么在窦光鼐身上做文章?” “那伊龄阿似乎走得相当的缓慢,我看我们没必要当心他会跑到我们前头去。”刘翼时刻都有鹰卫递上讯息。 许维果断地指示道, “我不做那没把握的事,还是继续前进,今晚抵达平阳县。” 太阳落山时,许维终于赶到了平阳城外的那间来过的小酒家。人面桃花依旧,那老板娘仍旧在店外拉客,那大嗓门连远在百米之外的许维都听得一清二楚。 “咦,你不是上次来过的那位客官吗?” “呵呵,老板娘真是好记性呀。”许维骑在马背上朝老板娘拱了拱手。 “换了身行头,连坐骑都由驴换成马了,我看越来越像个作官的了。”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许维然后打趣说道。 “老板娘也太会说话了,我今次来平阳,可要在你这酒店再吃一回酒。都下马吧。”许维从马背上跃下,并吩咐随从。 许维身后带着二十名亲兵,个个腰间都挂着刀。若不是官府中人,那就是强盗土匪之流,明眼人都晓得这许维一定大有来头,更何况是精明的女老板。 送上几盘小菜及一盅酒后,还未等许维开口,老板娘便率先说了起来, “这位爷,瞧您这模样一定是来平阳办案的吧。” “何故如此说呢?我可要听个明白了。”许维饶有兴趣地竖起耳夺听老板娘的解释。 “您身上可有一般普通商贾所没有的官气,这可逃不过我的眼睛。再加上您身后的那几十个随从,个个配着腰刀。这可是平阳城下,远隔几十米便有兵丁站岗,就算是悍匪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唯一合理的解释您是个前来平阳办案的官老爷。您说我猜得对不对?” 别看那老板娘胖是胖了些,可脑袋倒是满好使的。许维朝老板娘点了点头,表示承认了老板娘的猜想。 老板娘见自己所猜不错,于是更来劲了,充分发挥了女性特有的八卦精神,凑过来问道, “是不是为了那学政大人在平阳城的胡作非为?” “窦光鼐会胡作非为吗?”许维还真不大理解了。凭那窦光鼐的个性,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老板娘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这位爷,您不晓得吧!那窦学政表面斯文无比,骨子里头可是个极攻心计的官。听没听说城隍庙事件?” “到底怎么回事?”其实许维早就对此事有所了解,只不过想听听当地人的反应。 “那位窦大人一开始在明伦堂招告生监时,生监都避而不答。而当窦大人于城隍庙再行招告时,竟发生生童蜂拥而来千百人,纷纷嘈杂,不听弹压等场面,诉状如山。窦大人还当场发威,把满口狡辩的平阳典史李大璋乱棍打死。我们老百姓可都翘首以待那黄梅早日滚出平阳城。” “真有此事?”许维边问边想,看来招告场所的切换所造成的截然不同的效果,表明城隍庙给予民众的心理作用确实是非常强烈的,应该到了去见见那窦光鼐的时候了。凡事都需掌握个度,千万别被这窦光鼐把事给做过头,一味地硬搞,以致自己不好收场。 “可不是,现在城内的百姓都在奔走相告,都说那黄梅离革职不远了。”老板娘继续兴奋地说着事儿。 许维终于起身打断口若悬河的老板娘话语并揖手说道, “多谢老板娘这顿饭了,我还有急事要办。我看这平阳的天不久就要晴朗了,你就放心吧。” 许维从小酒店出来,立于店外的刘翼马上上前附耳说道, “大人,接到消息,那宝住刚到平阳县衙,现在正带着大批人马赶往城隍庙。” 许维眉头一皱,吃惊不小地说道, “这宝住也很拼命嘛,我们前脚刚到他们后脚也跟着来了,仿佛死了亲爹娘一般积极。走,我们也去城隍庙瞧热闹。” 平阳县城的城隍庙门口立着块高高的寝殿碑,系当地明朝人蔡立身所写。碑文记曰:‘使后之职是土者,皆能奉上德意式侯之勤敬,共怀柔神,罔时恫以祝福一方,我平阳之民其永永有休’。这也足见城隍庙在当地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专为惩恶扬善之场所。 当许维赶至庙口时,却发现庙外聚集着一大堆百姓,把前进的道路都堵死了,并且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位老人家?”许维不耻下问。 “窦老爷被那从省城赶来的官给抓了,听说要押送京城受审。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万年啊!”被问到的老人家长吁短叹起这世道的不公平来。 很快,被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的人群终于在衙役的强行清场下,露出一条道来。几十个衙役把窦光鼐前后夹带着走出人群,而浙江按察使宝住则手背于身后得意洋洋地紧紧跟随着。 许维嘴一呶,立刻就有七个亲兵手持腰刀冲上前,拦住了平阳衙役的去路。明晃晃的刀子格外的显眼,把一贯作威作福惯的衙役们给吓住了。 见前头突然不走了,宝住大为恼火,几步便跨上前。见到被人用刀拦住去路,也是为之一愣,转身劈头便喝斥起紧紧跟随自己的平阳候补知县刘修, “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居然也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操兵刃阻拦官差去路?你治理得不错嘛!” 刘修被骂得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虽然他也很害怕那些拿刀子的人且己方人手明显不足,但没法子也得硬着头皮站出来。只见刘修挺身而出,指着许维的亲兵声色内茬地喝斥道, “大胆贼人,居然敢阻拦官差去路。敢紧散去,不然大兵一到,尔等必被抄家灭族。” 领头的亲兵队长显然已经受到许维的指示,开口说道, “只要你们留下窦大人,我们便立刻散去,否则的话,嘿嘿。。。” “反了,反了,你们居然敢威胁起朝廷命官来。你们,你们。。。”刘修被气得鼻子都斜了一半,指着亲兵队长话都讲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而平阳县衙役们显然不敢上前抓捕所谓的贼人,只把刘修与宝住包围在内护了起来。平阳百姓更是自觉地把退路都给堵死,差役们进退维谷。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而留于后头的宝住师爷见势头不妙,悄悄地朝县衙方向跑去。 不出半盏茶功夫,死死围住差役的百姓开始散开。从十里外的东行汛口赶来增援的二百来名绿营官兵,在千总段思威的率领下,正驱赶着围观百姓。 “二位大人,请恕卑职来迟。”千总段思威朝伊龄阿及刘修甩了个马蹄袖并请了个安。 宝住热情地抓着段思威的手说道, “段千总,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一干乱民给我拿下。他们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兵刃阻扰官府办案,实在是太目无法纪了。” “扎,末将尊令。”段思威领着数十名的士兵直接冲到许维的亲兵面前,正要动手捉拿之际,却见到了迟迟不肯现身的许维。 段思威认识许维,脸色大变立刻请安道, “末将森字营千总段思威参见藩台许大人。” 许维笑呵呵地把段思威给掺扶起来说道, “本藩依稀记得上月你曾陪同环山镇总兵段天德一同来过藩司衙门。” “藩台大人真是好记性。段总兵是末将的远房表叔。” 许维话锋一转,指着段思威身后的数十名官兵语气不善地追问道, “段千总,你这又是做什么?难道要抓拿我的人不成?” 段思威尴尬地回头望了望呆若木鸡的宝住才答道, “末将并无此意,这都是宝大人的意思。” “那就请段千总把士兵都撤回营地吧,免得都呆在此处有碍瞻观,我自有话与宝大人说。” 段思威早就想撤,看情景分明是许维与宝住有矛盾,自己夹在里头相当难做人。两人都得罪不起,一个有阿桂做靠山,一个是老佛爷座前红人。 段思威大手一挥,士兵们都很识趣地归队撤走。 “许大人,这么巧居然能在此处碰上啊。”宝住总算回过神来了,镇定下来后上前与许维打起招呼来。 “不知宝大人这是要把窦大人抓往何处?”许维也不拐弯抹角。 “这,这个嘛,下官也是奉了桂中堂的令,来平阳把窦光鼐给带回省城。皇上有旨,著将窦光鼐革职查办,想必许大人不会不知吧?”宝住也很狡猾,把乾隆给拉出来当挡箭牌。 “啊,我居然不晓得宝大人这趟来办的居然是皇差,真是对不住啊!”许维阴阳怪气地讽刺着宝住,而宝住只装着没听见。 “不过我说宝大人,你身为按察使,依着朝廷制度来讲,你这趟来平阳,再怎么奉了桂中堂的令,是不是也应该知会本藩一声啊,本藩好歹也算是皇上亲命的审理黄梅一案的副审!” “这。。。”宝住顿时卡壳了。 “来人,把犯官窦光鼐给带回省城,我要与抚台大人及桂中堂共同再审黄梅一案。”许维可不管宝住是什么心思,直接来个横刀夺爱。 眼睁睁地瞧着窦光鼐被许维的亲兵给带走,宝住看着心里直冒火,冲着许维大声说了了一句道, “许大人,现在这个案子已由桂中堂结案,你这般越俎代匏不怕皇上贬你的职吗?” 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这宝住居然敢威胁起自己来了。仗着后头有个阿桂便如此得意忘形。我连和都不怕还会怕那老不死的阿桂不成? “本藩已然发觉黄梅一案重要物证,需连夜审理。我自有本章上奏,宝大人多虑了。” 许维一群人走远了之后,周遭看白戏的百姓们顿时纷纷嘘声、喝倒彩声四起。宝住跺了跺脚,冲刘修发火说道, “你还愣着干啥,不觉得丢脸吗?还不给我滚回县衙再说。”官差们狼狈不堪地退回了县衙。 出了平阳城,许维立刻就把窦光鼐手上的索链解开,并安慰说道, “元调兄,真是委屈你了。” 读书人容易激动,那窦光鼐被许维从伊龄阿手中救出,顿时热泪盈眶地说道, “多谢许大人相救。落入阿桂等人之手,我早就将性命置之度外了,只可惜了证据未能拿到,功亏一篑呀。也连累了许大人您,实在内疚得很。” “呵呵,谁说证据没拿到。你在城隍庙里招告生童之际,我遣人去几个乡绅处拿到了黄梅强行勒派钱粮的铁证。若没有你在前打掩护,我岂能成功?” “原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策。”窦光鼐内心有些失望地念了一句,自己被这许九衡给利用了,但随之又兴奋地问道, “那这黄梅一案就可结了吗?” “可不是。我会马上上章参劾阿桂他们武断办案,置公理而不顾。必会替元调兄洗清冤情的。” 窦光鼐突然朝许维深深揖了一躬,求道, “还请许大人能相助鸿书一臂之力。” “你是说曹锡宝曹大人吗?” “正是。鸿书他因我之言而告发刘全,现在却由于证据不足被刘全倒打一耙,惨遭革职留任的处分,正处郁郁不得志中。” “你总不成要我帮他官复原职吧?那是老佛爷亲口定下的,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他日只要和倒台,我必给曹锡宝曹大人平反。 元调,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说不定锡宝还能从这件事中汲取到经验,为日后东山再起打下铺垫。本官我不也历经了数次的宦海沉浮,现在不还依旧是春风得意吗?好啦,你已尽了好友的义务,就别老放于心中了。” 许维最讨厌读书人的繁文缛节,赶紧把话说死。不然那窦光鼐死心眼较起真来,还真不好对付 见许维并不打算出手相助,窦光鼐只能是暂时死了这条心。窦光鼐、曹锡宝、伊壮图三人结交一场,却被许维一一利用,结局都不怎么好,可谓是天意如此。(未完待续,) 第九节 许维回到藩衙之后便高挂起免战牌来,任何人一律不见,就连阿桂也不例外。阿桂接连几次吃了闭门羹后,一气之下连带着把许维也一起告到了乾隆那里: 浙藩许维包庇学政窦光鼐,纵容其赴平阳传集生监,逼写亲供,咆哮生事,而置录遗之事于不办。寻该学政在平阳城隍庙多置刑具,传集县衙书役,追究黄梅劣迹,又有不欲作官,性命不要等言语,请将窦光鼐革职交刑部议罪,许维交部议从重论处。 许维不断翻看着阿桂递往京师的折子,而刘翼在一旁解释说道, “大人,这可是从通政司那里花了不小的代价抄写来的副本。从这里头看,那阿桂也着实可恶,居然敢在老佛爷面前说大人您的坏话。” 许维笑着指着折子说道, “就让他说吧。我就等着他说我的不是,要不然我的折子还没法上嘛。子安,你看看我这折子写得如何?”许维把连夜写好的反驳阿桂的折子从袖内取了出来,刘翼犹如捧着圣旨一般虔诚地看着: 臣亲赴平阳县,绅士民人呈送五十一年派捐田单二百余张,供称知县以弥补亏空为名,计亩派捐,每田一亩捐大钱五十文,给官印田票一纸,与征收钱粮无异。又呈送供票九张,共计大钱二千一百千文。四十八年、五十年两次勒捐富户,自一百余千至三十、五十千不等。每岁采买仓谷并不给价,有飞头、印票、谷领、收帖等名色,该县在任八年所侵吞谷价与劝捐之千,计赃不下二十万。 随奏许维还将田单、印票、飞头、谷领、收帖、催帖、借票各拣一纸进呈。 刘翼猛拍了一下大腿,夸赞道, “大人您这做法相当的妙,既有凭又有据,驳斥得那阿桂简直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事实既在,老佛爷断不会再行偏袒阿桂。我料此折上呈不出几日,必会有新旨意下。” “可不是,我也在想这黄梅一案是该了结的时候了,马上命人六百里加急递往京师,”许维一声令下,自有人当夜便出杭州西门单骑急驰往京师而去。 接到许维的折子之后,乾隆夜不能寐。在南书房挑灯夜看奏折达三遍之久,眉头依然紧锁。 “皇上,这都一更天了,是不是小睡一会啊,明日还要上早朝呢。”高树春轻声说道。 “近日心头烦,诸事也多,难以入眠啊。” 乾隆深感此事关系重大,盖黄梅贪劣与否不仅系窦光鼐一身之安危,且必使钦差大臣阿桂等及浙江巡抚伊龄阿、按察使宝住原审已结大案再起翻覆,况浙省时值乡试,生监云集,众口籍籍,不将此案审明,何以服天下之舆论? 乾隆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步,想着对策。根据那许维所提供证据,初步判定断非那窦光鼐捏饰。如何收场倒要细细思量一下。再有,这许维确实能干,才上任浙藩没几月功夫,便让他查出黄梅这一贪污大案来。但若对他奖励,却于自己的面子过不去,看来要再好好磨练一番才是,不然总有一日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这黄梅必需严处,莫如给放在浙省会试之前开刀问斩,也好给那些生监提个醒。至于许维,就先把他押往福建按司大牢灭灭锐气后再发到台湾历练一两年。听闻台湾天地会势力庞大,以他之才干,应能很好地处理好一切,让朝廷放心。只要自己尚在位,许维再次飞黄腾达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乾隆思前虑后,终于作出决策,立刻挥毫写下谕旨: 今观许维所奏,黄梅实乃一贪官也。以小民之脂膏肥其壑,婪索不下二十万,似此贪官墨吏若不严加惩处,俾得网漏吞舟,不屑之徒转相效尤,于吏治大有关系。若朕惟阿桂、曹文埴、伊龄阿等人之言是听,而置此疑案不明白办理,不但不足以服许维之心,且难服天下之舆论矣。 现令阿桂在浙江杭州府重新秉公而断,伊受皇恩日久,自不肯心存回护。但究系原审之人,著添派浙江布政使许维会同审理。许维办事认真,且位居浙藩任上,其见闻更真,自当秉公无所回护。 “树春,把此道旨意发往军机处,让他们即刻传达至阿桂处。” “扎,奴才即刻就去办。”高树春边走边寻思着,这许维此次可能要倒霉了。你许维可是直接让老佛爷下不了台啊。 谕旨抵达之后,阿桂与许维自不敢怠慢,立刻在杭州抚衙召集所有涉案人及浙省三司堂官准备开审。 由于有乾隆明确的旨意,阿桂审理此案时没有一丝的回护之意,审理得也快速,一日内便审结上奏: 黄梅勒借吴荣烈等二千一百千文,又侵用田单公费钱及朋贴采买钱一万四千余文,而于原报亏缺谷价仅弥补四千余两。 当退堂时,许维忍不住开起阿桂的玩笑, “我说桂中堂,您这是何苦呢。护着黄梅有什么好处?到头来还不是又要判他死罪。” 阿桂臭着张脸,**地答道, “此案确实是老夫疏忽了,怎么,许大人是否要参老夫一本?若有的话,尽管上奏与皇上知晓,老夫接着便是。”阿桂不再搭理许维,扭头便出了抚衙。望着阿桂的身影,许维重重呸了口痰在地上,骂道, “老不死的就是架子大,不服输。你们这般老一辈的早就该激流勇退,到现在还死赖在军机大臣的位上不想离开,真不要脸。” 有乾隆的旨意在,大学士、军机大臣和坤等遵旨迅速核议,认为应如大学士阿桂等所奏,将黄梅即于该处正法。 乾隆立即批谕:黄梅著即处斩。 这一天是九月十九。 十月初二,浙江巡抚伊龄阿接奉将原任平阳县知县黄梅即行正法的旨谕,即命浙江新任按察使孙栝会同抚标中军参将吴秉钺监提官犯黄梅,绑赴市曹,当众斩首。 黄梅长子黄嘉图虽未查出确实劣迹,但以其‘既有石板铯浑号,则非安分可知‘为由,命‘即行发往伊犁充当苦差‘。 黄梅以下平阳县书吏胥役叶久、黄茂森、朱秉忠‘照不应重律,杖八十,再加枷号两个月‘。 黄梅的同官和上司中温州知府范思敬刑罚最重。 和坤等核议时认为阿桂等所拟‘发往军台效力‘尚不足蔽辜,从重改为‘发往伊犁,自备资斧效力赎罪‘。 原任温州知府、现任嘉兴知府方林和原任温州知府、现任粮道郑淫先行离任,听候部议。温处道张裕谷、永嘉县知县程嘉横和平阳县知县田嘉种三人都是紧跟上峰指示,秘密跟踪窦光鼐平阳之行一举一动,且添油加醋炮制机密情报的人物,他们的罪案是‘显系回护黄梅,迎合上司‘,所以一并交部严加议处。 乾隆对这几个县地级的官员深恶痛绝,在明发谕旨中说: ‘督抚遇有访察事件,身在省城,不能不委之于属员,而为属员者,并不访查明确,据实禀报,乃竞官官相护,联为一气,率行装点情节,扶同具禀,希图蒙混上司,使各省从而效尤,相率为伪,则身为督抚者何以厘奸剔弊,察吏安民耶?此等外省恶习,最为可恶,不可不严加惩治。‘ 原任浙江巡抚福崧被褫夺翎顶,回京出任正四品二等侍卫。 浙江巡抚伊龄阿也被召回京城任‘在总管内务府大臣上行走’,兼管崇文门监督。 阿桂的处分是革职留任。 这在大臣官员的行政处分中,带有惩戒性质,实际上属于很轻的一级,因为阿桂的宫衔‘太子太保‘、实职‘大学士管理刑部事务‘,以及爵位‘诚谋英勇公‘都没有受到任何触动。 还有那个钦差派出的调查组组长户部员外郎海成,因为‘不能查出实情‘而被降一级调用,而且注明‘虽有加级纪录,不准抵销‘,这确是实实在在的降级。 而已升为户部侍郎的和党羽苏凌阿,则趁黄梅案向乾隆为和琳邀功: “和琳虽官卑职小,但此次查案,甚为公正,且颇干练,终使案情大白于天下,显圣上持政整肃清正,和琳实应嘉奖。”乾隆于是将杭州织造的肥缺赏给了和琳,后不久他又升为湖广道御史,和琳从此也飞黄腾达起来。 两位主人公窦光鼐及许维,下场都不怎么妙,谁让他们使乾隆在天下臣民面前丢了面子。 就算许维再怎么得宠,此次一样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乾隆一道旨意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撤职查办,先押送京师等待处置。 而窦光鼐则是无功也无过。这‘过‘是什么呢? 一是他参劾黄梅的罪款中有三条不属实,比这更重的是,窦光鼐说了一句‘不要性命,不要做官‘的‘殊乖大臣之体‘的话。 乾隆在明发谕旨中向天下臣民公开宣称,如果窦光鼐不是那样举动乖张的话,本打算让他仍以侍郎补用,很可惜,有了以上情节,不行了,只好去署理光禄寺卿。(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许维被押解进京后就一直被关在刑部大牢内,但有金钱开道,他的牢狱生活倒也有滋有味的,想吃什么狱卒都会跑前忙后地买来。想听曲,也会去前门的大茶楼叫上几个卖唱的。。。。。。反正许维过得那是不愁日子难过啊! 今日许维受诚郡王之邀前往其府邸,而收了许维一大笔银子的狱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许维出去,毕竟皇命乃是软禁非监禁,有很大的灵活性。 与前次前往诚郡王府相比,许维少了些排场而已,有点灰溜溜地身着便服从王府后门进入,生怕被别人给瞧见。 允祁依旧在小亭内等候着许维,他半眯着眼嘴中哼着京曲小调,翘着二郎腿,左手中握着钢珠在不停地转动,好个自在悠闲的王爷。 “老王爷在上,小维子给您老行礼了。”许维一甩袖子,给允祁请了个安。 “这不是前任徽州知府许维许大人嘛,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府上来坐呀?”允祁明知许维已来,但还是讥讽了一句。 可不是,这小维子确实可恼,有事求自己,则想尽法子送来极品蜥蟀,没事的时候可是请都请不到。 “老王爷实在是怪错小维子了。小维子不是不想来,实在是分身乏术。小维子可想您了,在梦里都想见到您。我在徽州府衙内供了您老的香位,成日供奉,企盼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不老松。。。。。。” 许维嘴皮子功夫比起那刘翼来一点也不差,听得允祁倒是没什么怒气了,于是他老人家点了点许维说道, “好了好了,也就别在我面前拍什么马屁了,都听了几十年了,听都听腻味了。这次叫你来,主要是要点化点化你。” “老王爷的话我怎么敢不听?您指东我不敢向西,您指南我不敢走北。” “得了,别尽捡好听的说。 我可告诉你,你此次福建之行,凶多吉少哦。” “老王爷,能不能透露点详细的消息给我,也好有个准备呀。”许维又走前了几步,差点都快抱住允祁的大腿了。 允祁眼一睁,目露精光,有板有眼地教训起许维来, “小维子,你在浙江搞的都是哪门子学问?怎么脑袋跟浆糊没两样呀。本来很好的局势,因势利导起获两淮盐案,在本王爷的力荐下,很有希望可以官复原职,重回福建出任巡抚的。谁叫你居然作出那种傻事来着。 窦光鼐是何人,那是脑袋缺了根筋的家伙。你怎么居然跟他凑一块拉!你那么查法,简直是与大清所有的官员做对!哼,想升官,连门都没!” 说到激动处,允祁忍不住用手指戳戳点点在许维脑门上敲击着: “我看那老窦是废了,他反正离致仕也差不了几年。而你呢,被和穷追猛打着,这辈子想回京,我看难。” 我可告诉你,小维子,老佛爷此次准备把你再送回福建,还要先关上几个月,磨磨你的锐气,而后才是再考虑如何安排你的官职,福建之行有点凶险呀。” “老王爷不会看着小维子不管吧?”许维装出副可怜相来。 “不管?不管我也不会把你给叫到我府中来了。不管我也不会让新任福建巡抚庄存与关照你了。” 许维眼眨了眨,怀疑地问道, “老王爷,那庄存与也是自己人吗?” “哼哼,当然是自己人。他可是本王爷的得意门生。乾隆三十二年本王亲自在乾清殿上代吾皇点的状元。”允祁向天翻了下白眼。 “那是不是叫他能手下留情,别把小维子在福建搞的那套都给整没了。” 允祁斜撇了眼许维,不满地说道, “小维子,你现在自顾不暇,还操心你那些破革新?我看算了吧。那庄存与可是最讨厌你那些所谓的改革的。若不是本王千交代万交代,他可不打算理你。” 不理也就算了,我还怕他不成?许维打心里没把庄存与放在眼里。 允祁讲到关键处了,他正色地对许维说道, “小维子,我这里有一招可使你摆脱目前的困境,你要不要听?” 许维不晓得允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应该没害自己之心。 “老本王爷您就别卖关子了,小维子为了能早日官复原职,心急如焚呀。” 允祁意味深长地说道, “要想在大清国升官发达,首靠关系,次靠军功。你也久在福建任职,应该不会连天地会的名头都没听到过吧?” “天地会?”许维心中有点纳闷,不会这老王爷连自己暗中加入天地会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那也太过厉害了些。 “是不是你与天地会有什么瓜葛呀,面色这么难看?” “我哪能与天地会有什么联系,王爷您老说笑了。”许维打着哈哈掩盖自己的失神。 允祁可是老于世故之人,单从许维的表情便能端详出一二来,意语双关地说道, “其实你与天地会有无瓜葛我管不着,关键的是你要能抓住天地会里几个骨干份子。那样我才好在皇上面前重新举荐于你,和也无法从中做梗了。 你可知道为何你那部下锡宝做不成福建巡抚吗?” 许维最近一直忙于徽州事务,对于福建的事情倒是没太注意,只听说锡宝因事被革职查办,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一年以来,福建天地会活动非常频繁,到处袭击官军。让皇上最气恼的是,这天地会居然连押送往京师的耗羡提解银都敢抢,一次就给抢走了四十七万两白银,还打死了随行押送的官兵八十九人,只生还了三十一人。 虽然锡宝走了和的路子,竭力想把事情给隐瞒下来,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被阿桂闻知后把这事给捅到老佛爷那里。于是锡宝被当场免去巡抚一职,而我这门生才有机会上位福建巡抚。” 这么大的一件事锡宝居然没向自己汇报,他的胆子越发大了。看来翅膀硬了想独飞了。许维也是满脸的不悦。活该被撤职。 “其实你也别怪那锡宝,他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嘛。若跟你搭上边,你那些革新还能继续得下去?锡宝主政福建期间,你那些新玩意都保持得还行。我看这锡宝也是个人才,你可别废了人家。”允祁看出许维的心思。 “我哪会那么做。老王爷多虑了。”许维太尴尬了,这老狐狸还真******会看相,敢情自己脸上全写着字哦。 “我这可要提醒你一句,福州将军塔吉克可是和的门人,你在他手下做事免不了要受点罪,你千万别太意气用事了。尽快地把天地会福建分会的那批人,尤其是劫耗羡银的那批人给逮住了,你才能脱离苦海,不然就是神仙也难救你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去那也有好处。”最后允祁意味深长地说。 从诚郡王府回来的路上,许维也在琢磨着,自己与天地会是有一定的联系,应该可以通过鹿世旬这条线把天地会的精英一网打尽,以便尽快缩短在福建受罪的日子。(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11 这一日,大牢外传来一阵脚步省,明显很多人朝自己所居的牢房走来。许维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牢门口处,远望了一下,原来进来的是刑部的人,有一个还是老相识。 只见带头的也瞄见了许维,他快步上前,径直走到许维跟前,并命令狱卒打开牢门客气地说道, “这不是许主事嘛,许久不见了。” “曹主事,刑部一别,可有三四个年头了,你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胖。”许维一看这架式便知定是刑部准备押解自己重返福建的人找齐了,现在就要送自己上路了。而这个胖子便是刑部福建清吏司的主事曹正德,自己在出任刑部员外郎及福建按察使时都与这曹胖子打过交道,有过几分的交情。 “呵呵,许大人不一样的大腹便便,一副官样呀。”曹正德回应说道。 “怎么,曹主事今日前来是要送我送路了?”许维问。 曹正德打着哈哈说道, “许大人是聪明人,一猜便中。军机处一直在催我们福建清吏司,要我们尽快把许大人你送往福建交由福州将军塔吉克看管。没办法呀,上头催得急,我们也得把事给办掉。这不,今日我便带着三位差大哥来见你。” 曹正德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三名衙差,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这三人乃是押送你前往福建的差役,你们就多熟悉熟悉。再等上一个时辰,就得马上上路了,您就快去收拾一番吧,免得误了时辰。” 敢情生怕自己飞了,要这么风风火火的吗?许维大为光火地朝曹正德喊道, “我说老曹,有必要这么急吗?我又不是朝廷重犯,只不过是被押送到福建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留点时间给小弟。”许维想争取到一些时间与刘翼他们商量商量对策,以防途中发生意外。 曹正德也很无奈地耸了耸肩答道, “不是我不肯,实在是上峰有严令,命我务必在午时三刻前把你押解出京师的德胜门,还望许兄不要让兄弟我难做哦。” “是谁这么赶尽杀绝?他就不怕我许维东山再起?”许维眉毛都快挤到一处地问。可不是,做人总要给人留点余地,也给自己留条后路。这般耍狠,摆明要对自己动歪脑筋。 “还能有谁?我的顶头上司刑部福建清吏司郎中何风立,公认的马屁大王。他这个郎中要不是走了和中堂的路子,哪能轮得上他来当!”曹正德一说起这何风立来,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自己早就能高升到福建司郎中之位了。既然许维问起,曹正德便狠狠地损了他几句。这姓许的命硬,说不定还真让他逃脱升天也不定。 “何风立。何风立。”许维默念了几下,不动声色地对曹正德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让曹兄难做,现在就上路吧。”许维对刘翼很有信心,相信他一定会暗中组织人手保护自己的,应该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半道上把自己给做了。 许维做事干脆利索,一下就赢得曹正德的好感,他也好意嘱咐三名押解许维的差役道, “你们三个,在路上要好生照顾卫爷。伺候得好,回京之后我会另外选派个优差给你们的。” 三个差役齐声‘札’了一声,动作整齐划一。不过许维从这三人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嘲笑的语气来,不详的预感顿时在许维脑海中出现。 一行四人走得极快,只五天功夫便出了直隶地界,进入到了山东省。而一入山东,这三人的脸色便拉了下来,对许维在态度上就没那么恭谦了,并给他上了脚链。而且使唤的事情多了起来,一路上简直就是在拿许维当仆人用。许维可不是那种头脑容易发热的年轻人,在没摸清这三人的用意前他是不会冒然兴师问罪的。 这一日,四人下榻于武定府商河县的七羽客栈内。商河县乃武定府辖下第一大县,属繁、疲、难的一等大县,背临商河,交通便利,故商贾云集。 由于入住得晚,四人只得到一间客房,任三个衙差磨破嘴皮子也没法多讨得一间来。平日里四人都是两间客房分着睡。没法子的事,许维只能委屈去蹲马厩。小二给许维抱来一捆稻草,丢在许维身边,权当他晚上睡觉之用时。许维躺在冰冷的稻草堆里,耳边响着马匹的撅蹄声,闻着的又是其臭无比的马粪,就算想睡也睡不着。凭着从前在盐帮呆过的日子学到的开锁本领,虽然忙碌了好一阵,还是把脚链给打开了。于是索性在客栈内随意的走动,反正夜间也没什么人。 今夜星空格外的亮,月亮宛如圆盘一般挂在半空中,散发着皎洁的光芒。而一旁的星星也格外的多、亮,望眼一抬,便是十余颗尽收眼中。 客栈内大多的客房的灯还点亮着,时不时断断续续地有夫妇俩打情骂俏悄悄话、生意人商量明日行程的话语、脚夫震耳欲聋的打酣声都传到许维耳内。 而院落内的老树也仿佛有人性般驻立在那里,就像卫士般忠诚地站着岗。它的树荫则挡住了不少的月光,让客栈内的小径变得幽僻。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副和谐的画,完整地浮现在许维的脑海中。 在徐徐秋风的侵袭下,站在曲径通幽处的许维感觉到一丝冷意,他不自觉地想起了那美丽无双的王聪儿,口中念出了南宋周邦彦的诗词来, “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 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 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 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 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 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 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许维轻轻朝空中呵出口暖气,看着那一道明显的白气,莫名其妙地情绪低落起来: 为官数年,为朝廷为百姓自问也做了不少的事,可事到临头怎么自己反倒下狱发配福建?清官有时还真难做。单不说得罪了个和,就是每一次任内的官员,见到自己也如遇着杀父仇人般,敌视自己。自己搞那么多的革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大清的江山。赚钱的法多得是,自己又何必一定要弄出这些又利国又利己的东西来呢!单纯赚钱岂不简单容易。哎。。。 恩师彭元瑞曾耳提面命地教导自己,凡事需为百姓、朝廷着想,自己的荣誉则不可太过计较。那谁又替自己着想过呢?自己总不过是条皇家的走狗,当用不动的时候就会被踢开。‘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话又不是没听说过。 但人活一世似乎总该做点什么吧。不为满清也得为自己着想,为后代子孙着想。满清也是取明而代之,就不信自己取代不了这满清。 许维从低落的情绪中逐渐恢复过来,这思路倒是越想越歪: 由着福建连环夺命案,自己不是从密洞中获得了大量的钱财与兵刃,若凭这些东西来颠覆满清,是不是可行? 应该不行,就凭那种旧式兵器,与满清相抗衡,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而新编练的卫军,人数不多,虽然精锐但毕竟还不能与占人员优势的满清相比。虽然八旗绿营的战力急剧下降,已经腐朽不堪,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垂死挣扎的力量绝不可小视。 再者说来,地方乡绅富豪还是支持清廷的,因为他们正享受着特权。若换成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则地主们的利益则要大大受到损害。由他们在旁协助,则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又缩小了。 此时的满清,经过乾隆五十年的铁腕统治,相对来说社会还算安定,贪官污吏虽然横行,但因为中国老百姓的善良忍让,尚未让他们觉得到了要起身造反才能生存的地步。所以百姓也不会太支持自己的。 今后的目标应该是学宋太祖赵匡胤,等待绝佳时机,来个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内部瓦解满清。打着光复汉族,驱逐鞑虏的口号,应该可以聚集一大批人在自己身边。 许维野心也不小,对于康熙年间的吴三桂谋叛失败下了一定功夫的研究,所以若由他自己起兵造反,断不会再犯吴三桂那样的致命错误。 吴三桂起于云南,自己若反,则必然起于福建。锐军渡江北上,径取武汉、荆襄而直指中原,取金陵后再攻河南。河南所称四战之地也,当取天下之日,河南在所必争。立国之本必在清廷灭亡之后始可得人承认。清室当以北京能守与否为断。取河南便可与清廷隔河相峙,后方又无后顾之忧,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南京则绝不会定为国都。历来定都南京之朝皆短命之朝也。 到那时,自己再剿灭白莲教,把王聪儿给娶回来,那才真叫天作之合,气死那情敌死人大师兄。 想到兴奋处,许维不由暗嘿了一声,握紧了拳头,朝天击了一下。慢慢的,这思绪平静了下来,许维回到了现实中,他感到这押解自己的三名衙役今日行动还真是怪,路上总是商量个不停,说不定有什么行动瞒着自己。 去他们房外偷听,说不准有什么秘密被侦知。想到做到,许维立刻向三人的房间摸去。许维还没到他们的窗外,便瞅到他们房内是灯火通明,根本没睡,还商量着事情。许维悄悄用口水把窗纸捅破一点,眼睛凑近看,耳朵竖起来听: “王强,你说何大人已发来讯息,要我们明日就动手吗?” “是啊。明日出发必会路过横阳岗,横阳岗有野兽出没,一不小心被兽给吃了也属正常。只要我们仨在那里动手,给他来个意外死亡,没人会计较的。更何况这事还有和中堂在里面撑腰,我们怕什么。” “李宇说得不错,杀了姓许的,我们既能拿到一大笔钱,又能升官,何乐而不为。王强,别在犹豫了。再磨蹭下去,得罪了和中堂,我们仨都没好果子吃。” “郑代、李宇,你们说这姓许的就昨的开罪了和中堂呢?看他倒是仪表堂堂、精明能干的模样。”王强还是有点胆小怕事地问。 “你管他那么多。得罪和中堂,一般就只有一种人,那就是不贪钱又爱嚼死理的人,这种人活在这世上岂不浪费粮食。你没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说法?不懂得赚钱,还当什么官。当官当官,不贪不腐不是官。大清朝那可是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没官贪不成,只能被人贪。兄弟,世道就这样了,知道不。”李宇摆出一副大哥模样教训起那王强来。 “是啊,我说王老弟,这年头识相才有饭吃。我们若不杀许维,那回京后和中堂就要杀我们仨了,我们可是都有妻儿老小的人哦,你可得想清楚。”郑代威胁利诱。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跟你们一起做掉这姓许的就是了。” 三人随后又闲聊起女人来,说了许多风流韵事的话。既然不关自己的事,许维也就偷溜回马厩,斜靠在稻草堆上,嘴中含着根稻草思量起对策来: 这三人分明想中途杀掉自己,不让自己活着到达福建。既然被自己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危险可言。最理想的法子当然是同样的依样划葫芦,在他们行将动手之际,请个人来教训此三人一番。有把柄握在自己手上,谅他们也不敢再怠慢自己。可正许堂的人没见到一个,该怎么办呢? 许维正头疼万分的时候,从屋檐上落下一人,落地无声,轻飘飘地便站在自己身前。许维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来人,乐了,自己真是个福将,想到什么便来什么。来人可不是那个在徽州龙舟赛上夺魁的那个南少林弟子洪七宝嘛。 “拜见大人。”洪七宝朝许维施了个礼。 许维热情地说道, “怎么,是刘师爷派你来的吗?” “是的,七宝因初入正许堂,未立寸功,故此次先向头领申请前来护驾,而刘师爷也批准了我们头领的请求。只不过未料到此三人一出京师,脚头便快上一倍,并且行踪飘呼,以致一度走失大人的踪影,还望大人您处罚。” 事情都发生了,也没啥好罚的,而且自己还要靠他才能脱险不是。许维装出大肚的模样,安慰道, “没事的,只要你明日能把我交代你的事给办好了,反而是大功一件,我还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此话当真?”洪七宝朴实无华的脸上现出紧张的神情。 “大丈夫一言九鼎,你就放心吧。附耳过来,我授你锦囊妙计。” 许维一行四人一大早便从七羽客栈出发,向横阳岗行去。此岗果然称得上是人迹罕至,行上半个时辰,居然见不到半个人影。 快行至午时,许维暗中瞧见李宇在给其他两人使眼色,表示可以在这里动手的暗号。于是赶紧朝前一囔道, “你们看,前面有个小酒铺哦。小犯我脚带链,行动不便,脚底板已是被磨得起了血泡,实在有些走不动了,不如就在那里暂歇片刻吧。若能歇息片刻再走,就算马上死我也心满意足了。” 三人一想,也好,这姓许的自己说若能歇息片刻就算死也心甘情愿,那自己也没啥负担,这人犯死了后必不会找上自己了。 王强首先开口道, “那好吧,我看大伙也都走累了,就去那边歇息一小会吧。”李宇及郑代也都了解王强的意思,都没反对地走向那个小酒铺。 酒铺里空无一人,显得特别的冷清。三个衙差一进酒铺,李宇便唤来老板问道, “老板,这从横阳岗往前走到滨州还需多远的行程?” 老板是个四十余岁的人,看起来瘦瘦瘪瘪的,人倒是精干,语速飞快地答道, “从横阳岗到滨州城,也就两个山头的路程,我看依几位爷的脚力傍晚时分准到。” 问过路途后,王强问道, “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可招待我们哥几个的?” “我这横阳岗酒铺方圆数十里可是出了名的。”老板才刚开始吹,就被许维忍不住打断说道, “呵呵,我说老板,你这方圆数十里有人吗?我看可是人迹罕至呀。你这酒别说传个十里,我看百里也不定有人晓得。若做个无本生意来着,也是人不知鬼不觉的。” 老板尴尬地笑了笑答道, “这位爷还真会说笑了。我这酒铺的酒可是厉害。这里头还有个名堂,叫三碗不过岗。” 刚说完,许维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老板的鼻子差点笑岔了气说道, “呵呵呵,你这老板怪会说话的。你莫不成欺我没看过施耐庵的《水浒传》?三碗不过岗,那可是景阳岗可不是你这区区的横阳岗。难道前面也有母大虫?” 身为公门的王、郑、李对水浒传略有耳闻,细节就不是太清楚了。水浒传可是被朝廷列为**,公门中人最怕看这类书了。尤其在乾隆朝,因文字起狱的更不在少数。 酒铺老板还以为这四人都没看过水浒传,故特意拿出来戏弄人,谁料碰上个读遍万卷书的许维,知道遇到对手了,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辩解道, “我这酒确可比那武二郎在景阳岗所喝之酒,不信的话,四位尽可一喝试试。” 许维鬼眼珠一滴溜,便对王、郑、李三人说道, “三位差大哥,这位酒铺老板说我们喝了他三碗酒必醉无疑,你们说气不气。” 李宇可是酒桶,喝酒就没喝倒过,哪会信什么三碗就趴下的大话。大手一捋,把袖管卷得老高,大嘴一咧,喊道, “快给我上三大碗酒,若没喝醉,看我不砸了你这鸟店。” 老板双眸异闪浮动,应了声后勤快地跑去拿酒。很快就抱来一大坛子酒,给李宇倒了三碗,并奉送上两碗切好的熟牛肉,笑眯眯地说道, “客官请慢用哦。我这店里的酒可是后劲十足,俗称出门倒。初入口时,醇甜好喝,少刻便要醉倒。” 许维在心里冷哼数声,这店家哪是上什么出门倒,根本上的便是蒙汗药。反正这三人倒了之后倒要看看店家要做什么把戏。 李宇确实在喝了第三碗后便昏迷不醒,而王强及郑代好奇心顿起,也各自取了三碗来喝,结果一起昏倒在地。 当三衙差都瘫倒在地后,许维并未急着喝酒,反而把酒杯置于桌上后朝店老板大肆鼓掌并称赞道, “真是好酒呀,好个出门倒。我这三位伙伴还没出门便都躺倒了,我看这根本就是蒙汗药。” 店老板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答道, “不愧是许维许大人,精明得很哦。给这三个蠢猪喝的确实是掺了蒙汗药的酒。” “那阁下的身份是?” 店老板微露笑意,答道, “既然许大人死前想知道我的身份,若不告诉你,可能下了地狱还怨恨不已。我乃百剑盟中人,姓花名榕。特奉了和中堂之命,取尔狗命的。本不劳我亲自出马的,可谁料这三个泼才迟迟不肯动手,只好在这横阳岗摆下个局子送许大人去见佛祖了。” 被这花榕说得许维好似一具傀儡,任人摆布。许维不敢小瞧了这花榕,虽然已经看出此人身上并无任何功夫,还是试探着问道, “那你准备如何杀我?我看你并无一丝武功。若想杀我这体形尚算魁梧之人,怕有点吃力吧!” 花榕笑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有时做事不能光凭气力,脑袋可是最好的武器。” “难不成你对我已经动了手脚?”许维渐感不妙。 “那是当然,要不然我又何必陪你在这里唆一大堆无用的话。我就是在等你毒性发作,到那时再把你往野兽堆里一扔,一切事情就做完了。” “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的毒?” “递给你的酒杯上就涂了毒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得可爱,明知你已清楚这酒里下了蒙汗药,还会在你的酒中也下毒吗?” 许维感到一阵天悬地转,两眼发黑,身子一软,便瘫软在地。不过他昏迷前还是很庆幸地想着,幸好早就安排下洪七宝这招棋,不然今日被这无名小辈做掉还不自知。 当许维重新醒来时,只觉头沉沉的,显然药性还未完全退却。身前几米处,则躺着另一个人,分明便是刚才那个叫花榕。他两眼无神地圆睁着,目光中失去了活性,被人一剑刺中咽喉,毙命多时。而王、郑、李比自己都早一刻苏醒,他们也在望着花榕的尸身,议论纷纷。 许维凑近王、郑、李三人,故意发问道, “三位差爷,我怎么喝了那厮的酒居然昏了过去?” “何止是你昏了过去,我们仨也都昏了过去。这人定不是个好角色,居然想图财害命!”李宇心有余悸地说。 “不过此人居然死在此处,甚是可疑。到底是谁救了我们?我总觉得这地方阴森得很。”王强内心发虚地说着。 “应该不会是敌人吧。不然早就把我们几个给宰了。”许维插话道。 “许维说得不错,是这个理。我看还是继续赶路吧,别管隐身人的身份,关键是莫要晚上都到不了滨州那就惨了。”郑代作了个总结,他也怕鬼上身。于是四人继续上路,把这横阳岗的事先搁置一边。 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王、郑、李同时有了默契,互相打了个眼色,决定马上动手宰了许维,免得夜长梦多。 三人同时停止了脚步,把许维围在当中,各自把腰中的钢刀拔了出来,架在许维的脖子上。郑代先开口说道, “许大人,我们兄弟仨决定在这里送你老人家上西天了,你咳别怪着我们哦。” 虽然早知这三人有杀己之心,但还是装出副怕怕的模样,许维惊恐地退后了几步不解地问道, “你们擅自杀犯人,就不怕王法的制裁吗?” “屁个王法。现在谁官大谁说的话就是王法。不宰你,和中堂的法便要拿我们开刀了。”李宇答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死后可别找上我们仨,这都是和中堂吩咐的,我们也是受人差遣。”王强胆子小,多余地解释起来。 “跟这将死之人废话什么嘛。我数一、二、三,一同下手。”郑代不满王强的懦弱。 “一。” “二。” “三。” 三字刚出口,三人手腕只觉一麻,被三颗石子击中关节,钢刀拿不稳,都掉落在地上。 洪七宝准时出现在许维跟前,他手中的长剑一舞,三个差役咽喉处一凉,被剑风划破皮肤,各自现出一寸长的伤口。 三人不自觉地后退了数十步,眼中惊恐地望着洪七宝,话都讲不出来了。显然那个酒店老板便是被此人给杀的,三人齐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官府中人。擅杀官差可是死罪一条哦。”王强结结巴巴地说着。 洪七宝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那你们擅杀人犯又是何罪?我可告诉你们,这许大人乃是我的恩人,你们这三人敢再动他一根寒毛,我这手中三尺青锋必取尔等狗头。”听到洪七宝威胁的话语,三人都不敢多吭声。 只见洪七宝运剑朝十步之外的一棵老树顺势一挥,一道无形剑罡离剑而出,一眨眼功夫,一声巨响后,苍天大树被整个拦腰斩断,切口处异常整齐。上头的一部分轰然倒塌在地,那扬起的灰尘足把三衙差弄得狼狈不堪。 “你们若对许大人不敬,就如此树般死法,听到没?我会暗中跟踪保护许大人前往福建的。”王、郑、陈三人慌不迭地点头,表示都听见了。 以来无影去无踪来形容洪七宝不为过,只眨眼间,洪七宝便销声匿迹,仿佛本来就无这人来过一样。 王、郑、陈互相对视一眼,顿觉邪门,毛骨耸然。还是王强悄声说道, “二位,我们是不是在做梦呀?” “你******大头梦!你没见那边还倒在地上的那棵断树吗?我们脖子上可都留着剑痕呢!”郑代猛斜了眼王强,没好气地说。 “我看还是先平安地把这姓许的给带到福建吧。若不这样,还没轮到我们回京我们就已丧命他乡了。至于回去的事回去再商量。”李宇冷不丁瞄了眼此时正旁若无人的瞧着天上的浮云的许维说道。 “也好,我看也只能这样了。”王、郑同意了李宇的意见,于是一路上这三个衙役对待许维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好过了自己的亲妈,服侍得异常热情周到。当一把利剑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能不乖乖的吗!只恨自己的腿为何不多长几条,好尽快把这个瘟神送抵福建,免得日夜受到死亡的威胁。如果上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的话,那他们绝对不会贪图点银子而押解这个叫许维的犯人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许维一行人终于到了福建首府福州。李宇他们如释重负般地飞快办了移交手续,把这烫手的山芋推给了福建按察使司衙门,二话没说拍拍屁股就回京。(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12 当许维又重新踏进这往昔自己办公之处时,一股黯然心伤之感油然而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难料。谁曾想到二年前自己还是堂堂的福建巡抚,威风凛凛,这二年后便是以一罪民身份重返按司衙门。 “许大人,只能委屈您先在牢内呆上一日,等明日我们再派人送你前往福州将军府。”牢子客气地说。 毕竟许维经营福建数年,虽然官被罢,可威望还在,牢子们都不敢小视了许维,给他开了个单独的牢房。 坐于被整洁打扫过的牢房内木板床上,许维闭目养神,静候着福建锦衣卫的头头来此汇报。 不出半盏茶功夫,锦衣卫便来了个人,他是正许堂锦衣卫闽浙镇抚司镇将林天。他朝许维请了个安后不敢起身,半跪在地上等候许维的吩咐。 许维依旧是原来的模样,眼未睁,淡然问道, “林大人,福建最近的情形都是如何的?给我汇报一下。” 见许维并没发怒,林天心安地赶紧挑要紧的情报讲了起来, “庄大人上任的第四天,便下令全面关闭大人您亲手缔造起的革新产业,龙腾纺织总局、马尾炽山煤矿、福建军械厂均被一一查封。” “损失大不大?” “还好刘师爷从中谋划,并提前转移走了相当一部分的器具,损失并是特别厉害。” 这死老头还真会坏我大事,看来读书读得越多,人就变得越来越傻。许维忍不住骂起那庄存与来。 “天地会有何异常动作?”这可是许维比较关心的问题,也早就让林天提前关注。 “天地会的铁血堂堂主张憬祈已远赴台湾,他正与台湾雷袍会密切联系,似乎他们有起兵造反的举动。” 居然想起兵造反了吗?看来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又来了,许维喜上眉稍。许维这一点与和的观点极其相近,都认为打战乃是晋升的绝佳时机。 “林爽文在台湾那边干得如何?” “我们通过林爽文对台湾的局势已经相当的了解了,而且林爽文在我们的资助下,已经从红棍跃升至山主,成为彰化天地会的头目。” 许维很满意林爽文的表现,这是深入天地会的一颗重要棋子,而林爽文自己则还不知晓被许维给利用了。 “那劫耗银的事又如何?” “天地会此次劫耗银,乃是闽东分堂主顾世旬与闽南分堂主陈历汶合力弄出的名堂。” “真是两头蠢猪,看我日后怎么剥了他们的皮。”许维比较顾忌这天地会南区总头目张憬祈,而对于他手下的四名分堂主则还不放在眼里。 “根据我的观察,这陈历汶不学无术,乃是靠着与张憬祈的关系才爬上了闽南分堂主的位置。而顾世旬则还有些本领,不过他在福州也过于招摇,只要想抓,便能抓住。另外两名分堂主全不在福建,都随张憬祈远赴台湾,这可是一举消灭福建天地会的良机。”林天卖力地说着。 “很好,你办得不错,下去吧。把刘师爷给我叫来。”许维把这还处于兴奋中的锦衣卫闽浙镇抚司镇将给打发走了。 刘翼并没让许维久等,一接到宣召,他就风尘仆仆地赶来见许维。 “大人您受苦了。我安排的那位鹰卫如何?”刘翼关心地问。 “不错,身手敏捷,脑袋瓜好使,是个可造之才。 子安,我看是时候收网了。” “大人要从哪里下手?” 许维想了想,说道, “擒贼先擒王,先从两个天地会的主持人下手吧。把那顾世旬与陈历汶给抓来,严刑逼问之下不怕他们不招出部属来。我要对福建的天地会来个大清洗,宁可错杀一百,绝不错放一个。” 刘翼由衷赞叹道, “大人此举定能彻底铲除天地会这一我大清的祸根,皇上知晓后必会让大人官复原职的。” 许维倒不一定是为了满清才追剿天地会的,而是因为天地会掠劫耗羡银,导致福建巡抚锡宝丢官,自己在福建苦心经营数年的洋务维新局面毁于一旦,所以要报复一下这天地会。 许维从没认为自己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只是脑海中还有那么一丁点为民造福的想法存在。但这也只能是顺势而为,若大环境所迫无法实现,也不会强为。能三赢最好,不行的话,先顾自己而后百姓最后朝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历史上的明君也不是一开始都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的。 许维也没打算把自己给伪装成一位正人先君子,率性所为才是自己的风格,哪管得那么多的条条道道。天地会既然要与自己作对,那就不能怪自己狠毒了。 “顾世旬经常在小桥头及南门兜一带摆弄洋玩意赚钱,你马上带上一批人去抓捕。而那个叫陈历汶的就让林天去抓,我很早就让他盯紧铁血堂的四位山主了。若在场的天地会会众敢有反抗的,都给我格杀勿论。衙门那边子安多去活动活动,免得他们出面干扰。” “学生明白,其实衙门里还不都是我们的人。就算庄大人想为难我们,一时半会也拿我们不怎么样。” “这样就好,速速去办吧。我希望在明日之内能把这事给办妥当了。” “学生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还有一事不知当禀不当禀?” 许维诧异地看了眼刘翼,旋即笑道, “你我之间还何事不能谈的!” 刘翼甚为忧虑的说道, “大人,据买通的塔吉克府中老管家传来的消息,那塔吉克有可能把大人发往大军草料场管事。” 许维晓得刘翼担忧什么,但听完刘翼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扑哧笑了出声,答道, “满人学个水浒传都这般的生怕别人不晓得的样子。不就是妄想把我比作那林冲嘛,来个夜烧草料场而后嫁祸于我。嘿嘿,汉人可不是满人那般蠢法。 子安,等我去草料场上任之后你多派些人手,我倒要抓上几个兔崽子给塔吉克瞧瞧。” 见许维胸有成竹的模样,刘翼不再担心什么,放心地去办抓捕鹿世旬的事去了。 对于捉住天地会这两名分堂主,许维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自己打入天地会内部,得了不少绝密消息,几个分堂主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现在只不过是对症下药罢了,没什么难的。 果不出所料理,锦衣卫的行动极快,到了晚上就分别把鹿世旬及陈历汶给抓到按司大牢内来见许维。 鹿世旬是在南门兜耍洋魔术时被锦衣卫给盯上的,而陈历汶则是在家中嗜睡时被捕,两人被捕均未引起官府的注意。 被带到按司大牢的鹿陈二人以为此次定是在劫难逃,内心绝望时,却见到牢里正襟端坐的许维。 陈历汶拉扯了下鹿世旬的衣角,鹿世旬也扫了眼许维,感觉有点奇怪,莫非这许维先一步被官府抓了进来,而把自己二人的行踪告知官府不成? 许维瞧出二人的困惑,打趣说道, “这不是鹿山主、陈山主嘛,怎么你二人也被关入大牢来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可能就见不到熟人了呀!” “许九衡,你怎么也被抓到这里来了?”鹿世旬问。 许维装出无奈的模样,耸了耸肩答道, “能来这里当然是被人给出卖了呀。你们呢?” “废话,跟你一样。”陈历汶没好气地答道。 鹿世旬已有许久未见到许维,很好奇地问, “你刚回福建,怎么就有人出卖你呢?” 许维神秘希希地说道, “鹿山主,天地会不是将在台湾起事吗?朝廷已有所觉察,所以侦骑四出,对天地会众大肆捉捕。大概是因为我有点招摇,所以惹得官府中人注意了。。。。。。” 陈历汶想想不对,带着怀疑的目光询问许维道, “我天地会与台湾雷袍会联合起事,这可是会中的机密,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红棍,又是从何得知此等机密的?是不是帮中另有人透露讯息给你?” 陈历汶比起鹿世旬来还算精明了几分,很快就找出许维话中语病。 见已无隐瞒的必要,许维遂阴阳怪调地对鹿陈二人说道, “既然都这样了,我也就不隐瞒两位了。我这是自愿进大牢的,而你们二位则是被我出卖送进大牢来的,二者区别甚大。” 鹿世旬脾气急,听后立马眼珠圆睁,冲许维大吼道, “居然是你这叛徒出卖了我们?入会誓言里你可是发了毒誓的,你不怕日后遭报应?” 许维嘴角一撇,不屑地答道, “天地会算什么东东,凭什么要我效死力?一没给我钱,二没给我权,三没给我女人。想让我替它卖命,省省吧。” “你。。。”鹿世旬正要扑过去死掐许维的脖子,狠狠教训他一顿的时候,从牢外迅速冲进来两个牢子,把鹿世旬的两臂分别反扣住,语气冰冷地说道, “大胆人犯,敢在大牢内犯肆!不要命了吗?” 许维见危险解除,依旧是嘻嘻哈哈的样子,朝两位牢子说道, “有劳两位大哥了,可否先退到牢外,我有话要对他们两位说。” “大人吩咐岂敢不遵。”两位牢子非常客气地又重新退出大牢,不过四只眼睛死死盯着鹿陈二人。 陈历汶比较识相,似乎看出了点什么,指着许维问道, “你莫非本就是官府中人?” “陈大山主乃是聪明人,一语中地。不错,我是官府的人。” “好啊,居然你自己承认了。我要杀了你。”顾世旬又要扑上来的模样,陈历汶不敢怠慢,立刻紧紧抓住顾世旬的手臂不放,大声说道, “顾老三,你别太冲动了,这可是官府的地盘。你这样做,会害死我们自己的。” “还是陈山主识大体呀。” 陈历汶不愠不火地朝许维问道, “不知九衡兄弟的真名是?既然你奉官府之命打入我天地会内部,用的当不是真名吧!” “这许九衡是我的表字,其实我的名字你们都知晓的,姓许名维,前任福建巡抚便是我。” “许维?许维!”轮到鹿陈二人大吃一惊了,居然让满清的巡抚打入内部,不过也着实为这个大官的胆量感到敬佩,就算是神仙转世,他也不会估料到堂堂的满清巡抚会亲自出马卧底天地会。满清官员在天地会眼里只是个只知捞钱啥事不办的能手。 见鹿陈二人沉寂下来,许维可没闲着,张嘴便开始游说道, “这人活一世,当要有审时度势之明,为自己谋个前程路,也好造福子孙后代。像二位这般,甘愿替天地会效力,作什么反清复明之举,实在无意义呀。 现在可是乾隆五十一年了,再提什么大明朝,那可太遥远了。民心思定,我看百姓也不会太思念大明朝了吧。 其实以二位的身手及在天地会中的地位,要是能拨乱反正,在天地会中反戈一击,那我敢担保,二位的前程无量。这参将、提督一职自不在话下。” 陈历汶听闻许维这番话语,并未如顾世旬那般喜形于色,冷静地说道, “许大人,您这不也是与我们同在牢内坐这个牢吗!我还听说你是得罪了那和大中堂,而被罢官发配至福建,你又如何能让我们仕途顺当。你可是自身难保。” “陈山主考虑周详,许某佩服。不过你不会没听过烂船还有三千钉这古话吧,我许某虽然被罢官,可背后的靠山还在,不然我也不会在大牢内享受指使牢子此种优厚待遇了。不是我许某人自夸,我要想出这个牢门,轻而易举。要想官复原职也不是难事。但你们若不合作,硬要让衙差们动了刑才肯招供的话,那时可就没得反悔了。一入牢门深似海,想回头往矣!想想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为何非要与天地会串在一块呢?衙门的刑罚可不是闹着玩的,苔、杖、讯杖、枷、钮、铁锁、镣等等,一概用上,我怕尔等二人受不起。残疾那可是在所难免的,能留条小命下来已是上辈子积德,当然更别想什么去青楼风流了。。。。。。” 被许维一恐吓,平日里潇洒风流惯的顾世旬面色苍白,有点吓虚脱了。陈历汶倒是一如平日镇定自若,他说道, “许大人,本山主其实早有归附朝廷之心,与官府也有过几次联系,只不过当时身受天地会思想之毒害,未能及时清醒,犹豫未决。今日听大人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感悟到与朝廷对抗之愚蠢,我愿归顺朝廷,剿杀天地会。” 陈历汶不愧是个脸皮极厚不要脸之人,说出个话来也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当个叛徒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顾世旬见陈历汶向许维大表忠心,也醒悟过来,自己何必一个人替天地会卖命,不如也归顺得了,还能换得荣华富贵,免得像今日这般穷途潦倒,要靠卖艺赚钱。 “大人,我也愿意归顺朝廷。” 许维很满意自己的说词,看来最棘手的问题已经解决,剩下来的便是从二人口中套出天地会在福建的所有人员名单,然后再依照名单逐一逮捕,不来个白色恐怖之夜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经过十日精心策划,九月十一日晚,按照顾世旬及陈历汶提供的天地会重要成员名单,锦衣卫倾巢出动,北起北峰村,南至城门乡,一条直线下来逐户搜捕天地会份子。 因奉了许维的格杀勿论令,故但凡稍有反抗的天地会会众,皆被当场击杀。一夜之间,福州城血流成河。据事后统计,在九月初一晚的那场动乱中,天地会被抓七千七百六十六人,被杀四千三百二十一人,损失极其严重,整个铁血堂在福州的根基被连根拔除,骨干全数落网,一个不落。 许多的天地会会众,还是在睡梦中被敲门声给吵醒,朦胧中开了门,在被问清姓名之后,便无辜地当头挨上锦衣卫一刀,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在血泊中。 也有一些警觉性比较高的,看到骚乱之后从后门逃走,也只是多走了一段路便被锦衣卫团团围住,乱刀砍死。 铁血堂闽北分堂副堂主刘习,子初时分被陌生人带走,辰时被人发现人头分家地死在城隍庙附近。闽西分堂副堂主高见,同是子初时分被捕,带去后已时被人发现倒毙在西湖畔,颈部几乎被人砍断,只剩一点皮相连。闽南分堂副堂主陈尹,被人带走后居然尸体出现在按司大牢内,浑身无一处完好皮肤,硬是被人活活用乱棍给打死,整个脑袋瓜子被打到连熟人都辨认不出来的地步。唯一活着的是闽东分堂副堂主肖甲亮,不过其却呈疯态,满口胡言乱语,漫无边际地游走于大街小巷中。铁血堂堂主张憬祺的家眷更是被锦衣卫全部擒获,秘密解往京师。 由于官府早就受了许维的暗示,故衙门当班的衙役均默不作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锦衣卫对天地会进行屠杀。直到第二日凌晨,福州城内最后一个天地会会众后背中十六刀死在抚衙门口才算完结。 在接到汇总报告后,坐于牢内指挥一切的许维大感欣慰,总算付出可以与得到成正比了。若这种的功劳上报给朝廷,再经过诚郡王的疏通,自己还是有望重返仕途的。 但刘翼却担心和从中作梗,不会派个好差给许维,于是提了个意见给许维, “和中堂断然不会如此便宜了大人您。就算同意您重返仕途,必也是个难缺,估莫非云南、吉林等边陲省份知县莫属。以大人之能,也绝不屑于此等官职。” “依你之意呢?” “承平之日升官难,而在战时则就不同了。我看不如趁着剿灭福建天地会的东风,把局势给搅乱。到那时,以大人之能,必会在兵慌马乱之年代一展身手。” 刘翼的意见很合许维的胃口,他现在也是惟恐天下不乱。若都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确实升官无望,有和在上头整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白搭。 “有林爽文在台湾为我们作细作,报知天地会的一举一动,我们又何必怕天地会呢。直接迫使天地会造反,而我们在一旁暗中相助,最好能让天地会把整个台湾都给打下来。到时候大人您毛遂自荐,出面围剿天地会,光复台湾,那可是大功一件,绝对够得上封侯拜相的了,就算和也奈何不得羽翼渐丰的大人您了。” 刘翼的脑海中根本没有顾及百姓的死活,他有的也只是如何让许维爬升至权力的颠峰自己才能间接地拥有实权的念头。而许维自己则很在乎官位,直接认为有了权力才能更好地为百姓做事。而在取得权力之前所付出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刘许二人可谓得上是一之貉,一拍即和。但许维颇为顾忌一旦局势失控又该如何,刘翼继续进言道, “大人若怕鞭长莫及,不如趁拿获福建天地会的大功劳,换取去台湾为官的机会,那样就比较好掌控一切。我想和中堂若知大人是去台湾为官,也不会有所阻拦的。” 那可不是嘛,政敌远离京师而渡海至台湾为官,换谁都是巴不得的。许维同意了刘翼的意见,第二日便去拜访新任的福建巡抚庄存与。 经过一夜的屠杀,天地会铁血堂在福州的势力算是被彻底抹除掉了,而整个福州城也被笼罩在一股浓重的白色恐怖之中,人人皆怕出门被歹人乱刀砍死,以致城内所有营生皆停业达三日之久。而该事件也被清廷在密档中称之为‘911白色恐怖’,其主使人便是许维。 一夜便发生如此大的变故着实让新任的福建巡抚理学大儒庄存与异常的恼怒,这许维也太过于喧宾夺主了点。但在登门拜访的许维狡辩下,终于对其有所忍。一是因二人皆是诚郡王门下,临行前诚郡王还交代要好生善待许维。二是因许维把这一场捕获天地会会众的大功劳大部分记在自己帐下。三是因自己初到福建,周围都是许维的人,于是也就不再与许维斤斤计较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13 第三日,许维连福州将军府的大门槛都没迈进去,便被福州将军塔吉克打发派去东门外十五里处的八旗军料场管粮草,这早在许维的意料之中。他也不着急,反正已看透了塔吉克的招数,就等着他派人来烧草料场嫁祸自己吧,另一方面还要等着京师的消息。 九月的天气着实有些冷,许维似乎身上的衣裳穿得单薄了点,把衣服裹紧了些,咒骂了老天几句后,还是顶着风跟着差役来到了东门的草料场。 这草料场看起来也简单得很,一长堵的黄土墙,绕了个圈把整个草料场围了起来,两扇木门颇有点年头,给人种一推就散的感觉。 推开看里面,十一二间草屋作仓廒,四下里都是马草堆,中间两座草厅。 到了厅里,只见一个老军士正在升火取暖。那名差役也想早点回家,很简单地朝老军士交代道, “老黄,这位是新来的弟兄。从今日起,你便把这里都交给他来管理,你回军营听差遣去。” 老军士拿了个钥匙,带领着许维在草料场内转了数圈,不断地指指点点,说道, “仓廒内自有官府封起。这几堆草,一堆堆的都有数目记着。 交割完毕后老军士便与差役一同回省城去了,只留下许维一个人。 许维边取着暖边心里直觉得好笑,满人有时做出来的事情你不想笑都不行,还非要原著照搬,一点细节都不变,真是无聊透顶呀。接下来应该是在自己离开草料场的时候派人来烧,那等到明日便留个机会给那些奉命前来公干的人吧,免得塔吉克说自己不配合他。 走路走得累了,许维随意地抓过老军士留下的被褥蒙头就睡。这一觉可以算是许维二次入闽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了。 第二日刚醒来,这门外便进来两名五等鹰卫,于是问道, “怎么,有什么情况吗?“ “大人,我们俩兄弟发现三个可疑人物接近了草料场。” 许维睡意全无,好嘛,这塔吉克似乎很是心急呀,才不到一日的光景便派来三个人要焚烧草料引发大火了。 “我们就闪到一边看他们演的是什么戏吧。”许维心情舒畅地说着。 一个可疑分子悄悄地推开草料场的木门,头探了进来望了望朝后面的另外两人说道, “人不在,快点进来。”一挥手,门外立刻闪进三个人来。而躲在房梁上的许维三人则闭住气静静地盯着这三人。 此三人在草料场内转了几圈后发觉真的没人,都大喜过望,一个像是领头的对另外两人说道, “赶快办事吧,把这里都给烧个精光,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呢。回去迟了,塔吉克大人会不高兴的。” 三人各自从怀内掏出火石,正要给打着的时候,从梁上跳下三人来,其中两个动作神速,只轻轻一点,这偷着进来的三人俱被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 “大人,您看这三人该如何处置?” 许维摸了摸下巴,歪着脑袋想了想答道, “这三人都是福州将军府的人,不用审也晓得了。这样吧,把他们给捆绑一下,都给我送到塔吉克府上,就说我许维刚刚上任接管草料场,便抓住三名强盗,让塔吉克将军替我好好审审他们吧。” “就这样轻易放了他们吗?”一名鹰卫有点不大相信。 “放他们三个回去,其实只不过是把屠刀塞给塔吉克,由他下手宰了这三人而已。你们记得把这消息给放出去,我想塔吉克若不能大义灭亲,他的面子也不太好过哦。” 一切都在许维的算计之中,这一回塔吉克吃了个暗亏,有冤无处伸,连带着三名家将被他自己给送到官府中法办,结果是被枭首示众。 被许维给整了个一脸土头灰的塔吉克,他哪能咽得下这口气,榆木疙瘩脑袋又开动起鬼主意来。可没等塔吉克二次发难,朝廷的上谕发了下来,因剿灭福建天地会的功劳,许维官升七品,由吏部分派至台湾府诸罗县出任知县,而陈历汶、顾世旬因揭发有功,同升为福建绿营都司。 和似乎已隐隐知晓有正许堂这个组织存在,在发给许维的这道上谕中明确指出许维应即日起程前往台湾,所带随从不得超过二十名。而且自许维渡海之后便会让福建、浙江水师督对闽浙海域进行全面封锁,任何超过五艘船只的船队均不得出海。这就等于切断了许维与金狼卫的联系。 其次便是此次分发到的诸罗县乃是台湾府辖下四县之一,是台湾府最南的县治。由于驻军不多,治安极端恶劣。再加上时不时有其他地方的流民翻越松柏山而来,造成当地人口流动的复杂化。更要命的是诸罗县以南皆是未开发之地,一片荒野,使得那里成为盗贼、流寇的天堂。 在短短的三年里,单单诸罗县令就换了五任,而这五任之中没有一人是得保善终的。不是因为南面的盗贼军攻破县城自缢亡,就是因为县中百姓的暴动而死,更有的因为得罪了县里的大族而被刺杀。 台湾受清廷管辖时间不长,却吏治废驰,官吏贪赃枉法,名词人金城武说,台湾“从前地方文武,以械斗、捕盗、捕会匪为利薮,择肥而噬,正凶巨匪虽被获,得贿辄纵去”。是以受委台府官员,皆不以冒险渡海为畏途,反以得美缺为喜。 台湾满汉官员不和,互相攻讦,也是个突出的问题。 乾隆年间,台郡兵政更趋涣散,兵丁经常在外开赌****,贸易牟利,以致戍兵所存无几。一些老兵竟毫无顾忌地外出打工或做生意,每月交文雇请同营兵丁替班,称为包差。 起初,包差的钱全部交代班兵丁及署内四项目兵收受。乾隆四十八年,柴大纪任台镇总兵之后,带头敲诈,各级又相率效尤,于所管包差兵丁,派缴钱文。 由于大多数兵丁长期在外,兵方营汛焚毁倒塌极为严重,据统计,原先有2400多间,到乾隆五十年末仅存400间。许多营兵干脆在外租房,甚至寄宿娼家。林爽文起义前夕,许维咨查得实,原有兵丁额数1万名,仅存7500,其余无着多达2500多名,台湾府戍兵3700余名,实存仅有500名。在营兵丁,军纪败坏,打家劫舍,迹类兵匪。 就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才导致天地会的势力不断扩展,渐成尾大不掉之势。许维从林爽文那里了解了足够的情况,但也不至于害怕到不敢上任的地步。 虽然台湾自建府以来可谓起义不断,先后计有:康熙三十五年的吴球起义,康熙四十年的刘却起义,康熙六十年的朱一贵起义,雍正十年的吴福生起义,乾隆三十五年的黄教起义。 但任何一次的起义都将是自己向上爬的良机。只要抓住一次,就够自己咸鱼大翻身的。和不让自己带上兵马,那便到诸罗县招兵买马去。若能在台湾搞出些名堂来,说不准还能因功升至台湾知府,那可就是真正的土霸王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只要能对症下药,烧得起来,那自己的名声定会远播全台湾。一旦林爽文所属天地会发动起义,自己便可依靠诸罗这个根据地,向天地会进行凶猛反扑。前提自然是要先帮助天地会彻底打垮原有的驻防台湾的绿营兵。只有那样,乾隆当无将可用时,便会想起在台湾官声不错且又曾带兵镇压过甘肃****起义的自己来。 许维怀着美好的憧憬带上刘翼及二十名三等鹰卫登上海船,直奔彼岸的鹿耳门港。 由于许维的强势介入,使得本就是错综复杂的台湾局势进一步加剧。在有心人的不断推波助澜之下,台湾终于爆发了轰动全国的林爽文起义。 该次起义因义军有组织、有信心,力量强大,清军先后三次调兵i0万余人,耗军费1000余万两白银,历时1年又3个月,才得平定。乾隆帝还将该役列为他的“十全武功”之一,可见林爽文起义的规模和影响之大了, 许维在其中可谓功不可没。他即参与起义,又参与了镇压,简直就是双重刽子手,杀够了清军,又转而剿杀起义军,最终并达到了自己的终极目标,如愿以偿地坐上了台湾府知府的宝座,进而重返封疆大吏行列。 注:1、亏空,主要是指州县仓库所存的银子、粮食比账面上数目亏短了,不足额。仓库中的银子主要来源于农民缴纳的田赋,当时叫‘库帑‘;粮食则是储备在州县常平仓里以备荒年平易粮价、赈济饥民用的。农民总共交了多少田赋银两,常平仓每年存仓米谷多少,在当时极其严格的财会制度下,至少在账面上是清清爽爽的;从理论上讲,原官去任新官接手办理仓库交代时,一丝一毫也容不得半点含糊。道理很简单,经过盘点仓库后,新官只要在实储银两、粮食数目后签了字画了押,就无异于承认仓库实储与账面所登记的数目相符,今后再查出亏空,惟接手的新官是问,前任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2、孙士毅,字智冶,一字补山,浙江仁和人。少颖异,力学。乾隆二十六年进士,以知县归班待铨。后累迁户部郎中,大理寺少卿,广西布政使,云南巡抚、广东巡抚、两广总督等职。 五十四年,因领军攻安南兵败而归,贪生怕死斩断浮桥,使得过千清兵陷于绝境而名声大噪。廓尔喀用兵,命摄四川总督,督饷。六十年春,湖南苗为乱,入四川秀山境,士毅督兵驻守击贼。嘉庆元年,湖北教匪为乱,士毅移军来凤,战屡胜,封三等男。六月,卒於军中,赠公爵,谥文靖。以其孙均袭伯爵。 士毅故善和,病笃,遗书请入旗,高宗特许之,命入汉军正白旗,授散秩大臣。 3、刘全:绰号刘秃子,又叫“外刘”。他家是和家“世仆”,从小为和家赶车。他伴随青年的和奔走各地,深得和信任。和得势后,他便成了和家的大管家,主管和一家外间事务,如代理和掌管崇文门税关的税收,以及管理和所开的各家店铺等。 4、吴三桂叛清之检讨:康熙十二年终之除夕,三桂东进之军攻克沅州,揭开反清之序幕。十三年一月克长沙,三月下湖南。随后四出宣言,以复明为号召。于是广西将军孙延廷、提督马雄、四川巡抚罗森、提督郑蛟麟、总兵谭洪、吴之茂、襄阳总兵杨来嘉等,据各省响应。越月耿精忠亦举闽省响应。三月间六省均复,声威所及,中原震动,清军驻荆、襄、武、宜诸郡,亦莫敢撄其锋也。三桂将吴屏藩更是联结******,占据陇右,与清据西安,而成对峙局面,西北大局对清廷来说大为不稳。 唯此时三桂却滞而不前,分兵扼守险恶要道,既不东进取金陵,又不图取中原,更不兵援陕甘。妄想划江而治,可见其才智之短浅,非成大业立大功者,并给了清廷足够的反扑良机。 设三桂军至常德岳州之时,即乘当时之气势,锐军渡江北上,径取武汉、荆襄而直指中原,则霸业可成。 5、水浒传:《水浒》讲述的是北宋末淮南盗宋江史事,论规模不算大,只有三十六人的小股悍匪转掠齐魏一带,最后海州知州张叔夜埋伏下千人就将之一网打尽。 当时北宋朝廷已经日趋**,奸臣当道,皇帝昏庸,国事日非。宋徽宗受蔡京挑唆,取太湖石,就是花石纲,营造皇家园林。江南百姓不堪忍受,激起方腊民变。北方更是沦落为金朝领土,北方起义频繁。 而说书者正是利用这一机会,营造出一百零八条好汉聚义梁山泊、与当时的**政府对抗。其后梁山泊好汉受朝廷招安,为朝廷征辽国、方腊等的故事,全书中心思想是官逼民反,故大受民间欢迎。 水浒传因里面有反抗迫害的思想,鼓励人民起来做斗争,故受明、清两朝镇压,均被定性为**。 6、台湾:古荒服之地,不通中国,名曰东番。隋开皇中,遣虎贲陈棱略澎湖三十六岛。明嘉靖四十二年,海寇林道乾掠近海郡县,都督俞大猷征之,追至澎湖,道乾遁入台湾。天启元年,闽人颜思齐引日本国人据其地。久之,为荷兰所夺。清顺治十八年,海寇郑成功逐荷兰人据之,伪置承天府,名曰东都,设二县,曰天兴,曰万年。其子郑经改东都为东宁省,升二县为州。康熙二十二年讨平之,改置台湾府,属福建省,领县三。雍正元年,增置彰化县,领县四,计有台湾、凤山、诸罗、彰化,一直隶厅淡水。光绪十三年,改建行省。 二十一年,割隶日本。省在福建东南五百四十里。西北距京师七千二百五十里。东界海;西界澎湖岛;南界矶头海;北界基隆城海。广五百里,袤一千八百里。一统志载户口原额人丁一万八千八百二十七,滋生男妇大小口共一百七十八万六千八百八十三,户二十二万四千六百四十六。领府三,州一,三,县十一。台湾屹峙海中,为东南屏障,四面环海,崇山峻岭,横截其中,背负崇冈,襟带列岛。浪峤南屏,鸡笼北卫,澎湖为门户,鹿耳为咽喉。七鲲身毗连环护,三茅港汇聚澄泓。畜牧之饶,无异中土。诚东南一大都会也。(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七章:诸罗施政立根基,官逼民反大起义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忆秦娥》,****** 当许维一行人策马扬鞭不辞辛苦地赶到诸罗县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时,已是九月十八日傍晚。俯望整个诸罗县城,许维不免有些疑惑地询问刘翼道, “子安,难道这便是我将要管辖的诸罗县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着十五万人口的大县城呀。” 也难怪许维起疑,这诸罗县城位于牛溪畔,方圆几近十二里,在残阳夕照下显出几分残破之色。三丈多高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以及众多的残缺不规则的跺口。而木制的城门更是被烟火熏得发黑,明显它承受过了剧烈的撞击,那扭曲的早已不成一条直线,即使关上也很难合拢。很明显,诸罗县曾遭乱匪洗劫过。 除了城门正上方大字写着的‘诸罗’二字可以证明许维并没来错地方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便是自己当初选择的诸罗县。 “这里……这里应该是诸罗县城吧。”眼见如此破落的城池,刘翼也是一脸失望且沮丧的神情回答道。 “大人,这可能是我们的情报有误,锦衣卫福建提辖司派驻台湾的人员已有多年未与大陆这边联系了,我们用的还是前几年的情报。”刘翼又补充了一句。 许维虽然恼怒得有些快要抓狂了,但也只能无奈地对刘翼说道, “既然事已如此,再怨天尤人也无用处了。子安你速派三个鹰卫去诸罗城中打探消息,我们暂时先在此处扎营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诸罗县辖四个村,而本城内则住有十万百姓。由于官府久不治事,所以诸罗县大权皆握于胡薛二大姓之手。此二姓素有侵蚀土地之瘾,乡间居民有粮食者少,连阡广陌,皆此二姓之田。因占着族人在衙门中作事,又有台湾府知府作靠山,故多次拒不缴纳钱粮,还与县之衙役作弊为奸,抵触朝廷政令,以致多任知县均是令出而禁不止。 县城外则有两三股匪徒,分别隶属雷袍会、小刀会,与天地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数皆在五六百左右。相对来讲,诸罗县只有衙役百人,维持日常治安还勉勉强强。若要发兵攻打,那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许维决定先从缴纳钱粮入手,给那些富绅点下马威尝尝,以便迅速立起官威来。只有这样,自己的治县理念才能得到贯彻实施,才能在台湾站住脚。 第二日,衙门里的人知晓了新任知县已到达城外后,开始忙乱起来。三班衙役在县丞胡唯英的率领下,一起在城门边候着许维。 许维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一颠一颠地缓慢从远处策马而来,周围还有随行亲卫严密护卫着。 “诸罗县县丞胡唯英、诸罗县主薄薛定山率县中耄老、仕绅参见新任县令许维许大人。”县丞胡唯英及主薄薛定山一脸谄媚的笑容,让许维怎么看怎么不顺,虽然胡薛二人都还算得上是仪表堂堂,风华正茂。 “许大人,我们已经把县衙内您要居住的屋子打扫干净了,专候您的升堂。” 许维环顾四周后才发觉,这堂堂的县城内也甚是破旧不堪,许多房子都是坍塌掉一半有余。” “这是怎么回事呀?”许维问。 薛定山快速答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台湾可是个地震多发的地区,每年有两三次大地震也不为过。这不,前三月我们诸罗刚发生一场大地震,把城中的房屋都给震塌掉一大半。” 许维心中油然而生不快之感,这都是什么办公效率啊。时间已过三个月,居然城内百姓还没安顿清楚。算了,也不在细节上跟他们计较半天,直接查他的帐目。 ”薛主薄,你把去年以来的诸罗所有帐目钱册都送到我的房内。” 薛定山瞧了眼胡唯英,见他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于是答道, “大人既然说了,下官照办就是。” 胡唯英并未多说一声,只是冷眼旁观许维这番动作。 一个小小知县,立足未稳便想动地方豪强,想法实在过于乐观。看来应该给这个新任的知县来个下马威才是。就算你查得出胡薛二姓及其他诸多的豪强未缴钱粮,能拿我们怎么办!不缴你还会派人来捉捕吗?本县的衙役都与自己相交熟识,就算你发出号令,他们到时不听,一哄而散,躲到山里头看你这知县怎么下得了台!前任知县魏之万也是如此不得不自动请辞。 从晌午到傍晚,许维与刘翼一直在查对整个诸罗县的钱粮帐目,足足有十几捆之多。 “大人,这胡薛二姓看来是带头拒缴钱粮之人,在他们的影响下,诸罗县每年应上缴给朝廷的钱粮多不足数,拖欠总额已达十三万两。若再这么长久下去,大人的威信全无,对您施政大有影响。” “明日升堂,让衙役们把那些拒不缴纳钱粮的富户们都给我抓起来。先好言劝他们完粮,若有推脱,那就暂时请入大牢歇息。不管今日明日,还是今夜明夜,什么时候完粮什么时候出牢。”许维发狠地说道。可不,若不使出雷霆手段,都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大人,我只是担心这衙役与富商相勾结。我听闻这前任的魏知县便是因动手清理这诸罗县钱粮混乱的问题而自动请辞的。那些衙差们一听要抓捕那些势豪大棍,居然敢哄堂一声,然走散,登东山石洞,二三百人蜂聚弗返。魏知县只有好言相慰,才使这些衙役返回。” “子安怕那些衙差们故伎重演?你多虑了。为官数十年,我还从未听说有此种荒谬之事发生。而且我也非魏知县可比。对付这些衙门痞子就该态度强硬,你硬他就软。升堂,召集三班衙役。”许维能在大清朝为官数十载,毕竟也有他的一番处世之道。 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许维头戴七品素金顶官帽,身穿绣着鸡敕图案的官服,腰间佩着素圆版四块的朝带,脚穿七寸厚的官靴,威风凛凛地坐于公堂上。他一拍惊堂木,朝两旁的三班衙役发话道, “尔等速去城中大户家中,但凡有积欠钱粮者,全部给我捉到大牢中,一个都不许漏掉。” “大人,此事不妥吧!”三班捕头姚世欣出列明确反对。 城中的富户可没少给自己银两,若是都抓入大牢,那自己的财路不就断了吗?事关钱途,故姚世欣不由要反抗一下。 许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侍奉过五任知县的诸罗捕头问道, “姚捕头何出此言?” 姚世宣曾在缉捕逃犯的时候被打瞎一只眼,故左眼处一直带着个眼罩。他剩余的那右眼转动了下,欺负许维刚到台湾不了解实情,半威吓说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若是逼得过急,惹得这些富户上告府衙,吃亏的还是您。他们这些人占着有一点小钱,早就不把县衙放在眼中,大人您又何必强出头呢。反正亏空自有后任来填。而且我还风闻他们与城外某些势力有瓜葛,要真那样岂不影响了本县治安,使得人心惶惶吗。” “你这是何意?莫不成说那些富户们与城外的盗匪相勾结?”许维穷追猛打。 姚世欣不置可否,阴笑几声便转回班列中去。 堂上气氛有几分凝重,还是刘翼出来打圆场,冲着两排的衙役喝道, “尔等还不速去抓捕那些富户,愣着干么。” 那些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许维可把堂下情形尽收眼中。岂有此理,这堂上主官发话了,居然堂下听差的都不想动。可想而知这诸罗政令混乱至何种程度,不整顿是不行了。 许维扭头又看了看姚世欣,一语双关地问道, “姚捕头,难道这些衙役非得我发话才肯行动吗?” 姚世欣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三班衙役说道, “你们没听到吗?知县大人让你们去抓人,还不去抓!” 衙役们听到姚世欣发话后,似乎统一了行径,哗拉出来三十余名,跪在堂下整齐划一地朝许维诉说道, “许大人,我等家境贫苦,不愿再呆于县衙内作事,还望大人能予以放行。”说完这些衙差便把手中的木枣棍纷纷丢弃于地,哄堂而散。 许维有些不可思议地带着怜悯的神情看着堂下的这批差役,这情形犹如天方夜潭一般,他们居然敢如此大胆,擅自离公堂而去,置县令而不顾,简直匪疑所思,大脑不知是集体都碰坏了还是什么的,敢置大清王法于何地乎!难道不知道这种情况就跟造反没啥两样了吗?只要自己一道命令下去,绿营兵马可以立刻剿杀他们。虽然绿营兵腐坏无能,对付起义军不堪一击,但要对付这群同样吸老百姓血的差役来说,还是足够用了。 刘翼见许维愣了好半响没回过神,赶紧悄悄在桌底拽了他一把。许维被刘翼一扯才缓过劲来,面若凝霜地开口询问姚世欣道, “姚捕头,这诸罗县衙役平日里就这般德性吗?还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姚世欣暗自好笑许维的神情,若无其事地答道, “应该并无所谓的幕后主使。前任知县魏大人派遣他们去缉捕拖欠钱粮的富户时也发生这般情形的。” 许维一看到姚世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冒火,可现在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继续问道, “你可知这些衙役会往何处去?” “大人,他们应该会上东山躲避吧。前任魏知县那时还不得不亲自上东山把他们一一给请回了县衙。” 照姓姚的说法,自己也得屈尊上东山把这批不听话的衙差一一请回县衙?那绝对不可能。如若真那样,自己的官威何在,还要不要继续在诸罗执政?许维断然否决掉了姚世欣的提议,更何况看他那模样,搞不好还有后招等着自己。绝不能如他所愿。 许维沉下脸来,他抓起惊堂木重重朝桌上一砸,威严地朝剩余的衙役说道, “升平世界,而衙役敢散于公堂,此乃公然反叛也!其所以叛之故,乃本县催之急也。兵食孔亟,催科不严,则县令有罪。既已严矣,则无罪而有功。 故众差之叛,非叛于本县,而是叛于朝廷。既为朝廷之叛民,则本县明日定耀武扬威率营兵民壮直取东山,一鼓剿擒。定乱之功,与军功一体议叙。其逃匿在家,必按籍搜捕,穷治亲邻,不尽获正法不止。” 此言一出,可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姚世欣给听傻了。这新任的知县太过厉害了吧,就这点小事就敢妄动杀戮,姚世欣现在只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愿走者速走,本县不阻拦,不走者静听点名!”这一威吓,立见效果。留下的衙役纷纷跪倒,高喊道, “我等愿听大人差遣。” “大人,我看那些逃跑的衙役也是有苦衷的,莫如就让卑职前去一劝。若不听再起大军不迟。”姚世欣赶紧说道。衙役上一个东山,自己要掏五钱银子,死一个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姚世欣现在见着许维就有些畏惧感,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许维见成功威摄住这些衙门痞子,心中也是万分得意。既然如此,还是要给那姚世欣台阶下,真逼得急了,自己也不好受。 “也好,那就有劳姚捕头了。” 被许维这么一吓,所有逃跑的衙役当天便全部归城,在县衙外跪了整整一晚上。见惩戒差不多了,许维便把这些待罪之人全派去抓捕绅士豪强。 诸罗县城虽不大,可消息传得极为迅速。还不待那些衙差上门抓捕,绅士豪强们都争先恐后地上衙门缴纳拖欠多年的钱粮,谁也不想被这强横的知县给抓到大牢里去,以致县衙的户房门口排起了长队。胡唯英及薛定山迫于许维的压力,也只好让家人把所欠的钱粮一一补齐。但他们并非就此偃旗息鼓,而是一直在伺机而动。(未完待续,) 第二节 一乘绿呢大轿过晌时分敲着大锣进了广州城,前面卤簿仪仗举着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脾。一块牌上写着: 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使总督广东广西等处地方军务世袭一等轻车都尉卫(总督历来兼任都察院右都御使及兵部尚书的虚衔。) 另一块写着: 文武百宫军民人等齐回避 大轿在城东南大久河畔的驿馆前稳稳落下。轿身一倾,一个匀称身材、面色略微发黑的青年官员呵着身子钻出轿来。他穿着九蟒五爪官袍,外边罩着的锦鸡补子,头戴珊蝴石红顶的官帽,圆润的脸就如用笔细细描出来一般,看起来相当的有好感。只两道稍稍剔起的剑眉和一双晶莹生光的眼,告诉人们他可非能肆意让人摆弄的官。 大久河驿馆是个十分冷清的去处,除了街对面一家生药铺子、三处饭馆,几乎没有什么店肆堂舍。几个抓药的人远远隔街看着这位二品大员在窃窃私议: “这位大人是谁?” “许维,许大人,许九衡!是咱们大清的第一能吏。你瞧,那个迎上去参拜的就是藩台爷。” “就是那个凭着黄梅案驳倒老中堂阿桂,而后贬往台湾,再以剿灭林爽文乱匪而战功卓著的新任两广总督许维不成?” “行啊你,对制台大人的底可摸得够细的。可不就是他嘛。小小年纪,不畏权贵。什么和、阿桂之流皆未放在眼中。那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一个官。听说他还不贪,专杀那些贪赃枉法的官,我看我们两广有福了。” “这世道历来是官官相护,他顶多新官上任三把斧,瞧着吧,过不了多久就得原形毕露。” “你就别寒嗔别人了,也不瞧瞧自己。” “我怎么了?那个姓许的,一看就像个没做过事的人。一富公子哥面相,我看除了泡女人也不会干啥了。那么多好事都摊在他身上,八成也是吹嘘出来的。你瞧还特意在帽子后插了个野鸡翎。。。。。。” “那叫孔雀翎,全大清没几个人有,就连咱们广东、广西的俩孙中丞都没捞着。” 。。。。。。 许维由于坐轿时辰太久,两条微微罗圈的腿在地上沉重地挪了两步,开口询问连夜赶至大久河驿馆的广西巡抚孙永清道: “广东的孙中丞呢?他今儿没来吗?” “回制台大人的话,”孙永清陪笑道, “广东衡宁那边灾民斗殴,怕有人聚众闹事,孙中丞昨晚就骑快马和丁臬台一道去了。” 一边说,一边用手让着许维进驿馆。 “许大人有所不知呀!这广东地方民风强悍难制不比我们广西,再加上与洋人通商者甚多,个个都以身上有几个臭钱互不相让,以致互殴事件时常发生。。。。。。” 孙永清滔滔不绝他说着,和许维一同进了上房行了参见礼,这才献茶,入座。 许维对孙士毅与广东按察使丁绦亲赴衡宁处理案件顿时显出一定的兴趣,便发问道, “衡宁一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要烦劳孙中丞与丁臬台出马?” “这,。。。我也不大懂得。若是许制台碰上孙中丞,还是自个问问吧。”孙永清不想讲,许维也不想逼他,于是转移话题说道, “孙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挑这大久河驿馆住下?” “下官委实不知。” “听说安南内乱加剧,安南西山阮氏图谋不轨,三番两次进逼黎京。安南王嗣孙黎维祁之弟黎维袖护送母后、王妃、王子等已经逃离安南,进入我两广境内。” “下官略有耳闻。”其实孙永清是知晓安南局势的,毕竟安南与广西交界,可他暂时摸不清这位新任两广总督的底牌,只能是问一句答一句。 “安南来客正巧也住于大久河驿馆内。”许维突然抛出这么句让人听了心脏都会停止跳动的话,着实也让孙永清眩晕了好一阵。他结巴地说道, “这,这可能是孙中丞安排的吧。” “不,那是我的安排,与孙智治无关。” “是制台大人您的安排?”孙永清更加迷惑不解。安南人内乱,你许维何必横插一杠,还安排人家的衣食住行起来呢!麻烦不麻烦。 “安南乃我****之属邦,属国内讧,宗主国似不必干涉其内政,但若黎王已无国可归仍视若无睹,置之不办,则非字小存亡之道。我大清当替天行道,发兵安南,以助黎王复国。今日找孙中丞前来就是要探讨一番这大军粮草问题。” “朝廷已然决定要出兵援助黎朝了吗?”孙永清小皱了下眉头。 许维把孙永清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不赞成出兵安南。这两广的二孙,意见简直相左。广东巡抚孙士毅迫切希望直接进兵安南,而广西巡抚孙永清则希望在黎阮纷争进入白热化后再行出兵以达坐收渔人之利的目的。 若以整个大清国利益来说,似乎应采孙永清之言,这样可以减少战争的开支。可这大清朝多的就是心怀叵测之人,就连许维自己也想趁机发发战争财,更何况军机处其他贪婪的大臣们。 “广东的孙中丞已经上奏皇上,‘贡臣之难,不可不救。若以伧荒赐隔,则九夷八蛮之臣事中国者将安赖乎!’ 孙中丞还续奏,‘安南,中国故地。若复黎之后,因以兵戍之,是存黎而得安南,尤为两得。’ 皇上已然是默许了孙中丞的奏折,不日就有明谕召告并颁布天下。我也知晓孙中丞你一再提及开边大事,厉害不细,需熟筹之。本制台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可圣意已决,是无法更改的。” “大人,方今黎阮相争,黎必为阮所并。莫若按兵不动,然后乘其敝而取之,未为晚也。”孙永清还不死心,企图说服许维。 许维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感同身受地答道, “孙中丞,这军国大事毕竟非你我二人可决定的,还是谈谈粮草问题吧。” 许维此次在大久河驿馆急着召见孙永清,其实是考虑到自身的利益。 安南连年荒旱,米价昂贵,每石米需纹银七两以上。广西虽与安南近在咫尺,可却无人敢贩卖大米,皆因安南境内盗贼峰起,贼匪多如牛毛。对付商贾,那是即要命又要财。凭正许堂的力量若能在内地购买大米长途运往安南倒卖,自不用怕那盗贼。一来一回,必能赚个满钵,不富都不行。 在前来两广赴任前,许维便已经着手让正许堂开始在四处大肆购买大米,而源源不断的粮车也正从四面八方涌向广西与安南交界地区开化府马白税口的正许粮行。大量的运粮车往返马白税口,一度引起开化府粮价暴跌。 开化府知府孙圣,虽不知粮车云集所为何因,但为保险起见果断勒令正许粮行每日进入马白税口的粮车不得多于三辆。 刚刚开始囤积粮食的正许粮行囤积速度见缓,这让许维感到无比焦急。孙圣乃孙永清的内侄,自然需要许维亲自向孙永清提。 “粮草?只要朝廷有旨下,下官自然尊旨办理。” “孙中丞,粮草我已事先开始运作,由开化府马白税口的正许粮行承担大军粮草供应。听说开化知府孙圣勒令正许粮行日进粮草不得超过三车,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大军开拔后粮草供应不上,是不是要怪罪于那孙知府呢?”许维此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一番振振有词。 孙永清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哪会看不穿许维想借机发横财。若答允许维的要求那也只是一句话便能搞定,但未得实利实为不甘,故孙永清装出不解的样子答道, “许大人,这又岂能怪那孙知府?毕竟朝廷并无正式的谕旨下达说明要进兵安南,他如此做也无不当之处。” 老家伙想要敲我一笔!许维也很能领会孙永清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当着大清的官,赚钱是共同出发点,看来得出点血了。 许维把安南使臣黄益晓奉送的大红包转而塞到孙永清的袖中,笑呵呵地握着孙永清的手说道, “孙中丞,大伙还不都是为了朝廷在办事!特事特办吧。我看那开化府孙知府为官清廉,不妨提升他一级出任广西兵备道道员,你看呢?” 孙永清即收了许维的钱财,内侄又得到提升,自然有意见也变得无意见了,春风满面地说道, “许大人您一心为朝廷而作未雨绸缪之事,实在令下官佩服。正许粮行为国囤粮,这乃是大事,它们想要囤积多少都没问题,我会与孙知府打声招呼的,你就放心吧。” 黄益晓送的那张银票可有三万两之多,还要搭上道台一职,可谓代价颇大。不过相对于日后能从安南赚到的银钱来说还算合算。 许维端茶送客之后马上又召见了另一批的客人,这些人在广州十三洋行怡和行行首伍国莹的带领下前来拜访新任的两广总督许维。 所谓的“十三行”,实际只是一个统称,并非只有13家,多时达几十家,少时则只有4家。由于享有垄断海上对外贸易的特权,凡是外商购买茶叶、丝绸等国货或销售洋货进入内地,都必须经过这一特殊的组织,广东十三行逐渐成为与两淮的盐商、山西的晋商并立的行商集团。以至于当时就流传有“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的说法。 十三洋行为了能从官府手中取得垄断经营权,往往对两广各级官员进行贿赂。此次更换新总督,十三洋行自不会落于人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节 二个月时间使得诸罗的面貌焕然一新,也让许维牢牢掌握住了诸罗大权。不过许维考虑到诸罗还有两个人视自己为眼中钉,经常暗中与其他对许维执政不满的富户串通一气,阳奉阴违地抵抗许维发布的政令,使得许维在诸罗推行的新政效果打了不小的折扣。所以对待此种祸根必须及时拔除,否则难保有一日会阴沟翻船,于是许维招来刘翼相商: “子安,这胡薛二人已成我们在诸罗执政的最大绊脚石了!有他们在,这新政似乎总会遇到这般那般的阻力!是不是想个法子让他们消失?” 许维已起杀心,想除掉胡唯英及薛定山,刘翼跟他那么久哪会猜不透其心思。刘翼习惯地摸了摸下巴,眼珠一滴溜,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据学生调查,这胡薛二人与大盗卢十八有所联系,经常包庇其人在本县作案,卢十八可是恶迹昭彰,全县百姓都对他恨之入骨。学生想,若能擒获此贼,把罪名扣在胡薛二人头上,岂不便可名正言顺地斩杀此二人了!” 卢十八?这个名字许维倒是有听说过。这几日在民间微服私访中了解到卢十八轻功绝佳,白昼间盗官库,洗劫百姓钱财,而诸罗县衙差根本抓不住他。有几次已包围住,却被他打伤数人而逃之夭夭。卢十八经常在台湾县以南地区犯案,故诸罗可算得上是重灾区。 许维双眸寒光连闪,杀气浓厚地说道, “那就设计抓住这卢十八,然后以私通草寇之罪名抄掉胡薛二人的家,所有阻碍我的人都得死。” 经过几天的谋划之后,抓捕卢十八的行动正式展开。 先是从府衙送来追捕令,要求诸罗县协同追捕卢十八。许维故意对那信使说道, “这叫卢十八的本县还不晓得是何许人也。本县新上任,一切万象更新,当给这卢十八个机会。更何况就算是在诸罗县,听到风声后早就不知所踪了,你叫我去哪里抓人?”许维当面拒绝了信使。在随后几日内,府衙又连续发出追捕令给许维,但还是都被他以相同理由给回绝掉。 这消息传到卢十八耳内,他不由大喜过望。这台湾以北各县都开始抓捕自己,唯独这诸罗县没有。于是卢十八便秘密潜回诸罗躲避风头。 许维早知这卢十八与工房书吏窦尔康之妻有染,故便偷偷唤来皂役张三,吩咐道, “张三,明日在公堂上你就说工房书吏窦尔康欠你百两纹银,我当堂可把钱判与你。” 张三两眼发绿光,乖乖,百两纹银呀,难怪街头那算命的李四说我最近必发笔横财。张三还不大相信地询问道, “大人此话当真?” “本县岂能诳你。”张三欢天喜地地下去之后,许维又把窦尔康给找来。 “大胆窦尔康,你可知罪?” 窦尔康对许维近来的所作所为都瞧在眼里,对这位新任的知县大人早有畏惧之心,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挪用公款的行为,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说道, “大人饶命呀,都怪小的一时糊涂,挪用了工房的公款。小人一定在半月内补齐亏空。” 许维眉头一皱,这底下的胥吏还真不是一般的贪呀。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自己还要另外找借口威吓他。 许维尽量放平稳声音,和气地对窦尔康说道, “既然窦书吏已知自己错了,那本县就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了,只要你在一月之内把亏空补齐就行。” 见许维如此大肚,窦尔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擦擦眼睛,怀疑地答道, “大人,您此话当真?” “本官乃堂堂七品县令,何曾会去骗你一个书吏,当然当真。不过呢,我这里还有件不好的事要告诉你。” “何事?”窦尔康迷糊了。怎么还有事情呀? “知府孙大人已知晓那卢十八与你妻私通,今日发函与我要抓捕尔夫妇归案,你等二人命不长矣。” 这下窦尔康心凉了大半,没想到是这么回事。都怪自己一时贪心,收了那卢十八的钱财,也怕他杀人,故没报案。 窦尔康猛爬前几步,爬到许维脚边,紧紧抱住许维的大腿,大哭乞求活命。 许维等的便是这个时候,于是告诉窦尔康道, “本县就姑且饶你一回,不过你要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本县就救不了你了。” “大人快说,小的一定照做。” “你就说你欠了皂吏张三百两纹银,被我关押进大牢,你在大牢内对外宣称要卖妻还钱。然后那卢十八必会潜入牢内与你商量,到时我把卢十八一抓,你就是大功一件。” 窦尔康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于是计划照常进行。那卢十八听到窦尔康因欠钱被捕入狱,更在牢中宣称要卖妻还债,一时心喜,心想这下可以与窦妻成长久夫妻,果然悄悄潜入大牢中。 窦尔康照许维的吩咐,用掺入蒙汗药酒把卢十八给灌醉。埋伏在旁的衙役蜂拥而出,在许维指示下,先把卢十八的脚筋给挑断,随后用铁链洞穿其琵琶骨,废掉其武功。一切都弄好后,许维便开始夜审卢十八。 既然被官府抓了,也没啥好求饶的,只求速死。卢十八倒也爽快,你许维要我招什么就招什么,免得临死前还受那皮肉之苦。 许维得意地吹了吹墨迹还未干的供词,对刘翼说道, “立刻抓拿胡唯英及薛定山二人,其家产也给我全抄了。” 刘翼对这种栽赃之事看多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许维自己都被弄过几次。这胡薛二人也是命该绝,谁不好惹,惹许维。 夜晚,从县衙内冲出来二十名衙役,高举着火把在刘翼的率领下,先到胡府后至薛府抓人。一时间胡薛二府内人声鼎沸,凄惨叫声连连,胡薛二人的妻儿老小及仆人、婢女都被官府给抓入大牢。围观的百姓只能见到无数胡薛府中人只穿单薄衣裳,顶着寒风排成长队面色惊慌地从府中被衙差们押解出来送往县城大牢。 一夜之间诸罗两大姓败落,从胡薛二府中抬出许多密封的箱子,都趁夜装上马车送往县衙。 第二日天明,诸罗百姓才知晓胡唯英及薛定山因私通卢十八而被官府缉拿,并被抄了家。显赫一时的诸罗县丞胡唯英与主薄薛定山及卢十八一同被诸罗县令许维以快刀斩乱麻速度三日后问斩,根本没给任何人留申辩反驳的余地。 诸罗县到此刻才真正被许维掌控,所有能给许维造成障碍的人都被清除干净,许维终于可以放开膀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未完待续,) 第四节 按照计划,铲除掉胡薛二人之后,许维便要开始招兵买马,重建营兵民壮并剿灭城外盗匪开始扩建城池,为日后抵御天地会的攻击及战略反攻进行准备。 由于新官上任所烧的三把火,把整个诸罗县都给烧透了,城中百姓不论大小都对许维充满了崇敬的心情,他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为了防止今后一旦出现台湾局势失控,自己兵败退至诸罗而无城池可守的状况,必须趁此机会把诸罗县城好好修补一番,也能防范附近的两股盗匪。 初步估算,加补城墙需要用银万两以上,这笔巨款,上司是不会给的,若取之于民,则难免怨声载道。想从县衙司库内提钱筑城,可这诸罗的钱早被贪官给败光了。若要自己出,又有所不甘。许维对于公事用款从来就是吝啬得很,休想从他自己身上榨出一文钱来。 经过通盘考虑,许维决定对本县所辖80里的各甲征收一些,好甲分计费出银5两,丑甲分计费3两。 而在规定了耗羡增加二分之后,民众的负担有所减轻,按户摊派几钱银两,尚不至于引起民怨。何况许维把大部分的预算都写在纸牍上予以公布,显示自己的廉洁。再加上许维如日中天的威望,所以加筑城墙一事并未遇到任何阻力,它只能是使上司看到了许维的能力,又能使百姓看到自己的功绩,可谓一举两得。 紧接着进行的便是在诸罗县丈量土地,还一部分农田给没有地的百姓。这一方面可以缓解阶级矛盾,另一方面又可以继续增加自己在普通百姓眼中的好感。 丈量土地因为侵犯到了地主的利益,故所受的阻力颇大。还好此时的许维,凭借累积起来的威望,带领着无地的百姓直接到有地的乡绅士豪家中静坐,你不给地我便不离开。这么一搞,换谁谁都怕。当然也有不怕的,就趁黑派上几个人在其家中烧上几把火,那些硬撑的人也就服软了。 此次丈量,许维共从地主手上抢得近五千亩良田,一一分给那些百姓,赢得了不少的民间赞誉。 一切政事都处理妥当后,许维开始进行到台湾之后的第一次募兵,以武力装备自己。毕竟金狼卫远在福建,远水解不了近火。当然,招兵行动已被乾隆特批,用的自然是镇压天地会的名义。不然的话,许维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许维的募兵令一出台,这募兵处便成日排起了长队。一是冲着许维的名声来的,一是因为当这新成立的乡团兵勇,得到饷银比在家种田要多上好几倍不止,连平常的绿营将官的饷银也没这乡勇多。 为了控制人数,许维从报名的二万人中只挑选出六千名精壮汉子进行特别的训练,这些人就将是许维在台湾指挥的军队。虽然武器装备不能与金狼卫相比,但比起普通的绿营兵来说还是要高上一筹的。 许维把募集来的士兵分为四组,每组一千五百人,仿效满清八旗,划为四营,天红营、天蓝营、天白营、天黄营,自领天黄营,另外三营的将领则从正许堂的新武卫调拨而来。每营之内又细分为五甲,即每甲三百人。 新武卫与文曲卫吸收人才的重点不一样。新武卫以满、蒙族为主,力图笼络吸收有发展前途的满人将才,以期掌握满清军权。在军事上,满清素来注重并放心满、蒙将领对士兵的指挥,常常在大战结束后也不撤消他们数量众多的亲卫部队。所以新武卫培养及笼络的人才若能有三四个进入满清军队上层,则对许维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许维骨子里头是相信拥有了军队才会拥有政权的道理。 文曲卫则主收汉人,做文章当然属汉人最厉害,所谓国学若不选汉人,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由新武卫挑选出来送至台湾出任三营将领的满人都是万中选一的英才,他们分别是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此三人加上之前的杨遇春、杨芳,许门五虎将总算全部凑齐了。 他们五人替许维东征西讨,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打击廓尔括的侵略,剿灭白莲教起事,立下赫赫战功,并成为嘉庆朝的一代名将,都被载入清史稿。 许维对这台湾绿营军四营也完全按照新狼卫成军的方式训练,屏弃旧式军队的不切实际的操练方式,即每日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练习所谓的九进连环大阵的繁琐队形操练中。转而采用西式练兵方法,成日练习体能及听从号令、露宿野战的技能。 一开始那些新兵们对这种方式极端的不适应,成日被要求齐排立正、稍息、1。2。3。4报数、定形、俯卧撑、仰卧起坐,负重长跑,夜间突袭演练,越野跑十公里等。一日下来,人都被练得都快虚脱了,跟狗似的爬回到营房内蒙头大睡,哪有精力去搞其他的杂事。 按照兵痞子的说法,这兵营中的操练简单之极,就是单纯的走过场,扛着刀枪挥舞几下便能结束一天的训练,还可以有时间搞私活。顶多一季度上司来阅兵时苦点累点而已,哪像许维这般天天都累人,于是乎士兵们纷纷叫苦连天。 军营内怨声载道,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这三人在众多士兵的强烈抗议下,不得不来找许维说理。其实这三人也一样的纳闷,对许维的这一套同样不理解。 许维只语气冷冽而坚定地丢给他们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若有不从者,开除军籍’,便把三人给顶了回去。这三人也只能把原话讲给底下的官兵听。 累是累人,可饷银相当的高,比起当农民可要好上万倍不止,所以四旗军的士兵见上头发狠话了,也不敢再多吭声。一场喧哗逐渐平息了下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许维所辖的台湾军战力初成,与同驻防于台湾的绿营相比,足可以一顶三来用。望着一张张包含着肃杀之气令人惊惧的面庞并顶着寒风屹立在大校场上纹丝不动的官兵时,许维感到宽慰不少,若与内地的金狼卫混合使用,大清尽在掌握中!十万精锐,足以平天下。 许维当前最迫切想做的一件事便是铲平诸罗县外的两股盗匪,这两股人马分别隶属小刀会及一文会,他们对诸罗形成牛角相倚之势,一个时辰内即可抵达诸罗城外,威胁太大。此两股势力一日不除,许维就无法离开诸罗来鼓动林爽文发动起义。 时间拖得越长就对许维越不利,万一乾隆调换知府人选,派了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来台湾,稳定了台湾目前混乱的局面,那自己企图挑起内乱的愿望就完全落空了。 更让许维觉得时机到来的原因是,天地会铁血堂闽北分堂主陈鲂已把城外的两股势力给整合了起来,都投入到天地会的反清复明旗帜下,目前陈鲂就躲在城外的某个山村内。现在正是除去陈鲂最佳时机,只要其人一死,这张憬祁的左膀右臂就全断了,他在台湾难有作为。(闽西分堂主林昊石于八月初在诸罗被官府擒住,已就地正法)而自己的身份还未被暴露,完全有机会再次潜入天地会中,博取张憬祁的信任,以换取对天地会铁血堂的致命一击。(未完待续,) 第五节 额勒登保及德愣泰皆是快奔四十的人,比起略大许维一点的赛冲阿来说,相对稳重些。若不是在军中受排挤,他们也不会归于正许堂旗下。当听到许维要求自己发表看法时,都选择了沉默。 赛冲阿年轻,有冲劲,很有满人那种不怕死奋勇当先的精神。一颗红痔显在眉心间,说话的时候闪闪发红,更显勇猛之状。他大声开口嚷道, “大帅,我可不管那山上有什么狗屁土匪,只要您让我带着这一营兵马,我准保荡平山上所有人。” 许维很欣赏赛冲阿直爽的性格,拍拍他的肩亲切地说道, “南程,你这股劲头倒是值得赞赏,但有时还是要多学学你的这两位大哥们呀。珠轩与淳堂他们可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定是已有了全盘计划,我这个大帅可要听听了。” 额勒登保及德愣泰互望一眼,都生怕恼怒了许维,于是慌忙出声解释说道, “末将二人不作声实在是因敌情变化太快,正在考虑应对之策之故,还请许大人见谅。” “哦,原来如此。”许维作出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他是看不惯手下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高深莫测状所以才一语双关地说的。 “其实一早我们接到探马的详报,那两股匪徒人数大幅增加,已经确认有天地会众加入。”德愣泰首先说道。 “这该死的陈鲂,一定是他把天地会众带到诸罗来的,这不是存心与我过不去嘛!”许维恼火不已。 “若只是单纯的人数增加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批天地会众都是铁血堂的精英,功夫比起普通的盗匪来说要高上许多,这就对我方的强攻造成一定的麻烦。”额勒登保给许维逐一分析道。 “左边的兔耳山盗匪增加的兵数不多,总数为两千一百二十三人。右边虎眼山盗匪则在三千四百八十九人,而霞海村则无变化,依旧保持在一千零四十四人。所以我们攻击方式要改变,决不能再如明程所提,由我及淳堂分别攻击两处土匪而由大人您与明程直扑陈鲂所藏身的霞海村,那可是重蹈前明萨尔浒之战的覆辙。我的意见是合兵一处,收拢兵力以压倒性的优势兵力逐一攻破这三处贼人。” “淳堂,你认为呢?”在询问之前许维已是默认了额勒登保的方案。但为尊重德愣泰,还是追问了一句。 “大人,我也赞同珠轩兄的意见。虽然这些人可算得上是乌合之众,非我军之敌。但我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四旗军初战至关重要,否则折损了士气日后可难以弥补回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有着对醒目的招风耳且体形稍嫌臃肿的号称笑弥勒的德愣泰居然不苟言词地正色答道。 许维对德愣泰及额勒登保二人的看法都表示赞许,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讲出来的话就是比初出茅庐的赛冲阿老道。不过越是有功劳就越是被和给排挤,要不然也轮不到新武卫招揽他们了。 “也好,就照你们二位说的办。四营合军一处,先攻兔耳山,后攻虎眼山,最后总攻霞海村,不抓到那陈鲂誓不撤军。” 许维领着大军在一个雨天的夜里向兔耳山开拔了,长长的队伍从北门缓缓而出,大部队行进时所发出的声音都被那哗拉拉的雨声所淹没。县城中大多数人都早早地进入梦乡,少数几个别有用心的人物也因这大雨天疏忽大意起来,围坐在一起喝着酒聊着天: “我说王二,你说我们要不要派几个弟兄去城门口蹲一夜?” “你傻了呀,这么大雨天的,哪个当官的会昏了头出兵攻打我们山寨?”叫王二的根本没理会马四的意见。 马四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 “诸罗这位新上任的知县可不比往日的那几任县太爷,单看他的施政手腕,那是极其高明的。保不准他就会来个夜袭。” “别没事找事做。现在山寨可不是由大当家作主了,全******由天地会这帮兔崽子说了算。报准了没功劳,没报准那可要挨上一顿打,你这又何苦呢!守在县城里本来就没多少油水可捞,得过且过吧。”王二这番话说得在理,马四心里想了想便没再吭声,天地会于是就这般坐失掉一次绝佳的逃生良机,以致诸罗一役天地会闽西分堂自分堂主陈鲂起共四千余会众一同共赴黄泉。 在军前会议上许维就决定利用盗匪认为多雨的季节一般官府不会出兵进剿的麻痹心理,逐一突袭天地会这三个在诸罗的据点,所有活口一个都不留,彻底铲除给诸罗带来威胁的一切不良因素。 许维统领着六千兵马,在急风骤雨中急速前进着。虽然被雨水打湿了面庞,端坐于马背上的许维也丝毫不在意,只简单地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扬鞭策马狂奔。所有的人目标都非常明确,天明之前必须抵达兔耳山下。 雨继续西里哗啦的不停下着,从最初那有如针毛般的轻细飘柔到现在如黄豆一般的沉重,天地之间已是水幕一片相连,让深处于其中的人们,只看得到左近十余丈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环境下,许维终于在黎明前抵达了兔耳山下。在工兵搭建好的简易帐篷内,许维脱去蓑衣,在火堆旁稍微暖了暖身后便与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进行决战前的最后一次简短交流: “诸位,各军是否都已准备妥当?” 三人齐声答道, “已然准备就绪,就等大帅一声令下,三军即可同时向上攻打天地会老巢。” 许维满意这三人的态度,于是威严地指示道, “赛冲阿,你率天白营从正西方向攻击。” “札。”赛冲阿得令后立刻退出大帐,进行战前最后的准备。 “额勒登保,你率天红营从正北方向攻击。 德愣泰,你率天蓝营从正东方向攻击。 我则自领天黄旗在正南方向伏击所有脱逃者。” “札。”额勒登保及德愣泰分别也走出了帐门。 许维的盘算从来都是很完美的。三方向同时发动猛攻,而留下南门不攻,给他们个败退时的退路走,免得盗匪们无路可逃而破釜沉舟亡命抵抗徒增己方伤亡。等到逃兵们进入自己的预伏圈后再万箭齐发彻底全歼敌军。 兔耳山外围建有二十个射楼,每门附近都有五个,每楼则配有三名弓箭手,他们即可以侦察敌情,又可以迟滞敌人前进的速度。但此刻箭楼上的弓箭手们却都被人给偷偷放冷箭射杀,多具尸体如木桩般从箭楼顶掉落到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哼声,根本没来得及向寨内发出任何警讯。 一声炮响之后,兔耳山三大门均同时遭受到不明军队的攻击,只不到半盏茶功夫,三门洞开,从寨门处源源不断地涌入士兵,也有不少士兵从破损的栅栏处翻爬了进来。守卫大门的小群盗匪只是勉强地抵抗了一会,便都消失在滚滚人流中,尸体被践踏得不成人形。 最接近寨口的十余处兵营帐蓬内的盗匪更是仓促穿好衣裤,拿起兵刃,还未出得了营房口,便被人从外射入牛毛般数量的利箭击毙,每个营房都是千穿百孔,留下了无数的箭洞。 三处大军攻击速度极快,直杀入至敌军第三重营垒时,才开始遭受到成建制的抵抗。 箭雨混合着雨水凌厉地没入到盗匪军密集处,迅速绽放出朵朵绚丽的血花。紧接着便是两股军队混战成一团。 由于许维的军队在人数上占压倒性的优势,而且又是突然袭击,再加上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铁军,故盗匪军在三面夹击之下,虽然进行了成建制的抵抗,但还是成片成片的在撕杀中倒下,不是脑袋飞了就是脖子断了或者拦腰断成两截,人体的鲜血到处飞溅。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盗匪军损失惨重,又丢下近三百名尸体慌乱地边抵抗边撤入第四重营垒中。盗匪军头目慕见势头不妙,这般打法,自己的人都要给耗光了不可。眼见难以取得胜利,牙一咬,大声高呼起来道, “大伙扯呼,往南边走。” 许军三营也很配合地特意留出条生路来,转而开始扫荡寨内剩余的盗匪。而其他的盗匪们纷纷跟随慕从唯一能逃生的出口南寨门一窝峰撤退,丢盔弃甲再无任何斗志可言。 许维坐于中军帐内静侯斥侯的报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着老酒。 “报大帅,敌军散兵已快进入埋伏圈。”一名斥侯终于带来了许维久等的讯息。许维双手紧按着桌角,问道, “真的吗?走,带我去看。” 从南门一路溃退出来的盗匪军正沿着南门小道向山下逃亡,估计人数还在一千左右。许维已然一眼瞧见混在乱军中的盗贼头目慕,他穿着一身火红的战袍,在清一色的白色小兵堆中格外的醒目。许维打心里不由鄙视了一下这盗贼头目,真******没大脑,想逃也不会换件衣服,生怕别人不晓得你是头一样。 许维把手指指向了正率领部众逃离山寨的慕,身边的十位强弓手每人弓上都搭了三支羽翎箭,死死地瞄准了慕,一直等待着许维的下压手势。 “放箭。”冰冷且充满杀气的二字终于从许维口中吐了出来。 山道两旁所有埋伏的弓箭手一齐朝正在通过狭窄山道的盗匪放箭。由于天尚未大亮,盗匪门只能听见‘嗖嗖嗖嗖嗖’的弓箭划空射来的密集声响,而周围则不断有弟兄们中箭落马坠地的惨叫声,一时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乱箭之下。 身为领袖的慕第一时间被乱箭射成了马蜂窝,后背中七箭,头部中三箭,腿部中四箭,跨下战马中十一箭。根本未来得及吭上一声,便从马背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杀。”许维拔出战刀,带头冲出埋伏地,紧随着他的则是千名求战心切的勇士,个个口中都在大喊杀字,杀气十足。 从山道两侧扑出来的天黄营将士,面对的是早已被吓破胆的兔耳山盗匪,那真叫做刀起头落,杀得两眼都发红,爽极了。 兔耳山盗匪们见头领已命丧黄泉,哪还有心思抵抗,个个寻思着逃命,连挥动兵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那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不断从盗匪们的脖颈处分家,无头死尸们接二连三地砸倒在地。一群老虎冲入羊群的后果可想而知,只顷刻之间,这刚脱离狼群的盗匪们又重新落入虎口,每一呼吸间总有人倒在血泊中,此时的生命又是显得那么的脆弱无比。 被杀怕的盗匪们也有要投降的,跪成数排集体高举双手兵刃放于脚旁。可天黄旗将士早已接到将令,对所有的盗匪格杀勿论,并且每拿得一个敌方士兵头颅,赏银一两。于是天黄旗的士兵们也不管什么优待俘虏,照着所有投降缴械的盗匪们的头部都狠狠地给上那么一刀,二百余位俘虏的命运也只能是脑袋飞出几米远,无头身体抖搐了几下,重重摔在尘土中的同样下场,那场面犹如多米偌骨牌般前仆后继倒下,非常壮观。 杀了这么多的人,这也是为了给诸罗百姓提个醒,但凡参加天地会者,必杀无赦,以期能消除天地会在诸罗的影响力,方便自己在诸罗顺利施政。 说许维是个杀星也不为过,为实现自己的升官路而阴谋挑起战火,波及台湾数百万人,实在有愧于台湾父老乡亲。 扫荡残余盗匪的行动只持续了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宣告圆满结束。 “大帅,天红营斩杀盗匪四百八十七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大帅,天蓝营斩杀盗匪五百四十九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大帅,天白营斩杀盗匪五百一十二人,人头在外,请核查。” 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朝正襟端坐着的许维禀报着剿杀盗匪事宜。 帐外的行军主薄清点完人头后,也进来大声禀报道, “禀大帅,天红、天蓝、天白营三营斩杀盗匪共一千五百四十八人,而天黄营则斩杀盗匪五百七十五人,人头数相符。二千一百二十三名盗匪无一漏网,已全数格杀。我军伤亡则为死二百八十九人,伤一百六十六人。” 许维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他只朝手下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 “好,此次进剿兔耳山诸位皆有战功,等回到县衙后本帅必有重赏。现在就请诸位即刻回营整顿兵马,一个时辰之后开赴虎眼山,如兔耳山一样,对盗匪格杀勿论。” “札。”三人同时向许维告退。看着三名属下退出营房,许维顿时感到有些疲劳。一夜没睡,还要冒雨作战,实在是考验人的意志力。不过不能睡,因为下一战要攻打虎眼山,布置如同兔耳山一样,丝毫松懈不得。(未完待续,) 第六节 虎眼山倒是没什么,照搬兔耳山的打法就行,难的是那霞海村。这陈鲂不同于天地会其他首领,很懂得保护自己。老早便去台湾知府孙景燧那里挂了号,求得一营的绿营兵在保护他。若明目张胆地攻击霞海村,恐怕会给人落以把柄,所以许维不得不考虑周详,谋而后动。 第二次出击也很顺利,盗匪头目马牧连同他的三千四百八十九名手下一齐魂断虎眼山,而许维的四旗军损失并不大。 到得天黑时,许维已经率部靠近了霞海村。以六千对一千,六比一的比例,许维自信这霞海村是一个盗匪都逃不出来,不,应该说是一个活人都逃不出来才对。 外围放哨的天地会会众都被一一清除,当许维骑着马离村口还有咫尺之遥时,隐约听到从村里传出来的唱戏声。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犹在苦中作乐。”许维忍不住数落了陈鲂一句。那盯向村中灯火通明之处的眼光如箭,冰冷无比,从嘴角边**地吐出两字, “行动。” “札。”紧随许维的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分别拍马而去,开始缓慢领兵向霞海村中央推进。见三人都已走远,许维也举起手,示意身后的天黄旗士兵紧随自己正中央突破。 从村口长驱直入的许维,也引起了不少天地会会众的注意。但大部分的人都在观戏,所以小规模的打斗根本没影响到演出。许维所过之处,皆是死尸一片。 陈鲂犹如前几年许维所见模样,依旧个子高挑,怎么吃也没长肉。他现在活得倒是很恰意,一个人躲藏于霞海村内,边看戏边吃着甜点。台上正唱着定军山这一出戏,可陈鲂根本没在听,正独自想着事: 林昊石一死,自己便已成为张憬祁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二。若张大堂主有个三长二短,那自己岂不是台湾山大王了。诸罗最大的两股盗匪已被自己成功收编,而且还在官府里挂了个名,并买通了牛姓的守备,这就好比有了个护身符般,就算现在这个新任的诸罗县太爷许维再怎么厉害,也不敢拿自己怎么着了。 陈鲂心中这如意算盘打得开心,正要取些糕点来吃。一阵风吹过把身子弄得颇有些寒意,回身便要命人取衣裳,却见到二十余名蒙着黑巾的人站在灯柱影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惊叫起来道, “你。。。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的许维凑近了陈鲂,不怀好意地问道, “我说陈鲂陈大堂主,你还真安闲呀。” 陈鲂的跟班见状不妙想偷跑出去唤人救援,却被随行的一名亲卫抓住,若无其事地抽出腰刀,向项间一抹,颈中鲜血如激箭般喷射出来,人随后便扑通一声栽倒下去,略微挣扎了两下便伸了腿断了气。 陈鲂被这血淋淋的场面一激,没来由地心跳加快,大有预感今日凶多吉少,大声辩解道, “我乃是山东大商人陈方,并不识你所说的什么陈鲂,你们这般随意杀戮我的亲随,我要到衙门去告你,这诸罗可是有王法的。” “瞧陈大堂主说的,我只不过是想向你借点银子用用,何必动气呢。”许维打趣起陈鲂来。 眼见这批人并无继续杀戮的意思,可能自己碰上了真正的盗匪了,陈鲂松了一大口气,也说笑起来道, “其实大家都是一路货。这兔耳山及虎眼山的头目都与我有交情。几位大哥要是缺银子花了,尽管开口。小马,你去库房取六万两银子出来送与大王做盘缠。” “你当我是苦力呀,六万两白银三千多斤重,叫我们怎么拿?” 陈鲂紧张地思索着,三千多斤的东西不好带,看来应该是小股土匪。怎么自己的弟兄就没看住他们,奇怪呀。不过也好,先稳住他们,等到了前门,扬声一叫,引来弟兄便可把这些贼人逮住了。 陈鲂故作无奈状,说道, “那这样吧,我叫人去取些金子给你们,那样就不重了。我这也是一求个平安,二交个朋友。” 那亲随尚未行动,便听到外头一阵鼓噪声,满村子都在大喊,“官兵来袭,官兵来袭”。村庄四面报警铜锣敲得震天响,夹杂着数不清的兵刃碰撞声。到处是人喊马嘶,鸡飞狗跳,还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乱得就如开锅的稀粥一般。 陈鲂与许维此刻都静了下来,定在那里纹丝不动听着声响,判断着局势。慢慢的,外头的声音小了许多,杂乱无章的声音也逐渐消失。 没过多久,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冲了进来,对许维禀报道, “大帅,外面差不多都料理妥当了。” 大帅?陈鲂反应过来,称之为大帅的,必为官府中人。于是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大叫道, “这位大人,我与府台孙大人素有交情,你们真是剿错了地方。” 许维摘去罩在脸上的黑巾,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陈鲂说道, “陈大堂主,你再看看我是谁吧!” 陈鲂仔细地瞧了数眼许维,这人确实有些熟悉,应该自己有见过才是,不过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许维提醒道, “我可是随顾世旬顾堂主拜访过张堂主,你不也见过我嘛,浙江的那个大布商。” 陈鲂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叫许九衡来着。 “你是许九衡?” “正是,我还有个名字想来你应该比较熟悉才是,许维。”许维笑眯眯地望着陈鲂。 “许维?那不是新任的诸罗知县吗?”陈鲂呆呆地看着许维,指着他又问道, “你背叛了天地会?” “什么叫出卖?我这叫卧底天地会,替朝廷立一大功劳罢了。” “其实我也是同你一样,早就归顺了朝廷的。这不,台湾府的一个守备还领兵保护我。”陈鲂见状不妙,赶紧替自己辩解。 就在这当口,守备牛志安闻讯率二百营兵从许维特意预留的缺口处蜂拥而入,顷刻间把这小小宅落也给围个水泄不通。 “谁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牛志安提刀来到院落内,见二十余名蒙着黑帕子的人拿住了陈鲂,心存投鼠之忌,不敢就动手,只在火把的照耀下,装出副恶狠狠的表情喊道, “识相的就放了陈大爷,我放你们一条道走。不然,哼!” 许维仰天长笑,讽刺牛志安道, “呵呵呵,居然没想到天地会叛匪处居然驻扎有官兵,看来官匪一家亲这古话说得有理呀。” “你。”牛志安为之气结,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新任的诸罗县知县许维许大人,他可是奉了抚台大人的密令前来抓捕天地会叛逆的。” 牛志安哪会买福建巡抚的帐,这台湾天高皇帝远的,就知府大人算最大。孙大人叫自己看护着这姓陈的,自己便要看好他,何况姓陈的也给了自己不少的银子。 “这我管不着。你们扰乱村民,枉杀无辜,必须给我留下来,待我请得府台大人的指示后再作道理。” “若我不从呢?”许维笑着答道。 “牛志安干笑着说道, “恐怕卫知县要委屈一下了。” 许维只轻轻地拍了拍掌心,从院外迅速又冲进来数百的兵丁,一对一的把牛志安带来的士兵看死。 “下了这人的兵器!”许维朝牛志安努努嘴,又命道, “只把陈鲂一人给我拿下带走,其他的人连同这守备大人一起给我赶入院子里去。 四营军士兵动作迅速,把牛志安带来的士兵缴了械,连带着牛志安一起赶向大院内。而牛志安则不服气地边走边叫囔道, “许知县,你这般做要后悔的,我要到府衙告你去。我跟柴总兵是亲戚,你不能这样待我。” 许维哪会理这牛志安,他舒了口气后,伸了伸胳膊,冷冷地对亲卫吩咐道, “把这里的门都给我封上。” 此刻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才有机会详禀道, “大帅,村子内基本料理妥当。天地会众被杀六百七十人,余下的都混入百姓堆中。” “那百姓都抓了多少人?” “有七八百吧。” 许维阴笑了一声,指示道, “他们敢聚众谋反,抗拒朝廷,王法无情,饶他们不得。现在是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走一人。把所有的活人都给我驱赶进房子内,把锁都给我上了,放火烧,全部烧死。走出一个杀一个,烧得干干净净。能带走的财物一概搬空。” 殷红的火燃烧了起来,整个村落内到处都是一片惨号声,凄厉的嘶叫声听得令人毛骨耸然,鸡皮疙瘩直起,灰烟迷漫中飘来一阵阵皮肉烧焦的糊臭味,浓烈得能呛死人。偶尔也有数十个火人从火堆中跑出来,都被围守在一旁的四营军弓手乱箭射杀。 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此三人哪经历过此种杀俘的惨状,都看得目瞪口呆,腿脚颇有些发软。就算是那战国时的白起也没如此残忍吧!唯有许维站立在火光中如铁铸的人一般一动不动,只嘴中轻念着, “天地会,只有你们的鲜血才能让我官复原职,待过上几年,天下平定了,给你们作一场**事,造个大坟吧。” 霞海村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村中八百多号人口无一生亡,弄得台湾知府孙景燧也吃惊不小。这屠村一事定是强盗所为,但山高皇帝远的,孙景燧为不影响自己的仕途发展便直接隐瞒了下来,根本未向省里报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维如愿以偿地完成了既定目标,牢牢地把诸罗控制在自己手中。(未完待续,) 第七节 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晚子时,从府城东门方向杀出一支人数在四千左右的军马,由许维亲自率领。那已是杨廷理在府城所能调集到的所有能战斗的士兵总数,可谓倾巢出动,现在的府城城防形同虚设。若是庄锡舍不守信诺,反而摆下圆桶阵歼灭了这支队伍,那杨廷理也只能在自家宅院内自杀殉国了。 庄大田前方是庄锡舍的三千人部队,本以为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一个晚上,令庄大田感到惊讶的是清兵居然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庄锡舍营盘且并未遇到任何抵抗,以致哨兵们直到清兵扑至帐前才发出警报声。 在千支火箭冲击下,整个庄大田营盘陷入一片火海中,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不少士兵都成了火人冲出营房,不断在地上惨嚎翻滚着。也有不少士兵军衣不整地拿起兵器开始做垂死挣扎。 让庄大田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后方又出现一支不明来历的兵马,与正前方许维所领的兵马前后夹击起来。这出现在后方的是许维特意调来的天白营,配合着正面的军队对被围困的庄大田部发动猛攻。天白旗的战力远非**的绿营兵可比,他们就如一把尖刀般直插入庄大田军的中央心脏部位,见到领头的就砍,劈波斩浪似的把庄大田军给杀得叫苦不迭。 有心算无心,庄大田部的抵抗只持续了一小会后便宣告结束,不过在许维私心作用下,这绝大部分的人都被从南营口放走,连庄大田也得以脱逃。 庄大田一败,二王的人马哪有心恋战,趁着天黑迅速择机拔营远离府城,向大里逃窜,犹如丧家之犬。 天亮时,许维与杨廷理一同站在庄大田丢弃的营盘内。 杨廷理指着遍地的死尸及尚未燃烧完毕的残木,斜插于地的破损战旗,感慨万分地对许维道, “许大人,昨夜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亲率精兵出城夜袭庄贼大营,歼灭二千贼兵,岂能解了府城之危!我必向朝廷举奏你的功劳。” 许维嘻笑着打趣道, “那你置我们的柴总兵,永福大人又于何处?功劳都我占,那他们呢?” 杨廷理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 “此二人对府城防务并无一点助力,相反,贼人围城后便各自归家待毙,大失朝廷命官之身份,引得民间议论纷纷,我定密呈一折奏于老佛爷知晓。” 看来这杨廷理还满直的,不晓得官场之道,难怪为官数十载,还是个海防同知。许维对杨廷理的仗义执言还是颇感到欣慰,这种官在大清朝基本都快绝迹了,好歹也不忍心他受罪,于是说道, “杨大人,此密折断不可呈与老佛爷知晓。” “这又是为何?”杨廷理不解问道。 “你晓不晓得这柴大纪的后台是谁?”许维问。 杨廷理是个儒生,哪会去打探他人的底细,摇了摇头。 “是和大中堂!他可是个权倾朝野之人。你惹上他就不怕丢官罢职吗?听我的,把这件功劳就记在柴总兵及永福大人的头上,这么一来,他们对你我的印象皆会不错,也便于我们日后为政。” 杨廷理转念一想,许维的提议也很有道理,于是就答应下来。 “许大人,府城之围既解,是否可再派兵前往围剿顺天贼寇?”杨廷理有些愚直,认定能打垮庄大田部,必定也能击垮林爽文,他却不知昨晚战斗出死力的不是绿营兵而是许维所领的天白旗。就凭绿营兵的那几下子,去唬弄善良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行,若让他们去打林爽文,没走几里路都散个精光。 许维望着杨廷理很认真地答道, “杨大人,您真那么认为我们大清的士兵是勇往直前的吗?我看解解燃眉之急还行,指望他们消灭顺****逆匪,真是难于上青天。还是等候朝廷的援兵吧。 况且就算你愿意出击,我看柴总兵也不愿意。” 当柴大纪及永福从杨廷理处知晓这击破贼兵的功绩都算在自己头上时,不由喜出望外,对杨廷理那是赞不绝口,另眼相看。夸奖他是台湾百官之楷模,日夜坚守于城墙上,带领义民们防范顺天逆贼的攻击,实是台湾之栋梁。 杨廷理只是淡淡地称谢,并对许维的妙算感到钦佩。他也为许维请功,柴大纪及永福二人满口答应。 柴大纪与永福联折上奏朝廷,叙说自己如何率民兵固守府城,顺天逆贼又是如何的屡攻不克。及至最后大破顺天逆贼于府城之下,斩敌六千,缴获军资无数,那场面描绘得天花乱坠。其实这功劳大肆掺进了水份,被击毙的顺天贼人只有两千人,哪有折上所提的六千人。所谓的军资也是从藩库内提了些出来冒充。 乾隆帝见台湾府城安然无恙,龙颜大悦,哪管虚报的事情。对一干人等皆晋一级官衔,并嘱咐柴大纪务必在援兵登台前守住府城并伺机反攻。 柴大纪倒并未失信于杨廷理,联名折上重点提及杨廷理及许维二人的功绩。乾隆帝对许维那绝对是念念不忘,思讨着许维也该是时候宽免其罪,重新起用了。这许维是个干才,逢此多事之秋,不重用实在有些可惜,那就等待一个最佳时机重用其出任要职吧! 许维下榻于杨府之内,这是由于柴大纪从杨廷理处得知许维的能耐后死活不肯放许维出城。这府城还需许维来防备,杨廷理毕竟是个文官,柴大纪不大放心。 既然被请进了府城,许维报着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在杨府暂住了下来。只不过这闲情还不出三日,鹿仔港的额勒登保便派人送来急信。 信上提及闽浙总督常青调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从厦门率兵渡台,朝鹿耳门方向前进。陆路提督任承恩则率兵从江往鹿仔港方向而来。旋又命副将徐鼎士率兵从闽浙增援。 常青的意图许维非常明确,他是想让南路黄仕简抵全台咽喉鹿耳门,即以府城为基地,分兵南北两路,以期收复凤山、诸罗、彰化。中路任承恩抵鹿仔港,分兵以图彰化。北路徐鼎士取淡水。约会日期,同时南北并力夹攻。 现在让许维有些头痛的是,诸罗到底要不要还给官军?这诸罗若还在顺****手中,自己则处境尴尬。诸罗城离府城太近,虽说城内都是自己所统辖的军队,可他们都晓得自己是顺****的大元帅,一旦走漏风声传到官府耳内,许维实乃顺****之大元帅则自己危险矣。若还给官军,把知晓自己的人全部借机除掉那自己就又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新主持诸罗政务。 不过一旦诸罗还给官军,则顺****又危在旦夕。自己还不想这么快就让顺天朝灭亡,好歹要撑足两年的时光,让清廷多耗些银钱,这样才能显现出自己的才干来。 许维想了片刻后,决定先让额勒登保在鹿仔港坚守数日,要阻止任承恩上岸。从实质厉害关系上来说,自己从日本拉来的慰安团可是一批都没来到,最起码要等第一批的慰安妇上了台湾岛才能再放那任承恩入鹿仔港。至于是否归还诸罗城则要看看柴大纪的打算再说了。(未完待续,) 第八节 柴大纪似乎很看好许维的能力,表彰守城有功的谕旨才抵达台湾不到二日,他便派人来请许维过府一叙。临行前,杨廷理抓住许维的手,不无焦虑地说道, “九衡兄,此次柴总兵请你过府,定是为了攻打诸罗城一事。若不是我在他面前狂夸赞你的能力,他也不会提出让你带兵攻打诸罗城了。”杨廷理把对不住三个字一直挂于脸上,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累得许维要领兵出城收复诸罗。 许维听说真的要由自己领兵前往收复诸罗城,也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要收复诸罗城?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其实凭九衡兄的才干,若领足兵马光复诸罗,那也是马到成功的事情。可那柴大纪胆小如鼠,生怕府城因防卫空虚被顺天逆贼给攻克,所以此次才拔一千兵马给你。而他却不想想诸罗城有顺****所谓的军师大元帅许兴冕的六千大军,以一千对六千,岂不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明眼人都晓得此次行动凶多吉少。 九衡兄与我一同前往总兵府,我就算丢了这顶戴也得替卫兄你说上几句公道话。他柴大纪总不成为了捞功绩而致统兵将帅的危险而不顾吧?” 许维感激地拍了拍杨廷理的肩,不在乎地答道, “杨兄也别太为我的安危担心,我自有妙策取下诸罗城。” 许维这话还算说得比较谱,毕竟这诸罗城内顺****的军师大元帅就是自己。再怎么局势对自己不利,那柴大纪就算只给自己十个人,也能取得下诸罗。 当许维与杨廷理跨入台湾总兵府内时,便发觉柴大纪颇有点山高皇帝远要做土霸王的感觉。就以府门前的门钉为例。一般亲王以下三品以上都是横纵七钉,而这柴大纪居然用到九钉,台阶别人三级,柴府六级,规格均直逼亲王。 府内多是新翻盖的房子,空地上还堆放着相当多的上等木料,用于砌假山的石头也是东一堆西一陀的。石山玉湖、老树昏鸦无处不在,倒也把这胸无点墨的总兵大人的府邸点缀得像个江南水乡。 杨廷理注意到许维的表情,借机发牢骚道, “柴总兵在台湾做出的恶事不在少数。光是木料石料都是从别处强抢而来的,而强占庄园土地更不在少数,告状的人都快把衙门给挤破了。” 许维稍微观察了一下,便觉得要造这么个总兵府,光是地价就要花上近五万两,再加上府内装饰,总支出绝对在二十万以上。凭他个总兵的俸禄,那是绝无可能造得起的,必定是大肆吃空饷,克扣士兵的兵饷。不过他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与自己无关,只要没与自己有利益上的冲突,自己都不会管他那摊子事的。 “呵呵,这不是许维许大人嘛,果真是少年俊才,机智百出。本总兵正与永福大人一同商量着该如何光复诸罗城,没想到许大人居然有本事重新从顺天逆贼手中夺回诸罗。” “柴大人,永福大人,凭许大人的本事,夺下诸罗城应在清理之中,可给他的兵马也太少了点,只区区一千兵马,而防守诸罗城的顺天军马在六千上下,这比例相差悬殊。就算是孙武再生,也难以完成。” 杨廷理据理力争,丝毫不理会会得罪了柴大纪。柴大纪哪有遇到过此种顶撞,他青筋博起,面目狰狞地咆哮如雷地说道, “大胆杨廷理,也是你向本官推荐许维有收复诸罗之才,本官才姑且相信一试。你现在倒是责怪起本官的不是来了!” “谁有办法能只凭这么点兵力便夺回重兵把守的诸罗城?天才也非这么个用法!”杨廷理内心诸多的不满一时间都爆发出来,言辞激烈地顶撞着柴大纪。 见堂内气氛紧张,永福出来打圆场劝说道, “二位就别再吵了,还是问问许大人的意思,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想法。” 许维清了清嗓子,装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对柴大纪、永福说道, “二位大人,在下非常感激大人们对下官的赏识。正所谓花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下官对于拿下诸罗城绝无异议。此正可上为朝廷分忧,下能报效二位大人对下官的赏识。只不过。。。”许维故意拖长了声调。 “只不过什么?是不是觉得兵力不足?”柴大纪瞪大眼睛望着许维。 反正都要去打唾手可得的诸罗城,多领兵只能让柴大纪心里有疙瘩,看他那种惜命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兵力都留在府城,不如就给他个惊喜。 “二位大人,杨大人,下官以为兵不在多只在精,只求有五百精士就可拿下诸罗城。” “五百? 五百? 五百?” 柴、杨、永福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这姓许的不要求增兵,反而主动削减,真是怪才。 “许大人,您莫不是一时大脑犯糊涂了吧?一千都已经嫌少了,更何况五百!你要清楚,那守城的贼兵有六千左右。” 对于杨廷理,柴大纪、永福二人皆不喜欢,就因杨廷理助守府城的巨功反衬出二人的胆小无能,而且为了嘉奖义民反复与自己争吵,要求广派饷银。此次能让他大力举荐的许维领兵攻打诸罗城,便是为了陷害杨廷理,好让这个讨厌鬼远离视线范围。 柴大纪第一个性急地阻止杨廷理的话语说道, “许大人真不愧是英雄了得呀。小小年纪便做过一任的福建巡抚,智胆双全,老佛爷没看错你。此次若能一举攻破诸罗城,我必与永福大人联名保荐你为台湾知府。 永福与柴大纪相同,想的根本不是如何消灭乱贼,而是在想着该怎么铲除异己。他飞快地转着脑筋也说道, “许大人真的若能以五百破六千,那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本朝诸如傅恒、阿里衮、阿桂、海兰察等名将之战功岂有如许大人这番本事?”为了能说动许维,永福开动三寸不烂之舍游说着。 许维越听越好笑,还幸好留了一手,这占据诸罗城的都是自己的部下,你就算不给老子我一兵一卒,我照样拿得下来。只不过以后要堤防着这两个人万一真让自己领着十个人去打林爽文的老巢,那可就惨不忍睹了。 许维做戏般地右膝点地,甩了个马蹄袖答道, “下官这里谢过二位大人的栽培,十日内我必领兵攻克诸罗城,还请二位大人稍安勿燥,敬候佳音。” 柴大纪及永福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这可是一举两得。若攻下诸罗,那就是自己调派有方。若攻不下诸罗,那就杨廷理举荐不当,当场便能罢了他的职。 在拜别过心情特佳,专程送至门外的柴大纪及永福二人后,杨廷理抓着许维的左手,埋怨道, “许大人,你怎么如此荒唐?就算你有把握,也不能再削减兵员呀。柴大纪与那永福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一旦你羽而归,岂不是容他人之口柄。” 许维看见杨廷理的焦急相,安慰道, “放心吧杨大人,我对攻克诸罗那是有足够的把握。” 杨廷理见许维说得如此有把握,不由好奇心顿起,询问道, “九衡兄,究竟是何良方妙策?可否透露一二,以解为兄心中之惑?”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杨兄也如柴、永二人般在家等候我的佳音吧。”许维打算趁此良机,把所有见过自己真面目的顺****人员,全部集中在诸罗城,用官兵的手来杀掉他们。(未完待续,) 第九节 出了府门,许维余光注意到街角有一个人在朝自己打手势。定睛一看,这不是银雪吗?她不是留在京师怎么会来到了台湾?许维赶紧与杨廷理分道扬镳,直奔银雪处而去。 “少爷,终于又见到你了。”银雪激动地握着许维的手,那表情是真情外露,真真切切地思念着许维。 被银雪抓得不好意思了,许维把手给轻轻抽了出来,拖着银雪拐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内小声问道, “你怎么从京师来了?那么远的路看你赶得风尘仆仆的,一定没在客栈里多歇息!”许维对自己的这位贴身小婢女也很是关心。 “少爷。。。”没讲几句,银雪便呜咽地哭泣起来。 许维慌了神,赶紧拍着银雪的柔肩安慰道, “你怎么呢?见到少爷我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起来呀?” “言师爷本想通过飞鸽传书把信息传递给你,是我自己想要来服侍少爷的,便请缨前来台湾。这是急递,少爷您先看看吧。” 银雪从怀中掏出个包裹紧紧裹着的信件,递给许维。许维打开还留有银雪体温的淡淡余香的包裹,把信件拆开一阅,上面写了两件事: 湖广总督李侍尧与闽浙总督常青对调。帝以台湾事起仓猝,常青究系新任,恐未能料理欲如,而李侍尧久任封圻,能知事体轻重缓急,故有是命。又命常青于李侍尧抵任前仍主持调度剿捕一切事宜。 晋封十公主为固伦公主,寻命固伦额驸丰伸殷德服色与贝子同。帝谕:“兹公主已十三岁,朕之幼女,生质端庄,天性敏慧,温和笃厚,朕优爱之,本年又值吉礼,著加恩晋封为固伦公主。所有指婚一切应行礼仪,该部即查例遵照办理。” 许维稍微沉思了会,觉得换成李侍尧倒是对自己有些威胁,但这只是相对比常青而言,毕竟李侍尧也是个文官。顺****应该可以再打闹上一阵子,整盘棋还未到终了的时机,等阿桂来台湾便可倒戈一击了。正巧信上又写有和的讯息,又想着若换成和来台湾领兵,那自己就真反了满清,叫他活着来,死着回不可。 也难怪许维义愤填膺的,恨得牙根直痒。他和什么事都不做,靠着儿子还能与乾隆结为亲家,真是寻了个天大的靠山,往后贪污都有个皇帝亲家帮他顶缸,名正言顺了。哪像自己要这般颠簸流浪,为生存而打拼。一会反大清,一会反顺天,里外不是人。。。。。。 十公主,生母淳妃,生于乾隆四十年正月,是乾隆帝最小的子女。 清制,公主分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两等,皇女由中宫皇后所出者,封固伦公主,品级视亲王;由嫔妃所出者,封和硕公主,品级视郡王。十公主以淳妃所出而竟封固伦公主洵属特例,也难怪许维气愤。 正想着,银雪突然跪在许维面前,哽咽地说道, “少爷,我求你一件事! 许维赶忙握住她手,拉了起来,柔声道:“雪儿,你是我的好帮手,有什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见她脸颊上泪水不断流下,提起左手,用衣袖给她抹眼泪。 银雪说道:“少爷,这件事为难得很,可是我……我又不能不求你。” 许维郑重其事地对答复银雪道:“越是为难的事,我越会给你办到,甚么事,快说。” 银雪低声说道:“少爷,我……我要杀了刚才出来的那个官儿。” 许维疑惑地问道:“这官儿甚么地方得罪你了?” 银雪抽抽噎噎的道:“少爷,以前我们家也是官宦世家。我的爷爷在京师为官,做的是礼部侍郎。那个大胡子曾经穷途潦倒病卧于我家门口,是爷爷可怜他把他收留于府上的。 后来这恶人偷拿着爷爷写的一部诗集向顺天府告发,我们家便落难了。爷爷被斩,家产被抄,家人被赶出京师。后来我父亲更是被那大胡子硬逼着服下了鸦片,染上了毒瘾。呜。。。。。。” 许维登时省悟,那大胡子说的应该是柴大纪。也难怪在福建碰上银雪的时候就觉得她特有气质,原来是官宦之后。 许维问道:“你没认错人吗?” 银雪泪水又是扑簌簌的流下,呜咽道:“不……不会认错的。那****……他亲自带了顺天府的公差衙役来我家捉人,我年纪还小,不过他那凶恶的模样,我说甚么也不会忘记。” 要杀柴大纪绝不是今日。杀人最高境界便是借刀杀人,这样便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你闲话。这柴大纪居然敢设套让自己钻,早就不得好死。现在又有雪儿的冤屈,他一定要死的。 “雪儿,你这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你要相信我。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我离开台湾之前,我一定替你杀了这柴大纪。就算是老佛爷惹你了,我也能替你除了他。”许维讲起大话来有时真不打草稿,反正乾隆也不是他爹。 银雪相信许维,于是破啼为笑着答谢道, “多谢少爷了。” 许维与银雪一同回杨府后,就传来一个极度不好的消息:顺****顺天盟主大元帅林爽文作出一个令许维惊讶的决定,由无敌征北大元帅王作领军一万前往诸罗换防,接替参议军师大元帅许兴冕的部队。 据探子报,这是王作主动向林爽文提起的,起因皆是诸罗乃是府城赋税重地,刮地皮都能刮几层走,王作眼红许维。 许维脸黑得不成模样,若真那样,那自己带着五百兵马攻打诸罗城,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了,五万都嫌少! 许维在房内踱来踱去,寻思着解决之道。绝对不能让王作的兵马进入诸罗城,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自己不义气了。许维杀气顿生,转头吩咐银雪道, “雪儿,正巧你来到台湾了,我这里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办,交给其他人我还有点不放心。” “少爷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完成。” 银雪的功夫在整个正许堂内都能排得进前二十位,杀王作绝对不在话下,更可贵的是银雪心中想的只有自己,如此忠心的婢女实在难得。 从许维的嘴中吐出四个字,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杀掉王作。” 凡是阻碍自己前进道路的,不论是谁,都要一一清除。争霸天下,必须绝情。许维从来都不想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对敌人心软,那就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王作在探明府城守军并无任何兵力上的变化后,占着与林爽文是同乡,吵着要去诸罗换防。诸罗是个金山,总不能被那姓许的如此轻松占据着,好歹自己也要分上一杯羹。王芬也在旁帮腔,毕竟那许维给二王的印象皆不太好。 林爽文本身就是个耳根软的男人,被多磨了几句后也就应允下来。王作大摇大摆地领着一万大军,直接从府城管辖地界穿越,直朝诸罗而去。 王作跨下那匹马乃是凤山县尉柳是非所有,高大威猛,通体泛白,据说是大宛马的后代,奔跑起来迅驰无比,深得王作的喜爱。此时的他正半眯着眼边哼着小曲边骑在马背上摇头晃脑着,好一副惬意的心情。 黑压压的一大片部队顺着小道行走着,在经过许维的一番整顿后,整个顺****兵员的素质大有提高,至少军纪会严谨许多,喧哗声基本全无。 由于四周都有人马护卫自己,王作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全,戒备心薄弱。就在王作正骑着马行进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你就是王作?” 王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见到从小径旁的丛林里飞出一道黑影,来如风去如电,几个起落便来到王作身旁。 只听到王作惨叫一声后,他的头颅不易而飞,只剩个躯体还骑在马背上,那个黑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消失。 也就在众将士回过神要抓捕刺客时,那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激起不少的尘土。断颈处井喷似的射出大量的鲜血,把附近的土地都染红了。 “抓刺客。抓刺客。。。”王作军乱成一团。若此时官兵有设伏,顺****一万兵马在劫难逃。 当许维拿着装呈有王作人头的锦盒欣赏之际,正巧杨廷理走了进来。他老远便见许维正把玩着一个锦盒,于是凑过来说道, “没想到许大人也有这般闲情逸志哦,不知在观赏何宝物,可否共观?” “我是怕吓坏了杨大人。如若有兴趣,杨大人不妨过来看看。” 杨廷理凑近了一看,这可把他给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冒,手指着许维,语无伦次地说道, “许大人,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许维扬了扬手中的锦盒一本正经地答道, “杨大人,这颗人头乃是顺天五大逆贼之一,无敌平北大元帅王作之首级!如今呈与杨大人,这可是件不小的军功。” 杨廷理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 “难怪据探子密报,经过和泽乡的过万贼兵突然折返回大里,原来这都是许大人的杰作。” 许维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这只是我为朝廷尽的一点心力而已。若能兵不刃血地除掉顺天五大贼寇,免台湾陷于兵火战乱之中,百姓福气也是朝廷之福也。”许维哪是那种希望天下太平之人,他巴不得天下大乱,自己才有机会揽权夺势。 “许大人,本来我还甚为你担心,怕你攻不下诸罗城。今日见到你的手段,不由心也安了。下官我就在府中设宴静候九衡兄的佳音了。” 许维可以看出这是杨廷理的真意,并不带丝毫虚伪之意,也感激地说道, “有清和兄的祝福,我必马到成功,一举光复诸罗城,到那时与清和兄你一同骑马并肩巡视诸罗城,威风威风。” 许维生怕夜长梦多,林爽文又另派人马前来诸罗,也就不等十日之数满了,急匆匆地来到总兵府,要了兵符便带兵直奔诸罗。 按照部署,所有见到过许维面目的顺****将官士兵已通通被秘密逮捕处决,人数为四十一名。余下的三千名顺****士兵愿归顺朝廷的皆被编入四旗军内,调往兔耳山驻防。不愿意的则分发银两遣散回家。 许维名为攻城,实为接收,他兵不血刃地领兵开进了诸罗城。 接到许维攻克顺天逆贼盘据的诸罗城,柴大纪与永福均大喜过望,立刻从府城赶往诸罗巡视。而收复诸罗的表章,当夜便以六百里加急向京师传递。至于许维是如何攻下诸罗城的,柴大纪及永福根本无心倾听。也只有杨廷理向许维询问个中情由,许维以暗通守城将领,策动其反戈为由,推搪过去。而反戈将领许维则不愿明说给杨廷理知晓。 官军收复诸罗,柴大纪在表章中铺陈战功,称此役‘生获伪护驾大将军廖东一名’及‘贼匪林志并番妇留娘等共八十二名,拿获伪军师侯辰一名。均已当场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实际上廖东不过是彰化县理番厅衙门的散役,而林志、侯辰并番妇云云实多系被误捕的良民。人头数也被柴大纪翻了一倍上去,为了凑足四十二颗人头,把关押于监牢中的囚犯,不管轻重皆全部斩首。 随后的数十日里,许维都在安排兔耳山的诸罗百姓回归家园并重新整顿诸罗政务,那是忙得焦头烂额,不知昼夜。至于顺****那边,许维早已安排好了个替身与林爽文周旋,免得他数十日不见自己起疑心。(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这日,许维刚要端起饭碗扒几口晚饭,就见银雪进来说道, “少爷,柴总兵及永福大人有请,他们已经在大堂等候着了。” 许维怒气顿生,把手中的碗猛的朝地上一砸,口中骂道, “******,还让不让我吃了!老子我累死累活的,忙得连口饭都没空去吃。这两个鸟人,倒是成日在城内粘花惹草,悠闲得很,真不是个东西。有功劳就抢,没功劳就躲,叫他们有事自个过来找我!” “少爷,您就别再生气了。这城中谁人不晓得是少爷您才是诸罗的大救星。他们二人是您的上司,得罪他们可不太好,还是去见见吧。” 许维瞧见银雪这几日来也是很辛苦,自己熬到半夜,她也陪到半夜,着实不忍心看她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于是宽慰她说道, “雪儿,你就别再为我担心了。我这就去见那两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看他们还有什么名堂要耍。” 许维在银雪的帮助下,穿戴好官帽,迈着官步来到了诸罗县衙的大堂上。 柴大纪与永福并排坐在大堂明镜高悬匾额下的按桌边,见到许维已到,永福率先起身走到许维身边,双手抱拳笑嘻嘻地说道, “恭喜许大人,贺喜许大人!” “喜从何来?”许维反问。 永福拿出道谕旨,递给许维并解释说道, “这是军机处转发来的老佛爷的谕旨,上面说许大人功勋卓著,着晋升为台湾府知府,并另加按察使衔,准单独具折奏事,并恩赏单眼花翎一支,白银一千两。来人,给许大人换官服!” 永福话音落下,自有衙役捧来早已准备妥当的官服、官帽、挂珠。许维也不客气,毕竟这是自己辛苦挣来的。 柴大纪等许维穿戴完毕后也离桌来到许维身旁,满脸赞赏的表情夸道, “许大人您真是朝廷栋梁之材,为平定台湾逆匪起事,立下汗马功劳,老佛爷真没看错你。这不,又要到你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许维早就料到这柴大纪及永福二人必有什么难办之事要让自己去做。依照自己的推测,应该是与福建陆路提督任承恩有关系。 额勒登保曾派人告知鹿仔港的情形,任承恩连续四日猛攻鹿仔港,却始终未能突破防线,反而损兵折将在海滩上留下了数百具尸首。由于迟迟不能攻克鹿仔港,又受到乾隆的再三催促,任承恩只能向柴大纪求救。 而林贺武的慰安团已经顺利地从另一海道悄然拐进了鹿仔港,并展开了第一次的慰安行动,让所有的天红旗将士都高呼万岁。也难为士兵们,都几个月没沾女色,这下可以玩玩东洋风味的女子,着实开心,整个鹿仔港都陷入疯狂的状态。 许维寻思着既然这慰安团已经抵达,那就把鹿仔港让给任承恩也行,反正自己到时再想办法把鹿仔港的管辖权重新取回来便是。 “是不是要我领兵攻打鹿仔港?” 永福笑眯眯地望着许维很是满意地答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依下官看来,许大人踌躇满志,这攻克鹿仔港已然是成竹在胸了。柴总兵,我们就一起去华天楼庆贺一番,这顿酒席我请了,一来为许大人荣升知府,二为光复鹿仔港,这双喜临门再怎么着也得乐上一下。许大人,你看如何?” 许维对这鸿门宴倒并不惧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今世道谁怕谁?还不是乌龟怕铁锤。他只关心这一次柴大纪准备让自己领多少的兵前往鹿仔港。 “柴总兵,此次我又能率多少兵马前往攻打鹿仔港?” 柴大纪装腔作势了好一阵,数了数手指头,带着刁难的意思说道, “我记得上次许大人攻打诸罗城时,只带五百兵马,那时候守军是六千,这比例应是一比十二吧。推算到鹿仔港,他们守军是三千,我看凭许大人的能耐,带上二百五十名士兵绰绰有余了。” 二百五?你******当我是傻瓜呀,你才是二百五。许维听到这吉利的数字后,肺都快气炸了。不过表面还是装出恭顺的样子,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差事。 当酒席散去许维离开之际,柴大纪与永福咬起耳朵来, “我说福大人,你看这许维是不是运气也忒好了点吧?凭五百的人能打下六千守军的诸罗城,二百五十人能攻下鹿仔港!就算是诸葛亮再生,也怕没他这能耐呀。” 永福堆出个神机妙算的神情答道, “柴大人,你这就不懂了。他姓许的既然这么有能耐,那我们还着什么急,管他是不是与逆贼有所牵连。凡事都由姓许的出面,能擒住林爽文是我们的功劳,擒不住也是他的过错,最不济台湾局势大坏时再由朝廷派援兵前来,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福大人真是高呀!柴某佩服了。来,叫两个来春院的妞儿进来作陪。”柴大纪高声呼唤着管家。 柴大纪与永福在一起相商,岂能瞒得过许维。没出片刻功夫,才走到楼下的许维便知晓了二人的谈话内容,他冷哼了一声,心想, 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你们两个倒好,坐享其成,美死你们。 对于今后一段的打算,许维已有腹案。是时候要教训教训这柴大纪及永福二人了。一拿下鹿仔港,自己必须装重病装上一段时间,而后潜回顺****,指挥他们攻击官兵,要压一压最近因为自己指挥的几场胜利而气焰嚣张起来的清兵士气。 乾隆五十二年二月初一,柴大纪接到前方急报,台湾知府许维统帅二百五十名士兵进攻鹿仔港。经过艰苦攻坚,终于攻克鹿仔港,击毙守将林半根。而许维本人身先士卒,却身负重伤,被敌矛所创,紧急运回了诸罗卫府。 接到急报后柴大纪立刻派人星夜召来永福,焦急地问道, “福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正在紧要关头,那许维却身负重伤。而老佛爷可是催得急呀,若我们不在一个月内收复凤山,恐怕吃罪不起呀。” 永福老奸俱滑,他有点怀疑许维是装出来的,向柴大纪提议道, “柴大人,这许维怎么就这么正好地在军机处谕旨抵达后的第三天就身负重伤呢?我觉得这里有鬼,不大对劲。” “那不如借此机会去探视一下姓许的,看他是真伤还是假伤!” “我正有此意!” 许维也预料到永福可能会怀疑到自己,便学那魏国的司马懿装病蒙骗二人,他唤过银雪道, “雪儿呀,有没有方法把我弄得难看一点,我要让人以为我伤重得起不了身来!最好弄得我的伤口像有血水渗出来的样子,若身子也发着烧就更精采了。” 银雪忍不住掩偷笑着说道, “少爷,您这又是何苦呀。都同朝为官,骗来骗去的!” “你可不晓得,那些官可是吸老百姓骨髓的贪官,何况还有个是你家的大仇人,不骗那怎么成!” 银雪联想到柴大纪这个人,顿时严肃起来,答道, “少爷,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装得像个半死之人,没有我扶你还起不来。” 银雪坐在床沿,仔细地帮许维的脸颊打上灰白色的粉底,随后又从厨房内弄来一大堆的瓶子,倒在一个陶器中调来调去,最后倒入一个小袋子里,放在许维的被褥内。 天尚未亮,柴大纪与永福二人便一同来到卫府探视。卧室内光线昏暗,当他们见到刚烫得额头火热、脸色难看有若死鱼般的许维时,都吓了一跳,有点相信许维受伤的事实了。 永福假惺惺地安慰道:“许大人!他们都说你伤得并非太重,怎么会这样子呢。你可要好好静养上数月。你若身体垮了,这逆贼还怎么剿!” 许维装出沙哑的声音说道, “多谢二位大人关心,下官不胜感激。我只是因受风寒所侵,又兼失血过多,只要躺几天便没事了。噢!”心中痛骂永福及柴大纪,也不会客气地说上几句帮忙叫几个大夫之类的话!根本就巴不得自己早死。最后那声自然是故意装出来的痛哼,还让柴大纪及永福二人看到他被子滑下来后露出“血水渗出”的肩胁伤口。 柴、永二人走后,许维略感疲倦逐渐睡了过去。迷糊间,隐隐感到其门若市,不住有人来探望他,似乎有杨廷理,还有诸罗县里的大小官吏。银雪自然在旁鼓其如簧之舌,把他的伤势夸大渲染。其实不用她赘言,只是弥漫房内的伤药气味和“不住渗出血水的”的伤口,已是最强有力的说明了。 正午时分,许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后门附近,身上哪有一丝的病态。翻身跃上马背后,加了一鞭便从南门急驰而出。南门守将是正许堂的人,自然是通行无阻。为怕麻烦,许维特意把银雪留在府中应付他人。 “许堂主,你总算肯开口说话了。前几日连你也闭口不发一言,急得我六神无主呀。”林爽文一时心急,称呼起许维在天地会里的职位来。 “许堂主,你可要给我兄弟报仇呀。”王芬哭丧着脸说道。顺****里也唯有许维的部队保持得比较完整,其他将领多多少少都被清兵打击得士气低落,丧失战斗的信心。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诸罗城一丢,反而让我们找到更大的围奸清兵的机会。” “许堂主你不会是故意放弃诸罗吧?”林爽文疑惑地问。 “正是故意而为之。”许维理直气壮地答道。 “为何要弃守诸罗?”王芬不解。其他顺****的将领也都以同样的表情盯着许维,想知道答案。 许维娓娓而谈, “其实现在的诸罗城已不再是往日的诸罗,城中富户们都纷纷逃离家园,我们根本收不到多少税金,想依靠诸罗来支撑整个顺****的经济不大现实。 相反因为它更接近府城,更容易受到清兵的攻击。而诸罗身后的鹿仔港又已被清兵攻克,极易造成两面受攻的局面,早弃总比晚弃好。 我觉得主动弃守诸罗城,更会滋长清兵骄傲的气焰。到那时我们只要好好打上一战,便可让抵达台湾的鞑子援兵,士气重新陷入低谷。” 林爽文询问道, “那许堂主准备怎样行动?” 许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准备引清兵出府城,而后战略性地放弃凤山县,等清兵骄懈之后再反攻夺回。” “你怎么引清兵出城?那柴大纪胆小怕死,焉能轻易出兵攻打凤山县?”身居顺天朝天丞相的刘怀清反问。 “刘丞相,你有所不知。这鞑子皇帝已经谕令柴大纪必须主动出击,夺回凤山、诸罗等地!就算姓柴的不想,可他也扭不过鞑子皇帝的一句话。” “我看许元帅的意见可行,诸位看如何呢?”林爽文恢复了镇定。 “我等皆认为许元帅之意可行,还请皇上定夺。” 由于有许维这个非常优秀的内奸,故清兵的一举一动皆在顺****的监控之下。(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11 乾隆五十二年二月初七,抵台不久的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秘密调派海坛镇总兵郝壮猷率精兵四千走山道直扑凤山。郝壮猷前脚刚离开府城,这边的许维就开始强制凤山百姓撤离家园,准备留下一座空城给清兵。当然,在城内的秘密地点里埋伏下不少的精锐部队,预备着反攻时当奇兵用。 但令许维气愤的是,那郝壮猷实在丢脸,居然离凤山不远处便安营扎寨,止步不前了,一丝进攻的**都没有,直打算熬过一段时日便撤回府城。如若真那样,摆个空城计也无用。目前的局面很搞笑,顺****想送凤山城给满清,而满清则又只打算虚还一枪打道回府。。。 “大人,您吩咐的人马都已备齐。”一名天白营的甲领向他禀报。 许维中断思路一瞅,是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少年将领王得禄,于是亲热地问道, “得禄,你那兄弟化成在干什么?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平日你们两个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哦!” “化成兄弟他在组织百姓撤离,正忙得不可开交。” “那件事我不是已交由赛冲阿亲自办理了吗?” “赛冲阿大人他对化成极为赏识,故让他独自一人办理组织富户离乡的事情。” “你们两兄弟好好做,只要有我在,必有你们发达的一日。”听完解释许维毫不吝啬承诺。 王得禄及陈化成两兄弟皆是许维在巡阅兵营时意外发现的将才,他们虽然年纪尚轻,才十一、二岁,可都即有胆识又有勇气。那日自己独行郊外遭遇劫匪,若不是此二人挺身而出把自己从贼匪刀下抢出,恐怕已是见不到凤山的太阳了。再细细询问,才晓得二人早就投入台湾四营军内效力,许维赶忙收入帐下加以提拔培养,眼下人才难求! 王得禄为人粗中有细,别看外表傻乎乎的,实际做事极为小心。而陈化成则是个智将型,遇事总要详思细考,绝不做无把握的事。二人都很年轻,为了躲避仇家而跑到台湾来谋生。只要调理得当,不出二十年,必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王得禄及陈化成二人,后来果然不负许维所望,他们在道光年间的鸦片战争中都表现出了大无畏的气质。陈化成在吴淞口炮台指挥部属与英军展开激战,直至最后一弹,为国捐躯。王得禄领军坚守澎湖七昼夜,让英人知难而退。。。 许维带着王得禄及一百名士兵直扑凤山首富周正意府。在准备撤离凤山县城时,许维早已让锦衣卫把凤山富户的底都摸了个遍。这凤山的富户着实不在少数,身家在百万两以上的就有三个,五十万两以上的更是多达十六个,而这位周正意以航运发家,坐拥二百四十六万两的家财,堪称台湾首富也不为过。庄大田与他们有约定,每月这些富户提供一定的军饷给他,而他保证凤山县的顺****士兵不去骚扰他们。最关键之处是,这周正意与郝壮猷是表兄弟关系,也只有通过他才能引得这郝壮猷来夺取凤山县。 “大人,是否派人上前去叫门?”王得禄向带着青铜面具的许维请示。 许维冷眼撇了下那周府金字匾额,手指了指大门发话道, “用不着这么客气,把他这大门给拆了。反正都要随军撤退,绝不能让这姓周的给清兵留下以资军用的东西。”此刻的许维防范工作早已做足,也不怕那姓周的认出自己,日后找自己麻烦。 身后一百名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周府大门,只一盏茶功夫,这周府紧闭的大门便轰然而倒,带起大堆的土尘。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啥?这可是私人宅院,还有没王法了?”周府管家见到顺****的士兵涌了进来,不由着急地带着数十个家丁拿着长棍在堵截。 王得禄也早已带上了面具,他恶狠狠地冲周府管家喝斥道, “在这凤山城,我们卫大元帅的话就是王法。你要是再敢唆,老子非把你给五马分尸了不可。” 周府管家被王得禄一吓,吓得不敢再多吭声了。顺****自从攻占了凤山县后,夺了不少富户的家产,并把土地重新分划给贫民耕种,很受农民的拥戴。自家老爷虽然捐了了道台,可清朝的官在这顺****眼中还顶不上农民的一陀屎。 “原来是许大元帅驾到,周某有失远迎了。来,大堂内坐。”面圆眼小的周正意踱步而出,以生意人固有的势利眼光多描了几下许维。 “我与庄大元帅也有过几分交情,庄大元帅不是说我周某人只要规矩做生意,不与清廷来往便不来打搅在下,可今日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周正意一边热情地抓着许维的手一边道着不满。 “是吗?原来庄大元帅与你有过约定,这我可不大晓得。不过不知者不罪也。既然如此,我看这样,我也与你来个约定,怎么样?”许维哪肯让庄大田独占鳌头,最起码自己也得分一杯羹,总不能肥水都让他给吞了。 周正意眼眨了眨,心中顿时盘算起来:看来若是不给眼前这位顺****的大元帅一点好处,他是不肯放过自己的了。听说目前顺****准备撤离凤山县,并要把所有的富户都押送往大里安置。若能走通这位握有实权的大元帅,说不准便有机会逃离凤山县。 周正意不是不想逃,而是自凤山被攻陷之后便被变相地软禁于家中,进出不得。 “卫大元帅,您看我提供1万两白银犒赏三军如何?”周正意报了个数字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许维不放,等着他的答话。 “一万两?未免太少了点吧。”许维胃口极好。 “那大元帅的意思是?” “二十万两应该可以与你谈谈!”许维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 “二十万两?”周正意吓了一大跳。 “不是吧,大元帅,这二十万两数目巨大,你叫我如何能立刻拿得出?”周正意开始揣摩许维话外之音。 生意人都很懂得花钱,这二十万两丢给姓许的,自己就有可能逃出凤山县,逃出之后自然还能再杀个回马枪,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最关键的还是要弄清这位许大元帅的意图所在。 “其实这是个双赢的买卖,周大老板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得了这二十万两便可远走高飞,逃离这台湾是非之地;而周大老板则可成功地从凤山县逃至府城,脱离顺****的控制,生意又能重新开始,何乐而不为?” 见周正意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许维立刻又下了剂猛药给他: “周老板,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应该知道,我们顺****马上准备弃守凤山县,并要把县里的所有百姓及富户都转移到大里。若真到那里,你就算再有万兆家产,我拿了也无用处了。” 周正意听着听着,心急地问道, “果真要举城迁移吗?” “我骗你也没啥好处,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城里发生的一举一动才是。这满大街的士兵都在动员百姓,这可不是唬弄人的。” 周正意当然清楚郝壮猷已经领兵到了离凤山仅十余里远的枣庄,因为害怕顺****设伏迟迟不敢进兵。现在得到这姓许的准确消息,发封信便可让郝壮猷夺个头功,到那时自己也沾光,又何愁钱赚不回来呢! “如果真如许元帅所言,那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但既然许元帅已有脱离顺****之心,何不如由我做个中间人,引领元帅归复朝廷呢!那样总比现在要来得好,起码能博得一官半职,不在担心受怕。”周正意不愧是生意人,还真会打算盘。 许维晒然一笑,这姓周的真可爱。我要归复朝廷哪还用得着你! “这就不劳烦周大老板了,对于往后的日子我自有打算,你只要在今夜随我的人到某一静僻处等候我朝大军撤离后再出来就行了,其他就勿需你多管了。” 周正意见说服不得许维,也只能息了那念头,召唤过管家取来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递给许维。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大元帅,你为何要戴着面具,是怕朝廷日后追查你吗?我看你的部下许多将官也都戴着,实在是奇怪得很,这简直就是一支青铜面具大军嘛。” 许维笑笑说道, “你也别好奇心太重了,还是做好你自己的事,赶紧去收拾一下行装准备晚上出发。” 许维从周正意府出来,马上就指示身旁的王得禄道, “得禄,剩余富户就全交与你了。好歹一户也得要上二三万,去办吧。这些富户千万可别被庄大田给抢走了。钱弄到手马上就把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日后凤山复兴可全靠他们了。” 在许维全盘操纵之下,周正意顺利地向郝壮猷递出了消息,而顺****的军队也极其配合地把凤山县拱手相让给清兵。凤山一役,许维里外赚足了四十万两白银,真是大发战争财。 郝壮猷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夺得凤山县,可谓得意忘形。他星夜派人向黄仕简报捷,而黄仕简接报后欣喜若狂,立刻向朝廷驰报所谓的凤山大捷,水份掺了不少,云毙敌三千,俘一百四十人。 这所谓的捷报,许维在诸罗府中看之后不由直摇头,台湾吏治**至此,明明是取空城而胜却非要粉饰成杀敌过万的激烈场面,已是无话可说。 新至府城的闽浙总督常青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官员,他对黄仕简的奏折连核对都不做,便直接在上面签署了大名,联名呈与乾隆帝。 许维由于有单独上折权,他自然不会与黄、任、常等三人站在同一立场上,随之也上了封折,密呈凤山一战的真实情况。 许维现在要等的是乾隆帝嘉许郝壮猷的谕旨,只要它一抵达台湾,自己便要重新对凤山发动反攻。一旦夺回凤山就要重新部署围二困府城及诸罗的行动,这将是对乾隆的莫大讽刺,也能让乾隆彻底起用自己这位能将以近水解近火。 “大人,大人,军机处转发的谕旨已经到达。”银雪跑了进来说道。 “真的吗?”许维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的,你看这是谕旨抄件。” 许维接过一看,果真。乾隆帝对收复凤山及诸罗城非常高兴,虽然此次战役有水份,可还是对台湾各级官吏均记档一次,晋升一级,并指示要趁胜追击直逼大里,生擒林爽文等贼。 “马上去叫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他们几个过来。” 很快三将便齐聚于许维的书房内,许维兴奋地拿起置于长桌旁的细棍,指着挂于墙上的台湾地舆图中的凤山县,部署说道, “三日内由赛冲阿带领带领天白营夺回凤山县,击溃郝壮猷部,切断南部清兵对府城的增援。” 随后细棍又指向了画着红圈圈的诸罗城,说道, “五日内额勒登保及德愣泰的天红营、天蓝营必须把部署于诸罗城周围的徐鼎士部击溃,重新围困诸罗城,切断北部对府城的增援。 我则亲率天黄营及顺天本部兵马配合林爽文及庄大田部二次围击台湾府城。” “末将遵命!”德愣泰等三人同时大声喊道。 注:1、大清律第十四卷军政计二十一条之主将固守章:守将失城寨者斩。不但武将失防要处斩,上至总督、巡抚、下至州县主官,失防都有被处死的危险。因为清代的总督巡抚虽是文臣,却都兼任军职(总督例兼兵部尚书衔,巡抚例兼兵部侍郎衔),统有标兵(督标、抚标),对防地的军事负有全责;而知府以下文员,虽无兵责,却有守土之任,城破一样也要受到军律的惩处。 而战死或者殉节的将吏,其家属子孙会受到朝廷的从优抚恤,其本人也将获得很高的身后殊荣;一旦其失防逃跑,不但要明正典刑,不免于一死,而且家属子孙都要受到牵连,夺恤斥革,乃至千夫所指。不但如此,由于理学的浓厚影响,上至朝廷,下至市井,社会舆论无不推崇节义而鄙薄弃逃,种种因素决定了,清代的城守主官在敌人破城时,生不如死,只有一死。 这项军制对于主官要求十分严格,如督抚之于省城、镇将之于汛地、州县官之于属城、八旗都统之于驻防城,因此我们在历史记载中往往看到,在这些情况下,上述官员多数都战死、或自杀于阵地、或朝服坐于公堂大骂等死,很少因战败逃生或被俘求生,像鸦片战争中厦门之战的金门镇总兵江继芸,兵败重伤,仍爬出工事投海;太平天国时安徽巡抚蒋文庆服毒不死,本已逃脱,仍挣扎投池自尽,而失地被俘的责任将吏则几乎都被处死,如副将李金被李秀成俘获,并未投降,获释后被就地正法;狼山镇总兵王鹏飞弃守防地,被斩;商丘知县宋锡庆在太平军到来时借故逃去,清廷下令缉捕,并严令俟捕得即于执获所在就地正法。 所以有清以来,虽然吏治渐趋败坏,文官聚敛搜刮,武臣吃空额自肥等,都是时人并不讳言的公开的弊端,但如官声素清的江忠源、王有龄和名望卓著的关天培、裕谦,声名不佳的裕禄、经济问题尚未查清的陈枚、素以酷吏著称的海龄这样的素质不同、背景不同、贤愚不同的大小文武官员们,在大难临头时一反常态地纷纷自杀殉职也可理解了! 2、庄大田:大田,平和人,随父渡台,寄籍诸罗。父没,迁凤山竹仔港庄,尽力农功,拥资厚,乡里有急,辄周恤之,以是义侠闻南路。既入天地会,与爽文通书讯,称莫逆。及爽文起事,大田族弟大韭、大麦号召庄人,推大田为首,宰牛歃血,至者二十有余人,庄锡舍、王阮郭、简天德、许光来、李惠亦各以众至。大田出资造军器,树大旗,自称南路辅国大元帅,或曰定南将军,或曰开南将军。数日之间,众至数千,遂席卷台湾南部,与林爽文遥相呼应。 3、日本国名字的由来:最早对日本有确切记载的历史著作是东汉史学家班固写的《汉书》。该书《地理志.燕地》成日本列岛为“倭”,当时日本列岛的人接受了这一称呼。 公元6世纪,倭国开始大力吸收中国的先进技术、文化,从而使其政治,经济迅速发展,国力渐强。倭国国王逐对“倭”的称号感到不满,并自认为居于国之东,乃日出之处,便逐渐用“日”字代国名。据《隋书.倭国传》记载:公元607前倭国派遣小野妹子使隋,国书上写着:“日出出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由过去自称倭王改为称“日出处天子”。 公元645年(大化元年)日本孝德天皇即位,通过大化革新,完成了日本全境的统一,将国名正式定为日本国。 倭更名为日本。《新唐书.日本传》中有记载:咸亨元年(670年),倭国遣使入唐,此时倭国已“稍习夏言,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出,以为名。”可见,日本得名与日出有关系,至少在公元670年已改用现在的国名。 4、杨廷理,字清和,号半缘,又号更生,柳州人。乾隆丁酉拔贡,历官福建台澎兵备道,罢,复起建宁知府。有《知还书屋诗钞》。乾隆、嘉庆年间曾三次出任台湾知府,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开发台湾东北部的噶玛兰(今台湾宜兰),并完成噶玛兰厅的设置。 5、《大清会典》载固伦额驸服色与贝子同,但一切穿戴未详细开载。经查询,孝贤皇后所出之女固伦和敬公主之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未袭王爵以前,及缘事革去王爵以后,皆系戴红宝石帽顶、三眼花翎、金黄带、紫缰,服色与贝子同。乾隆帝遂命固伦额驸即照此例。 6、王得禄:字百遒,号玉峰。生於乾隆卅五年庚寅(西元一七七○年),卒於道光二十一年辛丑(西元一八四一年)十二月,享年七十二岁。乾隆五十一年冬,林爽文起事,陷诸罗,得禄走府城乞师,遂募义勇五百以待。五十二年十一月,复诸罗,从战有功。 后任澎湖水师副将、南澳镇总兵、浙江提督,以擒闽海巨盗蔡牵功封二等子爵。二十一年,英人之役,驻防澎湖。十二月,薨于防次,年七十有二。追赠伯爵,加太子太师衔,谥果毅,赐祭。 7、陈化成:(1776-1844)清朝将领。字业章,号莲峰,福建同安人人。行伍出身。曾任金门镇总兵、福建水师提督。平日善抚士卒,甚得军心。1840年,调任江南提督。鸦片战争爆发后,率部防守吴凇口,积极备战,筑垒二十余座。1842年6月10日,英国舰队进攻吴凇口,乃率参将周世荣扼守西炮台。13日,亲自挥旗督战,燃炮杀敌,击伤英舰数艘,致敌不敢进。时两江总督牛鉴从宝山脱逃,致东炮台失陷,英军遂登陆抄袭西炮台,他率孤军血战,中弹七处,血透征袍,仍奋勇搏斗,与守备韦印福、千总钱金玉等官兵英勇殉难。(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八章:星星之火足燎原,百变之人可翻覆 短衣匹马清秋,惯曾射虎南山下。西风白水,石鲸鳞甲,山川图画。千古神州,一时胜事,宾僚儒雅。快长堤万弩,平冈千骑,波涛卷,鱼龙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归来、长围初罢。风云惨淡,貔貅得意,旌旗闲暇。万里天河,更须一洗,中原兵马。看橐呜咽,咸阳道左,拜西还驾。 ---《水龙吟》,王渥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晚,彰化县衙内灯火通明。从府城赶来的台湾知府孙景燧、都司王宗武、同知长庚及县丞赵旭月、彰化县尉麻原晃正在一起商讨目前紧张的局势。 “孙大人,我看莫如赶紧增派兵役镇压大里村民,以免事态扩大。”同知长庚说道。 都司王宗武不屑地瞧了眼身为旗人的长庚,反驳道, “这满城兵役全加在一快也不足百人,能调派出去的早就跟随俞大人一快到了大墩村了,这彰化县现在已是无兵可用。” “那,那又该如何是好?赶紧派人通报柴总兵,让他火速发兵救援。”长庚慌了手脚。平日里他只知收刮民脂民膏,哪会懂得多少军国大事。 “柴总兵那里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就算解得了以他性格也不会冒险出兵的。那大里叛民可能今晚便会进攻彰化城。”王宗武深熟柴大纪的为人。 长庚宛如流血过多的濒死病人般面色唰的一下苍白无比,两手紧握着孙景燧的手哭泣说道, “孙大人,您可要救救下官一命啊。” 孙景燧同样看不起这长庚,老是以旗人的身份对台湾政务指手画脚,临危之时又自乱阵脚,贪生怕死。他重重甩开长庚的手,正色地说道, “长大人,你可要自重些。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俸禄自有守土防城之责,岂能大丢脸面。” 长庚语无伦次地说道, “现在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大人您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看还是逃吧。” 孙景燧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这长庚虽怕死,可话倒是说得满正确的,留于彰化那是必死无疑,根据最新线报,大里叛民已经从大里出发,两个时辰之内必赶到彰化。可逃又能逃到哪去,到最后也是一个死字呀。 堂上所有的官吏也都注视着孙景燧,在死亡面前满清的高官贵爵与寻常百姓一样都怕,都逃脱不了人的七情六欲。 “我等负有守土之责,想逃那是不大可能的,国法纲纪在后头等着我们。诸位与我一样,自来台湾之后都没少捞银子,谁都珍惜性命的。可今日之事不同,那是绝无可能用银子便能开脱罪责的,就算把关系做到和和大中堂那里也一样。 诸位想想乾隆四十四年三月爆发的****苏四十三起义,那时甘省河州失守,知州周植自缢。事后周大人虽与甘省冒赈一案有所牵连,终因以死殉国之功而被免去责罚。 周大人便是我等之楷模,自杀殉国是唯一选择,我等已无生路可退。退只能连累我等的家眷受发配边疆,子孙受人唾弃之苦。诸公该不会想连累你等家人一同遭殃吧?” 孙景燧的一席话,把堂上的气氛弄得极其压抑。长庚率先瘫倒在地,之后便是彰化县丞赵旭月,这两个文官眼见活路断送,只剩死路一条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身为武职的王宗武一抓配刀,颇有胆色地朝孙景燧说道, “孙大人,既然无路可退,末将情愿战死于彰化城中,只请大人您能派出亲信返回府城告急,并把我等之英勇事迹向朝廷禀报,能得嘉奖死也瞑目了。” “去吧,我自会办理妥当的。” 王宗武独自走出县衙,而彰化县尉麻原晃则早不知所踪。 孙景燧脚步沉重地回到县衙后堂,一直未曾点灯静坐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稍微振作起精神,唤来贴身老奴,写下留与夫人的绝笔信及台湾爆发林爽文起义自己无法抵御只能在彰化以身殉国的禀呈书后,红润的脸庞顿时苍老了许多,他颤颤兢兢地嘱咐老家奴道, “孙康呀,你拿着这两封信马上从北门返回府城,一封交与夫人,让她赶紧收拾好细软迁回老家居住,战火一起,台湾必呈混乱之象,没二年功夫是平定不下来的。另一封则交与柴总兵,你路上断不可停留。” 孙康是孙家的三世老奴,跟随孙景燧有十余年了,他好言相劝道, “老爷,我们不如辞官逃跑吧!” 孙景燧扬天长叹道, “这蚂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我也想溜之大吉,可谁让我当上了台湾知府,守土有责,我是逃不掉了。” 孙康不死心地继续说道, “老爷您不是都说,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我就不信这朝里的人不贪这个钱。” “有些钱是贪不得的,就像我这种因失城而获罪的官员的钱财。 按我大清律,守城失寨者斩,比起前朝历代来都更加的严格。不但武将失防要处斩,上至总督、巡抚、下至州县主官,失防都会被处死。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山东临清清水教王伦起事,先陷寿张,后陷阳谷、堂邑,寿张、阳谷两县均无城防工事,但知县刘其飞及闻泰然同样是上吊自杀,其子女最后都受朝廷优待。而堂邑知县刘斗弃城而逃,最后在河南被抓获当场就地正法,子女发配边疆。 我命该如此,也只能自杀殉国了。悔不该当初太贪钱,而忘了安抚管辖之内的百姓,弄到现在自己生不如死,我好恨呀!” 在送走老家奴之后,孙景燧穿戴好袍服官带,端坐于彰化县正堂上,点亮数十根大蜡烛,恭候着林爽文的前来。 许维本可趁着袭杀大墩村清兵的大好时机,直扑彰化县城。可他为了一己之私,还是故意拖慢了脚步,特意留出一天的空闲时间给孙景燧,就是要让他把消息传给柴大纪。 因为彰化一过便是诸罗,无险可扼,自己的老巢完全暴露在林爽文义军的攻击范围内。若能让柴大纪领兵驻防于诸罗,自己便可劝说林爽文改袭府城,免去诸罗所受兵灾。 自己虽名为义军领袖,可这大里的人全听林爽文的。若是林爽文不听,自己也无计可施。 林爽文率领大里天地会千名会众先行袭击彰化县城,而当许维策马进入彰化城时,战斗早已平息。只见众多的天地会会众正兴高采烈地从县衙库房内搬出银箱瓜分,许维不由皱了皱眉毛,这是何等的散漫,无组织无纪律。若不严加管束,恐怕不待清兵前来,他们自己早就四分五裂了。 “爽文兄弟,攻打彰化县有没损失弟兄?”许维问林爽文道。 林爽文颇为兴奋地答道, “只死了两名弟兄,伤了三个。” “这么少?”许维有些惊讶地问。 “那些清兵太不经打,我们还只是在冲击城门时,那里头有个县尉便降了我们,把北门给开了。随后守城的清兵都一哄而散,只剩一个武官在负隅顽抗,最终也被我们给砍死了。” “还杀了多少人?” 林爽文屈指一数,嘻嘻一笑说道, “总共才杀了四个,除了那个武将外,我亲自在县衙大堂上杀了那个穿戴整齐的台湾府知府孙景燧。他虽然是文官,可胆量不小,还能高坐于公堂上,面不改色地大骂我造反。” “那爽文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爽文正想听听许堂主的意见。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只知蛮干的。” 许维见林爽文前来咨询自己,正中下怀,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林堂主,正所谓官逼民反。台湾众官吏只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早就惹得天怒人怨了。只要您此时高举反清大旗,必能收拢民心,成不世之伟业。 你可先派一人作书信与凤山之庄大田,邀约其南北夹攻省城。若能让其在北路发动起事,就近攻陷凤山县城,必将对整个台湾格局发生重大影响。 同时您在彰化建立政权,尊故明,登基为皇,设官任职,广分土地与贫民百姓,扩充队伍,必能大振士气,与满清相抗衡。 一旦打下省城,则与满清划海为界,********成矣。”依着许维的想法,闹就要闹大一点,否则自己哪有功绩东山再起,封侯拜相。 一听说要自己登基,林爽文头摇得跟拨浪鼓般,直呼不可,说道, “我乃天地会一员,岂能不尊总舵主号令而私自称帝?” “那只是为了驱逐鞑虏的一种手段罢了,总舵主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奔波于天下。林堂主若能成大事,赶走清妖,总舵主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再说刘邦本也是混混出身,他能成大汉五百年之基业,你林爽文为何不能?台湾百姓就因缺少一面大旗为指引,所以虽然起义不断,可每次均是半途夭折,如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的吴球起义,康熙四十年(170i年)的刘却起义,康熙六十年(1721年)的朱一贵起义,雍正十年(1732年)的吴福生起义,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的黄教起义,便是这般。林堂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千万不能优柔寡断呀。” “容我细细思量一番。”林爽文被许维这番话刺激得过于思想混乱,赶忙匆匆离去。 许维朝着林爽文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这个林爽文实在是有勇无谋,只要控制住他,也就能控制整个台湾战役按着自己预想的思路前进。现在要做的便是发动一场陈桥兵变,送林爽文登上皇位,这其中要费点唇舌说服林爽文的那批部下。(未完待续,) 第二节 十二月二十八日,拍甲岭官寨下的宽阔平地上,清兵与廓尔喀人两军对峙着。 不管对清军战力是否轻蔑,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廓尔喀将领还是极其慎重,特意把三千兵马分成八部。 其中两名副将各率领一支三百步军,并以一百个重甲兵充为死兵,身披单层重甲,首先进行突阵。然后由另每名副将所统帅的四百步甲兵进行射箭支援,而后由两个副将与自己亲自统领的六百中军共一千四百人,身着双层重甲,寻那清军阵型大乱之时突阵。最后一名副将将领着精锐六百骑,在旁待机而动,待清军阵型彻底被冲垮后,便进行不间断的冲杀,务求第一战就把清军求战信心彻底击溃,让其一见廓尔喀的旗号就胆战心惊。 可以看出,这样安排,那廓尔喀大将深信凭借自身战力足以超过对面那些清军所谓的八旗绿营精锐。 让他失算的是,这眼前的清军并非**无能的八旗及绿营,而是把洋人的枪械都快武装到牙齿上的铁老虎,足以在日后把廓尔喀打得肉痛不已。看着廓尔喀军步骑出阵缓慢逼来,他们那黑白相间的衣甲是看得越来越清楚,清军这边依旧一片肃然,一声未发,等待着上司的命令。位于许维身旁的乃是杨遇春,他老道地对许维说道: “吾观廓尔喀军作战,精锐马步军皆身披重甲,士气甚高,定死战而不退,后又跟轻甲善射之兵。最后为贼之精骑。其必先发制人,若不利于战事,则前军变后军,果断撤离,甚难在此处全奸其部。” “哼,我也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此次攻伐廓尔喀,定要让其知道我泱泱****的厉害不可。他廓尔喀的京城不就是加德满都嘛,时斋,你是否有兴致与我一同策马于加德满都之内受百姓之欢呼!” “大人之所愿定能实现,下官也愿陪同您一同欣赏异邦之风景,扬我中华国威于异域!”嘴上杨遇春说得好听,实际却对所谓能受到百姓的欢呼爱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你许维在后藏那是主场,等打入人家的国都后,那可是客场,别人没暗中给你射上一箭都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许维意气风发地大声念了这么一句陈汤的名句,这话听得在旁的众将都不由得默不作声,低头或看地面,或转头回望部队,都很自觉地装出未听到的模样。 “你们这些人,瞧瞧就这点胆量!”许维倒是有些不屑手下将领的懦弱,不就是满汉问题嘛,怕啥啊。现在可是天高皇帝远,而且那海兰察及成德等将都被自己给打发得远远的,听又听不到自己的反语。 很快许维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像对面这种重甲骑兵非常精锐,铁定是廓尔喀特有的精锐中的精锐,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可能那么容易得到补充。只要今日歼灭此部,料想廓尔喀的士气必定大落,对日后直捣黄龙有决定性作用。 在短促有劲且密集的战鼓声下,清军前方的廓尔喀兵马开始移动。 阳光下,那对面缓缓而来并逐渐逼近的廓尔喀军狰狞的面容,隔着老远都足以让前方第一排最靠近敌军的金狼卫士兵感受出空气中一种让人窒息与气闷的感觉。 许维看了看左右身旁,旁边的五虎上将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毕竟此乃对廓尔喀的第一战,不容忽视,对于西式枪械能否在异域发威,五虎都没太大把握,毕竟不如许维那般对西方科技了如指掌。 金狼卫并非满编而来,每协只来了最精锐的六百人,总数为三千人,与廓尔喀在拍甲岭下的兵力大致旗鼓相当,或者廓尔喀会多些。所以这一战并非铁铁的稳赢之战,稍微一大意,败北也非不可能之举。 五虎及部下们虽然兼程行军略显疲惫,内心对兵器没底,但目光都是坚定的。 杨芳目光紧盯着那边,他不屑一顾地说道: “围三阙一,没想到蛮子也懂得兵法啊!看来贼匪的首波攻势是势在必得,以为我们的金狼卫跟以往的那些八旗及绿营一样都是草包,一打就垮!”许维冷笑道: “今日便要打碎廓尔喀几颗大门牙,让他把血往肚子里咽回去,我许某人可不是好惹的。”随后许维大声喝令道, “准备应战。” 立时他身旁旗手手中的令旗扬起,紧盯着他旗号的各哨军官开始此起彼伏地发布相应的军令,而五虎将也都及时地策马回到本协方阵之中进行具体的指挥。随着中军的号笛旗鼓响起,野地上的五个独立的方阵快速合拢,随后又慢慢向四边拉长,最后变成一个厚实的一字长蛇阵,总共有五层。许维所统领的部队并非传统的冷兵器时代的军队,绝不是廓尔喀以前见到过的那些握着长矛大刀盾牌的部队,而是一支非常现代化的热兵器时代的部队,这也注定了廓尔喀今日的下场会不太美好。 许维准备先防守后进攻,等大挫廓尔喀锐气后,再转守为攻,给那些廓尔喀所谓的勇士一点颜色看看。伴随着旌鼓号令,在廓尔喀兵还在二百多步外,各军士依哨队旗摆开。当点鼓响到第三遍时,各人己是依自己的方位站定,所有的枪支都已摆架到位,一名举枪瞄准的士兵身旁必是一名随时把弹药用长长的铁通条捅入枪管中的辅兵,而身后则是第二、三、四、五列的也都准备妥当射击的金狼卫士兵!数千官兵忽然齐声大喝: “大清万岁!金狼万胜!”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而身子则肃立不动。许维对自己部队的表现很是满意,果然是满清的第一强军。每个枪兵身上,尽数身着棉甲,许维认为既然自己用的是西式燧发枪,就没必要穿着中式厚重的盔甲,那会损失灵活机动性。 许维环顾四周,看周边各哨各队旗帜肃立,将士们都己经准备就位。各人紧握手中的燧发枪静等着接下来的战斗。结阵如此之快,这都归功于金狼卫平时严格的阵列练,只在几鼓之间,看廓尔喀兵还没有进入二百步之内,金狼卫己是变阵完毕。许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冬日里的阳光虽是柔和,但太阳直晒在自己厚实的铁叶上时,全身上下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燥热。 对待将士,都让他们穿棉甲,以便发挥更好的机动性。对待自己,保命第一,虽然出京师时觉得重,但在真上战场时,许维还是穿了上去,而且老觉得穿两重三重总不够安全,最好自己能躲进铁皮箱中指挥。官当得越久越大,这也就越惜命。许维平定心神。下令挥动大旗,立时周边哨队同样的挥旗呼应,军中一片旌旗招展。许维心中豪情涌起,这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战斗,绝对己方呈压倒性优势,这一战应该可以把廓尔喀的勇气打没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被大团尘土所包围的那些廓尔喀士兵离得更近了,最后他们推进到金狼卫一百多步外。许维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廓尔喀兵。他估算着距离,在廓尔喀兵进入百步后,他果断下令枪兵们随时听侯各级指令射击。 各人枪内的弹药早己填好,看到自己前方的廓尔喀兵都加快了脚步高举着廓尔喀战刀向己方冲杀过来,他们口中那听不懂的喊杀声听得越来越清楚,站立于第一排最右方的杨遇春虎目圆睁,厉喝道: “准备射击。”第一排的燧枪兵都是举枪瞄准了前方奔来的廓尔喀兵们,他们依着枪械上的准星,各自找到了目标,各个燧发枪兵的脸上都是一片通红,那是初临战场的一丝激动,但在杨遇春不断的高呼下,渐渐抛开一切专心致志地瞄准着。廓尔喀兵很快进入八十步,一声呐喊,他们开始加速,狂叫着冲上来。看他们黑压压的冲过来,杨遇春冷笑了一声, “蛮子真是不知死活,冲上来当活靶子,去死吧。” 从廓尔喀兵这边看去,清军那边结了一个长蛇阵,而且居然都是高举着西式枪械,没有见到任何的大刀长矛盾牌,真是古怪,只要己方顺利冲杀进清军大队之中,凭借他们只能及远不能及近的西式枪,廓尔喀必胜啊。 但望着那边黑压压的枪洞,许多正在冲阵的廓尔喀兵又都有些惊疑不定,这可与从前交战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啊。 许维看廓尔喀兵如一股洪流般席卷而来,他紧绷着脸却迟迟没有下令开火,直到廓尔喀兵冲过五十步时,许维才挥了挥手,淡淡道: “开始吧!”他身旁一个号兵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手中的军号。 杨遇春闻音迅速拔出长刀向正前方的廓尔喀兵指了指,声嘶力竭地高呼道: “射击!”震耳欲聋的枪声顿时密集地响起,阵前一下子就被浓浓的白烟所笼罩。 随着巨响后,冲在前面的廓尔喀兵立刻就倒下了不少人,就犹如农民割麦子般,一扫一大片。只见冲得近的那些廓尔喀兵们身上纷纷冒出了一团团绚烂的血花,就算是身披重甲,不管一重还是两重,如此近距离被击中,甲厚也无济于事。他们被子弹的强大冲击力所撞飞并哭喊着滚倒在地,内中的骨头与内脏估计都会被震碎。以18世纪末的救治水平来说,一旦被子弹击中要害,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许维举着望眼镜看到一个身披双层重甲的廓尔喀兵军官,他右手的战刀已不见踪影,只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捂着自己的左胸,那里不断的冒着血,左手提着一个重盾,全身的力量都靠在盾牌上坚持着不倒,这种类似情形在整个战场上随处可见,不少身负重伤的廓尔喀士兵都在强撑着,希望临死前能抓几个垫背的。杨遇春连看也未看战场上的情况,大手一挥,第一协在他的带领下立刻弯着腰整齐后退,而杨芳第二协的人也很整齐有序地上前到第一列,在杨芳的喝令下,第二轮射击开始。 当第二排枪响起,那依靠武勇硬挺着伤势驻立在战场上的军官,立刻又被几颗子弹丸打中,人直接向后摔飞出去,这次死得很彻底,很不瞑目,陪同他一起去见阎王大老爷的当然也包括其他临死不屈的过百廓尔喀负伤士兵,不少人是连脑袋都被击烂,跟个摔碎的西瓜差不多,脑浆横飞。 只不过两排枪响,廓尔喀三千兵马一下就少了快两百名勇士,这可是冲锋距离清兵最近的廓尔喀兵力,一下子清军直面的威胁就彻底不见了。 杨芳后退,额勒登保部队上前,随后紧跟着的是赛冲阿及德愣泰的部队,连番又是三排枪响,五层的一字长蛇阵终于完成了第一轮齐射任务。 许维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喊道, “第二轮五段射击开始。” 随后又是从杨遇春开始到德愣泰结束,金狼卫反复向正前方的廓尔喀的部队射击。在越来越浓的白雾下,金狼卫士兵开始渐渐只能凭直觉发射子弹,而正前方的廓尔喀士兵的喊杀声也渐渐变得小声起来。到第四轮结束的时候,战场突然变得静寂起来,仿佛前方的敌人都凭空消失一般,安静得令人可怕。 当硝烟散去的时候,金狼卫士兵的眼前尽是廓尔喀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破损的兵刃丢弃在战场之上,残破的廓尔喀战旗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被落日的余辉笼罩着有种说不出的苍凉。而廓尔喀士兵的血迹则蔓延了足有一里之长,地面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放眼过去,红通通的一片,血腥味在老远都能闻得到。还未死去的过百匹战马正在凄凉地嘶叫着,马背上的骑兵早已被巨大的冲击力砸断脖颈。。。。。。 第一次廓尔喀与清军的拍甲岭遭遇战就这么结束了,清军大获全胜,廓尔喀退守拍甲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节 攻克彰化后经过认真考虑,许维决定派陈天送前往庄大田处邀约共同起事响应,让其攻击凤山县,以使反清力量达成南北夹击之势。之后,顺****的目标便要直指诸罗县。 虽然诸罗是许维的老巢,可诸罗乃是必经府城的军事要镇,必需让给顺****不可。故许维决定先做出一定的牺牲,让诸罗的四营军先护送城中百姓退往兔耳山避战乱,不退者则斩,留下座空城给林爽文。 由于许维治理诸罗县已有一年,民心所归。故听说许维要护送百姓撤往兔耳山,百姓们倒无多少怨言,非常配合地跟随着四营军撤出诸罗城。兔耳山早在许维的经营下,变成一个可以容纳过万人的大型军事要塞,进可攻,退可守。 许维并不怕朝廷治罪,虽说丢失城寨者斩,可自己有信心在形势逆转时重新夺回诸罗城,这是至关重要的。到那时再重金贿赂柴大纪及奉旨前来剿灭乱匪的钦差大臣,这罪便不会降到自己头上,说不定还会有功劳摊到自己头上。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三十日,顺天盟主大元帅林爽文出榜安民:“本盟主为众兄弟所推,今统雄兵猛士,诛杀贪官,以安百姓,贪官已死,百姓各安其业。”旋即分兵往攻鹿仔港、淡水、诸罗等地。 十二月初三日,庄大田于凤山响应林爽文之檄文,自号“洪号辅国大元帅”,于数日内聚集三千人,率众攻打凤山县城。南路营参将胡图里以兵三百,御诸北门,未战而逃,千总丁得秋、把总许得升、外委唐宗保、王朝桂俱没。大田遂入城。杀知县汤大奎、典史史谦。 南北会党峰起响应,全台震动。 台湾的冬季寒冷无比,风中夹杂着雨。那雨点砸在脸上都觉得有点疼,那风也是无孔不入,嗖嗖嗖的直往人脖子里钻,让外出的行人格外的难受。劈哩啪啦的雨声还让人平添一丝的烦躁感。 此刻的许维正拨弄着火盆里的炭堆,想把房子里的温度再弄高些。而房屋内纹丝不动立着二人,分别是德楞泰及赛冲阿,他们已被许维从兔耳山召至身边听候调遣,兔耳山则全权交由刘翼负责并留下天黄营协助防守。 许维被火光照红了半边脸,他有点出神地想着事,似乎忘掉了一切事情,而其他二人也不敢打扰,都静静地等候着他开口。 许维终于丢掉抓于手中用来拨炭火的长木棍,离开火盆走到二人跟前,若有所思地询问道, “你们觉得是马上攻打诸罗好呀还是等上几天再说?” 此时的局面对顺****来说局势大优。义旗一起,各地受压迫的民众纷纷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短短四日,从起初的三千人暴涨至三万人并且还有持续增加的趋势。基于林爽文对许维的信任,目前顺****的所有兵马皆在其掌控之中,而一切攻击计划也都由他规划出来后再付诸实施。 许维不失时机地把德楞泰、额勒登保、赛冲阿都分别塞入顺****中,各自领着已经扩充为三千兵马的天蓝、天红、天白三营,成为许维的左右护卫大将军。 现在的形势是许维的中军正面对着诸罗城,左边是王作的八千人队,右边是王芬的八千人队。至于另外一个重要军事要镇淡水城,林爽文亲点林泮、林领、林水返三人率八千兵马前去攻打。 诸罗为府治之右臂,财赋之区也。诸罗若破则府城垂危,柴大纪不得不亲自领兵抵达诸罗进行防御,约摸清兵人数在三千左右,另一方面林爽文也特别的重视,特意指派许维亲自出马,率领二王及近二万兵马倾巢出动,决意要打通通往府城的必经要道,鼓舞士气。 诸罗城墙在许维自己任内进行了加固,若是强行攻打,恐怕伤亡颇大,容易折损了士气。再加上顺****的兵俱是农民出身,别看他们人数众多,可真叫他们拿起兵器与正规军打仗,顺风的时候还行,一旦遇到稍微抵抗时就容易崩盘。 是攻是守让许维有些困扰。 二人也已料到许维可能会问到这个问题,故早就商量好了,由德愣泰答道, “大人,攻击诸罗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这兵员的素质极其糟糕,可还是能利用人数众多的这一优势。” “怎么说?”许维眯着眼问道。 “柴大纪素来胆小怕事,虽然亲自领兵前来诸罗防御,可其内心却是惶惶不安。听眼线来报,其早在诸罗南门安排好数十匹快马,一旦战事不利就随时弃城逃回府城。 我们大可让探子在城内散布谣言,说此次攻城之兵有五万之多,先摧垮其坚守之意。而后再给他摆个疑兵之阵,在靠近诸罗城的山头上遍插旗帜,进行攻城的士兵也让他们每人带上两面旗帜,这样一来,一旦柴大纪看到这漫山遍野都是兵的景象,肯定吓得三魂出窍,屁滚尿流而逃。”说到此,额勒登保不由得自己都发笑了。 对于柴大纪这个人,许维一到台湾便让人收集他的资料。根据得来情报的分析,姓柴的贪得无厌又带兵无方。一旦战争爆发,很有可能如额勒登保所言,被己方气势所夺而发生弃城遁走的现象。 “你们再去查查,看看城中是否有对我们不利的因素。若没有,那就照珠轩所提的执行,明日正午三面围攻诸罗城,务必一战成功。” 德愣泰及赛冲阿走出之后许维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人甚感疲劳,两个眼帘不住的往下垂。为了整个顺****初期发展,许维这几日没少耗精力,往往每日只小睡四个时辰,其余时间都花在撰写顺****律典上。 清廷毕竟经过了百年的发展,政治制度完善,整部官僚机器运转起来相当的有效率。不像这顺****,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农民出身,啥规矩都不懂,下个简单的命令都要耗时无穷。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自己想把事情弄大,以引起清廷的关注,就必须下点功夫把顺****的每一方面都弄细致,律例、军规、行政等等都需尽快制订出来,好让它快速成长,直致清廷认定台湾出了个足以撼动它百年统治的另一个强力政权。 许维拿起放置于桌上的四卷文宗,不由抚了再抚摸了再摸,开心地自言自语道, “宝贝呀宝贝,此次举兵能否让乾隆老儿三日不能寐,而我又是否能官复原职东山再起可就全看你了。” 许维唤进一名亲兵嘱咐道, “你火速把此些物件传送到大元帅手中,跟他说明务必于明日内向全台湾公布,不得给耽误了。” 亲兵匆匆而出,许维满意地爬到床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小憩片刻。人总不是铁作的,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的。 这四样东西可是耗尽许维心血才写出来的,极有内涵。林爽文起义被镇压后虽遭清廷毁禁,可到了咸丰三年,太平军攻克南京后还是被许维的义子马新贻全盘照搬过来,作为太平天国立国之根本来使用。它们是: 一、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以反满兴汉为号召,提出汉人的江山汉人做。套用现在的话语便是大打民族主义牌,大汉明君将对满人格杀勿论。 二、顺****田亩制度,此乃重中之重。它宣布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要求根据新的原则,从新平分土地,并正式提出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的令人向往的口号。 这是许维在福建因咏丹词案牵涉而坐牢的时候从同牢犯孙正那里学来的乌托邦思想借鉴而来的。 乌托邦思想中最能引人眼球的便是彻底废除了私有制,实行财产公有制,一切归全民所有。许维本想在顺****田亩制度中再加入有妻同享的条例,可一想不大好。自己的老婆也要给别人用,绿帽子可要戴爽了。 反正只要能抓住农民迫切想要分得土地的愿望,随便写点虚无缥缈的檄文章篇,便能让老百姓蜂拥而来参加顺****大军。 内中又设立了圣库制度,一切缴获征收的金银钱粮以及私人财产均归圣库所有,个人不得私藏。而掌管圣库的又恰恰是我们这位毫无私心的顺****军师大元帅许维。许维留了个心眼在里头,掌管圣库的都是自己从台湾四旗军里抽调过来的,由自己直接指挥,在起义接近尾声的时候可以大捞一笔。 三、顺****乡官制度。高喊尊古的口号并依据据周礼的理想社会组织而创建基层政权,这容易拉拢一部分科举不如意的读书人加入到顺天朝政权中来。规定设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等乡官,从管辖二十五户的两司马到管辖一万二千五百户的军帅止,整个金字塔形的政权机构得到确立。 四、顺****职官制度。以五大元帅共同议事的方式主持顺****的一切要务,若有分歧则最后由林爽文裁定。 五大元帅分别是顺天盟主大元帅林爽文,参议军师大元帅许兴冕、无敌征北大元帅王作、腾龙平海大元帅王芬、洪号辅国大元帅庄大田。 顺****的政务官员以天、地、春、夏、秋、冬来分,分别有丞相、将军、指挥、朝仪、正吏五大等级,而每位大元帅则有私人属官‘检点’,以金、木、水、火、土排序。 为了防止日后清廷找自己麻烦,许维随便编了个理由,说自己其实真名叫许兴冕,许九衡则是自己一个干爹,身为福建巡抚的许维赐与自己的名。既然与清廷决裂,这许九衡三字当绝不再用了。那一番意气凛然的模样,人见人敬,唬弄得林爽文差点要向许维膜拜磕头了。其实也不由得林爽文不信,许维在福州城与林爽文相遇之时,那副气派绝不是一个商人所应有的,而且神通广大,对衙门里的差役都不放在眼里。被许维这么一解释,困惑于林爽文心头的一丝疑惑也消失掉了。(未完待续,) 第四节 “咚!咚!咚!。。。。。。” 在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敲响之后,早已整装待发多时的顺****数万大军开始整齐有序地向诸罗城推进,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身影,着实让人感到相当的壮观。 正中央是许维亲率的天蓝旗、天白旗,分为前中后三段长方形行进,相比王作与王芬两军可谓军势强悍。 前军为盾牌兵,两千顶高过人身的木制盾牌被整齐地竖立起来。中央是两千弓箭兵,箭均已搭上弦,瞄准着城头方向。最后方是两千长刀兵,准备爬梯而上冲击城墙守兵。 十二枝许字大旗随风飘扬,威风凛凛,而中央的那杆绣有参议军师大元帅七个大字的红白色帅旗,也在缓慢向前移动,这标示着顺****攻击诸罗城的战役正式拉开战幕。 反观其他两支队伍,队形散乱不堪,犹如上街闲逛般,稀稀拉拉的,各自扛着锄头、木棍、杀猪刀等杂七杂八的兵刃,相互间交头接耳,人虽多却无序。 许维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用手遮了遮阳光,叹了口气道, “这天气真是如怀春的少女般多变,昨日还阴雨绵绵,今日就烈日当空。哎,希望今日之战能顺利一些。” 许维又把手中的马鞭朝左右两边的友军指了指,没好气地对身边三员心腹说道, “像这般乌合之众,怎能攻得下坚固无比的诸罗城?一旦我军六千人攻城失利,则整场战斗将会逆转,就算十万也枉然。我总算可以理解为何肥水之战东晋可以以少胜多了。” 没过多久,顺****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而城墙上却无任何的反应,守兵的踪影全然未见。德愣泰带着疑惑的神情望了几眼诸罗城,对许维说道, “大人,那柴大纪莫不成已然弃城遁走不成?” “我想依柴大纪的才能,并无临危不乱的本事。我军已离诸罗城墙不足4米,一个冲锋即可抵达城下,守军此时还是无任何动静,这不像他的作风。我可以大胆判断,柴大纪已经远遁。”德愣泰肯定地说。 赛冲阿则手指远方高兴地大喊道, “大人,诸罗城门已经被打开了,我方兵马冲入城中了。” 许维定睛一看,可不是,顺****大军正源源不断地从南城门涌入。 “这姓柴的实在是大丢朝廷的脸面,有这么一个人在台湾当总兵,活该内乱不止。马上进城,可别让其他人乱开杀戒。”许维一拍马,直朝南门冲去。毕竟诸罗城乃是自己苦心经营之地,岂容他人作贱!德愣泰等三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而去。 王作及王芬两军的军纪相当糟糕,甫一入城,诸罗城中就有多处起火,许多百姓家门洞开,士兵们都在翻箱倒柜地寻找值钱财物。幸好诸罗城的百姓已大多数被转移走,损失不大。可许维瞧在眼中还是非常不开心。他回身说道, “你们都看看二王的手下是个什么素质?居然跟强盗一般行事。若以后都这样,那兵员是难以收到了,与清兵相比还不如。” “要不要我们出面干涉?”额勒登保询问。 许维冷笑道, “当然要管。若是任他们自由行事,我看不出三个月,这顺****必将被灭,那我所有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篑了。 淳堂,你马上组织一支执法队,绕城一周,凡是遇到劫掠的士兵,即刻就地正法,勿需禀报于我。” 德愣泰大手朝后一挥,自有五百士兵出列跟随着他充当起执法队的任务来。 许维进入县衙没多久,屁股上的椅子还没坐热,王芬及王作二人便冲了进来,他们每人手上提了两个当官的首级兴高采烈地来许维处邀功请赏,人未到喊声先到, “许兄,我们两兄弟可杀了几个清妖,你看该如何赏赐我们呀?”随后把四个首级直接砸在许维面前的桌案上。 许维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都认识,县丞董启埏,县尉唐镒、典史钟燕超、左营游击李中扬。自己领着老百姓撤出诸罗城时也曾要求他们随大部队一同撤离,可这几人死活不肯,说什么要与城共存亡,真是可惜了呀,都是些正直的官员。 望着这几个死不瞑目的首级,许维惋惜地说道, “其实只要抓住送进大牢即可,何必定要斩尽杀绝!” “这些清妖的手下可是满脑子的愚忠,还未等我们来拿他们,居然都集体自杀了。不砍下他们的脑袋,我们这火可压不下来。”王芬恼恨地答道。 ***,这些人还真会挑柿子捡软的捏,拿死人的脑袋邀功,许维对二王的行为感到不屑,可暂时还不能拿他们怎样,毕竟这两个人都是林爽文的死党,比自己在林爽文面前更能说得上话。 诸罗县衙大堂内的平静并未维持多久,当一名二王手下匆匆而进附耳说了几句话后,王芬率先发难,他冲到桌前猛砸了一下桌面,怒气充充地睁大两个牛眼质问许维道, “姓许的,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刚进城就准备窝里斗了吗?” 许维装出毫不知晓的模样,耸了耸肩无辜地反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王兄你居然生这么大的气。” “我的手下被你所派出的所谓执法队的人都杀了好几十号弟兄,你说该怎么办吧!” “哦。原来是指这件事。人确实是我派出去的,怎么,有什么疑问吗?”许维拉下脸不客气地反问。 “什么疑不疑问的,你根本就是在嫉妒我们俩兄弟先进了诸罗城抢了你的功劳,才在背后使坏。”王芬对许维深受林爽文信任早有不满之意。 许维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他也怒目而视王芬骂道, “你有没有头脑呀。你手下的兵像个兵吗?比起清妖来更加像土匪,刚进城便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老百姓们看了都心寒,今后还如何发动百姓们参加反清起义!你说我背后使坏也行,反正这兵痞子我是见一个杀一个!” 王芬被许维猛数落了一通后,又见他如此果断刚毅,顿时哑口无言了。 王作比较能沉得住气,他出面当和事佬说道, “许兄,这事其实也怪不得我们兄弟俩个。我们顺****大肆扩军,凡是想加入的,我们都予以收容,自然在素质上就欠缺了点标准,不少地痞流氓也都趁机混了进来。再加上军务繁忙,我等兄弟也难以一一纠正,故才有今日之事发生。” “不知者不罪,你等兄弟二人的难处我也是知晓的。顺****刚成立,政事繁多,也让你们忙得够呛。放心吧,这执法一事就由我全权主管了。”许维也晓得得罪人太多并不是好事,于是就顺势下台阶说道。 二王与许维也因此结下了仇怨,暗中时常与许维较上劲,可许维岂会怕了他们,反正他也没打算为所谓的顺****效忠。在二王离去不久,德愣泰便归来回报说此次执法队共斩杀入室抢劫者二百一十六人,强奸犯三十六人。 许维刚夸赞了德愣泰几句后,又有一名亲兵进来道, “禀大人,这是鹿仔港急件。” 赛冲阿走前几步接过密封的信函转交给许维并说道, “大人,这鹿仔港方向由珠轩兄主导进攻,他的天红旗已于昨日傍晚便已进抵鹿仔港外围十里处。那里的守兵只有四百人不足,我想这次发来的信函应是报捷的吧。” 许维看完之后露出一丝笑意,很满意地回答说道, “确实如此。珠轩做事一向干练,此次夜袭鹿仔港,以损失了十八名将士的代价全歼守军四百人并斩杀领军的游击德隆阿,战果辉煌。” “攻占鹿仔港其实也就是切断了台湾北路与福建的联系,实在是大快人心呀,也必让朝廷大为震撼。”德愣泰听后补充道。 许维不再说话,他在额勒登保的来信中看到这么一行话,在港口中发现倭人的数艘船一并全部扣押,所有倭人都已被星夜送来诸罗城。 许维有点疑惑,这倭国离台湾远得很,他们吃饱撑的没事干,来鹿仔港为啥?幸好这这么多的倭人里,有个中国翻译,盘问完后自然知晓其来意。(未完待续,) 第五节 夜审犯人很是消耗主审官的精气神,但由于这倭船是在许维盘算之外的事,所以不得已许维也只能突击审讯。内心中许维最是瞧不起那小倭寇的,只知骚扰中国沿海诸省,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带人犯。”许维坐于高堂之上,重重一拍惊堂木。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之人被带入到大堂上,两边的亲兵都拿着水火棍用劲地戳地,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喊着‘威呼’二字,增加堂上的威严。 “大胆人犯,居然敢私带倭人入我大清鹿仔港。你可知罪?”话刚出口,许维便知讲错话了。现在自己并不是以大清朝官员的身份审讯犯人,不过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也就将错就错吧。 那犯人哪想得到那么多,只不住地磕头求饶说道, “大老爷,小的知罪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回。” “也罢,姑念你初犯于我手,便饶过你这回,只要你把倭人入港的内情详秉于我,我就放你一马。” 那人有些犹豫,许维大怒,喝道, “大胆人犯,本官有意开脱于你,你居然如此不识相!来人,大刑伺候。” “大人慢,慢,慢,千万别动手,我说我说。” 此人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向许维招供,而他那张脸也总算让许维瞧个仔细。 一张巴掌大的脸庞上,长着双三角眼,那眼睛里时不时闪动着狡蓦的神光,一直都在游离不定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一望便之是个攻于心计之人。 “小的叫林贺武,是林子平殿下的人。此次我的主公前往南洋暂时定居,吩咐小的把他的那些小妾都送往南洋,以解思乡之愁,别无他意。” “你家老爷以何营生?” “只是个学者而已。” “这就是你家老爷所著的书吗?”许维拿起放置于案桌上的一本书朝林贺武挥舞了一下。 林贺武仔细辨认了一下肯定地答道, “正是我家老爷所著。” “《三国通览学说》都说的是哪三国的事?别唬弄我说是魏、蜀、吴。”许维因为这本被额勒登保搜查出来的书册中居然有许多详细的地形图,起了好奇之心。不过依许维的判断,此些地图绝非中国之地。 林贺武边瞅着许维神情边小心地答道, “说的是朝鲜、硫逑、虾夷的事情。” “你家老爷没事著书谈论这些国家的事情干么?” “我不大晓得。”林贺武摇头表示不大知晓。 许维见林贺武顾左而言右的表情,晓得他定是知晓内情而不说出来,于是大喝一声道, “居然不道出实情!来人,先给我重打十大板。” 两旁的亲兵立刻冲上来四个,按住林贺武,脱掉其裤子马上就操起了板子,狠命地击打下去。这可不像平日里衙门的衙役作假没用劲,他们可是铆足了劲,一个板子下去都要让林贺武的臀部马上青红一大片并且啪啪直作响,打得林贺武那是哭爹喊娘,求饶声不止, “大人,大人,我说我说。”林贺武捂着臀部痛苦地喊道。 许维手一挥,那些亲兵立刻停手驻立于林贺武两旁。 “你若再不吐实,我马上加打二十大板。” “我家老爷著这本书的意义在于提醒幕府德川家齐大将军,可以先取此三国之地作为跳板而后进攻大清,取中国富饶之土地,使我大日本皇朝统一五洲。” “小日本人种矮小,居然志气却不小,还想吞并我大清,什么玩意嘛!我靠他老母的,哪天要是我带兵攻打日本国,男的通通杀光,女的通通奸光。”许维爱国心很重,忍不住问候起日本国的老妈来。不能怪许维敌视日本人,倭寇自明代以来就一直侵扰我国海境,杀人如麻,危害东南沿海诸省安全。 “林子平跑到南洋是不是又为了探查地形?” “正是。殿下他可能还会从南洋转道内地归国。” 许维的脸庞黑了一大片,好嘛,探查完南洋再跑到内地去,再著〈大清地舆图〉献给******狗屁大将军,好为日后攻打我大清作准备。 这个林子平远在南洋,自己也拿不住他,可他的七个小妾在自己手上,如果不发泄一通,实在愧对小日本了,但要自己用那小日本用过的玩意真是心有不甘。许维闭起双眼考虑起该如何处置这批人,脚尖还时不时地碰碰桌脚。 一盏茶过后,许维眼一睁,有主意了。 军中弟兄们成日打战很是辛苦,军纪又严格限令不得骚扰良家妇女,士兵们可能一两年都碰不到女人,也着实苦了他们。不若自己开个军妓馆,也好解决士兵们生理上的问题,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名声。借花献佛,就让这林子平的小妾们去服侍自己的四营军将士。 这些女子统称为慰安妇,慰问安抚士兵的妇女,全部并归新成立的慰安团管辖。头目嘛,就由这个汉奸林贺武掌管,自己给他点好处不信他就范。 想到高兴处,许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看得底下的众人包括林贺武在内都莫名其妙,嘀咕着头领是不是发疯了。 许维想事完毕后见大伙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不由老脸也红了红,重咳了一声说道, “林贺武,上前说话。” “大人是叫我吗?”林贺武有点不知所措了,审又不审,还要上去听悄悄话,这主审官行为有些怪异。 “费话,不叫你叫谁,是不是又想挨打!” 林贺武被打怕了,赶紧三步并二步地来到许维跟前,许维嘴附于林贺武耳边细声说道, “林贺武,本官有意放你回日本你可愿意?” 林贺武大喜过望,忙不叠地点头。可又油然而生疑惑,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吗?看那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呀。 “我这可是有条件的。你回日本后每月都要给我送十个日本女子过来,至于价钱嘛好商量,一个倭国女子付你二十两白银,应该至少不会让你亏本的吧,你看如何?” 拐卖人口?林贺武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瞧那许维的脸色,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 “大人,在日本拐卖女子是犯法的。” “什么犯法不犯法的。只要你把钱用在关键的地方,犯法也变不犯法了。”许维非常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 “这,这这。。。”林贺武有些踌躇起来。一个倭国女子值二十两,偷运一百名就是二万两白银,这是笔不小的财富。但人命可就一条,若被发现拐卖人口就是死罪,钱再多也无福消受。而且就算自己把关系打到幕府执政老中田沼意次那里,恐怕也很难留得住性命。 许维知道这林贺武在顾虑什么,于是对他施加压力道, “你若不答应,眼前这一关可不好过。好好想想吧,一边是财富,一边是死神。我可以每名女子再加你五两白银。” 闻言之后林贺武终于开始心动。毕竟这是暴利,但凡有10%的利润商人都有可能冒险触犯国法,更何况这是高达数倍的超额利润。一旦整个贩卖人口的线路彻底打通,每年能获得的巨利将不止十万两。自己不作,这位大人就会换另外一个翻译来做。在暴利面前,极少有人会不同意的。自己又不是倭国子民,何必替倭国女子着想! 林贺武是个聪明人,稍微考虑之后便带着讨好的神情说道, “其实大人提议相当正确。这天下人谁不贪银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二人合作乃是天作之合,我熟悉日本情形,您又掌管着鹿仔港,这一来一往,必定生意兴隆。只不过大人您可得预先拿点银子出来打通倭国那边的关系,这拐卖人口无论在何处都是重罪。” 许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 “皇帝不差饿鬼兵,这里先给你五千两白银拿去活动。我瞧你这模样,好象胸有成竹的样子。倭国不会是发生内乱了吧?” 许维很是会察言观色,看到林贺武如此爽快地应承下来,认定林贺武在倭国所谓的幕府里有熟人,而且这倭国应该相比大清来说好不到哪去,最有可能的是与明末时候民不聊生的局面差不多才是,要不然那林贺武不可能打保票的。 林贺武恭唯说道,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那倭国这十余年来确实与饥饿暴动相为邻。” 一谈到熟悉的事情,林贺武为了炫耀自己是个日本通,开始口若悬河地替许维大肆介绍起日本国的情况来: “明和4年至天明6年(公元1767年公元1786年),日本国由田沼意次(公元1719年公元1788年)、意知(公元1749年公元1784年)父子分任老中和若年寄,执掌幕政,推进吉宗改革后期的增产兴业政策,可其所推行的政策却是符合特权商人的利益,使得无数百姓倾家荡产,社会极度不稳定。 再加上田沼执政期间,连续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明和7至9年(公元1770年公元1772年),江户、大坂大火。与此同时,江户、东海道、九州、奥羽洪水,江户更受暴风袭击。安永2年(公元1773年)流行传染病。安永7年(公元1778年),京都、日向洪水等等,天灾**不断出现。天明3至4年(公元1783年公元1784年)津轻郡(青森县西北部)饿死者达12万人,据说全家死亡变成空室者3.5万余户。仙台藩饿死者14至15万人。天明4年春,因传染病死亡者也很多,饿死者则达30万人。 这时的农民,已不是芝麻似的散漫和被任意压榨的对象了。当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时,便团结一致,拿起竹枪、镰刀,举起席旗进行战斗。 此时的日本,以我的看法是: 稍有变故,人心即生动荡,向农民征税稍苛,便滋生事端。连年到处出现党徒,日光方平息,又出山县大贰。大阪有骚动,佐渡即不稳。伊势起纠葛,越后便喧器,天下渐呈动乱之兆。 大人,您再想想看,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又有多处发生骚乱,这人命已是相当的不值钱了。一个壮汉还卖不到一头牛的价格,女子更便宜了。 倭国本国内也有拐卖人口者,只是幕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小人拿到大人您给的活动经费,便去买通幕府的官员,再给那些女子讲明到了中国才有饭吃的道理,规划出我大清王朝是日本国人的乐土,我想那些女子的家属必会心喜若狂的。再加上送女子来中国,还能有银子入帐,这简直是一举两得嘛!” 许维对倭国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只是偶尔在明人所著的书上经常看到倭寇在明末时期经常侵犯海疆,屠杀无辜。本质上对于倭国人倒还不是太愤恨,只是觉得这是次赚钱的良机。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马上返程回日本,务必在一个月内再给我弄十个女子过来,我要把慰安团的规模扩大。 你若一去不复返,那我就跟林子平的这些小妾说是你出卖了她们,然后我再把她们放回日本,你是知道下场的!”许维也非正人君子也,他的小人计策用在林贺武身上正合适不过。 林贺武尴尬地说道, “大人您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会作那种事情呢?”其实林贺武内心确实有拿上这笔五千两的银子便远走高飞的意思。 在屏退林贺武后,赛冲阿及德愣泰走了进来,各自都有军情向许维禀报。 望着精神抖擞的二人,许维无奈地摇了摇头,谁叫自己要做天下最难事-造反!看来也只能再继续劳累下去了: “来人,端盆冷水进来。”许维的睡意已相当严重,只能先用冷水清醒一下,免得贻误了战机。 “大人,二王已经各自率领部队星夜向府城追去,他们想在大人之前攻克台湾城。”赛冲阿一板一眼地讲着。 许维听到这个消息,冷不住发笑道, “这两个白痴,也不瞧瞧他们都领的是什么样的兵员!跟清兵不分上下,居然还敢攻城?我断定他们绝不会攻下那台湾城的。柴大纪守城有责,这次他必会拼了老命来保府城的。不管他们,我们就在诸罗继续休整。” “从彰化传来的消息说,又从全台各地涌来近四万民众要求参军,听说大元帅已经开始整编入自己的亲卫队里了。”赛冲阿继续说着已得到的军情。 “还不错嘛,居然又收了四万人。可见清廷**无能,官逼民反。对了,庄大田那边有消息了吗?”许维又关心起另一路庄大田的情况来。 “听说大元帅已让庄大田火速从凤山出兵,与二王会师夹攻府城。” “没我的指令吗?” “有的,大元帅只让大人您留守诸罗,整军待发!还不是瞧大人您功劳大,怕您分了二王的功,以致一枝独秀,压了他们大里人的脸。”赛冲阿愤愤不平地答道。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随着局势的发展,林爽文开始防备起许维来,生怕他坐大。连新得的兵员都未分给他一人。 许维对这些小事不是太在意,要内杠就来吧,反正别把自己给搭进去就行。以许维的分析,这二王及庄大田的势力一旦也膨胀起来,必然会与林爽文发生冲突。到那时就是自己最佳的反戈一击的时候! “淳堂,福建那边有什么消息?” “新任闽浙总督常青是个书生,哪见过什么世面。听到台湾爆发大起义,杀官陷城,已是方寸大乱。 听说他一面奏闻朝廷知晓,一面飞咨水师提督黄仕简领兵二千名渡台由鹿耳门登陆进攻,并派副将、参将、都司等带兵分路夹攻,又移驻泉州,与陆路提督任承恩居中调度,同时飞咨广东、浙江督抚严查海口堵拿。 也就在前日,连陆路提督任承恩都被他亲派往台湾赴援。 这是刚刚我才收到的自京师传来的急信。”德愣泰把通过飞鸽传书一路送到台湾的密信交由许维。 许维展开信一看,不由笑了出声,道, “老佛爷还真被这书生给气得不浅。他谕责其纷纷调遣,迹近张皇,转至内地民人心生疑骇。又谕黄仕简带兵渡台后,匪党自必望风溃散,岂有水陆两提督俱远渡重洋置内地于不顾办一匪类之理? 哈哈哈,真是书生误国。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朝廷在半年内不能奈我何了。 大伙都去休息吧,等着二王的坏消息传来我们再作打算。” 许维听了常青的部署后,内心松了一大口气。好歹可以在短期内不受任何威胁,充分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构建新立的顺****,让他稳固发展一段时间。 送走赛冲阿及德愣泰后,许维迫不及待地倒在床上盖上被子立刻就打着呼噜进入梦乡,而这乾隆五十一年也就在风云变幻中渡过了。(未完待续,) 第六节 就在许维一路高歌猛进的同时,在京师的和府第内,和及他的一众谋士也在相商着事情。 同征讨安南一般的情形,现在许维想着是怎样才能扩大战功,最好能顺道灭了廓尔喀国。而和则是在绞尽脑汁地想阻碍许维建功立业,最好前线清军能打个天大的败仗,全军死光光。在这群政客眼中,国家大事完全被个人利益所凌驾。 工部左侍郎吴省兰率先说道: “中堂大人,那许维想一举灭了廓尔喀,挂像于凌霄阁内,我看希望不是太大,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成不了事的。这军国大事,变数太大。” 户部右侍郎吴省钦附和道, “是啊。就以本朝前次出兵征剿安南弹丸小国,也没把人家安南怎么着,反而是损兵折将。那许维征安南的时候不也是手握重兵!” 谋士程立文却是慎重地摇了摇头反驳道, “此次远征廓尔喀,与上次讨安南可有点不一样。征讨安南好歹我们还有个孙智中在里面搅和,而远征廓尔喀的军队基本上都是许维的督标兵马,了不得再加上阿桂的人,完全没有我们的人。现在大军具体情形,和相那是两眼摸黑,啥也不清楚。就算许维随便报个大捷上来,军机处弄不好也只能附议!” “那要不直接议和?趁早结束这一场战争!”昏聩的苏凌阿难得地提出个中听的意见。 “和议?”和哦了一声,顿时提起了一丝的兴趣。对苏凌阿比较知根知底的程立文遂追问了一句道, “苏公,你怎么会想到这件事?难不成廓尔喀人跟你有所接触?” “呵呵,确实是廓尔喀人与我有过接触。不过我想反正不能白白便宜了那许维,所以也就在明面上替中堂应承了下来,说和相会酌情考虑我大清与廓尔喀的关系,在恰当时机向皇上进言。”苏凌阿得意洋洋地答道。 “愚蠢!老佛爷是啥心思难道我不懂?你还居然替我做起主张来了,行啊你!”和面容一沉,口中立刻痛斥起苏凌阿来。 “大哥,既然廓尔喀派人过来,你就见上一面也不算什么。我可是听闻此次主持与我大清和议的乃是廓尔喀的皇太子巴拉巴都尔,此人在廓尔喀素有勇略,其势不下于国王素拉拉。”和琳在旁说道。 “哦?皇太子?那和琳你呆会可要与这巴拉巴都尔好好商谈一番。来人,摆地图。”和立刻让人拿一副地舆图出来。 “诸位,既然廓尔喀存心求和,我大清若不应允,实在无泱泱****之风范啊!不过呢,和议之前,定要让许维吃个巨亏不可。和琳,你以为廓尔喀军应在哪处与许维决战比较占利?” 和琳也算行伍出身,对打战并非一窍不通,他站在地舆图前,仔细地看了半响才出声道, “这雍鸦山比较妥当。已经离加德满都不太远,但又非那种一攻就破之地,而且前面也让许维一路急进,攻克不少地方,足以培养出他骄兵之势。此时若让廓尔喀集重兵在此预伏,再配合我们的一些动作,运气若好的话,足以让许维命丧此地。” 和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后悠然地说道, “我大清军的粮道自后藏经济隆再至雍鸦山,已经拉得相当长,再加上沿途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军粮运输偶有所断那是正常现象。就让许维的部队停在雍鸦山吧!和琳,你可务必要与巴拉巴皇太子谈妥,别出了什么差错!能让许维丢命的机会不多啊!” “是,大哥。我还听说此次廓尔喀启用老将布隆德,此老身经百战,威望又高,可比我朝阿桂,我想许维这次绝对没好果子吃的。呵。” “哎!我这心里很惭愧啊,皇上忙着军国治安,救穷济贫,我却在这边和你们讨论着与廓尔喀和议之事。我对不起皇上啊!”和一副罪孽深重的样子。 吴省钦赶紧接话道, “和相,您这可是为我大清而着想啊!大清经不起如此大的折腾,才不过用兵廓尔喀半年不到,户部库房已经快告空了,支出都已经过三百万两白银。再打下去,不出三个月,户部将无银可派。和相,您是大公无私啊!” 和琳拧了一把热毛巾递上去,和一边擦脸,一边抽颤着声气说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我倒不怕皇上降处分,设身处地,臣下理当为皇上着想! 走到书房门口站住,和看着外头的雨,好半晌才说, “明天便递牌子进去,我要面见皇上。”说完便独自走了。 一阵凉风在院中忽地掠起,挟着雨点袭在窗户上,窗纸立刻浸湿,接着便传来沉雷滚动声。在一明一灭的电闪中,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吴省钦打破了沉默,说道: “看来和中堂不止为一件事而烦恼啊!” 吴省兰听了咬着下嘴唇沉吟着道: “还不是那许维,人虽不在国内,可却连续上了几道折,推荐了几个人,把湖北、江西、湖南三省的布政使都拿到手中,由不得和相不烦啊!” “真是死有余辜!居然敢如此跟和相做对。”苏凌阿咬牙切齿地说。 “这许九恒又不是没跟和中堂打过擂台!整个大清,也就许九恒敢这么跟和相对着干!”程立文阴阳怪调地说。 “许九恒在前方打战打得舒服,浑不知粮草之事艰难!”和琳说。 “是啊,就该让他败上一次,不然他可不知和相的关键之处。”程立文说完,书房内几人都听得哈哈大笑,议论时的沉闷冗烦气氛顿时一扫而尽。 和琳掏出镀金怀表来看看,笑着起身,说道: “我还要回去处理几件公务事。明儿中堂还要递牌子进去,估着万岁爷还要问军务上的事,别吵着休息了。外头这阵子雨小,咱们告辞吧!” 从军机处到养心殿只有咫尺之地,和赶到养心殿垂花门外时,还是被雨水给淋湿了半边身子。小太监李炎早见他进来,满面堆笑迎过来打了个千儿,笑着说: “中堂大人,奴才正要去传旨,这雨又下大了,主子说和就不必进来了。既然已经来了,奴才这就去回报。” 这李炎早被和所收买,对于和中堂的事情可勤快得很。和信手便塞了个小金块到李炎袖中,口中直说, “那就不麻烦公公了。” “应该的,皇上可看重和中堂您,我这就禀报给高大总管知晓。” 说着李炎猫手猫脚跑了进去。 和因门洞里穿堂风像刀子似的,见几个侍卫正直挺挺站着,便想上前答讪寒暄几句,解一解冷意,李炎已经跑回来,呵着手道: “中堂大人,叫进呢!主子在东暖阁。” 和忙跟着李炎往东暖阁去,在丹墀上脱掉已是湿漉的大氅交给李炎,便听里头乾隆的声音:“和么?进来吧!”“是!”和忙高声答应了一声。 一个小太监挑起又厚又重的棉帘,他一步跨进去,在外殿御座前略定了定神,趋步进了东暖阁,伏地叩头道: “奴才和,给主子请安!”说罢,抬起头来,只见乾隆盘膝坐在大炕里边靠墙处,面前炕桌上堆得都是奏折,旁边还放着朱砂笔砚。 “和起来坐下吧。”乾隆偏着脸看着院中飘飘洒洒的细雨,看也没看和,出了好一阵子神,才转过脸,道: “京城雨这么大,也不知那廓尔喀气候如何啊!” 和正愁怎么开口,见乾隆主动递话过来,赶紧说道, “廓尔喀那边早已是大雪封山。听说济隆到加德满都,尽是一望无际的山脉,山道崎岖无比,我军行进极其艰难。” “前方将士辛苦了。我也知道许维的难处,不过那廓尔喀人两次入侵后藏,罪不容赦,为一劳永逸,必须捣穴擒渠。此次若宽恕,怕来年又来侵犯。”乾隆有自己的打算,他欲仿效太宗崇德六年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驳斥祖大寿故事,命许维于廓尔喀因势穷蹙希图哀恳乞降、幸免株戮时,照此言词驳斥,拘其来使,不可遂准其请。 此时乾隆正与和打照面,和细看时,乾隆面带倦容,脸泛着苍白,眼圈周匝发暗。毕竟年岁已大,难以再支撑处理如此多的军国大事。 他只讲了片刻,这思绪就有些倦怠,一双眼睛都有点睁不开,那目光游移不定地扫视殿内。 和只看了一眼便忙低下头去说道: “是!皇上考虑周全。” 为了能让许维的脚步停止下来,和可是绞尽脑汁,在府中想了一整个晚上,岂能因乾隆的一句话而荒废心思,停了片刻继续说道, “皇上,奴才昨晚在府中夜看《周礼*天官*医师》篇,对其中一词甚感兴趣,绝对若是放在皇上身上实在是最妥当不过,而皇上您也绝对称得起这称呼。” 乾隆来了兴致,高兴地问道, “爱卿说说看,你看到何词?居然能放在朕之身上?” “岁终.则稽其医事.以制其食.十全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次之.十失三次之.十失四为下.” “十全?”乾隆猜出和语中之意。 “皇上英明。您御极天下五十有七年,而这能明载史册之大功,奴才细细数来就有九件,若是再加上这眼前的廓尔喀就凑足十之数,这称您为十全武功,十全老人也不为过,连我太祖太宗,圣祖仁,世祖章皇帝都比不过您啊。”和这段话说得乾隆心里极为舒畅,笑呵呵地指着和轻骂道, “你这奴才,倒是一昧奉承朕。你就给朕说说这九从何来吧。” “奴才尊旨!”和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说道, “九功者,平准噶尔二,定回部一,打金川为二,靖台湾为一,降缅甸、安南各一,受廓尔喀降一,若今再受廓尔喀降则合为十。” 乾隆细细品味和之话语,不由大生感慨。 想自己已进入人生之最后一段路程,来日无多,也该考评自己一下,给自己写个总结了。若是能听到大胜廓尔喀、尼泊尔王俯首称臣、卑词乞和的捷报能及时传来,那就完美无缺了。 和说得有道理,没必要穷打猛追,万一遭遇强烈抵抗而损了兵马打了败战,那这十全可就无处说来了,见好就收吧。 和最会察言观色,他见乾隆已经在犹豫中,立刻补充说道, “皇上,据前线报,那许维领兵虽一路高歌猛进,但已深入廓尔喀腹地,而且攻势已缓。后藏以外地方崇山峻岭,气节较早,九月间冰雪封山已是在所难免。我恐许维继续深入,这粮草之事难以继续维持,成本在不断的加大,且现今需银钱之处颇多,国库调银艰难啊。” “怎么,户部这钱粮跟不上了吗?” “是啊,皇上,这运送粮草需要钱与人,可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每个月都要支出近百万两,而东河修堤、河南赈灾都需要钱啊。”和趁机叫苦起来。 “听闻那廓尔喀使者找上你了?”乾隆莞尔一笑说道。 “皇上,那廓尔喀人知道了我****的厉害,害怕了,特意上门求和,他们的皇太子都赶到了京城。那布伦寺被抢之物已经在清点归还中,而那主使者大头人沙玛尔巴也被秘密处死,尸身不日即将送抵京城,而廓尔喀的贡品也在准备之中。奴才以为教训一下那廓尔喀也就是了,这足以彰显我泱泱大国之风范,让那些蛮夷之国日后再也不敢侵犯我****天威。若再这么持续打下去,我怕国库会空啊。” 国库空虚!这家不好当!乾隆闭目沉思片刻,站立起来,望着殿外那漫天飞动的雨点,口中轻声道, “幸而五十七年之间,十全武功,岂非天贶。然天贶愈深,予惧益切,不敢言感,惟恐难承,兢兢惶惶,以俟天眷!” 在十全武功的诱惑下,乾隆终于同意和的意见,收手罢兵,由军机处急件廓尔喀前线,许维接受廓尔喀降而后大军撤兵回国。 军机处可是由和主掌,他自然不可能那么及时地让许维接到讯息,这跟廓尔喀还没商谈妥当在雍鸦山如何给许维一次致命打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七节 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晚子时,从府城东门方向杀出一支人数在四千左右的军马,由许维亲自率领。那已是杨廷理在府城所能调集到的所有能战斗的士兵总数,可谓倾巢出动,现在的府城城防形同虚设。若是庄锡舍不守信诺,反而摆下圆桶阵歼灭了这支队伍,那杨廷理也只能在自家宅院内自杀殉国了。 庄大田前方是庄锡舍的三千人部队,本以为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一个晚上,令庄大田感到惊讶的是清兵居然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庄锡舍营盘且并未遇到任何抵抗,以致哨兵们直到清兵扑至帐前才发出警报声。 在千支火箭冲击下,整个庄大田营盘陷入一片火海中,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不少士兵都成了火人冲出营房,不断在地上惨嚎翻滚着。也有不少士兵军衣不整地拿起兵器开始做垂死挣扎。 让庄大田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后方又出现一支不明来历的兵马,与正前方许维所领的兵马前后夹击起来。这出现在后方的是许维特意调来的天白营,配合着正面的军队对被围困的庄大田部发动猛攻。天白旗的战力远非**的绿营兵可比,他们就如一把尖刀般直插入庄大田军的中央心脏部位,见到领头的就砍,劈波斩浪似的把庄大田军给杀得叫苦不迭。 有心算无心,庄大田部的抵抗只持续了一小会后便宣告结束,不过在许维私心作用下,这绝大部分的人都被从南营口放走,连庄大田也得以脱逃。 庄大田一败,二王的人马哪有心恋战,趁着天黑迅速择机拔营远离府城,向大里逃窜,犹如丧家之犬。 天亮时,许维与杨廷理一同站在庄大田丢弃的营盘内。 杨廷理指着遍地的死尸及尚未燃烧完毕的残木,斜插于地的破损战旗,感慨万分地对许维道, “许大人,昨夜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亲率精兵出城夜袭庄贼大营,歼灭二千贼兵,岂能解了府城之危!我必向朝廷举奏你的功劳。” 许维嘻笑着打趣道, “那你置我们的柴总兵,永福大人又于何处?功劳都我占,那他们呢?” 杨廷理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 “此二人对府城防务并无一点助力,相反,贼人围城后便各自归家待毙,大失朝廷命官之身份,引得民间议论纷纷,我定密呈一折奏于老佛爷知晓。” 看来这杨廷理还满直的,不晓得官场之道,难怪为官数十载,还是个海防同知。许维对杨廷理的仗义执言还是颇感到欣慰,这种官在大清朝基本都快绝迹了,好歹也不忍心他受罪,于是说道, “杨大人,此密折断不可呈与老佛爷知晓。” “这又是为何?”杨廷理不解问道。 “你晓不晓得这柴大纪的后台是谁?”许维问。 杨廷理是个儒生,哪会去打探他人的底细,摇了摇头。 “是和大中堂!他可是个权倾朝野之人。你惹上他就不怕丢官罢职吗?听我的,把这件功劳就记在柴总兵及永福大人的头上,这么一来,他们对你我的印象皆会不错,也便于我们日后为政。” 杨廷理转念一想,许维的提议也很有道理,于是就答应下来。 “许大人,府城之围既解,是否可再派兵前往围剿顺天贼寇?”杨廷理有些愚直,认定能打垮庄大田部,必定也能击垮林爽文,他却不知昨晚战斗出死力的不是绿营兵而是许维所领的天白旗。就凭绿营兵的那几下子,去唬弄善良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行,若让他们去打林爽文,没走几里路都散个精光。 许维望着杨廷理很认真地答道, “杨大人,您真那么认为我们大清的士兵是勇往直前的吗?我看解解燃眉之急还行,指望他们消灭顺****逆匪,真是难于上青天。还是等候朝廷的援兵吧。 况且就算你愿意出击,我看柴总兵也不愿意。” 当柴大纪及永福从杨廷理处知晓这击破贼兵的功绩都算在自己头上时,不由喜出望外,对杨廷理那是赞不绝口,另眼相看。夸奖他是台湾百官之楷模,日夜坚守于城墙上,带领义民们防范顺天逆贼的攻击,实是台湾之栋梁。 杨廷理只是淡淡地称谢,并对许维的妙算感到钦佩。他也为许维请功,柴大纪及永福二人满口答应。 柴大纪与永福联折上奏朝廷,叙说自己如何率民兵固守府城,顺天逆贼又是如何的屡攻不克。及至最后大破顺天逆贼于府城之下,斩敌六千,缴获军资无数,那场面描绘得天花乱坠。其实这功劳大肆掺进了水份,被击毙的顺天贼人只有两千人,哪有折上所提的六千人。所谓的军资也是从藩库内提了些出来冒充。 乾隆帝见台湾府城安然无恙,龙颜大悦,哪管虚报的事情。对一干人等皆晋一级官衔,并嘱咐柴大纪务必在援兵登台前守住府城并伺机反攻。 柴大纪倒并未失信于杨廷理,联名折上重点提及杨廷理及许维二人的功绩。乾隆帝对许维那绝对是念念不忘,思讨着许维也该是时候宽免其罪,重新起用了。这许维是个干才,逢此多事之秋,不重用实在有些可惜,那就等待一个最佳时机重用其出任要职吧! 许维下榻于杨府之内,这是由于柴大纪从杨廷理处得知许维的能耐后死活不肯放许维出城。这府城还需许维来防备,杨廷理毕竟是个文官,柴大纪不大放心。 既然被请进了府城,许维报着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在杨府暂住了下来。只不过这闲情还不出三日,鹿仔港的额勒登保便派人送来急信。 信上提及闽浙总督常青调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从厦门率兵渡台,朝鹿耳门方向前进。陆路提督任承恩则率兵从江往鹿仔港方向而来。旋又命副将徐鼎士率兵从闽浙增援。 常青的意图许维非常明确,他是想让南路黄仕简抵全台咽喉鹿耳门,即以府城为基地,分兵南北两路,以期收复凤山、诸罗、彰化。中路任承恩抵鹿仔港,分兵以图彰化。北路徐鼎士取淡水。约会日期,同时南北并力夹攻。 现在让许维有些头痛的是,诸罗到底要不要还给官军?这诸罗若还在顺****手中,自己则处境尴尬。诸罗城离府城太近,虽说城内都是自己所统辖的军队,可他们都晓得自己是顺****的大元帅,一旦走漏风声传到官府耳内,许维实乃顺****之大元帅则自己危险矣。若还给官军,把知晓自己的人全部借机除掉那自己就又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新主持诸罗政务。 不过一旦诸罗还给官军,则顺****又危在旦夕。自己还不想这么快就让顺天朝灭亡,好歹要撑足两年的时光,让清廷多耗些银钱,这样才能显现出自己的才干来。 许维想了片刻后,决定先让额勒登保在鹿仔港坚守数日,要阻止任承恩上岸。从实质厉害关系上来说,自己从日本拉来的慰安团可是一批都没来到,最起码要等第一批的慰安妇上了台湾岛才能再放那任承恩入鹿仔港。至于是否归还诸罗城则要看看柴大纪的打算再说了。(未完待续,) 第八节 遥远处有十几骑狂奔而来,旋风一样直至许维面前勒缰下马来,却是派出去的斥侯赶到了。人马都是浑身大汗,一名斥侯队长不及见礼就变貌失色,用马鞭子遥指西边喘着气道:“大帅!打上来了,敌人上来了!”“慌什么?”许维大声呵斥了他一声,事到临头,也没什么好怕的。他心里不踏实地追问道,“有多少人,从哪个方向来?”“人多极了,都是骑兵,西边一股有四千,北边一股有六千,南边有五千,像墙一样压过来了!”“都是骑兵?”“都是。离这里大约只有五里远了!” ‘你手下人呢?‘ ‘他们也都在边开枪边撤,我先一步回来禀报.‘ 此刻中军的牙将偏将都已知敌人大至,都丢了手中水碗,结束着盔甲腰带鞋袜绑腿预备厮杀,气氛顷刻间变得异常紧张。听得远处隐隐传来爆仗一样的枪声,几个只打过顺风战的新兵竟吓怔了,呆呆地端着碗不动. 许维从容上马,用望远镜向西看,耀眼的日影里,只见黑沉沉一片的人马压地漫来,西北也是一样,全都是刀影剑树摇舞闪动而来,羊皮鼓声号角声马蹄踏地的撼动声吆喝喊杀声也绰约可闻。 “立刻召集众将议事。这些廓尔喀人想进攻还没这么快,我们还有点时间,而且他们想攻破我们的营寨没那么容易,我要让这群廓尔喀人把命给我全丢在营寨前。” 在许维身旁,杨芳、杨遇春、额勒登保、德愣泰、赛冲阿等人聚成一堆,许维手中拿着一张简易的雍鸦山周边地形图。“哨探禀报,我军营寨周围出现出现大股贼军。他们意图很明显,便是针对我们而来。”杨遇春率先作出汇报。 “雍鸦山周边无险可守,敌情汹涌,大帅,我等要早做打算。”额勒登保忧心忡忡地说。 “大帅,关键是军中断粮一日,据老营粮官禀报,可能从后藏日喀则运过粮草还需一日才能到达。”德愣泰颇为担心地说。 “你个大爷的和,够狠啊,在这里给我穿小鞋。那照子安如此说法,无论如何我们也得守住一日才成呢!”许维面色阴郁地说。 和控制着粮道,他非常正常地缺粮三日,弄得许维所部在关键时刻饿了两天,而在续粮前的最后一天的时候廓尔喀人就开始向清军营盘发起了猛攻,不由得许维浮想连翩。 不过许维也早做了完全的准备,军中所有的马匹宰杀以让士兵们填饱肚子,士兵们的体力绝对是关键。若是支撑不到三日后,再多的马匹也没用,逃最多逃掉四分之一。 而大清军营寨火炮的正前方,不筑土墙,方便火炮全方位射击,只在前方十数步远挖一道丈余深壕沟,阻碍廓尔喀骑兵直接冲入炮群。而每一门火炮的两侧附近,则修了一座半人高的土墙,安排密集的枪兵,可射杀前方廓尔喀人,也可掩护炮手作战。许维还下令在营寨前方六十多米远,刚好在己方枪兵的有效打击范围之内,敌方远程兵器杀伤力之外,挖出起码三道以上的深深壕沟,迟滞廓尔喀兵前进。每小段壕沟之间,都已留出一道道十几步,二十几步的空位,方便廓尔喀兵们的冲锋,也直接造成他们的冲锋兵力拥挤,己方可利用有限的兵力及无限的火力,给廓尔喀人造成最大的伤亡。许维打的就是利用金狼卫手中西洋枪械的火力优势,就在这雍鸦山下,将廓尔喀的有生力量,全部消耗光。 “传令,赛冲阿,由你率本部一千人护卫老营粮食,无论这边打成什么样子,没有将令不许增援!一旦后方军粮运抵,火速运过来,待将士饱餐后便可撤退。” “扎。”赛冲阿站立起来雄壮地回答。 “其余将领随我在此迎头痛击廓尔喀军。 由正许府传来的消息,廓尔喀与军机处进行了沟通,而乾隆皇帝也大致同意两国罢兵,廓尔喀输诚。现在自己要做的便是安全地躲过这最后一劫,平平安安地撤回国内。 大地似乎一直在抖动,放眼望去周边都是如海浪一般围上来的廓尔喀兵潮水,许维脸上略带夸张色说道, “这廓尔喀想一举吃掉我们,下的赌注还是满大的,应该是把能征集来的兵都派过来了!” “是啊,看来廓尔喀是下了血本,我方的压力还是挺大的。”杨遇春张着大嘴哈哈大笑说道。 “我们金狼卫素来习惯化压力为动力,此战必胜。”杨芳粗声答道。 许维听了诸将的话后点点头,继续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方廓尔喀的军势。 当由万马奔腾而带起的大股烟尘飞散开去后,露出周边密密层层各色旗号,还有身着各样盔甲的廓尔喀骑士及步兵。他们聚在数里外,密密麻麻,不知将清兵营地围了多少重。 在数通战鼓声后,廓尔喀兵便开始整齐有序地逼了上来,他们推着过百的盾车缓慢向清军大营一步步靠近。 所谓的盾车,就是下有车轮,前有挡板,外裹牛皮,内藏兵士的攻城专用车。 在盾车身后,则是成片的弓箭手,随后又跟着重甲兵,手持大盾,右手上握着粗重的大砍刀,最后则是最精锐的骑军。“开炮!”许维估算了下距离,下达了攻击指令。 随着指令下达,炮营二十余门火炮立刻开火。一粒粒的炮弹带着强烈的呼啸声,直往廓尔喀军最密集的地方打去。 呼啸声中,一个个滚烫的数斤重铁球砸落,或是砸进廓尔喀兵盾车之中,或是砸进廓尔喀军兵群中,铁弹丸在强大的推助力下,欢快地在坚硬的地面蹦跳翻滚,直接轰出一条血腥的血路。每一炮打出,便有成堆的廓尔喀士兵惨叫着滚倒在地,规模实在壮观。这也导致金狼卫火炮营的士兵们根本不需瞄准,随便一炮便能轰死一片的廓尔喀人,谁让廓尔喀兵的盾车与士兵阵列实是太密集了,想打不中都难。每门炮旁的炮手不断估算距离及角度,口中不断冒出简要口令,另一个炮手则不断调整着炮口。在密集且准确的瞄准射击下,一辆辆廓尔喀军的盾车被打烂,阵列中的廓尔喀国战士血肉横飞。清军猛烈的炮火,让悍不惧死的廓尔喀士兵都有了些后怕,那身前的盾车似乎也不能带给他们多大的安全感,进攻的步伐稍微放小了些。 又是数十声巨响冒起,清军营地前不断腾起一股股浓厚的烟雾。 就算密密叠叠的廓尔喀军都举起了盾牌,可在凶猛无比的铁弹丸攻击下,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盾牌都被轰成碎片。弹丸的力道直接震死无数的廓尔喀盾兵,并把死尸给甩飞出大老远,而跟着死尸一起飞的则是盾兵旁边的廓尔喀刀兵。 这还是有盾牌做护卫的,没盾牌的士兵死得更惨,就听得嗖嗖嗖嗖的弹丸声过后,前胸便是出了个大血洞,基本都是一丸四五命,接二连三地倒了不少人下去,他们手中的砍刀还来不及做出防护动作。 虽然伤亡惨重,但廓尔喀兵也是杀红了眼,反正后退也是死,不如前进博命。廓尔喀军如同吃了春药般,个个眼睁得如牛眼般,大踏步冲喊杀了过来。 在炮营指挥官指挥下,金狼卫炮营暂缓开炮,该给炮身降温的降温,该补充弹药的补充弹药,该调整炮位的调整炮位,一时间倒是让廓尔喀军毫发无损地多向前挺进了十几步。 “开炮。”炮官又一次下令攻击。在铁弹丸的再一次咆哮声中,数十辆廓尔喀军的盾车被打得粉碎,身后跟着的廓尔喀军弓手或是步兵,大片大片被扫倒在地。余者盾车推动到土墙前的六、七十步就再也推动不进,在这里廓尔喀军遇到了清军所挖的壕沟阻挡。那些廓尔喀兵弓手,从盾车两旁闪出,拼命向土墙后的金狼卫枪兵射箭。身披重甲的廓尔喀军刀盾手,也纷纷越过壕沟向清军大营直扑而来。 “三段射击开始。”在各营将官的自由指挥之下,所有的金狼卫士兵开始把手中的枪械对准了廓尔喀人。他们仔细瞄准着正在翻越壕沟但又因穿着重甲而移动缓慢的廓尔喀步兵。 找到各自目标后,各人确定瞄准,扣动板机,很少有人打不中的。一排排轮番上前射击后,退下,等辅兵帮助装填好弹药后又再次上前。震耳欲聋的枪声不知响了多少次,清军军营的防御工事后都腾起一道道的硝烟,汇成浓密的一片,随后快速被呼啸的寒风吹淡。不知不觉间,金狼卫已经开了九轮枪。此时清军大营外平整的土地上,在短短时间内,己经横七竖八躺满了密集的廓尔喀军尸体,那些死去的人,无不是神情各异,或睁大眼睛,或满脸不甘,或眼中深深的恐惧与不可思议。腥红的血触目惊心,把干燥冰冷的大地都染成暗红。诸多没死的廓尔喀军伤员,厉声嚎叫,到处挣扎爬动着,身受枪丸重伤,又是隆冬的酷寒天气,更增加了他们的痛苦。 在一阵鸣金声中,廓尔喀军的第一次进攻结束,士兵们如退潮之水般蜂拥而跑。 随后就是无休止的重复进攻,而清军则是一轮又一轮的机械开枪开炮,从日出直到日落,雍鸦山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浓烈的血腥味道连清军自己都闻得有点受不住了。 当夜幕降临时,廓尔喀军在清军阵前丢弃下了近两千具尸体却寸步未进,依旧被阻于大清军营十几里外。 这次和倒是很守信地在傍晚时分把粮食运到了后方的老营中,而赛冲阿第一时间也把粮食运到了雍鸦山大营中。 第二日到来的时候,廓尔喀军很反常地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龟缩于营寨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大人,我们是否需要发动逆袭?”刚运粮归来的赛冲阿有些焦急地问。 许维摇了摇头,望了下在中军帐内的众位将领,声音略显低沉地说道, “立刻让全军将士饱餐一顿,全军后撤十里,而后等待朝廷新的旨意下达。” “大人,既然粮食已经运到,我军实力远在廓尔喀之上,为何不趁胜追击?”杨芳不解地问。 “虽说这热锁桥一过,便能直达阳布。但天气已经开始变冷,我军远在国境之外,御寒之物皆未备,且兵士大多南方人,不习惯于在冷气候下作战,时间一拖长就将面临寒冬的威胁。再者说来,阳布乃是廓尔喀国都,高墙厚壁,重兵把守,历来就是易守难攻,我并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攻克。三者,据斥侯禀报,阳布附近开始坚壁清野,我军一旦突破热锁桥,就将面临无法补给的状况。若是如昨日缺粮状况再多发生几次,我军军心必然大乱。第四,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据京师消息,圣上已与廓尔喀特使进行会面,同意了廓尔喀乞降的要求,故我也别无选择,只能与廓尔喀和议。” 对于与廓尔喀和议,许维并没太多的抵触情绪,毕竟自己也杀到了廓尔喀境内,也算把天朝的颜面给保持住了。再打下去确实把握不大,见好就收吧。不然有和在内搅和,迟早也是如远征安南那般不胜不败的尴尬下场。运气再差点,来个全军覆没,马革裹尸回国都有可能。 雍鸦山下大清军与廓尔喀军各自都后撤了十里,中间空出二十里的空间,非常安静地等待着各自需要的消息。 乾隆五十七年七月,乾隆议准廓尔喀乞降条件: 廓尔喀国王来军营叩头认罪。 元凶沙玛尔巴虽死,应呈验其焚余之躯,并将其眷属徒弟交出。 所抢去札什伦布所有财物,应全部交还。 以前所有赔款合同应交出查销。 乾隆五十七年七月二十三日,乾隆授许维武英殿大学士以示嘉奖。 八月八日,廓尔喀遣使到许维营中送贡表。九月三日,廓尔喀贡使在侍卫珠尔杭阿的陪同下赴北京。 十月三日,乾隆作《御制十全记》曰: “昨准廓尔喀归降,命凯旋班师诗,有十全大武功之句,盖引而未发,兹特叙而记之。” 廓尔喀之战终于落下帷幕,清朝虽然是战胜国,但并没向廓尔喀提出领土要求。 注:1、首伐廓尔喀: 廓尔喀与后藏交界,贸易关系密切。乾隆帝五十三年,藏廓发生贸易纠纷,适逢六世班禅之弟沙玛尔巴正与其兄仲巴呼图克图发生内争,沙玛尔巴请求廓尔喀兵相助。于是,廓尔喀兵以“西藏运往之食盐掺土”等为借口,乘机进攻西藏。 六月,素尔巴尔达布率廓尔喀兵3000人,先后占领西藏南部边境之聂拉木、济咙宗(今西藏吉隆东南)、宗喀宗(今吉隆)等地,围攻协噶尔宗(今西藏定日)。七月,清军反击:命驻藏大臣雅满泰率驻藏绿营兵及驻达木厄鲁特蒙古兵,前往札什伦布(今西藏日喀则)慰问班禅,并与班禅之兄仲巴呼图克图部署沿边防御;命驻藏大臣庆麟主持前藏地区之防御;命四川总督李世杰、四川提督成德,抽调满、汉、藏兵4000余人,由成德统领,驰赴后藏,命尚在热河之成都将军鄂辉速返成都,至西藏统兵。为保证作战军队粮草,暂拨**、班禅库存,并于藏内买粮。乾隆帝并遣御前侍卫巴忠为钦差大臣,赴藏主持用兵。 但是,当清军日夜兼程,奔赴藏廓边境之时,**喇嘛、仲巴呼图克图和噶布伦班第达、庆麟、雅满泰等,已私下同廓尔喀议和,后得到巴忠、鄂辉、成德等赞同。五十四年初,藏廓签定协议,由西藏噶布伦每年向廓尔喀交纳元宝300锭,作为聂拉木、济咙宗、宗喀宗三地的赎金,廓尔喀退兵。此事,巴忠、雅满泰等隐瞒不上报。三月,鄂辉等率清军“收复”失地。因廓尔喀兵先已陆续撤回,故未遇任何抵抗。六月,清廷调整西藏之防务,加强札什伦布等地防兵,于宗喀宗、聂拉木、济咙宗等要地修砌卡碉。并调整与廓尔喀贸易之政策。清军此次出兵虽未交战,已耗费军饷百余万两白银。巴忠以有功之臣离藏回京。 2、成德(?1799)钮祜禄氏,满洲正红旗人。初入健锐营充前锋。从征准噶尔、叶尔羌、缅甸,俱有功。图形紫光阁,列前五十功臣。署四川提督。五十六年,廓尔喀侵后藏,上命成德成德督兵定藏自赎,予副都统衔,以领队大臣属将军许维调遣。廓尔喀乞降,师还,命成德以副都统衔充驻藏帮办大臣,寻命署杭州将军。仁宗即位,移署荆州将军。教匪起,成德偕总督惠龄攻贼宜都灌湾脑山,擒贼首张正谟。寻以纵贼窜逸,夺勇号。四年,致仕,卒。以曾孙女配宣宗为孝全皇后,追封三等承恩公,谥威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节 出了府门,许维余光注意到街角有一个人在朝自己打手势。定睛一看,这不是银雪吗?她不是留在京师怎么会来到了台湾?许维赶紧与杨廷理分道扬镳,直奔银雪处而去。 “少爷,终于又见到你了。”银雪激动地握着许维的手,那表情是真情外露,真真切切地思念着许维。 被银雪抓得不好意思了,许维把手给轻轻抽了出来,拖着银雪拐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内小声问道, “你怎么从京师来了?那么远的路看你赶得风尘仆仆的,一定没在客栈里多歇息!”许维对自己的这位贴身小婢女也很是关心。 “少爷。。。”没讲几句,银雪便呜咽地哭泣起来。 许维慌了神,赶紧拍着银雪的柔肩安慰道, “你怎么呢?见到少爷我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起来呀?” “言师爷本想通过飞鸽传书把信息传递给你,是我自己想要来服侍少爷的,便请缨前来台湾。这是急递,少爷您先看看吧。” 银雪从怀中掏出个包裹紧紧裹着的信件,递给许维。许维打开还留有银雪体温的淡淡余香的包裹,把信件拆开一阅,上面写了两件事: 湖广总督李侍尧与闽浙总督常青对调。帝以台湾事起仓猝,常青究系新任,恐未能料理欲如,而李侍尧久任封圻,能知事体轻重缓急,故有是命。又命常青于李侍尧抵任前仍主持调度剿捕一切事宜。 晋封十公主为固伦公主,寻命固伦额驸丰伸殷德服色与贝子同。帝谕:“兹公主已十三岁,朕之幼女,生质端庄,天性敏慧,温和笃厚,朕优爱之,本年又值吉礼,著加恩晋封为固伦公主。所有指婚一切应行礼仪,该部即查例遵照办理。” 许维稍微沉思了会,觉得换成李侍尧倒是对自己有些威胁,但这只是相对比常青而言,毕竟李侍尧也是个文官。顺****应该可以再打闹上一阵子,整盘棋还未到终了的时机,等阿桂来台湾便可倒戈一击了。正巧信上又写有和的讯息,又想着若换成和来台湾领兵,那自己就真反了满清,叫他活着来,死着回不可。 也难怪许维义愤填膺的,恨得牙根直痒。他和什么事都不做,靠着儿子还能与乾隆结为亲家,真是寻了个天大的靠山,往后贪污都有个皇帝亲家帮他顶缸,名正言顺了。哪像自己要这般颠簸流浪,为生存而打拼。一会反大清,一会反顺天,里外不是人。。。。。。 十公主,生母淳妃,生于乾隆四十年正月,是乾隆帝最小的子女。 清制,公主分固伦公主、和硕公主两等,皇女由中宫皇后所出者,封固伦公主,品级视亲王;由嫔妃所出者,封和硕公主,品级视郡王。十公主以淳妃所出而竟封固伦公主洵属特例,也难怪许维气愤。 正想着,银雪突然跪在许维面前,哽咽地说道, “少爷,我求你一件事! 许维赶忙握住她手,拉了起来,柔声道:“雪儿,你是我的好帮手,有什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见她脸颊上泪水不断流下,提起左手,用衣袖给她抹眼泪。 银雪说道:“少爷,这件事为难得很,可是我……我又不能不求你。” 许维郑重其事地对答复银雪道:“越是为难的事,我越会给你办到,甚么事,快说。” 银雪低声说道:“少爷,我……我要杀了刚才出来的那个官儿。” 许维疑惑地问道:“这官儿甚么地方得罪你了?” 银雪抽抽噎噎的道:“少爷,以前我们家也是官宦世家。我的爷爷在京师为官,做的是礼部侍郎。那个大胡子曾经穷途潦倒病卧于我家门口,是爷爷可怜他把他收留于府上的。 后来这恶人偷拿着爷爷写的一部诗集向顺天府告发,我们家便落难了。爷爷被斩,家产被抄,家人被赶出京师。后来我父亲更是被那大胡子硬逼着服下了鸦片,染上了毒瘾。呜。。。。。。” 许维登时省悟,那大胡子说的应该是柴大纪。也难怪在福建碰上银雪的时候就觉得她特有气质,原来是官宦之后。 许维问道:“你没认错人吗?” 银雪泪水又是扑簌簌的流下,呜咽道:“不……不会认错的。那****……他亲自带了顺天府的公差衙役来我家捉人,我年纪还小,不过他那凶恶的模样,我说甚么也不会忘记。” 要杀柴大纪绝不是今日。杀人最高境界便是借刀杀人,这样便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你闲话。这柴大纪居然敢设套让自己钻,早就不得好死。现在又有雪儿的冤屈,他一定要死的。 “雪儿,你这仇我一定会替你报的。你要相信我。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我离开台湾之前,我一定替你杀了这柴大纪。就算是老佛爷惹你了,我也能替你除了他。”许维讲起大话来有时真不打草稿,反正乾隆也不是他爹。 银雪相信许维,于是破啼为笑着答谢道, “多谢少爷了。” 许维与银雪一同回杨府后,就传来一个极度不好的消息:顺****顺天盟主大元帅林爽文作出一个令许维惊讶的决定,由无敌征北大元帅王作领军一万前往诸罗换防,接替参议军师大元帅许兴冕的部队。 据探子报,这是王作主动向林爽文提起的,起因皆是诸罗乃是府城赋税重地,刮地皮都能刮几层走,王作眼红许维。 许维脸黑得不成模样,若真那样,那自己带着五百兵马攻打诸罗城,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了,五万都嫌少! 许维在房内踱来踱去,寻思着解决之道。绝对不能让王作的兵马进入诸罗城,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自己不义气了。许维杀气顿生,转头吩咐银雪道, “雪儿,正巧你来到台湾了,我这里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办,交给其他人我还有点不放心。” “少爷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完成。” 银雪的功夫在整个正许堂内都能排得进前二十位,杀王作绝对不在话下,更可贵的是银雪心中想的只有自己,如此忠心的婢女实在难得。 从许维的嘴中吐出四个字,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杀掉王作。” 凡是阻碍自己前进道路的,不论是谁,都要一一清除。争霸天下,必须绝情。许维从来都不想对自己的敌人心慈手软,对敌人心软,那就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 王作在探明府城守军并无任何兵力上的变化后,占着与林爽文是同乡,吵着要去诸罗换防。诸罗是个金山,总不能被那姓许的如此轻松占据着,好歹自己也要分上一杯羹。王芬也在旁帮腔,毕竟那许维给二王的印象皆不太好。 林爽文本身就是个耳根软的男人,被多磨了几句后也就应允下来。王作大摇大摆地领着一万大军,直接从府城管辖地界穿越,直朝诸罗而去。 王作跨下那匹马乃是凤山县尉柳是非所有,高大威猛,通体泛白,据说是大宛马的后代,奔跑起来迅驰无比,深得王作的喜爱。此时的他正半眯着眼边哼着小曲边骑在马背上摇头晃脑着,好一副惬意的心情。 黑压压的一大片部队顺着小道行走着,在经过许维的一番整顿后,整个顺****兵员的素质大有提高,至少军纪会严谨许多,喧哗声基本全无。 由于四周都有人马护卫自己,王作并不担心自身的安全,戒备心薄弱。就在王作正骑着马行进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你就是王作?” 王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见到从小径旁的丛林里飞出一道黑影,来如风去如电,几个起落便来到王作身旁。 只听到王作惨叫一声后,他的头颅不易而飞,只剩个躯体还骑在马背上,那个黑影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消失。 也就在众将士回过神要抓捕刺客时,那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激起不少的尘土。断颈处井喷似的射出大量的鲜血,把附近的土地都染红了。 “抓刺客。抓刺客。。。”王作军乱成一团。若此时官兵有设伏,顺****一万兵马在劫难逃。 当许维拿着装呈有王作人头的锦盒欣赏之际,正巧杨廷理走了进来。他老远便见许维正把玩着一个锦盒,于是凑过来说道, “没想到许大人也有这般闲情逸志哦,不知在观赏何宝物,可否共观?” “我是怕吓坏了杨大人。如若有兴趣,杨大人不妨过来看看。” 杨廷理凑近了一看,这可把他给吓得脸色苍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冷汗直冒,手指着许维,语无伦次地说道, “许大人,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许维扬了扬手中的锦盒一本正经地答道, “杨大人,这颗人头乃是顺天五大逆贼之一,无敌平北大元帅王作之首级!如今呈与杨大人,这可是件不小的军功。” 杨廷理显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 “难怪据探子密报,经过和泽乡的过万贼兵突然折返回大里,原来这都是许大人的杰作。” 许维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这只是我为朝廷尽的一点心力而已。若能兵不刃血地除掉顺天五大贼寇,免台湾陷于兵火战乱之中,百姓福气也是朝廷之福也。”许维哪是那种希望天下太平之人,他巴不得天下大乱,自己才有机会揽权夺势。 “许大人,本来我还甚为你担心,怕你攻不下诸罗城。今日见到你的手段,不由心也安了。下官我就在府中设宴静候九衡兄的佳音了。” 许维可以看出这是杨廷理的真意,并不带丝毫虚伪之意,也感激地说道, “有清和兄的祝福,我必马到成功,一举光复诸罗城,到那时与清和兄你一同骑马并肩巡视诸罗城,威风威风。” 许维生怕夜长梦多,林爽文又另派人马前来诸罗,也就不等十日之数满了,急匆匆地来到总兵府,要了兵符便带兵直奔诸罗。 按照部署,所有见到过许维面目的顺****将官士兵已通通被秘密逮捕处决,人数为四十一名。余下的三千名顺****士兵愿归顺朝廷的皆被编入四旗军内,调往兔耳山驻防。不愿意的则分发银两遣散回家。 许维名为攻城,实为接收,他兵不血刃地领兵开进了诸罗城。 接到许维攻克顺天逆贼盘据的诸罗城,柴大纪与永福均大喜过望,立刻从府城赶往诸罗巡视。而收复诸罗的表章,当夜便以六百里加急向京师传递。至于许维是如何攻下诸罗城的,柴大纪及永福根本无心倾听。也只有杨廷理向许维询问个中情由,许维以暗通守城将领,策动其反戈为由,推搪过去。而反戈将领许维则不愿明说给杨廷理知晓。 官军收复诸罗,柴大纪在表章中铺陈战功,称此役‘生获伪护驾大将军廖东一名’及‘贼匪林志并番妇留娘等共八十二名,拿获伪军师侯辰一名。均已当场枭首示众,以儆效尤。实际上廖东不过是彰化县理番厅衙门的散役,而林志、侯辰并番妇云云实多系被误捕的良民。人头数也被柴大纪翻了一倍上去,为了凑足四十二颗人头,把关押于监牢中的囚犯,不管轻重皆全部斩首。 随后的数十日里,许维都在安排兔耳山的诸罗百姓回归家园并重新整顿诸罗政务,那是忙得焦头烂额,不知昼夜。至于顺****那边,许维早已安排好了个替身与林爽文周旋,免得他数十日不见自己起疑心。(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这日,许维刚要端起饭碗扒几口晚饭,就见银雪进来说道, “少爷,柴总兵及永福大人有请,他们已经在大堂等候着了。” 许维怒气顿生,把手中的碗猛的朝地上一砸,口中骂道, “******,还让不让我吃了!老子我累死累活的,忙得连口饭都没空去吃。这两个鸟人,倒是成日在城内粘花惹草,悠闲得很,真不是个东西。有功劳就抢,没功劳就躲,叫他们有事自个过来找我!” “少爷,您就别再生气了。这城中谁人不晓得是少爷您才是诸罗的大救星。他们二人是您的上司,得罪他们可不太好,还是去见见吧。” 许维瞧见银雪这几日来也是很辛苦,自己熬到半夜,她也陪到半夜,着实不忍心看她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于是宽慰她说道, “雪儿,你就别再为我担心了。我这就去见那两个不是东西的东西,看他们还有什么名堂要耍。” 许维在银雪的帮助下,穿戴好官帽,迈着官步来到了诸罗县衙的大堂上。 柴大纪与永福并排坐在大堂明镜高悬匾额下的按桌边,见到许维已到,永福率先起身走到许维身边,双手抱拳笑嘻嘻地说道, “恭喜许大人,贺喜许大人!” “喜从何来?”许维反问。 永福拿出道谕旨,递给许维并解释说道, “这是军机处转发来的老佛爷的谕旨,上面说许大人功勋卓著,着晋升为台湾府知府,并另加按察使衔,准单独具折奏事,并恩赏单眼花翎一支,白银一千两。来人,给许大人换官服!” 永福话音落下,自有衙役捧来早已准备妥当的官服、官帽、挂珠。许维也不客气,毕竟这是自己辛苦挣来的。 柴大纪等许维穿戴完毕后也离桌来到许维身旁,满脸赞赏的表情夸道, “许大人您真是朝廷栋梁之材,为平定台湾逆匪起事,立下汗马功劳,老佛爷真没看错你。这不,又要到你一显身手的时候了。” 许维早就料到这柴大纪及永福二人必有什么难办之事要让自己去做。依照自己的推测,应该是与福建陆路提督任承恩有关系。 额勒登保曾派人告知鹿仔港的情形,任承恩连续四日猛攻鹿仔港,却始终未能突破防线,反而损兵折将在海滩上留下了数百具尸首。由于迟迟不能攻克鹿仔港,又受到乾隆的再三催促,任承恩只能向柴大纪求救。 而林贺武的慰安团已经顺利地从另一海道悄然拐进了鹿仔港,并展开了第一次的慰安行动,让所有的天红旗将士都高呼万岁。也难为士兵们,都几个月没沾女色,这下可以玩玩东洋风味的女子,着实开心,整个鹿仔港都陷入疯狂的状态。 许维寻思着既然这慰安团已经抵达,那就把鹿仔港让给任承恩也行,反正自己到时再想办法把鹿仔港的管辖权重新取回来便是。 “是不是要我领兵攻打鹿仔港?” 永福笑眯眯地望着许维很是满意地答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依下官看来,许大人踌躇满志,这攻克鹿仔港已然是成竹在胸了。柴总兵,我们就一起去华天楼庆贺一番,这顿酒席我请了,一来为许大人荣升知府,二为光复鹿仔港,这双喜临门再怎么着也得乐上一下。许大人,你看如何?” 许维对这鸿门宴倒并不惧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今世道谁怕谁?还不是乌龟怕铁锤。他只关心这一次柴大纪准备让自己领多少的兵前往鹿仔港。 “柴总兵,此次我又能率多少兵马前往攻打鹿仔港?” 柴大纪装腔作势了好一阵,数了数手指头,带着刁难的意思说道, “我记得上次许大人攻打诸罗城时,只带五百兵马,那时候守军是六千,这比例应是一比十二吧。推算到鹿仔港,他们守军是三千,我看凭许大人的能耐,带上二百五十名士兵绰绰有余了。” 二百五?你******当我是傻瓜呀,你才是二百五。许维听到这吉利的数字后,肺都快气炸了。不过表面还是装出恭顺的样子,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差事。 当酒席散去许维离开之际,柴大纪与永福咬起耳朵来, “我说福大人,你看这许维是不是运气也忒好了点吧?凭五百的人能打下六千守军的诸罗城,二百五十人能攻下鹿仔港!就算是诸葛亮再生,也怕没他这能耐呀。” 永福堆出个神机妙算的神情答道, “柴大人,你这就不懂了。他姓许的既然这么有能耐,那我们还着什么急,管他是不是与逆贼有所牵连。凡事都由姓许的出面,能擒住林爽文是我们的功劳,擒不住也是他的过错,最不济台湾局势大坏时再由朝廷派援兵前来,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福大人真是高呀!柴某佩服了。来,叫两个来春院的妞儿进来作陪。”柴大纪高声呼唤着管家。 柴大纪与永福在一起相商,岂能瞒得过许维。没出片刻功夫,才走到楼下的许维便知晓了二人的谈话内容,他冷哼了一声,心想, 老子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你们两个倒好,坐享其成,美死你们。 对于今后一段的打算,许维已有腹案。是时候要教训教训这柴大纪及永福二人了。一拿下鹿仔港,自己必须装重病装上一段时间,而后潜回顺****,指挥他们攻击官兵,要压一压最近因为自己指挥的几场胜利而气焰嚣张起来的清兵士气。 乾隆五十二年二月初一,柴大纪接到前方急报,台湾知府许维统帅二百五十名士兵进攻鹿仔港。经过艰苦攻坚,终于攻克鹿仔港,击毙守将林半根。而许维本人身先士卒,却身负重伤,被敌矛所创,紧急运回了诸罗卫府。 接到急报后柴大纪立刻派人星夜召来永福,焦急地问道, “福大人,您看这可如何是好?正在紧要关头,那许维却身负重伤。而老佛爷可是催得急呀,若我们不在一个月内收复凤山,恐怕吃罪不起呀。” 永福老奸俱滑,他有点怀疑许维是装出来的,向柴大纪提议道, “柴大人,这许维怎么就这么正好地在军机处谕旨抵达后的第三天就身负重伤呢?我觉得这里有鬼,不大对劲。” “那不如借此机会去探视一下姓许的,看他是真伤还是假伤!” “我正有此意!” 许维也预料到永福可能会怀疑到自己,便学那魏国的司马懿装病蒙骗二人,他唤过银雪道, “雪儿呀,有没有方法把我弄得难看一点,我要让人以为我伤重得起不了身来!最好弄得我的伤口像有血水渗出来的样子,若身子也发着烧就更精采了。” 银雪忍不住掩偷笑着说道, “少爷,您这又是何苦呀。都同朝为官,骗来骗去的!” “你可不晓得,那些官可是吸老百姓骨髓的贪官,何况还有个是你家的大仇人,不骗那怎么成!” 银雪联想到柴大纪这个人,顿时严肃起来,答道, “少爷,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让你装得像个半死之人,没有我扶你还起不来。” 银雪坐在床沿,仔细地帮许维的脸颊打上灰白色的粉底,随后又从厨房内弄来一大堆的瓶子,倒在一个陶器中调来调去,最后倒入一个小袋子里,放在许维的被褥内。 天尚未亮,柴大纪与永福二人便一同来到卫府探视。卧室内光线昏暗,当他们见到刚烫得额头火热、脸色难看有若死鱼般的许维时,都吓了一跳,有点相信许维受伤的事实了。 永福假惺惺地安慰道:“许大人!他们都说你伤得并非太重,怎么会这样子呢。你可要好好静养上数月。你若身体垮了,这逆贼还怎么剿!” 许维装出沙哑的声音说道, “多谢二位大人关心,下官不胜感激。我只是因受风寒所侵,又兼失血过多,只要躺几天便没事了。噢!”心中痛骂永福及柴大纪,也不会客气地说上几句帮忙叫几个大夫之类的话!根本就巴不得自己早死。最后那声自然是故意装出来的痛哼,还让柴大纪及永福二人看到他被子滑下来后露出“血水渗出”的肩胁伤口。 柴、永二人走后,许维略感疲倦逐渐睡了过去。迷糊间,隐隐感到其门若市,不住有人来探望他,似乎有杨廷理,还有诸罗县里的大小官吏。银雪自然在旁鼓其如簧之舌,把他的伤势夸大渲染。其实不用她赘言,只是弥漫房内的伤药气味和“不住渗出血水的”的伤口,已是最强有力的说明了。 正午时分,许维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后门附近,身上哪有一丝的病态。翻身跃上马背后,加了一鞭便从南门急驰而出。南门守将是正许堂的人,自然是通行无阻。为怕麻烦,许维特意把银雪留在府中应付他人。 “许堂主,你总算肯开口说话了。前几日连你也闭口不发一言,急得我六神无主呀。”林爽文一时心急,称呼起许维在天地会里的职位来。 “许堂主,你可要给我兄弟报仇呀。”王芬哭丧着脸说道。顺****里也唯有许维的部队保持得比较完整,其他将领多多少少都被清兵打击得士气低落,丧失战斗的信心。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诸罗城一丢,反而让我们找到更大的围奸清兵的机会。” “许堂主你不会是故意放弃诸罗吧?”林爽文疑惑地问。 “正是故意而为之。”许维理直气壮地答道。 “为何要弃守诸罗?”王芬不解。其他顺****的将领也都以同样的表情盯着许维,想知道答案。 许维娓娓而谈, “其实现在的诸罗城已不再是往日的诸罗,城中富户们都纷纷逃离家园,我们根本收不到多少税金,想依靠诸罗来支撑整个顺****的经济不大现实。 相反因为它更接近府城,更容易受到清兵的攻击。而诸罗身后的鹿仔港又已被清兵攻克,极易造成两面受攻的局面,早弃总比晚弃好。 我觉得主动弃守诸罗城,更会滋长清兵骄傲的气焰。到那时我们只要好好打上一战,便可让抵达台湾的鞑子援兵,士气重新陷入低谷。” 林爽文询问道, “那许堂主准备怎样行动?” 许维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准备引清兵出府城,而后战略性地放弃凤山县,等清兵骄懈之后再反攻夺回。” “你怎么引清兵出城?那柴大纪胆小怕死,焉能轻易出兵攻打凤山县?”身居顺天朝天丞相的刘怀清反问。 “刘丞相,你有所不知。这鞑子皇帝已经谕令柴大纪必须主动出击,夺回凤山、诸罗等地!就算姓柴的不想,可他也扭不过鞑子皇帝的一句话。” “我看许元帅的意见可行,诸位看如何呢?”林爽文恢复了镇定。 “我等皆认为许元帅之意可行,还请皇上定夺。” 由于有许维这个非常优秀的内奸,故清兵的一举一动皆在顺****的监控之下。(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11 乾隆五十二年二月初七,抵台不久的福建陆路提督黄仕简秘密调派海坛镇总兵郝壮猷率精兵四千走山道直扑凤山。郝壮猷前脚刚离开府城,这边的许维就开始强制凤山百姓撤离家园,准备留下一座空城给清兵。当然,在城内的秘密地点里埋伏下不少的精锐部队,预备着反攻时当奇兵用。 但令许维气愤的是,那郝壮猷实在丢脸,居然离凤山不远处便安营扎寨,止步不前了,一丝进攻的**都没有,直打算熬过一段时日便撤回府城。如若真那样,摆个空城计也无用。目前的局面很搞笑,顺****想送凤山城给满清,而满清则又只打算虚还一枪打道回府。。。 “大人,您吩咐的人马都已备齐。”一名天白营的甲领向他禀报。 许维中断思路一瞅,是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少年将领王得禄,于是亲热地问道, “得禄,你那兄弟化成在干什么?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平日你们两个可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哦!” “化成兄弟他在组织百姓撤离,正忙得不可开交。” “那件事我不是已交由赛冲阿亲自办理了吗?” “赛冲阿大人他对化成极为赏识,故让他独自一人办理组织富户离乡的事情。” “你们两兄弟好好做,只要有我在,必有你们发达的一日。”听完解释许维毫不吝啬承诺。 王得禄及陈化成两兄弟皆是许维在巡阅兵营时意外发现的将才,他们虽然年纪尚轻,才十一、二岁,可都即有胆识又有勇气。那日自己独行郊外遭遇劫匪,若不是此二人挺身而出把自己从贼匪刀下抢出,恐怕已是见不到凤山的太阳了。再细细询问,才晓得二人早就投入台湾四营军内效力,许维赶忙收入帐下加以提拔培养,眼下人才难求! 王得禄为人粗中有细,别看外表傻乎乎的,实际做事极为小心。而陈化成则是个智将型,遇事总要详思细考,绝不做无把握的事。二人都很年轻,为了躲避仇家而跑到台湾来谋生。只要调理得当,不出二十年,必是国家的栋梁之材。 王得禄及陈化成二人,后来果然不负许维所望,他们在道光年间的鸦片战争中都表现出了大无畏的气质。陈化成在吴淞口炮台指挥部属与英军展开激战,直至最后一弹,为国捐躯。王得禄领军坚守澎湖七昼夜,让英人知难而退。。。 许维带着王得禄及一百名士兵直扑凤山首富周正意府。在准备撤离凤山县城时,许维早已让锦衣卫把凤山富户的底都摸了个遍。这凤山的富户着实不在少数,身家在百万两以上的就有三个,五十万两以上的更是多达十六个,而这位周正意以航运发家,坐拥二百四十六万两的家财,堪称台湾首富也不为过。庄大田与他们有约定,每月这些富户提供一定的军饷给他,而他保证凤山县的顺****士兵不去骚扰他们。最关键之处是,这周正意与郝壮猷是表兄弟关系,也只有通过他才能引得这郝壮猷来夺取凤山县。 “大人,是否派人上前去叫门?”王得禄向带着青铜面具的许维请示。 许维冷眼撇了下那周府金字匾额,手指了指大门发话道, “用不着这么客气,把他这大门给拆了。反正都要随军撤退,绝不能让这姓周的给清兵留下以资军用的东西。”此刻的许维防范工作早已做足,也不怕那姓周的认出自己,日后找自己麻烦。 身后一百名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周府大门,只一盏茶功夫,这周府紧闭的大门便轰然而倒,带起大堆的土尘。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啥?这可是私人宅院,还有没王法了?”周府管家见到顺****的士兵涌了进来,不由着急地带着数十个家丁拿着长棍在堵截。 王得禄也早已带上了面具,他恶狠狠地冲周府管家喝斥道, “在这凤山城,我们卫大元帅的话就是王法。你要是再敢唆,老子非把你给五马分尸了不可。” 周府管家被王得禄一吓,吓得不敢再多吭声了。顺****自从攻占了凤山县后,夺了不少富户的家产,并把土地重新分划给贫民耕种,很受农民的拥戴。自家老爷虽然捐了了道台,可清朝的官在这顺****眼中还顶不上农民的一陀屎。 “原来是许大元帅驾到,周某有失远迎了。来,大堂内坐。”面圆眼小的周正意踱步而出,以生意人固有的势利眼光多描了几下许维。 “我与庄大元帅也有过几分交情,庄大元帅不是说我周某人只要规矩做生意,不与清廷来往便不来打搅在下,可今日这又是哪门子的事!”周正意一边热情地抓着许维的手一边道着不满。 “是吗?原来庄大元帅与你有过约定,这我可不大晓得。不过不知者不罪也。既然如此,我看这样,我也与你来个约定,怎么样?”许维哪肯让庄大田独占鳌头,最起码自己也得分一杯羹,总不能肥水都让他给吞了。 周正意眼眨了眨,心中顿时盘算起来:看来若是不给眼前这位顺****的大元帅一点好处,他是不肯放过自己的了。听说目前顺****准备撤离凤山县,并要把所有的富户都押送往大里安置。若能走通这位握有实权的大元帅,说不准便有机会逃离凤山县。 周正意不是不想逃,而是自凤山被攻陷之后便被变相地软禁于家中,进出不得。 “卫大元帅,您看我提供1万两白银犒赏三军如何?”周正意报了个数字出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许维不放,等着他的答话。 “一万两?未免太少了点吧。”许维胃口极好。 “那大元帅的意思是?” “二十万两应该可以与你谈谈!”许维若无其事地答了一句。 “二十万两?”周正意吓了一大跳。 “不是吧,大元帅,这二十万两数目巨大,你叫我如何能立刻拿得出?”周正意开始揣摩许维话外之音。 生意人都很懂得花钱,这二十万两丢给姓许的,自己就有可能逃出凤山县,逃出之后自然还能再杀个回马枪,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最关键的还是要弄清这位许大元帅的意图所在。 “其实这是个双赢的买卖,周大老板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得了这二十万两便可远走高飞,逃离这台湾是非之地;而周大老板则可成功地从凤山县逃至府城,脱离顺****的控制,生意又能重新开始,何乐而不为?” 见周正意一副优柔寡断的样子,许维立刻又下了剂猛药给他: “周老板,这可是一次难得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你应该知道,我们顺****马上准备弃守凤山县,并要把县里的所有百姓及富户都转移到大里。若真到那里,你就算再有万兆家产,我拿了也无用处了。” 周正意听着听着,心急地问道, “果真要举城迁移吗?” “我骗你也没啥好处,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城里发生的一举一动才是。这满大街的士兵都在动员百姓,这可不是唬弄人的。” 周正意当然清楚郝壮猷已经领兵到了离凤山仅十余里远的枣庄,因为害怕顺****设伏迟迟不敢进兵。现在得到这姓许的准确消息,发封信便可让郝壮猷夺个头功,到那时自己也沾光,又何愁钱赚不回来呢! “如果真如许元帅所言,那这区区二十万两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但既然许元帅已有脱离顺****之心,何不如由我做个中间人,引领元帅归复朝廷呢!那样总比现在要来得好,起码能博得一官半职,不在担心受怕。”周正意不愧是生意人,还真会打算盘。 许维晒然一笑,这姓周的真可爱。我要归复朝廷哪还用得着你! “这就不劳烦周大老板了,对于往后的日子我自有打算,你只要在今夜随我的人到某一静僻处等候我朝大军撤离后再出来就行了,其他就勿需你多管了。” 周正意见说服不得许维,也只能息了那念头,召唤过管家取来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递给许维。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大元帅,你为何要戴着面具,是怕朝廷日后追查你吗?我看你的部下许多将官也都戴着,实在是奇怪得很,这简直就是一支青铜面具大军嘛。” 许维笑笑说道, “你也别好奇心太重了,还是做好你自己的事,赶紧去收拾一下行装准备晚上出发。” 许维从周正意府出来,马上就指示身旁的王得禄道, “得禄,剩余富户就全交与你了。好歹一户也得要上二三万,去办吧。这些富户千万可别被庄大田给抢走了。钱弄到手马上就把他们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日后凤山复兴可全靠他们了。” 在许维全盘操纵之下,周正意顺利地向郝壮猷递出了消息,而顺****的军队也极其配合地把凤山县拱手相让给清兵。凤山一役,许维里外赚足了四十万两白银,真是大发战争财。 郝壮猷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夺得凤山县,可谓得意忘形。他星夜派人向黄仕简报捷,而黄仕简接报后欣喜若狂,立刻向朝廷驰报所谓的凤山大捷,水份掺了不少,云毙敌三千,俘一百四十人。 这所谓的捷报,许维在诸罗府中看之后不由直摇头,台湾吏治**至此,明明是取空城而胜却非要粉饰成杀敌过万的激烈场面,已是无话可说。 新至府城的闽浙总督常青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官员,他对黄仕简的奏折连核对都不做,便直接在上面签署了大名,联名呈与乾隆帝。 许维由于有单独上折权,他自然不会与黄、任、常等三人站在同一立场上,随之也上了封折,密呈凤山一战的真实情况。 许维现在要等的是乾隆帝嘉许郝壮猷的谕旨,只要它一抵达台湾,自己便要重新对凤山发动反攻。一旦夺回凤山就要重新部署围二困府城及诸罗的行动,这将是对乾隆的莫大讽刺,也能让乾隆彻底起用自己这位能将以近水解近火。 “大人,大人,军机处转发的谕旨已经到达。”银雪跑了进来说道。 “真的吗?”许维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的,你看这是谕旨抄件。” 许维接过一看,果真。乾隆帝对收复凤山及诸罗城非常高兴,虽然此次战役有水份,可还是对台湾各级官吏均记档一次,晋升一级,并指示要趁胜追击直逼大里,生擒林爽文等贼。 “马上去叫额勒登保、赛冲阿、德愣泰他们几个过来。” 很快三将便齐聚于许维的书房内,许维兴奋地拿起置于长桌旁的细棍,指着挂于墙上的台湾地舆图中的凤山县,部署说道, “三日内由赛冲阿带领带领天白营夺回凤山县,击溃郝壮猷部,切断南部清兵对府城的增援。” 随后细棍又指向了画着红圈圈的诸罗城,说道, “五日内额勒登保及德愣泰的天红营、天蓝营必须把部署于诸罗城周围的徐鼎士部击溃,重新围困诸罗城,切断北部对府城的增援。 我则亲率天黄营及顺天本部兵马配合林爽文及庄大田部二次围击台湾府城。” “末将遵命!”德愣泰等三人同时大声喊道。 注:1、大清律第十四卷军政计二十一条之主将固守章:守将失城寨者斩。不但武将失防要处斩,上至总督、巡抚、下至州县主官,失防都有被处死的危险。因为清代的总督巡抚虽是文臣,却都兼任军职(总督例兼兵部尚书衔,巡抚例兼兵部侍郎衔),统有标兵(督标、抚标),对防地的军事负有全责;而知府以下文员,虽无兵责,却有守土之任,城破一样也要受到军律的惩处。 而战死或者殉节的将吏,其家属子孙会受到朝廷的从优抚恤,其本人也将获得很高的身后殊荣;一旦其失防逃跑,不但要明正典刑,不免于一死,而且家属子孙都要受到牵连,夺恤斥革,乃至千夫所指。不但如此,由于理学的浓厚影响,上至朝廷,下至市井,社会舆论无不推崇节义而鄙薄弃逃,种种因素决定了,清代的城守主官在敌人破城时,生不如死,只有一死。 这项军制对于主官要求十分严格,如督抚之于省城、镇将之于汛地、州县官之于属城、八旗都统之于驻防城,因此我们在历史记载中往往看到,在这些情况下,上述官员多数都战死、或自杀于阵地、或朝服坐于公堂大骂等死,很少因战败逃生或被俘求生,像鸦片战争中厦门之战的金门镇总兵江继芸,兵败重伤,仍爬出工事投海;太平天国时安徽巡抚蒋文庆服毒不死,本已逃脱,仍挣扎投池自尽,而失地被俘的责任将吏则几乎都被处死,如副将李金被李秀成俘获,并未投降,获释后被就地正法;狼山镇总兵王鹏飞弃守防地,被斩;商丘知县宋锡庆在太平军到来时借故逃去,清廷下令缉捕,并严令俟捕得即于执获所在就地正法。 所以有清以来,虽然吏治渐趋败坏,文官聚敛搜刮,武臣吃空额自肥等,都是时人并不讳言的公开的弊端,但如官声素清的江忠源、王有龄和名望卓著的关天培、裕谦,声名不佳的裕禄、经济问题尚未查清的陈枚、素以酷吏著称的海龄这样的素质不同、背景不同、贤愚不同的大小文武官员们,在大难临头时一反常态地纷纷自杀殉职也可理解了! 2、庄大田:大田,平和人,随父渡台,寄籍诸罗。父没,迁凤山竹仔港庄,尽力农功,拥资厚,乡里有急,辄周恤之,以是义侠闻南路。既入天地会,与爽文通书讯,称莫逆。及爽文起事,大田族弟大韭、大麦号召庄人,推大田为首,宰牛歃血,至者二十有余人,庄锡舍、王阮郭、简天德、许光来、李惠亦各以众至。大田出资造军器,树大旗,自称南路辅国大元帅,或曰定南将军,或曰开南将军。数日之间,众至数千,遂席卷台湾南部,与林爽文遥相呼应。 3、日本国名字的由来:最早对日本有确切记载的历史著作是东汉史学家班固写的《汉书》。该书《地理志.燕地》成日本列岛为“倭”,当时日本列岛的人接受了这一称呼。 公元6世纪,倭国开始大力吸收中国的先进技术、文化,从而使其政治,经济迅速发展,国力渐强。倭国国王逐对“倭”的称号感到不满,并自认为居于国之东,乃日出之处,便逐渐用“日”字代国名。据《隋书.倭国传》记载:公元607前倭国派遣小野妹子使隋,国书上写着:“日出出天子致书日没处天子”,由过去自称倭王改为称“日出处天子”。 公元645年(大化元年)日本孝德天皇即位,通过大化革新,完成了日本全境的统一,将国名正式定为日本国。 倭更名为日本。《新唐书.日本传》中有记载:咸亨元年(670年),倭国遣使入唐,此时倭国已“稍习夏言,恶倭名,更号日本。使者自言,因近日出,以为名。”可见,日本得名与日出有关系,至少在公元670年已改用现在的国名。 4、杨廷理,字清和,号半缘,又号更生,柳州人。乾隆丁酉拔贡,历官福建台澎兵备道,罢,复起建宁知府。有《知还书屋诗钞》。乾隆、嘉庆年间曾三次出任台湾知府,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开发台湾东北部的噶玛兰(今台湾宜兰),并完成噶玛兰厅的设置。 5、《大清会典》载固伦额驸服色与贝子同,但一切穿戴未详细开载。经查询,孝贤皇后所出之女固伦和敬公主之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未袭王爵以前,及缘事革去王爵以后,皆系戴红宝石帽顶、三眼花翎、金黄带、紫缰,服色与贝子同。乾隆帝遂命固伦额驸即照此例。 6、王得禄:字百遒,号玉峰。生於乾隆卅五年庚寅(西元一七七○年),卒於道光二十一年辛丑(西元一八四一年)十二月,享年七十二岁。乾隆五十一年冬,林爽文起事,陷诸罗,得禄走府城乞师,遂募义勇五百以待。五十二年十一月,复诸罗,从战有功。 后任澎湖水师副将、南澳镇总兵、浙江提督,以擒闽海巨盗蔡牵功封二等子爵。二十一年,英人之役,驻防澎湖。十二月,薨于防次,年七十有二。追赠伯爵,加太子太师衔,谥果毅,赐祭。 7、陈化成:(1776-1844)清朝将领。字业章,号莲峰,福建同安人人。行伍出身。曾任金门镇总兵、福建水师提督。平日善抚士卒,甚得军心。1840年,调任江南提督。鸦片战争爆发后,率部防守吴凇口,积极备战,筑垒二十余座。1842年6月10日,英国舰队进攻吴凇口,乃率参将周世荣扼守西炮台。13日,亲自挥旗督战,燃炮杀敌,击伤英舰数艘,致敌不敢进。时两江总督牛鉴从宝山脱逃,致东炮台失陷,英军遂登陆抄袭西炮台,他率孤军血战,中弹七处,血透征袍,仍奋勇搏斗,与守备韦印福、千总钱金玉等官兵英勇殉难。(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九章:小人之心古有之,大将气度平台湾 昔岁逢太平,山林二十年。泉源在庭户,洞壑当门前。 井税有长期,日晏犹得眠。忽然遭世变,数岁亲戎旃。 今来典斯郡,山夷又纷然。城小贼不屠,人贫伤可怜。 是以陷邻境,此州独见全。使臣将王命,岂不如贼焉? 令彼征敛者,迫之如火煎。谁能绝人命,以作时世贤! 思欲委符节,引竿自刺船。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 ---《贼退示官吏》元结 京师和府内,和召来和琳及苏凌阿、吴省钦、吴省兰、程立文等几个心腹密谈。 “诸位,老佛爷今日在朝堂上亲自点将,决定由本相领军平叛台湾顺天逆匪,尔等可有何意见?”和对于是否前往台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和琳年轻气盛,闻言随即喜笑颜开地恭喜和道, “大哥,这是老佛爷特意给您的恩典,我们可不能轻易就给放过了。如果打赢这仗,最起码在军中能安插上我们自己的人手。免得这行军打仗的事都由阿桂、福长安两人包办了。” “是啊是啊,我看这次平叛是该轮到和中堂出马的时候了。光靠吃饷银都能发上一大笔,怎能让这些油水白白落入他人腰包呢?” 苏凌阿现在是户部尚书,空守着国库而不能用,实在有些干着急。若能由和带兵打战,那自己捞起银子来更方便些,所以性急地出声附和。 “和中堂,这常青也算是您的半个门生,以他对台湾熟悉的程度为您作马前驱,想来这平叛还不是手到擒来!”吴省钦也看好此次东渡台湾征剿逆匪。 “省兰,你觉得如何?”和出言询问。 “老佛爷本意是想由福长安领军出征,毕竟这福长安乃是皇亲贵胄,深得老佛爷的宠信。可现实是那福长安远在陕甘处理军务,无法即刻抽身返回京师。若真由他挂帅,必将耗费时日而贻误军机。”吴省兰不慌不忙地小酌了口茶,又继续说道, “和中堂您本也是一大人选,只是老佛爷因和相在处理苏四十三叛乱时的表现,有些犹豫不决。 学生在想,皇上本就不属意于中堂大人,这战若是打胜了则无话可说;可一旦失败,和相难保不成为诸臣的攻击对象,皇上发泄怒气的目标,所要承受的风险可是极大。我不赞同和相出征台湾。”吴省兰把自己的考虑全盘托出。 和对于自己早上一时的冲动而接下这一烫手山芋本就有些后悔,听到吴省兰这么一说,更是正中下怀。 作为师爷的程立文,最会察言观色,他已经看出和不想淌这浑水,于是也说道, “东翁,我也认同省兰兄的观点。” “哦?怎么说!” 由于和府负责各地情报收集皆由程立文掌控,所以他对天下大事更为了如指掌,说出的话也更有说服力: “据线报,台湾顺天逆匪能有今日之大局面,许维要负很大的责任。种种迹象表明,但凡官军失败的战役,似乎总有许维搅和其中。我怀疑顺****的参议军师大元帅许兴冕便是许维本人。” “有确凿证据吗?”和听到能扳倒许维的消息就急切地问。 “要有的话,不需东翁过问,我都会主动汇报的。那许维行事滴水不漏,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拿不到任何有关许兴冕即是许维的铁证。顺天内部也有我们的探子,只是凡与许维搭上线的人,不出三四个月总会无端暴毙,实在难以收集任何证据。 所以我也赞同省兰兄的提议,最好能辞掉此一差事。 东翁,您想想,有那许维在旁捣乱,您怎么可能顺利地剿灭顺天逆匪呢!若真去了台湾,能保存一条小命回到京师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别提损兵折将。” “我们不能把那许维给调回内陆吗?”苏凌阿不服气地问。 程立文冷哼了几声,斜了眼上了岁数的苏凌阿,口气不敬地反问道, “现在台湾战事吃紧,而这许维又是台湾唯一能文能武的将领,你说老佛爷肯让我们和相把他给调回来吗? 我敢断言,东翁若去台湾,那台湾必将是东翁的葬身之处。” “程立文,你简直是在危言耸听,恐吓我大哥!”和琳不满程立文这番话,自家大哥可谓权倾朝野,岂能会命丧台湾?于是立刻变下脸来加以训斥。 “和琳,不许对程先生无礼。程先生这一席话说得确实极有道理。 自常青及参赞恒瑞、蓝元枚陆续东渡以来,顺天贼匪就日聚日众,渐知攻守。 北路林爽文军进围诸罗,五月底克取诸罗通海口笨港,府城与诸罗、鹿仔港之间水陆联系完全被切断,官军陷入南北各自为战的局面。至六月上旬,林爽文最后完成对诸罗的包围,柴大纪困守孤城,岌岌可危。 南路庄大田军收复凤山后,与林爽文南北呼应夹攻常青所驻府城,六月上旬还乘雨直扑常青大营,以致常青奏称,‘亲历行阵,目击贼势蔓延,曾调兵力尚觉不敷进剿’的话语。 这些若无许维在其中运作、背地里指挥,我就不信单凭那些赤脚百姓就能够击败过万的台湾驻军,还那么的有策略性?”和可没白做这军机大臣,至少对于台湾方面战况还是相当了解,有着自己一番的见解。 “可许维如此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吴省钦不大明白。 “什么好处?哼哼,他是想凭战功东山再起。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千年不变的定理。”和也很能了解许维的心思,二人不愧是生死冤家,互相知根知底。 “那大哥你是打算辞去此一差事?”和琳问。 “我正有此意。” “皇上可是会怪罪于你的。”和琳担忧地说。 “这点请放心,我有祖传的秘药,可使和相手脚出现诸多不便,包管御医看不出端倪来。”程立文得意洋洋地跳了出来。 “我看就照程先生说的办吧,让福长安去台湾办差,我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再说那阿桂居然也上折子说什么为国举荐福长安,他难道不晓得福长安根本是个纨绔子弟,只知收刮民脂民膏!此人连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若是福长安兵败台湾,我看他那张老脸往哪搁!”和通过********高树春的关系,已经先一步看到了阿桂的覆奏,对阿桂鼎力举荐福长安而不是自己深感不满。(未完待续,) 第二节 奉旨安南和谈正使,礼部尚书德,刻着这两行字的数十面大旗缓慢向昆明府城靠近,护卫亲兵大老远便拉开嗓门大喊, “钦差大人到,闲杂人等回避。”那威风大锣更是敲得震天响,数十骑的护卫早已是绝尘而去,执行开路的任务,一顶六人抬绿呢大轿晃晃悠悠地在众人围绕下缓慢前行着。 轿内的德保半眯着眼身子随着轿子的摇晃有节奏地摆动着,思绪也在飞快地转动着。拥有高贵的满洲八大姓之一的索绰络氏,又是满洲正白旗副都统的德保,虽年近六旬,白发不少,可脑袋瓜子却没随着时间而退化。 皇上的意思就是要体面地与安南谈成和议,又不能太丢了朝廷的颜面。这差事怎说都比较让人心烦。安南一战朝廷先胜后败,先不说损兵折将,那供应大军的数十万粮草都被烧个精光,想再开战都有心无力,兼且安南人又不都是蠢材,到时岂能再以朝廷的意思为基本来和谈!漫天要挟那是必然的。换谁来做主谈使都好过不得。 本来没自己什么事来着,怨只怨那福长安,啥时不好病,偏偏都到了镇南关开始发作。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听了和几句话就居然点了自己的将!今年运道差劲极了,看来从安南回来要去烧烧香求求佛了。 德保又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坐于轿内有些心烦气躁,便把眼睛微微睁开,撩起轿帘望外瞧了下,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懒散地随口问一直伺候在轿旁的管家张成道, “张成,快到昆明府了没?” “禀老爷,快到了,过了那定胜桥再走五里就到了,您还是再歇息一会吧。亲兵早已把我们的行程报给了广西巡抚富纲。料想他应该早已在昆明府城外候着。” 德保听完后又重新拉上了轿帘坐了回去,心事重重地双手盘握于胸前继续想着事。 和看上了自己的儿子英和,欲与自己结为亲家。自己岂能与之打成一片?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和现如今风光无限好,一旦皇帝老爷子西归,还不是落个一场空。光是和过亿的身家,足以让续任皇帝对之眼谗,再加上国库早已空虚,十有**会全数充公,结此种亲家不值。 除非两种可能发生,和才能免祸。一是乾隆皇长生不老,看老佛爷近年来老态横生,也就再熬个七八年的事情。 二是和扶持的阿哥登台。 德保身在朝廷,对于嗣君之人的选择极其谨慎。一旦在皇位争夺中选错主子,下场是极其可悲的。 乾隆帝共有十七子,乾隆帝的立递观念较之乃祖康熙更是有过之而无及也。 嫡长子永琏,生于雍正八年六月,在乾隆三年十月病死。嫡次子永琮,生于乾隆十一年,死于乾隆十二年十二月。 立嫡已无可能,立长又如何呢?皇长子永璜于乾隆十四年因事被切责郁郁而终。 皇三子永璋虽叙齿在前,有机会嗣位,可惜同样天命不济,于乾隆二十五年病死。、皇九、十子只两岁就夭折,未有命名。 在三四岁左右死去的还有纳喇氏的皇十三子永及永琰的亲哥哥皇十四子永璐。 除开早逝的八位皇子,在永琰前面还有六位继承者。 纳喇氏的皇十二子永因其母缘故,已退出皇位竞争。 最有希望的皇五子永琪,少时习骑射,熟国语,深得乾隆欢心,可也依旧躲不过劫难,于乾隆三十一年去世。 再看永琰几位兄长的情况,六阿哥永早在乾隆二十四年十二月便出继慎郡王允禧为嗣。四阿哥永则是在乾隆二十八年出继给履亲王允为嗣。 这样一来,有希望嗣位的仅剩八阿哥永璇,十一阿哥永,及十五阿哥永琰与他的亲弟弟永。 八阿哥永璇,虽说在乾隆四十四年已受封为仪郡王,可近几年却未受乾隆帝的青眯,出过任何一次皇差,真真正正成了个闲云野鹤,这就证明乾隆对这位皇八子的看法不好。 十一阿哥永书法一绝,却因在乾隆三十一年在永琰的扇子上题署‘兄龙泉’别号一事受到乾隆严厉斥责,要嗣承大位已无可能。 推来算去,也只有十五阿哥可能登基,就冲这点,德保才于乾隆五十一年彻底倒向十五阿哥的阵营。 五十三年始,朝廷局势风云突变。乾隆年纪渐大,对皇十女和孝固伦公主的欢喜之情与日俱增,和见其他阿哥已无望帝位,居然胆大妄为地想把自家的儿媳十公主给推上大清皇帝的宝座。眼下京城已经有人在造势说大清出个女皇帝也是不错,想那武则天乃一女流之辈,也把大唐治理得井井有条,更何况十公主如此聪慧之人。 和势力庞大,有他在推波助澜,再加上乾隆默不作声,还真让人感觉出一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味道。 满人并无汉人那种非得男子才能做皇帝的传统习俗,马背上的民族似乎对这点并不是都一致反对的。 为在皇位争夺战中力压和取得先机,一贯低调的永琰终于出手了,虽然之前与许维有了些隔阂,但还是派遣心腹德保前往广西,趁与安南和谈的时机拜会两广总督许维,以争取其中立态度。 肩负重任的德保心情沉重,皇位之争可谓是步步杀机,什么亲情骨肉,皆是虚幻。前车之鉴,雍正朝那场恶斗,着实让德保不禁身子抖了几抖。 雍正爷登位后大杀亲兄弟,八、九、十阿哥全被其圈毙,亲弟弟十四阿哥也被永禁于皇陵之中,想想都发毛。若是永琰争储失败,实在想不出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朝廷明令禁止阿哥们结交重臣,若有发现严惩不怠。但到了关键时刻,永琰似乎也有点按捺不住了。因为朱硅的关系,永琰自认与许维应站在同一战线之上,虽然已有数年未曾打过照面。 此次谈判,无论结果都是让后人垢病不止的,也惟有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办得圆满些,日后他自会帮自己让史官们摆平这一码事。 “老爷,已经到了定胜桥,您看是不是落轿了?” 被管家张成的声音给震醒,德保再次驱散脑海中的杂念,抖擞起精神来整了整官帽,大声喝问道, “广西富抚台已经来了吗?” “禀大人,不止富抚台,连许维许制台也来接您了。” “哦?许维许九衡?他居然也亲自来了,快快,落轿。” 定胜古桥乃是通往昆明府城东门的必经之地,明建文九年建,毁于明末战乱中。现如今这段桥于康熙十六年之后国力渐次充裕时由地方政府出钱重新修筑起来的,其间经数位封疆大吏的几度曲画精心修葺,不但旧貌尽复,更兼地处要津,便又兴隆起来。夹岸铺店堂肆栉比鳞次,高楼翘翅飞檐插天,煞是繁华热闹。今日桥前更是聚集了大批官员,而护卫的士兵更是多如牛毛,把周围五里挤个水泄不通。 富纲的巡抚衙门虽说就紧挨在东门边上,对于这位钦差大人,富纲可没放在眼里。 都是满洲人,他富纲可是显族瓜尔佳氏,岂是德保所能比的。再加上德保现在的靠山是十五阿哥,而和又与这位阿哥面和心不和,那自己就没必要去舔德保的热屁股。按着富纲的意思,也就是德保到了昆明府后略尽地主之宜应付一番了事,哪肯大张旗鼓地去迎接他。 可富纲再怎么瞧不起,也经不住许维亲自过府邀请,毕竟许维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而且前月自己被人威胁利诱不得插手粮草劫案,最大可能便是这位笑面虎两广总督许维乃幕后黑手,若是不应允他的意见,也不晓得会弄出什么名堂来。 富纲面色不太好看而许维则是一副好气色,笑眯眯地望着渐渐靠近的德保一行。与阮文惠的谈判已经结束,阮文惠同意割让六厂一带方圆20里给自己,凭空多了块封地实在是利好消息。 富纲与许维二人心情不一,德保哪里知晓这眼前二人的心态。 “德大人,您一路风尘辛苦!”富纲板着副脸不急不慢地冲刚落轿的德保说道。 而许维却是几步紧走,到德保面前紧握其略显冰凉的手笑吟吟道: “德大人看上去气色还好。我离京数载,倒也不觉得您变老。”说罢转脸冲富纲道:“德大人英风犹昔,实在是可喜呀。” “是啊。”富纲有气无力地答着。他德保好关我屁事!如不是碍着许维,富纲连应都懒得应。 “让许大人挂念了!”德保也是笑嘻嘻道,“你我二人也确实久未谋面了。谁人能料到许大人这官升得如此之块呀。想当年许大人与我同朝为官,隔三岔五的还碰上那么一面。我那时就在想呀,许大人年纪轻轻,一看就像个有福之人,说不准哪天就是我大清国的宰相。 你看我没说错吧,现如今许大人已是官居二品,封疆大吏了,管辖着两广,还领兵驰骋于安南战场之上,为我大清立下赫赫战功,入阁拜相那是指日可待的。往后我可要仰仗许大人了!” “德大人真是客气了。”许维呵呵直笑个不停。被人拍马屁毕竟心情差不到哪去。 “咳,咳。”富纲重重咳了几声,实在看不惯二人假惺惺的模样,朝心腹广西按察使梁红宾打了个眼色。梁红宾会意地恰到好处地出声说道, “二位大人,是不是移步前往德益楼再叙前缘?酒宴都已摆好,恐凉了不好办。” “是啊是啊,就请钦差大人与制台大人一同移步德益楼吧。”大批跟随富纲的广西官员一起帮腔说道。 许维眼扫了一圈身后的广西官员,别有韵味地说了一句道, “德大人,您看富抚台手底下这班官员,真是体贴入微呀,我们多谈会事就生怕酒菜凉了。广西的官员素质可不是一般的高,也罢,就如他们所愿。” 被许维冷言冷语地嘲讽了一下,后头的官员立马鸦雀无声,只剩富纲不合时宜地干笑两声道, “许大人,德大人,请。” 富纲在德益楼只待了不足半盏茶功夫就托辞走人,见顶头上司开溜,作陪的广西按察使梁红宾及布政使陈华也就无心恋战,步富纲的后尘匆匆借故离开。 广西三巨头一走,这底下一群见风使舵的官员们立刻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准备走人,不过总以家人生病为由占多数,以致许维只能淡然一笑地大声宣布道, “看来此时此地非好宴,致令诸公家眷都同时蒙受病难。若都是此类缘由,尽可先走,勿需报与本制台知晓。” 话音才落,呼拉,广西的官员们就如碰见洪荒猛兽般一哄而散,倾巢夺门而出,足令许维看了直摇头,看来现官不如现管啊!二品的总督实权真不如三品巡抚来得有威慑力。 “呵,许大人,这广西的官员倒是挺能与富抚台同进退,只不知会共富贵否?”德保半开玩笑地说着。 “共富贵我看可能性不太大,德大人,”许维回顾了下四周,好嘛,静悄悄的,就只剩自己与德保二人了。 “这样也好,就你我二人终于可以痛快畅饮一宿了。” 德保也觉得在如此环境下谈事情甚好,待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开后,略微清清嗓子道, “许大人,想当年你我二人一个在十五阿哥身边办差,一个在理藩院做事,闲暇之余可没少上那太白居饮酒啊。” “是啊是啊,想当年意气风发,何等潇洒。”许维边叹息着往事,边瞅着德保。 德保乃十五阿哥的人,此次出行必与京师风传十公主一事相关。关于京师的变化,许维有自己的情报渠道。 乾隆已是七十九岁高龄的老人,近几年精力大不如从前,许多无关紧要的政事皆付与军机大臣协理,而帝位继承者的问题也逐渐让不少有心人关注起来。 乾隆五十四年元月,乾隆帝以将届八旬万寿大庆,降旨晋封皇六子永为质亲王,皇十一子永为成亲王,皇十五子永琰为嘉亲王。 此举使得举朝文武百官开始猜测圣心,深敲其意,所得结论大致均为此几位受封亲王衔的阿哥有望登上皇位。 而舆论也使得深藏于几位阿哥心底中的窥夺皇位之意都被彻底拨弄出来,再敦厚无比的人在帝位的巨大诱惑下,恐怕都难以自持。 二月,质亲王、仪郡王、成亲王、嘉亲王的亲信纷纷悄然离京,寻求封疆大吏们的支持。虽然储位可能早已内定,可万一出现如雍正爷那种异军突起夺得皇位的情形也难说。 也就在同时间,京师开始风传出乾隆皇青眯十公主,想让爱女成为中国历史上的第二位则天女皇的消息,且有越传越凶之势,这足以让野心家们大跌眼界。 依许维自己的推断,这只是乾隆的障眼法,其目的不外乎替早已选定的皇太子扫清障碍。乾隆的帝王心术可谓已达炉火纯青之地步,该心狠时绝不手软,此时抛出个诱饵,绝对能收最大的效果。 京城的那些龙鬼蛇神早已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却不知乾隆这屠刀一但举起,一场可怕的血雨腥风那是免不了的,也不晓得京师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在接到德保奉旨出京直奔广西的消息后,许维猜出嘉亲王准备拉拢自己。许维自个明白与嘉亲王的关系,从最原先的亲密转而到现在的平淡,也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妥,毕竟也曾相识一场,虽有小小误会,但还不至于让嘉亲王登基后痛下杀手。 许维深知永琰的为人,为仁君可矣,只决断力不足,绝不会如雍正爷般冷酷无情,残杀大臣。现在是跟十五阿哥讨价还价的时候,不能先落了气势,该捞足的本钱要捞到手里。 “许大人还正年轻,哪来那么多的想当年。老夫我想想当年倒是应当。”德保顺着许维的话说着。 “我可不年轻了哦,德大人!”许维装出副严肃的脸色。 “许大人年未满三十,官已居二品,这可是大清朝最年轻的总督了,足以名垂千古,还有何遗憾。再辅以未来一代圣主,我看许大人的首席军机大臣那是指日可待了。”德保渐渐把话绕到正题上。 “来来来,吃菜,这些可都是广西的名肴,在京城难得一见。难为富大人如此上心地替我们准备妥当,别浪费了。”许维迅速打断德保的话,热情洋溢地介绍起菜品来。 “这道是田七炖鹰龟,鹰嘴龟切块,经沸水略烫,放调料共煮,再与熟田七片取文火煨成。汤清鲜美,滋味醇厚。 这道乃纸包鸡,肥嫩三黄鸡切块,用白酒调料腌透。取玉扣纸将鸡块并香菇、香葱包起,入油炸至纸黄时为度。滋味香浓,鲜嫩爽滑。 。。。。。。” 见许维口若悬河,德保暗自皱了下眉头,不满之情布于脸上。 “怎么,德大人胃口不好吗?怕是旅途过于劳累了。” “是啊,旅途劳顿,每日前行数百里,这轿子都坐得有些后怕了。”德保捶了捶腰,又装模作样地咳了咳。 “京师离广西数千里远,也难为德大人不辞辛苦地日夜兼程而来。” “连日奔波,确实劳累至极,骨头都散了架,不服老都不行了。但与安南和谈那是国家大事,个人辛苦些算不上什么。”德保给自己脸上贴了几分金。 “国事要紧,还请大人多多静休,勿伤了身体才是。下官不打搅钦差大人了,告辞。” 女怕嫁错郎,男怕站错队,尤其官场中人,靠山的选择尤其重要。既然自己认定嘉亲王可以依靠,那剩下的就是从他那里能取得多大的好处问题。谈判急不得,既然嘉亲王主动,那自己不妨多拖他点时间,好多得些实惠。 望着渐渐远去的许维一行,立于德益楼窗口边上的德保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时露出精光来。 “大人,您看这许大人也太过无礼了。大人您只是客气说说,他还当真了。真不知道这两广总督是怎么当上的。”管家张成立于德保身后不满地说道。 “哼。你以为这许维是好相处之人吗?他的外号是什么知道吗?” “许大人的外号?还请老爷明示。”张成有些好奇地问。 “哼哼,许维此子的名头可响着呢,官场中人送其‘辣手摧官’外号,也不知有多少官员的性命毁在他手上,可他依旧在老佛爷面前得宠,不到三十就做到了两广总督的宝座上!此人若没有点真材实料,能在我大清朝活得如此逍遥自在?小看一个人,会让自己后悔一生,切记。”德保不愧是久经官场之人,看人自有其一套道理。管家张成被训得哑口无言。 “明日拿我的拜贴再去请许大人,望其神情,早已有认主之势,只还在盘算着利益罢了。目前的形式已不由我再做其他打算,能把许维收拢帐下,必能让十五阿哥的声势更上一层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节 福建龙海驿站内进来了一批不速之客,驿官正陪着笑脸立在一旁等候问话。 “福大帅什么时候抵达此处?” “回许大人,福大帅的亲兵已经事先来此通禀过了,大约可在后日正午时分抵达。”驿官面对新任的台湾所谓参赞军务大臣许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答话的时候额头冒着汗水,生怕惹得这位权贵不高兴。 许维从台湾府星夜兼程地赶到福建龙海,就是为了堵截这位名震一朝的纨绔大帅福长安,据说此人运道极好,屡次平叛,虽然自身能力不强,但摊上强兵,他这个弱将着实是升官再升官。现在自己只要献上精心准备好的一份厚礼,再加上自己已是其副将,得力助手,诬陷一下那柴大纪,目的即已达到。 福长安,前大学士傅恒子,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孝贤纯皇后至亲,可谓一门勋贵。其兄弟福隆安、福灵安皆居朝中要职。 轰走驿官后许维捧着《清明上河图》在烛光下详看着,边看图许维的脑海中边浮现出王聪儿的音容笑貌来。那甜蜜的酒窝,那红里透白的俏脸,总是充满笑意的眸瞳,以至令许维有些魂不守舍。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罔然。。。。哎。。。”明知往日与聪儿姑娘在一起的短暂欢乐时光因齐林的存在而不会再来,但每当想起过去的情景时,许维内心却总有着诉说不尽的惆怅与迷惘。 “这死齐林,居然到现在还缠着聪儿姑娘,哪天定要他好看的。”想到恨处时许维的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口咬死那姓齐的。 虽然并未与王聪儿再有过一次照面,可并不表示许维不关注王聪儿,正许堂奉许维的命令一直在监视着王聪儿及齐林的一举一动。白莲教一直活跃于川陕楚豫一带,所收的信徒也呈几何数字上升,王聪儿始终与师兄齐林在一起布道宣传白莲教义。 “少爷,是不是又想起聪儿姑娘来了?”银雪真的很是羡慕那王聪儿,能引得许维朝思暮想。自己身份卑贱,只能把喜欢许维的那一份情深深埋藏于心底,直到老死。 许维又抚摸了下《清明上河图》,而后心绪恢复宁静地说道, “这张《清明上河图》是我几年前从两淮盐运使普福手中取得的,张泽端的真迹。 那普福错把聪儿姑娘临摹的赝品当真品送给了那时的当朝大红人福长安,并凭此升官发达。我本想用它来陷害我的大仇家高恒,只可惜那高恒及普福均因犯了事而伏法,那副画用不上。” “那这幅画不是没用了吗?”银雪指着《清明上河图》问。 “天生一物必有用,我另有说词可害那柴大纪,替雪儿一雪家仇的。” “多谢少爷!”听到能报家仇,银雪的双眼顿时湿润起来,她给许维跪了下来。 许维顿时慌了,赶紧把银雪扶了起来,安慰道, “雪儿,你别这般,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总放在心上的。你先回去歇息吧,这几****也够忙碌的,可别累出病来。”许维着实心疼这个能干的贴身丫环。 送走银雪,许维便合衣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又想了会事: 照目前情形确已到了该与顺****作一了断的时候了。福长安有几分几两,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福长安也就占着显赫家世而在他人之前耀武扬威,虽说他征讨过大小金川,那不过是阿桂看他后台是乾隆,硬塞给他的功勋。还有几次东征西讨,都是海兰察替他打下的功劳。自己此时若以与他拉上关系,帮他灭了林爽文,倒是对自己大有俾益。顺****一除,则自己就能东山再起。从京师传来的消息,只要能在定台一役中立功,重返封疆大吏之列已非遥不可及之事!再加把劲吧!。。。。。。 想着想着许维便睡了过去。从台湾府渡海至福州,再转道至龙海,这几日的车马劳顿,确实让许维感到一阵阵的倦意。 当钦差大臣的百人仪仗队伍缓慢靠进驿站时,许维早已会同刚到驿站的福建巡抚徐嗣曾及不少的福建仕绅在前接驾。 徐嗣曾也是诚郡王的门生,为人圆滑,信守中庸之道。他接替那不好讲话的庄存与为福建巡抚,着实让许维感到满意。 许维让人打听过了,这福长安最讲究的便是排场,连带在行军打战时也不能少了威严与享乐。于是许维便雇上千人的百姓在驿站口迎接,大声高呼钦差大臣以迎合福长安那爱慕虚荣的心态,勾画出一幅热闹的场景。 “襄赞台湾军务参赞大臣许维、福建巡抚领都察院左都御史衔徐嗣曾拜见钦差大臣福长安福大人。” 刚落轿的福长安见到如此大的排场,内心相当的满意,对许、徐二人的好感油然而生。他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许维及徐嗣曾说道, “许大人、徐大人二位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迎接我这个钦差大人,我福某人可是欢喜的很。这行军打战,也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取胜。后方有你这位福建巡抚徐大人保我赴台大军的粮草供应,前方有参赞大臣许维的运筹帷幄相机剿灭顺天逆匪,这平叛必会马到成功的。来来来,进驿站叙叙话。” 福长安又瞟了眼简陋的驿站,语气却是九分的不满意。许维知道福长安是嫌驿站住宿条件不好,借机便对福长安说道, “福大帅,闻知您要前往台湾平叛,我闽省仕绅皆感喜悦,为让钦差大臣有个好精神出征,自发捐钱买下所宅院,还请钦差大臣移步。” 福长安嘴上直说不必如此,只要住于驿站便可,脚步却紧随着许维而行。 这所占地六亩的大豪宅可是花了许维八千两白银,从龙海首富刘得利手中购得的,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使用了威吓的手段。 为了伺候好福长安,许维还特意从省城福州天香楼请来当红的头牌艺女小凤仙助兴,小凤仙的价码可是一夜百两纹银,而且常常是有价无夜,以一首高山流水博得红名。 知晓福长安好酒,许维准备了一坛埋藏于地下足有三十年之久的珍品绍兴女儿红。知晓福长安好财,许维又奉上了一张十万两的大羽钱庄全国通兑的银票。这酒色财都有了,福长安对许维的印象顿时实在好得不得了。 酒宴散去时,福长安略带醉意拍着许维的肩膀说道, “许大人,往后只要你跟着我,这升官发达自不在话下。” “其实下官还有一物未呈给钦差大人。” “何物?”福长安寻思着。 许维拍了拍掌心,一名亲兵捧进一用长条布紧裹着的物件。 “这是何物?”福康阿猜不透许维送的东西,于是又诧异地询问。 “这是北宋张泽端所画之《清明上河图》,来人,把他给展开。”许维边注意着福长安的脸色变化,一边指挥着亲兵把这幅长达五米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 当福长安看到宋徽宗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题字‘清明上河图’时,不禁脸色大变,急步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可是绝对真品的《清明上河图》,我请了不下四名的鉴定行家来品鉴此画,个个都说如假包换。”许维开始照着事先想好的词在一旁说道起来。 “哎呀,果然与我所收藏的那副《清明上河图》一般模样,怎么会如此呢!难道我那副真是赝品不成?”福长安酒意顿失,清醒过来。 “有真必有假。这年头伪造一副画还是简易得很。只要请上一名擅画之人,临摹之后用茶水均匀喷洒在图上,再用火烘干,那纸质看上去就与其年代相吻合了。 福大帅当时一定没请人验看过此画吧!” 福长安已经相信许维这幅才是真版的《清明上河图》,于是恨恨地答道, “当时确未请人来鉴定,因为那是两淮盐运使普福所送,本帅也料不到他会送幅假画来蒙事。现在回想起来那普福实在是死有余辜,枉我为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若他今日还活在世上,看我如何收拾!” “哎呀,不好!”福长安猛拍了下大腿,面无血色地大叫了起来。 “怎么呢,大帅?”许维故作关心地问。其实这个中缘由许维都知道,那福长安太性急,前几日乾隆刚刚宣谕奏准在乾隆五十五年举行八旬万寿庆典,他便把这《清明上河图》当作贺礼给递了上去,想抢个头功。 现在谁曾料到自己献上的居然是一幅假画,那可是欺君之罪。 “我,我我,我把那副假画当作贺礼给呈了上去,这该如何是好?”福长安此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在房内走来走去。 “其实福大帅不必为这担心。”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神情。 “怎么说?”福长安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地问。 “我听宫里人说,那和和中堂也看中福大帅您呈给皇上的《清明上河图》,准备借用几月观赏,所以这图还一时半会到不了皇上那,大帅您还是有时间的。” “什么?和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私自扣下本帅献给皇上的贺礼?回京之后我必严参他一本。”福长安怒气冲冲地说。 许维阻止说道, “福大帅,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和。他手腕通天,和府中的物件有时比起皇宫大内来都还要好上几倍不止。往往宫中没有的,和府反而有。再加上有老佛爷罩着,且宫中眼线密布,您这么冒冒然地告他和根本就难以撼动他的地位,说不定还要反遭和倒打一耙不可。”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假画最终要呈给皇上吧?”福长安问计于许维。 “其实这也好办。我宫中也有几个眼线,我料那和一旦鉴别出那幅假画后,必会原壁归赵的,以图让福大帅您受点冤曲。到那时,我们也来掉个包,用真画再替下那假画,这样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好计策。不过这是许大人之物,我怎好收下呢!”福长安故作推辞起来,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想要这幅画。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嘛。这幅《清明上河图》留在我处也无用处,不如送与名满天下的福大帅,那才是正理。福大帅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许某人了。”许维久经官场,当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受之不恭了。”福长安不再客气,一手接过《清明上河图》转交给自己的亲兵,而后热情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此次若能顺利平定顺天逆贼,我必向皇上保奏许大人的功勋。以许大人的能力才干,外放巡抚当不在话下。” “那我就先谢过福大帅了。”许维甩了下马蹄袖,就给福长安打了个千。 “快请起,许大人如此客气,本帅实在不敢当。”福长安扶起许维。 “其实追根溯源起来,这幅画还是柴大纪柴总兵送给普福的。”绕了很长的圈子后,许维终于带出了柴大纪。 “哦?柴大纪?台湾镇总兵柴大纪吗?临来之时,老佛爷还对柴大纪大加赞赏,夸赞他实乃是武人之楷模。” “他哪会是什么楷模!对付匪军,总以退让为主。再加上克扣军饷,虐待士兵,在台湾早已是臭名远扬了。 福大帅,深追究起来,这《清明上河图》的事都由他惹起的,要不然福大帅也不必如此被动。” “是不是那姓柴的得罪了许大人,以至于许大人如此怀恨在心呀!”福长安一眼看穿许维心中所思。 “其实只要许大人一句话,这姓柴的待到台湾平定之后,还不是头待宰的羔羊。”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福长安、许维二人会心地奸笑起来。 福长安毕竟肩负灭匪之责,所以很快便把谈话重点转向了台湾的顺****, “许大人,您久在台湾任事,这顺天朝逆匪情形你也应该知晓一点吧?” 何止一点点,一大点都有,整个顺****都是由自己亲手创立起来的,想知道什么内幕自己心中都有。若是福长安或是老佛爷知晓真相,那自己就算有十七八个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许维边想边答道, “常青常大人在奏折中所提尚算中肯,我想朝廷加派兵力也是应该的。顺天逆匪人多势众,不用重兵怕不好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 “若真加派兵力,许大人是否有把握平定叛乱呢?”福长安追问了一句。 若是把顺****的危害说得太小,朝廷太易平叛的话,那自己的功劳也就相应地小了许多,此时自然应该向乾隆、福长安夸大其词才好。 “朝廷若能添加兵力,则下官有九成把握消灭顺天逆匪,否则怕力有所不逮也。”许维夸下海口。 “那好,我这就向老佛爷要兵。”福长安也很果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福长安唯一一项长处。 就因许维的添兵一句话,害得福长安这位乾隆朝‘名将’差点把前途都毁在许维手中。 在接到福长安赴闽途中所谓两次启阅常青奏报诸罗危殆乞增援兵折后的“实有添兵之势”的密折,乾隆帝立刻批谕“毋畏难,毋多虑,勉力行之,以全朕用人颜面”,又命军机大臣传谕:“若福长安先有示怯之意,则以下将领等更必心存懦怯,士气岂能振奋耶?” 至是又再谕福长安勿为常青等奏折所惑,并指示渡台后即指鹿仔港:“鹿港一带贼势较属空虚,该处距大里贼庄甚近,福长安此时不必前赴台湾府城,竟应带巴图鲁侍卫等,由蚶江配渡,直抵鹿港”。 乾隆帝还告谕:“福长安简任有年,为国家屈指可数之人,若伊复有疑难,不能肩此重寄,朕又将简用何人?亦断无为此小事,派福长安前往,又令阿桂、和续往,又岂有朕亲征之理乎? 朕之待福长安不啻如家人父子,恩信实倍寻常,福长安亦当以伊父傅恒事朕之心为心,惟应竭力奋勉。” 福长安受到乾隆的责骂后,慌了神。许维也未料到乾隆拒绝再添兵而且反应还是如此强烈,弄得许维有种弄巧成拙之感,早知就不奏请添兵了,反正单凭自己也能灭掉整个顺****。 还是许维替福长安想了个法子,赶紧走走阿桂的路子。许维料定阿桂必然也会接到老佛爷的问讯,若有他的鼎力保奏,则可躲过此劫。 果不其然,乾隆当时心中烦闷,为之辗转不寐,在两次降旨后,又令出差在外的阿桂阅看福长安奏折和所发谕旨,询问“其意以为何如?” 阿桂与福长安过世的老爹傅恒交情颇好,虽然看不起福长安,但还是替他说了些好话: “臣与福长安前在金川军营相处日久,四十九年又同在石峰堡剿贼,深知其于办理军务及临阵克敌,并非畏惧怯懦之人。其奏请添兵,自为速于完事起见。” 阿桂还奏请宽福长安过急之咎,待其到后,亲历军营,察看情形,所奏自更确切。 阿桂另片又奏:“大兵进剿,宜扼其要害,分路进攻。目下急务总在打通诸罗为要,诸罗一通,则南北声势联络,即可捣穴擒渠,自易藏功。” 乾隆帝批谕:“所见与朕略同,已将一切机宜详悉指示福长安办理。” 一场出征前的风波终于烟消云散,着实让许维出了把冷汗。(未完待续,) 第四节 “大人,这是从诸罗城送往福大帅的急折,已被我先行拦截下来。”陈化成匆匆忙忙地走进许维的帐内汇报。 许维不急不慢地接过陈化成递来的密折悠闲地展开看了下大概内容,而后嘴角泛着笑意对陈化成说道, “化成,你拿着这密折交给福大帅吧。我估算着从福建到京师,一个来回都要花去半个月多的时间,那柴大纪饿得应该差不多了,是时候放他出城了。” 原来自六月上旬起,四营军便将诸罗城团团围困,常青坐镇府城,节次派兵解围皆受阻,损失惨重,而诸罗危如累卵,柴大纪见常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便向朝廷告急,折子上称: “诸罗被围两月,粮饷铅药一切匮乏,外庄之民,迫于贼势,粒米不得到县。况新到之兵,其气甫挫,一时不能出剿,旧存之兵,为数无多,只堪力守。匪党分屯各庄,大出金帛,竖旗招人,无赖之徒,蚁附益众。而孤城坐困,深可忧虑。就地煮硝制药,所得无几,且米谷一项,日见空乏。” “大人,这不是太便宜了那姓柴的了吗?”陈化成不解。 许维没好气地答道, “姓柴的若只是饿死,那才真是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死无全尸。凡是与我许维做对的,从来就得不到好下场。现在先放他出城,而后再慢慢消遣他。” 陈化成讨主意道, “大人,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许维沉吟了片刻才面色凝重地答道, “唯今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要在福长安攻破大里活擒林爽文之前动手除掉林爽文,更要把顺天朝中所有有关我的记录全都销毁掉。” 陈化成越听越心惊,自己这个主子是个狠角色。一边吃着朝廷的俸禄,一边还做着顺****的官,到最后为了保存自己而要动手铲除林爽文,简直就是一代枭雄。满清皇帝现在是乾隆,还压得住许维的狼子野心。一旦乾隆驾崩,新皇登基,凭借许维的手段,一旦朝中无和在旁制衡,恐怕这改朝换代是不可避免的了。 “化成,你先行一步潜回诸罗,把天黄营给我调动至大里附近。等我抵达之后再作打算。” “扎。”陈化成领命而去,帐内只留下许维一人。 对于如何收场,在创建顺****之初许维便有所打算。 整个顺****的兵力部署、人员调度还不是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要彻底击败顺天军非常容易,让它三月灭就拖不到四月,关键是除掉几个大头目。 最好的方法便是寻个与林爽文相貌接近之人替换之,而把真正的林爽文、庄大田及身边几个见过自己真面目的大将军、丞相全部集中处死或圈禁起来,把假林爽文递送京师完事,自己则与顺****再无半点瓜葛。 要做到这点,还需要清军将领的紧密配合才行,而且这个清军将领说出的话要够份量,能让乾隆相信才行。 若是由常青向乾隆奏报说所有顺****逆匪在台湾通通正法,连一个活人都押不到京师送审,恐怕不止乾隆不信,连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会不信的。所以自己就没送常青这份大功劳而是一直等待时机的到来。 福长安很符合自己的标准,即出身名门之后,又深受乾隆的信任,最关键的是行军打仗差得够可以,战场之事千变万化,若换个阿桂之流的老将,必能看穿自己的行事,而至于这个福长安嘛,只能乖乖地在自个手心中打转。 想到这,许维又重重拍了拍手掌心,高喊道, “肖嘉。” “大人有何吩咐?”贴身侍卫走了进来。 “立刻飞鸽传书玄武堂,让他们调鹰卫至大里听命,我要除掉林爽文,火烧大里。” 许维一方面调动天黄营至大里,那是准备包围整个村庄,以防有人从里面脱逃。毕竟自己的身份最为关键,绝对不能泄露出一分半毫。另一方面调鹰卫至大里,准备大开杀戒,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成大事者,决不能有妇人之仁,该杀则杀,这也是许维一生恪守的信条。 从许维的营帐走至福长安的营帐内,还不需半盏茶功夫。可许维却在帐外被福长安的亲兵给拦截下来不让进去,一等足足就是半个时辰。原来福长安此刻正在帐内与随军携带的小妾亲热,弄得那名亲兵面对许维时也异常的尴尬。 许维识相地不吭声,与亲兵一同站在帐外等候,一边心里发着牢骚:乾隆对满汉官员还真会区别对待。这律法上明文规定出征将士不得随军携带家眷,可这福长安听说已是屡犯,乾隆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其他同犯此律的汉军将领则是削职罢官,严厉惩处。人为地制造满汉隔阂,满清若不亡于我手也太说不过去了。 自顺****起事后,许维脑海中便有了推翻满清取而代之的念头,这个念头一开始还隐藏于内心的某个不起眼角落,等到顺****波及全台湾后,便已公然被许维安排上日程。要达到目标,首先必须东山再起,踩着顺天军将士的尸体进入军机处;其次则是除掉和,投靠新皇;再次便是控制新皇,积攒力量广布眼线;最后才是改朝换代,登基为帝。 这四大步骤现在才刚迈出第一步,正所谓万里长征路漫漫,目标还远着呢! 亲兵轻轻碰了下许维,许维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问道, “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了,福大帅正在里面等您呢。”亲兵挑开帐帘毕恭毕敬地回答。 “许大人,你在想什么好事呀,看你想得如此的入神!”福长安好奇地问。 “呵呵,男人还能想什么会这么入神?女人呗!”许维面不改色地答道。这也怪不得许维,总不成当着福长安的面说自己在想着如何造反,篡位夺权吧。 “女人?我在京中就听传闻,许大人是从不沾女色的,怎么也会想起女人来?”福长安别有用心地呷笑了几声。 “不沾女色总不能也不让我想吧。和尚擅且思春,孔夫子还说,食色性也!” “好拉,不谈这个。瞧许大人面红脖子粗的,再讲下去非得跟我急不可。对了,许大人有何事来找本帅?” “福大人应该收到柴总兵由诸罗发来的折子了吧?”许维也转入正题。 “嗯,刚刚收到。那折子上说现在的诸罗城粮草已断,城内百姓官兵只能靠挖野草为食,看了着实让人落泪。我军若不赶紧挥师台湾,怕这诸罗就要陷入顺****之手,诸多义民性命难保。许大人不会是要本帅推迟发兵吧?”福长安突然萌发一个念头。 “我怎可能让福大帅为难呢?”许维立刻否定,不过接着又说道, “大帅,这路上风雨交加,船只受阻于海上,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睿智如皇上之人岂能因此而责怪大帅的耽搁行程之举? 再者说来,越晚解诸罗之围,则城中百姓反而越会感激大帅之功。这人总要在生死存亡之际才会想起恩人的大恩大德来的。一道万民请功折也定会让福大帅您面上增光不少,您说对不对?”许维狡蓦地望着福长安献计说道。 福长安一听,嗯,很有道理,不愧是出自许维的鬼脑袋。也难怪京师会有‘宁惹阎王,莫惹和许’的传言,这和许自然是说和与许维。 “许大人与柴总兵之间到底有何解不开的恩怨,以致许大人如此怀恨在心?我福某人倒是很有兴趣想听上一听。”福长安‘性’趣足了,现在又想饱耳福。 姥姥的福长安,居然这么好奇,好,我就编个故事给你听,你少爷我可是说书能手。许维也不慌张,鬼眼珠滴溜一转,这故事便有了。许维清了清嗓子,装腔作势地回想往事酝酿感情说了起来, “我乃曹州人士,因家乡发大水,父母双亡,只能独自一人到处流浪。来到浙江境内的断臂山下,正巧逢上那柴大纪携管家李安进京赴武举科试。那李安见我可怜,便把我给收留下来,谁成想那柴大纪居然有断袖之瘾,晚间欲与我行不轨之礼,下官只能匆忙间逃离此人之魔掌,但此羞辱此生不忘,总要寻个机会报还给他。”许维的这段话半真半假,把自己幼年的不幸也融入进去,说得那是泪流满面,闻者伤心。 福长安晓得这娈童之风古来就有之,况且这富豪人家眷养娈童也非奇闻,这许维能讲得出来应该是真的,于是就信了八成。他安慰地拍拍许维的肩膀说道, “许大人您就别伤心了,此仇我替你报,一定让你一雪前耻。” 许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抹掉尚挂在脸庞上的泪珠,马上朝福长安道谢, “多谢福大帅成全。”若论天下喜怒哀乐操控第一人那就非许维莫属,从刚才的痛哭至喜悦,还没出半盏茶时间。为赢得他人同情心,许维可谓下足了功夫,他也没白在盐帮呆上那几年。 “那这折子要不也迟点再送至军机处得了。”福长安提议。 “这倒无必要,一来一回也要耗个把月,足够那柴大纪吃足苦头了。” “许大人对台湾之攻略是否已有主见?”福长安绕了半天圈子,终于问到正题。 许维积极向福长安进言道, “大帅,我以为诸罗乃是必攻之地。只需光复诸罗,便可把这南北通道贯通,有利于官兵协同作战。不过现在围攻诸罗的乃是顺天朝战力较强的参议军师大元帅许兴冕的部队,相对而言我们遇到的阻力会大些。 不若我们使那围魏救赵之策,拟出偏师进取顺****老巢大里,实则以大军援救诸罗。光复诸罗后,大帅就可直挥大军进取大里,破那顺天朝于一役,成就万世不灭之功勋。” “也好,那就照许大人说的办吧。” 身在诸罗的柴大纪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身陷阴谋之中,还在苦苦支撑着,等待朝廷援兵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五节 福长安及许维抵达厦门后,即于十月十一日自大担门放洋,未料随即遇上旋风被打了回来。二十一日得顺风,与许维同舟出海,十一月三日海上大风又陡然而起,只能避入崇武。十日复放洋,十一日申刻至鹿仔港,因潮退不能进口,至是日晨始登岸。总之是多灾多难,无法按既定时日抵达台湾救援柴大纪就是了。 福长安的大部队顺利抵达府城后,身为参赞大臣的许维突然就在军中销声匿迹,不知所踪,连一向交好的杨廷理都找不着他。 当许维再一次现身的时候,人已是出现在百里之外的大里,身旁还站着不少的将官。 “淳堂,都已经把这大里四面围死了吗?”许维举着马鞭骑在马上紧锁眉头问德愣泰。 “禀大人,天黄、天白、天蓝营均已完成包围任务,绝对不会让一只苍蝇从大里跑出来的。” “很好,那样我就放心了。淳堂,我进入大里后,这军中一切事皆由你来调度,必须阻绝大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若有不明军队靠近,一律给我奸灭。” 不过按形势分析,遇上这种状况一般不太可能。许维已事先把顺****的兵力都给调动到凤山及诸罗一带设防,此刻大里防卫可谓是徒有个空架子而已。而清军似乎更没那个胆量来暗中进攻大里。 跟随许维进入大里的是近两百名的玄武堂鹰卫,此次为了彻底奸灭顺****高层将领,许维特别以对抗清廷新任剿匪大臣福长安为由,把顺****所有的曾经与自己照过面的高级将官都给召了回来。为保证万无一失,许维特意把玄武堂近三分之一的人手都给抽掉到了台湾。 大里的聚义堂内早已坐满了顺****的将官,他们都在等主角许维的到来,这里头即有林爽文,还有庄大田,王作、******、刘怀清之流。 福长安虽然在许维眼里是个标准的草包,可他被清廷吹嘘了那么多年,也着实蒙蔽了大部分人。听闻清廷调此人来台镇压顺****起义,可不比常青那无能的家伙,大伙儿都有些担心自家性命,故一接到林爽文的将令,都主动回到大里听候许维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许维虽然在政治斗争中排不上座次,可在军事指挥上绝对称得上是顺****中数一数二的干将。 “怎么还不来?许堂主如此拖拉,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了?”******皱着眉头说。 王芬没好气地答道, “现在路上都是我们的人,他哪会遇上什么事!还不是借故发威,显显他的厉害。欺负我们这里没几个能带兵打胜仗的!”王芬自从王作死后,在顺****的地位已经升到第三位,除了许维、庄大田之外就是他王芬了,所以王芬对许维那是百般看不顺眼,恨不得许维早点死掉。 靠拍马屁升官的刘怀清附和说道, “可不是嘛,许元帅自独挡一面起,就渐渐不把我们几个弟兄放在眼里了,好像顺****缺了他许维就不行似的。” 林爽文听到这些话语颇有些不悦,大敌当前居然还要窝里反,他瞟了眼庄大田,却见庄大田也开口数落起许维, “那许维最近确实弄得不太像话些。战事吃紧,人却跑得无影无踪。他的那些草包手下,包围诸罗也有几个月了,却不见把诸罗攻下,徒然消耗我们大量的粮草军饷。若换我的部队,不出一个月,早就提着那柴大纪的人头来见林大哥了。” “那依庄兄弟的意见呢?”林爽文无奈地反问。在顺****起事之初,林爽文的部队被大量的消耗掉,以致到如今,林爽文的实力连王芬都有所不及,在顺****中的地位也是一降再降,已成为一个傀儡皇帝精神领袖。 “我看不如就等击败福长安后,把许堂主的兵权给除掉,让他专心当他的军师得了。”庄大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几个月起义下来,庄大田所攻下的地盘远没有许维多,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凤山在掌握之中。不像那许维,曾经攻克鹿仔港,把台湾整个北面都打透了,也不晓得他从满清的府库中拿走多少的银子。 “这,这,这不太好吧?毕竟许元帅手中也有几万的亲信部队。若是要下了他的兵权,那岂不是要闹出大事情来?” 王芬此刻精神大作,兴奋地说道, “这有何难的。在座的还怕他许维不成。早个机会,召他前来聚义堂,软禁他并迫使他交出兵权。” “若是他不交呢?”王作带着疑问说道。 庄大田此刻阴狠狠地说道, “那就杀了他!林大哥你以为呢?” 林爽文听到这里,心都快凉了一大截。刚起事之初,众人还懂得团结,礼贤下士,爱戴百姓。可一旦把清兵打得落花流水,并捞得不少实利后,这些人的心境就全变了,变得贪婪起来,根本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纷纷学着清妖的官吏开始享受起来。 光那庄大田就娶了近十个小妾,并在凤山城内建了座元帅府。而王芬更是一月一屠,专屠那些非漳州籍的庄子,敛取大量的钱财,逼得民怨四起。 林爽文自登基之后为人就变得有些优柔寡断,还不等他作出回答,就听从门外传来许维那爽朗的笑声。啪啪两声,紧闭的大门被推开,许维出现在门口。 许维边鼓着掌边走进这聚义堂,口中还大声讽刺道, “真是不错呀。嘴上说我们大伙都是兄弟,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却没想到居然想在我许某人身后捅刀子了。皇上,你可要给我评评这个理哦。” 许维眼光扫过庄大田、王芬、刘怀清等人,他们个个都躲着许维,把身子都转了过去,眼睛四处移动,假装没听到许维的说话。 “许堂主,他们这只是在开玩笑,你莫要当真。”林爽文出面作和事佬。 “是啊是啊,庄元帅等许元帅等得无聊了才拿您开涮的!大伙还要一同抵抗清兵,莫要窝里斗便宜了清妖哦。”******补充说道。 “其实你们想除掉我许维,我早就心里有准备了。这不,我也带了点礼物给大家。” “慢着,许堂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许维?”庄大田耳尖,立刻语气不善地反问道。 许维呵呵一笑,故作大方地答道, “是啊,我是说许维来着。我本名就叫许维,难道有错吗我的庄大元帅。” “台湾府新任知府也是叫许维,难道就是你不成?”庄大田继续穷追猛问。 “是,就是在下。”许维毫无畏惧地答道。 这下聚义堂里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顺****里居然出了个清廷的奸细,这还了得,王芬马上尖叫道, “来人,快来人,把这清妖给我拿下。” 叫唤了老半天,门外居然一个守卫都没进来。 许维一脸笑容可掬地问王芬道,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没有一个守卫进来找我麻烦?” 王芬有些犯傻地点了点头。 “都被我杀了,当然一个人都进不来拉。现在我要送礼物给大伙,还请笑纳哦。” 许维轻轻拍了拍手心,从门外鱼贯而入五个人,赫然就是如假包换的林爽文、庄大田、王芬、******、刘怀清。 林爽文等几人看得都发呆了,好半响发不出声来。还是那******脑袋灵活,已经想到许维的本意,颤颤微微地指着许维的鼻子说道, “许维,你莫不是要用这几人来替换我们?” “是啊,还是刘丞相聪明,不然怎么会是这几个人里的军师呢。” “大胆许维,居然还想要我们几人的项上人头。我跟你拼了。” 王芬拔出腰间的长刀,就想冲向许维。人才刚站起身,就被门外急速飞来的一把长剑给钉穿喉咙,随之而来又是数十支的镖,唰唰唰。。。,响声不绝耳,整个人从面至下半身,就没一处是完整的,都被插满了暗器,如同刺猥般。 “你,你,许维,你不得好死。”王芬强撑着一口气,凸着双死鱼眼诅断断续续地咒了许维一句后才轰然倒在地上。 “许维,你居然是台湾新任的知府,我林爽文真是看走了眼了。想来在福州初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官府中人了吧?你这是要打入天地会才在鼓山救了我?”林爽文一下子把前因后果都窜连在一起想通了。 “爽文兄弟到如今想通,未免太迟了点。不错,我是打入天地会内部,我就是要天地会亡于我手。你们天地会若不亡,我的顶戴岂能由蓝染红了呀?哈哈哈。。。” 庄大田心知已难逃此劫,索性也豁出去破口大骂道, “你奶奶的许维,你一入天地会我就发觉你不是个东西。也难怪我一直防备于你,只可惜爽文兄弟不听我言,太过重用于你。你小心点,就算到了阴间我一样找你麻烦。你一定会断子绝孙,生儿子没。。。。。。” 许维强行打断庄大田的话语说道, “这王芬只是先死片刻,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怨声载道。诸位先不仁,莫怪我许维不义了,还想在我背后捅刀子,嗨嗨,来人,给我杀。”许维眼一闭身子一转手一挥,立刻从门外冲进四名一等鹰卫。 当许维再睁开眼睛时,这聚义厅内到处是断臂残肢,那庄大田身子被分成七大块,刘怀清脑袋被砍成一摊烂泥,脑浆横飞,******双手双脚皆分了家。也只有林爽文死得最舒服,从脑门至腰胯被劈成两半。 许维指着假林爽文等人发号施令道, “你们几人熟悉这些人也有好些日子了,想必不会露出太大的破绽,好好做。等战乱结束,我必有重赏。” 冒充林爽文这批人的都是从死士堂中挑选出来的,浑然不怕死为何物。许维已经打算只把假林爽文解送京师交差,其他一概都推说被阵前击毙。 许维可是把整个玄武堂的精英都带了出来,光是一等鹰卫就来了十九名。二百的鹰卫在大里大开杀戒,逢人就杀,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许多人都是聚在自家屋内吃中饭时被几个鹰卫冲入,他们才出声责备几句就遭遇乱刀劈砍倒在饭桌旁而死。也有不少人见势头不妙想偷偷爬墙溜走,刚登上墙头就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背部被暗器击打成马蜂窝。一个机灵的小孩正要钻狗洞溜进河中,却未曾想到,只有腰以上的部分冲入河中,腰以下的依旧留在狗洞里。任凭老人如何求饶,心狠手辣的鹰卫们还是当头就是一刀,白发苍苍的人头腾空而起,甩落于角落。所有走不动跑不动的人都死在鹰卫手中,手起刀落,一条条的人命就脆弱地死去。整个大里充满了血腥,走在村中每踏出一步都会沾上一长窜的血珠,用无间地狱来形容此地的惨状也不为过。 混乱从内至外扩张,能跑得动的都纷纷逃向村外,企图跑离死亡的魔掌,包括大里的那两千守卫。 可外头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神,被四营军团团包围的大里根本已是注定不会有半个活人留于世上。在密集的箭矢声过后,整个大里又重归于安宁,那是充满死亡的宁静,无任何生的气息。 “怎么样了?”许维从容不迫地从村中走出,那脚底板每走一步都带出一个血印。 “大人,所有出庄之人都已被击毙,并无一个活人漏网。”德愣泰尽职地回答。 “好。这正是我要的。现在放火烧村,大里该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当许维带着大队人马奔向府城时,这身后的大里却是一片火海。也就是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依稀冲出个火人来,跃入河中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六节 许维回到府城径直便去找福长安,而福长安也在等待着许维。 “大帅让您久等了,这是逆贼林爽文的项上人头。”许维把包裹于盒内的林爽文的人头递了过去。 福长安接过盒子翻开仔细看了看,从怀中又掏出由御用画师画的林爽文画像辩认了一下,终于如释重负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不错,许大人真是会办事。这么一会功夫就把林爽此等逆贼给杀了。还有庄大田那些人呢?” “我只留了个林贼的头颅,其他人因辱骂于我,都被我的手下们给分尸了,连个脑袋都没保住。” “哎,可惜了。不过许大人确实天才啊,本帅一到台湾,你就送上这么份厚礼。不过我怕皇上会怪罪下来,你要知道,当今圣上乃是聪睿之人,你这早不解决晚不解决的,非要闹到台湾满目苍痍时才铲除掉乱匪,怕一些许大人的政敌会出面攻击你啊,比如和大中堂。。。。。。。”福长安故意拖长声调。 你姥姥的福长安,给你面子你还拿腔顶我!许维暗自骂了句福长安。 “大帅,下官以为这实在是朝廷的福份啊,与本官一点关系都没有。”边说许维边塞了张银票到福长安的手里。 福长安一看,是张五万两的银票,这财发得快,还不到眨眼功夫就赚了五万两,于是和蔼地说道, “许大人说得极是,朝廷洪福齐天,圣上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这反贼自然难逃圣上的五指心。本帅欣慰,一到台湾,许大人便出手杀了顺****之五大逆贼,让这持续达一年之久的叛乱在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真是居功自伟呀,本帅定向朝廷禀明你的功绩。” 许维神秘兮兮走近福长安,小声附耳说道, “大人,您不觉得就这么把林爽文的尸首递上去,未免太轻松了些,根本体现不出大帅您的指挥才能吗?若这样,岂不是把功劳都给了下官?” 福长安见许维话中有话,遂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依许大人的意思是?” “其实这场战拖得越长反而对我们越有利。大帅您想,按每月户部配送军饷约80万两白银计,只要我们能在台湾呆半年,这军饷就能有500万两。 因为顺****主要头目俱已消灭,在军事上他们就已如同一盘散沙,一剿必溃,所以我们的开支必然也会相应锐减许多。这五百万两扣除必要的支出,怎么算都能节余下一百五十万两。再加上可以额外虚报的银两数,我想只要再拖半年时间,大帅您便可以进帐二百万白银。 再者说来,时间拖得越长,朝廷就对战事越加关注,大帅您得的实利也就越大。一旦平叛成功,凭借大帅的威名,就算和相再怎么嫉妒您,您也必定位入军机大臣班列了。” 福长安与和面和心不和,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拿这个来说事,必能打动福长安。许维心机甚深,迂回劝说福长安接受自己的建议。 隐瞒军情战报,并肆意拖长时间,空耗朝廷的军饷,若是被人揭发,这可是要杀头的罪,不管自己是否皇亲国戚。福长安不得不谨慎再谨慎,来回地在中军帐内走着思考着,不断想着许维这一计划可行与否,毕竟这可会给自己带来二百万两白银的巨额利益。 “如照你的说法去做,那林爽文怎么办?毕竟这要解送京师的,其他人死了还不要紧,推说是战斗中被击毙的就可蒙混过关。”福长安由于受到二百万两白银的影响,似乎开始动心起许维的提议来,想冒险行棋。 “我已经事先准备了林爽文的替身,只要在半年后把假林爽文送到京师就无大碍了。” “那你有把握击溃剩余的顺****部队吗?若是再发生变数那又该如何收场?”福长安非常仔细地询问可能发生的情形。 “大致不会的,我连庄大田等顺****其余高官的替身也准备了,再加上在顺****内我另有内应,也就是顺****硕果仅存的大元帅许兴冕,有他在,顺****不亡就没天理了。” “那你能得何利?”福长安对许维在此事上不得半分利感到困惑,有些害怕这是个陷阱。 许维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许兴冕乃是我本家堂哥,我想让大帅对他网开一面。在顺****灭亡时放他一马,让他免遭杀身之祸,下官也想跟随着大帅您青云直上,重登封疆大吏之列。” 这是个能让福长安接受的理由,人活于世,不就是为了钱权二字,许维想要权,自己想要钱,一拍即合。福长安终于展露出久违的笑容,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行,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我想我们二人定能合作愉快。以许大人的的聪明劲,前程似景哦。” 按照许维的安排,清军轻而易举地便解了诸罗之围。那些围困诸罗城的顺天军,非常奇怪地主动撤离诸罗,双方并未有过任何象征性的交锋。 福长安驻军于城外,静候柴大纪前来拜谒。可守城的柴大纪却是心高气傲,一副丝毫不把钦差大臣三军统帅福长安放在眼中。 诸罗围解后来到军中拜见福长安时,柴大纪仗着前几日乾隆帝刚晋封其为义勇伯,加太子太保,戴双眼花翎,赏银万两的宠信,自以功高拜爵赏,又在围城中,倥偬不具礼,连盔甲都未卸便大咧咧地领着二十名亲兵直入福长安大营内。 柴大纪此刻正春风得意,身着黄马褂,明黄丝绦束着黑纱战袍和顶子上的双眼孔雀花翎在微微的熏风中飘动,目光炯炯凝视着愈来愈近的钦差大臣营寨。 在柴大纪心中,这福长安只是皇帝老儿的亲戚,是过来分战功的。见不见无所谓,要不是幕僚们都劝说要与钦差大臣搞好关系,才懒得来此地。现在诸罗更因自己拼死守城免遭匪逆劫掠而被赐名为嘉义,足见自己在皇帝老儿心中的地位,岂是他这个钦差可以相娉美的。 大营内九声炮响过后,一队队兵士举着矛戈顺序出营,笔直挺立分段戒备,全部军士都是一色簇新的号衣,煞是威武森严。 福长安这位爵封一等嘉勇侯,头戴红宝石帽顶,身穿四团龙补服同样外套金灿灿的黄马褂的钦差大臣在数十余位东渡台湾的高级将领包括许维在内簇拥下出了中军帐迎接柴大纪,仪式不可谓不隆重。 “台湾镇总兵柴大纪参见钦差大臣。” 见到福长安后柴大纪却只是象征性地在马背上揖了揖手,算是答礼了。 福长安见状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对劲,还从无人居然敢在马背上与自己行礼,那双手握得紧紧的,骨节处都捏得发白了。许维看出苗头,赶紧轻轻捅了下福长安,提醒他千万要镇定。 福长安也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钦差,是代表皇上的,绝不能失了身份,给御史们留下弹劾的把柄,于是强忍着怒气,上前几步装出热情的表情紧抓着柴大纪的手,说道, “柴总兵在缺兵少粮的情形下还能坚守诸罗达数月之久,实在是辛苦了,连皇上都不得不由衷夸赞将军您的毅志。来来来,与我一同进帐叙叙,也好让康安长长见识。” 福长安手挽着柴大纪的手,把他从马背上给拖了下来,硬拽着进了中军帐,柴大纪的数十名亲兵也一起跟着进了大帐,顿时腰刀佩剑铮铮,马刺踩得地面叽叮作响。 福长安见连柴大纪的亲兵都一起跟了进来,脸色又有些不悦,轻喝道, “尔等在帐外候着,不得吩咐不得进来。” “扎。”那些亲兵停是停下来,可并没转身离帐,一直在等着柴大纪的命令。 “怎么,还不离帐?”福长安加大音量,仿佛有暴雨来临前的味道。 “你们出去守着,我一会就回城了。” “扎。”到此刻柴大纪的亲兵们此时才鱼贯而出。福长安眼中闪过一瞥阴寒的光,却是一瞬即逝,含笑道, “瞧柴总兵来我这钦差行营里还这么一身盔甲穿戴,便知治军严谨得很。皇上此行派我为钦差大臣,领兵东渡台湾灭顺天逆匪,口谕便是让我要与柴总兵精诚合作,你我二人可要多多交流一番哦。” “那是理所当然。钦差大人奉皇上之命领兵渡台,对台湾的情形还不太熟悉,有我柴某人在一旁指点,自然会好许多。” 柴大纪就是这般身穿重盔甲与福长安聊了片刻,而后就借口城中军务繁忙先行告退。等柴大纪远去之后,中军帐内平日养尊处优,听人奉承惯了的福长安脸都给气歪了,抓起按桌上的茶盅猛摔掷于地,破口骂道, “此等劣迹斑斑之武将,稍有微功,便得意忘形。也不想想他从前做下的那几档事,以为我都不晓得。吃空饷,卖官职,滥杀无辜百姓,任何一条罪状都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许维在旁立刻添油加醋说道, “就是呀。瞧他这般耀武扬威的样,实在令人看不下去。我在府城还听说这么一件事,说出来还不晓得大帅您该怎么气呢!”许维卖起关子来。 “快说,是不是那姓柴的背地说我坏话?” “正是,当皇上以大帅您统帅三军渡台灭匪之后,柴大纪便在诸罗城到处宣扬大帅您不过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才捞得些许战功,其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除了追女人外还是追女人,于武那是一窍不通。” “是吗?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福长安咬着牙问道。 “确实如此,下官说的如有半点不实,情愿受罚。”许维信誓但但地拍着胸脯答着,并继续数落起柴大纪, “大帅,您看这柴大纪,简直就是小人一个嘛。一朝得志,简直都忘了他姓甚名谁了。若不好好修理修理他,待台湾彻底平定之后,他岂不是要爬到大帅头上来了?” “哼,此人如此目空一切,本帅着实要让他尝点苦头不可,明日我便上折参他。”福长安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被许维这么一煽风点火,再想想刚才柴大纪的种种所为,顿时怨气横生。 许维赶忙又建议道, “大帅,莫如拉上那蔡攀龙一起弹劾柴大纪,这样会更能取信于皇上,证明大帅您并非凭空诬陷柴大纪。” “怎么?蔡总兵与那姓柴的也不合吗?”福康奇怪地问。 “是啊,那蔡攀龙几次被柴大纪调来调去,摆明了要他好看。只要大帅您亲自出马与那蔡总兵协商,想来蔡总兵必会附和大帅的。”许维早就想好该如何整柴大纪,这法子说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好,本帅立刻让人去请蔡总兵。许大人若是疲乏,就回府休息吧。”福长安端茶送客。 拜别福长安,许维相当惬意地甩着袖子,两手背于身后,哼着小调带着亲兵步行回诸罗城,那得意劲别提有多高,比那柴大纪恐怕只高不低。能挑动福长安与柴大纪的关系也算一大功劳,难怪许维边走边唠叨着,‘姓柴的,凡是得罪我许维的人,历来就没有好下场的,你就等着瞧吧’。(未完待续,) 第七节 第二日,福长安上折劾大纪诡诈,深染绿营习气,不可倚任。兼且另有法、牟利等诸多诸罪状,并及攀龙陈战状不实。 上谕来得也快,不足二十日,就宣旨到了台湾府城,福长安摆下香案跪听上谕: “大纪驻守诸罗,贼百计攻围,督率兵民,力为捍卫。朕谕以力不能支,不妨全师而出。大纪坚持定见,竭力固守,不忍以数万生灵委之於贼。朕阅其疏,为之堕泪。福长安乃不能以朕之心为心乎?大纪尝奏贼以车载枪攻城,今福长安言得贼攻城大车,又委弃枪,为我军所得,足见大纪前奏不虚。大纪又奏县城食尽,地瓜、花生俱罄,以油糁充食。当时义民助饷,未必遽至於此。但大纪望援心急,以食油糁为词。普吉保、瑞两军尚复观望不进,若云犹有馀粟,则两路赴援更缓。此时县城存亡未可知,安怪大纪过甚其词耶?大纪屡荷褒嘉,在福长安前礼节或有不谨,致为所憎,直揭其短。福长安当体朕心,略短取长,方得公忠体国之道。” “福大帅,老佛爷见了你的密折,可是相当不高兴哦。”来宣旨的是侍卫阿松泰,与福长安乃是旧交,不得不出言提醒福长安。 福长安点头称是,一边让人款待阿松泰,一边招来许维商谈对策。福长安白白被乾隆训斥了一顿,对柴大纪的憎恨又多了几分。 “许大人,上谕已下,看来老佛爷对那柴大纪恩宠有嘉呀。我就不信扳他不倒,我要再上折弹劾他。” 上谕的内容许维比福长安早上数日知晓,在诸罗府中许维对着墙问候了柴大纪的祖宗十八代整整一宿,这泄恨也泄得差不多了,于是平静地答道, “大帅,这柴大纪现今圣眷正隆,恐怕一时半会还对付不了他。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再等上一段时间吧,此刻绝不是弹劾柴大纪的最佳时机。”懂得变通这是许维的长处,对付仇人绝不能一时意气用事,死钻牛角尖。现在关键的还是赶紧剿灭顺****要紧,迟则生变。许维也怕事情拖得越长局势越对自己不利,弄不好和在自己背后捅刀子都说不定。 “也好。就依许大人所言,过阵日子再寻柴大纪的碴。”福长安也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此后的一段日子,福长安照着许维的意见排兵布阵,整个战斗进行得非常的顺利。 十二月初八,清兵进剿斗六门。 甫至马稠后庄,顺天军据山放炮。参赞许维自山梁进攻。嘉勇侯福长安直前冲击,迫至大竹排。顺天军于溪沙下仔筑隘壅水,以阻清兵。巴图鲁侍卫首先跃溪随决放水,杀退顺天军。 二十日,顺天军遂退守大埔林、中林、大埔尾等处,被总兵普吉保、将军鄂辉、总兵袁国璜分兵攻破。 二十一日,清兵攻克斗六门,许维率先登上城楼。 二十二日,分兵剿捕虎仔溪、万丹庄、南投、北投等地,顺天军皆溃。 元月二十四日,进剿大里。许维已经调地丞相林素领军固守早已被大火烧得不成样的村寨,这是特意摆出来给清军将领看的。 清军分西南、西北两路夹攻,许维自领一军从西北向杀入,并当场射杀了顺天将领林素、林成、林快、江近等二百余人。 而福长安则生擒了伪将军张火、蒋挺、林茂、何从龙等近百余人。讯知林爽文已携其家眷由火焰山入内山而逸。随即率兵分路搜剿,截守要隘。获大小炮一百六十余位,鸟枪二百三十余杆,稻谷数千石,牛八百余头,其余器械不可胜计。 二月四日,大兵自平林出发,克复集集埔,林爽文之父林劝、母曾氏,弟林垒、妻黄氏均被捕。 三月四日,获北路贼首林爽文于老衢崎,及春丞相何有志,其弟林跃兴同时擒获,随即押送京师伏诛。 四月四日,福长安及许维进剿南路。 二十四日,冒雨攻击凤山城,城破杀顺天军将领郑其仁。 五月五日,攻破琅桥,擒杀二、三千顺天兵,获南路贼首庄大田及大田弟庄大韭、许光来、许尚等四十余人,又获大田母黄氏。 庄大田重病缠身,被常青下达凌迟处死,其余各犯均押送京师。台湾平。 五月初十,许维在诸罗卫府中收拾行李,颇有些舍不得离开。可不是,在台湾也呆了足有两年时光,感情都培养出来了不少。 “少爷,多谢你帮我报了家仇,奴婢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银雪在旁小声地又再次谢起了许维。 “你已经都说了千百遍了,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我与你之间还有什么谢与不谢的。这姓柴的被革职收监,离死已不远,雪儿你就放心吧。”许维真心想帮银雪,所以这内心确实是坦荡荡的,并无任何交易的念头在内。 原来四月初的时候,许维认定时机,单独上折弹劾柴大纪营私玩寇,纵恣自大,居官贪黩,将守台兵丁私令渡回内地,贸易牟利,驻守之兵所存无己,因而林爽文举事时不能即时搜捕,遂酿成事端。 时革职提督任承恩尚在刑部狱,乾隆帝询问之后,知大纪所犯皆实,便下诏让总督李侍尧、将军福长安查明指参。 以福长安的性格,岂能轻饶了柴大纪。谕旨下达第二日,便遣派郎中长龄至嘉义(诸罗于五十二年改名嘉义县)逮大纪至郡城。三日内收集齐罪证,便上旨答复。寻以大纪纵弛贪黩、贻误军机,议斩,送京师。 乾隆命军机大臣覆谳,柴大纪频诉冤苦,并言许维有意周内,并迫嘉义民证其罪,下廷讯时,柴大纪犹力辩。五十三年七月辛巳,命如福长安议弃市,其子发伊犁为奴。 “对了少爷,刚才刘师爷一直在找你。现在还在大堂候着。” 许维左眼突然跳了跳,于是摸着左眼问银雪道, “雪儿呀,这左眼跳是不是跳福呀?” 银雪歪着头想了想,嘻嘻一笑道, “少爷,好像是跳福吧。我看刘师爷也是一脸高兴样,说不定这平定台湾就有少爷您一份大功劳哦。” “那还不快去请刘师爷进来。”许维也着急了起来。 很快刘翼就走了进来,他这脚才迈进房里,嘴上就叫开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许维焦急地说道, “哎呀,就别跟我多礼拉,直接说,这次上头什么意思,有没重新重用我的意思?” “大人,上谕三日前已发出,这是刚到的复件,您看。”刘翼递给许维。许维迅速接了过来,翻开仔细地看着,边看这嘴角边露出笑容,摸了摸脑门,开心地说道, “还真是没让我白忙活一场,这老佛爷总算有眼光了。” 银雪探过头询问道, “刘师爷,少爷怎么这么开心呀?是不是皇上赏了他什么?” 刘翼也是乐呵呵地答道, “可不是。大人他官升二品了。” “又出任福建巡抚了吗?”银雪欣喜地问。如若那样,自己又能回到家乡了。 “非也非也,是出任两广总督一职。”刘翼解释了一下。 “其实管它是哪里的总督或巡抚,只要重新回到封疆大吏任上就可。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杀回京师到军机处任职的,那才是我的根本目标。”许维意气风发地说。现在四大目标达成一项,剩余的就要自己的努力了。天地尽在自己掌握之间,谁说人不能胜天! 许维终于在乾隆五十三年被乾隆超擢提升出任两广总督,这已是地方官中最大的一级了。从乾隆三十二年算起,经过二十年的拼搏,卫山总算成为满清屈指可数的八总督之一。 注:1、和琳,自笔帖式累迁湖广道御史。劾湖北按察使李天培私交粮艘带运木植,鞫得两广总督福长安寄书索购状,帝嘉和琳伉直,下部议叙,由是遂见擢用。自吏部给事中超擢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寻授兵部侍郎、正蓝旗汉军副都统。未几,授镶白旗汉军都统。乾隆五十八年,予云骑尉世职。五十九年,授四川总督。六十年,贵州苗石柳邓叛,随福长安往剿,因功封一等宣勇伯、加太子太保,赏玄狐端罩。八月,进围平陇,卒於军。晋赠一等公,谥忠壮,赐祭葬,命配飨太庙,祀昭忠、贤良等祠,准其家建专祠。四年,和诛,廷臣论和琳藉势邀功,上亦追咎其会剿苗匪,牵掣福长安,师无功,命撤出太庙,毁专祠,夺其子丰绅伊绵公爵,改袭三等轻车都尉。 徐嗣曾:字宛东,实杨氏,出为徐氏后,浙江海宁人。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再迁郎中。四十年,授云南易东道。累迁福建布政使。五十一年末,擢巡抚。五十五年十一月卒于山东台庄。 八总督: 直隶总督,辖直隶省,治保定;地位最高,为总督之首,后来直隶总督又兼北洋大臣,权势更重; 两江总督,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治南京,地位次之,晚清两江总督又兼南洋大臣,权势也日重; 湖广总督,辖湖南,湖北二省,治武昌; 两广总督,辖广东,广西二省,治广州; 湖广与两广地位相当,总督权势也相当,只是晚清两广 地位日渐重要,地位在湖广之上; 闽浙总督,辖福建,浙江二省,治福州; 四川总督,辖四川省,治成都; 此二处总督权势地位相当; 陕甘总督,辖陕西,甘肃二省,治西安,地位较闽浙稍 低,晚清左宗棠任陕甘总督时,陕甘地位只在直隶与两江 之下,又当别论; 云贵总督,辖云南,贵州二省,治昆明,地位最为低下 为总督之末;(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三十章:安南内乱随风起,西出阳关把名扬 官骑连西向楚云,朱轩出饯昼纷纷。 百城兼领安南国,双笔遥挥王左君。 ---《送中兄典邵州》韩 中国与安南界河----水口关大河附近,靠近满清一方的密林处潜伏着近百人,这潜伏者中赫然便有许维许九衡,紧挨着许维的则是一位正许堂的神射手郝尚,再过来一位是许维的智囊刘翼。 “大人,我们都已守候了近一日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影?”郝尚有些不耐烦起来。 刘翼代答道, “郝兄弟千万莫着急,安南王眷一行已经快要抵达这水口关大河了,只需再等片刻即可。” 许维默不作声,只望着湍急的水口关大河想着心事。 对安南之战一旦开打,势必牵连边境居民。一旦失利,则令安南有寇边之由,苦的则是边境百姓。但若不趁安南内乱,一举荡平安南并戍兵守之扩土千里,则机会一失不可再来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许维深邃的目光遥望着对岸安南的疆土,口中轻声诉说道: ****之扩张,已然势在必行。尔等安南一小国,自秦以来就是我中华之国土,只不过趁五胡乱华分离而出。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安南终究还是要重归于我泱泱****之疆土之内,我不取则必被洋人所取。 “子安,你跟郝尚说说这安南的历史吧,免得日后一但与安南开战,居然不晓得敌方的底细。”许维瞅了郝尚一眼,冲刘翼发话道。 刘翼也不客气,该显现才能的时候他绝不会藏匿,口若悬河地讲道, “郝兄弟,是这样的。安南与中国疆域毗邻,自秦汉以来,安南就置于中国郡县直接统治之下,三国时名曰交趾郡。唐末五代,中国在安南的统治基础开始动摇,安南从此脱离中国而独立,历经吴、丁、前黎、李、陈、后黎诸朝,约九百年,由内郡变为藩属国。 现今主政的是后黎朝,惟其长久陷于南北纷争状态。广南阮氏,俗称旧阮控制南方;北方则由权臣郑氏擅权,黎主徒拥虚位。新近又崛起西山阮氏阮文岳、阮文岳、阮文吕三兄弟,称之曰新阮。新阮于乾隆四十一年即黎景兴三十七年灭旧阮,取代管辖南方。 北方权臣郑森于景兴四十一年死,其两子郑栋与郑干相争,最终以郑栋胜而告终,却也使得北方势力大减。 乾隆五十一年,新阮以诛郑栋为名,攻破黎京。郑栋兵败逃亡,在路上自尽,其所携带国印丢失。此为一破黎京。 乾隆五十二年,新阮之阮文岳再破黎京,黎王黎维祁命其弟黎维袖护送母后、王妃、王子、宫嫔等出城避难。阮文岳属将菊涣等至博山追击王眷,才有今日我等潜伏于此之事。” 许维目露精光,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黎氏一朝对我****最为恭敬。现恰逢其国被夺,我朝若不出面帮其复国,恐大损我****之威名。 当然,若能尽取安南之地归于我****,那将是最好的结局。正所谓这黎朝乃是扶不起的阿斗,若是给了新阮,还不如尽归我朝。” “大人,他们已经出现了。”郝尚兴奋地指着隔河不远处出现的一堆人群。 许维搭眼一望,约摸近二百人,老弱病残占了多数,护卫士兵不出六十人。 就在这群人准备渡河之际,从后方立时扬起大量的马尘,那马踢声如战鼓一般猛烈地逼近,隐约可见大批手持长矛的骑兵。 许维果断地朝郝尚吩咐道, “先让弓箭手准备,你另率其他人火速渡河增援。” 郝尚迅速领命而去,而一旁的五十名强弓手则纷纷拉弓搭箭,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一声令下即可开射,这几十名的强弓手均能做到三箭同射且目标精准。 就在郝尚领人渡河时,追兵已到安南王眷身旁,数百人驾驭着战马围成个大圆圈,手拿兵刃虎视眈眈地盯着目标,随时可以展开杀戮。 许维揣度着时机已到,大手一挥,强弓手纷纷放箭。 箭矢如光,开弓立至。弓弦因发出箭而响动,那边已有过百的安南骑兵同时间中箭落马。 “再放。”许维再一次下令。弓箭手们迅速从箭囊中一手取出三支利箭搭在弓弦上,嗖嗖嗖,第二批的箭群又呼啸着冲向目标。 啪啪啪啪,又是大批的骑兵****或背部中箭落马,空鞍的战马高声嘶鸣着往回跑。领头的安南将领不知对岸有多少人埋伏,只能慌乱地高喊着撤退。 在郝尚的引导下,安南一行人顺利渡过了水口关大河,来到了许维身边。领头之人白白胖胖,举手投足不自觉地总要保持着一定的风度,一望便知是皇族成员。而陪行之人则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显是身手高明之辈,左臂还包扎着。 知道许维是头领后,领头之人趋前道:“鄙人安南迪郡公黄益晓,我身边这位是高平镇督同。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刘翼代答道, “黄爵爷,我们这位爷乃是新任两广总督许维许制台,许大人知尔国内乱,特意亲率精兵潜伏于此,以备接应尔等入我大清。” 见满清的封疆大吏居然如此的年轻,不由得黄益晓刮目相看,私底下认定许维一定是皇亲国戚,不然不可能升得如此快速。 “许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安南啊!我们的大王现如今被逆贼逼迫得只能避走山南路,而我也只能与阮督同及长派侯黎护送王后阮玉素避入大清境内。在此危急时刻,惟有****大兵才能救我黎朝百姓于水火之中。”边说边擦拭着急喷而出的泪水的黄益晓暗中观察着许维的表情。 真******说哭就哭,安南人就会做戏。国都丢了,摆明是治理不善,横征暴敛,才引发变民起义。 许维心中这么想可嘴上还需表达自己这****大臣的一片善意,他说道, “黄爵爷勿需担忧,我****必会替尔国做主的,现在还是先请去驿馆歇息,待我上一道奏折请示一下吾皇后再细作打算,绝不会置安南内乱而不顾的。” “许大人千万不能弃我安南而不顾啊,我们可全指望您回故土了。”说着说着,黄益晓便在许维的袖内塞入张银票。 钱可通神,再说许维也有意领兵杀入安南,于是毫不客气地收了钱夸口说道, “放心,有我主政两广,必会保你安南一日的安定,贵使就暂请歇息吧。” 黄益晓等人见追兵已退且许维也收了钱,便心安地接受了许维的安排,入住广西龙州府驿馆内等待乾隆的裁断。 “大人,关于进兵安南,是按台湾的模式操作还是?。。。”刘翼询问起许维来。 许维毫不迟疑地说道, “进兵安南事关我****颜面,绝计不能输。只要我领兵一日,必杀绝那些安南叛匪,扬我****之威。子安即刻照先前预定计划实施,可以开始调度人马了,我还要去找那孙永清协商广西配合大军开拔的问题。” “大人真要那般做吗?万一老佛爷并无出兵安南的打算岂不授人以柄?”刘翼担心地问。 “不会的。老佛爷早有替安南维系黎氏宗族之意,前几日还发了封密旨给我,要我密切注意安南的动静,随时进兵增援黎朝。” “若真有此意,那学生也就放心了。” 随后的几日内,两广总督许维一面将黎王眷内投情形奏闻乾隆,一面飞檄左江镇道驰赴龙州多拔兵勇督率防卫。因恐眷属被安南新阮突袭,又于附近新太协、左江镇等处调兵一千名协同龙州兵勇分布巡防,以壮声势。又密饬广西提督三德于龙州营分备战兵内挑选三千名在营待命。 这些都是应景用的,做给朝廷及其他地方官吏看的,最主要的还是把远在闽省的两协金狼卫军给秘密调遣至广西边界待命。久经训练的金狼卫该是他们出战的时候,许维生怕承平日久把自己的军队锐气都给磨光,正好借着出兵安南之机进行实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节 十二月二十八日,拍甲岭官寨下的宽阔平地上,清兵与廓尔喀人两军对峙着。 不管对清军战力是否轻蔑,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廓尔喀将领还是极其慎重,特意把三千兵马分成八部。 其中两名副将各率领一支三百步军,并以一百个重甲兵充为死兵,身披单层重甲,首先进行突阵。然后由另每名副将所统帅的四百步甲兵进行射箭支援,而后由两个副将与自己亲自统领的六百中军共一千四百人,身着双层重甲,寻那清军阵型大乱之时突阵。最后一名副将将领着精锐六百骑,在旁待机而动,待清军阵型彻底被冲垮后,便进行不间断的冲杀,务求第一战就把清军求战信心彻底击溃,让其一见廓尔喀的旗号就胆战心惊。 可以看出,这样安排,那廓尔喀大将深信凭借自身战力足以超过对面那些清军所谓的八旗绿营精锐。 让他失算的是,这眼前的清军并非**无能的八旗及绿营,而是把洋人的枪械都快武装到牙齿上的铁老虎,足以在日后把廓尔喀打得肉痛不已。看着廓尔喀军步骑出阵缓慢逼来,他们那黑白相间的衣甲是看得越来越清楚,清军这边依旧一片肃然,一声未发,等待着上司的命令。位于许维身旁的乃是杨遇春,他老道地对许维说道: “吾观廓尔喀军作战,精锐马步军皆身披重甲,士气甚高,定死战而不退,后又跟轻甲善射之兵。最后为贼之精骑。其必先发制人,若不利于战事,则前军变后军,果断撤离,甚难在此处全奸其部。” “哼,我也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此次攻伐廓尔喀,定要让其知道我泱泱****的厉害不可。他廓尔喀的京城不就是加德满都嘛,时斋,你是否有兴致与我一同策马于加德满都之内受百姓之欢呼!” “大人之所愿定能实现,下官也愿陪同您一同欣赏异邦之风景,扬我中华国威于异域!”嘴上杨遇春说得好听,实际却对所谓能受到百姓的欢呼爱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你许维在后藏那是主场,等打入人家的国都后,那可是客场,别人没暗中给你射上一箭都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许维意气风发地大声念了这么一句陈汤的名句,这话听得在旁的众将都不由得默不作声,低头或看地面,或转头回望部队,都很自觉地装出未听到的模样。 “你们这些人,瞧瞧就这点胆量!”许维倒是有些不屑手下将领的懦弱,不就是满汉问题嘛,怕啥啊。现在可是天高皇帝远,而且那海兰察及成德等将都被自己给打发得远远的,听又听不到自己的反语。 很快许维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像对面这种重甲骑兵非常精锐,铁定是廓尔喀特有的精锐中的精锐,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可能那么容易得到补充。只要今日歼灭此部,料想廓尔喀的士气必定大落,对日后直捣黄龙有决定性作用。 在短促有劲且密集的战鼓声下,清军前方的廓尔喀兵马开始移动。 阳光下,那对面缓缓而来并逐渐逼近的廓尔喀军狰狞的面容,隔着老远都足以让前方第一排最靠近敌军的金狼卫士兵感受出空气中一种让人窒息与气闷的感觉。 许维看了看左右身旁,旁边的五虎上将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毕竟此乃对廓尔喀的第一战,不容忽视,对于西式枪械能否在异域发威,五虎都没太大把握,毕竟不如许维那般对西方科技了如指掌。 金狼卫并非满编而来,每协只来了最精锐的六百人,总数为三千人,与廓尔喀在拍甲岭下的兵力大致旗鼓相当,或者廓尔喀会多些。所以这一战并非铁铁的稳赢之战,稍微一大意,败北也非不可能之举。 五虎及部下们虽然兼程行军略显疲惫,内心对兵器没底,但目光都是坚定的。 杨芳目光紧盯着那边,他不屑一顾地说道: “围三阙一,没想到蛮子也懂得兵法啊!看来贼匪的首波攻势是势在必得,以为我们的金狼卫跟以往的那些八旗及绿营一样都是草包,一打就垮!”许维冷笑道: “今日便要打碎廓尔喀几颗大门牙,让他把血往肚子里咽回去,我许某人可不是好惹的。”随后许维大声喝令道, “准备应战。” 立时他身旁旗手手中的令旗扬起,紧盯着他旗号的各哨军官开始此起彼伏地发布相应的军令,而五虎将也都及时地策马回到本协方阵之中进行具体的指挥。随着中军的号笛旗鼓响起,野地上的五个独立的方阵快速合拢,随后又慢慢向四边拉长,最后变成一个厚实的一字长蛇阵,总共有五层。许维所统领的部队并非传统的冷兵器时代的军队,绝不是廓尔喀以前见到过的那些握着长矛大刀盾牌的部队,而是一支非常现代化的热兵器时代的部队,这也注定了廓尔喀今日的下场会不太美好。 许维准备先防守后进攻,等大挫廓尔喀锐气后,再转守为攻,给那些廓尔喀所谓的勇士一点颜色看看。伴随着旌鼓号令,在廓尔喀兵还在二百多步外,各军士依哨队旗摆开。当点鼓响到第三遍时,各人己是依自己的方位站定,所有的枪支都已摆架到位,一名举枪瞄准的士兵身旁必是一名随时把弹药用长长的铁通条捅入枪管中的辅兵,而身后则是第二、三、四、五列的也都准备妥当射击的金狼卫士兵!数千官兵忽然齐声大喝: “大清万岁!金狼万胜!”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而身子则肃立不动。许维对自己部队的表现很是满意,果然是满清的第一强军。每个枪兵身上,尽数身着棉甲,许维认为既然自己用的是西式燧发枪,就没必要穿着中式厚重的盔甲,那会损失灵活机动性。 许维环顾四周,看周边各哨各队旗帜肃立,将士们都己经准备就位。各人紧握手中的燧发枪静等着接下来的战斗。结阵如此之快,这都归功于金狼卫平时严格的阵列练,只在几鼓之间,看廓尔喀兵还没有进入二百步之内,金狼卫己是变阵完毕。许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冬日里的阳光虽是柔和,但太阳直晒在自己厚实的铁叶上时,全身上下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燥热。 对待将士,都让他们穿棉甲,以便发挥更好的机动性。对待自己,保命第一,虽然出京师时觉得重,但在真上战场时,许维还是穿了上去,而且老觉得穿两重三重总不够安全,最好自己能躲进铁皮箱中指挥。官当得越久越大,这也就越惜命。许维平定心神。下令挥动大旗,立时周边哨队同样的挥旗呼应,军中一片旌旗招展。许维心中豪情涌起,这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战斗,绝对己方呈压倒性优势,这一战应该可以把廓尔喀的勇气打没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被大团尘土所包围的那些廓尔喀士兵离得更近了,最后他们推进到金狼卫一百多步外。许维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廓尔喀兵。他估算着距离,在廓尔喀兵进入百步后,他果断下令枪兵们随时听侯各级指令射击。 各人枪内的弹药早己填好,看到自己前方的廓尔喀兵都加快了脚步高举着廓尔喀战刀向己方冲杀过来,他们口中那听不懂的喊杀声听得越来越清楚,站立于第一排最右方的杨遇春虎目圆睁,厉喝道: “准备射击。”第一排的燧枪兵都是举枪瞄准了前方奔来的廓尔喀兵们,他们依着枪械上的准星,各自找到了目标,各个燧发枪兵的脸上都是一片通红,那是初临战场的一丝激动,但在杨遇春不断的高呼下,渐渐抛开一切专心致志地瞄准着。廓尔喀兵很快进入八十步,一声呐喊,他们开始加速,狂叫着冲上来。看他们黑压压的冲过来,杨遇春冷笑了一声, “蛮子真是不知死活,冲上来当活靶子,去死吧。” 从廓尔喀兵这边看去,清军那边结了一个长蛇阵,而且居然都是高举着西式枪械,没有见到任何的大刀长矛盾牌,真是古怪,只要己方顺利冲杀进清军大队之中,凭借他们只能及远不能及近的西式枪,廓尔喀必胜啊。 但望着那边黑压压的枪洞,许多正在冲阵的廓尔喀兵又都有些惊疑不定,这可与从前交战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啊。 许维看廓尔喀兵如一股洪流般席卷而来,他紧绷着脸却迟迟没有下令开火,直到廓尔喀兵冲过五十步时,许维才挥了挥手,淡淡道: “开始吧!”他身旁一个号兵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手中的军号。 杨遇春闻音迅速拔出长刀向正前方的廓尔喀兵指了指,声嘶力竭地高呼道: “射击!”震耳欲聋的枪声顿时密集地响起,阵前一下子就被浓浓的白烟所笼罩。 随着巨响后,冲在前面的廓尔喀兵立刻就倒下了不少人,就犹如农民割麦子般,一扫一大片。只见冲得近的那些廓尔喀兵们身上纷纷冒出了一团团绚烂的血花,就算是身披重甲,不管一重还是两重,如此近距离被击中,甲厚也无济于事。他们被子弹的强大冲击力所撞飞并哭喊着滚倒在地,内中的骨头与内脏估计都会被震碎。以18世纪末的救治水平来说,一旦被子弹击中要害,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许维举着望眼镜看到一个身披双层重甲的廓尔喀兵军官,他右手的战刀已不见踪影,只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捂着自己的左胸,那里不断的冒着血,左手提着一个重盾,全身的力量都靠在盾牌上坚持着不倒,这种类似情形在整个战场上随处可见,不少身负重伤的廓尔喀士兵都在强撑着,希望临死前能抓几个垫背的。杨遇春连看也未看战场上的情况,大手一挥,第一协在他的带领下立刻弯着腰整齐后退,而杨芳第二协的人也很整齐有序地上前到第一列,在杨芳的喝令下,第二轮射击开始。 当第二排枪响起,那依靠武勇硬挺着伤势驻立在战场上的军官,立刻又被几颗子弹丸打中,人直接向后摔飞出去,这次死得很彻底,很不瞑目,陪同他一起去见阎王大老爷的当然也包括其他临死不屈的过百廓尔喀负伤士兵,不少人是连脑袋都被击烂,跟个摔碎的西瓜差不多,脑浆横飞。 只不过两排枪响,廓尔喀三千兵马一下就少了快两百名勇士,这可是冲锋距离清兵最近的廓尔喀兵力,一下子清军直面的威胁就彻底不见了。 杨芳后退,额勒登保部队上前,随后紧跟着的是赛冲阿及德愣泰的部队,连番又是三排枪响,五层的一字长蛇阵终于完成了第一轮齐射任务。 许维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喊道, “第二轮五段射击开始。” 随后又是从杨遇春开始到德愣泰结束,金狼卫反复向正前方的廓尔喀的部队射击。在越来越浓的白雾下,金狼卫士兵开始渐渐只能凭直觉发射子弹,而正前方的廓尔喀士兵的喊杀声也渐渐变得小声起来。到第四轮结束的时候,战场突然变得静寂起来,仿佛前方的敌人都凭空消失一般,安静得令人可怕。 当硝烟散去的时候,金狼卫士兵的眼前尽是廓尔喀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破损的兵刃丢弃在战场之上,残破的廓尔喀战旗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被落日的余辉笼罩着有种说不出的苍凉。而廓尔喀士兵的血迹则蔓延了足有一里之长,地面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放眼过去,红通通的一片,血腥味在老远都能闻得到。还未死去的过百匹战马正在凄凉地嘶叫着,马背上的骑兵早已被巨大的冲击力砸断脖颈。。。。。。 第一次廓尔喀与清军的拍甲岭遭遇战就这么结束了,清军大获全胜,廓尔喀退守拍甲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节 伍国莹乃一稳重的商人,以作风稳健着称,其子伍秉鉴虽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可其为人精明,即有其乃父之风范,又有初出茅庐之冲劲,极受伍国莹看重。 伍国莹边走边冲儿子伍秉鉴说道, “秉鉴啊,这次我们可花了不少的钱才搭上刘师爷这条线。你这么肯定我们怡和行会靠这单生意发达吗?” “爹,把注码压在许大人身上我认为值得。这次洋人要卖枪给许制台,我们暗中额外付给洋人一大笔钱,就是要他们报最低价给许大人,也好让许制台对我们怡和行刮目相看。只要伺候好许制台,我想我们怡和在广州必定跃居十三洋行之首。 现在先下点本钱,还怕日后不会把本给捞回来吗?” “大人,这两位是广州十三洋行之一怡和行东家伍国莹及少东家伍秉鉴。怡和行在广州地界上可称得上是财力雄厚的商家,其打出的商号牌子‘浩官’也是名扬中外,连洋人都是冲着这牌子来买卖的。”刘翼不遗余力地替怡和行吹捧。其实在广州,与怡和行同等财力的还有三家,同文行、广利行、义成行。但刘翼既然得了怡和行的好处,难免要替他们多说几句。 许维淡淡一笑,并没全信刘翼的话,只细细打量了下伍家父子。 伍国莹,六十出头,面容清癯,两撇胡子八字开,眼睛下面有着对厚重的眼袋,个子不高,头戴一顶黑缎**一统瓜皮帽,玄色巴图鲁背心套着一袭灰府绸夹袍。那双眼光只顾盯着许维转悠,似乎想从许维脸上瞧出些名堂来。 伍秉鉴,只二十多点,与自己相近。他不像乃父,只顾着揣摩上官的脸色,而是四处仔细观望,想从中发现点东西。 “制台大人,今次我们怡和行特意领了约翰先生、迈克先生来见您,就是为了要做成这一单子的生意。二位洋先生远涉重洋,不远万里来到我大清,也是想结识一批像您这样的忠诚正直的官员。”伍国莹率先开口。 许维眼眨了眨,这不远万里的来到大清,洋人只为结识我这种的官员不成?简直是屁话。 “呵呵,看来约翰先生与迈克先生还真来对地方了。本官最喜欢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多几个洋朋友也是不错的。 既然是朋友,这价格可要低点哦!太高了本制台买不起。” “那是自然的。洋朋友也想在两广的地面上多赚点钱嘛。我想只要利益分配得当,所有的洋人都喜欢与制台大人交朋友的,您说是不是!”伍秉鉴插口说道。 “呵呵,伍老先生,看来令公子很会做生意嘛。我看将来怡和行必会在令公子手上发扬光大的。”许维很欣赏伍秉鉴。 “rnorprovince*****,,ijohn,,,sers.”叫约翰的洋人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绕舌的洋文。 这段天书令许维听得如坠云烟之中,丝毫不懂得他们在说些什么。伍秉鉴把洋人的意思重新翻译了一遍讲给许维听, “大人,洋人们是说准备把3000支枪及2万发子弹以四万两白银的价格卖给您。” “只要4万两白银?这么便宜?”许维怀疑自己听错了。 伍秉鉴肯定地回答道, “千真万确。” 在挺进安南之前,许维需要对卫军进行最后一次补充弹药,所以必须一次性地向洋人购买齐枪械。本以为此次买卖必会来一次大出血,洋人经商素来不比中国人差,谁料得到居然只开价4万两,简直就是半买半送了。 “怡和行与洋人们久有交往,在我们的再三协调之下他们终于肯答应以4万两的低价成交。” 许维哪会不明白伍秉鉴的心思,只是在想,这小伙子还真会做生意。懂得只要取得自己的信任,他们怡和行虽然此次买卖亏了本,可换来的却是日后的一路畅通。 许维琢磨着此笔生意做成,自己可节约近4万两白银,于是高兴地对伍秉鉴说道, “你们怡和行看来经营得当,子安,日后两广洋行的生意尽量多照顾这怡和行些。伍老板父子如此支持我们,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是,学生一定照办。” “多谢制台大人,那这笔生意是否成交?。”伍国莹不放心又加问了一句。 “当然是成交了。如此便宜的价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伍秉鉴也操着一口流利的洋文与约翰及迈克两商人交谈,把成交的意思都讲与他们听。 “。bye!”两个洋人朝着许维深深鞠了一躬,又伸出左手握了过去。 许维不明就里,诧异地问伍秉鉴道, “洋人这是何意?怎么话里头还夹杂着人名,地名” 伍秉鉴呵呵直笑着解释道, “洋人们很高兴生意做成功了,特意向许大人道贺,还说下次很荣幸再见到大人您,最后并向大人告辞。” 许维哦了一声,凭着绝佳的记性,立刻把洋人所说的话也都回敬了过去,虽然语音不标准,词不达意。 “围里姑,欧阳克!西右垒,固德百!” 伍国莹父子见目的已达成,也就领着洋人告辞退出了总督衙门。 等怡和行的人都走了之后,刘翼马上夸赞起许维道, “大人,没想到您的洋文还真不赖,说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 许维难得谦虚地半开玩笑答道, “我哪懂得屁洋文,尽是些古里古怪的词语,看来洋人对我大清的国土还真熟悉,连广州城里的围里姑、西右垒、固德百这些偏僻地方都晓得,肯定是那个叫欧阳克的人告诉的。你去把这欧阳克给逮了,审审他到底告诉洋人多少我****的知识了。哈。。。。。” “是,呆会学生立刻去办理。”刘翼配合默契,也装出副要领旨办理的模样,随后正经地又说道, “大人,不是学生夸您,您可真是洪福齐天呀。还未出师安南,就单凭这买卖就节省了4万两。这怡和行做这单生意简直就是在半买半送。” “所以说要你多照顾些他们,我们正许府缺的就是这脑袋灵活的商人,依靠他们我们可以收购到一些无法放在台面上交易的东西。 对了,金狼卫已经到达何处了?现在可是万事具备,只欠他们了。” 刘翼迅速禀报道, “此次行军,怕目标过大引起朝廷的注意,故两协金狼卫分道开拔。第一镇第一协向云南开进,直抵云南开化府待命。第一镇第二协向广西开进,直抵广西镇南关待命。 目前两协均离目的地不远,再等候三日,即可到达。 不过大人,老佛爷那边似乎又出了点变化。”刘翼颇为忧虑地说。 “怎么呢?”许维不由眉头一皱。自己这边准备妥当,最怕乾隆关键时候撂挑子。 “老佛爷咨询了阿桂桂中堂的意见。桂中堂认为安南政局反覆,由来已久,朝廷不值兴师大办,而且黎维祁出奔,杳无音信,必等许维具奏到日再权衡轻重缓急。阿桂覆奏到京后,老佛爷也深表赞同。这道廷谕是今早刚刚收到的,大人请过目。” 许维心急火撩地接过廷谕迅速浏览起来,边看边紧锁眉头,不满的情绪倾泻而出道, “这死阿桂,尽坏我大事。谕旨上讲明非要寻到黎维祁才能兵发安南,这不是出了个天大的难题给我嘛!安南共九道五十二府,想要找出藏身茫茫人海中的黎维祁,简直难于上青天。” “大人,若是简单的话,那安南阮氏早就抓住黎维祁了。” “说得也是哦。”许维自嘲地说了一句。 “这样吧,子安,我准备与护送王眷的那伙安南人谈谈,由他们引路,我亲自去一趟安南,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安南王黎维祁。” “什么?你要我们带你重返安南?”当黄益晓听到许维的话后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刚从那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让我回去岂不是送死吗?”黄益晓囔囔自语。 “怎么,贵使不愿意回国寻找黎王的下落吗?”许维真瞧不安起安南人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 “许大人,鄙人愿意陪同您去安南。”一直站于黄益晓身边的高平镇督同阮宿辉不满其懦弱的性子终于开口说道。 见阮宿辉主动跳出来,黄益晓松了一口气,转而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夸奖阮宿辉道, “阮督同乃我安南一员猛将,又熟悉地形及风土人情。由他陪同制台大人前往安南,必保无恙,我与长派侯则留守伺候王眷。” 摆脱了派差的风险之后,黄益晓脑袋也灵活了许多,进而谏言道, “许大人与阮督同可由广西开化府马白税口进入安南境内。马白以外过江即系安南宣光镇境界,较为便利,气候亦较为平和。另可派一路由云南临安府蒙自县出,潜入安南兴化镇地界。双管齐下,不怕陛下寻不着。” 许维对阮宿辉的胆量甚为钦佩,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 “阮督同,你即刻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启程,我希望能早日见到你们的国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节 从广西开化府马白税口进入安南谅山镇境内已足足有五日了,沿途安南的风景人文着实让许维感叹大中国文化对它的浸染。 安南人的穿戴与前明极其相似,衣着服饰皆以长袖紧身的汉服为主,发髻也盘结在顶端;官员的头冠俨然便是乌纱帽;形形色色的商贾走贩更是与前明江南一带的小贩几无差别,都是青衣短襟装束,弄得许维以为回到了大明朝。 阮辉宿对地形极为熟悉,虽然有许多官兵在设卡盘查,一样被他给绕了过去。 “大人,前面不远便是谅山镇首府长庆府了。” 许维在与阮辉宿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对安南的军政制度也有所了解。 安南仿效唐朝,把全国分为九道,青华道、宣光道、兴化道、外安道、山南道、山西道、京北道、海阳道、太原道、高平道。而派驻兵马的地方则称之为镇,除上述九镇外另加谅山镇及高平镇。一镇最高长官称为督镇,副手为督同、牧马。 为今的安南,大部分地区已皆归属西山阮文岳所有。 谅山与另一军事重镇高平成夹江对峙之局,由于交通方便,安南人在这区域有着深厚的根基,人力物力不虞缺乏。身为谅山镇首府的长庆府,更有一番盛况。 长庆府城防极严,城郭入口处有可以升降的悬门,城外有护城河,日夜有安南军把守,凡通过城门者,均要纳税。 “进长庆府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你们国王的踪迹。”许维语出惊人,而早对许维心悦诚服的阮辉宿自不敢多说什么。 用白银贿赂完守门兵丁后,被通缉的阮辉宿由于化了浓妆无人认得,他领着许维大摇大摆地混进了长庆府。 阮辉宿身为谅山督同,对于长庆府那是熟门熟路,断不会迷失了方向。按照原定计划,阮辉宿准备先带许维前往自己的一处秘密藏身处歇息,可路上却碰见一桩事,以致事情起了波澜。 就在行将抵达目的地时,阮辉宿有些惊讶地指着前方拐角处的一批形迹可疑之人朝许维说道, “大人,那些人有些古怪。我认得他们中的一些人。” “你都认得谁?”许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时已深入安南境内,行事需极其小心才是。弄得不好,可要把命都丢在安南了。 阮辉宿答道, “我认出七个人,分别是长庆府府守卫队长阮梦远及长庆府辖下七州的州守卫队长。这些人都同时出现在长庆府,最大可能便是那批人中蒙着面的便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为何要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商谈事情?到府守府中谈不好吗?”许维问。 “府守府中被阮文岳安插了不少的细作,七州知州秘密抵达长庆府,可能怕被阮文岳知晓,所以阮廷琏才会作如此安排。” “到底他们为何要避人耳目呢?”许维沉吟片刻,果断地吩咐阮辉宿道, “再过片刻,你带着我的人冲进去,想方设法把那些当官的给我逼出来。” 轮到阮辉宿合不拢嘴,震惊地问道, “大人,那不是惹火烧身吗?若是官兵蜂拥而来,我们岂不是走投无路呢!” 许维胸有成竹地笑着答道, “你不知道他们的心思。既然他们想悄悄地谈点事,必然是谈些拿不到台面上来的事情,生怕那阮文岳知晓。我敢断定,一定是与我大清发出的讨阮檄文有关。到那时,我再出面,必可镇住这些人,达到兵不血刃收降谅山镇的效果。” 许维早有叮嘱,一旦自己与阮辉宿抵达安南境内,马上就把讨阮檄文广而发向安南全境,以给西山阮氏一定的压力。许维敢肯定檄文已经到达这几位安南高官手中,才使得他们如此慌张,暗中聚集在一起商讨是战是降。毕竟谅山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清兵大举攻安南,首当其冲的便是谅山镇。以许维的揣摩,这几个高官恐怕是想要投降于清廷,不然也不会要来此偏僻居所密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加速他们做出决定。 许维今次入安南所带的随从也有二十名,皆是天鹰卫里一等一的高手,以一敌十绝不成问题。而这几个安南高官所带随从不超过百名,以二十敌百,胜算在握。 紧闭的府门被天鹰卫踢碎之后,从府内拥出百名的武士,领头的赫然便是长庆府府守卫队长阮梦远,他站在主府长阶上的平台处大喝道: “来人止步,何故乱闯我府。” 许维闲庭漫步地走到府前,只见对方百名武士布成钳形之势,封挡了他们所有进路,主力集中在府门处。 许维打了个手势,阮辉宿领头带领着鹰卫手持重木棒往上冲。 安南这批武士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平日更只知欺压百姓,本身实力有限得很,与鹰卫有段远不可及的距离,加上重木棍占尽长兵器的优势,纵是人数在对方十倍以上在措手不及下也会溃不成军的。 鹰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放倒了台阶前的四十多名兵士后,结成阵势,向高踞阶上的阮梦远和七十多名武士攻去。 阮梦远此时终于认出了阮辉宿,他狂乱挥舞长剑拼命驱使手下冲前拦敌,边指着阮辉宿惊讶地大叫道, “阮辉宿,你好大胆,居然还敢潜入我长庆府意图对府守大人不利?”边匆忙往后退。 阮辉宿如出柙之虎,踏着倒地呻吟的敌人身体,长棍一记横扫千军,便将两人扫飞寻丈外时,已登上最上的一级台阶,终显安南猛将本色。 鹰卫们见人就打,冲前来者若非腿骨折断,就是血流披面的倒往四方,其中十多人更被当场打得半死。许维更是率领着核心护卫四人直迫阮梦远而去,其他武士见势色不对,纷纷散开。阮梦远见状大惊,正要退进府门内时,脖子上已被两柄长剑顶着,动弹不得。 “阮卫队长,还烦你去请出府守大人。”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般跟我说话?” “放肆!”阮辉宿照着阮梦远就是两记耳光。 “大人,这阮梦远就是这般的粗鲁不懂世事,还请您不要记在心上。”阮辉宿与阮梦远有过几次交往,深怕许维震怒下杀了阮梦远。 阮梦远见一贯骄蛮无礼的阮辉宿居然对许维如此恭谦,一时对许维的来历顿感兴趣。好汉不吃眼前亏,把府守大人给请出来就晓得这位神秘人的底细了。而且此人来此别有用心,想躲也躲不过。 “是谁如此无礼,居然敢向我长庆府府守的阮大卫队长动剑?难道不怕满门抄斩吗?”从府内的正堂内鱼贯而出八人,俱是便装打扮。 开口说话之人打量了一下阮辉宿,显然认出了他,声音又提高了八度道, “大胆逆贼,居然还敢重返谅山镇!” 阮辉宿呵呵一笑,朝说话之人揖了一礼答道, “阮大人,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清的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使总督广东广西等处地方军务世袭一等轻车都尉许维许大人。此次不远千里甘冒风险专程前来拜见诸位,实希望诸位能拨乱反正,灭阮扶黎,不可再助纣为虐了,你们可别辜负了许大人的一番苦心。” “大清的两广总督许维?”八人都呆住了。谁也不会想到堂堂满清的两广总督居然深入安南境内。 “这,这位真是两广总督许维许大人吗?”阮廷琏一脸无法想象的神情。 “来人,更衣换帽。”许维喊道。 迅速便有从人把许维的顶戴花翎朝服官靴给捧了出来,穿戴齐整的许维摇身一变赫然便是大清的堂堂二品大员,举手投足间显现着封疆大吏的风范,这是装不出来的。 “安南有国以来,惟黎氏得国为正,其恩惠足以维兆庶之心。阮贼心迹不轨,企图谋国篡位,乃安南大罪人也。现****大军即将兵临安南,尔等若能奉天朝约束,兴黎灭阮,实为一大功也。”许维正儿八经地朝阮廷琏等人进行训话。 阮廷琏等人今日秘密聚会,也是因接到清廷的讨阮檄文而商量对策。商量的结果便是反戈一击,充当清廷的急先锋,捞一点政治功劳。看那许维的驾式,也确实像个封疆大吏,再加上他的十几个随从已经把大院团团围住,想逃也逃不脱。八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后,纷纷跪倒在地,由阮廷琏领头说道, “大人,我们八人俱愿奉****约束,献谅山一府七州地图,兴黎灭阮。” “好好好,诸位请起。”许维没想到收服阮廷琏来得这么容易,长长嘘了口气,和颜悦色地又许诺道, “只要灭阮之后,我必保诸位在黎朝升官发达,你们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吧。辉宿,你与几位大人好好勾通勾通吧。” 许维去了一块心病,顿时心情大好,把阮辉宿留下便带着四个鹰卫独自上街闲逛。 “大人,我让阮卫队长陪同您吧。好歹阮卫队长对城里的情况也熟,万一有事也可就近调动人手支援。”阮廷琏想得非常周到,也生怕刚抓到的救命稻草突然夭折了。 许维想想也好,有个人带路总比自己瞎逛来得保稳,于是爽快地答应了阮廷琏的提议。(未完待续,) 第五节 许维去了一块心病,顿时心情大好,把阮辉宿留下便带着四个鹰卫独自上街闲逛。 “大人,我让阮卫队长陪同您吧。好歹阮卫队长对城里的情况也熟,万一有事也可就近调动人手支援。”阮廷琏想得非常周到,也生怕刚抓到的救命稻草突然夭折了。 许维想想也好,有个人带路总比自己瞎逛来得保稳,于是爽快地答应了阮廷琏的提议。 长庆楼,长庆府第一大酒楼,由于后台便是府守阮廷琏,生意好得不得了,每日都是客满为患,没一刻停歇。 由于是阮梦远领着上了长庆楼,店小二没敢盘问,直接带着上了三楼的雅间。正在上楼时,一直走在前头的阮梦远被一刚从三楼走下的客人撞了个满怀。 阮梦远张口正要痛骂几句显显威风,瞅到那人的面庞后这嘴中的话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拉着许维直说‘大人快些走’之类的话。许维被阮梦远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让阮梦远胆怯的人,碰巧那人也在上下打量着被阮梦远称呼为大人的许维。 那人身材挺拔笔直,肩膀宽阔无比,右脸颊有一道由耳根直至口角的刀疤。他可能年过三十,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此人身边一随从也看到了许维的面容,顿时大为吃惊立刻附耳小声朝其禀报了几句,只见其人目光大盛,原本要下楼的身子又扭转回来,三步并两步追上了阮梦远,搭住他的肩膀说道, “阮大人,跟我介绍介绍这位贵客如何?” 阮梦远虽然武功在身,但被那人压制之下却难以反抗,他只能低声下气地答道, “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这位贵客。” 许维久经阵仗,自己身边还带着四名鹰卫,也不是非常怕这个人,颇为大肚地说道, “既然相遇总是缘,阮大人,一同坐下聊聊也好。” 阮梦远面露难色,十分便扭地说道, “这,这,这不太好吧?府守大人万一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 “许大人,我看不然我们俩直接找间僻静的地方谈谈吧。”那人相当看不起阮梦远。 此人透着古怪,居然晓得自己姓许。阮梦远又居然会如此的胆小,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此人乃西山阮氏三兄弟中的一人! 许维虽然疑问丛丛,可还是应允了他的要求,对阮梦远嘱咐道, “阮卫队长,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与这位先生聊上一会再自行回府守府。” 阮梦远不敢多吭声,低头转身匆匆就下了楼 当许维与神秘人分庭落座之后,还是由神秘人先开口, “西山阮氏之阮文惠参见大清两广总督许维许大人。”说完便单膝点地跪拜起许维来。 西山阮氏文岳、文惠、文吕兄弟,其先原系安兴元县人,世居怀仁绥远。阮文岳曾任云屯巡吏,因嗜赌负欠官钱,始避居西山。阮文岳兄弟在西山聚众数千人,攻城夺邑,镇将不敢过问。各地土豪多闻风归附,其势始盛。至吞并广南旧阮之后,才正式向黎朝统治发起挑战。 三兄弟中以阮文岳为主,而阮文惠因战功卓著,早已有离叛之心。 被阮文惠这招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的许维,愣了愣立刻嘴上说道, “快快请起,不用如此多礼,本官也只是微服至安南访查。” 许维亲自掺扶起阮文惠,指着右手的座位说道, “阮兄请坐着说话吧,勿需拘谨才是。” 阮文惠眼中闪了闪奇光,正色地答道, “多谢许大人赏座。”正正规规地坐了下来。 “咳。”许维先是装着咳嗽了一声,接着开始话入正题道, “不知阮兄不远千里来到谅山镇,所为何事呢?可否开诚布公一谈?”许维很想知道阮文惠的来意,而瞧阮文惠肯与自己秘谈,那必定是有什么交易要与自己做了。 “许大人,本意来谅山只是为了防范那府守阮廷琏投降清军罢了。您不晓得,大清讨阮檄文一出,安南国土动荡不安,人心思变。我西山阮氏除广南以南地界尚算稳固之外,余地之守皆有降清意向。这也足见大清之威名远播,令诸藩俯首称臣。” 许维被这几句说得连连点头不已,可不是,中华威名远播,实是华人之幸事也。 “不过若是大清强行攻打安南,我西山阮氏自不会束手就擒。这其中难免也得打上几战,死上万余人不可。正所谓兵锋易启难收,一旦局势失控,皆不是我安南及大清所能承受得了的。 大清若是兵败安南,****颜面大失,徒令诸藩臣嘲笑而已。若我西山阮氏败北,也只能让治国不谨的黎维祁重登王座,使安南百姓重归岢政中。” “你们安南百姓重陷苛政于我大清何干?再者说来,我大清兵锋强盛,岂是你小小安南西山阮氏所能抵抗得了的?”许维眯着眼盯着阮文惠说,想看看他是如何辩解。许维相信自己遇上对手了,这阮文惠极有智慧。 阮文惠不急不慢地说道, “许大人,大清出兵安南,无外乎走云南蒙自及广西开化马白税口两条道,这两条道皆是崎岖坎坷难行之路,想让大批的火炮通过实在是难上加难,这只能让大清轻装而出我安南。 我并不需直接与大清交锋,只要实行坚壁清野之策,足令大清粮草吃紧。 所有的城池我皆不要,要的就是大清军的战线拉长。战线一旦拉长,清军的粮草供应必有不及之处,再加上我时常派人骚扰,恐怕贵军也难以支撑半年。再打下去,大清虽胜也必付出惨重代价。而且令我稳操胜券之处便是安南的恶疫流行,这不是人力可消除的。大清军入安南必会水土不服,一旦恶疫流行起来,将会有成片的清兵倒下。前车之鉴便是大清攻打缅甸,最终结果依旧是以和收场,还折损了统军大将傅恒爵爷。” 阮文惠这番话让许维着实心惊,此人确实是个人才,智计百出。他刚才所说大清攻缅,确实是受瘟瘴所迫,不得不退兵回朝。 若是真按这阮文惠所说的打下去,清兵也不一定能取得所谓的大胜,弄到最后,还真如攻缅一样,狼狈不堪地撤兵回国。 但就这样被阮文惠区区几句话就息了动兵念头那也不大可能,没有一点利益就想让他许维止兵戈?做梦。 “阮兄,战场千变万化,绝无可能如你所愿的发展。我大清兵多将广,各种事态皆有可能出现,你也莫太大意了。” “许大人,我知晓此次进兵安南由您统筹指挥。为官者便是为了得利,我这里有一计即能让您得利,又能让我阮文惠也从中得利,互惠互助岂不美哉!” 话已说到这份上,许维终于也撕下虚伪的面具,开始热情地询问道, “那就请阮兄指教一二了。” “由我负责替大人您指挥清军,我可以让大清顺利地拿下安南都城升童,让大人您对清帝有个交代。” “你替我指挥兵马?”许维吃惊了一下,差点没把端于手中的茶抖了出去。 此人甚会异想天开、不着棱角,用兵若到此地步,确为难缠。许维不敢再小看了阮文惠,反问他道, “为何只能拿下升童而不全取安南全境?” 阮文惠漫不经心地吹了吹也端于手中的茶,说道, “许大人您不觉得您一旦攻克升童,朝中大敌和和中堂不会有所打算吗?若是真让您打下安南全境,那和相能捞得什么?” 这话一语中地,切中许维要害。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了身,手指着阮文惠说道, “哈,好你个阮文惠,对我大清朝局可谓了如指掌,你生在安南确实是亏了你啊!但令我疑惑的是,我攻下升童于你何益?”这才是许维最想问的。 阮文惠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与家兄阮文岳不和久矣,他妄图剥夺我兵权,我只能借助许大人之手趁机除掉家兄心腹大将武文仕与吴文楚,削弱其势力,而后再一举打回广南,夺回西山的控制权。” 许维内心不由对阮文惠另眼相看。此人真枭雄也,放在中国,说不准是个曹操之流,看来安南日后是阮文惠的天下了。 “许大人,若是您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话,我保证您的正许堂所有生意今后在我安南阮朝都将畅通无阻!”阮文惠把底牌亮给了许维,静候他的答复。 许维闭目思考。 若与这阮文惠结成同盟。自己打下升童,而后助阮文惠平定安南,这是两利的事情。而且这阮文惠说得也没错,朝中还有个和在虎视眈眈着,他绝不会容许自己攻克安南全境。只要自己打下升童后,其必有动作。既然那样,还不如就与阮文惠合作,各取所需。有阮文惠的帮助,日后正许粮行在安南所取得的利润更为可观,也算是另开辟了个赚钱的渠道,至少那和无法干预。 主意已定,许维立起身对阮文惠说道, “好,我同意你的意见,我们结盟。” 当许维与阮文惠相互击了一下掌之后,这被后世称之为长庆之约的盟约终于诞生了。 作为许维一方,将全力支持阮文惠进行所谓的安南内战,助其击败阮文岳,建立统一的阮氏王朝。而阮文惠则保证正许府在安南的利益不受侵犯,阮氏无条件支持许维任何行动,包括日后出兵协助许维骚扰两广及云南及进兵福建。 双方以黎都升童为界,升童以南归西山阮氏所有,以北归清廷,这皆以许维仍为清军主将为前提。若清廷更换主将,则此条不含在内。 “阮兄,今日一见如故啊,来,痛饮一杯,我先干为尽。”许维见誓约已成,又交了个强援,不免心头狂喜,仰头喝下一杯酒并把空杯底朝阮文惠晃了晃。阮文惠长笑答道, “恭敬不如从命了。”阮文惠也很爽快地喝了一杯。 许维开心地说道, “阮兄,这誓约即成,那我们俩可就比亲兄弟还亲了,毕竟这事若传扬出去,两人都是要掉脑袋的。” “许大人说的可不是嘛!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相信不出二十年,堂堂****就要改朝换代,爱新觉罗势必重新退出关外,中原改姓许那是指日可待了。” 阮文惠也看出许维的狼子野心,狠狠捧了他一把。许维目前在清廷可谓是一颗泱泱升起的政治新星,其势力大到足以与权相和分庭抗礼的地步。依靠他至少安南能免受来自清廷的威胁,对自己击败大哥阮文岳并进而统治全安南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阮文惠的如意算盘打得精,而许维盘算得也不差。 结交这阮文惠的目的便是攻克升童,而后再寻个机会上个折子说说不宜继续进兵安南的诸多原因,让出清军主帅之位由和来扛。只要清军一旦兵败安南,那就足以证明自己的英明远见,也能狠挫和的嚣张气焰。就算清军获胜,自己也打赢了前半场战,功勋卓著并不损任何颜面。 再者让阮文惠统一安南,可以结交一个强援。一旦决意反清,则可让其率安南兵从两广直入福建,汇合金狼卫主力直逼京城。 许维有意把满清的藩国都拉入到自己的反清战车上来,不过这要徐徐图之,来不得半点焦躁之心。 “阮兄,那你准备何时过来助我一臂之力?”许维问。 “我把升童那边的事处理完之后马上就来清军大营。” “好,一言为定。我就恭侯阮兄的到来了。” “大人,府守府的人已经快到楼下了。”一名鹰卫冲进来禀报道。 “那我就先告辞了,免得让许大人尴尬。”阮文惠当机立断,迅速辞别许维,飞步来到另一间靠街的雅房推窗就跳了下去闪入人群中消失掉。 当阮梦远带着大批的士兵冲进雅间里的时候,里头却只坐着许维一人,他正自饮自酌,自得其乐。 “许大人,那阮贼何去了?” “你问我我又该去问谁?不晓得。他已自去也。” 阮梦远虽然心中嘀咕着此事透着怪,可他还没胆子来审讯许维,毕竟他是日后府守大人的靠山。 “走吧,都回去吧。”许维斯条慢理地立了起来,拍了拍手中灰尘,背负双手自顾自地下了长庆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六节 回到府守府中的许维,椅子还没坐热,那阮廷琏就带着一名武将前来晋见,原来此人乃是谅山镇的督镇,阮文岳的心腹潘启德。在接到檄谕后就寒了胆,一心想内投。 安南钦差总理兵民诸务大司马郡公统领大都郡公计一晓谕参督德义侯潘启德!这就是他的官名,还真够长的。许维翻看了下名刺,就让阮廷琏陪同进来。随后的一个时辰里,许维反复夸赞潘启德能审时度势,不愧是安南义勇之将。好不容易才把安南这些官员给送出了客房,终于能静下心来想事。 从潘启德口中许维得知,这谅山镇共扎兵八千,而实用之兵却不足五千且又分散于谅山镇各处,能立刻召集的兵马只有二千。而离谅山不远即驻扎了一队过万人的兵马,由阮文岳的另一心腹大将陈名炳统率,原先是用来支援潘启德的,现在却变成了许维的一块心病。 以许维所见识到的安南军来讲,安南军军纪散漫,士兵们久疏战阵,许多人连鸟枪都不会放,比较起**无能的满清绿营兵来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大清若真能举兵攻击安南,拿下升童应不在话下。但迫在眉睫的是,那陈名炳随时有可能会偷袭长庆府,若真那样,则自己危险矣。 安南军队成员复杂,多以强拉壮丁为主,战力不强,故细作也是遍布全军。说不定今日接见那潘启德之事,早已有人暗中传送到黎城守将武文仕及吴文楚处。 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催促正许军二协作急行军迅速向长庆府靠拢,以保障自身安全方为上策。 许维的命令才发出不到两天,升童方面的武文仕果真知晓了潘启德投靠清廷的消息,他火速让陈名炳发兵攻打长庆府。 一大清早,阮廷琏连滚带爬的便来向许维汇报这一紧急军情,急促的敲门声差点没把许维给谋杀在被窝里,以致让许维他昨日刚得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从云南蒙自出发寻找黎王黎维祁的人马已经传回消息,黎维祁已经找到,现正在返回两广途中。 黎维祁既然已经寻找到了,大清兵发安南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也难怪许维会多喝了几杯。本想睡个懒觉的,谁曾料这长庆府守大人大清早便来搅许维的清梦,士可忍孰不可忍也。 许维正打算狠狠痛骂那阮廷琏几句,却突然听到陈名炳兵发长庆,顿时睡意全无,抓住阮廷琏的衣领紧张地问道, “你所说可是真的?” “大人,我骗你干么!陈名炳的大军一日之内便能抵达长庆府外。”阮廷琏面色苍白,双脚接连颤抖地说着。 “现在府城可用之兵是多少?” “也就二千余人吧。” 许维有些头痛了,敌军一万,我方才两千,这战可不好打。不好打也得打,尽尽人事吧,总不能把****上国的威名给丢光了。敌军未到,先行弃城逃跑,这若让和等人知道了,非有自己好果子吃不可。 许维召来刘翼商量对策。 “子安,你认为下一步该如何走?” 刘翼毕竟是个文人,不想把命搭在这异国他乡,直接建议道, “大人,既然毫无胜算,我们不如撤吧。有鹰卫护驾,料来一定可以逃脱成功的。” 许维摆了摆手,否定了刘翼的提议,他严肃地说道, “在此关头,绝对不能擅自脱逃,自少需要打上一战来鼓励安南反阮势力,是胜是败则无关紧要了,因为黎维祁已被寻到,我大清大军不日就将进攻安南。” 许维话锋一转,又说道, “当然,这后路还是要找的,我们也不能把性命给扔在了安南。你去与鹰卫们寻出个妥善的退路,一旦情形不妙,你我则可乘快马撤离,反正这长庆府城背靠山峦,极易翻山逃逸。” “是,学生立刻去找。”刘翼紧张万分地走出了客房。紧接着,许维又召见了阮廷琏及潘启德二人。 作为全军主帅的许维,在慌张过后迅速镇定下来,而应敌之策也随之而来。 “二位大人,你们认为安南民心如何?” “大人,我安南人心戴旧,倘若****调兵进剿,则安南兵民必能单食壶浆以迎,一举驱除阮贼。”潘启德答。 “这是多数人的想法还是只有少数精英如此认为?” “这应是多数人之想法,那阮贼无道,岂会有人认同其做法?”阮廷琏答。 “陈文炳又是如何一个人?”许维询问起潘启德来。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许大人,我与陈文炳共事多年,知其人颇不齿那阮文岳所为,又久为武文仕所嫉妒,现处两难境地中。” “那就好办了。潘将军,迅速把我大清讨阮檄文张贴于陈文炳必经之处,务必每隔一里贴上一张,这乃是攻心之策。陈炳文既然已有离阮之意,见到檄文之后必战意动摇。” “阮府守,迅速让人把城门打开,吊桥落下,门口勿需士兵把守,只需数十老弱残兵扫扫地即可,城头则插上我大清黄龙旗数十面,以壮声威。” “大人莫非要使那空城计?****的《三国演义》在安南流传已久,凡是我安南领兵大将均是读之又读,奉之为行兵宝典,那陈文炳又岂能看不穿是个空城计?”阮廷琏不安地回答。 许维智珠在握,自信满满地说道, “空城计是对那陈文炳不起任何作用,可我使空城计的目的只在于吓阻普通士兵。陈文炳在见到檄文后必已下破胆,这空城计只是给他个台阶下而已。去办事吧。” 当陈文炳领军一万逼近谅山时,却见各处村庄道路皆张贴着清廷的讨阮檄文,士兵们随手揭了几张过来给陈文炳看。看到檄文上写有‘但凡归顺****之安南将领者,皆不罪及其身。果有战功者,将量予提拔。不思归国,可加恩置其于****国土之内。’等言,不由心动不已。 陈文炳素来不喜武文仕嚣张的气焰,又屡受其压制。此次清廷要出兵干涉安南内政,本就不看好西山阮氏政权,不若趁机归顺了清廷,换得在中国隐居的机会。 陈文炳又思量着这一万兵马皆是自己的亲信部队,若是强行攻打谅山镇长庆府,必损兵折将。一旦损失过大,还将被那武文仕趁机吞并不可。既然已无后路可退,那就干脆下决心到了长庆府直接投降得了。 主意已定,火速命令部队就近安营扎寨并召集亲信将领协议降清事宜,会议结果便是见机行事。 三个时辰后陈文炳领军重新开拨,很快就兵临长庆府城下。前锋营见长庆府城门洞开却无一兵一卒在城楼上防卫,只十余个老弱病残在城门口清扫,领兵将领带着诧异的神情转回禀报主帅陈文炳。 “报大帅,长庆府城门大开,城楼上空无一人,末将不敢冲杀入城,特来回禀。” 陈文炳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眼睛眨了眨,嘿嘿一笑,看穿了许维的伎俩: 区区空城计我还是看得破的,不过既然他们给了我个台阶下,那就下吧。 “来人,传我将令,任何兵马无我将令不得擅自冲击城门,违令者斩。” 随后陈文炳率领六员大将缓慢驾驭跨下战马,在百名亲兵的重重护卫中来到了长庆府城下。 陈文炳勒住马缰,抬头望着空无一人但插满大清黄龙旗的长庆府城楼并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后才别有用心地高声对手下众将兵说道, “城楼上插的是大清的黄龙旗,想来这城中早已是设下埋伏,清兵故意摆出个空城计,引诱我等冲入府城中,而后再关闭城门围而奸之。” 士兵们一听到这眼前对阵的居然是清兵而非潘启德部,顿时一片哗然,队形立显散乱,斗志全无。 陈文炳示意将官们弹压住阵脚,自己依旧立于战马之上等候着城楼上的主角现身。 许维终于隆重登场,只见其一身官服,八蟒五爪的袍子外套锦鸡补服,红色珊瑚顶子在阳光下烁烁生光,摇着四方步威风凛凛地在数名鹰卫的护卫下徐徐来到城楼上。他先是朝城楼下望了望,略微有些惊叹。万人长阵确实极有气魄,黑压压的一片人海望不到尽头,把长庆府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随意丢下块石头恐怕都会砸死十余个人。 从陈炳文之前的自乱阵角的动作中许维已猜测出其有倒戈之意,于是更加面不改色地朝陈炳文及其部众展开心理攻势,那模样确实不输于三国的诸葛亮: “****两广总督全衔许维,为恺切传谕事,照得尔国逆贼阮文岳、阮文惠兄弟,妄逞兵端,将黎城占据,逼令嗣孙出奔,黎氏眷属投至****广西边境,经本部堂奏明大皇帝发兵进剿。今尔国民心思定,俱欲奉迎黎氏回京,义军锋起,西山阮氏已然有摇摇欲坠之势。 现本部堂调集广东广西两省数万兵马,会同云贵总督部堂富订期进发,大兵进讨,势必电疾风行,将那助恶之镇目等先行诛灭。 姑念尔镇目等自祖父以来,臣事黎氏,甚为忠心,望尔不可负我重望,阵前起义为我****大军引路,一扫阮贼巢穴。本部堂必将尔等之忠义奏明大皇帝,免尔等被阮贼蒙蔽之罪,重归安南庙堂之上。”许维边念边注意着城下陈文炳的动作。若他一意孤行想进攻长庆府,那自己立马就需与鹰卫从城墙缺口翻入后山,登上快马撤往广西。 陈文炳听完许维的话语后,立刻卸甲翻身下马,跪伏于地高喊道, “臣安南掌奇焕义侯陈名炳愿奉****之檄谕,与那西山阮氏划清界限,助我黎王复国。大清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文炳身后的部队在领兵将领的授意下,也纷纷学那陈文炳跪下磕头,高呼着‘大清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几个字。那声响还真有点排山倒海的味道,气势磅礴,在长庆府城四周回荡,让许维内心顿时波澜起伏: 姥姥的,做皇帝还真有派头。若是今后我能登上皇座,享受那文武百官千人高呼万岁,那死也值得了。 想归想,许维火速让潘启德出城与陈文炳协商归降部队安置问题。并对长庆府的防御进行增强,防范任何突发事件发生并准备坚守长庆府直至正许军二协抵达为止。 长庆府一战,许维兵不刃血收降一万人,当天便派人五百里加急传往军机处报捷。 陈文炳归降,顿使许维自信心空前高涨,再加上又有阮文惠及正许军的相助,对于拿下黎都升童,许维那是志在必得。 乾隆五十三年九月初的满清与安南边境局势是这样的: 许维奉旨檄调广东兵五千名,由总兵张朝龙、李化龙率同得力将备由水路前赴广西边境,预备出关。此五千名粤东兵内,包括督、提标各一千五百名,左右翼两镇各一千名,俱为平定林爽文从台湾凯旋归来的官兵,其带兵将备皆曾经行阵。原在镇南关各隘分驻广西兵四千名,另添调一千名,总计一万名。 云南方面,尊化、临安、广南三处防卫原驻兵丁共三千名。九月十五云贵总督富纲奉旨进讨后又于尊化、临安两镇各营内再拨调二千名,由尊化镇总兵孙起蛟统领前赴尤西税口屯驻,在边境督率将士每日操演枪炮,大张声势,扬言不日进剿。另于督抚提三标及附近各镇协营密备数千以资续调,通计滇省派备兵共一万余名。 最受许维重视的金狼卫两协在杨遇春及杨芳的率领下,终于在九月初十进抵长庆府,并就地休整,准备在阮文惠的指引下对安南军事重镇高平镇发动攻袭。 高平府,安南军事重镇,历来皆属兵家必争之地。西山阮氏在高平驻扎近二万兵马,由阮文岳的三弟阮文吕统帅,虎视眈眈盯着谅山府。一旦清朝大军从谅山开拔向黎都升童挺进时,谅山必被阮文吕所袭扰。后路若断,则金狼卫恐遭前后夹击之危,全军覆没大有可能。(未完待续,) 第七节 阮文吕,西山阮氏第一悍将,曾斩安南黎朝数员上将于刀下,其弯月断魂刀无人能敌。所属黑旗军将士又皆乃膘悍骁勇之辈,战力于西山诸军中当属第一。有如此一根眼中钉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若不拔除,许维实不敢放心进攻黎都升童。 令许维头痛的是,阮文吕把所有的兵力都收缩回高平府城,坚守不出。任凭你许维怎么遣兵派将挑战,他都高挂免战牌。金狼卫虽然火器精良,可一旦拼起攻城战来,依旧是劣势,许维也不敢把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金狼卫全都投入到攻城绞杀战中。 从两广檄调而来的兵马行进速度极为缓慢,一万兵马三天才走了不足四十里路,总兵张朝龙及李化龙二人犹如游山玩水般惬意行军,一点都不着急。 “怎么样,那张、李二人到达何处了?”许维近几日肝火颇为旺盛,脸上不免都长出好几粒粉痘来。 可不是,在高平府多呆一日,便给黎都方面武文仕更多的防御时间,那样会给自己增添不少的阻力。既然不想消耗金狼卫的有生力量,那就只能拿清廷的绿营兵当炮灰,让他们去攻高平府城,消耗掉守军的兵力。 关键时刻,张、李二人居然给自己来这一招,岂不让许维虚火旺? “似乎才刚刚出了镇南关没多远。”刘翼也紧锁眉头。 “这两个王八羔子若是落在我手中,哼,定叫他们都竖着来趟着回内地。”许维直恨得牙痒痒。 “大人,是不是再派人催催张、李二位总兵?”见许维没言语,刘翼又多冒出一句道, “不如派人杀掉张、李二将取而代之,夺其兵权加速前行?” “升童方面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由阮氏另一虎将吴文楚领军已然出发,不出三日必抵达谅山府外。到那时我等便是腹背受敌,所以明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高平城,而后回师谅山府,等待关内援兵。”许维边仔细看着安南地舆图边叙说着自己的见解。 “我怕金狼卫损失会相当的大!大人您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就这么赔在了安南异域相当不值啊。” 许维无可奈何地答道, “我也不想,不过不这么做那只能陷入更加的被动局面中。待攻破高平城后,特准许众将士驰禁三日。”许维的言外之意便是同意金狼卫烧杀抢掠高平城三日,这与屠城并无多大区别,也反映出许维此刻的焦急。 金狼卫二协自抵达谅山后,就一直处于整装待发中,迫切等待着许维的命令。自成军之日起,金狼卫还从未经历过一场血战,求战**极强。 二杨的想法却不如军中将士一般的高涨,眉间都充满着犹豫不决之色。高平城墙高数丈,又经数年的经营,巩固结实且防卫森严,远非安南普通城池可比。兵法有云,十而围之,百而攻之。目前的局势反而是守城一方兵力远胜于己方。己方的西洋火器优势在于野战,攻城只能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 “大人,目前实不宜强攻高平城。我军只有区区六千之数,而面前之敌却有过万兵马,此乃以卵击石也,还请收回军令。”杨遇春心疼军队的损失,携同杨芳想说服许维改变主意。 许维也心疼金狼卫可能遭遇到的损失,可又不得不下令攻击高平城,遂正色说道, “再大的损失你也得给我拿下高平城,就算拼到一兵一卒也再所不惜,明日日落之前我必须看到高平城的城楼上插着我大清的黄龙旗。” 知道二杨对此命令有抗拒的心理,许维又好言说道, “只要能攻下高平,你们损失多少的兵员我都全额补足给你们。我向你们保证,一旦安南战事平定,我马上就把金狼卫的规模从现在的协一级扩充到镇一级。” 许维并没留给二杨更多的解释时间,话一说完就迅速转出营帐。二杨面面相觑,杨芳长叹道, “大哥,你看这怎生是好?大人听不进谏言,非要强攻高平城不可了。” “既然大人意已决,那我们就去准备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就算是阵亡在这异域他乡也只能认命了。”杨遇春年岁比杨芳大,说出的话略显伤感了些。 “希望明日能顺利攻克高平城!”明知不可能在短期内攻克高平的杨芳,就连一贯不服输的他一时也低调了不少。 与持悲观论调的主将相比,金狼卫两协士兵们则是另外一种场面。 清晨的高平城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体中,让人看上去有些不那么实在。离高平城不远的金狼卫军营内,士兵们正排队等着吃早饭。 白色的热气不断从铁锅中冒了出来,伙头兵们正一勺一勺地把白粥舀到士兵的碗中。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呈着碗三三俩俩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今日开始攻击高平城的事儿。 许维为了不让金狼卫士兵们失了实战的经验,经常派遣小分队暗中伏击清军部队。每次攻击都以金狼卫胜利而告终,在一定程度上也助长了金狼卫骄傲的心理。 “我说牛二,这次听说一旦攻克高平,便可肆意夺掠,是不是真的?” 牛峰是金狼卫第一协第二标第三营护营展正楚的亲兵,最清楚不过上峰传给展正楚的军令。他得意地答道, “杨协领确实应允了。弟兄们攻克高平后可要加把劲哦,别抢在人后了。” “他姥姥的,冲进去抓几个安南妞尝尝鲜,俺可好几个月没碰女人了。”一个块头粗壮的士兵淫笑着说。军营中粗话容易引起共鸣,这话顿时不少人随声附和。 “还是捞点银子实在,你可别死在安南女人的肚皮上了。”自有人出声嘲笑。 “人财两得实在。”也不知从哪冒出这句话来,现场顿时一片乱哄哄的,各说各的起来,气氛非常热烈,人人都在憧憬着破城后的美梦。 正巡视至此的二杨见到此种情景不禁都微笑了一下。 “大哥,看来这士气已经高涨无比,是时候攻击高平城了。” “不错。”杨遇春接受了杨芳的意见。 当战鼓擂动之后,两协的金狼卫将士集中对高平城东门发起攻击。在过百门战炮的密集轰击下,高平城用青砖砌起的城墙口冒起数十股的浓浓黑烟来,被炮弹击中的砖块屑末满天****,不断有安南兵从城楼口被轰飞坠下城楼。 在四长排的金狼卫士兵半跪地朝高平城墙口放完猛烈的枪弹后,又有过百的安南兵被击毙摔下城楼,一时间安南兵纷纷寻地方躲藏了起来,城楼上再也见不到半个安南兵身影。 在弹药出膛引发的白烟缭绕中,数十架云梯搭上了城壁,蜂拥而上的金狼卫士兵开始兴奋地往上攀爬。他们手中都拿着把长刀,嘴上直哇哇喊叫着给自己鼓劲。 就在金狼卫士兵即将登上城墙垛口时,本已空无一人的城墙垛口突然又出现无数的安南兵身影,手中操着弓箭对准金狼卫士兵就是狠狠一箭。 啊!。。。数十个已经接近垛口的金狼卫士兵脑门中箭惨叫着跌下云梯,随后安南兵从城楼上又不断丢掷下大石块,并努力地把云梯推离城墙口。这也使得前仆后继的金狼卫士兵攻势大大受阻,从云梯上滑落城下的士兵远比攀爬上去的要多得多,也有不少架云梯被整个推离开城壁,倾覆在地。 战斗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城外的战场上遍布着金狼卫士兵的尸体,越是靠近墙角处越是堆满了死尸。勉强登上高平城城楼的金狼卫将士杀红了眼,在被重重包围的安南士兵攻击下,舍生忘死地博杀着。前方刚阵亡一人,后来人毫不犹豫地继续冲杀,直至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消耗在高平城城楼上为止。 人数众多的安南兵在近身博杀时根本不怕金狼卫的枪弹,而城下的金狼卫反而有点投鼠忌器,不敢再发炮或开枪射击,生怕误伤自己人,人数上本就占劣势的金狼卫士兵开始陷入困境,以致攻上城楼的士兵越来越少。 鸣金收兵的鼓声终于敲响了,它的声音回荡在高平城四周,金狼卫士兵停止了一切对高平城的攻击。 “报,第一协阵亡二百七十九人,伤五百六十六人。第二协阵亡三百零二人,伤六百一十九人。”一名亲兵把伤亡人数准确地报了上来。 杨芳心事重重地对杨遇春说道, “大哥,强攻实非明智之举。再这样消耗下去,恐怕不出四天金狼卫所有兵马都要报销在安南了。” “以己之短碰敌之所长,这战本身打得就很窝囊。” “不如再去劝劝大人吧?”杨芳试探问道。 杨遇春思虑再三也别无良策,于是点点头语气沉重地答道,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二杨刚进到中军帐内还未站稳,许维便带着焦虑的神情出声询问,他此刻也正焦急地等待着破城的讯息,毕竟攻克高平事关整个安南战局。从早上一直到现在,许维就一直守着安南地舆图在观看着,一刻也没歇息。虽没亲临城下,可心情一样紧张不已,手心全是汗水。 “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攻下高平城?” 杨芳及杨遇春颇为羞愧地同声答道, “有负大人重托,我金狼卫强攻高平未果,损兵达一千五百人之多,恳请大人一改初衷,放弃攻打高平。” 听完二杨的话,许维顿感手脚冰凉,脑袋有点眩晕,身体晃了几晃差点没摔倒,幸亏左右亲兵掺扶了一下。 前方的高平城打不下来,而后方吴文楚大军一日时光急行了近七百里,自己马上就将遭前后夹攻的灭顶之灾。就算自己能逃过此劫,朝中的和也会落井下石,这两广总督一职恐怕难保。 此次清廷大军兵进安南,客观上讲是自己促成的。若是首战即告失利,哪还有颜面回国? 许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默不作声地两眼直钩钩地盯着安南地舆图,半响后从嘴缝中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休整一晚,明日我将亲临城下督战。”许维决定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大人还请三思而行啊。”二杨膝点地左手同时摘下战盔恳求道。 许维终究是统筹全局者,不可能把目光都集中在兵员得失上。未等大军到齐先行攻打高平已是他的重大失误,若是再随意撤兵,只能会使金狼卫全军覆没,致自己于死地之中。许维感慨地所道, “此战决定了我们金狼卫的生死存亡,就算拼到一兵一卒,也需拿下高平。希望二位将军能与我同舟共济,携手渡过此难才是,勿要再存保存实力之想。” 二杨脸一红,同声答道, “愿与大人同进退。” 许维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出去,随后更是屏退所有的人,包括刘翼在内。 前途渺茫,许维神情沮丧,很是悔恨自己的草率决定。虽然张、李二总兵并不是自己的人,可至少还能派上用场,抵挡住来至升童的攻势。后悔药这世上并没卖,做错了就会受到惩罚,只是这惩罚似乎来得重了些。 “数年的准备毁于一旦啊。看来满清气数未尽,反而是我许维的气数尽了。真是应了那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古话。”许维囔囔自语了几句。 强令金狼卫二次攻打高平,那是垂死挣扎之举,许维并不认为能攻得下重兵把守的高平城。摸了摸放置于桌上的一把做工精巧的左轮火枪,许维苦笑无言了,这把枪用来结束生命倒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坐以待毙并非是自己的真实性格,怎么着也要与安南军拼个鱼死网破,了不起马革裹尸回中原。一想到这,许维左颊红潮顿涌。 “大人,大人,有客拜访。”刘翼未经通传便直闯进帐。许维内心相当不悦,但并没即刻发作。刘翼生性谨慎,今夜居然带人直床入帐,必是有惊人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八节 “呀,这不是阮文惠阮大人吗?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来了?” 许维对于在此时此刻再次见到这阮文惠,心中没来由地把久悬着的一颗心给放下了一大半,隐约中觉得这阮文惠必定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呵呵,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与许大人再次相见,实在是缘分啊。”阮文惠面带笑容,从其表面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是啊是啊,自从谅山府一别已有多日不见。”许维一扫阴霭,兴致甚高地说。 “为何许兄见到小弟居然如此高兴?难道我阮某人脸上写着此处有黄金不成?”阮文惠半开玩笑说着,随后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高平城一日不克,我如硭在背,难以安睡。阮兄在紧要关头前来我军帐之内断不会只是为了见我如此简单,定是与攻打高平城有关。能解我心中燃眉之急,这不是急时雨是什么?这又岂是区区黄金所能比的!” “许大人说重了,其实此次前来文惠我确实只是心忧****大军而已,并无其他的想法。”阮文惠不痛不痒地说。 看来这家伙是要跟自己讲条件了。目前骑虎难下,这阮文惠开出来的条件再困难也要接受下来,否则这前程与性命都要给丢在安南了。既然这样,不若化被动为主动。打定主意,许维开口说道, “阮兄,你我二人相交一场,还讲什么客套?莫如结拜为兄弟,仿效三国时的刘备桃园三结义如何?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许维抛出了个比较诱人的条件。 结拜对许维来讲并无任何损失,完全只是单方面口头上的,并无任何字面上的协约,什么违背誓言就遭天打雷劈之类的话他压根不信。只要那阮文惠相信这誓言就行,‘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句话最要紧。他若不帮自己渡过这一难关,那就等同于他自己自杀一般。许维的小九九打得极为精细。 能与清廷大红人结拜,着实对自己有利。但阮文惠还真是没想到许维会提出这个条件,所以他愣了小半会, “这,这。。。,许大人真要与我结拜不成?” “那是自然,我与文惠兄一见如故,意气相投。许某人所说之话句句出于肺腑之言,绝无虚假。”许维一副信誓但但的模样。 阮文惠思虑后慎重地答道, “既然许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阮文惠,那阮某人也就斗胆与大人您结交了。” 当下二人便在大帐内摆起红烛,向外跪拜,结为兄弟。阮文惠居长,许维居次。 “大哥,今日能结拜相交,实乃上天所赐最佳礼物,这点小礼物还望大哥收下。”许维变戏法般翻出个小盒子来,递给阮文惠,那言语可不是一般的诚恳。 这盒中之物原是许维托人从洋人处花了二十七万两白银购得的,一个做工极为精细的瑞士机械表,宝珀名表。许维自己舍不得戴,作为工艺品随身携带着,到夜深人静时拿出来欣赏片刻。思想开明的许维从不反对西洋先进的文化及物件。为了赢得阮文惠的信任,看来许维是下了血本了。 博朗派爱的ation,雍正十二年出品,机芯:自动上弦,一分钟舵飞轮。外壳:铂。直径42毫米。高度16毫米。蓝宝石,背面是透明的。表带:爬行动物的皮。表带的搭扣是铂金属。 阮文惠取出盒中的宝珀表,左看右看爱不释手,高兴地收入袖中说道, “既然二弟这般抬爱大哥,那大哥我就受之不恭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样礼物要送给二弟。” 你要送我礼物就把我最想要的高平城送过来得了,其他我还懒得要。许维心中这么想嘴上还是要客气地推辞说道, “大哥,我送你礼物绝没想着要回礼。如果真那般,那我们兄弟之情岂不变了味了吗?” 阮文惠笑呵呵地说道, “二弟,这个礼物你不收一定追悔莫及,还是先看看再说。” 哼,什么宝贝我没见过,你个安南小崽子能送出什么好东西给我?许维打心里对阮文惠感到不屑,若不是眼前局势紧张,他是不可能低三下四地主动与阮文惠结交。 “既然大哥执意要送,那小弟也受之有愧了。” 阮文惠拍了拍两下手心,从帐外进来一随从,手中提着个略微大点的锦盒,外面用红布裹着。 许维盯着锦盒许久,心中一直在盘算着那里面到底装着何物。不会是颗人头吧?许维自己就经常干这种事情。 阮文惠在一片春意盎然的笑容中,轻轻地把裹紧的红布解开,翻开锦盒盖推到许维跟前。许维瞄了眼,果不出所料,真是颗人头,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断脖处还是一片血迹斑斑。 “大哥,这是。。。。。。?”许维狐疑地问。 “此乃高平城守将阮文吕的项上头头,以此献给二弟聊表心意。” “阮文吕,那不是大哥的亲二弟?” 阮文惠目露寒光,雷厉果断地说道, “既然我与二弟结拜,只要是在安南妨碍到二弟的事与人,我阮文惠必然替你摆平,就算是亲弟弟也再所不惜。” 你姥姥的,就算是亲兄弟你也照样下得了毒手,我这结义兄弟顶个屁?等你用不到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向我下手! “大哥如此厚重的礼物,二弟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 当知道确实是阮文吕的人头后,许维久悬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阮文吕一死,这高平城指日可克,眼前的烦恼可谓是一扫而空,浑身轻松了许多。 阮文惠继续说道, “阮文吕一死,副将郑士法接任,他乃是我的亲信,这高平城已俨然是二弟囊中之物了。目前二弟所需小心的便是来袭的吴文楚大军,这吴文楚乃是我大哥阮文岳的心腹,熟读兵法,用兵如神,你可千万要小心哦。” 高平城居然能唾手可得,这简直让许维狂喜万分。只要去掉面前高平城的威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袭,许维也不太害怕。毕竟军中还有二杨可用,安南一小崽子怎么说也不可能厉害得过****名将。 “大哥,安南这片土地只要有我兄弟在朝廷一日,它就姓阮。”许维终于也给了阮文惠一颗定心丸。 阮文惠等的也就是许维这一句话,二人的手终于握在一块。 高平城守将郑士法在阮文吕亡故后第三日,即举城降于清军。随后清廷大军在会合了从镇南关增援而至的张朝龙及李化龙的部队后即由两广总督许维督率,严格来说在阮文惠的指挥下,回身反攻吴文楚军。在深思熟虑之后,许维还是作出决定由阮文惠统帅大清兵马,以南制南才是正道。 吴文楚一听高平城失陷,两广总督许维亲率大军正面迎击自己,二话没说全军立刻掉头迅速龟缩回了黎城固守。 从谅山至黎城,道路错杂,峻岭崇,灌莽业杂,险仄难行。吴文楚派兵分六屯埋伏,每屯少者一二千人,多者三四千人。 十一月初一日,许维与阮文惠商定兵分两路:一支由谅山左侧枚坡地方前进,以阮文惠亲率高平城之黑旗军两万人为主,清军仅由杨遇春率领金狼卫第二协三千人协同作战;一支从谅山右侧江汉地方前进,许维亲自统领三万清兵,此路地势略宽,是从前安南使臣往来贡道,后为强盗渊蔽,商贾因而绝迹,其险峻者只有母子及畏天关等处。 许维由谅山一路前行,所过村寨,皆因兵劫残破不堪,人烟稀少,道路两旁白骨累累,所遇抗力大可忽略不计。 十一月初六日,因枚坡一路,道路业难,又分两路:一队由阮文惠领军从枚坡前进,一队由杨遇春往高、菊椿前进,两路在嘉馆会齐。 吴文楚原派兵屯于嘉观,因闻清军声势浩大,即将屯兵撤回,将枪刀火药留交土官潘钦允等率领土民防守,当阮文惠围攻嘉观时屯时,潘钦允即率土民乞降。 至于江汉一路,是由仁里、唐甲、枚稍等处前进,吴文楚退守先丽、芹驿、珂护柱右等处,恃险坚守。许维也不忙于攻击,只与安南兵成对峙局面,继续等待着朝廷的各处援兵,安静地等待着时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节 乾隆五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许维以二千兵分拨沿途防守,以一万兵进剿,号称十五万大军。 许维一路察看地势,见吴文楚派人新筑木寨,极为牢固,四围掘壕,密插竹签,防守极为严备。但清军未至之前,屯兵先已逃窜,只可惜清军并不知晓。 此处路径狭窄,迎面二人不能往来,大有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之势。正面之敌突然人间蒸发,许维恐遭埋伏,为谨慎起见,即挑选勇干将备率领弁兵数百名由杨芳乘夜从深篝内潜行,侦察结果却是吴文楚已将各寨守兵撤回寿昌、市球、富良江岸固守。 十三日,左江镇总兵尚维升、副将庆成、参将王宣、游击萧应得、守备张云等带兵二千五百名抵达寿昌江,许维统帅三军发动总攻。吴文楚军不支,退保南岸,挤断浮桥,溺毙无数。时值浓雾弥漫,千总廖飞鸿不知浮桥已断,仍带兵前追,同兵丁五百余人一齐落水,攀援竹筏登岸并顺势击杀隔岸安南军,安南军军心大乱,数千兵马一哄而散,清军随即砍竹编筏渡过寿昌江。 许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生怕再次落入安南人的圈套中,又重蹈高平城下遭两面夹击的覆辙,为了与嘉观一路夹攻吴文楚军,又分兵一队派杨芳带领金狼卫第一协三千名由偏僻小路疾奔三异。 杨芳行至三异、柱石交界地方,吴文楚军在山坡上竖立起红、白、黑等色旗帜。清军即至,吴文楚军擂鼓进攻。金狼卫第一协的火器可非吃素的,几次轮番射击后,吴军的血肉之躯焉能吃得消?在丢下百具尸体后便开始全面溃散。 杨芳先已命部将刘越带兵二百埋伏于颖继山坳内。十四日黎明,吴文楚军二百余名溃退至此,为刘越所败,跳入溪河而遁,弁员张瑶带领安南义勇于寿昌江下游树林复突出截杀。是役,吴文楚军被擒二百七十九人。 阮文惠带兵于十一月十二日自嘉观一路前进,吴文楚军由左营统领武汉熊率众从山梁向下俯冲,为阮军所败,被杀数百人,生擒六十三人,武汉熊亦中枪落马身死。 阮文惠等从嘉观、云龙追至诃护,杨芳从三异、柱右前进,两面夹攻,复于树林内击毙吴文楚军数百名,生擒七十七人,俱解赴军营枭首示众。 吴文楚见寿昌江兵败,即从黎城添调一万人,命内侯潘文统帅,固守市球江,在南岸山梁及坡屯兵,并于沿江一带竖立竹木栅栏,军势颇为鼎盛。 乾隆五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清军由三层三进至市球江北岸。由于北岸地势低下,吴文楚军列炮猛攻,清军仰攻困难,即由浮桥向前直扑,吴文楚军自高压下,分由浮桥及驾驶小船直前冲突,火力甚盛,清军损失极重,游击于宗范中炮阵亡,游击陈上高、守备张云、千总陈连等身负重伤,总兵尚维升手指亦受伤,许维即令士兵垒土筑墙,尽力抵抗,自是日已时至十六日黄昏,双方排列炮位,隔江对打,好不热闹。 安南的冬日总离不开小雨,才一眨眼功夫老天就落下了密集的雨水,打在人的脸上觉得疼,再让风一吹,更觉得寒冷许多。 雨越下越大,渐渐与天结成了一体。安南军与清军的炮击都因天气因素暂时停止,大部分的士兵纷纷躲入营帐中避雨。 此时的许维不顾雨势,在亲兵撑伞陪同下,与阮文惠、杨芳、杨遇春及其他几位总兵一起来到北岸一处隐蔽位置观看敌情,四周遍布哨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均是刀剑出鞘。 许维远眺对岸,眉头略皱了皱,不爽地叹道, “这吴文楚还真会死撑,居然敢跟我****死拼顽抗到底。”毕竟留给许维的时间已不多了,据正许堂锦衣卫的密报,和已经以户部尚书的身份上了道折子,要求务必在二个月内结束安南战斗,否则国库将难以支撑大军入安南的巨额开销。 张朝龙附和说道, “是啊,若是一直这般对峙下去,恐怕我军士气将会大受影响。” “但对岸防守严密,若是强攻,恐怕这整条市球江上都要飘着我大清士兵的尸体了。”李化龙悲观地说。 安南军在市球江一带布下重兵扼守,调集了所有黎城方面所能调集到的火炮密布于沿江岸堤。清军要在炮火的猛烈轰击下强渡而过似乎不大可能,连吴文楚都夸下海口,清军休想越市球江半步。 许维又转头看了看阮文惠,阮文惠有点无计可施地答道, “吴文楚把帅帐安到了市球江岸十里处,摆明了要坚守到底。我看要想渡过市球江,也只能采用强攻途径,别无他选。” 许维示意亲兵递上远望镜,他亲自观看起对岸的局势来。从远望镜中可以看到隔岸军旗飘展,多队的安南士兵在将官的带领下正冒雨来回地巡逻着。 若要从正面强行突破,那下场只能如李化龙所言般,清兵的尸体填满了整条市球江。看来要另想办法才行。 整条市球江江势曲,地形隐蔽,安南兵不可能面面俱到,每处都派兵防守住,那需要大量的兵力。若是由一处隐蔽之处运送兵员登陆,斜向杀入安南军大本营内,搅乱军心,而后大军趁机掩杀过去,也不失为一条破敌良策。 “在我军正面乃是吴文楚部最精锐部队天虎骑,约八千的骑兵部队,他们的主将是白天虎,在攻杀旧阮的时候立下赫赫战功。庆秀河、罗虎滩、白冰岩战役中均是做为先锋队进行冲击,击溃旧阮主力固守的阵地,杀敌过万。”熟悉阮军情况的阮文惠在旁侃侃而谈补充说道。 “那其他军队的战力呢?”许维不厌其烦地问,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阮文惠答道, “剩余几位将领远非那白天虎可比,皆是酒囊饭桶之辈。” 许维向在场的诸位将领咨询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目标定在击溃天虎骑身上。擒贼先擒王,先从最强的下手。文惠兄与我一同率领一千兵力在夜间渡河,直扑天虎骑总部二青洞。消灭此股贼兵后,必可震慑其他吴军部队。到那时全军再发起渡河总攻,定能一举击溃吴军,夺取市球江防线。” 听完许维一席话,二杨大惊失色地同声劝说道, “大人,此举断断不可。独自率军渡河过于危险,一旦身陷万军之中就难以脱身了。” 而张化龙及李朝龙则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行径,同时进言道, “大帅,此举甚好。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只有兵行险招,才能突破安南重兵把守的市球江。” “文惠兄,你意下如何?”许维比较尊重阮文惠,他熟悉这安南的一切。 “应该可以博上一博吧。用兵若过于正统,则不善于打开僵滞的局面。” 许维下定决心并有了全盘打算,以坚毅的神情命令道, “那就定于今晚,由安南义勇佯于右首搬运竹木搭盖浮桥作欲渡之势,暗则由我与阮文惠率精兵一千名于夜半用竹筏及农家小船在左首二十里地方,裹带干粮陆续暗渡。待渡过河岸之后,由阮文惠带兵三百留于岸边接应,余下之兵由我亲自统领,直杀天虎骑总部。敌军万没想到我们会直插其老巢,防备必定松懈,希望能毕其功于一役。” 十七日丑刻,雨已停止,江面上升起了浓浓的厚雾,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绵延至整个市球江。从远处遥望,整条市球江都被雾给包裹着,犹如母亲紧抱着的婴儿,见不到头与尾。浓雾内伸手不见五指之势,船只进去就如羊入虎口一般瞬间不见踪迹,在二里之内休想见到清楚的船形。 许维让人把十只船都用长索相连在一起,头尾相接地冲入了浓雾中。也算许维运气甚好,恰好碰上十年难见的大雾,使得突袭部队顺利地渡过了市球江。这雾也散得快,许维军刚登陆上岸,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江面重新恢复了清朗。 阮文惠依照既定方针留守于岸边的丛林内,警惕四周的动静。而换上普通安南军服的许维部则沿着小路向天虎骑的总部快速进发,并冒充江岸防守的另一支防守部队吴文楚的嫡系武放的士兵。 有阮文惠留下的地形图,许维部速度极快地推进至离二青洞五里处。在许维的指示下,一名在巡逻的安南士兵被带到了许维跟前。经过一番审问后,那名士兵老老实实地招供了今晚的暗号,市球江,白天虎。 许维隐于暗处,冷笑了一声,这啥暗号,整个蠢才才会想得出来,今晚就拿那个蠢才开刀。手一挥,示意除掉那个俘虏,免得后患。 要抵达二青洞一路上需经过十二道关卡,因为知晓了暗号,许维很顺利地蒙混过关,靠近了天虎骑总部之外。 天虎骑乃是纯骑兵队伍,因为岸边驻军甚多,他们目前又是处于二线的后备军,故个个都进入梦乡,一点防备之心皆无,天真地认为二青洞是最安全不过的。 整座大寨只留有区区数十人充当哨兵,警觉性相当差,都抱着长枪倚靠在寨墙边打盹。大量的战马则散养于寨外,成无人看管之势。许维早已随众将士伏于寨外多时,不断观察着最佳出手时机。 许维望着眼前这个军队,着实不屑一顾。还亏是安南最精锐的部队之一。在大战来临之前一点防备之心皆无,自信敌军不可能渗透至此。这种队伍一冲即溃,没什么好忧虑的。 好久没活动了,这次总算可以杀个把人了。许维自为官之后,甚少亲自出手。在清军连番与安南兵血战之后,一直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的许维很有种冲动的感觉。 撇了眼身后的亲兵,胆气也壮了不少。反正后面有人保护,还怕啥?拔出腰刀,目露凶光,跨出脚弯着腰朝寨门口的两名哨兵摸了过去。亲兵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有三名紧随其后,其他的士兵都在各自将官的率领下各司其职,朝目标杀过去。 背对许维的士兵正在磕睡中,许维轻而易举地操起屠刀猛力斩下。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许维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存在。 寒光一起,人头落下,那个哨兵头颅与颈部分家,无头尸体轰然倒下,血从断处喷涌而出,犹如泉水般壮观,还有不少血液飞溅到许维的脸上。 大概许久没杀人了,许维初见这种状况愣了一小会,这手上的刀也一时忘了向另外一个哨兵砍去。安南兵并非都像许维想象中的那般无能,另一个哨兵还有些厉害,听到动静后马上下意识地操起手中的长枪,冲着已在自己身旁的许维腹部狠命刺了过去。 还好身后紧跟着三名亲兵,见许维许大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硬是定在当场,而那安南哨兵手中的枪都快贴近了许大人的肚皮。 心急的亲兵们可管不了许大人还有什么好武功没施展,直如老鹰拖小鸡般把他的衣领给死拽着拉后了三大步,那狼狈样实在不忍相看。 嗖,冰冷的长枪枪尖已是刺开许维的数层外衣,直接在腹部上划开一道长长血口,若不是亲兵拖得快,许维可能就被刺得个透心凉,一命呜乎了。 也就在一眨眼间,那名刺伤许维的安南兵被亲兵们从三个不同方向连砍三刀,一声都未哼整个身躯便被斩为三大截,头、腰、腿瞬间从身躯上分崩离析开来掉落于地发出闷响声,还算热乎的鲜血如被置于瓮中被打碎的水四处飞溅,那脸部被瞬间的痛楚给扭曲得不成样。 许维随着安南兵的死亡而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他终于以一贯的沉稳态度作出了屠杀的命令,大手果断有力地一挥,压低声线说道, “给我杀。除了领头的几个将领外,一概给我杀光。” 能随许维渡过市球江的俱是清军的精锐将士,在将领们的分头带领下,开始向既定目标扑了上去。 所有洞口附近的巡逻兵接近有四十人,在一盏茶功夫内一个个无声无息倒下,一直蔓延至洞口为止,许维踩着安南士兵的尸体在一名翻译的陪同下来到了天虎骑总部外。 洞内烛火通明,七八名将官围在一主将身边正紧张地讨论着目前的局势,议论着该如何应对清军的进攻,把市球江防线守住三个月,迫使清军粮尽士气低落而主动撤军。 翻译指了指居中的那位长着络腮胡、满面通红的正在畅所欲言地发表言论的中年男子说道, “此人便是天虎骑主将白天虎。那挂于墙上的旗帜便是由阮文岳亲自授予的天虎旗,用以表彰天虎骑在********中的光辉表现。” 所谓的********即指庆秀河、罗虎滩、白冰岩三次新、旧阮之间的撕杀,其激烈程度堪称安南史上罕见。 庆秀河一役,新阮被旧阮击败,兵溃千里,直乱至庆秀河边。若不是天虎骑死守庆秀河不退,掩护新阮之阮文岳过河,恐怕此时阮文岳早已灰飞烟灭,也无从扰乱安南局势。 罗虎滩一役,在新旧阮各十万大军僵持不下时,又是天虎骑从中路突破,击杀旧阮统军大将范介,为新阮立下赫赫战功。 白冰岩新旧阮主力共三十万大军进行决战,还是天虎骑在白天虎的率领下力斩旧阮二号头目阮亭新,彻底打垮了旧阮部队,为新阮的崛起作出了天大的贡献。 因这三大功,阮文岳亲授白天虎一面天虎旗,并标榜其为新阮第一骑,所有的装备、饷银、抚恤都是最高的,堪称新阮御林军。而诸多的荣誉也使白天虎傲慢异常,就算是面对大兵压境的清廷大军,依旧是丝毫不紧张,仿佛那清兵是纸扎似的不堪一击。 许维朝着那位白天虎大人观察了几下后,嘴角边不屑地评价道, “我看不过是个莽夫而已,今晚一举擒下此人,管教所谓的安南第一骑烟消云散,彻底绝迹于世上。” 许维身旁的诸多将士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冲进去捉拿安南高官以换取军功及赏银。及至许维出言,哪还再耽误片刻。 从洞外四面八方蜂拥而入并手持刀枪的清兵们迅速把整个安南兵中军大营给围个水泄不通,稍有些反抗的三四个安南将官立刻就被清兵给一刀劈翻在地,捂着伤口倒在血泊中。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我天虎骑大营!”白天虎也是被惊愕住了,说出的话也语无伦次。他也不想想,再怎么擅闯也不大可能提着兵刃冲进来。能有此胆量的一定是清兵。 许维在众多护卫的陪同下,从帐外悠闲地走了进来,他笑眯眯地朝白天虎说道, “我说白大人,您也真是的。怎么连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我大清大军就扎营于对岸,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吧。” “你是何人?”白天虎怒斥道。 “大胆,居然以如此口气与我家大人说话。”一个亲兵上前就抽了白天虎两记响亮耳光,五指印记顿现于他的左脸颊上。 虎落平阳被犬欺,白天虎此时对一个小兵也无可奈何,只是手抚着脸颊恶狠狠地盯着许维,恨不得生吞了许维。 “我家大人乃是大清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使总督广东广西等处地方军务世袭一等轻车都尉许维许九衡许堂院是也,尔等化外小民还不跪下!” 白天虎哪会服气,强挺着身躯不跪,却被两个清兵硬生生压着肩膀跪了下去。 许维绕前几步来到天虎旗下,歪着脖子看了几眼没好气地说道, “一面破烂旗,拿给我当擦脚布都不值。扯了,烧掉。” 立刻就有名亲兵遵命上前把悬挂着的天虎旗给扯了下来,白天虎哪会甘心,正要挣扎着去护旗,却被清兵击中脑袋敲晕了过去。 许维冷眼瞧着被击晕的白天虎,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面庞,哦了一声道, “居然晕死过去了。来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白天虎被拖了出去,随后又进来名亲兵,抱拳朝许维禀报道, “大帅,天虎骑直属亲卫队八百人尽数被诛杀,无一漏网。” 许维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踱步来到帐外,深深吸了口气,这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味,让人感到无穷的压抑。 夜色依旧黑沉,清幽的月光照映在许维严肃的脸上,让人感到一丝的恐怖。他露出一齿的白牙,微微张唇说道, “歼灭左右翼敌军后燃火通知隔岸友军全线渡河攻击。” 这是既定方针,许维的策略是先击溃天虎骑,而后趁乱搅乱安南军后方防线。火光一起,隔岸清军大举渡河,前后夹击,大破安南军于市球江边。 许维军令下达,所有渡河的清兵纷纷跨上战马,操起战刀,点燃火把,尾随领军将官开始朝安南军营迅猛杀去。 铁蹄过处,火箭四射,无数军帐燃起大火。无数安南营区皆被清兵横贯而过,不少安南兵睡眼朦胧地爬出营帐,当头就被飞来一刀给劈翻在地。 惊慌失措开始在安南军内部蔓延开来,在火光四作中,清兵也开始从隔岸渡江。喊杀声中吴文楚部于夜间不辨清军多寡,从何而降,兼且最精锐的白虎骑风闻全灭,安南军终于散,放弃了抵抗。在撤退途中,被相互踩踏致死的士兵不计其数。 是役,吴文楚军积尸江岸或漂流至江面者至少在四千人以上,生擒一千五百余名,其中除被胁从村民在营房担水搬柴者割去右耳放回外,其余一千四百二十三人俱已正法枭示,清军夺获炮位三十四座。吴文楚与吴壬议弃升童,收拾余众走清花,并驰书告急于阮文岳。 十一月十九日黎明,清军抵达富良江北岸,阮文岳军驾驶大小在江心施放枪炮,清军亦觅取沿江农家小船及竹筏数只乘载官兵百余人进击,前后接仗五六次,阮文岳军被杀百余人,生擒十七人。惟因沿江竹林已为阮文岳军砍伐殆尽,不能多编竹筏,许世亨、张朝龙等乃督率官兵二百余人于二十日五鼓乘筏直冲南岸,夺获船只三十余艘,更番渡兵二千名。是日黎明,清军强渡而过富良江,阮文岳军不战自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节 10 就在安南战事紧密进行之时,和也在谋划着安南的利益,他绝对不想让许维获得最佳利益。 “诸位,这是许九衡的奏折,大伙传看一番。目前我大清军势极盛,即将迫近安南都城升童,安南军连战连败,一千里,克复升童指日可待,此乃我大清之幸也!” 说这话时,和并无半分喜悦之情。也难怪,政敌在安南大展手脚,而他却缩于庙堂之上毫无作为,眼睁睁地看着许维狂捞战功,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 “许九衡此次奉旨领兵出镇南关平定安南内乱,若成其功必将名垂千古,挂像于凌霄阁之上,其势也必大涨,中堂不可不早思应对之策,防其坐大。”双眼闪烁其辞的程立文进言道。对于程立文而言,许维功勋越大,则自己若能铲除其相对的功劳也越大。 “是啊,中堂大人,这许九衡一贯对您甚是敌视。任其得势,势必对您造成莫大威胁。若不先行未雨绸缪一番,恐日后我等难以应对。”同为和党的吴省兰附和道。 “中堂大人,莫如由您老出面让皇上下旨令许九衡班师回朝!”吴省钦出谋划策道。 “不可。”程立文摇了摇头否定了吴省钦的主意。 “这是为何?难道程先生有更好的对策不成?”吴省钦见自己的主意被否定大为恼火,不客气地质问道。 “令许九衡班师回朝那是白白便宜了他,这只能表示朝廷平定安南之策顺利完成。对许九衡而言,名利双收,实为不妥。”程立文不急不慢地答道。 “那我等又该如何处对?”吴省兰问道。 “为今有两策可行。”程立文抛出了自己的观点。 “程先生可说来听听。”和也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态。 “一是派出特使与阮文岳密商,设计让许维兵败安南,使其不得必其功于一役,让其声望受损,此策有利也有弊。”程立文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程先生快快道来,莫吊吾等胃口。”吴省钦、吴省兰、苏凌阿齐声说道。连和也异常在意。 程立文非常满意这种状况,得意地继续说道, “其利是可以沉重打击许维的势力,若能谋划得当,可置其于死地,让其永留安南。毕竟许九衡统帅诸军中,张朝龙、李化龙二位总兵算得上是和相您的得意门生,他们可以执行和相的意思。其弊是与安南相交乃通敌之罪,若与皇上知晓,则中堂大人一切财富权势将灰飞烟灭,后果相当严重。” “此策万万不可,私通敌国谋害我大清统兵大将,置我大清数万将士性命于险地,实为我大清千古罪人也。”吴省钦、吴省兰两兄弟毕竟还有些良心,同声劝阻道。 苏凌阿唯和马首是瞻,只要能升官发财,就算把老爹卖了都可以,他并不出声。和心思转了几圈,也在衡量程立文的第一策。 自己虽然很想置许维于死地,但与安南私通毕竟是件大事,稍微走漏风声便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为今之人太过势利,不敢保证有几人是真正忠于自己的。若党羽中真藏有乾隆或许维的耳目,那就将陷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此策太过冒险,不可行,而且主要谋士二吴也都极力反对。。。 “未知先生第二策是?”和主动询问。 程立文早就算准和必不会采纳第一策。在程立文心中倒是倾向于使用第一策,因为许维这几年表现过于出色,那胆量谋略都高于和,若不及早除去必会威胁和相位。 程立文略为失望地答道, “第二策则稳当不少。和相您可阵前换将,把那许维许九衡给置换回来,另遣心腹大将主持安南军务,此法可让许九衡未能竟全功。而当彻底平定安南全境之时,又有多少人能记得起许维攻克升童之功呢?” 和对程立文第二策相当满意。正所谓时过境迁,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可以淡忘一切。 程立文察言观色,知晓和的心意,又说道, “中堂大人,行第二策必须要选个将才来替换许维,您可要深思熟虑。一旦换将导致战事不利,您一样也要承担罪责。” 依照清军目前的攻势,升童被攻克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在此时介入,实在是最佳良机。趁着安南军队军心涣散,一举荡平匪乱,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根本不存在什么风险。 和大概是过于乐观,把许维的能量给忘记了。也不想想,一旦许维被架空,他若不搞鬼,扯和的后腿,那就不姓许了。 “我看以广东巡抚孙士毅替补许维的位置,甚为妥当,诸位说呢?” 孙士毅连年向和进贡,所献物品远超献于大内贡品,和早有意要栽培一下孙士毅。恰逢此次要撤换许维,第一个心中人选便是孙士毅。兼且其又是广东巡抚,对安南的局势也甚为了解,以他置换许维在乾隆面前也说得过去。 “中堂大人此计甚妙,吾等佩服不已。”四人见和已有主意,遂一同点头应许。 和为了控制许维的行军速度,在清军开拔向升童时,便开始逐日递减粮草,他的目的便是让清军在攻克升童后无力再向北进发,以便留喘息之力给阮文岳。而另一方面又积极在乾隆面前挑唆,鼓动其换将。 十一月十九日,清军抵达富良江北岸,阮文岳军驾驶大小船只在江心施放枪炮,清军亦觅取沿江农家小船及竹筏数只乘载官兵百余人进击,前后接仗五六次,阮文岳军被杀百余人,生擒十七人。惟因沿江竹林已为阮文岳军砍伐殆尽,不能多编竹筏,许世亨、张朝龙等乃督率官兵二百余人于二十日五鼓乘筏直冲南岸,夺获船只三十余艘,更番渡兵三千名。是日黎明,清军分路追杀,生擒一百八十七人,其余三四百人,分乘十余只船顺流而下,游击张纯带领小船三十余只随后追至,抛掷火球,围烧其船,结果无一得脱。 清军作战向以割取敌人首级或耳记之多少论功行赏,但许维以‘追杀贼人间不容发,与其割已死之首级、耳记而纵生贼于数十步外,甚至彼此争割,耽误尤甚’。因此,是役起不令于剿杀正紧时割取,致滋延误。 乾隆闻之,特下旨褒奖,“许维所见甚是,不料汝一读书人也具此识见,以手加额庆得一好大臣,较之定安南,尤为快也。” 清军即渡富良江,阮文岳军不战而退。 许维立于升童城外,周围满是穿着铁盔甲的清军将领。他望着早已破败不堪的升童城,也是感慨万分。 自己好不容易打下黎朝都城升童,可转眼间这胜利果实就要转给和,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就在兵进升童的前一日,军机处转发的诣旨抵达前线军营内,随同而来的还有广东巡抚孙士毅。许维感到纳闷,这姓孙的不乖乖呆在广东跑安南来作甚?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许大人,恭喜恭喜。”孙士毅一进大帐就大声说道。 “这不是孙大人嘛,喜从何来?”许维并未料到和会在关键时刻在自己背后捅一刀。 孙士毅正严说道, “两广总督许维接旨:” 许维赶忙单膝跪地甩了甩马蹄袖说道, “臣许维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两广总督许维率军出关未及二月便屡破阮贼,扶黎王于升童并重登大宝,于字小存亡之体,已为尽善尽美,特嘉封许维为三等谋勇伯,赏戴红宝石帽顶,许世亨封为一等子爵,其余镇将文武各员赏赐有加。 有鉴于两广总督许两月以来抱病指挥,以鞠躬尽瘁之心殚精竭虑苦思破敌良策,实是我大清之千里驹也。朕不忍其病情加重,故特命广东巡抚孙士毅接替之,望许卿返粤能静心调养,早日康复。”孙士毅非常得意地宣着旨,连那语调都是喜气洋洋的。 真是欲加之病,何患无词。许维明白这都是和搞的鬼,但他又能怎样?明降谕旨,不接也得接。 接了谕旨后,许维站立起身,朝孙士毅说道, “孙大人,您若能荡平安南匪乱,那绝对是件盖世奇功。我许某人可要等着喝你的升迁喜酒哦。”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都要仰仗许大人的辛劳,若无您这二月来的东征西讨,岂有后人的直捣黄龙之举。若能围歼新阮,一统安南,许大人功不可没,士毅我绝不敢忘。” 屁话,全是马后炮,我就不信你会向朝廷保奏我的功劳。望着一脸虔诚的孙士毅,许维差点没骂出来,幸好这几年来城府锻炼得也满深的,不满的神态并没表露出来。 “孙大人久镇广东,熟悉安南局势,定能在绝短时间内剿平乱匪,吾深信不疑。在此恭祝孙大人您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既然大局已定,那就不在这看那孙士毅得意相,免得窝心不已,许维干脆走出帅帐。 孙士毅终于可以舒眉地轻吐一口气,他冲着许维的背影阴阴地说道, “姓许的,就算你再有通天的本领,怎能斗得过和中堂?我一走和大人的路子,你这安南前线三军统帅不就下台了吗?两广就算置于你手心中又能怎么样?老子我去京师高就,你能奈我何!” 自许维接任两广总督一职后,孙士毅日子相当不好过。成日都在忙着补亏空,东挪西借,生怕许维找碴。现在总算可以接掌前线数万大军,离那有辣手摧官美称的许维远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一节 11 许维可没孙士毅这般心情舒畅,他面沉如水地转到了刘翼帐内。刘翼正忙着处理公文,一抬头斗然瞧见许维,不由吓了一跳。又见其面色不善,便知出了点事情,于是起身朝许维说道, “大人,何事如此忧愁?” “还不是那孙士毅兔崽子,居然爬到我头上去了。现在皇上已任命他为前线大将,而我则回广州静养。一想就生气,早知道在广州时就拿他亏空的事开刀!现在大局已定之时,和就跳出来抢夺胜利果实。老子我拼死拼活,到后面则一点功劳都没捞到。” 刘翼捋了捋颚下几缕长须,若有所思地说道, “大人,既然前线已由孙智治接管,我们再呆在此于情也不太合理,不若转回广州,寻他几处罪状弹劾于他,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许维摇了摇头,冷冰冰地咬着牙从嘴缝中吐出几字说道, “此策不可。若是转回广州后再寻罪证,老佛爷定以为我乃是挟私报复之举。我要让这孙智治命丧安南。有数万将兵性命相陪,他也该知足了。” 从许维身上能感受到浓浓的杀气,看来真是动怒了。刘翼听后暗自在心中咯噔了一下,这许维的确够狠。要治孙士毅于死地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搭上如此多的人命,实为狠角色。 “大人如何打算?现在我军气势高涨,那安南大军恐非我们的对手。想让阮文岳军扭转局面,实在太勉为其难了吧?除非我们。。。”刘翼眼一转,隐约明了许维的意思。 “呵呵,其实这阮文岳也是个笨蛋,他不足以领军击溃大清兵马,我们必须找个强有力的帮手来替代他。” “阮文惠?”刘翼脑海中冒出个人名,并轻声地说了出来。 许维微笑颔首称是,并道出心中想法道, “今次可以先派人潜入新阮都城广南除掉阮文岳,随后护送阮文惠返回接掌新阮军队,而后再让他与我们前后夹击孙士毅部,定要让孙士毅命丧安南不可。” 这是自己曾与阮文惠之间定下的协议,在攻克升童后与新阮分治,没想到居然还真到了要执行的地步。本意只是想借助阮文惠的力量打击旧阮,那一纸协议许维根本没放在心上,只不过是权益安抚之策罢了。看来人算不如天算,非得要与新阮勾搭在一起。 “那我马上去请阮文惠前来此处与大人您议事。” “去吧。”许维满意地说。 在接到许维要与自己密商的消息后,阮文惠喜出望外,急匆匆地从营帐内赶着去见许维。别看阮文惠是安南人,可他野心不小,在清廷中也有细作。对于乾隆阵前换将一事,更先于许维知晓,毕竟许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安南战事之上,无暇他顾。 “文惠兄,你来拉,坐。安南战事繁忙,我们许久没闲聊了。”见到阮文惠,许维故作若无其事。 “是啊,不过目前安南战局稳定,卫帅无需过度担心。”阮文惠不痛不痒地说着。 许维紧盯着阮文惠一语双关地说道, “文惠兄,虽然战局始终朝着有利我大清的方向发展,可这其中还是暗波涌动,危机四伏,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文惠兄日后战事走向如何判断?” 阮文惠心想你许维不开口,自己也没必要先开口,于是继续打起太极拳, “这安南都城升童明日即可攻克,这乃是足以震撼安南民心的一件大事。我等大可借此东风,趁阮文岳军心大乱之时,兵分五路直扑新阮之广南,一举定平安南。许大人可就名垂青史了。” 许维眼瞅着阮文惠,差点要破口大骂了。 这姓阮的还真行,好像已经淡忘了先前与自己定下平分安南的约定,他这是想在谈判中多取得些利益。 还说什么名垂青史?哼,撤换在即,什么史也没让自己留。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乾隆不给自己机会,那自己也绝不善罢甘休,给他捅一记冷刀子,什么大清利益让它一边凉快去。 许维重重砸了下案桌,假装义愤填膺地冲阮文惠发泄心中不满道, “什么名垂青史?文惠兄千万别再提这事。就在前一时刻,朝廷诣旨已下,由广东巡抚孙士毅接任我的位置,所有安南军事指挥大权皆转交于他。” “啊?这不是真的吧?许大人您劳苦功高,这安南之所以能有如此好的发展局面,一举夺回黎都升童,继续对阮文岳之广南形成威逼之势,皆是靠了大人您的功劳。朝廷怎么临阵卸磨杀驴,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大人的恩德远泽安南,我阮某人与许大人一见如故,虽非亲兄弟可胜似亲兄弟。 其他话也都别说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与你同心。”阮文惠先是长吁短叹地为许维打抱不平起来,而后更是拍着胸脯说着贴心的话语,看那情形绝对是一个知心兄弟的模样。 许维对这一切尽收眼底,只是感叹安南人一点都不输于自己,也挺会做戏的。 “能得到文惠兄这一句话我许某人很知足了,得一兄弟不枉此生啊!”许维配合默契地感动得呜咽起来,并很煽情地挤出几滴泪水。 阮文惠顺势走到许维面前,双眼凝视了他半盏茶功夫,紧握许维的手,很热情地拥抱过来。许维自然不会落后,你抱我我不抱你岂不吃亏了?于是也反抱过去,二人真是把戏给做足了,只是可惜没有观众在场,不然一定会被这一幕所感染。 “兄弟之间不说客套话,现在正巧有个绝佳良机,可以让兄弟你重掌安南大权,而我则能出一口恶气。” “大哥请说。”阮文惠很自然地称呼许维为大哥,一点痕迹都不露。说实在话,阮文惠的年纪要比许维来得大。 许维受之无愧地接受了并说道, “既然我俩已经兄弟相称,做大哥的若不照顾小弟也说不过去。我们可要好好商量一下,为今绝不能让孙士毅的大军再前行半步。” “依大哥的想法该如何去做?” 许维虎目生光,坚决果断用手向下压了一下,做出斩的手势说道, “无毒不丈夫,做事就需做绝掉,把升童的清军全数歼灭,活擒孙士毅!” 阮文惠岂会在乎清廷的利益,他巴不得清军彻彻底底地滚出安南,自己好做个土霸王。惟恐天下不乱的他双眸射出赤热的光芒,说道, “大哥的话在理,小弟我实分赞同,有何需要小弟去做的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要让清军覆没于这升童城下,这就需要兄弟你去做件大义灭亲的事,怕你做不出来啊!”许维故意拿话挤兑阮文惠。 还不是想让我杀掉文岳大哥!哼,你姓许的也太小看我阮文惠了。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容不得妇人之仁。 “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开口。”阮文惠好一副义不容辞的神态。 “你必须夺得安南军的绝对指挥权,以便与我里应外合。” “没问题。不过大哥是否能派上几位得力干将随我返回广南?要夺得新阮军权,单靠我一人可做不到。” 许维干脆利落地答道, “这绝对没问题。我可以调拨三十名高手,随你一同潜回广南,定能取得那阮文岳之首级。之后我们再暗中联系,以便选一绝佳良机发动逆袭,一举围奸清军于升童城下。” 能被许维带出镇南关的鹰卫俱是属一属二的高手中的高手,全力刺杀阮文岳,再加上有新阮内奸阮文惠指引路线,这个任务完成得不费吹灰之力。 乾隆五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晚,新阮之阮文岳不明不白地暴毙于卧室内。二十五日,阮文惠正式接掌新阮门户。二十六日,前线新阮主将吴文楚、武文仕等都纷纷向阮文惠效忠。 对于吴文楚所提之清军声势浩大,阮文惠不以为然。既然与许维达成协议,这升童的清军已是待宰羔羊,想从自己手掌心中逃掉已不可能。笑着跟部下打气道, “吴爱卿,何事如此张皇,清兵自来此受死,我等何乐而不为,勿需担心,且看我手段。” 阮文惠为维系南北人心,乃自称帝于彬山,改泰德十一年为光中元年,并亲率将士渡河北上,过广安、清花,征兵至八万,悄然按兵于寿鹤附近。 相对于新阮方面,清兵则过于麻痹。在兵不血刃拿下升童后,不论是将还是兵个个都对安南军的战力产生不屑感,以为只要动动小拇指就可杀上几个安南兵。孙士毅根本就没注意到升童已是暗波汹涌,只一味地催促黎王征收船只、粮食,以便大军渡河直捣新阮老巢广南城。 同样怀着不轨之心的还有许维,在得到阮文惠顺利解决了阮文岳重掌新阮大权并称帝的消息后,他也马上召集人手布置一切,准备给孙士毅最致命一击。 其一,开始勒令积极供给粮食的正卫行粮行逐日递减粮草,并暗中调动金狼卫第一协至清军各个中转粮站附近开始骚扰打劫运粮队。 由于清军战线拉得过长,势须自镇南关起设台运送,计粮站七十处,夫役十五六万,以致粮草开销日益增大。想从安南就地增粮,却是无粮可征。安南数年旱荒,早已是有价无货。光是日雇银就高达近万两,而粮草消耗更是不用说,每日从内地都需购近万石粮食。 在粮草供应开始不足的情况下,远离内地的清军有些心乱不已,谣言四起,思乡情绪逐渐蔓延。 其二,通过安插收买于黎王身边的近侍黎炯挑拨离间黎王与大臣的关系,以使众叛亲离。 在短短三日时间内,宣光镇守使范如琏、附马杨彭等人皆因曾经降贼而被斩;皇叔三人因顶撞黎维祈被杀于宫市;又罢阮郡公爵号;贬潘黎为东阁学士;左军督军吴壬、右军督军潘辉战败弃城被杀。 由于黎维祈日事屠杀,报复平日睚眦之私,以致黎朝臣子人心涣散,各思后路。 其三,孙士毅为直捣广南,曾屡催黎维祈觅船匠购备木料、油、钉等项,以打造船只渡河。在许维授意下,黎朝宠臣黎炯虽口称唯唯但阅数日仍毫无动静,并告之人民离散,所有船匠及木料等均无从赶办。 延迟清军备战速度,让其士气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衰竭那才是许维的目的所在。 其四,调动金狼卫第二协至升童清军大本营附近,随时等待安南大军的到来,以备前后夹击。 一切尽在许维掌握之中,当阮文惠遣人驰书于孙士毅营,卑辞乞降时,孙士毅因清兵所至皆捷,而启轻敌之心,疏于设防,且误信其来降之诚,贪俘虏阮文惠之功,未能因势班师回朝坐失良机。当阮文惠率军扑至三叠山时,孙士毅又欲以逸待劳,不以为意,阮文惠得以长驱北上,逼近升童,清军连失战机。 乾隆五十四年正月初二,内地家家户户都忙着过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而升童附近的清军大营却是了无生气,众多官兵无精打采地躲于营帐内。 此刻正有一人精神矍硕地站在高坡上望着清军连营数十里的大营盘冷笑不止。 “大人,何时通知阮文惠发动进攻?”杨芳询问道。 原来这居心叵测之人就是许维,他若有所思地自语道, “清军断粮已有二日,早就无恋战之心,此役一旦打响,其势必一溃千里。四日内全奸清军于升童并活擒孙士毅应在情理之中。乾隆啊乾隆,你不用我为将可是要付出后果的。哼哼,和和大人,这让孙智治替换我也定是你的主意,你也吃我一记回击吧!” 许维肃目的面庞露出一丝快意恩仇的神情,他朝杨芳下达命令道, “立刻发信号与阮文惠,今日卯时开始攻击在北岸驻守的黎朝部队,先行占领北岸,逼迫清兵收缩回升童。” 许维极为果断地发出指令,并下了高坡飞身跃上一匹战马朝杨芳继续说道, “随我一同前往清军后营,我要好好烧烧他为数不多的粮草储备。” “喳。”杨芳不敢怠慢,立刻吩咐亲兵把通知阮文惠进兵的消息发出并也跳上一匹战马紧紧跟随着许维朝后营而去。 升童之战终于在许维万事具备的情况下正式拉开了序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二节 12 夜风甚猛,位于安南的清军最大粮食囤积地义附近早已是灯火通明,三四百清兵在外围不断巡逻守卫着大军粮草中枢之地,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明晃晃的枪尖扛在肩头不住摆动着。 许维统领大军远行千里连战连捷之后换帅为孙士毅,此时清军已深入安南境内,惟有因粮于敌,但安南连年饥荒,敌粮已无可因。孙士毅给发粮价,命黎王随地买粮,黎王仍无力料理,清军势必须自镇南关起设台运送,计粮站七十处,并征调云南及两广一带的粮行,夫役十五六万,补给线已是相当的长。 许维的如意算盘就是要一把火烧光清兵的军粮,迫使乾隆粮尽退兵,这才方显自己与孙士毅之流不同之处。 “大人,可以开始攻击了吗?”杨芳小声询问。对于许维攻击清军粮仓的怪异行为,杨芳也早已习以为常。每次攻击自家军队之后,随之而来的都是升迁。 金狼卫有兵力三千余人,而眼前的清兵才不过千七人。以三千偷袭二千,在杨芳眼中那是稳操胜券之举,绝无失败之机的一次军事行动。 许维正要下达攻击命令,这脑海中突然又窜出个念头来: “烧了这么多的粮食实在可惜,莫如拉到正卫粮行转卖掉,还能着实赚上一大笔钱。 据锦衣卫侦得的消息,义这座大粮仓存储了清军五分之三的粮食储备,大约有十万石左右。按目前的粮价,每石米的价格约为二两一钱左右。空手套白狼,抢得之后一转手,便能净赚二十万两白银。如果运到大旱过后的灾区去卖,最起码能卖到每石三两,也就是三十万两白银。 当然,自己的最终目的还是要把这批粮食再卖到安南去,毕竟安南多年干旱,粮价上涨迅速,已达每石七两之巨。无论卖到国内哪个地方都没这里来得划算。而且粮食卖给安南也有点洗粮的味道,谅乾隆再有本事也查不出是自己弄的鬼。” 许维心中一合计,立刻决定由烧改抢。他慎重地对杨芳说道, “所有军粮不准哄抢烧毁,清理战场后由专人看护,等待正卫粮行派人接收,违者以军法论处。” 杨芳哪能看不穿许维的心思,作为行军将领的他不无担忧地谏言道, “大人,您是否要从这义把粮给运到开化府去?” “正是。”许维得意地回答道。 “这路途遥远,风险巨大。万一中间被朝廷发现,大人的数年苦心经营可就毁于一旦了。莫如直接藏于某一地,等风声平静后再取出贩卖!” “大规模的买卖粮食,必然引起安南及朝廷的注目,所以这批粮食必须运到正卫粮行走正规贩卖渠道。况多留于手中一天必增一日之风险,需尽早脱手为宜。”许维不是不知道这风险是何其之大,但在巨额暴利面前还是贪念高涨。 “我看可以绕过清军重兵防守的录临从野人森林穿越,那里离开化府路程最短。”许维沉思片刻提出了个意见。 杨芳听后大惊失色,立刻劝谏道, “大人,万万不可。这野人森林乃是凶险之地。绕过录临经野人山路途较远,且道路艰难,渺无人烟,给养困难。弄得不好,全军覆没皆有可能。” 许维此刻直觉认定只要能安然通过那野人森林,那便一切无忧,固执己见地对杨芳说道, “此事我意已决,勿需再议。”有时许维也很执着,一旦认定某一事情那也是无法被人所改变的。 见如此情状,杨芳知趣地转移话题说道, “若是强攻,恐清兵烧粮撤退,到那时我们则又两手空空也。” 这确实是个头痛的问题,许维深深皱了一下眉头,挥手唤过一名锦衣卫,低声询问道, “此处清军头领是何人?” “清江协副将庄顺!” 见风使舵的家伙。许维轻声念叨了一句。 这庄顺许维知之甚详,在两广总督任上曾见过此人,一副奴才样,对待上司卑恭屈膝至极,本身又无才干,这清江协副将一职还是靠贿赂自己近万两白银才得来的。 安南战事爆发后靠走了自己的路子被调至前线任职大发横财。谁曾想自己被免去征讨安南统帅一职后,平日隔三岔五前来孝敬的庄顺便如人间蒸发杳无音信了。据锦衣卫的密报,这庄顺转投孙士毅门下后却未被重用,惹得其一肚子牢骚。 “诚斋,许久不见庄副将,不晓得庄大人还识得故人否?呵呵。”许维心中已有定计,那笑容笑得比谁都贼。杨芳内心直叹又有个人要遭殃了。 清兵大营可谓是外紧内松,营外防卫森严,营内公然聚众赌博。 庄顺对孙士毅居然把自己给丢到偏远的义早就心存不满,于是也就对他的所有命令都阳奉阴违起来。一想起自己熟识的官员都在前线争功捞银子,独就自己落个押运粮草的闲差,就恨得牙痒痒。 大清律例,大军出征,军营内不得开赌。庄顺此刻窝气得很,哪还顾得上这条条框框。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反正这安南,天高皇帝远的,想来没人会注意上自己的。 一众部将都晓得军律,可主帅连日都在气头上,谁要惹翻了他那可吃不了兜着走,任谁都不敢阻了庄副将的雅兴。 身为主将的庄顺,此刻正高捋着袖管,手掌捂成球状不断摇晃着手心内的骰子,光溜无比的前脑门微微冒着汗,两眼通红并兴奋地高喊道, “快点下注!快点下注!别磨磨蹭蹭。” 主将亲自做庄,谁还敢赢钱,庄顺面前的筹码早就堆积如山起来。围在周围的参将及游击们都放在心里臭骂庄顺,自个不爽捞钱捞到自家人头上,真不是个东西。 既然是包输的局面,自然没人肯下重注,一两、二两的小注出了不少。庄顺眉头皱了皱,非常不爽地骂了句道, “他奶奶的,你们这几个熊样的,都不敢下重注了?就这么一、二两的,打发叫花子不成?” 啪的一声,一个包裹丢掷在天门附近,包内散落出五六锭的大银镙,估摸过去有二三百两之多。 庄顺先是一喜,随后一惊,这营内居然还有人如此大胆之人,敢与自己一博?翻眼一看,不得了,帅帐内多了数十名不速之客,面孔俱生。 “庄大人,受不受注?” 这声音略有耳熟,是从数十个贼人身后传出。庄顺此刻哪还顾得上仔细辨认,慌张地朝部下叫囔道, “还不给我拿下这几个贼人!” 庄顺的亲兵个个都清醒得很,进入帅帐的不速之客是帐内人数的二倍,兵刃在手,再傻的人都晓得此刻出头那是嫌命长。 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居然没一个人呼应,庄顺脖子气得通红,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大人枉养了你们几年。一到紧要关头,居然个个当起缩头乌龟来,还不把那几个没长眼睛闯进大帐的几个蠢货拖出外头砍了。。。”浑然忘却了已身处困境。 寒光一闪,庄顺咽喉处顶着一把长剑,那锋利的剑刃已刺进皮肤若干寸,隐隐有鲜血渗出。 文臣不爱财,武将不惜命,这本是对文武官员的生动描述,可到了满清乾隆后期就变了个样。文臣很爱财,武将极惜命。 扑通,堂堂的满清三品武官,两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毫无骨气地开口大声求饶道, “诸位,诸位英雄,有话好好说。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见周围没什么反应,庄顺心在狂跳,这可是被处死的前兆呀。两眼都不敢往上看的直接死死抱住及时出现在眼帘里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 “英雄,英雄饶命呀。我上有百岁老母,下有六个待哺婴儿,四个老婆还都病卧在床,我实在是死不得的呀。求英雄放过小人一马,必在家中供奉英雄牌位,****上香替您老祈福。。。。。” 当庄顺活生生地挤出数十滴眼泪之后,一阵熟悉的语声再度在耳边回荡, “庄大人,不必如此吧。不就下下注而已,怎么把家里多次多亲戚都搬了出来?无此必要吧?。” 庄顺见有活的盼头,赶紧抬头一看,愣住了,这不是两广总督,前任征讨安南大帅许维吗?只不过此刻换了身便装罢了,还一副亲切友好的笑容。 他这是在搞什么鬼?带人来端自己的营盘?三十六计里也没这一出啊,自家人玩这把戏? 就算再老奸巨滑,庄顺也没看出许维内心的心思。心情略微平复一点后谨慎地答道, “清江协副将庄顺参见许大人。”庄顺甩了甩马踢袖,右膝点地,给许维请了个安。 “庄大人,就别太见外了,你我二人又不是初次相见,前几月不还经常能碰个面什么的!” 莫不是怪自己转投孙士毅,没拿银钱孝敬他,才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也不对,若是上奏朝廷,他这犯的可是死罪,抄家灭族九次都不成问题。还是不对。这姓许的真是奸诈到家了,若真上奏朝廷,试问谁会相信那许维亲自带兵袭击自家的营盘? 庄顺越想越心惊,脑门不断渗出汗水来。眼珠转了再转,最后决定一切听凭许维吩咐,倒向许维一边就目前而言还是最有利的。 “许大人,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该见异思迁。那孙士毅简直不是人,收了钱就翻脸不认人,把我给安排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请许大人大人有大量,宽恕小的一次。”庄顺整个身躯都快贴得与地齐平了。 “庄大人,我岂是那种小气之人。来来来,先赌上一注,我也是个中能手哦。”许维笑了几下。一谈到赌,庄顺顿时觉得许维与自己亲近了不少,恶意也不是太多。 许维虽说不是太嗜赌,但在大环境之下还是学了一些。大清的官员永远离不开嫖与赌,若是不会这两样,无疑是官场上的大怪物。 “许大人请。”庄顺听到要赌,眉开眼笑,防备之心一点点消退。正要重新上场撕杀一番,却被许维出手拦下。 “庄大人,你总要下点注吧!无注不成赌,你总不成就这么随意?”许维话中有话地说。 “那,那我,我出七千两。”本已放轻松的庄顺一下又紧张起来。看来这赌局赢不得,七千两就算是白送这位许大人了。一下丢出七千两,庄顺颇为心疼,可眼前局势,不得不让他破点财。既然不明许维的来意,还是用钱消灾为上策。 许维摇了摇头,用严肃的神情冲庄顺说道, “庄大人,换种赌法如何?” “许大人请说。”庄顺不解地问。 “赌命!” 庄顺惊闻之下嘴合不拢,怀疑自己听错了。许维此刻目露杀机,冲亲卫一使眼色,立时便见帐内刀光剑影闪动。 大帐之内庄顺的亲兵们见是总督大人亲临,虽说来得有些古怪,毕竟是自己人,而且还要和自家主子赌上一赌,全都放松了戒备。当死神突如其来时没一个躲得过,接二连三地都倒在血泊中,帅帐四周的帷缦上都溅落着触目惊心的鲜血。 庄顺胆小,一见血便头眩,此时更被周围惨状刺激得又一次瘫倒在地。 许维最不屑的便是此种人,冷笑着嘲讽道, “我说庄大人,您也可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怎么见些血就抖成这般模样?若被安南知晓,还以为我大清朝无人呢!” 庄顺无话可说,只能一个劲地磕头求饶,他现在可一点都摸不清许维的真实意图了。 许维冷眼瞅了几下在自己反复打压下再无半点反抗意识、恭顺有如一只看家犬的庄顺,内心相当的满意,微露出一丝笑容,终于降服此人。于是颇为热情地把庄顺给扶持起来,乐呵呵地拍着庄顺的肩膀说道, “庄大人,刚才只不过与你开个小玩笑,勿要当真才是。来,有点小事情需要你去做,这件事除你之外无人可办得成。” 庄顺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转了个来回,汗水把内衣都给浸湿,心想这玩笑也未免开得大了点吧,谁能承受得了?半虚脱地有气无力答道, “还请许大人吩咐。” 许维半眯着眼冲着庄顺说道, “把这些药下到酒中给众位将士服用,让他们都睡上一觉吧,毕竟行军打仗是个苦差事。”一名亲卫把一小袋的转递给庄顺。 庄顺不敢不从,二话没说便接过袋子。又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许维,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他可有点犯嘀咕了,这姓许的到底想做什么?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姓许的想要这批粮食,但这可是国法难容啊,姓许的绝对是疯掉了。不过现在也容不得自己做选择了,不办马上就会死,照办说不准日后还有机会逃脱。既然已经被逼到这地步,自己与那许维就已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生死与共了。 “下官马上亲自去办。”庄顺怀揣着药粉在两名许维的亲卫陪同下缓慢地走出帅帐。 许维目送庄顺走出帅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离成功不远了。 当庄顺再次回来的时候,那双脚都快站不稳了,还是亲卫搀扶着才勉强站立住,毕竟心理压力过大。 “庄大人,都办妥了吗?”许维和气地询问。 “都办妥了。下官把所有的兵丁都招至一起,连马都不敢有所遗漏,一共是一千七百四十二人。” “庄大人怎么敢肯定一个都未曾遗漏呢?”许维颇为兴趣地询问。 “下官以赐酒发双份饷银为名,招所有兵士前来。这大清的兵我想还没有哪个有钱不想领的。就算是有漏网之鱼那也逃不脱许大人您的手掌心。”庄顺狡猾地答道。 看来这姓庄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平常没怎么发挥罢了,许维不由对庄顺有点刮目相看。确实如此,营帐外有杨芳率领的金狼卫负责截杀。 “很不错嘛,庄大人跟随我日后必能加官进爵!” “多谢许大人栽培。下官还有一策要进呈!”庄顺也非无能之辈,在出去办事的三个时辰中从亲卫零星片语的话中套得不少有用的情报,马上就有了自己的决断。若没点有价值的情报献上,作为进身的筹码,只能落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哦?请讲!”许维颇感兴趣地望着庄顺,他到是想瞧瞧庄顺能献何计策给自己。若是真能猜出自己真实意图,那这部下倒值得栽培。 庄顺也不含糊,大胆地陈述说道, “许大人,我知道龟夜附近有一条秘道可直达前方安南军营地枋化附近。”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许维眉角不由一动,异光连闪,瞬间又恢复正常,可这一切尽收庄顺眼底,看来许大人对这情报还是很满意的。 “这条秘道只有不出四人知晓,且那四人均被下官灭口。从龟夜至枋化,只需一日光景。若从此处伏杀而出,必可让安南军大败而还,而许大人也定能满意而归。。。。。。” 庄顺单纯地认为许维是想趁火打劫一把,在大清军获胜后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战场,抢夺胜利果实而已,却根本未曾料到许维心中的如意算盘。 许维暗自叫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亡孙士毅也!只片刻间便在脑海中生成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好好好,庄大人能说出此秘实乃是本次征南之首席功臣也,待本大人回朝之后定给庄大人您叙功。”许维 遣走庄顺后许维目光盯着杨芳,略带兴奋地说道, “诚斋,这庄顺所提之事你觉得如何?” 杨芳沉吟片刻慎重地说道, “末将认为大可一试。从枋化出发至龟夜当中隔着玉洄,本无奇兵之效。现如今有了这秘道,自可一举绕过黎军重兵布防的玉洄抵达龟夜,对孙士毅部进行千里奔袭。” 杨芳顺手从旁人手中接过一副军用地舆图,摊开之后把它摆放于案桌上,用手指着一个巨大的红点朝许维禀告道, “大人,这就是孙士毅驻扎之处,离升童十里的龟夜,兵家凶险之地也。那孙士毅大概太过于藐视安南军,居然把大军扎于龟夜河前,身后就只有一座浮桥连接与后方的通道。” “一旦安南军突进至龟夜三里处,可想而知那些草包们的慌张神情。呵呵!”许维脑海中已然浮现出清军将领们心慌的情景,不由畅笑出来。 杨芳又进言道, “此事末将认为应及早办理,迟则生变。火速让阮文岳军向龟夜靠拢,令其舍步兵而以骑兵出击,而后步兵再至,必可重创清军及黎军。” “我也料那孙老贼惊闻安南军突然迫近龟夜,必魂飞魄散,不敢应战。”许维深感杨芳之语大有道理,并对其准备工作相当满意。 未雨绸缪乃为将首选之道,也只有这般才能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二杨皆乃久经沙场的将领,能收二人为己所用实乃是天大的福气。 许维仔细地眯着眼盯了盯那个地舆图上巨大的红点,用足以冻死人的冰冷口气吐出几字道, “联系阮文惠,兵发龟夜,一举围奸孙士毅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三节 13 许维对孙士毅的不满早已不是一两天了。为虎作倡,两面三刀,自以为得那和宠信而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此种人不杀难解心头之恨,不杀难以震慑人心。也只有在拔除孙士毅这颗软钉子之后,才能完全掌控两广。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在庄顺鼎力协助之下,一个时辰之后义清兵九成被药酒迷倒,一成精明的士兵看出端倪后借机逃出兵营,皆被暗伏的金狼卫无情射杀。清点人数无一漏网,几十万石的粮食就这样被金狼卫接收,也凭空消失于义,只留下故意被烧毁的留作障眼用的多达百余处粮食灰烬。 义军粮被毁传到孙士毅耳中已是六天之后的事,此时的他正狼狈不堪地骑在马背上,面色暗淡无光,神情极为沮丧地半耷砬着脑袋盘算着该如何向乾隆帝禀报前线发生的一切。 六日前还风光无比的自己,现如今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安南军逼得往录临方向撤退。 回想前几日晚上发生的情景,到现在孙士毅还有些后怕。 收到安南军突进至枋化三里处的急报,自己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下令总兵张朝龙及提督许世亨出战,可还是准备好撤退的准备。 果然不出所料,战事开始之后便呈一边倒局势,数营清兵皆崩溃而散,见机不对马上后撤。还好撤得及时,不然的话,也要同那许世亨一般为国捐躯于安南了。 战场中的安南军就如死神一般到处在收割着人命,一排排的清兵倒在血泊中。若不是亲兵拼死护着自己突围,恐怕也将命丧乱军之中。孙士毅每当回想当日情形,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报,后方急件。” 一名士兵急匆匆地来到孙士毅跟前,递上一封来自录临副将江北辛的急报。 孙士毅暗自嘀咕了一句,这时候还发什么鬼信,八成没好事。越看脸越黑,最后上身摇晃了数下后,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喉间上涌而来的阵阵咸咸鲜血,张口喷了出来,高喊了一句“天不佑我大清”后便‘砰’的一声,一头倒栽落于马下,弄起不小的灰尘。 周围亲兵慌不迭赶紧上前扶起,有心机的幕僚偷偷瞄了眼信纸,上面居然写着‘义军粮被烧’六个大字。也难怪孙大帅会气昏当场,前方战败,后方粮草又被烧毁,这安南战事已被逆转,胜机渺茫。 整个决定满清平定安南战役的关键战斗是在乾隆五十四年元月初二日拉开战幕: 先是上年岁末,安南阮文惠军从秘道绕过玉洄渡涧水,击溃黎王所派守军,并将清军之远斥堠者,掩捕尽杀之。 元月初二日,孙士毅听闻安南军已突进至龟夜三里处,仓惶派令总兵张朝龙挑选精兵三千拒敌,又令提督许世亨率一千五百名,自带兵一千二百名先后接应。 初三日,张朝龙于途次击退阮文惠前队,是日黑夜又复前来。 初四日,阮文惠军复蜂拥而至,将张朝龙营盘四面围裹,张朝龙与副将杨兴龙等奋力击杀,激战一日一夜,始溃围而出,阮文惠军则有进无退。 初五日五鼓,阮文惠驱军大进,亲自督战,以雄象百头为前队,漫山遍野直前冲来,许世亨发精锐来战。清军忽遇象军,马匹皆惊逸,自相践踏,阮文惠军愈杀愈众,将清军四面密围,清军急不相救,入垒拒守,垒外密布铁签,齐放枪炮拒敌。 午时,阮军乱放火箭、火球,并以禾杆作大束乱滚而前,劲兵随之,前仆后继,齐力死战,各营盘清军同时溃走,阮军乘胜掩杀,清军死伤大半。提督许世亨见众寡悬殊,即命家人将提督印篆送出,力战阵亡。 统帅孙士毅见敌兵愈杀愈多,将大军分割,密密围裹,与许世亨等提镇大员失去联系,遂率领副将庆成、德克精额,参将海庆带兵三百余名夺围而逃。其时,驻扎富良江南岸清军三千名已由总兵尚维升等带领前往接应许世亨。 孙士毅率残军撤至江岸,先令总兵李化龙渡浮桥过江占住北岸,以便掩护过江,不意李化龙行至江心,被突如其来一支冷箭夺去性命,一头栽下江中,所带兵马更加慌乱。 孙士毅急令庆成等在后掩护,向追至桥边的阮文惠军施放鸟枪,自带兵先由浮桥撤回北岸,随即斩断浮桥,率同庆成等撤回市球江,绕升童而不入。 南岸清军见桥已沉断,被迫杀回敌阵。总兵尚维升、张朝龙,副将刑敦行,参将杨兴龙、王宣、英林等大员俱战死。土田州知州岑宜栋援绝自缢,亲兵从缢者数百。 安南王黎维祁当兵溃时方与孙士毅幕次,见孙士毅败走,亦仓促渡河,从而北上,至是黎亡。是日阮文惠驱兵入升童,所服战袍变为焦黑色,皆火药气也。 提督乌大经所率云南一路清军自上年十一月二十日始由马白出口,十二月二十一日行抵宣光,至赶往富良江时,见竹筏桥业已沉断,对岸火光四起,亦撤回宣光,随即整旅退回国内。 “大人,这是孙士毅递往京师的奏报,我们的人已经事先在路上截获并预抄了一份。”杨遇春把锦衣卫截获的信件递给许维。 许维展信仔细地瞧了一遍,不久就笑了出声,说道, “呵呵,我就晓得孙士毅此人定会如此粉饰己过的。你们都来看看,姓孙的果然卑鄙异常,文过饰非得好似他还有功劳了!大清的官还真是个个好样。” 杨遇春及杨芳皆接过许维递来信件仔细传阅,原来孙士毅具折时却谓: 初二日派官兵前进剿杀,连败阮兵,未料那黎维祁闻阮文惠亲至,心胆俱裂,手报幼孩,随同伊母逃过富良江,以致众情慌乱,国民纷纷逃窜。 臣与提督许世亨谆谕将士人等决一血战,以答主恩,许世亨等遂各大呼直前,枪炮之后,纯用短兵相接,阮文惠军伏尸层积,何止数千,清军裹血力战,无如愈杀愈多,将大兵四面密围,并中分数处,臣与许世亨等遂不复见面。 臣以提镇均系大员,今虽杀贼甚多,并未败绩,但即为贼势截断,未卜凶吉存亡。若臣再撄锋镝,有关国体,遂率领副将庆成、德克精额、参将海庆带兵三百余名夺围而出。在北岸候至一日,毫无提镇等消息,恐阮兵截断后路,遂率庆成等回抵市球江。 随后许维满脸大不屑地又开始数落起孙士毅来, “此公实乃厚颜至极,明明怕阮军截杀,刚过江即斩断浮桥,还粉饰说成在北岸候至一日之久。若是那样,我又何必派人放冷箭射杀那李化龙? 毁桥之举实在大伤我征讨安南大军之士气,并使得我大清无数将官命丧异乡,让天下人心寒。如此统领,置南岸大军而不顾,私下逃回北岸,可耻!按我大清律例,此罪当斩! 再者,这弃城北走者分明是那孙士毅,与那黎王维祁何干?硬要赖在其身,分明想推卸败绩之罪责。 若照他说法,还真是一片拳拳抱国之心,生怕丢了我朝之颜面而深撼未能为国捐躯。哼,大清何时多了如此多的好官,我怎都不晓得!” 二位兄长对日后局势的发展有何见解?”许维发完牢骚终于转入正题。 此刻各路清军都正逐步撤向边境,士气低落,再加后方粮仓被烧毁,已无任何支持反扑的因素,是该考虑如何收场的时候了。兵家有云,穷寇莫追,一旦把乾隆逼急了,仿效前明投重兵再征安南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我等皆以大人马首是瞻,唯愿此处战事尽早结束。”杨遇春代表杨芳答道。 许维何尝不想尽早结束,久拖必有后患。若与阮文惠结盟之事泄了出去,那可前景不妙。 “孙士毅大败而归,粮草又被我军所劫,我料乾隆必会无心恋战,只等时机找个台阶下。我让阮文岳上表求和,再在京中活动一番,必能成功。 还有一件,所劫粮草必须尽快通过正卫粮行出手转卖,迟则生变。 “大人,这运粮队在经过野人森林时损失惨重,被疾病及野人袭击,十停人马已损三停,再加快速度,恐引发骚乱。”杨遇春说道。 “什么?居然在野人山停滞不前?”许维惊讶万分,眉心紧锁起来。 “那野人山易进难出,道路曲折,兼且疫障丛生,擒获的清兵末将恐无有能力将粮草运达正卫粮行。 再加云南、广西地方政府已调派出大量人手在暗中搜寻抢劫粮草的嫌犯,只要某处粮行粮草发生异常就会遭严密盘查。我估计就算我们的粮草真的运出野人山,也难躲过侦骑四出的官差。”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未起。被官府盘查失踪的粮草,完全出乎许维的意料之外。身为两广总督的许维,居然连这种大事都不晓得,真不由得有点怒火攻心。可不是嘛,作为实际的两广土皇帝,居然被底下的官瞒着自己搜查失踪的军粮,让人有种被摆弄了一道的感觉。 “他姥姥的,云南巡抚富纲也就算了,本督鞭长莫及对付不了他。那个孙永清他是不是脑袋瓜子撞坏还是进水了?居然敢爬到老子头上撒屎撒尿!” 许维破口大骂发泄起心中的怒火,那面庞都快气得扭曲成一面团。眼看快要到手的钱居然吃不到,换谁听到也会震怒异常。 “传闻此事乃由军机处秘密发文,责成云南、广西两省巡抚暗中调查,不得敷衍塞责,想那孙永清也是迫不得已的吧。”杨遇春颇为同情为官清廉的孙永清,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那富纲可算是和的忠实走狗,主人才放出个风声,狗奴才就风急火燎地办起来。整个云南的粮行也不知倒闭了多少,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 许维的情绪在逐渐恢复平静,而思虑也在快速地转动着,他双手按着案桌语气镇静地说道, “孙永清暂不去管,毕竟日后其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不怕他逃得出我的手心。那富纲可得整治一下,免得太过嚣张了。 诚斋,你让锦衣卫云南司准备一番,每隔三日便去云南抚衙拜访一番,要不惜代价地让我们的富大人感到后怕。等到他哪天收敛了,不再派人寻查军粮下落才可停止行动。我就不信富大人不怕死,满清的官那可是官越大胆越小。” 杨遇春又是一愣,好嘛,居然公然威胁起朝廷的封疆大吏来,也只有许维这种人才做得出来。 “喳。” “还有,依目前之局势,安南已趋稳定,满清与阮氏应不会再轻起战端。时斋,你去一趟阮文惠处,让他尽快写出和议表呈到朝廷上来,免得乾隆面子挂不住。一旦老头子老羞成怒,损失的还是他姓阮的。呵。”许维不由笑了出来,一扫前一刻的阴霾,笑意挂在脸上。 “来人,上文房四宝。”许维拖长了声音,胸有成竹地喊道。 杨遇春揣摩着问道, “大人您这是?莫非又要上折?”不过杨遇春又一想,作为前任征讨安南统帅,许维确实有资格写折子,他的意见也足以左右乾隆的意见。 许维开怀说道, “自然如此。若要等那阮文惠的表章送到京城,怕失了先机。由我先行上折,也好弄个台阶让老头子下下。 诚斋,你也去准备一番,我要带上十几人去一个地方,绝不能便宜了那败军之将孙智治!” 许维双眼尽闪着狡蓦的光芒,看来是要出策对付孙士毅了。这才是真正的许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若犯他,他必犯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四节 14 白杨坪,东乡县荷叶塘都北角的一个偏僻冷落、荒凉贫穷、不过二百户左右的一个村落,坐落在东乡、历阳、邱山三县的交界之处;但见高矮不齐的一大片草房零零星星散作一片,街不成街,路不成路。 白杨坪的西南角,却有一个辉煌的高大建筑在半云端耸立着,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但见高大建筑的门楣上,镶嵌着一块乌黑厚重的木制牌坊,两个涂金的大字在日光下熠熠闪亮,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许府”。 “许府”后边的一片房屋还有些整齐的模样,当中两扇钉鼓朱漆安着铁环的大木门,左右各吊着两盏白纱灯笼,灯笼上用白字写着提督许府四字,一串长长的岁头纸被吹得哗哗作响,煞是凄凉。 不用问,在东乡百里方圆能有这等辉煌气势的人家,一定是东乡县首户家了。许家正办大丧,方圆百里便闻哀声。 三十岁不到的许维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珠冠,剪裁十分得体的石青色外褂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腰间束着汉白玉四块腰带,额下特意留出的胡子梳理得一丝不乱,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显得深不见底,精神看去非常健旺,也显现出成熟感,他此时正带领着十余名随从出现在这略显偏僻之处,立于许府门外数十米处打量着。 许维望着许府颇有些庄严的大门,长长嘘出口气,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这一路行来还真吃了不少苦。那许世亨的老家如此偏远,早知就随便派个人来得了。 府前有四名家丁身着白衣在看守着,见到许维这一行陌生人接近许府,都不由警惕起来。其中一个凶神恶煞地大声朝许维一伙喊道, “你等是何许人也,居然也敢到许府门前窥测!莫不是也想趁乱打劫?赶快给我离远些,不然抓尔等起来痛打一番。”家丁吓唬起许维一行人。 若是一般的农家子弟也就罢了,对付跟随许维多年且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侍从来说,岂会被一两句话便给吓到的,立刻反骂过去。这一来二去,门口的声响渐大,从许府内不断又涌出不少家丁。 许维冷眼旁观,也不着急,索性不理家丁与手下闲聊开来,静等着主事者的到来。 “怎么回事?”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二门处传了过来。随着声音的接近,一个五十开外发老者出现在许维眼帘中,一脸精烁样。单看那凌厉眼神,扫过之处,众家丁都垂头不敢吭声。 “老管家,这外头几人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是贼眉鼠眼地盯着门内望,且一直在门外徘徊而不愿离去。小的估摸他们乃是强盗,专门来踩点的。要不要敲锣鸣钟,唤上村中百姓,把他们都给绑起来惩戒一番?”领头的家丁恶人先告状。 老管家姓许名无辰,在许府中做管家已有四十余年,侍奉了许家三代主人,历经无数大风大浪。 他边听着家丁的报告边不经意地瞄了几眼离门不远的许维,脑海中只觉得有些怪异。 瞧那年青人一副悠闲无比的举止神态,不怒而威,谈笑自若,与游山玩水的文士倒差不多,一点也不像家丁口中所描述的盗匪模样,从其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官家味道。 就算是知府老爷也没他这般气度呀,许无辰赞赏起许维来,看来应是京中显贵之子来此游玩。 前几日位于东村头许家最肥沃的百亩良田被西边的罗大户给强抢而去,打官司还一败涂地,以致老夫人一气之下卧床不起。若是少主人尚在世,就凭罗家后台一个小小知府,岂敢撒野!老夫人丧子之痛尚未远去,又遭逢此大变,怕难以支撑三日了。令人心烦的是,县衙的人又****来骚扰讹诈钱财,让人忍无可忍。 许无辰想着想着又无奈地叹息起来。别有心意地又扫了眼许维,内心暗自揣摩起来,莫非此子特来救许家一难?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来捣乱的,说不准真对许府有助力。 旁边一人附着许无辰的耳朵悄声说道, “老管家,此人我认得。” 许无辰侧目一看,原来是随许世亨出战安南的贴身家仆许道。 “哦?此人到底何方神圣?”许无辰大感兴趣地小声反问。 “我随少主人曾在征讨安南统帅大营前见过此人。” 许无辰略显惊讶,没料到眼前自己颇为欣赏之人居然也曾在大军中效过力,与过世的少主人定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他只不过是某个京中显贵的公子,看来需重新估计。 “什么来头?” “我也不知是什么官。反正少爷见到他也得行礼。” 许无辰久居许府数十载,而许家又是官宦世家,他对朝廷的典章制度那是了如指掌。少主人许世亨领兵出征安南时,已是总兵衔,那可是正二品职衔。见了年轻人居然还要行礼,无非不出几种可能性。 一是少年郎乃皇室贵胄,二是少年郎的官位品级比少主人还要高上一等,三是少年郎乃征讨安南之统帅。 第一种可能性不存在。皇室的阿哥们都老老实实地呆在紫禁城,从未听闻被乾隆帝派往安南前线统军作战。自康熙朝十四皇子胤?获封大将军王,统领数十万大军鏖战西北,成为雍正帝最强有力皇位竞争者后,便未再有皇子亲临过前线。 第二种可能性也不存在。纵观乾隆五十三年后的一品官员也只区区不足二十人。能成为六部尚书、提督、都统、大学士、协办大学士者,年龄大部分皆在五十开外。这里头最年轻的当属红得发紫的和,其权柄滔天,但他绝无可能到那安南前线来。 朝廷不可一日无乾隆,乾隆不可一日无和,这早已成为众人皆知的秘密。 那就剩下第三种可能性,统领征讨安南大军的大帅,也就是官拜两广总督,受封三等忠勇伯,与少主人同品级的许维。 论年纪,三十未到。论资历,官位已达正二品,堂堂一个封疆大吏,在宦海也几经沉浮。论仕途,前程无限好,与和同为乾隆朝的宠臣。 又多瞄了许维几眼,凭借多年经验终于可以断定眼前的年轻人便是新任两广总督许维许九衡。许无辰喜在心头表面依旧如故语气平和地说道, “来人总是客,你们怎么能这般待客?老夫人平日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还不请客人进府。” 许无辰训斥起家丁来,面带微笑地朝许维方向快速踱步而去,边走边说道, “真是对不住呀,来来来,几位往里边请。” 别看许无辰年过半百,可这脚步不输于年轻人,只几个健步便来到许维跟前,并用强有力的双手握紧了许维右手不放,释放着热情。 “老伯真是太客气了。您府上还在办着丧事,我这陌生人进去恐怕不大方便吧!”被许无辰捏得有些发痛的许维轻轻皱了下眉头,使了点劲才抽回了自己的手。 听闻这句话后许无辰的情绪顿时低落不少,面容上充满了哀伤的神情,双眸中隐约含着泪花,哽噎地说道, “遥想当年,本府少主人尚在世之时,府中来访宾客络绎不绝。许府上交王公贵族,下结乡绅名仕,可谓千里逢迎,高朋满座。每逢有客自远方来,少主人皆摆下宴席与之痛饮,不醉不归,豪爽之名远播千里之外。” 一阵追忆往事之后许无辰淡然地接着说道, “自少主人过世后,许府顿时冷清了许多,正应了句古话,人走茶凉。 但相逢即是缘,既来之,少兄就不妨进至客房稍坐片刻。依少兄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判得出我许府目前颇有些难处在身,不过还不至于怠慢了客人!请。”许无辰老练地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进去,自己的目的也难以达到。许维颔首昂胸而进,身后跟了两名随从,其余十二名均留于府外。 许世亨只娶一妻,留有二子一女,长子九岁,次子七岁,幼女六岁。孤儿寡母四人一身素白,日夜守候在正堂灵柩前。 许维心细如发,踏入大堂后便发觉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情,原来大堂内并无任何一件在任官员的挽联。 真是太奇怪了!许世亨论官位好歹也是朝廷二品武将,地方官员怎么连他的丧礼都敢如此轻视?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有更上一层的指示。 在两广自己官位最尊,可并未发出任何对许世亨不利的指令。稍一思索,便能推出指使者若不是孙士毅便是和。二人的动机极其简单,掩盖孙士毅在战场上龊劣的表现,保不定还要把许世亨为国捐躯之壮举给完全抹杀,安上贪生怕死的罪名。 许维也不吭声,尾随着许无辰向许世亨的灵位上了柱香,与家属答礼后打定主意要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的到来。若不把许家家人挑拨起来到京城告御状,自己就不姓许。 似乎运气总在许维一边,念头才冒出来,这许府便来了批不速之客。 从府外传来阵阵嘈闹声,不久就冲进来一批衙役,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许府家丁。许维有意地往后挪了一下,隐在不起眼的地方暂时置身事外。 “老管家,他们非要强闯进来,我们拦也拦不住他们。”与许维闹过便扭的家丁诉苦道。 许无辰眉头紧锁,口气不善地对领头熟识的一个捕头说道, “许捕头,你今日来又是为何事?没见我许府正在做二七法事吗?平日里许府可没亏待过你们,该给的也都给了,做人需留一步后路才是。” 许捕头尴尬地答道, “老管家,这都是县太爷逼的,小的们可没为难你们许府的意思。现如今县太爷他还在府外等着呢!” 许无辰不怒反笑,长声说道, “哈,堂堂的东乡知县为会不敢进我许府?难不成心中有鬼?”边说这话时还眼角有意无意地朝许维躲避的方向看了几下。 躲于暗处的许维没来由的有个不好预感浮上心头,可能被这个貌似和蔼的贼老头给算计了。 许无辰这话说得极其大声,连门外的轿都听得到,众人皆知这是说给本县县太爷听的。许维并不晓得许无辰已认出自己的身份,反倒有些佩服起这位老管家的胆量来,现在可要看看县太爷是如何表演了。 “好大胆的许无辰,本县念你五十好几之人,本不想与你太过计较,谁曾料你居然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这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也罢,今日好好与你们许府算算旧帐,别以为你们还是总兵府,现如今可不比往日了。” 身着八蟒五爪鸡敕补服,头戴官帽,油光水滑的大辩子垂于脑后,圆圆的脸上吊着好几十斤肉的东乡知县陈华礼迅速落轿直领着八名亲随冲进灵堂,眨眼间便指着许无辰的鼻子训斥起来。 许府一众家丁都眼望许无辰瞧其如何应付,也对他今日硬朗作风都感到有些惊讶。平日的老管家办事可算得上稳健,做事总留一后手。县衙的人来挑衅,总是避其锋芒,可今日却主动激怒起县太爷来,实在透着古怪。 抓住大好机遇的陈华礼也不由他不激动。这许无辰做事老练,不留一丝把柄给自己抓。任自己如何派人上门挑衅,都避而不理。就算是从许府强行夺取了百亩良田,也没见他怎么愤愤不平过。知府大人都快等不及了。 “来人,把主事之人带回县衙审讯。” 七八个衙役如狼似虎般冲上前,把许无辰五花大绑起来,而许无辰只是冷笑,任衙役一番绑弄,并不做反抗。 许府上下见老管家又要被县衙的人给强行带走,都感觉出种祸不单行的味道,只不过与官府对抗那是不理智的行为,故大都默不作声。许世亨遗孀见此景象顿感天旋地转,晕了过去。几个小孩子们见母亲昏倒过去,都围着她大声哭泣起来,哀怨笼罩整个府第。 “陈华礼,我许无辰到底何罪之有,要带我去县衙?” “大胆,居然敢叫本官之名讳。就冲你不敬朝廷命官,本县就有权抓你回县衙。再者,你家少主人贪生怕死,私自逃生,弃将士安危而不顾,以致命丧安南,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到处宣扬说是为国捐躯,实在令下官所不齿。” “我家少爷绝无可能做出贪生怕死之事,你休得在此冤枉死去之人。”许无辰听到许世亨被官府如此污蔑,气得说不出话来。 “带回县衙!”陈华礼也懒得与许无辰争辩,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许维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 陈华礼斜了眼许维,心中颇为诧异,这年头居然有人敢管官府的事。这少年人分明不是许府中人,听口音京味甚重。 以陈华礼的观察得出的结论与许无辰初次相见许维的感觉大体相当,都认为许维最多不过是京城某个显贵的公子哥,年轻人热血沸腾就挺身而出为许府抱打不平,并没什么可怕之处,于是毫不介意地说道, “怎么,你有何要对本官说?” “许将军岂能是你口中所说贪生怕死之辈?县太爷您可没到过安南前线,又是如何知晓许将军贪生怕死来着?” “少年郎,本县自然有另外之渠道得知个中内幕,我劝你少管闲事为好,不然的话,连你一同带回县衙。” “不平事天下人皆管得,更何况许将军确实为国壮烈牺牲,岂能容某些鼠辈横加污蔑!” “大胆,居然敢说本县乃鼠辈之人。来人,连此子一同押回县衙。”陈华礼气得青筋暴露,面露凶光地望着许维, “就算你有举人的身份,背后有贵人罩着,本县照样治你。拿下。” 许维的两个随从本想上前阻拦衙役,却被许维用眼神暗示勿动。就这样,许维及许无辰皆被带回东乡县衙。 “华大人,那许无辰已被我押回县衙,不如由您亲自主审,把那许世亨在安南战场的卑劣情形传扬开来,这样一来我们也完成了高大人交代的事。”陈华礼献媚地说道。 广龙府知府华寅坐于东乡县内堂上,轻轻端起茶盅,翻开杯盖吹了一口面上的茶叶,不急不慢地说道, “我说陈大人,听说您从许府又多带回一个人来,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那少年郎实在嚣张得很,直接替那许世亨说话。下官忍耐不住,便把他给带回来了。”陈华礼边观察着华寅的神情边小声说道。 华寅科班出声,在官场也混了十余年,为人处事皆甚为谨慎。他指着陈华礼说道, “陈大人,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未明了其身份,冒然把他给请入狱中,若是高官显贵,那怎吃罪得起。” 陈华礼辩解道, “华大人,我看那少年郎鼎多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八旗公子,应该不会威胁到我们才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还是把那小子给带上来瞧瞧,我在屏风后望着。”华寅说道。 “下官照办就是。”陈华礼虽然有些看不惯华寅的小心,但还是吩咐衙役把许维给带到内堂中来。 一盏茶功夫,许维被带到内堂中来。他八字脚开立,双手抱于胸前,毫无礼数地直视着陈华礼,不无讽刺地问道, “陈大人,今日请我来内堂所为何事?不会是准备悄悄把我给放了吧?” “本县心软,想问你几句话,若你都照实回答,就法外施恩,望你要识相才对。” “怎么法外施恩?放我走?” “那你以为是什么!” “我又何罪之有?东乡县凭何拿我!若不敢紧放我出牢,明日我便上总督衙门告你这昏官去。” “大胆,还敢说如此狂妄之语。本县原是念你年纪轻轻,想额外开恩,放你一马。谁曾想你不思悔改,来人,给我重打四十大板。”陈华礼哪曾料到许维一上堂便来气自己,气得哪管还有个上官躲于屏风后观察。 “你要敢打我,日后可千万别追悔莫及。”被这小小知县抓来打,还真是冤枉,许维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言语,早知带上两名亲随。 “哼,本县自然知晓自己的行为,用不着后悔什么。来人!” 前头陈华礼发威发得厉害,后头的华寅却是满身冷汗。当许维一被带进内堂,就让华寅一眼给认了出来。 少年郎分明就是主持两广军政事务的当家人,两广总督许维。四个月前,许维接任两广总督,自己曾随广东布政使高以虬面见过他。 如果陈华礼杖打许维,那自己的前程可就不保了。华寅两手冰凉,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怨恨起陈华礼来,这王八羔子,怎么就闯出如此大祸,居然把总督大人都给抓了起来,这该如何是好? 里头急,外头也热闹得很。许维见被打已成事实,索性豁了出去,破口大骂道, “姓陈的,你为政三年,这东乡县给你治理成什么模样?民不聊生,百姓家徒四壁。断案只认钱,有钱的便是爷,没钱的都被你给下在大牢中。问十个有九个说你是狗官,像你这种人居然还能为官?真应了句老天不长眼,生儿子都长屁眼。。。。。。” 许维说得解气,陈华礼听得怒气连连,面红耳赤,他重重一砸案桌,咆哮如雷道, “来人来人,快把这不知好歹的家伙给我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给我往死里打,往死里打。”右手抓起签筒内的签牌正要丢掷出去。 “打不得。打不得。”躲于屏风后的华寅乍一听,这还了得。顿时顾不得什么颜面,从屏风后直奔出来,直拉着陈华礼高举起的右手。 “此人咆哮公堂,实乃狂妄之极。若不狠狠教训一番,下官实在无脸在东乡为官。给我打。”被许维几句话激怒得丧失理智的陈华礼也顾不得华寅的劝解。 “不能打。不能打。” “怎么不能打了。此气不出,我心难平。” “难平就难平,你不想要顶上乌纱帽了吗?” “怎么,为了个少年郎,华大人要过河拆桥不成?你可别忘了,我每年可没少送你银两,你罢我官,那要逼我跳河,大家都一同完蛋。” “总之不能打。” “一定得打。” 陈华礼右手中的签牌甩也甩不出,被华寅死死地拽住不放,二人就在内堂之上展开了拉扯战,你一下我一下,拉扯得不亦乐呼,场面实在滑稽之极。 而堂下的差役们也不晓得听谁的话,只能傻傻地望着堂上的知县老爷与知府老爷纠缠在一起。最终还是华寅的亲随冲进内堂,把失去理智的陈华礼给架了起来,按在地上。 华寅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朝悠闲无比地站在堂上看热闹的许维走了过去,离许维还有数米远便恭谦地抱揖说道, “下官广龙府知府华寅参见卫制台。” 许维假装没听见,继续漠然地望着陈华礼。华寅尴尬地只能加大嗓门,甩了甩马蹄袖右膝点地再次说道, “广龙府知府华寅参见两广总督许维许大人。 被华寅的亲随按押在地上的陈华礼终于被两广总督这名衔给震清醒了,他两眼迷茫地望着许维,口中念念有词,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这少年郎居然会是。。。” 许维鼓着掌并笑眯眯地盯着华寅说道, “华大人,虽说刚才您与东乡知县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但还真要感谢你的搭救之恩。若没有你相救,恐怕本部堂就要命丧于东乡县内堂上了。来来来,救命恩人,这边坐坐聊聊。” 华寅此刻哪敢真坐下,能被许维放过一马就要喊阿弥陀佛了。 “都怪下官来迟,让制台大人受惊,这东乡知县下官一定严办。还请大人海涵!” “严办与否就由华大人自己看着办就是,无需禀报我知晓,倒是我对另一事颇感兴趣,还有劳华大人解释一番。” 华寅不愧是沉浸官场多年的老官,四十好几的人思虑转速不低于年轻人。许维话一出,就大致猜出个**不离十。 “制台大人,这事与下官无关,皆是那广东布政使高以虬的意思,要对许世亨许将军进行诋毁。” 许维呵呵一笑,望着华寅,口中暗骂了一句,真是老奸俱滑,自己一点事都不担待, “华大人,本制台还是想追根溯源,那高大人又是奉了哪位大人的令呢?总不能是奉了我的意思吧!” 华寅有点踌躇起来,话一旦说出来,那就表示要站在许维这条线上,须再三斟酌。 见华寅迟迟不说话,许维也不是省油灯,马上逼了一句话过去, “华大人,怎么,很难讲出口吗?两广军政事务皆由我主持,难道这两广地面还有比我大的人物不成?就算京中再有来头,想扳倒我也不那么容易。” 县官不如现管,这年头有权势才好办事。还是先选择许维再说,不然的话,眼前这一关就很难过。更何况此子与和已成本朝两大势力,自己在和眼中连过河卒都算不上,若搭上许维这一条线,弄不好也能混个封疆大吏干干。不然,恐怕真要老死在知府位置上了。热衷于官场的华寅想定主意顿时人轻松了不少,眉开眼笑答道, “制台大人年少才高,下官能跟随您绝对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还望制台大人能收下官这个学生,也好让学生鞍前马后为恩师效劳一番,长长见识。若不答应,学生将长跪不起。” 说完话,华寅还当真跪了下去,朝许维磕起拜师礼,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华伯龙三拜。” 局势的演变着实让许维愣住了,换谁都不曾料到居然会发生如此一幕。所有在内堂之人也都大吃一惊,大四十几的人朝未满三十的人行拜师礼,还拜得那么的虔诚,真有种宛如梦境的感觉。 官场可不是一般的染缸,所发生的竟是些常人难以预料到的事情。官场走一遭,胜过转世十回。 许维自讨道,看来那老头官没白当,也学了些道理。这样也好,总得收些能办事的官员在两广地面撑门面。 “伯龙,既然你我已是师徒关系,就勿要太多礼了。起来吧,跟我讲讲这许府的事情。”许维毕竟见过不少场面,只片刻就恢复正常,大大方方地收了这个老门生。 有了许维做靠山,华寅也不再有太多的顾虑,一股脑把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果如许维所料,这里头确实是孙士毅在搞鬼。为了减轻责任,孙士毅又编出惊天谎言。说是那许世亨贪功冒进,不听调令领军擅自前行,遭安南军围困后又惊慌失措,领着兵马溃退百里,把后营阵势全数冲乱,以致全军大败而还。而那许世亨也被安南军击毙于乱军之中。 谣言乃是孙士毅亲信广东布政使高以虬弄出来的,以密信形式转交由广龙知府执行。再由华寅命令陈华礼散布至东乡全境。 “恩师,这是高以虬给学生的信件,您请过目。” 被一个大自己好几十岁的人这么亲热肉麻地喊着恩师二字,就算脸皮再厚如许维之人,也略有呕吐之感。 “伯龙,你若信得过为师,这封信就交由我来保管了,我保你今后在官场飞黄腾达。”许维很快适应了这个新称呼。 “学生若信不过恩师还能相信谁?密信尽管取去。”华寅相当干脆。 高以虬乃是孙士毅一手提拔起来的,只要鼓动许家遗孀上京告状,再把这封信也一起递到都察院内,就不怕不惊动乾隆。孙士毅捏造假战报必让其罪加一等,也间接让和折损一有力臂膀。许维自有他的打算。 “伯龙,让人把许府管家许无辰给带上堂来,我要好好开导一下他。只要许无辰能应承下来,那许氏就能上京告状,而我的目的也能达到。” “学生马上照办。不过学生怕孙士毅听到风声后会派杀手除掉许氏!”毕竟华寅也是久经官场之人,想法周密。 “不怕,这点我已有所准备。”许维手中有锦衣卫这张牌,岂能怕和耍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十五节 15 已经是乾隆五十四年二月十九日的子夜时分了,上书房里还亮着灯光,乾隆皇帝捧着一杯参茶,盘膝坐在炕上,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在发呆。 自打入了乾隆五十四年以来,本来前景看好的安南前线,那败报便如雪片般纷拥而来,给刚过完年还略带几分喜庆的乾隆凭空增添了几分忧愁。 御案上,文书堆积如山,都是来自安南的战报。 换帅如换刀,这运气却越换越差了。想那许九衡在时,还能节节胜利。想那孙智治也是能吏,初时开局良好,打下了黎都。只不过才过数十天,大好局面就被阮氏给逆转,弄成眼下这般尴尬的局势!天不佑我大清乎? 虽身在遥远的京城,但作为大清的一代开明君王乾隆来说,还是非常明了当前的局势。 就中国与安南国力而言,清廷若厚集兵力四路会剿,的确不难直捣富春,消灭阮氏。从前准噶尔、回部及两金川等地逼近边陲,关系紧要,不得不用兵,而且地非卑热,八旗、索伦劲旅,可以展其所长,所以不惜劳师费饷,先后底定,归入大清版图。 安南僻在炎阪,向多瘴疬,水土恶劣,春夏秋三时,以秋瘴最甚,重阳后始能渐退。得其地不足守,即使收入版图,照新疆之例治理,仍需多派大兵驻守,然而安南贡赋所入,不敷支用。何况安南民情叵测,得其民亦不足治,历代设立郡县之后,不久即生变故,旋得旋失。前明可为鉴矣! 乾隆随手又拿起许维于昨日刚送达的折子,重新翻开又扫了一遍,许维具折时亦云安南之用兵,总以天时为限,历代以来,亦无成功之例。留兵则伤亡必多,撤兵则前功尽弃。为今妥当之策,准阮氏乞降纳贡,弃黎扶阮。 “许维果是能臣干吏,已经清楚地摸到了朕之想法。朕何尝不想体面收兵,只是****岂能容那安南阮氏一次乞降便应允之!”乾隆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又抽出许维另一封折子,在手中玩弄片刻,甚是凝神思考。 许维第二封奏折,弹劾的是前安南大军统帅、广东巡抚孙士毅,为减罪责,捏造事实污蔑为国捐躯的总兵许世亨,其人之奸,举世罕见。。。。。。 令乾隆颇为难处置的是,许维所说俱为属实。都察院前日已经递上一折,许氏遗孀上京控告孙士毅支使地方官吏刁难许家,并捏造许多不实事件,随折还附一封密信,乃孙士毅亲信高以虬亲笔写给广龙知府华寅的密信,尽是提要尽量多捏造流言之类的话语。 “真是蠢才一个,怎么连这种人也能混到广东布政使的高位?难道我大清真无人才不成?办这种事只能是口传耳授,岂能授人以柄?”乾隆暗自嘀咕了几句。 乾隆现在是骑虎难下,有自己的难处。 就在五日前,乾隆还下谕旨夸赞了孙士毅,此时反悔下旨严治其罪,那就等于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巴。前面已有个安南战事摆在前,战不能胜可能要退兵,脸已经丢大了。若再在孙士毅身上也弄出这么一道,那自己岂不真成了个窝囊皇帝?唯今之策便是要保那孙士毅,再大的罪也得大化小、小化了,这样才能顾及自己的颜面。 正想着,总管太监高树春走近身小身说道, “皇上,和大人求见。” “和爱卿来此作甚?这么晚了!让他进来吧。”乾隆收起折子,堆置于案桌上,重新坐在龙椅上等候和的到来。自己相当依重和,在安南战事上还需多听其意见。 “遵旨。”高树春心知肚明,这和还不是得了自己的信,知晓许维的两份折子进呈御览,赶紧进宫面圣来了。 “许大人,和大人,您们就好好斗着吧。不然,某家哪来着这么多的银子赚!”高树春两边收钱,自然也有他的手段。 “奴才和拜见主子。”和甩了下马蹄袖,恭敬地右膝点地请了个安。 “和爱卿你就起来吧,朕今日正心烦着呢。来,陪朕聊聊。” “主子是否是为了那孙士毅之事而心烦?”和早就摸透了乾隆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一直深受宠爱。 “是啊,你说那孙智治是否不智?怎会犯下如此多之谬误?一件接一件,让朕给他擦屁股!岂有此理!” “孙智治确实在安南军事指挥上出了大批漏。不过依奴才想,主子更应多鼓励其才是,毕竟他是主子的鹰犬。主子还曾称其在文臣中‘素称能事’,收复黎都赞那孙智治在汉大臣中有此全材者究属罕见。败军之将尤受优待,普天之下人将夸赞主子的大肚之量。 况臣曾密派使者前往镇南关,孙智治痛哭流涕,伏地叩头,恭谢圣主天恩,自言调度乖方,贻误军律,致烦圣心,实属罪该万死,请旨革职治罪。其为主子效死力之心还是有的。 安南一役动用粮饷银两多达数十万两,孙智治让奴才转呈一折,恳请由其一人补赔。若其一世补赔不完,则交由其子孙后代继续补赔,直至完结。” 上了年纪的人就爱感动,这不,乾隆听了和的几句话,又有些怜悯起孙士毅来了。毕竟这军旅之事,岂能百战不殆的。纵观中华历史,鲜有不败之名将。 “何至如此!”乾隆轻念了一句,随后又说道, “那就让其交银五万两作为两广军营制补损坏帐房装备之用,以全其面,亦无不可。” “主子圣明。”见目的已达到,和也很高兴。 “和爱卿认为这安南战事将如何完美收官?” “再战下去必将徒费国库银两。况那安南离我****又远,毫无任何可取资物,实不足再加派大军前往。奴才以为应及早撤兵回国方为上策。” “连和爱卿也这般认为,看来也确实到了收兵的时候了。不过任谁为将为妥?孙智治威信已损,不足再当任主帅。许九衡如何?”乾隆饶有兴趣地望了望和。 “许九衡不能出任此职。”和斩钉截铁地答道。 “怎么不能?” “此为主子声威着想,故其不能再任主帅!” 乾隆很是满意和事事为自己着想的表现,故接着询问道, “那爱卿以为谁能呢?” 还能有谁?闭着眼都能想得出乾隆的内心人选,福长安拉。和想都不想也猜得出乾隆的心思。 “福长安福大帅可任此职!” “好。和爱卿与朕想法相同。传旨!。。。” 第二日,上谕出,内容为: 安南黎氏虽立国已久,可政令弛废,气数已尽,为天所厌弃。而且安南人情反复,阮文惠率大军连陷黎都,实非旦夕所能纠集,其中不乏反侧之人,附从阮文惠。孙士毅不能留心侦察,竟为阮氏所乘,尚非孙士毅调度乖方所致,所以仅撤回其一等子爵之爵位。但因孙士毅威望已损,不足弹压,乾隆乃命其入京,以兵部尚书补用,改调福长安为安南统帅,驰赴镇南关办理善后事宜,海禄补授广西提督,普吉保补授广西左江镇总兵。许世亨为国捐躯,其情堪称国之楷模,著授二等忠勇伯,准袭爵一次。并加赏白银一万两,御赐‘公忠体国’匾一副。广东布政使高以虬,任职以来,素无建树,著调京侯补任用。广龙知府华寅,为国办事,忠心可嘉,著晋为广东按察使。广东按察使丁冈转迁广东布政使。 许维不久就在两广任上知晓了被和又摆了一道的消息,那牙恨得痒痒的,可又能如何!只能是在两广地面开始对和一党进行疯狂打击报复。两广官场开始蔓延起恐怖的气息,以致谈许色变。 注:1、孙永清:字宏度,江南金匮人。乾隆三十三年举人,授内阁中书。四十四年,授刑部郎中。考选江西道监察御史。四十五年,超授左副都御史。授贵州布政使。五十年,擢广西巡抚。乾隆五十五年四月卒。 2、清代粮价的基本趋势是上涨的,大体上可划分为顺治、康熙、乾隆和嘉庆、道光及其以后三个时期:康熙四十六年,苏、松、常、镇四府大旱,是时米价每升七文,竟涨至二十四文。次年及四十八年均大水,米价虽稍落,每升仍十六七文,雍正、乾隆初,每升十余文,二十年以后,连岁丰稔,每升十四五文为常价。五十年大旱,每升涨至五十六七文。自此以后,不论荒熟,常价总在二十七八至三十四文之间。 3、乾隆五十三年后一品官员名单: 大学士:阿桂、稽璜、和、王杰。 协办大学士:福康安、刘墉。 六部尚书:吏部满尚书:福康安。汉尚书:刘墉。户部满尚书:绰克托。汉尚书:董诰。礼部满尚书:德保。汉尚书:纪昀。兵部满尚书:庆桂。汉尚书:彭元瑞。刑部满尚书:喀宁阿。汉尚书:胡季堂。工部满尚书:舒常。汉尚书:金简。 盛京将军:永铎。吉林将军:都尔嘉。黑龙江将军:恒秀。乌里雅苏台将军:复兴。伊犁将军:保宁。绥远将军:嵩椿。热河都统:恒善保。察哈尔都统:乌尔图纳逊。乌鲁木齐都统:尚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节 第二十七章:诸罗施政立根基,官逼民反大起义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忆秦娥》,****** 当许维一行人策马扬鞭不辞辛苦地赶到诸罗县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时,已是九月十八日傍晚。俯望整个诸罗县城,许维不免有些疑惑地询问刘翼道, “子安,难道这便是我将要管辖的诸罗县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着十五万人口的大县城呀。” 也难怪许维起疑,这诸罗县城位于牛溪畔,方圆几近十二里,在残阳夕照下显出几分残破之色。三丈多高的城墙上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以及众多的残缺不规则的跺口。而木制的城门更是被烟火熏得发黑,明显它承受过了剧烈的撞击,那扭曲的早已不成一条直线,即使关上也很难合拢。很明显,诸罗县曾遭乱匪洗劫过。 除了城门正上方大字写着的‘诸罗’二字可以证明许维并没来错地方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便是自己当初选择的诸罗县。 “这里……这里应该是诸罗县城吧。”眼见如此破落的城池,刘翼也是一脸失望且沮丧的神情回答道。 “大人,这可能是我们的情报有误,锦衣卫福建提辖司派驻台湾的人员已有多年未与大陆这边联系了,我们用的还是前几年的情报。”刘翼又补充了一句。 许维虽然恼怒得有些快要抓狂了,但也只能无奈地对刘翼说道, “既然事已如此,再怨天尤人也无用处了。子安你速派三个鹰卫去诸罗城中打探消息,我们暂时先在此处扎营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许维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诸罗县辖四个村,而本城内则住有十万百姓。由于官府久不治事,所以诸罗县大权皆握于胡薛二大姓之手。此二姓素有侵蚀土地之瘾,乡间居民有粮食者少,连阡广陌,皆此二姓之田。因占着族人在衙门中作事,又有台湾府知府作靠山,故多次拒不缴纳钱粮,还与县之衙役作弊为奸,抵触朝廷政令,以致多任知县均是令出而禁不止。 县城外则有两三股匪徒,分别隶属雷袍会、小刀会,与天地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人数皆在五六百左右。相对来讲,诸罗县只有衙役百人,维持日常治安还勉勉强强。若要发兵攻打,那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许维决定先从缴纳钱粮入手,给那些富绅点下马威尝尝,以便迅速立起官威来。只有这样,自己的治县理念才能得到贯彻实施,才能在台湾站住脚。 第二日,衙门里的人知晓了新任知县已到达城外后,开始忙乱起来。三班衙役在县丞胡唯英的率领下,一起在城门边候着许维。 许维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子一颠一颠地缓慢从远处策马而来,周围还有随行亲卫严密护卫着。 “诸罗县县丞胡唯英、诸罗县主薄薛定山率县中耄老、仕绅参见新任县令许维许大人。”县丞胡唯英及主薄薛定山一脸谄媚的笑容,让许维怎么看怎么不顺,虽然胡薛二人都还算得上是仪表堂堂,风华正茂。 “许大人,我们已经把县衙内您要居住的屋子打扫干净了,专候您的升堂。” 许维环顾四周后才发觉,这堂堂的县城内也甚是破旧不堪,许多房子都是坍塌掉一半有余。” “这是怎么回事呀?”许维问。 薛定山快速答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台湾可是个地震多发的地区,每年有两三次大地震也不为过。这不,前三月我们诸罗刚发生一场大地震,把城中的房屋都给震塌掉一大半。” 许维心中油然而生不快之感,这都是什么办公效率啊。时间已过三个月,居然城内百姓还没安顿清楚。算了,也不在细节上跟他们计较半天,直接查他的帐目。 ”薛主薄,你把去年以来的诸罗所有帐目钱册都送到我的房内。” 薛定山瞧了眼胡唯英,见他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于是答道, “大人既然说了,下官照办就是。” 胡唯英并未多说一声,只是冷眼旁观许维这番动作。 一个小小知县,立足未稳便想动地方豪强,想法实在过于乐观。看来应该给这个新任的知县来个下马威才是。就算你查得出胡薛二姓及其他诸多的豪强未缴钱粮,能拿我们怎么办!不缴你还会派人来捉捕吗?本县的衙役都与自己相交熟识,就算你发出号令,他们到时不听,一哄而散,躲到山里头看你这知县怎么下得了台!前任知县魏之万也是如此不得不自动请辞。 从晌午到傍晚,许维与刘翼一直在查对整个诸罗县的钱粮帐目,足足有十几捆之多。 “大人,这胡薛二姓看来是带头拒缴钱粮之人,在他们的影响下,诸罗县每年应上缴给朝廷的钱粮多不足数,拖欠总额已达十三万两。若再这么长久下去,大人的威信全无,对您施政大有影响。” “明日升堂,让衙役们把那些拒不缴纳钱粮的富户们都给我抓起来。先好言劝他们完粮,若有推脱,那就暂时请入大牢歇息。不管今日明日,还是今夜明夜,什么时候完粮什么时候出牢。”许维发狠地说道。可不,若不使出雷霆手段,都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大人,我只是担心这衙役与富商相勾结。我听闻这前任的魏知县便是因动手清理这诸罗县钱粮混乱的问题而自动请辞的。那些衙差们一听要抓捕那些势豪大棍,居然敢哄堂一声,然走散,登东山石洞,二三百人蜂聚弗返。魏知县只有好言相慰,才使这些衙役返回。” “子安怕那些衙差们故伎重演?你多虑了。为官数十年,我还从未听说有此种荒谬之事发生。而且我也非魏知县可比。对付这些衙门痞子就该态度强硬,你硬他就软。升堂,召集三班衙役。”许维能在大清朝为官数十载,毕竟也有他的一番处世之道。 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许维头戴七品素金顶官帽,身穿绣着鸡敕图案的官服,腰间佩着素圆版四块的朝带,脚穿七寸厚的官靴,威风凛凛地坐于公堂上。他一拍惊堂木,朝两旁的三班衙役发话道, “尔等速去城中大户家中,但凡有积欠钱粮者,全部给我捉到大牢中,一个都不许漏掉。” “大人,此事不妥吧!”三班捕头姚世欣出列明确反对。 城中的富户可没少给自己银两,若是都抓入大牢,那自己的财路不就断了吗?事关钱途,故姚世欣不由要反抗一下。 许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侍奉过五任知县的诸罗捕头问道, “姚捕头何出此言?” 姚世宣曾在缉捕逃犯的时候被打瞎一只眼,故左眼处一直带着个眼罩。他剩余的那右眼转动了下,欺负许维刚到台湾不了解实情,半威吓说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若是逼得过急,惹得这些富户上告府衙,吃亏的还是您。他们这些人占着有一点小钱,早就不把县衙放在眼中,大人您又何必强出头呢。反正亏空自有后任来填。而且我还风闻他们与城外某些势力有瓜葛,要真那样岂不影响了本县治安,使得人心惶惶吗。” “你这是何意?莫不成说那些富户们与城外的盗匪相勾结?”许维穷追猛打。 姚世欣不置可否,阴笑几声便转回班列中去。 堂上气氛有几分凝重,还是刘翼出来打圆场,冲着两排的衙役喝道, “尔等还不速去抓捕那些富户,愣着干么。” 那些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许维可把堂下情形尽收眼中。岂有此理,这堂上主官发话了,居然堂下听差的都不想动。可想而知这诸罗政令混乱至何种程度,不整顿是不行了。 许维扭头又看了看姚世欣,一语双关地问道, “姚捕头,难道这些衙役非得我发话才肯行动吗?” 姚世欣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三班衙役说道, “你们没听到吗?知县大人让你们去抓人,还不去抓!” 衙役们听到姚世欣发话后,似乎统一了行径,哗拉出来三十余名,跪在堂下整齐划一地朝许维诉说道, “许大人,我等家境贫苦,不愿再呆于县衙内作事,还望大人能予以放行。”说完这些衙差便把手中的木枣棍纷纷丢弃于地,哄堂而散。 许维有些不可思议地带着怜悯的神情看着堂下的这批差役,这情形犹如天方夜潭一般,他们居然敢如此大胆,擅自离公堂而去,置县令而不顾,简直匪疑所思,大脑不知是集体都碰坏了还是什么的,敢置大清王法于何地乎!难道不知道这种情况就跟造反没啥两样了吗?只要自己一道命令下去,绿营兵马可以立刻剿杀他们。虽然绿营兵腐坏无能,对付起义军不堪一击,但要对付这群同样吸老百姓血的差役来说,还是足够用了。 刘翼见许维愣了好半响没回过神,赶紧悄悄在桌底拽了他一把。许维被刘翼一扯才缓过劲来,面若凝霜地开口询问姚世欣道, “姚捕头,这诸罗县衙役平日里就这般德性吗?还是有人在幕后指使?” 姚世欣暗自好笑许维的神情,若无其事地答道, “应该并无所谓的幕后主使。前任知县魏大人派遣他们去缉捕拖欠钱粮的富户时也发生这般情形的。” 许维一看到姚世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冒火,可现在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只能继续问道, “你可知这些衙役会往何处去?” “大人,他们应该会上东山躲避吧。前任魏知县那时还不得不亲自上东山把他们一一给请回了县衙。” 照姓姚的说法,自己也得屈尊上东山把这批不听话的衙差一一请回县衙?那绝对不可能。如若真那样,自己的官威何在,还要不要继续在诸罗执政?许维断然否决掉了姚世欣的提议,更何况看他那模样,搞不好还有后招等着自己。绝不能如他所愿。 许维沉下脸来,他抓起惊堂木重重朝桌上一砸,威严地朝剩余的衙役说道, “升平世界,而衙役敢散于公堂,此乃公然反叛也!其所以叛之故,乃本县催之急也。兵食孔亟,催科不严,则县令有罪。既已严矣,则无罪而有功。 故众差之叛,非叛于本县,而是叛于朝廷。既为朝廷之叛民,则本县明日定耀武扬威率营兵民壮直取东山,一鼓剿擒。定乱之功,与军功一体议叙。其逃匿在家,必按籍搜捕,穷治亲邻,不尽获正法不止。” 此言一出,可把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姚世欣给听傻了。这新任的知县太过厉害了吧,就这点小事就敢妄动杀戮,姚世欣现在只觉后背有点凉飕飕的感觉。 “愿走者速走,本县不阻拦,不走者静听点名!”这一威吓,立见效果。留下的衙役纷纷跪倒,高喊道, “我等愿听大人差遣。” “大人,我看那些逃跑的衙役也是有苦衷的,莫如就让卑职前去一劝。若不听再起大军不迟。”姚世欣赶紧说道。衙役上一个东山,自己要掏五钱银子,死一个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姚世欣现在见着许维就有些畏惧感,不敢再动什么歪脑筋了。 许维见成功威摄住这些衙门痞子,心中也是万分得意。既然如此,还是要给那姚世欣台阶下,真逼得急了,自己也不好受。 “也好,那就有劳姚捕头了。” 被许维这么一吓,所有逃跑的衙役当天便全部归城,在县衙外跪了整整一晚上。见惩戒差不多了,许维便把这些待罪之人全派去抓捕绅士豪强。 诸罗县城虽不大,可消息传得极为迅速。还不待那些衙差上门抓捕,绅士豪强们都争先恐后地上衙门缴纳拖欠多年的钱粮,谁也不想被这强横的知县给抓到大牢里去,以致县衙的户房门口排起了长队。胡唯英及薛定山迫于许维的压力,也只好让家人把所欠的钱粮一一补齐。但他们并非就此偃旗息鼓,而是一直在伺机而动。(未完待续,) 第二节 南书房。 “皇上,皇上。”********高树春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如此慌张。”乾隆正为台湾的军情发愁,拿着常青奏请添兵的折子看来看去,内心对派和前往台湾镇压顺天逆贼的事也不是太有底。 “和中堂手足旧疾复发,不能上朝。” “什么?和他病了?怎么这么巧?请御医看了没?”乾隆对和偏偏在这紧要关头生起病不由怀疑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太医院的王九哲王大人已经去过和府了,也替和中堂诊过脉了。” 王九哲此人乾隆知之甚详,他医道精深,为人又老实,从不谎报他人病情,堪称太医院第一诚医。 “他怎么说?”乾隆关心起和的病情来。 “经王大人诊断,那和中堂确实是旧疾复发,时不时手脚俱抖,无法远行处理军务。” “既然这样,那就改派福长安吧。”乾隆自己没来由地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乾隆意识到派和去台湾有可能是个错招,此刻有个台阶下也算不错的结果。 虽然福长安远在陕甘,可毕竟平叛要紧,现在绝不能因时间的关系而随意点将了事。乾隆凝神思考了一盏茶功夫后挥笔写了个密旨: 常青、恒瑞殊不可有恃,且常青请加派大员,其意已在言外。此事自应阿桂前往督办,但念其年逾七十,不忍令远涉重洋;和现在不时手足旧疾复发,且朝夕扈从,承旨书谕,难以分身;福长安则年力富强,素习军旅,又能驾驮海兰察等,若以之前往督办,足资倚任。福长安接此密旨即带印由驿起程,前往行在,陕甘总督令山西巡抚勒保署理,福长安于途次遇见勒保时,即将印信交勒保接署。 吹干了墨汁,看了下密旨,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高树春说道, “树春啊,你看朕此次改派福长安为将,东渡台湾剿灭乱匪,可为妥当?” “皇上乃是大智慧之人,奴才岂能指点一二。不过依奴才愚见,这福大帅实乃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似乎还略胜过和中堂。”高树春久在宫中伺候乾隆,哪会不晓得乾隆的心意,说出的话倒也让乾隆高兴。 “那好,你马上把这道密旨发出去,我们明日便起驾前往热河等候福长安,顺便让军机处速调闽粤浙兵赴台。 对了,前几日朕吩咐你将常青奏折抄寄大学士阿桂阅看,令其密奏当如何办理。他覆奏了没有?”乾隆又关注起老将阿桂对台湾局势的看法。毕竟阿桂乃朝中第一干吏,虽年已七十,可依旧被委以重任,其意见都相当的中肯。 “这是阿桂大人亲自转交给奴才的折子,奴才正准备呈递给皇上御览。”高树春两面讨好地把阿桂的折子递了上去,乾隆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大学士阿桂尊旨覆奏台湾机宜: “台湾地方,西临大海,东凭高山。大山之东,系生番居住,为民人所不到。大山迤西之麓,则现为贼匪全行占据。山麓之下,以至滨海平衍地方始为建设郡县处所,官兵驻扎即在于此。此时贼匪占据山麓,官兵进剿,势须仰攻,无由察其虚实;而贼众居高临下,其其中如水沙连、虎仔坑、斗六门等处,南北又在在可通,是以伺官兵之隙,前邀后截,四处滋扰。若徒拨兵堵御,则山径丛杂,不但现有之兵不敷分派,即再添一倍之兵,恐仍不能一一尽堵。(此处乾隆朱批:常青等所办,正以此中贼计耳。)现惟有将紧要地方,如郡城、诸罗、鹿仔港等处先为驻兵防守,而防守之兵,必察其力保固守无可虞,再选择可战之兵二三万,进逼贼人巢穴,捣其要害,或两路夹击,或全力专注,但得官兵连胜一两次,则贼人胆落,其党伙附从,当不攻而自溃。。。。。。今则贼人已渐知战守,台湾复被占据过半,从贼者为数众多,实又有不得不添兵之势,此事若由福长安前往督办,必为妥当。福长安近年经历军务,声威已著,各省兵丁情形,均所深悉。臣愚以为此时似应令福长安先行通盘筹划。台湾现有兵丁若干,尚须添兵若干,及何省兵丁于山路崎岖之地用之方可得力?虽距闽隔远一两省者,亦准其檄调备用,或竟调惯于跋涉山路之黔楚兵各一万,合之粤兵万余,兵力充裕,贼必指日授首,虽目下似稍迟一两月,而功成返速矣。” “阿桂不愧是首辅军机大臣,这看台湾局势的眼光比起和来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立刻让人把阿桂的折子转给福长安,让他在去行在路上自行先斟酌一番再与我谈。” “扎。奴才立刻让人把这折交给福大人。” 乾隆在高树春的扶持下站了起身,缓慢地走到门口,望着连绵不断的小雨,想事想得有些出神,好半响才出声说道, “树声哪,这满朝的文武,我怎么瞧着尽是些无用之辈,都不能替我分忧解愁!单单为平息这台湾叛乱,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国库库银,调动了多少兵力,却依然不见消停,贼势反而越来越大。” “皇上,您就别在多想了。有福大人出马,此次必能一战成功。”高树春能说什么?说都是和贪赃枉法弄出来的吗?好歹自己也收了他和中堂不少钱。况且这若不是乾隆自己宠信着和,和也不会连经几次弹劾还屹立不倒。 “其实呢,我心里还想着个人选,若是由他顶替福长安,可能更为妥当些。你知道朕想的是谁吗?”乾隆问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太监。皇帝虽然是万万人之上,可为了保持威严,却并无一个可交心朋友。若是遇上烦恼事,也只能找太监聊。 高树春眨了眨眼,说道, “大概是许维许大人吧。” 乾隆重重砸了下高树春的肩,笑骂道, “你还真知朕心所思呀。不错,是那许九衡。他确实是个人才,但若直接封其为将军统管台湾一切军务,朕怕他难以服众。还是由他辅佐福长安来得合适些,我料这顺天逆贼必会被我朝大军所平定。 待台湾稳定之后,倒是可以考虑让那许维官复原职,或者再提升一级。想来他不会比和差上多少,我这手边再多一个能吏办事,也是大清的福气。” 说到痛快处,乾隆不由出声笑了起来。毕竟军机处现在有些死气沉沉的,换个新鲜血液进来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让许维与和互相制衡,免得和势力过大,帝王之学讲究的就是制衡二字。 高树春边陪着笑脸边听着乾隆的一番话,他寻思着这许维原是以福建巡抚的身份被降职贬至台湾,若是官复原职的话,那是要重返巡抚之列了。若是再提升一级,则是总督。 真是前途无量呀。听着老佛爷的意思,是要让许维与和一左一右参赞政务。前几日许维府中还刚给自己送来二万两的银票,要自己多在皇上面前说说许维的好话。看来是时候拜访卫府了,透露点消息给他。 那福长安还真不愧是好命啊,平日里只知玩乐的家伙,哪懂得行军打仗,现如今有许维帮助,这下可就白得一份功绩,不亏啊。。。。。。君臣二人各想各的。 乾隆五十二年八月初二,乾隆帝明发谕旨,即授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福长安为将军,携带钦差关防驰赴台湾,更换常青督办军务,以台湾知府许维为参赞大臣,赏给三品顶戴,望福长安、许维二人鼎力协作,剿平顺天逆匪。并命护军统领舒亮、普尔普为领队大臣个带侍卫、章京二十名分队驰赴台湾,又命湖广、贵州各挑备兵二千名,川省挑选屯练、降番二千名赴闽省。 福长安驰赴热河行在后,乾隆帝七次召见,并指授机宜,足见他对台湾平叛的重视程度。(未完待续,) 第三节 许维来到德保的钦差行辕时,左旁门早已打开,德保的管家张成正在门前迎候,大轿一直抬进二堂才停下。德保坐于太师椅上,早已等候许维多时,不等其开口说话,便说道,“许大人,真是一日不见又风采了不少啊。 许维身穿紫绒绣袍,腰间也不系带子,一只手在背后轻捻辫梢,一只手抚摩着剃得发亮的脑门,笑呵呵地很是随意地朝德保答道, “德公此话直听得我许某人心底乐开花拉。哈哈哈!对了,还不知今日相邀不知所为何事!”许维故作不懂。 “呵,许大人,您也是直爽人,我们也就不绕圈子了,直入正题,直入正题。” 老狐狸要摊牌?许维半眯着眼注视着德保。 德保正色说道, “许大人,您久在地方为官,不晓得近几月来京中的动静。” 笑话,谁不知晓京师的情形?锦衣卫有关京师的密报我可是每日必看,懂得的可不比你这常居京城的官要来得少。许维嘴上不说什么,只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佛爷的岁数也大了,明年就要迎来八旬万寿大典,这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德保停顿了一会,眼睛直瞅着许维。 许维一言不发,端起茶掀开杯盖趁着热气小酌了一口。 “好茶,德公,此是何茶?许某人居然品尝不出来。”许维故左而言右。 德保重重咳了一下,比较严肃地说道, “老佛爷近几月来精力大不如前,大半的政事已转交由和和中堂来处理,而立储之事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德大人莫不是要我与您一同上表请求立储不成?”许维打趣说道。 “瞧许大人说的。这公然上表要求立储那是绝无可能的事。乾隆五十一年,御史蒋士邦上表直奏国不可一日无储,结果被老佛爷直接发配千里充军,时至今日还未蒙恩赦还,吾辈岂敢再重蹈覆辙,前车之鉴呀!” “那德公的意思是?”许维把玩起手中玲珑剔透的玉杯来。 “储君之位谁上也都一样,都还是我大清的皇上。怕的是幕后操纵人是和,他若一手把持了下一任的皇帝,我看许大人可就难受至极啊!”德保阴阳怪气地说着。 许维心中咯噔了一下,德保不愧是老奸具滑之人,一语点中要害。可不是,若是和扶持的阿哥上台,那自己这个和党眼中最大的奸臣,唯一的下场便是抄家灭族,难脱颈上那一刀,到那时恐怕自己也只能逃难至近日才敲定要大肆修筑的延安城内。 见许维的表情,德保知这话讲得很对,又继续游说道, “近日风闻十公主深得老佛爷青眯,居然有望身登大宝。此言一传,引得朝廷百官议论纷纷。明眼人一望而知,定是那和在后推波助澜。十公主若登基为皇,那和岂不就成了太上皇了!” 其实许大人当年也曾在十五阿哥跟前做过一任的侍卫,对于十五阿哥的品性那是比老夫知晓得要清楚。扶持十五阿哥登基,许大人那可就是功臣一个,封侯拜相那是唾手可得,十五阿哥也绝无可能做出绝情之事。” 这点许维心知肚明,历代功臣忌讳的便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若真的让和支持的阿哥或公主上台,那自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恐也难免杀身之祸。 “若是十五阿哥登基,第一个开刀的定是和那乱臣贼子,此贼贪得无厌,敛财数千万,直把朝廷的钱当自家的钱来花,有识之士早就对其恨之入骨。 自乾隆四十七年起,便一直有耿直之士弹劾和,可老佛爷还是对其信任有嘉,以致朝政渐渐混乱,百官眼中只有和而未有皇上,上至朝廷下至地方贪污横行,我大清朝已有中落的迹象。此时唯有再出一个圣主,才能扭转乾坤,恢复我大清鼎盛之国力。 许大人,十五阿哥非常期望您能助其一臂之力。” 德保眼睛都不眨地一直望着许维,迫切希望他的答复。 “我一个外臣能帮上阿哥什么忙?鞭长莫及呀。”许维推辞着说。 “外臣有外臣的好。想我世祖章皇帝时,年羹尧也是陕甘总督,钳制十四阿哥大将军王,可是为先帝爷立下赫赫战功。” 你德保这么说,倒象是在谋反。这世祖章皇帝夺位蹊跷得很,靠的是内臣隆科多及外抚年羹尧的鼎力相助,才在众多皇子不看好的状态下登基。许维没吭声。 “就算内定储君非十五阿哥,局势由人定,我就不信扭转不了局面。我这里跟许大人透点消息,西山键锐营统领格济乐已暗中向十五阿哥效忠,有过万精兵屯于京城之外,这将是相当大的助力,足以扭转一切不利局势。” “若没九门提督的支持,恐再多的兵也难进京城吧!” “事在人为嘛,许大人千万莫杞人忧天了。”德保笑嘻嘻地说,一点也不为这点担心。许维瞧在眼中,心想,你这不明摆着说连九门提督也归于十五阿哥门下了嘛。若真那样,自己确实也没啥好担心的。 “德大人,兹事体大,许某人不得不慎重考虑。”许维一脸严肃地说。毕竟提前支持某位阿哥,落在乾隆眼里与直接造反没啥两样,至少也需得到实际的好处才行。 许维的担心德保哪能体会不出来,立刻说道, “许大人,只要您完全掌控两广之后,十五阿哥会在京中向老佛爷保荐,让您入阁参赞军机并加大学士衔以制衡和。 和一倒,许大人就将是我大清的首席军机大臣,并会晋封为一等谋勇侯兼领吏部。那时许大人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风光无限的朝中重臣。” 许维听完十五阿哥开出的条件,内心其实已经答应下来了。毕竟入阁参赞军机,放在其他朝代也就是被封宰相,这可是任何一个官员的梦想。就算永琰再怎么反攻倒算,自己也过了把首辅的瘾,此辈无憾矣。 一但和倒台,自己还能兼领吏部,掌大清官员人事升迁,这可是权臣啊!何等风光之事,若再不答应,岂不与白痴没啥两样! “好,为公为私,我许某人也心甘情愿为十五阿哥效命。请德公回京后禀报一下,今后许维唯十五阿哥马首是瞻,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许维斩钉截铁地说。 “我就料许大人定会如此的,往后我们可就不仅是同朝为官了。来,我们去找一好去处痛饮上几大杯。”德保见十五阿哥交待的差事办妥当了,这久悬不下的心情终于安定来,气定神闲地说道。 “敢不从命。”许维一手抓起德保的右手就拉拽着往外走。 “昆明府最好的酒在左西巷内,名曰十稻酒,今晚我们可是不醉不归哦,德公莫逃才是。”许维豪爽地答道。 “我德保哪日在酒场中退缩过了,走,怕你不成。”二人俱换上便服带着两名家丁悄悄从钦差行辕后门而出。 从此刻起,明面上许维正式加入嘉亲王永琰争夺皇位的队列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节 按照计划,铲除掉胡薛二人之后,许维便要开始招兵买马,重建营兵民壮并剿灭城外盗匪开始扩建城池,为日后抵御天地会的攻击及战略反攻进行准备。 由于新官上任所烧的三把火,把整个诸罗县都给烧透了,城中百姓不论大小都对许维充满了崇敬的心情,他的威望也达到了顶峰。 为了防止今后一旦出现台湾局势失控,自己兵败退至诸罗而无城池可守的状况,必须趁此机会把诸罗县城好好修补一番,也能防范附近的两股盗匪。 初步估算,加补城墙需要用银万两以上,这笔巨款,上司是不会给的,若取之于民,则难免怨声载道。想从县衙司库内提钱筑城,可这诸罗的钱早被贪官给败光了。若要自己出,又有所不甘。许维对于公事用款从来就是吝啬得很,休想从他自己身上榨出一文钱来。 经过通盘考虑,许维决定对本县所辖80里的各甲征收一些,好甲分计费出银5两,丑甲分计费3两。 而在规定了耗羡增加二分之后,民众的负担有所减轻,按户摊派几钱银两,尚不至于引起民怨。何况许维把大部分的预算都写在纸牍上予以公布,显示自己的廉洁。再加上许维如日中天的威望,所以加筑城墙一事并未遇到任何阻力,它只能是使上司看到了许维的能力,又能使百姓看到自己的功绩,可谓一举两得。 紧接着进行的便是在诸罗县丈量土地,还一部分农田给没有地的百姓。这一方面可以缓解阶级矛盾,另一方面又可以继续增加自己在普通百姓眼中的好感。 丈量土地因为侵犯到了地主的利益,故所受的阻力颇大。还好此时的许维,凭借累积起来的威望,带领着无地的百姓直接到有地的乡绅士豪家中静坐,你不给地我便不离开。这么一搞,换谁谁都怕。当然也有不怕的,就趁黑派上几个人在其家中烧上几把火,那些硬撑的人也就服软了。 此次丈量,许维共从地主手上抢得近五千亩良田,一一分给那些百姓,赢得了不少的民间赞誉。 一切政事都处理妥当后,许维开始进行到台湾之后的第一次募兵,以武力装备自己。毕竟金狼卫远在福建,远水解不了近火。当然,招兵行动已被乾隆特批,用的自然是镇压天地会的名义。不然的话,许维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许维的募兵令一出台,这募兵处便成日排起了长队。一是冲着许维的名声来的,一是因为当这新成立的乡团兵勇,得到饷银比在家种田要多上好几倍不止,连平常的绿营将官的饷银也没这乡勇多。 为了控制人数,许维从报名的二万人中只挑选出六千名精壮汉子进行特别的训练,这些人就将是许维在台湾指挥的军队。虽然武器装备不能与金狼卫相比,但比起普通的绿营兵来说还是要高上一筹的。 许维把募集来的士兵分为四组,每组一千五百人,仿效满清八旗,划为四营,天红营、天蓝营、天白营、天黄营,自领天黄营,另外三营的将领则从正许堂的新武卫调拨而来。每营之内又细分为五甲,即每甲三百人。 新武卫与文曲卫吸收人才的重点不一样。新武卫以满、蒙族为主,力图笼络吸收有发展前途的满人将才,以期掌握满清军权。在军事上,满清素来注重并放心满、蒙将领对士兵的指挥,常常在大战结束后也不撤消他们数量众多的亲卫部队。所以新武卫培养及笼络的人才若能有三四个进入满清军队上层,则对许维日后的发展大有裨益。许维骨子里头是相信拥有了军队才会拥有政权的道理。 文曲卫则主收汉人,做文章当然属汉人最厉害,所谓国学若不选汉人,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由新武卫挑选出来送至台湾出任三营将领的满人都是万中选一的英才,他们分别是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此三人加上之前的杨遇春、杨芳,许门五虎将总算全部凑齐了。 他们五人替许维东征西讨,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打击廓尔括的侵略,剿灭白莲教起事,立下赫赫战功,并成为嘉庆朝的一代名将,都被载入清史稿。 许维对这台湾绿营军四营也完全按照新狼卫成军的方式训练,屏弃旧式军队的不切实际的操练方式,即每日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练习所谓的九进连环大阵的繁琐队形操练中。转而采用西式练兵方法,成日练习体能及听从号令、露宿野战的技能。 一开始那些新兵们对这种方式极端的不适应,成日被要求齐排立正、稍息、1。2。3。4报数、定形、俯卧撑、仰卧起坐,负重长跑,夜间突袭演练,越野跑十公里等。一日下来,人都被练得都快虚脱了,跟狗似的爬回到营房内蒙头大睡,哪有精力去搞其他的杂事。 按照兵痞子的说法,这兵营中的操练简单之极,就是单纯的走过场,扛着刀枪挥舞几下便能结束一天的训练,还可以有时间搞私活。顶多一季度上司来阅兵时苦点累点而已,哪像许维这般天天都累人,于是乎士兵们纷纷叫苦连天。 军营内怨声载道,德愣泰、额勒登保、赛冲阿这三人在众多士兵的强烈抗议下,不得不来找许维说理。其实这三人也一样的纳闷,对许维的这一套同样不理解。 许维只语气冷冽而坚定地丢给他们一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若有不从者,开除军籍’,便把三人给顶了回去。这三人也只能把原话讲给底下的官兵听。 累是累人,可饷银相当的高,比起当农民可要好上万倍不止,所以四旗军的士兵见上头发狠话了,也不敢再多吭声。一场喧哗逐渐平息了下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刻苦训练,许维所辖的台湾军战力初成,与同驻防于台湾的绿营相比,足可以一顶三来用。望着一张张包含着肃杀之气令人惊惧的面庞并顶着寒风屹立在大校场上纹丝不动的官兵时,许维感到宽慰不少,若与内地的金狼卫混合使用,大清尽在掌握中!十万精锐,足以平天下。 许维当前最迫切想做的一件事便是铲平诸罗县外的两股盗匪,这两股人马分别隶属小刀会及一文会,他们对诸罗形成牛角相倚之势,一个时辰内即可抵达诸罗城外,威胁太大。此两股势力一日不除,许维就无法离开诸罗来鼓动林爽文发动起义。 时间拖得越长就对许维越不利,万一乾隆调换知府人选,派了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来台湾,稳定了台湾目前混乱的局面,那自己企图挑起内乱的愿望就完全落空了。 更让许维觉得时机到来的原因是,天地会铁血堂闽北分堂主陈鲂已把城外的两股势力给整合了起来,都投入到天地会的反清复明旗帜下,目前陈鲂就躲在城外的某个山村内。现在正是除去陈鲂最佳时机,只要其人一死,这张憬祁的左膀右臂就全断了,他在台湾难有作为。(闽西分堂主林昊石于八月初在诸罗被官府擒住,已就地正法)而自己的身份还未被暴露,完全有机会再次潜入天地会中,博取张憬祁的信任,以换取对天地会铁血堂的致命一击。(未完待续,) 第五节 夜审犯人很是消耗主审官的精气神,但由于这倭船是在许维盘算之外的事,所以不得已许维也只能突击审讯。内心中许维最是瞧不起那小倭寇的,只知骚扰中国沿海诸省,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带人犯。”许维坐于高堂之上,重重一拍惊堂木。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之人被带入到大堂上,两边的亲兵都拿着水火棍用劲地戳地,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喊着‘威呼’二字,增加堂上的威严。 “大胆人犯,居然敢私带倭人入我大清鹿仔港。你可知罪?”话刚出口,许维便知讲错话了。现在自己并不是以大清朝官员的身份审讯犯人,不过幸好这里都是自己人,也就将错就错吧。 那犯人哪想得到那么多,只不住地磕头求饶说道, “大老爷,小的知罪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一回。” “也罢,姑念你初犯于我手,便饶过你这回,只要你把倭人入港的内情详秉于我,我就放你一马。” 那人有些犹豫,许维大怒,喝道, “大胆人犯,本官有意开脱于你,你居然如此不识相!来人,大刑伺候。” “大人慢,慢,慢,千万别动手,我说我说。” 此人抬起头一五一十地向许维招供,而他那张脸也总算让许维瞧个仔细。 一张巴掌大的脸庞上,长着双三角眼,那眼睛里时不时闪动着狡蓦的神光,一直都在游离不定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一望便之是个攻于心计之人。 “小的叫林贺武,是林子平殿下的人。此次我的主公前往南洋暂时定居,吩咐小的把他的那些小妾都送往南洋,以解思乡之愁,别无他意。” “你家老爷以何营生?” “只是个学者而已。” “这就是你家老爷所著的书吗?”许维拿起放置于案桌上的一本书朝林贺武挥舞了一下。 林贺武仔细辨认了一下肯定地答道, “正是我家老爷所著。” “《三国通览学说》都说的是哪三国的事?别唬弄我说是魏、蜀、吴。”许维因为这本被额勒登保搜查出来的书册中居然有许多详细的地形图,起了好奇之心。不过依许维的判断,此些地图绝非中国之地。 林贺武边瞅着许维神情边小心地答道, “说的是朝鲜、硫逑、虾夷的事情。” “你家老爷没事著书谈论这些国家的事情干么?” “我不大晓得。”林贺武摇头表示不大知晓。 许维见林贺武顾左而言右的表情,晓得他定是知晓内情而不说出来,于是大喝一声道, “居然不道出实情!来人,先给我重打十大板。” 两旁的亲兵立刻冲上来四个,按住林贺武,脱掉其裤子马上就操起了板子,狠命地击打下去。这可不像平日里衙门的衙役作假没用劲,他们可是铆足了劲,一个板子下去都要让林贺武的臀部马上青红一大片并且啪啪直作响,打得林贺武那是哭爹喊娘,求饶声不止, “大人,大人,我说我说。”林贺武捂着臀部痛苦地喊道。 许维手一挥,那些亲兵立刻停手驻立于林贺武两旁。 “你若再不吐实,我马上加打二十大板。” “我家老爷著这本书的意义在于提醒幕府德川家齐大将军,可以先取此三国之地作为跳板而后进攻大清,取中国富饶之土地,使我大日本皇朝统一五洲。” “小日本人种矮小,居然志气却不小,还想吞并我大清,什么玩意嘛!我靠他老母的,哪天要是我带兵攻打日本国,男的通通杀光,女的通通奸光。”许维爱国心很重,忍不住问候起日本国的老妈来。不能怪许维敌视日本人,倭寇自明代以来就一直侵扰我国海境,杀人如麻,危害东南沿海诸省安全。 “林子平跑到南洋是不是又为了探查地形?” “正是。殿下他可能还会从南洋转道内地归国。” 许维的脸庞黑了一大片,好嘛,探查完南洋再跑到内地去,再著〈大清地舆图〉献给******狗屁大将军,好为日后攻打我大清作准备。 这个林子平远在南洋,自己也拿不住他,可他的七个小妾在自己手上,如果不发泄一通,实在愧对小日本了,但要自己用那小日本用过的玩意真是心有不甘。许维闭起双眼考虑起该如何处置这批人,脚尖还时不时地碰碰桌脚。 一盏茶过后,许维眼一睁,有主意了。 军中弟兄们成日打战很是辛苦,军纪又严格限令不得骚扰良家妇女,士兵们可能一两年都碰不到女人,也着实苦了他们。不若自己开个军妓馆,也好解决士兵们生理上的问题,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名声。借花献佛,就让这林子平的小妾们去服侍自己的四营军将士。 这些女子统称为慰安妇,慰问安抚士兵的妇女,全部并归新成立的慰安团管辖。头目嘛,就由这个汉奸林贺武掌管,自己给他点好处不信他就范。 想到高兴处,许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看得底下的众人包括林贺武在内都莫名其妙,嘀咕着头领是不是发疯了。 许维想事完毕后见大伙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不由老脸也红了红,重咳了一声说道, “林贺武,上前说话。” “大人是叫我吗?”林贺武有点不知所措了,审又不审,还要上去听悄悄话,这主审官行为有些怪异。 “费话,不叫你叫谁,是不是又想挨打!” 林贺武被打怕了,赶紧三步并二步地来到许维跟前,许维嘴附于林贺武耳边细声说道, “林贺武,本官有意放你回日本你可愿意?” 林贺武大喜过望,忙不叠地点头。可又油然而生疑惑,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放了自己吗?看那当官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呀。 “我这可是有条件的。你回日本后每月都要给我送十个日本女子过来,至于价钱嘛好商量,一个倭国女子付你二十两白银,应该至少不会让你亏本的吧,你看如何?” 拐卖人口?林贺武吃了一惊,再仔细一瞧那许维的脸色,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 “大人,在日本拐卖女子是犯法的。” “什么犯法不犯法的。只要你把钱用在关键的地方,犯法也变不犯法了。”许维非常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 “这,这这。。。”林贺武有些踌躇起来。一个倭国女子值二十两,偷运一百名就是二万两白银,这是笔不小的财富。但人命可就一条,若被发现拐卖人口就是死罪,钱再多也无福消受。而且就算自己把关系打到幕府执政老中田沼意次那里,恐怕也很难留得住性命。 许维知道这林贺武在顾虑什么,于是对他施加压力道, “你若不答应,眼前这一关可不好过。好好想想吧,一边是财富,一边是死神。我可以每名女子再加你五两白银。” 闻言之后林贺武终于开始心动。毕竟这是暴利,但凡有10%的利润商人都有可能冒险触犯国法,更何况这是高达数倍的超额利润。一旦整个贩卖人口的线路彻底打通,每年能获得的巨利将不止十万两。自己不作,这位大人就会换另外一个翻译来做。在暴利面前,极少有人会不同意的。自己又不是倭国子民,何必替倭国女子着想! 林贺武是个聪明人,稍微考虑之后便带着讨好的神情说道, “其实大人提议相当正确。这天下人谁不贪银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二人合作乃是天作之合,我熟悉日本情形,您又掌管着鹿仔港,这一来一往,必定生意兴隆。只不过大人您可得预先拿点银子出来打通倭国那边的关系,这拐卖人口无论在何处都是重罪。” 许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说道, “皇帝不差饿鬼兵,这里先给你五千两白银拿去活动。我瞧你这模样,好象胸有成竹的样子。倭国不会是发生内乱了吧?” 许维很是会察言观色,看到林贺武如此爽快地应承下来,认定林贺武在倭国所谓的幕府里有熟人,而且这倭国应该相比大清来说好不到哪去,最有可能的是与明末时候民不聊生的局面差不多才是,要不然那林贺武不可能打保票的。 林贺武恭唯说道,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那倭国这十余年来确实与饥饿暴动相为邻。” 一谈到熟悉的事情,林贺武为了炫耀自己是个日本通,开始口若悬河地替许维大肆介绍起日本国的情况来: “明和4年至天明6年(公元1767年公元1786年),日本国由田沼意次(公元1719年公元1788年)、意知(公元1749年公元1784年)父子分任老中和若年寄,执掌幕政,推进吉宗改革后期的增产兴业政策,可其所推行的政策却是符合特权商人的利益,使得无数百姓倾家荡产,社会极度不稳定。 再加上田沼执政期间,连续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明和7至9年(公元1770年公元1772年),江户、大坂大火。与此同时,江户、东海道、九州、奥羽洪水,江户更受暴风袭击。安永2年(公元1773年)流行传染病。安永7年(公元1778年),京都、日向洪水等等,天灾**不断出现。天明3至4年(公元1783年公元1784年)津轻郡(青森县西北部)饿死者达12万人,据说全家死亡变成空室者3.5万余户。仙台藩饿死者14至15万人。天明4年春,因传染病死亡者也很多,饿死者则达30万人。 这时的农民,已不是芝麻似的散漫和被任意压榨的对象了。当他们再也无法忍受下去时,便团结一致,拿起竹枪、镰刀,举起席旗进行战斗。 此时的日本,以我的看法是: 稍有变故,人心即生动荡,向农民征税稍苛,便滋生事端。连年到处出现党徒,日光方平息,又出山县大贰。大阪有骚动,佐渡即不稳。伊势起纠葛,越后便喧器,天下渐呈动乱之兆。 大人,您再想想看,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又有多处发生骚乱,这人命已是相当的不值钱了。一个壮汉还卖不到一头牛的价格,女子更便宜了。 倭国本国内也有拐卖人口者,只是幕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小人拿到大人您给的活动经费,便去买通幕府的官员,再给那些女子讲明到了中国才有饭吃的道理,规划出我大清王朝是日本国人的乐土,我想那些女子的家属必会心喜若狂的。再加上送女子来中国,还能有银子入帐,这简直是一举两得嘛!” 许维对倭国的情况根本不了解,只是偶尔在明人所著的书上经常看到倭寇在明末时期经常侵犯海疆,屠杀无辜。本质上对于倭国人倒还不是太愤恨,只是觉得这是次赚钱的良机。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马上返程回日本,务必在一个月内再给我弄十个女子过来,我要把慰安团的规模扩大。 你若一去不复返,那我就跟林子平的这些小妾说是你出卖了她们,然后我再把她们放回日本,你是知道下场的!”许维也非正人君子也,他的小人计策用在林贺武身上正合适不过。 林贺武尴尬地说道, “大人您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会作那种事情呢?”其实林贺武内心确实有拿上这笔五千两的银子便远走高飞的意思。 在屏退林贺武后,赛冲阿及德愣泰走了进来,各自都有军情向许维禀报。 望着精神抖擞的二人,许维无奈地摇了摇头,谁叫自己要做天下最难事-造反!看来也只能再继续劳累下去了: “来人,端盆冷水进来。”许维的睡意已相当严重,只能先用冷水清醒一下,免得贻误了战机。 “大人,二王已经各自率领部队星夜向府城追去,他们想在大人之前攻克台湾城。”赛冲阿一板一眼地讲着。 许维听到这个消息,冷不住发笑道, “这两个白痴,也不瞧瞧他们都领的是什么样的兵员!跟清兵不分上下,居然还敢攻城?我断定他们绝不会攻下那台湾城的。柴大纪守城有责,这次他必会拼了老命来保府城的。不管他们,我们就在诸罗继续休整。” “从彰化传来的消息说,又从全台各地涌来近四万民众要求参军,听说大元帅已经开始整编入自己的亲卫队里了。”赛冲阿继续说着已得到的军情。 “还不错嘛,居然又收了四万人。可见清廷**无能,官逼民反。对了,庄大田那边有消息了吗?”许维又关心起另一路庄大田的情况来。 “听说大元帅已让庄大田火速从凤山出兵,与二王会师夹攻府城。” “没我的指令吗?” “有的,大元帅只让大人您留守诸罗,整军待发!还不是瞧大人您功劳大,怕您分了二王的功,以致一枝独秀,压了他们大里人的脸。”赛冲阿愤愤不平地答道。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随着局势的发展,林爽文开始防备起许维来,生怕他坐大。连新得的兵员都未分给他一人。 许维对这些小事不是太在意,要内杠就来吧,反正别把自己给搭进去就行。以许维的分析,这二王及庄大田的势力一旦也膨胀起来,必然会与林爽文发生冲突。到那时就是自己最佳的反戈一击的时候! “淳堂,福建那边有什么消息?” “新任闽浙总督常青是个书生,哪见过什么世面。听到台湾爆发大起义,杀官陷城,已是方寸大乱。 听说他一面奏闻朝廷知晓,一面飞咨水师提督黄仕简领兵二千名渡台由鹿耳门登陆进攻,并派副将、参将、都司等带兵分路夹攻,又移驻泉州,与陆路提督任承恩居中调度,同时飞咨广东、浙江督抚严查海口堵拿。 也就在前日,连陆路提督任承恩都被他亲派往台湾赴援。 这是刚刚我才收到的自京师传来的急信。”德愣泰把通过飞鸽传书一路送到台湾的密信交由许维。 许维展开信一看,不由笑了出声,道, “老佛爷还真被这书生给气得不浅。他谕责其纷纷调遣,迹近张皇,转至内地民人心生疑骇。又谕黄仕简带兵渡台后,匪党自必望风溃散,岂有水陆两提督俱远渡重洋置内地于不顾办一匪类之理? 哈哈哈,真是书生误国。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朝廷在半年内不能奈我何了。 大伙都去休息吧,等着二王的坏消息传来我们再作打算。” 许维听了常青的部署后,内心松了一大口气。好歹可以在短期内不受任何威胁,充分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构建新立的顺****,让他稳固发展一段时间。 送走赛冲阿及德愣泰后,许维迫不及待地倒在床上盖上被子立刻就打着呼噜进入梦乡,而这乾隆五十一年也就在风云变幻中渡过了。(未完待续,) 第六节 “再升高一点,要不然我可看不大清楚。”许维此刻正骑在一名鹰卫背上,手中拿着把长筒望远镜仔细地偷窥着台湾府城的防卫情形以及顺****大军的工事状况。 许维只在诸罗逗留了不足三日,便只身带着赛冲阿及六名鹰卫轻装前进,秘密潜进至府城周围观察局势。 二王确如许维所料,久攻府城不克,三日内已经折损了近千兵马。而庄大田则在南路一路攻城夺寨,连克南谭,中州,大目降,埤头,茑松,仑仔顶等地.,终于在昨日晚间与二王顺利会师于府城之下,对府城重新造成极大的威胁。 许维唯一担心的是二王及庄大田攻克府城。若是那样,则整个顺****在台湾的势力将不止一倍地增幅,威信将达到新的高点,星星之火终于燎原,自己也将不再拥有对顺****的有效控制。整个游戏进程就如脱缰之马不再受人摆布,唯天而定,那时自己可就骑虎难下了,真反也不是,假反也不是,左右为难。 一切务必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才是,绝对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全盘计划给打乱了。许维边观察着地形边暗自发狠地说着,要不然他也不会星夜赶至府城附近。 “城内的形势如何?”许维发问道。 “城内的粮草尚能支持四个月,民心还算稳定,有不少义民纷纷武装起来自发上城墙协助官军守城。” “都是泉州籍的民众吗?”许维心中已有数。 “正是!”赛冲阿答道。 台湾80%的民众都是从福建漳、泉二州移居而来,而这两方人之间隔阂相当的严重,大规模的械斗从未停止过。 “那柴大纪又在做什么?” “据最新的线报城,那姓柴的成日躲于总兵府内醉生梦死,听歌饮酒,全然不顾府城的安危。他在总兵府的大堂上挂好了白绫,只要贼兵一入城,他就即刻上吊自杀。听说台湾道永福也如柴大纪般在家等死。” “真是愚昧!有这种文官武将,大清焉能不败!”许维忍不住讥讽起那柴大纪, “平日里为非作歹,与强盗并无异处!一到大难来时,只能龟缩于府城内等死。哼哼,老佛爷还真是会用官!现在又是谁在城里主持大局?我看这城防搞得还不错!” “听说是海防同知杨廷理兼府事,他募义勇,修城棚,日夜筹战守,并遣员渡海告急,一切还做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章法。”赛冲阿俨然已成了许维的总情报官。 “看来这杨廷理还是个人才,过会进城倒是要见识见识。” “大人您要进城吗?我看二王及庄大田军势头正猛,尤其是那庄大田,挟连克五城之威攻府城,远非二王之类散兵游勇可比。”赛冲阿生怕许维进得去出不来。 许维哪会不晓得赛冲阿的心思,可他自己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再晚一些,真等那庄大田破了城,说什么都迟了。 “无论如何都必须击溃庄大田,遏制顺****的气势,这就是我今次来府城的任务。”许维眸中射出坚定的目光,足以让任何人见了都产生俱意。许维便是这种一但决意已下,纵使前面是万丈深渊、千难万阻,也难改变他的目标的人。 作为手下的赛冲阿对许维行为相当的不解,一会帮大清,一会帮顺****,这不是左右互博,自相残杀嘛!但身为一名军人且从正许堂出来的人,服从是第一天职。赛冲阿无条件地听从许维的命令,也因为许维身上有一种让他甘心听命的气质。 许维在二王及庄大田、府城守城军中都安插了不少细作,所以很是容易地便从围城的缺口中悄悄进入了台湾城。 许维走在台湾城的大街上,见到一片肃杀景象。街边堆满着大量的石块与滚木,把路都快堵了一大半,而火把则点燃着每个角落,把台湾城照成了个不夜城。 不少居民都在卖力地扛着一桶桶的热油上城楼作守城用,还有过百的弓箭手们大概是太累了,都斜靠在城墙上小寐一小会,等待着轮换。墙头上则是人头湍动,守兵们正全神贯注地巡视着每一块守地并严密盯防着顺天军的动静。每半个小时便有一队大刀兵巡逻过,防范着从城外偷溜进城搞破坏的顺天兵。城内不少的民居内也是灯火通明,许多人都睡不着觉,关心着战局的发展,毕竟城外面的人说屠城的。 同知府前,照例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兵丁,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风中四下摇晃,与此刻府城的景象有几分相似。 许维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朝赛冲阿了嘴,赛冲阿心领神会地向前走了几步,对一名正要过来盘问的士兵说道, “我家老爷乃是诸罗县知县许维许大人,他有军情大事向杨大人禀报,还请通禀一下。”赛冲阿递给卫兵一个禀帖,卫兵在府城外有大军压境的情形下不敢多有怠慢,立刻转身走入府内。不过一盏茶功夫,那名卫兵便高声喊道, “杨大人有请许大人进大堂说话。” 当许维走入大堂后,便见到一位中年男子正注视着自己。他大概有四十出头,发辨则白了一大半,可想而知定是为了此次台湾府城防卫战而急白了头。丹凤眼,悬胆鼻,瓜子脸,几缕美髯,垂至喉结处。虽然面容疲惫不堪,眼框处有很深的黑眼圈,可依旧阻挡不了他那明亮无比的目光,大有万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被其眼光扫到,许维不由自主地身子微颤了颤,毕竟自己于心有亏,赶紧先避开他的目光大声说道, “杨大人,下官乃是诸罗县知县许维是也。今夜前来事关军情大事,故不惜冒杀身之危险潜入府城。” 杨廷理指了指椅子,说道, “许大人先坐吧。歇息片刻再讲不迟。” 杨廷理还以为许维赶路赶得急了,而心神有点不宁,谁能料到许维那是心内有愧。 “听说许大人为了一县百姓之安危而把整个诸罗县都给弃守了?”杨廷理对许维这个人也很感兴趣,毕竟弃守城池那可是斩立决的罪,这要有相当的魄力才行,而且撤退时还随带了大量的百姓。 “杨大人,下官这也是为百姓着想。一旦城破,则贼兵必要屠城。我诸罗县无一兵一卒可防守,故只能先行撤退至兔耳山再图复城。” 杨廷理哪会有心情追究许维这弃守诸罗的责任。台湾城一旦守不住,上至台湾道永福、台湾总兵柴大纪,下至自己,只要是六品以上的官员都难逃一死。 永福及柴大纪坐于家中等死,可自己总是心有不甘,才会出面召集人手阻击叛军,但身上的压力却越来越重,不知朝廷援兵几时才能到达。 既然这许维甘冒风险潜入府城,必是带来了破敌妙策。于是杨廷理话锋一转,直入正题问道, “许大人可有良方妙策破城下之贼?” “有!破此贼当用内应。” “许大人居然布下了内应?真是天佑我大清也!”杨廷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看来这府城之围可解。 许维直摆头否定说道, “这内应并不是我们的人,还需我们做点思想工作给其一个拨乱反正的机会。” “那计当何出?” 许维自来府城时就已对破敌之策已然成竹在胸,讲起来自然是娓娓道来, “杨大人,你们府衙内是否有一个叫孙京文的经历?” 杨廷理略微想了想,肯定地答道, “有这个人。” “他与庄大田的得力助手庄锡舍乃是姻亲关系,我们大可用此作一文章。” 杨廷理面呈喜色地说道, “许大人是想让这孙京文作说客?” 许维一拍大腿,肯定地答道, “正是此意。” “那庄锡舍能归顺朝廷吗?此等反贼历来都是顽固不化的。”杨廷理又有些不相信了,毕竟解府城之围太容易了些吧! 许维一副你不知情的神态解释道, “庄锡舍乃泉之晋江人,居埤头庄。大田起事,纠漳州人,而锡舍亦集泉人,二者合一,横扫凤山一带。众人推大田为长,锡舍屈意下之。及破凤山城,建功颇多,遂自负起来。而锡舍之亲属孙京文与其久有尺素来往,大田疑之,使人讽锡舍,并互易所部,这也使得锡舍开始担心起自身安危。 我想只要能在此时让孙京文带去朝廷对他的赦免令,料来他定会与我们合作无间。” 许维自与那庄锡舍打了个照面后便让人仔细探查他的底细,果真工夫不负有心人,在顺****兵围府城时派上用场了。 杨廷理对于许维的提议,此时也只能报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接受了下来。 在许维的调度下,孙京文秘密潜入了庄锡舍的大军之中,成功地见到了姻亲庄锡舍,并顺利地带回了庄锡舍同意反戈一击的消息。 许维并不想在此时此刻把庄大田军彻底消灭于府城之下,适当地放虎归山也是玩弄大势于股掌之间的一种手段。 许维要做的是,让庄锡舍把围城的通路让出一条,以便一支奇兵能在夜间直达庄大田的中军,对庄大田本部进行奇袭。击溃庄大田部,便等于解了府城之围。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按照既定方针进行准备着。(未完待续,) 第七节 一切阻碍基本扫荡清楚之后,许维便开始盘算如何增加诸罗的赋税收入问题,毕竟单单只靠增加耗羡银那不可能解决诸罗财政枯竭之源,必须另开辟一条财路。 而许维相中的就是走私茶叶,官方支持下的走私举动。 顺治十八年(1661)秋,清政府厉行迁海政策,结果从辽东至广东的万里海疆,沿海居民被强行内迁三十里。 康熙二十三年(1684),这一年康熙帝下旨解除全国海禁。 海禁是解除了,但航海行商并不顺利,清政府陆续出台了很多的条条框框,如不许大船出洋了,不许商船往南洋吕宋等处贸易了,不许将船卖给外国了,不许多带口粮有越额之米了,以及出洋后不准留在外国了等等。为了令行禁止,请政府派出派水师巡查,违禁者严拿治罪。 治罪下手也极重,如对将船卖与外国者,造船与买船之人皆立斩;而对所去之人留在外国的境况,他们将知情同去之人枷号三月,同时行文外国,令其将留下之人抓捕后立即斩首。若官员触犯,即行革职查办。 “大人,您这要与吕宋做生意,怕会引起朝廷强烈反弹,对您仕途发展绝对是不利之举。” 许维翻了翻白眼,一副怒其不争的口吻说道, “子安,你怎么头脑发傻起来了。我哪会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吕宋做交易啊!朝廷上有和在的一日,我就不可能扯起海贸的大旗。” “大人,您手中也没有船只,就算想走私,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我手上没船,但有人手上有啊,可以借来用用。” 刘翼鬼眼珠滴溜一转,似乎有点明白许维的意思了,他狐疑地猜测说道, “大人是不是瞧上了那东山岛的李大头手中的船队?” 李大头乃是闻名台湾的大海盗,听闻其父李二米曾是郑成功的部下,自郑克降清之后便率部隐匿于东山岛上。乾隆年,李大头接其父位,而其也渐渐脱变为祸害台湾海域的大海盗,名下有战舰七艘及十七艘的货船,经常打劫过往商船并远赴吕宋做那茶叶生意。 “此人为害台湾数十年,也该到了授首之时。”许维果断地说。 刘翼颇为担忧地说道, “大人,学生怕这台湾四营兵马突袭东山岛,收不得奇袭之效,免不了要正面强攻。万一被其脱逃就麻烦大了,毕竟李大头海上谋生之主,日后报复起来可就没完没了。若无水师协助,还真不能全奸其部。” “台湾澎湖水师营守备李长庚昨日求见,我留宿他于府中一夜,并与他深谈良久。”许维缓缓说道。 此话一出,刘翼立刻知晓许维已有全盘打算,那李大头此次难逃一劫。正想着,从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即沉稳又十分有节奏,片刻光景,在刘翼眼中出现一人: 此人国字脸,年约三旬,面孔黝黑,鼻下一溜短须,双眸亮而透,那如山虬般鼓起的肌肉显现出其人平日里便经常练体,寻常四五人都不好近其身。其手按着腰边的刀鞘上,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杀气,那绝对是个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靠实打实的军功升迁的官员,此刻正身着便服气宇轩昂地来到许维跟前,极其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说道, “许大人!” “子安,这便是李长庚李西岩,现任澎湖水师营守备,打水战那绝对是一等一的人才啊。”先跟刘翼介绍了一下李长庚后,又把刘翼介绍给李长庚, “这位便是本县的师爷刘翼刘子安,乃是本县的得力助手,帮我分担了不少县务,你二人多多亲近。” 刘翼与李长庚互相打了下招呼后便相继落座,等着许维的发话。 “李大头必须铲除,西岩兄,这个硬骨头就要拜托你拉。” “许大人既然有意,我李某必全力以赴,当灭此僚。不过杀人容易,要想寻那海路发财,却有些难度。” “是啊,大人,这远赴吕宋,若没有相当的航海经验及通商能力,怕去了也白去。”刘翼也忧虑地说。 “其实我还是看好西岩兄,就不知西岩兄能否为我许某人走趟吕宋岛?” 说到此处,许维两眼直盯着李长庚一动不动,那炽热的眼神足以暴露出求才若渴的态度,而李长庚也没让许维失望,他很是果断地回答道 “末将愿听从许大人调遣。” “好好好,许某必让西岩兄官至水师提督一职,掌控闽浙水师。”许维也马上给了李长庚一个承诺。 “末将在此谢过大人的提携之情,也祝大人公侯万代。”李长庚也很会讲话。 当刘翼目送李长庚离开之后便开口说道, “大人,这李长庚可靠吗?” “呵呵,子安看来还不晓得这李长庚的本事啊。此人年纪虽轻,但本事绝对不小。他九岁时父母双亡,而本人也险些丧命于蔡姓海盗之手。后来年岁渐长,加入军营,积功升至守备,终手刃仇人,不过也与蔡牵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 “蔡牵?可是那纵横闽浙的江洋大盗,有天海王匪号的蔡牵?” “就是此人。我也没想到那李长庚居然跟蔡牵结下解不开的梁子。能收得此一虎将是吾之幸也。”对于李长庚识时务,许维相当开心。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啊。 在李长庚的陪同下,许维站立于铁龙号安福战船的船头,面色沉漠如水地望着远方,其身后还有九艘安福号战舰一同逼近了东山岛。 东山岛在李大头的经营下,可称得上铁桶一般。李长庚的船只才离岛还有五十里,便有巡逻小船靠近盘查。李长庚也曾与李大头接触过几次,概因澎湖水师营的游击吴梦龙与李大头私交甚厚,整个水师营的中级将领都与李大头有过碰面,也都接受过李大头的馈赠。 沿途一路前进一路灭杀,但凡有巡逻小船,均骗取信任靠船之后开始大肆攻杀,只短短一个时辰,外围的六艘小船全被灭杀。 很快,一座规模颇为宏大的水寨出现在许维的望远镜视线内,他用左手指着远处略有些朦胧的一大块岛屿问李长庚道, “那便是东山岛李大头的水寨不成?” 李长庚沉稳地答道, “正是那里。大人,是否要传令攻击?” “水战我不在行,一切听凭西岩兄作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许维很是大胆地放手让李长庚指挥,他也好看看李长庚的真实能力。 “擂鼓,准备发炮!”李长庚发号。 一阵忙乱之后,十艘安福战舰把船身都转了个向,把左侧舷的炮口齐齐对准了东山寨,一切静等号令。那黑黝黝的炮口闪动着噬人的光芒,而立于炮后的水师官兵则高举着火把或守着实心铁弹,安安静静地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东山寨。 “升我许字旗。”许维吩咐李长庚。 很快地,在东山寨外的水面上的十艘战舰都升起了许字旗。 这一升不要紧,引起了东山岛上的一片混乱。李大头被一个亲信给叫醒, “大人,不好了,外头来了一批船,那旗号打着的是许字旗,好像要对我们发起进攻。” “什么?居然让人欺到这么近你才告诉我?”李大头那左脸顿时暗了一大片,抬腿就踹了那亲信一脚,直把他给踢到墙壁上,气急败坏地喊道, “还等在那干么,赶紧让人准备开炮攻击。” 亲信被踹了一脚后却是嘴上念念叨叨着, “奇怪了,这许字旗是哪个人啊?澎湖水师营好像就没姓许的。” 此刻的李长庚口中冰冷地吐出两字, “开炮。” 早就把炮口对着两里外的水寨大门的炮手们纷纷拉起炮门,将千斤虎威大炮推了出去,炮口遥指水寨,各炮兵立刻点燃千斤虎威大炮的火绳 “隆隆隆。。。。。。” 四十门千斤虎威大炮火舌喷吐,重达五斤的实心铁弹有三成呼啸着砸向水寨大门。刹那间,高高的水寨大门被砸开一个个斗大的窟窿眼儿,木屑纷纷,水花四溅。而另外七成则全部射入水寨内。 东山水寨突然遭到袭击,海盗们顿时人头攒动、嘈杂混乱不堪。 大量的铁弹丸触地后便是不规则的乱弹射,那带起的成片呼啸声简直就如夺人命的死神般,跟割稻草似的轻松。往往前一排的海盗肚肠被击穿,捂着腹部碗大的伤口才刚倒地,后一排的海盗又挨上铁弹丸,连脑袋都被扫飞大半块,白色脑浆跟不要钱似的死处飞溅。 整个营寨内到处都是嗖嗖嗖的声响,稍微躲得慢点的海盗必是拦腰被打断,而不少木墙也被打个稀八烂,海盗们四处躲避。 这时,李长庚已经命令战船掉转了船头,用右舷火炮继续对水寨进行攻击,同时左舷火炮进行下一轮炮击准备。 这时,李长庚朝许维禀报道: “大人,东山寨有战船出来迎战了。” 只见两艘三桅大福船缓缓从被打烂的水寨门开了出来,高高的桅杆上,一面巨大的李字大旗迎风飘扬。 许维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出来的战船。只见对方战船甚是雄壮,垛楼两层,同样是三桅福船,对方的比自己的要大了许多。对方侧舷两层炮甲板,炮门已经打开,尾部垛楼上还有两层炮门,应该是安装重型火炮的。侧舷全部加起来共有二十门之多黑洞洞的炮口,露出阴森森的杀气。 李长庚也拿着千里目把对方的战船情形尽收眼底,他已然盘算出对方两艘大型福船的火炮数量。这时,他又发现对方战船上同样拿着千里目观察自己的人,那定是东山寨的头目,擒贼先擒王,当下大声命令道: “攻击第一艘战船左面第一个桅杆下甲板垛楼位置,干掉他们的头领。” 手下立即执行,一声声把命令给传达下去: “左舵十,目标敌舰后甲板垛楼,开炮。” 隆隆隆 数发炮弹呼啸着飞出炮膛,炮弹紧贴着海面掠浪飞向敌船刹那间,一发发炮弹撞上敌船,顿时将对方垛楼硬木撞碎,擦出一道道火花烟雾,木屑纷飞,打死了好几个敌方水手,可惜打偏了点。 顷刻间,对方也开始回击。 嗖嗖嗖。 一排炮弹飞来,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啸声 砰砰砰。 一部分炮弹直接打斜落入水中,另有一部分炮弹打中了船身。 许维姿势不变,依旧双眸直盯着对方主战舰上的那个头目,离他不远的一处垛口被击碎。 李长庚领会了许维的意思,手指着李大头狠声说道, “给我集中火力攻击那头目。” 李长庚素来领兵有方,其部下的战斗力永远强于澎湖水师那些垃圾兵,几次瞄准之后,炮弹非常准地便把那个头目给当场击毙。 两艘战船的头目被击毙,这引起了东山寨的一片混乱,又经过几次齐射后,两艘战舰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击沉。 “杀!”李长庚大手一挥,身后的九艘战舰迅速靠岸,大批的清兵跃下战船,手提兵刃口中狂喊杀声,一拥而入东山寨。。。。。。 位于东山岛上的海匪李大头所部二百人及十余艘战船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而令人称奇的是此次剿匪的主力居然是澎湖水师营的兵马。澎湖水师营历来与李大头部都有勾结,也就是这么个原因让李大头丧失警惕,直接被李长庚偷袭成功,二百三十九人全数击毙不留一个活口,李大头本人身中九刀十三箭,当场毙命。 在随后的日子里,诸罗县衙也不知从哪得来了笔巨额收入,先是开始大规模修路,而后修水渠整田地,再然后调低赋税,减轻农民负担,这自然引得民众一片爱戴,诸罗城响起一片许青天的声响。民心如铁啊,任那天地会如何渗透,也难以打入已被许维控制得铁桶一般的诸罗城。只要有人讲许维的坏话,必有旁人圆目怒斥,许维的声望迅速被提到最高点,仿若已是诸罗土皇帝。(未完待续,) 第八节 当时间跨进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时,台湾局势略有所变化: 由于许维的积极贿赂,台湾府知府孙景燧发出全面取缔雷袍会、添弟会、小刀会、雷公会等所有与天地会有联系的组织,逼迫这些人向天地会靠拢,使得天地会有了足够的人手进行反清起义,天地会的前景顿时看好。 而此时的天地会铁血堂堂主张憬祁却因为连折两名重要手下,倒有些心灰意冷,未有任何行动。 许维觉得若不利用此良机逼迫天地会造反,实在愧对大清的列祖列宗,朝廷对自己的恩赏。为了东山再起,死活也得加速天地会起义的进程。于是许维开始独自潜入彰化县,寻机打入天地会内部,进行瓦解分化工作。台湾不得安宁矣! “大人,一切基本都准备妥当了,就等那张憬祁上钩。”锦衣卫台湾巡检司都将高天霸小声答道。 为了把张憬祁这头老狐狸从巢穴里给引出来,许维可没少花心思。在锦衣卫台湾巡检司连续一个月的详查暗访后,终于侦知张憬祁在台湾县里有个姘头,并替其育有一子。许维行事历来只重结果,对于在道义上是否站得住脚却是惘然不顾。一声令下,便把张憬祁的姘妇及其私生子给抓捕而来。 对于无知妇孺,许维只稍微动了一下刑便让其乖乖照办写下书信给张憬祁,云其亲子生患重病,恐时日无多,望其速来等言语。张憬祁老来得子,见信心忧如焚,连夜从凤山天地会总舵出发只带着十三名亲信便匆匆赶向台湾县,丝毫未顾及其中是否有诈。 “玄武堂主事的人到了吗?”许维小心地又追问道。 此次伏击张憬祁,若全用巡检司的人,以他们手上的功夫,肯定拼不过张憬祁。张憬祁身为天地会铁血堂堂主,其功夫在天地会诸多好手中可排第三,仅次于天地会总舵主张孝廷及总舵刑堂堂主典三冠。 张孝廷师出武当,年纪四十不到,可武当镇派剑法清风三十六剑在其手中却简直是无人能敌。 曾一日仗剑挑掉号称百万雄兵都难以攻破的华阳连环十八寨,挫少林第一僧无想僧于清风第三十四剑清风罡我之下,华山巅败素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崆峒派掌门人云镶子于第三十五招清风仆仆之下,更是在云南边陲小镇冼竹镇用第三十六招清风自在重创清廷大内总管、从前的白道盟主幻血三鹰杨显兴,迫其销声匿迹数十年,真可谓声名显赫一时。他力压南北武林八大帮及少林掌门无思、武当掌道化羽,成为武林第一人。无怪时人说,为人不识张孝廷,就称英雄也枉然。 典三冠,乃天地会创会四兄弟中的老大。其他三兄弟风一平、雷二山、云四海分任天地会金鼎堂、银爵堂、铜心堂堂主,而他能出任刑堂这一天地会权势最重的堂口,可想而知他的功夫绝不会逊色到哪去。其十天九魔手让人谈之色变,中者十五个时辰内必全身腐化而亡。 身为天地会第三号人物的张憬祁更不会差到哪里去,其成名绝学寒冰掌寒气逼人,直接命中,人之血液必会被冻结,寸步难移。 对付危险人物,定要做好完全准备才行,许维从不打无把握的战。为了全盘计划能得以实施,自己能在官场上东山再起,许维调动了几乎近半个天鹰卫玄武堂的力量来进行这一次的伏击。 光在现场的玄武堂人手中,就有一等鹰卫四名、二等鹰卫八名。要知道,天鹰卫里的一、二等鹰卫功夫丝毫不逊色于江湖上小帮小派的掌门人,连大内一等侍卫都远非他们的对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每堂的一、二等鹰卫也就二十四名,此次玄武堂精英可谓倾巢出动,由副堂主欧阳昆鹏主持。 “只差副堂主欧阳昆鹏及最后一批援手了。” 许维藏于草丛中,眉头皱了皱,不悦地说道, “欧阳堂主怎么行动如此缓慢?” “路上碰上天地会聚众闹事,官府封路捕人而大受耽搁。”高天霸答复。 许维又指了指路中央问道, “其他事物都备妥了吗?” “备妥了。整条路已被下了由胡庆余堂急送而来的一品酥。闻者一盏茶时间内必功力尽失,乖乖地束手就擒。” 正说话着,一名身着锦衣短襟的巡检司番子跑了过来,递上一张小纸条给高天霸。高天霸展开一看,马上对许维禀报道, “大人,前方暗哨发讯息过来,这张憬祁已过了午木坎,再有半个时辰即可抵达此处,他只带了一个人。” “只带一个人?”许维双眼大放异彩,这可是天赐良机,张憬祁若不死都没天理了。等不到欧阳昆鹏也不打紧,就两个对手,这附近埋伏的四、五十人应该足够应付了。 啪啦啪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个骑士的身影渐入许维的视野中来。那当头领骑的却不是张憬祁,隐约中倒是让许维瞧得比较上眼,文士打扮的一个中年书生,一身白袍,目光如电,略显庄严的脸庞上两道剑眉斜而有力地插入鬓角处,显出其人之果敢。光看其策马狂奔的英姿,就足以让许维产生一种膜拜的冲动。 “真是个英雄人物呀。若能投入我正许堂,定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许维赞叹了几句,心中油然而生要收此人之意。 “此人底细你清楚吗?”许维指了指白袍书生。 “不大清楚。那张憬祁从凤山天地会老巢出来的时候,还没见到有此种大气质的人跟随着。” 离此人一个马位的才是张憬祁,他甚为憔悴,满腔心思都放在其亲子的安危上,埋头策马尾随着,怎么看怎么像前头之人的跟班。 “那就不等欧阳昆鹏了,要等到他来,黄花菜都蔫了。动手!”许维见目标二人已经穿进一品酥香雾里,便果断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数不清的暗器划空而过产生的尖锐声响把道路两旁栖息于树枝上的鸟儿都惊动得展翅乱飞。张憬祁跨下俊马当场身中十余件暗器,在高速奔跑中突然扑倒在地面,连累得张憬祁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前冲力给甩了出去。 幸好张憬祁早有防备,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后,在即将着地的刹那间,足尖虚点地,又弹向路边的丛林中,躲开了紧随而来钉在地面上的几枚暗器。 可没等他多喘息,立刻就有十余人围攻过来,刀、枪、剑、斧齐往重要部位招呼。张憬祁也算得上身经百战,马上又接了个大空翻,陡然翻出攻击圈,并顺势按了下最后一人的脑袋,只见那人瞬间整颗脑袋瓜子周围厚厚地结了一层冰,**地砸倒在地上。 “好个寒冰掌,果然霸道无比。我们许家四兄弟领教来了。”玄武堂四名一等鹰卫之首许长方暴喝一声,斜冲上天,炮弹似的朝他射去,双掌推出。 张憬祁虽陷入重围,可并不惊慌,他的第一反映居然是先瞧了眼另一个同伴。 远方观战的许维已观察到张憬祁那道怪异的眼神,那是下属关心上级的神情,绝非是对普通下属关心所能体现出来的。前行的那个穿白衣之人一定比张憬祁的级别来得高,许维可以断定此人若非天地会刑堂堂主典三冠便是天地会总舵主张孝廷,于是颇为激动地指示高天霸道, “马上让所有的人都去攻击那个白衣人,这边只需留四个对付张憬祁就行了。” “大人,这张憬祁说不准便会逃之夭夭的。”高天霸疑惑地说。 “逃就逃了,只要能抓住此人便不虚此行。” 在高天霸的调动下,张憬祁的压力顿时减小,大部分的人手都跑过去围攻起白衣人。张憬祁虽然心急如焚,可却被剩下的四个一等鹰卫团团围住,急切间还脱离不开。情急下两腿弹出,足尖刚好点在许长方攻过来的掌心处。 许长方高瘦的身体剧烈抖颤了一下,攻向张憬祁的掌劲被迫都倒撞而回,在自己的经脉中乱窜,弄得许长方脸色大变。 原来张憬祁这两脚的劲度绝顶怪异,一轻一重,不但使他右掌的劲气无法吐出,还给对方有若游丝的一股真气钻入掌心,长驱直进般送入脏腑。许长方闷哼一声,只能运起千斤堕,先落下去再说。 许长圆见许长方吃了大亏,怕张憬祁乘胜追击,一挺手中狼牙棒便舞出重重棒影,凌厉无匹的往张憬祁头上罩下去。 许长正手中两只子母连环梭不失时机地甩了出去,左右旋飞,斜斜往仍离地寻丈的张憬祁两胁弯旋过去,发出奇异的尖啸声,气势逼人。 张憬祁猛提一口真气,先左后右,身形游动,如灵蛇般扭曲,避开了极有灵性的子母连环梭的攻击。接着翻身两脚疾踢,先是破入许长圆的棒影里,一丝不误的踢中他那根狼牙棒棒顶。从棒顶传来的力道,使得许长圆虎口破裂,死握着狼牙棒不松手大踏步足咋退了四步之远才稳住身形。 同时张憬祁双掌虚按,连发出两股冰劲,直袭向许长方的瘦背。丈外观战的许长锥大吃一惊,生怕许长方促不及防,赶忙急跃而起,双掌内收后再平削开去,两片锐利的劲气,却非是攻击张憬祁,而是削往朝许长方袭去的掌劲。 下跌的许长方感到冰劲压体,知道不妙,勉强压下经脉内翻腾的气劲,又吐出一口助他减压的鲜血,右掌按往地面,真气吐出,就借那反撞之力,凌空侧滚,希望能避过这可要他小命的两掌。 ‘蓬蓬‘闷响,张憬祁的掌劲给许长椎后发先至的掌风削个正着,劲度登时大幅减弱,同时整个人被带得往回飞。许长椎则浑身剧震,往后退了两步,亦暗叫厉害。 张憬祁正要朝白衣人方向全力突进时,却突觉丹田中内力空空如也。就算刚才运功运得厉害,也不至于消耗得如此之快。这腿也变得软弱无比,难迈出一步。 张憬祁脸色大变,冲着卫家四兄弟破口大骂道, “你等四人居然如此卑劣,借着这药物取胜,算什么英雄豪杰?” 许长椎点中张憬祁长极穴后答道, “张堂主,您老可是名满江湖,而我等四人皆是无名小辈。就算被人知晓用出这等手段,也奈何不得我们。”随后四人便扑向另一边局面有些吃紧的战场。 许维的眼光极为老道,这白衣人确实比那张憬祁还要棘手。先行围上去的鹰卫已经被其击毙七人,均是一剑刺穿心脏而亡。 此时又有三柄长刀和两枝长枪,从四方八面狂攻而来。 白衣人左手使出精妙绝伦的手法,抄着一枝朝左胁刺来的长枪,猛一吐劲,持枪鹰卫立时咕咚一声跌坐地上,眼耳口鼻同时溢出鲜血,不吭一声便仰后倒毙。右手剑则连使黏、引两劲,带得一名使刀鹰卫迎上从后面刺来的长枪,惨叫声中,长枪贯胸而过。 他同时往后飞退,不但避过另两把袭来的大刀,还趁身后持枪者误杀了自己人,心神散乱且又收不回长枪之际,以剑柄狂撞在他胸口要害处。那人整个往后倒飞而毙。接着倏又冲前,幻出千重剑影,两名持刀鹰卫几乎是同时中剑而亡。在许长方等四人赶到时,眨眼间又是七名鹰卫撒手见阎王。 许维看得目瞪口呆,发觉那一品酥似乎对那白衣人无效。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束手就擒,这次自己凶多吉少了。 “清风自在。”白衣人大喝一声,随之手中长剑幻起千层影,无数的青芒以白衣人手中剑为中心,向四周散发出去,迅如闪电。 啊。啊。啊。啊。。。。。。当白衣人收剑归鞘时,所剩无己的鹰卫根本来不及躲避,纷纷扑倒在地,尽数被其击毙。 许长方等人对望一眼,发觉眼前之人比那张憬祁功夫更是高上万倍不止,最要命的是那一品酥失效,今日可能要命丧于此了。 “上,今日是我等报效大人的时候了,无论如何也要拖住他。”其他三人纷纷点点头,视死如归地操起各自兵刃,一齐冲了上去。 高天霸脸都吓绿了,战战兢兢地对许维说道, “大人,这次我们碰上硬点子了。此人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张孝廷,刚才那招清风自在可是其成名招式,难怪一式九杀。不如就此逃吧!” 许维没理会高天霸。若这下就逃,一样会被张孝廷给追上,许长方四人根本挡不了多久。 张孝廷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又一招清风罡我出手了。电光激闪,剑气漫空。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似被淡云轻盖的明月,森寒的剑气则连远在三丈外的许维与高天霸也感觉得到,其飘摇往来之势有若狂风刮起的旋雪。在不经意间,已是挥出一百三十六剑。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练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最厉害是他剑锋发出的剑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无隙不入,教人防不胜防。 剑锋收起的时候,许长方等四人还站在原地,未曾倒下。许维轻轻拍拍心口,暗中叫好,看来这四人还是能挡得住这姓张的。只要再等到欧阳昆鹏的援兵,自己便可安然脱险。 就在许维暗自庆幸的时候,只听‘蓬蓬蓬蓬’四声巨响,许长方、许长圆、许长正、许长椎分四个方向倒下,前胸心口都受到致命一剑。虽然伤口细小,血只流出一点,可早已是气绝身亡。 张孝廷诧异这四人的不畏生死,同归于尽的打法,着实让自己也受了颇深的掌伤。 许长椎那记无天无道大四方掌,由于有其他三兄弟的拼死掩护,直接击中了张孝廷的左肋,冲激得张孝廷差点经脉爆裂,五脏出血。幸好他勉力催动先天真气,连续运行了三个小周天后,才化去了许长椎那霸道的无天无道大四方劲气,看来要想完全复原还需三五日时间。 不过此刻他把注意力又转移到远方草丛中的许维与黄天霸身上。此二人在一开始就行踪鬼异,可能在等待最佳时机向自己偷袭吧。先清除掉敌人,再行解救张憬祁不迟,张孝廷有些托大。 许维见风云突变,片刻间许长方等四人都倒地不起,顿感浑身发冷。正要叫上黄天霸一起开溜时,却见那黄天霸早已把脚迈出了好几步,人都快走到消失了。 tmd,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留于我正许堂中简直丢人现眼。看到黄天霸的如此表现,许维肺都快气炸了,不由心中痛斥了他几句。 你不仁,我不义。许维望着还在运功疗伤的张孝廷,马上就有了个脱身的妙计。他出声召唤黄天霸,黄天霸见张孝廷并没马上追杀,于是尴尬地又重新折返回来,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番时,却觉得心口一凉,一把匕首已经深深插进自己的心窝里,直没整把匕身。 “大人,你,你,你为何要对我动手?”黄天霸临死前抓着许维的手睁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盯着他问。 “你背弃府主私自逃跑有违正许堂堂规,所以我只能处死你。”许维手腕一用劲,把匕首拔离了黄天霸的身体,黄天霸身体笔直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的样子。 就在同时,张孝廷也已调息完毕并来到许维身边,他对许维这一动作感到震惊问道, “你为何要杀你的同伴?” 许维恭敬地看了眼张孝廷,而后半跪答道, “天地会铁血堂香主许维许九衡参见总舵主!” “你居然是天地会的人?”张孝廷也感到吃惊不小。 “正是。小的此次由闽渡海至台湾,乃是来投靠张堂主的。听人说张堂主在凤山一带活动,于是我便向凤山进发。谁料中途遇上这伙歹人,被他们给俘虏了。眼看他们在此地设伏,却无法通知总舵主你们,实在心急如焚。幸好总舵主洪福齐天,躲过了他们的暗算。”许维这张嘴还真是能编,一大段话,半真半假地掺和着,任谁也戳不破。 “那你是否晓得他们是何底细?”张孝廷关心地问。若不找出幕后的主使者提前做些防备,恐怕危险依然存在。 “我听说他们都是诸罗县知县许维的手下。” “许维?”对于许维之名,张孝廷当然有听闻过。这许维为官尚算清正廉洁,也得罪了不少朝廷显贵,与当朝的军机大臣和就相当的不和。但凡是清廷的走狗,对于剿杀邪教帮会都无不是万分卖力,包括这所谓的大清官许维也不例外。 张孝廷对许维的印象还算挺好的,直觉地认为他不太可能欺骗自己,因为铁血堂的堂主张憬祁就在一旁。 “你去帮张堂主的穴道解开。” “我不大会武功,这穴道不会解。”许维石破天惊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他这么说有一个很简单的原因,那就是许维居然发现旁边还躲藏着一个人。 张孝廷斜瞟了眼许维,无奈地又说道, “那你就帮我把张堂主给抱过来,我来给他解开穴道。”受了许长方的那一掌,张孝廷不宜再多耗费精力。 许维见暂时躲过了被杀的危险,自然兴高采烈地去找被封了穴道的张憬祁。就在这当口,又一个突发事件发生了。 一道黑影从路的另一边闪了出来,直扑向张孝廷,口中还大声狂笑着说道, “张孝廷呀张孝廷,难得等到这一良机。你死在我杨显兴手上,也是你这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这真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显兴这一掌虽无声无息,却是毕生功力之所聚。适才他已见到张孝廷与许长方等人交锋而身受不小的内伤,只要能与他比拼上内力,自己便有了七分的胜算。 张孝廷没防到他来得如此之快,闪身欲避往张憬祁处,只要以快步移动身形数次,解开了张憬祁的穴道,以二打一,便不怕这杨显兴了。 哪知道身形甫动,杨显兴的掌力中宫直进,逼得他自己几乎气也喘不过来,只得右掌运力拍出,他原拟交了这掌之后,立即移步,但杨显兴掌力上有股极大粘力,竟然无法移身,只得右掌加催掌力,和他比拚内劲。 杨显兴发觉对方内力源源送来,心下暗喜。这张孝廷一上来便受了伤,气息已岔,非一时三刻之间能够复元,这等比拚内力,最为内家高手做忌讳,定要教他精力耗竭,软瘫而死。 当下右掌阴力,左掌阳力,连续催动攻了过去。拚得片刻,阴阳之力渐渐倒转,变成左掌阳力,右掌阴力。在许维看来,不过是张孝廷和杨显兴两只手掌相抵,并无丝毫凶险。哪知杨显兴的掌力便如是一座石磨,缓缓转动,犹如磨粉,正在将张孝廷的内力一点一滴的磨去。 许维也察觉出张孝廷危险之处,开始盘算着是否趁机溜掉。这时张孝廷冲着许维喊道, “许九衡,快些过来助我一臂之力,他已是被我定在这里动弹不得了。”张孝廷是个老江湖了,对于许维的想法哪会不了解,看出他有溜走的打算。若此人溜走,则自己必输于杨显兴,于是只能拉下一张脸开口命令起许维。 张孝廷与杨显兴的比拼内力,现在处于势均力敌状态,任何一方多了一个人,就算是手无缚肌之力的弱书生,一样可以致二人于死地。 杨显兴见势不妙,也发言劝道, “这位小兄弟,天地会乃是朝廷严令取缔的邪教帮会,你在那里根本没有多大的发展前途。只要你能帮我捉住这张孝廷,你便立下了天子号第一功了。有我的保奏,这总兵、参将还不是由着你选。机会只有一次,你万不可放着官不做,却做这么个受官府通缉的逆贼呀!” 许维暗自呸了他一口,什么东西嘛,居然敢劝降自己。自己又不是没做过大清朝的官。况且帮这个杨显兴杀了张孝廷,自己可能立马就会被这杨显兴给杀了灭口。命都没了要官有啥用。最好的选择就是帮张孝廷,这可以彻底让张孝廷信任自己,还能更加深入地打入天地会的内部,破坏起来危害力更强。 现在这杨显兴双手都与张孝廷粘在一起,我如去刺他背心,他怎能分手抵御?这是他自己运道衰,可怨不得旁人。眼前又正是打落水狗的大好良机,这现成便宜不拣,枉自为人了。 许维一伸手,便从靴筒中摸出匕首,快步向杨显兴背后直冲过去,喝道:“清狗,休得伤我总舵主!”提起匕首,对准了他背心猛刺。 杨显兴并不慌乱,抬左足向后一踹,正好踹中许维的胸口,登时把他给踹得飞出数丈远。但就因这一踹,使得杨显兴命丧张孝廷之手。 原来许维身上还穿着在侦办福建蔡刘氏杀夫一案中起获的歧灵天寿甲,此甲上密布针刺,寻常人轻轻一碰都会疼上大半天,更何况是如此用劲的一脚。 杨显兴被这突然其来的疼痛给刺激了一下,这手中的劲力顿时消减了七分。张孝廷是何等人物,立刻趁此机会运功猛轰过去,双掌连环击打结结实实地印在杨显兴的胸膛上。 轰的一声,杨显兴整个人被震退出数十米远,如断线风争般往后甩。落地后又是连续两个踉跄后膝盖顶地,勉强支撑住摇晃不已的躯体,面呈淡金色。那衣裳上赫然留下醒目的两双黑色掌印,深入肌肤。 但张孝廷也并不好过,杨显兴垂死挣扎的那一掌,也同时击中他。令他向后退了三步才立稳,脸上血色退个干尽:苍白若死人,好一会才恢复了少许血色。 “好你个张孝廷,居然用上此等歹毒功夫,枉你身为天地会总舵主。今次败于你手,我不服,我死也不服。”随后从杨显兴的口中喷出一口血箭,见其缓缓倒向地上,最后一动不动。 许维被杨显兴踢中的这一腿,幸好有歧灵天寿甲挡了一下,再加上有张孝廷的牵制,要不然,凭借杨显兴的功夫,绝对踢得他骨断肉碎。不过那外力也足够让许维痛苦上一阵的,犹如腾云驾雾一般,人被甩飞了出去。落下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张憬祁,又是那么正好,撞上了张憬祁的死穴。身为天地会铁血堂堂主的张憬祁就这般撞大运地两眼一闭去见了阎王,可悲可叹! 许维勉力翻身冲到张孝廷身边,扶他假装关切地问道, “总舵主,你怎么样了?” 张孝廷摆摆手,又惊又喜地答道, “我没事的。你居然没被那杨显兴给踢死?真是不可思议。” “那都是总舵主您出手相助,我才幸免于难。可惜张堂主为我天地会捐躯了。”许维挤出几滴泪水,为那张憬祁哀悼了一小会。这也是应该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怎么说也得掉几滴泪。 “张堂主死了?” “是的。我想应该是被那杨显兴给杀掉的吧。一看姓杨的就不是什么好人,专杀我们天地会中人。”许维很狡猾地把张憬祁的死因转嫁给了已死的杨显兴。 张孝廷并没起疑心,只是伤感地嘱咐许维道, “许兄弟,麻烦你把张堂主给安葬掉吧,也免得他曝尸荒野。” 许维这是第二次埋死尸,记得第一次还是在乾隆三十九年埋葬养父张有全。回想往事,同样感慨万分: 十二年的光阴就如此眨眼而过,人生苦短啊!自己在仕途上百般不顺,二起二落,得到一些也失去了许多。在闲暇之时,感觉似乎还不如寻常百姓来得快乐,亲情、爱情、友情都远离自己。。。。。。 边想着事边把张憬祁给埋葬完,张孝廷以为许维那是在感伤张憬祁,故关怀备至地说道, “许兄弟,你就节哀顺便吧。人死不能复生,而张堂主他也是为了反清复明而捐躯,他的牺牲是值得的。现在我们应该先离开此地,我怕清狗还会有大批的援手赶至。”张孝廷也挺伤感的,这张憬祁是会中的老兄弟了,自建会以来,一直与自己并肩战斗,感情颇深。要不然也不会与他一同前往台湾县搭救人质了。 许维点点头装作悲伤的样子答道, “总舵主说得对。我在被捕之时曾听他们说过,确实另有大队的清狗已在路上,此地绝非久留。” “我们马上去搭救张堂主的遗孀。” 轮到许维睁大一双眼吃惊不小。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去救人。那张憬祁已经死了,已经失去利用价值。若换成自己,他的什么狗屁遗孀早就弃而不顾,但凡做大事者就需懂得舍弃,冷血铁面硬心肠。不过从中也能知道这张孝廷是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就比较好对付,难对付的是像自己一样的人。 “总舵主您真是义薄云天,难怪天下人都敬重您。”许维言不由衷地说。 “不说这个了。今后的几日里要多多麻烦你了。我被这杨显兴的一掌伤得不清,需要几日的调养,我想在前往台湾县的途中应该能养好吧。” “这杨显兴是何等人物,他居然能与总舵主您相提并论?”许维也很好奇这位恩赐自己一脚的人。 “此人原是东林门的弟子,天资聪颖,二年内即学会东林门绝学春秋正气,本可顺利接任东林门门主之位,可因犯了色戒而被逐出师门,后转投七海门。在七海门又深得门主侯七海的信任,授之七海门绝学枯木臂,随后再因色戒被驱逐。其后拜师天风阁阁主天风上人处,习不动明王身法,最后投身啸海楼,师承孤行天子萧统,练得啸天腿法。在萧统力荐之下,入了大内,成为大内侍卫副总管,甘当清廷鹰犬。 杨显兴其人心胸狭窄,一朝得势便打击报复。领着清兵灭了东林门、七海门、天风阁,故人送外号幻血三鹰,所作所为甚是为人所不齿。 你挨了他那一腿,分明就是啸天腿法中的必杀技,笑傲江湖。你居然没受伤,实在是奇迹呀!” 许维为取得张孝廷的信任,自曝内情道, “总舵主,您不晓得,我这身上穿了件护身宝甲。” 许维脱掉外裳,现出里头泛蓝光的歧灵天寿甲来。张孝廷仔细一看,便知晓这衣甲的来历,略带着羡慕的语气问道, “这就是大明隆武帝贴身御用之物歧灵天寿甲吧,也难怪你没受伤,它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 “正是此物,总舵主您见多识广,一眼就看穿了它的来历。我这也是在无意之间巧合地在一个贼人身上起获此件宝物的,据那贼人交代他是从一个山洞里挖出来的。” “九衡你的运气确实不错。”张孝廷夸奖道。 许维猜出张孝廷对这件宝物有些心动,转念一想,这宝甲穿在自己身上的用处并不大,莫如作个人情送给这个天地会的总舵主,以博得他对自己的好感,那样对自己在天地会中的行动更有利一些。于是就说道, “总舵主,这歧灵天寿甲穿在我身上,用处也不大。您老为了反清复明大业,东奔西走,倍受鞑子关注。若有这歧灵天寿甲护身,鞑子就更难对您造成伤害,这也是我天地会众人的共同希望。” 许维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一片为主之心表露无疑,还真让张孝廷感动不浅。天地会里如此识大体的人还当真少见了。在清廷做稳江山的这数十年里,天地会人才凋零,多是只懂蛮干的武夫,像许九衡这般替别人着想、思虑周密的人极少。去台湾县的路上大可观察一下其人品,若是上佳,不妨把铁血堂堂主一位由他暂代,待找到合适人选后再做调整。 “九衡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凭我的功夫,这世上还没人可以重创于我。你为天地会奔波劳碌,比我更需要这宝甲,你就留着自己穿吧。” “总舵主。。。”许维还想再唠叨几句,被张孝廷制止了,说道, “走吧,别在此地耽搁过久。” 许维识相地跟随着张孝廷出发上路了。(未完待续,) 第九节 许维身上从不缺银子,为了照料好张孝廷,拍好马屁,他特意雇了辆马车,让张孝廷坐于车内养伤。 做大清朝的官,最大的好处是能捞钱能享福。许维嘴中吃过的山珍海味,那可不是一般的多。每日里总有某某巨商、某某道台、某某大学士相邀请吃,故他对吃的那是相当的有研究,绝不差于皇帝的品味。 一路之上许维鞍前马后地服侍张孝廷十分的周到。想那张孝廷自成立天地会后,每日都在刀光剑影中渡过,哪享受得到清福。就算想享受,身边的粗人哪有许维这种机灵劲,话未开口便晓得你下一句话的意思。这也是许维,应该算是官场的特色,你想升官,就要察言观色,摸透上级的心思。 许维的钱如长江之水滚滚而出,倾泻到这食住行上去。住的是最好的客栈,吃的是上等菜肴,乘的是豪华马车,伺候得张孝廷还真是渐渐离不开许维了。 只要市上买得到,什么人参,燕窝、茯苓、银耳、金钱菇,有多贵就买多贵。当官当得久了,什么菜没吃过。有时客店中的厨子不知如何烹饪,倒要他去厨房指点一番,煮出来倒也靠谱。 晚上休息时,挑的尽是城中最好的客栈,每日店钱低于二两白银的还不住呢。 不一日到了台湾县,许维去找了一家大客栈,一进门便打赏了十两银子。客店掌柜但觉这位贵公子出手豪阔,自是殷勤接待。而张孝廷的伤势经过几日的调养,也渐渐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嘱咐许维去打探张憬祁遗孀的下落,自己则最后浸泡一次药水,伤势便可痊愈。 打探人质下落,对于许维来说那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追根究底起来,还不都是由许维自己一手安排出来的。 许维很是细心,为赢取张孝廷的信任,特意又安排了一场戏。让绑架人质的锦衣卫们在张憬祁遗孀面前做戏,要特意败于自己这个无意中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手上,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通过张憬祁遗孀之口来告诉张孝廷,自己是个多么无畏的人。 这场打斗免不得许维要受点轻伤,脸上挂挂彩什么的。但就是在这场打斗中,许维显现出来的男子汉气概,那绝对不同凡响。一人独斗七八人,大腿被砍了七八刀,居然面不改色地还反咬对手一口,真怀疑那刀究竟是不是用纸制成的。与许维演对手戏的人心中痛骂许维作戏作得真,当真咬人,恨不得也真砍许维几下出出气。现场番茄汁满天飞,人质们哪还顾得上去辨认这是真血还是假血,只满心希望许维获胜。 经过激烈的搏斗之后,许维终于把人质给解救出来,带着二人逃出了魔窟回到了客栈中。 刚做完调息的张孝廷见到张憬祁遗孀后,一脸惊讶相,指着她们问许维说道, “九衡,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许维回答,张憬祁遗孀领着儿子先行跪了下来,向张孝廷道谢,弄得张孝廷也回了个礼。经过一阵折腾后,终于送走了母子俩。一返回房间内,许维先开口说道, “总舵主,事情是这样的。” 许维开始发挥起上佳口才来,把自己是如何的巧遇绑架人质的绑匪,又是如何通过偷听他们的谈话而确认人质确实在他们手上,又是多么英勇地跟踪他们,与他们进行了一番艰苦的打斗,成功救出了人质。。。。。。反正许维把自己说成了古往今来首屈一指的好汉大侠客。故事人人会编,可经许维之口说出来,还真有点惊险刺激。 张孝廷已是信了七八分,他感激地对许维说道, “九衡,你为人聪明伶俐,又有一颗侠义心肠,真是难为你了。不懂武功还能在绑匪中救出人质,这份胆量我会中弟兄无人能比。” “那是我应该做的,总舵主太过夸奖了。” “有功必奖,有过必惩,这是我主持天地会的原则。说吧,你要什么奖赏?” 许维眼眨了眨,动起脑筋来。看来这张孝廷真要奖赏自己了。自己有的是钱,这天地会也拿不出多少钱赏自己。要地位嘛,又太明显,让姓张的看低自己。嗯,不如就拜他为师,骗取他的信任,方为上策。 “我想拜总舵主为师。”许维一脸虔诚地说道。 “拜我为师?”对于许维这一提议,张孝廷还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若让总舵主感到为难那就当我没说。”许维很懂得进退,故意拿话去套张孝廷。 “说什么话!既然说过要奖赏你,你也提出了你的要求,我自不会食言的。拜师磕头吧。”张孝廷正色地对许维说。 许维恭恭敬敬地朝张孝廷磕了三个响头,而张孝廷也受了许维这个礼。礼毕之后,张孝廷严肃地说道, “既然我已收下你为徒,那你可要好好遵守我定下的规矩。若你犯了会规,就算我是你师傅,一样的不饶你。” “师傅您放心,徒儿绝不丢你的脸。”许维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你是我的第二个徒儿,说不定便是我的关门弟子。天地会事务繁重,我没功夫再收弟子。你的大师兄,死于鞑子之手,是为国捐躯的大好男儿。为师的在武林中位份不低,武当离石真人乃是你师祖,细推算起来,我可是当今武当掌教化羽真人的师叔,你与他也是平辈关系,可不要丢我的脸面。” 张孝廷见许维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 “你想问什么尽管提出来。” “师傅,我听围攻之人说起过,伏击的路上布下了一品酥,那可是相当厉害的散功药品,吸入者必功力尽失,可师傅您好象不受影响哦。”许维憋到此刻才问起,还真难为他了。 张孝廷轻轻一笑,解释说道, “这也是为师的运气好。为师年轻时曾经误食了一种叫天花草的药物,以致百毒不侵。” “难怪那张堂主就中了毒而师傅没事。”许维总算了解了为什么张孝廷不受那一品酥影响的理由了。 “师傅,现在我们要去哪里?”许维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返回凤山,讨论起义的大事。” 听到这里,许维不由得心头一咯嗒顿时紧张起来,这可是事关自己能否官复原职的关键所在,不得不认真听。 “鞑子近来对台湾天地会监管越来越紧,屡次进行搜捕。单在凤山一地,被捕入狱的会众就有过千人。为了扭转不利局面,并对反清复明大业起个激励作用,有必要在台湾进行一次规模较大的起义。 为师已在凤山及大里选好了领头人,一个叫林爽文,一个叫庄大田,他们俱是会中后起之秀,值得你与他们深交。” “林爽文?庄大田?师傅,这两人我都认识,他们俱是铁血堂闽南分堂的人。”许维装做惊讶的样子,其实这林、庄二人的底细他早就知晓,前一阵子还是由自己暗中资助了他们一大批的兵器,并趁机安插了不少人进去。反正前明那批兵器自己暂时用不上,所以就借花献佛地转给了林、庄二人,还能博取好感。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既然你们都认识,这日后的合作想必更加融洽了。走,收拾一下,我们兼程赶回凤山。” 一路上,许维可没闲着。以他的思路来说,这张孝廷一日在台湾,这天地会的指挥权便不在自己手上。若能调开他,那台湾天地会便尽在自己掌控之中。林爽文必会听命于己,至于庄大田则不是太重要了。凤山天地会才不过聚集了三千人,而大里却已经聚集了近七千会众。 但怎样才能调开张孝廷呢?这是个难题。许维边跟在张孝廷后面边想着法子。张孝廷乍一瞧还以为许维是在思量着天地会起义的大事,愁容满面的,于是没敢太打扰他。若让张孝廷知晓许维是在动自己的歪脑筋,可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能把这张孝廷给调离台湾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陆天地会出现重大危机。例如金鼎堂、银爵堂、铜心堂三堂堂主俱被捉之类的事,迫得他非得回去一趟不可。这件事看来要让京师方面的正许堂抓紧实施,反正锦衣卫已经盯了天地会许久了,就算三大堂主抓不住,好歹也能抓一大把的天地会众,这也足够让这张孝廷返回大陆处理会务的。 想到这,许维趁着张孝廷不备的时候,与锦衣卫台湾巡检司取得了联系,并把自己的指示传递给他们。 凤山的天地会秘密会所内,庄大田迎来了张孝廷师徒俩。 “闽南分堂分堂主庄大田参见总舵主。” 许维一愣,这姓庄的什么时候当上了这闽南分堂的分堂主了?张孝廷介绍道, “九衡,这位便是新上任的天地会铁血堂闽南分堂分堂主庄大田。” “庄堂主有礼了。”许维客气地朝他揖了下手。 “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卫九衡,你们俩要多亲热亲热哦。九衡他颇有才华,办事能力出众。若不是他,我也救不出张憬祁堂主的遗孀了。” “卫香主,福州一别多时不见了。”庄大田自然也记得许维。 “呵呵,庄堂主分采依旧呀。”二人客套了一番。 “总舵主,我们何时动手?最近官府似乎听到了点风声,开始严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夜长梦多,还是快些动手为妙。” 张孝廷自有其打算,他想考较一下许维便发问道, “九衡,你认为呢?” “凤山县相对彰化县来说,防备相当严密。要想聚集大量的会众,恐被官府察觉,若换在彰化则无此忧虑。我的意思是先由爽文兄弟召集台湾天地会会众,而后举旗起事。一旦攻克彰化县,则凤山一带的官兵必会被抽调,那时大田兄再趁机攻打凤山县城,必能克之。 林、庄二位兄弟一南一北夹击清军,依据绿营兵腐朽的程度,必可横扫整个台湾,振奋人心。到那时,清廷定要从大陆增调兵力赴台镇压,粮草军饷开支必大。只要能支撑一年,其势必衰,到时候再迎朱明之后裔,竖反清复明之大旗,大业可成。”许维毫不思考地便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张孝廷很满意许维的说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不愧是自己的徒弟,而内心也油然而生任许维为铁血堂堂主之想法。 “总舵主,清廷在台湾府治事已久,恐以反清复明之名义起事不会有太大的号召力。”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张孝廷闻声询问庄大田道, “他是?” 庄大田向张孝廷介绍道, “庄锡舍,泉州晋江人,居于陴头庄,是我的得力助手。” 对于反驳自己意见的人,许维不免多瞧了几眼。此人身材略微发胖,一个超大的鼻子挂在脸中央,一副桀傲不逊的表情。眼神游离不定,不敢正视张孝廷。 许维冷哼一声,瞧这模样,恐怕意志不够坚定,只会说大话。清兵一但压境,首个投诚之人必是他无疑。 “用何名号起义我们可以再商量,目前当务之急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之人,免得在会内先起纷争。锡舍兄弟你说是不是?” “总舵主您说得是。”庄大田推了一下庄锡舍,见他不理睬自己,也只好继续往下介绍道, “这位是舍弟庄大韭、大麦,义弟林红,义妹金娘,一起见过总舵主。” “参见总舵主。”张孝廷在天地会会众眼里,就有如天神般受人景仰,四人俱是惶恐万分地上前参拜。 “都是自家兄弟,就别这般客气了。你们几个可要好好辅佐庄堂主。”张孝廷和颜悦色地说着。 “我等一定牢记在心,决不辜负总舵之之期望。” “大田,你就好好在凤山策划起事之事吧,我还要赶往大里。” 张孝廷及许维马不停蹄地又赶往大里,林爽文同样热情地把二人接进了会所内。 此刻聚集于大里的天地会众已越五千人,而且还有会众从台湾四处各地源源不断赶来。林爽文底气十足地对张孝廷说道, “总舵主,此刻大里的天地会会众已超五千之数,足以打下彰化县城。只要一声令下,诸位兄弟必会奋不顾身的。” 张孝廷很满意林爽文的答话,但身为主事人,却是需要全盘考虑,于是说道, “爽文兄弟,你做得非常好。举事已是迫在眉睫,但我们还需详思细考,不能因仓促而坏了大事。只有万事周全,才能保证我们此次举事之成功。你先下去,三日后我必告知下一步骤。” “是,总舵主。”林爽文正要返身而出,又记起一件事来,重新向张孝廷禀报道, “总舵主,还有一件事需向您告知。” “说吧。” “这诸罗县的添弟会与雷公会的大部分成员因清廷缉拿,故纷纷前来投奔我会,是否接纳,还请总舵主示下。” 许维耳尖,一听诸罗县二字,心不由跳动了一下。 添弟会与雷公会间的恩怨,自己身为诸罗县知县,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案件还是自己一手策划并竭力把两会会众往死路上逼的,就是要让他们投靠天地会。不过没预料到的是,自己会和他们碰面。万一打上照面,这其中的几个头目都认得自己,若指认自己便是诸罗知县,恐怕小命难保。 整件事源于诸罗县捐职州同杨文麟养子捐贡生杨光勋与文麟亲子监生杨妈世争产不睦而起。 本年秋,杨光勋约素好何庆为主谋,设立添弟会,陆续纠集一百二十五人,准备秋成抢割杨文麟家稻谷。杨妈世闻知,也商同素好潘吉为主谋,以防杨光勋抢斗为名,结成雷公会。 杨文麟溺爱杨妈世,遂首告杨光勋结拜天地会,杨光勋反咬一口诉杨妈世纠合潘吉伪立雷公会。 许维接报后即派差拿获二会首伙要犯杨妈世等十余名,把总陈和带兵护解要犯张烈行至斗六门附近,被杨光勋等四十余人持刀棍劫去,陈和等人被杀。至于杨光勋缘何胆敢劫杀官差,也是许维事先买通了何庆鼓动所为。 以诸罗四旗之兵本可轻易追剿此伙贼人,但为把事情闹大,许维特意行文至府城求救。 台湾总兵柴大纪此人在福建即与许维打过交道,许维知晓此人极其爱钱,故花了点小钱之后,柴大总兵便欣然与台湾兵备道永福带领兵役驰赴诸罗,陆续拿获劫囚首要犯杨光勋等数十名。 至是闽浙总督常青据情奏闻,乾隆帝以台湾远隔重洋,非内地可比,命将此等匪犯必须按名拿获,速正典刑。 添弟、雷公二会合计会员二百六十二名,先后拿获正法及发往伊犁、云贵、两广等地四十三名,而要犯张烈、赖荣、叶省、蔡福、张员及其他会众则被许维私下放纵逃匿得不知去向。 “既然是被清廷通缉的好汉,那就不妨接收下来吧。你派个人去领他们入会,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反抗清廷的力量。” 林爽文领命而去,许维马上也跟了出去。在无人的时候,许维悄悄拽了拽林爽文衣袖道, “爽文兄弟,我们可是许久不见了,走,找个地方喝上一盅。” “我还要去办总舵主交代的事呢,这酒还是改天喝吧。” “你看这都到午时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总不能办事就不吃饭了吧,就算总舵主知道了也会责骂你的。走吧,也就一小会功夫不会误事的。” 在许维的百般拉扯之下,林爽文盛情难却,一同到路边一小酒铺里坐了一会。就这一小会功夫,林爽文便被满怀心机的许维给灌得一塌糊涂,醉倒于桌旁。许维可没白灌林爽文,从他口中得知那添弟会五头目已先行入了彰化城,在小别客栈等候林爽文的消息。(未完待续,) 第十节 10 哼,还想来天地会找我的麻烦,想得美。许维可不打算束手待毙,他与巡检司的人联系上后便直赴彰化县衙。为何要带人去县衙呢?概因许维并未随身带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故多带些人手冒充衙役,再行些银两,便可取信于彰化县。 许维带着五个巡检司的番子直接来到彰化县衙口,可还没把脚迈进去,便被守门的衙役给拦下了,一个衙差沉下脸喝问道, “大胆,居然敢擅闯县衙!不要命了吗?” 许维打了个眼色给亲随,那个亲随心领神会,直接来到那衙差跟前,附耳小声说道, “我们这位爷可是诸罗县的县太爷,因为追捕逃犯,亲自领着捕头们追到了你们彰化县地界。还烦这位差哥进去通报一下,就说诸罗知县许维求见。”边说边暗地里塞了一两的银子进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衙差收了银子,这脸也阴转多云,和善地说道, “还恕小人无知,马上就给您传这个信。” 看门差役一个小跑就跑到门内,只留下许维一行人在等候着。 没过多久,从门内出来个书吏,县太爷却不见踪影。 “这位大人让您久候了,请里面坐。”书吏笑脸迎客。 反正此趟前来也不全为了要见上这彰化县知县一面,关键是请得县衙差役出头,去抓捕那些漏网之鱼。 被这位笑脸书吏给引入仪门,许维抬眼一瞧,这不是到了礼房了吗? “你是礼房司吏?” “正是正是,小的乃是这彰化县礼房司吏陈武是也。许大人请进,我们小谈片刻吧。” “本县与你有何好谈的?速把禀报你家老爷知晓,我尚有公务要与你家老爷相商。” 陈武狡猾地笑了笑,说道, “许大人莫要性急,还是进房内叙叙吧。” 许维虽不晓这陈司吏肚子里有啥打算,不过他也知道本朝是与胥吏共天下的,衙门里有时候胥吏的话比县太爷更管用,所以也就勉强地跟了进去。 分别落座后陈武先开口道, “许大人此次前来鄙县所为何事?可否先道来听听。” “本县此次乃是前来抓捕朝廷要犯的,因此伙贼人入了彰化地界,故便上县衙来讨援兵。” “许大人可有何物件能证明身份?” “无有。本县走得急,不曾带出。” “可有贵县发与鄙县的协捕文书?” “未有。”许维又摇了摇头。 “这可不好办了。您手头上什么都没有,我们怎能相信你?”陈武也摇起了头。 你姥姥的,摆明要钱,还在我面前装腔作势,真是可恶。许维为官数十栽,对这里头的猫腻也知一二。若不信自己,早就在衙门口叫差役抓拿自己了。 “这该如何是好?”许维反问起来。 “这个嘛,还是可以解决的,不过需要走点门路了。” “还请陈司吏指教。” 陈武哪会怕许维,入了彰化县境内,就是自己的天下。今次就是欺负他没有任何可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的机会,该赚的钱绝不能有失。平日里好赚的钱都被其它房都赚走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怎说也得套些钱出来。 “我是礼房的书吏,自然可以帮你造一份假的协捕文书。自于您的身份证明,我也可以做一张出来,您看如何?” “我可是朝廷钦封的七品知县,居然还要造假吗?” “又不是说您是假的。只是您这手上啥文书都没有,我怕我们老爷不信。我瞧您这一脸急样,抓捕那犯人也是急事,这也是为您着想,才想出这么一招。 在我这里,随便写上一张夹在里头,没人去追究是真是假,何况你又是真的,这只是走走堂罢了。但没有这么张文书还真不行,您在我彰化县可是啥事也办不成,我们县太爷也不敢认您呀。”陈武有板有眼地说着。 好嘛,当场要收受贿赂。这清水衙门都能发财,可想而知另外的吏、户、刑各房更是生财有道了。 算了,反正就是甩几个臭钱,天下的衙门都一个样。 许维急着要去抓捕那添弟会的头目,所以也只好忍痛出了这笔钱。见陈武收了钱,许维紧接着问道, “那我可不可以去见你们县太爷了?” “可以可以了,我马上就去禀报。”刚走没几步,陈武又折回来了,问许维道, “我说大人,您只想让我们彰化县出人去抓捕那些通缉犯吗” “是啊。我跟你们老爷又没啥交情,用不着千里迢迢地送钱给他花吧?”许维有点生气。 “若是这样,我看就没必要惊动我们县太爷他老人家了。” “怎么说!” “我们老爷那可是要钱能手,你要说动他派人抓捕逃犯,恐怕非要大出血不可。没个二三百两怕是拿不下来。 若是依我的法子,只需一百五十两便可替您把事情办妥。”陈武胸有成竹地说。 好嘛,过了一关还有一关等着,也不怪他们,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衙门就是吃钱的黑窟窿。既然钱都出了,就不妨看看这陈武的本事。许维一耸肩一摊手,说道, “那就由陈司吏给我安排安排把这钱给花出去吧。” “由我礼房出具文书,再经过发审、值堂、用印三房,转至刑房,再由他们开出拘捕票转至本县的快班,最后由快班捕快们出动抓捕。这一道程序下来,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来疏通关系,还真不好办哦。 不过大人想想,我们老爷要二三百两,我替您办这事只需一百五十两,着实便宜了许多。” 这可是一条龙********服务,关节全线打通,一路绿灯。看来有钱好办事这理说得没错。 许维也很爽快,直接给了陈武一张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陈武接过后屁颠屁颠地跑去办事。这效率倒是非常高,不到一盏茶功夫,这快班捕快都集合完毕,等着许维一同前往小别客栈。 走出彰化县衙,许维忍不住回头瞄了眼县衙门牌,狠狠地呸了口痰在地上,骂道, “老子我总算明白了一句话。” 一旁跟随着的快班捕头好奇地问道, “大人,您明白了什么?” “衙门八字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大人我算得上有点权,可一样进个衙门办个事也得花钱,可想而知寻常百姓该如何了!”许维声音提高了八度,没好气地说着。 许维带着一大帮的彰化县衙役出面抓捕,弄得整条大街上都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小别客栈的掌柜一见来了这么一大帮人,马上第一个出来打招呼, “这不是王捕头嘛,怎么这么有空上我这来了!前天不是让人把这个月的例银送过去了吗?” 王捕头看了眼身旁的许维颇为尴尬地说道, “今日前来不是为钱这事,你给我少开口说话,只需回答就行。” “掌柜的,昨日来住店的都有哪些人?把住店花名册给我拿来看看。” 许维仔细翻看了住店名册之后,终于指着薄上五个名字问掌柜道, “此五人住哪一房?” “丙三、丙四房。” “给我上楼抓。”许维对那王捕头发出指令。 王捕头朝后挥了挥手,立刻便有十余个捕快冲上楼去,踹开房门开始抓捕要犯。经过一阵的喧哗吵闹,从丙三、丙四房内飞出十余个捕快,直接从二楼猛砸到一楼大堂内的饭桌上,砸得桌毁人伤,灰尘四起,苦爹喊娘声一片。因店内诸多东西被砸,掌柜那张老脸痛苦得挤成一团,口中直念叨着啊弥陀佛。 “怎么回事?”许维皱了皱眉。 王捕头正要上前询问那些被从楼上丢下来的捕快们的时候,从丙三房内走出一人,目光如炬,大有藐视一切之气势。 许维自那人一出房门,凭着直觉便暗喊不妙,这可不是师傅张孝廷嘛!趁着王捕头不注意,他率先第一个借着观热闹的人群偷偷溜出了小别客栈,躲藏于街边前往县衙的拐角处,注视着小别客栈内的动静。 不出所料,王捕头及剩余十七个捕快也很快被丢掷出了客栈,他们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匆匆往自己这边逃来。 “王捕头,你过来。” 正要灰溜溜地逃回县衙搬救兵的王捕头突然见到刚才还在小客栈耀武扬威的许维,他诧异地指着许维说道, “大人您没事吗?” “没事没事。王捕头,我可要送件大功劳给你哦。” “还什么大功劳,你看我都这样了。。。。。。”王捕头大概被张孝廷打出客栈正一肚子窝火。可不是,帽子斜了,公服破了,鞋子掉了,脸也肿了,跟个乞丐没啥区别。 “你晓得刚才那个强出头的人是谁吗?” “是谁?” “天地会总舵主张孝廷,他可是朝廷通缉抓拿的要犯。只要拿住他,你就升官发达了。我看封你个参将、副将不在话下呀。”许维鼓动说道。 “真的?”王捕头眼发光,不由猛咽了下口水。 “不过只凭你们几个恐怕不行,你要回衙门搬点救兵。我领几个兄弟跟踪他们,你快去快回。” 许维的意图很是简单,利用彰化县的力量把师傅给逼走,然后再伺机杀掉添弟会的五个头目。 “大人,那个人出来了。”又过了一小会,一个捕快指了指小别客栈门口。可不是,张孝廷独自一人出了小别客栈往南门方向行去,看来目的地是大里,身后并未跟着其他人。 “快,再进去抓人。”许维指示剩余的捕快。一定是师傅有急事先行一步,这机会可是很难得。 捕快们又一次冲进了小别客栈,这一次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刚进客栈,正好撞上一起下楼的那五名添弟会头目,轻而易举地便制服了那五人。 望着被衙役抓走的那五人,许维嘴角边露出一丝笑意。虽然在彰化县花了钱,但还是值得的。此五人一被抓,就无人能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来。并且还能借此机会向师傅及林爽文施压,说官府已经注意上天地会的行动,更能促使他们尽快起事。(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11 当许维赶回到林爽文身边的时候,此人居然还未醒转,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才清醒。 “这是哪?”林爽文昏昏沉沉地问许维。 “还在酒店之中。中午我们俩都醉了。” “那走吧,快去小别客栈接添弟会的那些人,别把正事给耽误了。” 当林爽文与许维来到彰化县南门时,却见城门紧闭,城墙上官兵来回巡逻。林爽文一打听才知道,这城内正在大肆搜捕天地会要犯张孝廷,县太爷已发话了,挖地三尺也得把那张孝廷给抓到。 “爽文兄弟,看来这城进不去了。不如先回大里吧。说不定总舵主他老人家已先一步回去了。” “也好。”林爽文见情形不对,也只能无奈地折返回去。 张孝廷果然在大里天地会会所内等候着林爽文及许维,一见他们便焦急地开口责问道, “你们二人去哪里了,怎么许久不见你们踪影?” “我们是去接添弟会的兄弟去了,但途中发生了点意外。”林爽文答道。 “就是小别客栈吗?我刚才打发掉一批尾随添弟会的捕快,想来他们应该没事的。” “师傅,我们听守城官兵说,那些添弟会的头目已经被捕了,都关进了大牢中。” “是吗?”张孝廷哎了一声,颇为自责说道, “都是我不好,只顾着办我们自己天地会中的急事,没顾着他们。” “师傅,到底是什么事呀?”许维好奇地问。 张孝廷忧虑地说道, “天地会金鼎堂、银爵堂、铜心堂及总堂都遭受清兵的突袭,光京师被抓的天地会会众就多达二千人,被杀之骨干就有过百人。典堂主派特使前来台湾告知于我,正好特使也住在小别客栈,所以我才会在那里出现。现在我必须马上返回京师主持大局,片刻都不容缓。 爽文,我决定任命九衡为铁血堂堂主,你与大田俱归他管辖。台湾天地会的一切事务先暂时交由九衡处理,你们二人需好生配合才是。至于发动起事,等我返回台湾再行定夺,万不可莽撞行事。” “师傅您就放心去吧,徒儿一定把事情都料理妥当,静候师傅归来。”许维话说得冠冕堂皇,脸不红心不跳。 林爽文也很干脆地答道, “总舵主请放心,爽文定当辅佐好卫堂主,敬候总舵主的归来。” 见一切都安排妥当,张孝廷自然非常放心地离开了大里赶往京师。 张孝廷前脚刚走,许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再次来到彰化县,直接又去找陈武,这次许维铁了心了要在两周之内迫使大里天地会发生暴动。 陈武虽然只是小小礼房司吏,可手段通天。在他的运作之下,彰化县知县俞峻主急治大里会党,让大批的兵丁差役下乡搜捕,籍端骚扰索诈,百姓们苦不堪言。林爽文的结拜兄弟林泮、林洋等人房屋俱被焚毁,都满怀怨气地要求林爽文领导会党起事。 林爽文谨记张孝廷的叮嘱,坚决要等张孝廷从内地归来后再作定夺,还反复告诫林泮、林洋,要求他们以大事为重,克制怒火。 许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大骂那林爽文真不识相,都这般时候了,还隐忍不发。好,既然你能忍,那我再给你添点油,看你去哪里忍。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初七日,台湾总兵柴大纪巡阅队伍至彰化,俞峻及副将赫生额在许维的授意下向其禀报会党聚众抗官,而柴大纪也吃了许维不少的银两,自然并无任何疑义,马上调派游击耿世文、知府孙景燧带三百兵役驰赴彰化,会同赫生额等缉治会党。 大里距彰化县城二十余里,只有一条道可以抵达。官兵拿钱甚是手快,一到缉拿聚众会党的时候,个个观望不前,不敢进入大里,索性驻营于五里外的大墩村,谕大里村村民擒献林爽文、林泮、林洋等人,否则村毁人亡。 许维早就料到官兵胆小怕事,吓唬善良老百姓还成,若真要打打杀杀,绝对是畏首畏尾的,他此刻已领着星夜从诸罗县赶来的天蓝营也来到了大墩村附近。 “大人,是否像霞海村一般格杀勿论?”天蓝旗统领德愣泰请示道。 许维望着离自己仅一里之遥的大墩村,摇了摇头,说道, “此一时非彼一时可比。今次你们的任务便是要把大墩村附近的十一个小村庄尽数焚毁,但要留下村民的性命,并驱使村民逃往大里求援。” “大人,那林爽文会起事吗?” 许维胸有成竹地冷笑一声说道, “大墩村附近的村民都是由漳州移民过来的,与林爽文算是同乡。我想应该能让林爽文气昏头脑,作出错误的抉择。再加上有本大人在内煽风点火,林爽文不反也难!” 许维一带马缰,高声喝道, “全体点燃火把!” 天蓝旗五千士兵整齐划一地点燃起握在手中的火把,高举着它们等待着许维最后的命令。 “出击。”许维一夹马肚右手高举着火把带头奔向第一个目标,随后德愣泰手一舞动,骑兵们一窝蜂地冲了出去,步兵们也不敢落后,踏着稍嫌零乱的步伐紧紧相随。 在黑夜之中,一大团的火焰猛冲向小墩村、小哈村、落坎村等村落。不久,星星之火开始逐渐蔓延开来,一眼望去,火光绵延数十里,把夜空照得通红。 许维亲手烧了数十间屋子之后,便把整个指挥权移交给德愣泰,自己策马悄悄返回大里等待好消息。 天明时刻,许维被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 “堂主,林堂主有请。” 许维穿好衣服,精神抖擞地前往议事堂,心中想,这回肯定是昨晚那些家园被毁的村民逃到大里来了。 “许堂主。”林爽文一脸严肃地对自己说着话。 “怎么回事,瞧爽文兄弟一副未睡好觉的样子?” “许堂主,清兵昨晚连毁十一个村庄,那边的村民都逃到我们大里来了,无辜妇孺都在哭诉清兵们的匪行。”林爽文气愤地答道。 “那爽文兄弟想怎么样?” “我大哥他居然还想再等等看。”林泮满怀怨气地大声喊道。 “堂主,您可得给我们出头呀。官兵们也欺人太甚了。”林洋同样叫囔着。 “他们烧的可都是我们漳州人的房屋村子,泉州人倒在一旁看笑话。官府这般逼迫我们,若不跟他们拼了,这口气我们咽不下去。”一位大里的头目林领也说话了。 “若再退让,官兵就有可能杀进村子里来,到那时大伙都完蛋。”大里另一头目张回说。 “爽文兄弟,你不想报仇吗?”许维问。 “总舵主临走之前,再三嘱咐我们要等他老人家回来之后再行定夺起事之事。不过他老人家也吩咐过,这台湾天地会的一切由堂主您主持。不管是忍还是起事,只要堂主您说,我们尽数照办。” 好嘛,到这紧要关头,还需我点头同意才肯起事,分明你林爽文是怕师傅他老人家的责罚。也罢,这点罪我便替你承担下来。 许维装出怒容大声讲道, “清狗视我等百姓之命如草,百般欺凌。此时不反更待何时!今夜我们便夜袭大墩村的清兵营盘,杀他个寸草不生。” “杀!”一语激起千层喊,群情振奋。 在许维的带领之下,大里的天地会会众趁夜在四更时分袭击了大墩村清兵营寨。由于根本无防范之意,且未料到天地会居然敢偷袭官军,以致全军覆没,俞峻、赫生额、耿世文俱被杀害。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林爽文起义正式拉开了大幕。 注:1、县:自秦以来,县级政权的长官便是令(大县)长(小县),至宋代后为知县事(元为县尹),明清因循此制。国家通过县来征敛赋税、募集兵源、倡导教化、推行政令和法令。 县的组织构成变化不大,通常以知县为正官,以县丞、主薄为佐贰官。清代州县佐贰官缺额为全国县丞345缺,主薄55缺。佐贰官虽在本州县为辅助官,但有自己的衙门,若因故离任,一般由府派人署理其任。县的直属官为典吏,属未入流官。而教职则是教谕、训导。 一般的州县都设有吏、户、兵、礼、刑、工六房,俗称六房书吏,实际上各州县不止六房,最起码要有承发房和架阁库。 州县衙门内的差役众多,一般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服役于班房,分为三班,即壮班(民壮)---负责治安和防卫,皂班---司仪仗行刑等差,有值堂皂隶、把门皂隶、行刑皂隶等,快班亦称为捕快班,分马快与步快二种,负责缉捕盗贼。另一部分则服役于知县,下分七个部门:收发---管收发,前稿---官差标画,侯稿---值签押房,班管---总管监督,值堂---司内庭事务,跟班---随侍左右,执帐---传递、通事、随同知县拜会。 2、谢肇(年),字在杭,号武林、小草斋主人,晚号山水劳人。长乐县江田人。后随父居福州。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进士,历任湖州、东昌推官、南京刑部主事、兵部郎中、工部屯田司员外郎,曾上疏指责宦官遇旱仍大肆搜括民财,受到神宗嘉奖。 3、孙景燧,浙江海盐人,进士。乾隆四十九年春正月,任台湾府知府。五十一年冬十一月,彰化天地会谋起事,兵备道永福命偕游击耿世文领兵往办。及林爽文攻县城,城兵仅八十,不足守,即与守备王宗武、原任知县张贞生、署典史冯启宗等分门御。城破被执处死。 4、州县衙署的规制:一般的州县衙署都坐北朝南,以湖南麻阳县衙为例。大门前有一照壁,画一只四脚兽,其名谐音如‘贪’。照壁稍后,东南两方,各有牌坊为东西辕门。由辕门进来,正中是大门。大门有三个,一个正门,两个侧门,都是长方形两扇,画着门神。门上有一匾,写着某某县。正对着大门,隔开一个相当的距离,便是二门,也是三个。正门上有匾额,写‘仪门’二字,取‘有仪可象’之意。仪门之内是一个大天井,,正中有一个牌坊,横额上写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天井两旁便是书吏办公的地方,通常依吏、户、礼、兵、刑、工六房顺序分左右排列。有的州县因为事繁,六房不够任事,再添出三房,如承发房、粮房、仓房等。如果还有空房间,便给差役用。由牌坊直入,经过相当距离便是大堂,大堂中央是暖阁。暖阁中央摆着公案及高背椅,公案前面摆着桌围,桌上前方摆放砚台,一朱、一墨。砚左右是笔架。砚右是两个签筒。公案旁边右方放着一个木制方形高架,架上放印箱及诰命 暖阁下的前面及左右两旁都有相当大的空间,右边放着一张小桌和凳子,是在问案时给书吏做笔录用的。左边有一只木架,上面放着一个大鼓,县官升堂退堂时都要鸣鼓。暖阁前的空地则是给当事人、证人跪着听审的。衙役也在此及左右两旁站着应役。 从大堂正中再入一道大门,便是二堂。大门之右陈设一謦,主官经此到大堂时,便有差役在此鸣謦。 二堂中央的暖阁、及暖阁上的公案等陈设,和大堂是完全相同的,但没有鼓。从二堂后壁正中再入一门,便是三堂,这是主官及家属所在的内宅。 5、额勒登保:字珠轩,瓜尔佳氏,满洲正黄旗人。世为吉林珠户,隶打牲总管。乾隆中,以马甲从征缅甸大小金川,累擢三等侍卫,赐号和隆阿巴图鲁,乾清门行走。四十九年,剿甘肃石峰堡回匪。五十二年,平台湾。叠迁御前侍卫。五十六年,从许维征廓尔喀,摄驻藏大臣。论台湾、廓尔喀功,两次图形紫光阁。寻授副都统兼护军统领,擢都统。嘉庆二年,移师剿湖北教匪。八年七月驰奏肃清。九年春,因前遭母忧不获守制,补持服。寻命赴四川偕德楞泰歼馀孽。十年,回京,总理行营,充方略馆总裁。八月,上幸盛京,额勒登保以病不克从,谒陵礼成,特诏加恩晋三等公爵。是月,卒於京师,年五十八。 6、德楞泰:字堂,伍弥特氏,正黄旗蒙古人。乾隆中,以前锋、蓝翎长从征金川、石峰堡、台湾,皆有功,累迁参领,赐号继勇巴图鲁。五十七年,从许维征廓尔喀,冒雨涉险,攻克热索桥贼寨。加副都统衔,图形紫光阁。寻授副都统,迁护军统领。 嘉庆元年,许维、和琳相继卒於军,先克乾州,又从将军明亮克平陇,擢御前侍卫,署领侍卫内大臣。二年,命偕明亮移军四川剿教匪。八年,教匪平。九年,偕额勒登保穷搜老林,斩首逆苟文润,馀匪悉平,复一等侯。十年,召授领侍卫内大臣,充方略馆总裁,总理行营事务,管理兵部。十三年,剿定瓦石坪叛匪。十四年,晋三等公。寻卒。 7、赛冲阿:赫舍里氏,满洲正黄旗人。袭云骑尉世职,充十五善射,授健锐营参领。征台湾力战,赐号斐灵额巴图鲁,图形紫光阁。历吉林、三姓副都统。 嘉庆二年,率吉林兵赴四川,始终隶德楞泰麾下。八年教匪灭,诏论诸将战绩,以赛冲阿与杨遇春居最,予轻车都尉世职。九年,调西安将军。 十四年,调西安,寻调吉林。十八年,调成都将军。二十年,剿陕西南山匪,连破之木竹坝、太阳滩,进薄汉北,凡两月肃清,封二等男爵,赐双眼花翎。二十二年,召为正白旗汉军都统、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寻授盛京将军。二十四年,复召为理院尚书,兼御前诸职如故。宣宗即位,加太子少保,赐紫缰,管理咸安宫蒙古、唐古忒,托忒诸学。 道光元年,出为西安将军。三年,入祝万寿,赐宴玉澜堂,列十五老臣,绘像,御制诗褒之。四年,召授内大臣、镶蓝旗蒙古都统,充总谙达。六年,以疾乞休。寻卒,赠太子太师。 8、俞峻,浙江临安人,举人。乾隆五十一年冬十月,任彰化知县,时天地会已谋起事,偕北路营副将赫生额率兵赴大墩剿办。林爽文攻之,军覆被杀。 9、李长庚:字超人,号西岩。生于1751年,逝世于年考取武进士.授蓝翎侍卫.历任浙江衢州都司,累升提标游击,太平参将,乐清副将;澎湖协副将,福建海坛镇总兵;浙江定海镇总兵;福建水师提督;浙江提督;总统闽浙水师.1808年,在与海盗蔡牵之船战中阵亡。(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二十八章:星星之火足燎原,百变之人可翻覆 短衣匹马清秋,惯曾射虎南山下。西风白水,石鲸鳞甲,山川图画。千古神州,一时胜事,宾僚儒雅。快长堤万弩,平冈千骑,波涛卷,鱼龙夜。 落日孤城鼓角,笑归来、长围初罢。风云惨淡,貔貅得意,旌旗闲暇。万里天河,更须一洗,中原兵马。看橐呜咽,咸阳道左,拜西还驾。 ---《水龙吟》,王渥 乾隆五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晚,彰化县衙内灯火通明。从府城赶来的台湾知府孙景燧、都司王宗武、同知长庚及县丞赵旭月、彰化县尉麻原晃正在一起商讨目前紧张的局势。 “孙大人,我看莫如赶紧增派兵役镇压大里村民,以免事态扩大。”同知长庚说道。 都司王宗武不屑地瞧了眼身为旗人的长庚,反驳道, “这满城兵役全加在一快也不足百人,能调派出去的早就跟随俞大人一快到了大墩村了,这彰化县现在已是无兵可用。” “那,那又该如何是好?赶紧派人通报柴总兵,让他火速发兵救援。”长庚慌了手脚。平日里他只知收刮民脂民膏,哪会懂得多少军国大事。 “柴总兵那里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就算解得了以他性格也不会冒险出兵的。那大里叛民可能今晚便会进攻彰化城。”王宗武深熟柴大纪的为人。 长庚宛如流血过多的濒死病人般面色唰的一下苍白无比,两手紧握着孙景燧的手哭泣说道, “孙大人,您可要救救下官一命啊。” 孙景燧同样看不起这长庚,老是以旗人的身份对台湾政务指手画脚,临危之时又自乱阵脚,贪生怕死。他重重甩开长庚的手,正色地说道, “长大人,你可要自重些。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俸禄自有守土防城之责,岂能大丢脸面。” 长庚语无伦次地说道, “现在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大人您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我看还是逃吧。” 孙景燧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这长庚虽怕死,可话倒是说得满正确的,留于彰化那是必死无疑,根据最新线报,大里叛民已经从大里出发,两个时辰之内必赶到彰化。可逃又能逃到哪去,到最后也是一个死字呀。 堂上所有的官吏也都注视着孙景燧,在死亡面前满清的高官贵爵与寻常百姓一样都怕,都逃脱不了人的七情六欲。 “我等负有守土之责,想逃那是不大可能的,国法纲纪在后头等着我们。诸位与我一样,自来台湾之后都没少捞银子,谁都珍惜性命的。可今日之事不同,那是绝无可能用银子便能开脱罪责的,就算把关系做到和和大中堂那里也一样。 诸位想想乾隆四十四年三月爆发的****苏四十三起义,那时甘省河州失守,知州周植自缢。事后周大人虽与甘省冒赈一案有所牵连,终因以死殉国之功而被免去责罚。 周大人便是我等之楷模,自杀殉国是唯一选择,我等已无生路可退。退只能连累我等的家眷受发配边疆,子孙受人唾弃之苦。诸公该不会想连累你等家人一同遭殃吧?” 孙景燧的一席话,把堂上的气氛弄得极其压抑。长庚率先瘫倒在地,之后便是彰化县丞赵旭月,这两个文官眼见活路断送,只剩死路一条时,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身为武职的王宗武一抓配刀,颇有胆色地朝孙景燧说道, “孙大人,既然无路可退,末将情愿战死于彰化城中,只请大人您能派出亲信返回府城告急,并把我等之英勇事迹向朝廷禀报,能得嘉奖死也瞑目了。” “去吧,我自会办理妥当的。” 王宗武独自走出县衙,而彰化县尉麻原晃则早不知所踪。 孙景燧脚步沉重地回到县衙后堂,一直未曾点灯静坐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稍微振作起精神,唤来贴身老奴,写下留与夫人的绝笔信及台湾爆发林爽文起义自己无法抵御只能在彰化以身殉国的禀呈书后,红润的脸庞顿时苍老了许多,他颤颤兢兢地嘱咐老家奴道, “孙康呀,你拿着这两封信马上从北门返回府城,一封交与夫人,让她赶紧收拾好细软迁回老家居住,战火一起,台湾必呈混乱之象,没二年功夫是平定不下来的。另一封则交与柴总兵,你路上断不可停留。” 孙康是孙家的三世老奴,跟随孙景燧有十余年了,他好言相劝道, “老爷,我们不如辞官逃跑吧!” 孙景燧扬天长叹道, “这蚂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我也想溜之大吉,可谁让我当上了台湾知府,守土有责,我是逃不掉了。” 孙康不死心地继续说道, “老爷您不是都说,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我就不信这朝里的人不贪这个钱。” “有些钱是贪不得的,就像我这种因失城而获罪的官员的钱财。 按我大清律,守城失寨者斩,比起前朝历代来都更加的严格。不但武将失防要处斩,上至总督、巡抚、下至州县主官,失防都会被处死。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山东临清清水教王伦起事,先陷寿张,后陷阳谷、堂邑,寿张、阳谷两县均无城防工事,但知县刘其飞及闻泰然同样是上吊自杀,其子女最后都受朝廷优待。而堂邑知县刘斗弃城而逃,最后在河南被抓获当场就地正法,子女发配边疆。 我命该如此,也只能自杀殉国了。悔不该当初太贪钱,而忘了安抚管辖之内的百姓,弄到现在自己生不如死,我好恨呀!” 在送走老家奴之后,孙景燧穿戴好袍服官带,端坐于彰化县正堂上,点亮数十根大蜡烛,恭候着林爽文的前来。 许维本可趁着袭杀大墩村清兵的大好时机,直扑彰化县城。可他为了一己之私,还是故意拖慢了脚步,特意留出一天的空闲时间给孙景燧,就是要让他把消息传给柴大纪。 因为彰化一过便是诸罗,无险可扼,自己的老巢完全暴露在林爽文义军的攻击范围内。若能让柴大纪领兵驻防于诸罗,自己便可劝说林爽文改袭府城,免去诸罗所受兵灾。 自己虽名为义军领袖,可这大里的人全听林爽文的。若是林爽文不听,自己也无计可施。 林爽文率领大里天地会千名会众先行袭击彰化县城,而当许维策马进入彰化城时,战斗早已平息。只见众多的天地会会众正兴高采烈地从县衙库房内搬出银箱瓜分,许维不由皱了皱眉毛,这是何等的散漫,无组织无纪律。若不严加管束,恐怕不待清兵前来,他们自己早就四分五裂了。 “爽文兄弟,攻打彰化县有没损失弟兄?”许维问林爽文道。 林爽文颇为兴奋地答道, “只死了两名弟兄,伤了三个。” “这么少?”许维有些惊讶地问。 “那些清兵太不经打,我们还只是在冲击城门时,那里头有个县尉便降了我们,把北门给开了。随后守城的清兵都一哄而散,只剩一个武官在负隅顽抗,最终也被我们给砍死了。” “还杀了多少人?” 林爽文屈指一数,嘻嘻一笑说道, “总共才杀了四个,除了那个武将外,我亲自在县衙大堂上杀了那个穿戴整齐的台湾府知府孙景燧。他虽然是文官,可胆量不小,还能高坐于公堂上,面不改色地大骂我造反。” “那爽文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爽文正想听听许堂主的意见。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只知蛮干的。” 许维见林爽文前来咨询自己,正中下怀,便把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林堂主,正所谓官逼民反。台湾众官吏只知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早就惹得天怒人怨了。只要您此时高举反清大旗,必能收拢民心,成不世之伟业。 你可先派一人作书信与凤山之庄大田,邀约其南北夹攻省城。若能让其在北路发动起事,就近攻陷凤山县城,必将对整个台湾格局发生重大影响。 同时您在彰化建立政权,尊故明,登基为皇,设官任职,广分土地与贫民百姓,扩充队伍,必能大振士气,与满清相抗衡。 一旦打下省城,则与满清划海为界,********成矣。”依着许维的想法,闹就要闹大一点,否则自己哪有功绩东山再起,封侯拜相。 一听说要自己登基,林爽文头摇得跟拨浪鼓般,直呼不可,说道, “我乃天地会一员,岂能不尊总舵主号令而私自称帝?” “那只是为了驱逐鞑虏的一种手段罢了,总舵主也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奔波于天下。林堂主若能成大事,赶走清妖,总舵主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再说刘邦本也是混混出身,他能成大汉五百年之基业,你林爽文为何不能?台湾百姓就因缺少一面大旗为指引,所以虽然起义不断,可每次均是半途夭折,如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的吴球起义,康熙四十年(170i年)的刘却起义,康熙六十年(1721年)的朱一贵起义,雍正十年(1732年)的吴福生起义,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的黄教起义,便是这般。林堂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千万不能优柔寡断呀。” “容我细细思量一番。”林爽文被许维这番话刺激得过于思想混乱,赶忙匆匆离去。 许维朝着林爽文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这个林爽文实在是有勇无谋,只要控制住他,也就能控制整个台湾战役按着自己预想的思路前进。现在要做的便是发动一场陈桥兵变,送林爽文登上皇位,这其中要费点唇舌说服林爽文的那批部下。(未完待续,) 第二节 一乘绿呢大轿过晌时分敲着大锣进了广州城,前面卤簿仪仗举着半人高的蓝底镶黄虎头脾。一块牌上写着: 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使总督广东广西等处地方军务世袭一等轻车都尉卫(总督历来兼任都察院右都御使及兵部尚书的虚衔。) 另一块写着: 文武百宫军民人等齐回避 大轿在城东南大久河畔的驿馆前稳稳落下。轿身一倾,一个匀称身材、面色略微发黑的青年官员呵着身子钻出轿来。他穿着九蟒五爪官袍,外边罩着的锦鸡补子,头戴珊蝴石红顶的官帽,圆润的脸就如用笔细细描出来一般,看起来相当的有好感。只两道稍稍剔起的剑眉和一双晶莹生光的眼,告诉人们他可非能肆意让人摆弄的官。 大久河驿馆是个十分冷清的去处,除了街对面一家生药铺子、三处饭馆,几乎没有什么店肆堂舍。几个抓药的人远远隔街看着这位二品大员在窃窃私议: “这位大人是谁?” “许维,许大人,许九衡!是咱们大清的第一能吏。你瞧,那个迎上去参拜的就是藩台爷。” “就是那个凭着黄梅案驳倒老中堂阿桂,而后贬往台湾,再以剿灭林爽文乱匪而战功卓著的新任两广总督许维不成?” “行啊你,对制台大人的底可摸得够细的。可不就是他嘛。小小年纪,不畏权贵。什么和、阿桂之流皆未放在眼中。那可是个相当了不得的一个官。听说他还不贪,专杀那些贪赃枉法的官,我看我们两广有福了。” “这世道历来是官官相护,他顶多新官上任三把斧,瞧着吧,过不了多久就得原形毕露。” “你就别寒嗔别人了,也不瞧瞧自己。” “我怎么了?那个姓许的,一看就像个没做过事的人。一富公子哥面相,我看除了泡女人也不会干啥了。那么多好事都摊在他身上,八成也是吹嘘出来的。你瞧还特意在帽子后插了个野鸡翎。。。。。。” “那叫孔雀翎,全大清没几个人有,就连咱们广东、广西的俩孙中丞都没捞着。” 。。。。。。 许维由于坐轿时辰太久,两条微微罗圈的腿在地上沉重地挪了两步,开口询问连夜赶至大久河驿馆的广西巡抚孙永清道: “广东的孙中丞呢?他今儿没来吗?” “回制台大人的话,”孙永清陪笑道, “广东衡宁那边灾民斗殴,怕有人聚众闹事,孙中丞昨晚就骑快马和丁臬台一道去了。” 一边说,一边用手让着许维进驿馆。 “许大人有所不知呀!这广东地方民风强悍难制不比我们广西,再加上与洋人通商者甚多,个个都以身上有几个臭钱互不相让,以致互殴事件时常发生。。。。。。” 孙永清滔滔不绝他说着,和许维一同进了上房行了参见礼,这才献茶,入座。 许维对孙士毅与广东按察使丁绦亲赴衡宁处理案件顿时显出一定的兴趣,便发问道, “衡宁一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居然要烦劳孙中丞与丁臬台出马?” “这,。。。我也不大懂得。若是许制台碰上孙中丞,还是自个问问吧。”孙永清不想讲,许维也不想逼他,于是转移话题说道, “孙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挑这大久河驿馆住下?” “下官委实不知。” “听说安南内乱加剧,安南西山阮氏图谋不轨,三番两次进逼黎京。安南王嗣孙黎维祁之弟黎维袖护送母后、王妃、王子等已经逃离安南,进入我两广境内。” “下官略有耳闻。”其实孙永清是知晓安南局势的,毕竟安南与广西交界,可他暂时摸不清这位新任两广总督的底牌,只能是问一句答一句。 “安南来客正巧也住于大久河驿馆内。”许维突然抛出这么句让人听了心脏都会停止跳动的话,着实也让孙永清眩晕了好一阵。他结巴地说道, “这,这可能是孙中丞安排的吧。” “不,那是我的安排,与孙智治无关。” “是制台大人您的安排?”孙永清更加迷惑不解。安南人内乱,你许维何必横插一杠,还安排人家的衣食住行起来呢!麻烦不麻烦。 “安南乃我****之属邦,属国内讧,宗主国似不必干涉其内政,但若黎王已无国可归仍视若无睹,置之不办,则非字小存亡之道。我大清当替天行道,发兵安南,以助黎王复国。今日找孙中丞前来就是要探讨一番这大军粮草问题。” “朝廷已然决定要出兵援助黎朝了吗?”孙永清小皱了下眉头。 许维把孙永清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不赞成出兵安南。这两广的二孙,意见简直相左。广东巡抚孙士毅迫切希望直接进兵安南,而广西巡抚孙永清则希望在黎阮纷争进入白热化后再行出兵以达坐收渔人之利的目的。 若以整个大清国利益来说,似乎应采孙永清之言,这样可以减少战争的开支。可这大清朝多的就是心怀叵测之人,就连许维自己也想趁机发发战争财,更何况军机处其他贪婪的大臣们。 “广东的孙中丞已经上奏皇上,‘贡臣之难,不可不救。若以伧荒赐隔,则九夷八蛮之臣事中国者将安赖乎!’ 孙中丞还续奏,‘安南,中国故地。若复黎之后,因以兵戍之,是存黎而得安南,尤为两得。’ 皇上已然是默许了孙中丞的奏折,不日就有明谕召告并颁布天下。我也知晓孙中丞你一再提及开边大事,厉害不细,需熟筹之。本制台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可圣意已决,是无法更改的。” “大人,方今黎阮相争,黎必为阮所并。莫若按兵不动,然后乘其敝而取之,未为晚也。”孙永清还不死心,企图说服许维。 许维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感同身受地答道, “孙中丞,这军国大事毕竟非你我二人可决定的,还是谈谈粮草问题吧。” 许维此次在大久河驿馆急着召见孙永清,其实是考虑到自身的利益。 安南连年荒旱,米价昂贵,每石米需纹银七两以上。广西虽与安南近在咫尺,可却无人敢贩卖大米,皆因安南境内盗贼峰起,贼匪多如牛毛。对付商贾,那是即要命又要财。凭正许堂的力量若能在内地购买大米长途运往安南倒卖,自不用怕那盗贼。一来一回,必能赚个满钵,不富都不行。 在前来两广赴任前,许维便已经着手让正许堂开始在四处大肆购买大米,而源源不断的粮车也正从四面八方涌向广西与安南交界地区开化府马白税口的正许粮行。大量的运粮车往返马白税口,一度引起开化府粮价暴跌。 开化府知府孙圣,虽不知粮车云集所为何因,但为保险起见果断勒令正许粮行每日进入马白税口的粮车不得多于三辆。 刚刚开始囤积粮食的正许粮行囤积速度见缓,这让许维感到无比焦急。孙圣乃孙永清的内侄,自然需要许维亲自向孙永清提。 “粮草?只要朝廷有旨下,下官自然尊旨办理。” “孙中丞,粮草我已事先开始运作,由开化府马白税口的正许粮行承担大军粮草供应。听说开化知府孙圣勒令正许粮行日进粮草不得超过三车,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大军开拔后粮草供应不上,是不是要怪罪于那孙知府呢?”许维此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一番振振有词。 孙永清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哪会看不穿许维想借机发横财。若答允许维的要求那也只是一句话便能搞定,但未得实利实为不甘,故孙永清装出不解的样子答道, “许大人,这又岂能怪那孙知府?毕竟朝廷并无正式的谕旨下达说明要进兵安南,他如此做也无不当之处。” 老家伙想要敲我一笔!许维也很能领会孙永清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当着大清的官,赚钱是共同出发点,看来得出点血了。 许维把安南使臣黄益晓奉送的大红包转而塞到孙永清的袖中,笑呵呵地握着孙永清的手说道, “孙中丞,大伙还不都是为了朝廷在办事!特事特办吧。我看那开化府孙知府为官清廉,不妨提升他一级出任广西兵备道道员,你看呢?” 孙永清即收了许维的钱财,内侄又得到提升,自然有意见也变得无意见了,春风满面地说道, “许大人您一心为朝廷而作未雨绸缪之事,实在令下官佩服。正许粮行为国囤粮,这乃是大事,它们想要囤积多少都没问题,我会与孙知府打声招呼的,你就放心吧。” 黄益晓送的那张银票可有三万两之多,还要搭上道台一职,可谓代价颇大。不过相对于日后能从安南赚到的银钱来说还算合算。 许维端茶送客之后马上又召见了另一批的客人,这些人在广州十三洋行怡和行行首伍国莹的带领下前来拜访新任的两广总督许维。 所谓的“十三行”,实际只是一个统称,并非只有13家,多时达几十家,少时则只有4家。由于享有垄断海上对外贸易的特权,凡是外商购买茶叶、丝绸等国货或销售洋货进入内地,都必须经过这一特殊的组织,广东十三行逐渐成为与两淮的盐商、山西的晋商并立的行商集团。以至于当时就流传有“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的说法。 十三洋行为了能从官府手中取得垄断经营权,往往对两广各级官员进行贿赂。此次更换新总督,十三洋行自不会落于人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节 福建龙海驿站内进来了一批不速之客,驿官正陪着笑脸立在一旁等候问话。 “福大帅什么时候抵达此处?” “回许大人,福大帅的亲兵已经事先来此通禀过了,大约可在后日正午时分抵达。”驿官面对新任的台湾所谓参赞军务大臣许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答话的时候额头冒着汗水,生怕惹得这位权贵不高兴。 许维从台湾府星夜兼程地赶到福建龙海,就是为了堵截这位名震一朝的纨绔大帅福长安,据说此人运道极好,屡次平叛,虽然自身能力不强,但摊上强兵,他这个弱将着实是升官再升官。现在自己只要献上精心准备好的一份厚礼,再加上自己已是其副将,得力助手,诬陷一下那柴大纪,目的即已达到。 福长安,前大学士傅恒子,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孝贤纯皇后至亲,可谓一门勋贵。其兄弟福隆安、福灵安皆居朝中要职。 轰走驿官后许维捧着《清明上河图》在烛光下详看着,边看图许维的脑海中边浮现出王聪儿的音容笑貌来。那甜蜜的酒窝,那红里透白的俏脸,总是充满笑意的眸瞳,以至令许维有些魂不守舍。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罔然。。。。哎。。。”明知往日与聪儿姑娘在一起的短暂欢乐时光因齐林的存在而不会再来,但每当想起过去的情景时,许维内心却总有着诉说不尽的惆怅与迷惘。 “这死齐林,居然到现在还缠着聪儿姑娘,哪天定要他好看的。”想到恨处时许维的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口咬死那姓齐的。 虽然并未与王聪儿再有过一次照面,可并不表示许维不关注王聪儿,正许堂奉许维的命令一直在监视着王聪儿及齐林的一举一动。白莲教一直活跃于川陕楚豫一带,所收的信徒也呈几何数字上升,王聪儿始终与师兄齐林在一起布道宣传白莲教义。 “少爷,是不是又想起聪儿姑娘来了?”银雪真的很是羡慕那王聪儿,能引得许维朝思暮想。自己身份卑贱,只能把喜欢许维的那一份情深深埋藏于心底,直到老死。 许维又抚摸了下《清明上河图》,而后心绪恢复宁静地说道, “这张《清明上河图》是我几年前从两淮盐运使普福手中取得的,张泽端的真迹。 那普福错把聪儿姑娘临摹的赝品当真品送给了那时的当朝大红人福长安,并凭此升官发达。我本想用它来陷害我的大仇家高恒,只可惜那高恒及普福均因犯了事而伏法,那副画用不上。” “那这幅画不是没用了吗?”银雪指着《清明上河图》问。 “天生一物必有用,我另有说词可害那柴大纪,替雪儿一雪家仇的。” “多谢少爷!”听到能报家仇,银雪的双眼顿时湿润起来,她给许维跪了下来。 许维顿时慌了,赶紧把银雪扶了起来,安慰道, “雪儿,你别这般,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总放在心上的。你先回去歇息吧,这几****也够忙碌的,可别累出病来。”许维着实心疼这个能干的贴身丫环。 送走银雪,许维便合衣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又想了会事: 照目前情形确已到了该与顺****作一了断的时候了。福长安有几分几两,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福长安也就占着显赫家世而在他人之前耀武扬威,虽说他征讨过大小金川,那不过是阿桂看他后台是乾隆,硬塞给他的功勋。还有几次东征西讨,都是海兰察替他打下的功劳。自己此时若以与他拉上关系,帮他灭了林爽文,倒是对自己大有俾益。顺****一除,则自己就能东山再起。从京师传来的消息,只要能在定台一役中立功,重返封疆大吏之列已非遥不可及之事!再加把劲吧!。。。。。。 想着想着许维便睡了过去。从台湾府渡海至福州,再转道至龙海,这几日的车马劳顿,确实让许维感到一阵阵的倦意。 当钦差大臣的百人仪仗队伍缓慢靠进驿站时,许维早已会同刚到驿站的福建巡抚徐嗣曾及不少的福建仕绅在前接驾。 徐嗣曾也是诚郡王的门生,为人圆滑,信守中庸之道。他接替那不好讲话的庄存与为福建巡抚,着实让许维感到满意。 许维让人打听过了,这福长安最讲究的便是排场,连带在行军打战时也不能少了威严与享乐。于是许维便雇上千人的百姓在驿站口迎接,大声高呼钦差大臣以迎合福长安那爱慕虚荣的心态,勾画出一幅热闹的场景。 “襄赞台湾军务参赞大臣许维、福建巡抚领都察院左都御史衔徐嗣曾拜见钦差大臣福长安福大人。” 刚落轿的福长安见到如此大的排场,内心相当的满意,对许、徐二人的好感油然而生。他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许维及徐嗣曾说道, “许大人、徐大人二位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迎接我这个钦差大人,我福某人可是欢喜的很。这行军打战,也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取胜。后方有你这位福建巡抚徐大人保我赴台大军的粮草供应,前方有参赞大臣许维的运筹帷幄相机剿灭顺天逆匪,这平叛必会马到成功的。来来来,进驿站叙叙话。” 福长安又瞟了眼简陋的驿站,语气却是九分的不满意。许维知道福长安是嫌驿站住宿条件不好,借机便对福长安说道, “福大帅,闻知您要前往台湾平叛,我闽省仕绅皆感喜悦,为让钦差大臣有个好精神出征,自发捐钱买下所宅院,还请钦差大臣移步。” 福长安嘴上直说不必如此,只要住于驿站便可,脚步却紧随着许维而行。 这所占地六亩的大豪宅可是花了许维八千两白银,从龙海首富刘得利手中购得的,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使用了威吓的手段。 为了伺候好福长安,许维还特意从省城福州天香楼请来当红的头牌艺女小凤仙助兴,小凤仙的价码可是一夜百两纹银,而且常常是有价无夜,以一首高山流水博得红名。 知晓福长安好酒,许维准备了一坛埋藏于地下足有三十年之久的珍品绍兴女儿红。知晓福长安好财,许维又奉上了一张十万两的大羽钱庄全国通兑的银票。这酒色财都有了,福长安对许维的印象顿时实在好得不得了。 酒宴散去时,福长安略带醉意拍着许维的肩膀说道, “许大人,往后只要你跟着我,这升官发达自不在话下。” “其实下官还有一物未呈给钦差大人。” “何物?”福长安寻思着。 许维拍了拍掌心,一名亲兵捧进一用长条布紧裹着的物件。 “这是何物?”福康阿猜不透许维送的东西,于是又诧异地询问。 “这是北宋张泽端所画之《清明上河图》,来人,把他给展开。”许维边注意着福长安的脸色变化,一边指挥着亲兵把这幅长达五米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 当福长安看到宋徽宗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题字‘清明上河图’时,不禁脸色大变,急步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可是绝对真品的《清明上河图》,我请了不下四名的鉴定行家来品鉴此画,个个都说如假包换。”许维开始照着事先想好的词在一旁说道起来。 “哎呀,果然与我所收藏的那副《清明上河图》一般模样,怎么会如此呢!难道我那副真是赝品不成?”福长安酒意顿失,清醒过来。 “有真必有假。这年头伪造一副画还是简易得很。只要请上一名擅画之人,临摹之后用茶水均匀喷洒在图上,再用火烘干,那纸质看上去就与其年代相吻合了。 福大帅当时一定没请人验看过此画吧!” 福长安已经相信许维这幅才是真版的《清明上河图》,于是恨恨地答道, “当时确未请人来鉴定,因为那是两淮盐运使普福所送,本帅也料不到他会送幅假画来蒙事。现在回想起来那普福实在是死有余辜,枉我为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若他今日还活在世上,看我如何收拾!” “哎呀,不好!”福长安猛拍了下大腿,面无血色地大叫了起来。 “怎么呢,大帅?”许维故作关心地问。其实这个中缘由许维都知道,那福长安太性急,前几日乾隆刚刚宣谕奏准在乾隆五十五年举行八旬万寿庆典,他便把这《清明上河图》当作贺礼给递了上去,想抢个头功。 现在谁曾料到自己献上的居然是一幅假画,那可是欺君之罪。 “我,我我,我把那副假画当作贺礼给呈了上去,这该如何是好?”福长安此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在房内走来走去。 “其实福大帅不必为这担心。”许维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神情。 “怎么说?”福长安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地问。 “我听宫里人说,那和和中堂也看中福大帅您呈给皇上的《清明上河图》,准备借用几月观赏,所以这图还一时半会到不了皇上那,大帅您还是有时间的。” “什么?和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私自扣下本帅献给皇上的贺礼?回京之后我必严参他一本。”福长安怒气冲冲地说。 许维阻止说道, “福大帅,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和。他手腕通天,和府中的物件有时比起皇宫大内来都还要好上几倍不止。往往宫中没有的,和府反而有。再加上有老佛爷罩着,且宫中眼线密布,您这么冒冒然地告他和根本就难以撼动他的地位,说不定还要反遭和倒打一耙不可。”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假画最终要呈给皇上吧?”福长安问计于许维。 “其实这也好办。我宫中也有几个眼线,我料那和一旦鉴别出那幅假画后,必会原壁归赵的,以图让福大帅您受点冤曲。到那时,我们也来掉个包,用真画再替下那假画,这样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好计策。不过这是许大人之物,我怎好收下呢!”福长安故作推辞起来,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想要这幅画。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嘛。这幅《清明上河图》留在我处也无用处,不如送与名满天下的福大帅,那才是正理。福大帅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许某人了。”许维久经官场,当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受之不恭了。”福长安不再客气,一手接过《清明上河图》转交给自己的亲兵,而后热情地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此次若能顺利平定顺天逆贼,我必向皇上保奏许大人的功勋。以许大人的能力才干,外放巡抚当不在话下。” “那我就先谢过福大帅了。”许维甩了下马蹄袖,就给福长安打了个千。 “快请起,许大人如此客气,本帅实在不敢当。”福长安扶起许维。 “其实追根溯源起来,这幅画还是柴大纪柴总兵送给普福的。”绕了很长的圈子后,许维终于带出了柴大纪。 “哦?柴大纪?台湾镇总兵柴大纪吗?临来之时,老佛爷还对柴大纪大加赞赏,夸赞他实乃是武人之楷模。” “他哪会是什么楷模!对付匪军,总以退让为主。再加上克扣军饷,虐待士兵,在台湾早已是臭名远扬了。 福大帅,深追究起来,这《清明上河图》的事都由他惹起的,要不然福大帅也不必如此被动。” “是不是那姓柴的得罪了许大人,以至于许大人如此怀恨在心呀!”福长安一眼看穿许维心中所思。 “其实只要许大人一句话,这姓柴的待到台湾平定之后,还不是头待宰的羔羊。”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福长安、许维二人会心地奸笑起来。 福长安毕竟肩负灭匪之责,所以很快便把谈话重点转向了台湾的顺****, “许大人,您久在台湾任事,这顺天朝逆匪情形你也应该知晓一点吧?” 何止一点点,一大点都有,整个顺****都是由自己亲手创立起来的,想知道什么内幕自己心中都有。若是福长安或是老佛爷知晓真相,那自己就算有十七八个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许维边想边答道, “常青常大人在奏折中所提尚算中肯,我想朝廷加派兵力也是应该的。顺天逆匪人多势众,不用重兵怕不好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 “若真加派兵力,许大人是否有把握平定叛乱呢?”福长安追问了一句。 若是把顺****的危害说得太小,朝廷太易平叛的话,那自己的功劳也就相应地小了许多,此时自然应该向乾隆、福长安夸大其词才好。 “朝廷若能添加兵力,则下官有九成把握消灭顺天逆匪,否则怕力有所不逮也。”许维夸下海口。 “那好,我这就向老佛爷要兵。”福长安也很果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福长安唯一一项长处。 就因许维的添兵一句话,害得福长安这位乾隆朝‘名将’差点把前途都毁在许维手中。 在接到福长安赴闽途中所谓两次启阅常青奏报诸罗危殆乞增援兵折后的“实有添兵之势”的密折,乾隆帝立刻批谕“毋畏难,毋多虑,勉力行之,以全朕用人颜面”,又命军机大臣传谕:“若福长安先有示怯之意,则以下将领等更必心存懦怯,士气岂能振奋耶?” 至是又再谕福长安勿为常青等奏折所惑,并指示渡台后即指鹿仔港:“鹿港一带贼势较属空虚,该处距大里贼庄甚近,福长安此时不必前赴台湾府城,竟应带巴图鲁侍卫等,由蚶江配渡,直抵鹿港”。 乾隆帝还告谕:“福长安简任有年,为国家屈指可数之人,若伊复有疑难,不能肩此重寄,朕又将简用何人?亦断无为此小事,派福长安前往,又令阿桂、和续往,又岂有朕亲征之理乎? 朕之待福长安不啻如家人父子,恩信实倍寻常,福长安亦当以伊父傅恒事朕之心为心,惟应竭力奋勉。” 福长安受到乾隆的责骂后,慌了神。许维也未料到乾隆拒绝再添兵而且反应还是如此强烈,弄得许维有种弄巧成拙之感,早知就不奏请添兵了,反正单凭自己也能灭掉整个顺****。 还是许维替福长安想了个法子,赶紧走走阿桂的路子。许维料定阿桂必然也会接到老佛爷的问讯,若有他的鼎力保奏,则可躲过此劫。 果不其然,乾隆当时心中烦闷,为之辗转不寐,在两次降旨后,又令出差在外的阿桂阅看福长安奏折和所发谕旨,询问“其意以为何如?” 阿桂与福长安过世的老爹傅恒交情颇好,虽然看不起福长安,但还是替他说了些好话: “臣与福长安前在金川军营相处日久,四十九年又同在石峰堡剿贼,深知其于办理军务及临阵克敌,并非畏惧怯懦之人。其奏请添兵,自为速于完事起见。” 阿桂还奏请宽福长安过急之咎,待其到后,亲历军营,察看情形,所奏自更确切。 阿桂另片又奏:“大兵进剿,宜扼其要害,分路进攻。目下急务总在打通诸罗为要,诸罗一通,则南北声势联络,即可捣穴擒渠,自易藏功。” 乾隆帝批谕:“所见与朕略同,已将一切机宜详悉指示福长安办理。” 一场出征前的风波终于烟消云散,着实让许维出了把冷汗。(未完待续,) 第四节 “咚!咚!咚!。。。。。。” 在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敲响之后,早已整装待发多时的顺****数万大军开始整齐有序地向诸罗城推进,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身影,着实让人感到相当的壮观。 正中央是许维亲率的天蓝旗、天白旗,分为前中后三段长方形行进,相比王作与王芬两军可谓军势强悍。 前军为盾牌兵,两千顶高过人身的木制盾牌被整齐地竖立起来。中央是两千弓箭兵,箭均已搭上弦,瞄准着城头方向。最后方是两千长刀兵,准备爬梯而上冲击城墙守兵。 十二枝许字大旗随风飘扬,威风凛凛,而中央的那杆绣有参议军师大元帅七个大字的红白色帅旗,也在缓慢向前移动,这标示着顺****攻击诸罗城的战役正式拉开战幕。 反观其他两支队伍,队形散乱不堪,犹如上街闲逛般,稀稀拉拉的,各自扛着锄头、木棍、杀猪刀等杂七杂八的兵刃,相互间交头接耳,人虽多却无序。 许维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用手遮了遮阳光,叹了口气道, “这天气真是如怀春的少女般多变,昨日还阴雨绵绵,今日就烈日当空。哎,希望今日之战能顺利一些。” 许维又把手中的马鞭朝左右两边的友军指了指,没好气地对身边三员心腹说道, “像这般乌合之众,怎能攻得下坚固无比的诸罗城?一旦我军六千人攻城失利,则整场战斗将会逆转,就算十万也枉然。我总算可以理解为何肥水之战东晋可以以少胜多了。” 没过多久,顺****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而城墙上却无任何的反应,守兵的踪影全然未见。德愣泰带着疑惑的神情望了几眼诸罗城,对许维说道, “大人,那柴大纪莫不成已然弃城遁走不成?” “我想依柴大纪的才能,并无临危不乱的本事。我军已离诸罗城墙不足4米,一个冲锋即可抵达城下,守军此时还是无任何动静,这不像他的作风。我可以大胆判断,柴大纪已经远遁。”德愣泰肯定地说。 赛冲阿则手指远方高兴地大喊道, “大人,诸罗城门已经被打开了,我方兵马冲入城中了。” 许维定睛一看,可不是,顺****大军正源源不断地从南城门涌入。 “这姓柴的实在是大丢朝廷的脸面,有这么一个人在台湾当总兵,活该内乱不止。马上进城,可别让其他人乱开杀戒。”许维一拍马,直朝南门冲去。毕竟诸罗城乃是自己苦心经营之地,岂容他人作贱!德愣泰等三人不敢怠慢,紧随其后而去。 王作及王芬两军的军纪相当糟糕,甫一入城,诸罗城中就有多处起火,许多百姓家门洞开,士兵们都在翻箱倒柜地寻找值钱财物。幸好诸罗城的百姓已大多数被转移走,损失不大。可许维瞧在眼中还是非常不开心。他回身说道, “你们都看看二王的手下是个什么素质?居然跟强盗一般行事。若以后都这样,那兵员是难以收到了,与清兵相比还不如。” “要不要我们出面干涉?”额勒登保询问。 许维冷笑道, “当然要管。若是任他们自由行事,我看不出三个月,这顺****必将被灭,那我所有的计划都要功亏一篑了。 淳堂,你马上组织一支执法队,绕城一周,凡是遇到劫掠的士兵,即刻就地正法,勿需禀报于我。” 德愣泰大手朝后一挥,自有五百士兵出列跟随着他充当起执法队的任务来。 许维进入县衙没多久,屁股上的椅子还没坐热,王芬及王作二人便冲了进来,他们每人手上提了两个当官的首级兴高采烈地来许维处邀功请赏,人未到喊声先到, “许兄,我们两兄弟可杀了几个清妖,你看该如何赏赐我们呀?”随后把四个首级直接砸在许维面前的桌案上。 许维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都认识,县丞董启埏,县尉唐镒、典史钟燕超、左营游击李中扬。自己领着老百姓撤出诸罗城时也曾要求他们随大部队一同撤离,可这几人死活不肯,说什么要与城共存亡,真是可惜了呀,都是些正直的官员。 望着这几个死不瞑目的首级,许维惋惜地说道, “其实只要抓住送进大牢即可,何必定要斩尽杀绝!” “这些清妖的手下可是满脑子的愚忠,还未等我们来拿他们,居然都集体自杀了。不砍下他们的脑袋,我们这火可压不下来。”王芬恼恨地答道。 ***,这些人还真会挑柿子捡软的捏,拿死人的脑袋邀功,许维对二王的行为感到不屑,可暂时还不能拿他们怎样,毕竟这两个人都是林爽文的死党,比自己在林爽文面前更能说得上话。 诸罗县衙大堂内的平静并未维持多久,当一名二王手下匆匆而进附耳说了几句话后,王芬率先发难,他冲到桌前猛砸了一下桌面,怒气充充地睁大两个牛眼质问许维道, “姓许的,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刚进城就准备窝里斗了吗?” 许维装出毫不知晓的模样,耸了耸肩无辜地反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王兄你居然生这么大的气。” “我的手下被你所派出的所谓执法队的人都杀了好几十号弟兄,你说该怎么办吧!” “哦。原来是指这件事。人确实是我派出去的,怎么,有什么疑问吗?”许维拉下脸不客气地反问。 “什么疑不疑问的,你根本就是在嫉妒我们俩兄弟先进了诸罗城抢了你的功劳,才在背后使坏。”王芬对许维深受林爽文信任早有不满之意。 许维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他也怒目而视王芬骂道, “你有没有头脑呀。你手下的兵像个兵吗?比起清妖来更加像土匪,刚进城便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老百姓们看了都心寒,今后还如何发动百姓们参加反清起义!你说我背后使坏也行,反正这兵痞子我是见一个杀一个!” 王芬被许维猛数落了一通后,又见他如此果断刚毅,顿时哑口无言了。 王作比较能沉得住气,他出面当和事佬说道, “许兄,这事其实也怪不得我们兄弟俩个。我们顺****大肆扩军,凡是想加入的,我们都予以收容,自然在素质上就欠缺了点标准,不少地痞流氓也都趁机混了进来。再加上军务繁忙,我等兄弟也难以一一纠正,故才有今日之事发生。” “不知者不罪,你等兄弟二人的难处我也是知晓的。顺****刚成立,政事繁多,也让你们忙得够呛。放心吧,这执法一事就由我全权主管了。”许维也晓得得罪人太多并不是好事,于是就顺势下台阶说道。 二王与许维也因此结下了仇怨,暗中时常与许维较上劲,可许维岂会怕了他们,反正他也没打算为所谓的顺****效忠。在二王离去不久,德愣泰便归来回报说此次执法队共斩杀入室抢劫者二百一十六人,强奸犯三十六人。 许维刚夸赞了德愣泰几句后,又有一名亲兵进来道, “禀大人,这是鹿仔港急件。” 赛冲阿走前几步接过密封的信函转交给许维并说道, “大人,这鹿仔港方向由珠轩兄主导进攻,他的天红旗已于昨日傍晚便已进抵鹿仔港外围十里处。那里的守兵只有四百人不足,我想这次发来的信函应是报捷的吧。” 许维看完之后露出一丝笑意,很满意地回答说道, “确实如此。珠轩做事一向干练,此次夜袭鹿仔港,以损失了十八名将士的代价全歼守军四百人并斩杀领军的游击德隆阿,战果辉煌。” “攻占鹿仔港其实也就是切断了台湾北路与福建的联系,实在是大快人心呀,也必让朝廷大为震撼。”德愣泰听后补充道。 许维不再说话,他在额勒登保的来信中看到这么一行话,在港口中发现倭人的数艘船一并全部扣押,所有倭人都已被星夜送来诸罗城。 许维有点疑惑,这倭国离台湾远得很,他们吃饱撑的没事干,来鹿仔港为啥?幸好这这么多的倭人里,有个中国翻译,盘问完后自然知晓其来意。(未完待续,) 第五节 福长安及许维抵达厦门后,即于十月十一日自大担门放洋,未料随即遇上旋风被打了回来。二十一日得顺风,与许维同舟出海,十一月三日海上大风又陡然而起,只能避入崇武。十日复放洋,十一日申刻至鹿仔港,因潮退不能进口,至是日晨始登岸。总之是多灾多难,无法按既定时日抵达台湾救援柴大纪就是了。 福长安的大部队顺利抵达府城后,身为参赞大臣的许维突然就在军中销声匿迹,不知所踪,连一向交好的杨廷理都找不着他。 当许维再一次现身的时候,人已是出现在百里之外的大里,身旁还站着不少的将官。 “淳堂,都已经把这大里四面围死了吗?”许维举着马鞭骑在马上紧锁眉头问德愣泰。 “禀大人,天黄、天白、天蓝营均已完成包围任务,绝对不会让一只苍蝇从大里跑出来的。” “很好,那样我就放心了。淳堂,我进入大里后,这军中一切事皆由你来调度,必须阻绝大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若有不明军队靠近,一律给我奸灭。” 不过按形势分析,遇上这种状况一般不太可能。许维已事先把顺****的兵力都给调动到凤山及诸罗一带设防,此刻大里防卫可谓是徒有个空架子而已。而清军似乎更没那个胆量来暗中进攻大里。 跟随许维进入大里的是近两百名的玄武堂鹰卫,此次为了彻底奸灭顺****高层将领,许维特别以对抗清廷新任剿匪大臣福长安为由,把顺****所有的曾经与自己照过面的高级将官都给召了回来。为保证万无一失,许维特意把玄武堂近三分之一的人手都给抽掉到了台湾。 大里的聚义堂内早已坐满了顺****的将官,他们都在等主角许维的到来,这里头即有林爽文,还有庄大田,王作、******、刘怀清之流。 福长安虽然在许维眼里是个标准的草包,可他被清廷吹嘘了那么多年,也着实蒙蔽了大部分人。听闻清廷调此人来台镇压顺****起义,可不比常青那无能的家伙,大伙儿都有些担心自家性命,故一接到林爽文的将令,都主动回到大里听候许维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许维虽然在政治斗争中排不上座次,可在军事指挥上绝对称得上是顺****中数一数二的干将。 “怎么还不来?许堂主如此拖拉,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事了?”******皱着眉头说。 王芬没好气地答道, “现在路上都是我们的人,他哪会遇上什么事!还不是借故发威,显显他的厉害。欺负我们这里没几个能带兵打胜仗的!”王芬自从王作死后,在顺****的地位已经升到第三位,除了许维、庄大田之外就是他王芬了,所以王芬对许维那是百般看不顺眼,恨不得许维早点死掉。 靠拍马屁升官的刘怀清附和说道, “可不是嘛,许元帅自独挡一面起,就渐渐不把我们几个弟兄放在眼里了,好像顺****缺了他许维就不行似的。” 林爽文听到这些话语颇有些不悦,大敌当前居然还要窝里反,他瞟了眼庄大田,却见庄大田也开口数落起许维, “那许维最近确实弄得不太像话些。战事吃紧,人却跑得无影无踪。他的那些草包手下,包围诸罗也有几个月了,却不见把诸罗攻下,徒然消耗我们大量的粮草军饷。若换我的部队,不出一个月,早就提着那柴大纪的人头来见林大哥了。” “那依庄兄弟的意见呢?”林爽文无奈地反问。在顺****起事之初,林爽文的部队被大量的消耗掉,以致到如今,林爽文的实力连王芬都有所不及,在顺****中的地位也是一降再降,已成为一个傀儡皇帝精神领袖。 “我看不如就等击败福长安后,把许堂主的兵权给除掉,让他专心当他的军师得了。”庄大田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几个月起义下来,庄大田所攻下的地盘远没有许维多,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一个凤山在掌握之中。不像那许维,曾经攻克鹿仔港,把台湾整个北面都打透了,也不晓得他从满清的府库中拿走多少的银子。 “这,这,这不太好吧?毕竟许元帅手中也有几万的亲信部队。若是要下了他的兵权,那岂不是要闹出大事情来?” 王芬此刻精神大作,兴奋地说道, “这有何难的。在座的还怕他许维不成。早个机会,召他前来聚义堂,软禁他并迫使他交出兵权。” “若是他不交呢?”王作带着疑问说道。 庄大田此刻阴狠狠地说道, “那就杀了他!林大哥你以为呢?” 林爽文听到这里,心都快凉了一大截。刚起事之初,众人还懂得团结,礼贤下士,爱戴百姓。可一旦把清兵打得落花流水,并捞得不少实利后,这些人的心境就全变了,变得贪婪起来,根本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纷纷学着清妖的官吏开始享受起来。 光那庄大田就娶了近十个小妾,并在凤山城内建了座元帅府。而王芬更是一月一屠,专屠那些非漳州籍的庄子,敛取大量的钱财,逼得民怨四起。 林爽文自登基之后为人就变得有些优柔寡断,还不等他作出回答,就听从门外传来许维那爽朗的笑声。啪啪两声,紧闭的大门被推开,许维出现在门口。 许维边鼓着掌边走进这聚义堂,口中还大声讽刺道, “真是不错呀。嘴上说我们大伙都是兄弟,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却没想到居然想在我许某人身后捅刀子了。皇上,你可要给我评评这个理哦。” 许维眼光扫过庄大田、王芬、刘怀清等人,他们个个都躲着许维,把身子都转了过去,眼睛四处移动,假装没听到许维的说话。 “许堂主,他们这只是在开玩笑,你莫要当真。”林爽文出面作和事佬。 “是啊是啊,庄元帅等许元帅等得无聊了才拿您开涮的!大伙还要一同抵抗清兵,莫要窝里斗便宜了清妖哦。”******补充说道。 “其实你们想除掉我许维,我早就心里有准备了。这不,我也带了点礼物给大家。” “慢着,许堂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许维?”庄大田耳尖,立刻语气不善地反问道。 许维呵呵一笑,故作大方地答道, “是啊,我是说许维来着。我本名就叫许维,难道有错吗我的庄大元帅。” “台湾府新任知府也是叫许维,难道就是你不成?”庄大田继续穷追猛问。 “是,就是在下。”许维毫无畏惧地答道。 这下聚义堂里炸开了锅,议论声四起。顺****里居然出了个清廷的奸细,这还了得,王芬马上尖叫道, “来人,快来人,把这清妖给我拿下。” 叫唤了老半天,门外居然一个守卫都没进来。 许维一脸笑容可掬地问王芬道, “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何没有一个守卫进来找我麻烦?” 王芬有些犯傻地点了点头。 “都被我杀了,当然一个人都进不来拉。现在我要送礼物给大伙,还请笑纳哦。” 许维轻轻拍了拍手心,从门外鱼贯而入五个人,赫然就是如假包换的林爽文、庄大田、王芬、******、刘怀清。 林爽文等几人看得都发呆了,好半响发不出声来。还是那******脑袋灵活,已经想到许维的本意,颤颤微微地指着许维的鼻子说道, “许维,你莫不是要用这几人来替换我们?” “是啊,还是刘丞相聪明,不然怎么会是这几个人里的军师呢。” “大胆许维,居然还想要我们几人的项上人头。我跟你拼了。” 王芬拔出腰间的长刀,就想冲向许维。人才刚站起身,就被门外急速飞来的一把长剑给钉穿喉咙,随之而来又是数十支的镖,唰唰唰。。。,响声不绝耳,整个人从面至下半身,就没一处是完整的,都被插满了暗器,如同刺猥般。 “你,你,许维,你不得好死。”王芬强撑着一口气,凸着双死鱼眼诅断断续续地咒了许维一句后才轰然倒在地上。 “许维,你居然是台湾新任的知府,我林爽文真是看走了眼了。想来在福州初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官府中人了吧?你这是要打入天地会才在鼓山救了我?”林爽文一下子把前因后果都窜连在一起想通了。 “爽文兄弟到如今想通,未免太迟了点。不错,我是打入天地会内部,我就是要天地会亡于我手。你们天地会若不亡,我的顶戴岂能由蓝染红了呀?哈哈哈。。。” 庄大田心知已难逃此劫,索性也豁出去破口大骂道, “你奶奶的许维,你一入天地会我就发觉你不是个东西。也难怪我一直防备于你,只可惜爽文兄弟不听我言,太过重用于你。你小心点,就算到了阴间我一样找你麻烦。你一定会断子绝孙,生儿子没。。。。。。” 许维强行打断庄大田的话语说道, “这王芬只是先死片刻,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怨声载道。诸位先不仁,莫怪我许维不义了,还想在我背后捅刀子,嗨嗨,来人,给我杀。”许维眼一闭身子一转手一挥,立刻从门外冲进四名一等鹰卫。 当许维再睁开眼睛时,这聚义厅内到处是断臂残肢,那庄大田身子被分成七大块,刘怀清脑袋被砍成一摊烂泥,脑浆横飞,******双手双脚皆分了家。也只有林爽文死得最舒服,从脑门至腰胯被劈成两半。 许维指着假林爽文等人发号施令道, “你们几人熟悉这些人也有好些日子了,想必不会露出太大的破绽,好好做。等战乱结束,我必有重赏。” 冒充林爽文这批人的都是从死士堂中挑选出来的,浑然不怕死为何物。许维已经打算只把假林爽文解送京师交差,其他一概都推说被阵前击毙。 许维可是把整个玄武堂的精英都带了出来,光是一等鹰卫就来了十九名。二百的鹰卫在大里大开杀戒,逢人就杀,不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许多人都是聚在自家屋内吃中饭时被几个鹰卫冲入,他们才出声责备几句就遭遇乱刀劈砍倒在饭桌旁而死。也有不少人见势头不妙想偷偷爬墙溜走,刚登上墙头就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背部被暗器击打成马蜂窝。一个机灵的小孩正要钻狗洞溜进河中,却未曾想到,只有腰以上的部分冲入河中,腰以下的依旧留在狗洞里。任凭老人如何求饶,心狠手辣的鹰卫们还是当头就是一刀,白发苍苍的人头腾空而起,甩落于角落。所有走不动跑不动的人都死在鹰卫手中,手起刀落,一条条的人命就脆弱地死去。整个大里充满了血腥,走在村中每踏出一步都会沾上一长窜的血珠,用无间地狱来形容此地的惨状也不为过。 混乱从内至外扩张,能跑得动的都纷纷逃向村外,企图跑离死亡的魔掌,包括大里的那两千守卫。 可外头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死神,被四营军团团包围的大里根本已是注定不会有半个活人留于世上。在密集的箭矢声过后,整个大里又重归于安宁,那是充满死亡的宁静,无任何生的气息。 “怎么样了?”许维从容不迫地从村中走出,那脚底板每走一步都带出一个血印。 “大人,所有出庄之人都已被击毙,并无一个活人漏网。”德愣泰尽职地回答。 “好。这正是我要的。现在放火烧村,大里该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当许维带着大队人马奔向府城时,这身后的大里却是一片火海。也就是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依稀冲出个火人来,跃入河中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六节 许维回到府城径直便去找福长安,而福长安也在等待着许维。 “大帅让您久等了,这是逆贼林爽文的项上人头。”许维把包裹于盒内的林爽文的人头递了过去。 福长安接过盒子翻开仔细看了看,从怀中又掏出由御用画师画的林爽文画像辩认了一下,终于如释重负地对许维说道, “好好好,不错,许大人真是会办事。这么一会功夫就把林爽此等逆贼给杀了。还有庄大田那些人呢?” “我只留了个林贼的头颅,其他人因辱骂于我,都被我的手下们给分尸了,连个脑袋都没保住。” “哎,可惜了。不过许大人确实天才啊,本帅一到台湾,你就送上这么份厚礼。不过我怕皇上会怪罪下来,你要知道,当今圣上乃是聪睿之人,你这早不解决晚不解决的,非要闹到台湾满目苍痍时才铲除掉乱匪,怕一些许大人的政敌会出面攻击你啊,比如和大中堂。。。。。。。”福长安故意拖长声调。 你姥姥的福长安,给你面子你还拿腔顶我!许维暗自骂了句福长安。 “大帅,下官以为这实在是朝廷的福份啊,与本官一点关系都没有。”边说许维边塞了张银票到福长安的手里。 福长安一看,是张五万两的银票,这财发得快,还不到眨眼功夫就赚了五万两,于是和蔼地说道, “许大人说得极是,朝廷洪福齐天,圣上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这反贼自然难逃圣上的五指心。本帅欣慰,一到台湾,许大人便出手杀了顺****之五大逆贼,让这持续达一年之久的叛乱在一夜之间便烟消云散,真是居功自伟呀,本帅定向朝廷禀明你的功绩。” 许维神秘兮兮走近福长安,小声附耳说道, “大人,您不觉得就这么把林爽文的尸首递上去,未免太轻松了些,根本体现不出大帅您的指挥才能吗?若这样,岂不是把功劳都给了下官?” 福长安见许维话中有话,遂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依许大人的意思是?” “其实这场战拖得越长反而对我们越有利。大帅您想,按每月户部配送军饷约80万两白银计,只要我们能在台湾呆半年,这军饷就能有500万两。 因为顺****主要头目俱已消灭,在军事上他们就已如同一盘散沙,一剿必溃,所以我们的开支必然也会相应锐减许多。这五百万两扣除必要的支出,怎么算都能节余下一百五十万两。再加上可以额外虚报的银两数,我想只要再拖半年时间,大帅您便可以进帐二百万白银。 再者说来,时间拖得越长,朝廷就对战事越加关注,大帅您得的实利也就越大。一旦平叛成功,凭借大帅的威名,就算和相再怎么嫉妒您,您也必定位入军机大臣班列了。” 福长安与和面和心不和,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拿这个来说事,必能打动福长安。许维心机甚深,迂回劝说福长安接受自己的建议。 隐瞒军情战报,并肆意拖长时间,空耗朝廷的军饷,若是被人揭发,这可是要杀头的罪,不管自己是否皇亲国戚。福长安不得不谨慎再谨慎,来回地在中军帐内走着思考着,不断想着许维这一计划可行与否,毕竟这可会给自己带来二百万两白银的巨额利益。 “如照你的说法去做,那林爽文怎么办?毕竟这要解送京师的,其他人死了还不要紧,推说是战斗中被击毙的就可蒙混过关。”福长安由于受到二百万两白银的影响,似乎开始动心起许维的提议来,想冒险行棋。 “我已经事先准备了林爽文的替身,只要在半年后把假林爽文送到京师就无大碍了。” “那你有把握击溃剩余的顺****部队吗?若是再发生变数那又该如何收场?”福长安非常仔细地询问可能发生的情形。 “大致不会的,我连庄大田等顺****其余高官的替身也准备了,再加上在顺****内我另有内应,也就是顺****硕果仅存的大元帅许兴冕,有他在,顺****不亡就没天理了。” “那你能得何利?”福长安对许维在此事上不得半分利感到困惑,有些害怕这是个陷阱。 许维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许兴冕乃是我本家堂哥,我想让大帅对他网开一面。在顺****灭亡时放他一马,让他免遭杀身之祸,下官也想跟随着大帅您青云直上,重登封疆大吏之列。” 这是个能让福长安接受的理由,人活于世,不就是为了钱权二字,许维想要权,自己想要钱,一拍即合。福长安终于展露出久违的笑容,对许维说道, “许大人,行,就按你的意思去办,我想我们二人定能合作愉快。以许大人的的聪明劲,前程似景哦。” 按照许维的安排,清军轻而易举地便解了诸罗之围。那些围困诸罗城的顺天军,非常奇怪地主动撤离诸罗,双方并未有过任何象征性的交锋。 福长安驻军于城外,静候柴大纪前来拜谒。可守城的柴大纪却是心高气傲,一副丝毫不把钦差大臣三军统帅福长安放在眼中。 诸罗围解后来到军中拜见福长安时,柴大纪仗着前几日乾隆帝刚晋封其为义勇伯,加太子太保,戴双眼花翎,赏银万两的宠信,自以功高拜爵赏,又在围城中,倥偬不具礼,连盔甲都未卸便大咧咧地领着二十名亲兵直入福长安大营内。 柴大纪此刻正春风得意,身着黄马褂,明黄丝绦束着黑纱战袍和顶子上的双眼孔雀花翎在微微的熏风中飘动,目光炯炯凝视着愈来愈近的钦差大臣营寨。 在柴大纪心中,这福长安只是皇帝老儿的亲戚,是过来分战功的。见不见无所谓,要不是幕僚们都劝说要与钦差大臣搞好关系,才懒得来此地。现在诸罗更因自己拼死守城免遭匪逆劫掠而被赐名为嘉义,足见自己在皇帝老儿心中的地位,岂是他这个钦差可以相娉美的。 大营内九声炮响过后,一队队兵士举着矛戈顺序出营,笔直挺立分段戒备,全部军士都是一色簇新的号衣,煞是威武森严。 福长安这位爵封一等嘉勇侯,头戴红宝石帽顶,身穿四团龙补服同样外套金灿灿的黄马褂的钦差大臣在数十余位东渡台湾的高级将领包括许维在内簇拥下出了中军帐迎接柴大纪,仪式不可谓不隆重。 “台湾镇总兵柴大纪参见钦差大臣。” 见到福长安后柴大纪却只是象征性地在马背上揖了揖手,算是答礼了。 福长安见状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对劲,还从无人居然敢在马背上与自己行礼,那双手握得紧紧的,骨节处都捏得发白了。许维看出苗头,赶紧轻轻捅了下福长安,提醒他千万要镇定。 福长安也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钦差,是代表皇上的,绝不能失了身份,给御史们留下弹劾的把柄,于是强忍着怒气,上前几步装出热情的表情紧抓着柴大纪的手,说道, “柴总兵在缺兵少粮的情形下还能坚守诸罗达数月之久,实在是辛苦了,连皇上都不得不由衷夸赞将军您的毅志。来来来,与我一同进帐叙叙,也好让康安长长见识。” 福长安手挽着柴大纪的手,把他从马背上给拖了下来,硬拽着进了中军帐,柴大纪的数十名亲兵也一起跟着进了大帐,顿时腰刀佩剑铮铮,马刺踩得地面叽叮作响。 福长安见连柴大纪的亲兵都一起跟了进来,脸色又有些不悦,轻喝道, “尔等在帐外候着,不得吩咐不得进来。” “扎。”那些亲兵停是停下来,可并没转身离帐,一直在等着柴大纪的命令。 “怎么,还不离帐?”福长安加大音量,仿佛有暴雨来临前的味道。 “你们出去守着,我一会就回城了。” “扎。”到此刻柴大纪的亲兵们此时才鱼贯而出。福长安眼中闪过一瞥阴寒的光,却是一瞬即逝,含笑道, “瞧柴总兵来我这钦差行营里还这么一身盔甲穿戴,便知治军严谨得很。皇上此行派我为钦差大臣,领兵东渡台湾灭顺天逆匪,口谕便是让我要与柴总兵精诚合作,你我二人可要多多交流一番哦。” “那是理所当然。钦差大人奉皇上之命领兵渡台,对台湾的情形还不太熟悉,有我柴某人在一旁指点,自然会好许多。” 柴大纪就是这般身穿重盔甲与福长安聊了片刻,而后就借口城中军务繁忙先行告退。等柴大纪远去之后,中军帐内平日养尊处优,听人奉承惯了的福长安脸都给气歪了,抓起按桌上的茶盅猛摔掷于地,破口骂道, “此等劣迹斑斑之武将,稍有微功,便得意忘形。也不想想他从前做下的那几档事,以为我都不晓得。吃空饷,卖官职,滥杀无辜百姓,任何一条罪状都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许维在旁立刻添油加醋说道, “就是呀。瞧他这般耀武扬威的样,实在令人看不下去。我在府城还听说这么一件事,说出来还不晓得大帅您该怎么气呢!”许维卖起关子来。 “快说,是不是那姓柴的背地说我坏话?” “正是,当皇上以大帅您统帅三军渡台灭匪之后,柴大纪便在诸罗城到处宣扬大帅您不过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才捞得些许战功,其根本就是个纨绔子弟,除了追女人外还是追女人,于武那是一窍不通。” “是吗?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福长安咬着牙问道。 “确实如此,下官说的如有半点不实,情愿受罚。”许维信誓但但地拍着胸脯答着,并继续数落起柴大纪, “大帅,您看这柴大纪,简直就是小人一个嘛。一朝得志,简直都忘了他姓甚名谁了。若不好好修理修理他,待台湾彻底平定之后,他岂不是要爬到大帅头上来了?” “哼,此人如此目空一切,本帅着实要让他尝点苦头不可,明日我便上折参他。”福长安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被许维这么一煽风点火,再想想刚才柴大纪的种种所为,顿时怨气横生。 许维赶忙又建议道, “大帅,莫如拉上那蔡攀龙一起弹劾柴大纪,这样会更能取信于皇上,证明大帅您并非凭空诬陷柴大纪。” “怎么?蔡总兵与那姓柴的也不合吗?”福康奇怪地问。 “是啊,那蔡攀龙几次被柴大纪调来调去,摆明了要他好看。只要大帅您亲自出马与那蔡总兵协商,想来蔡总兵必会附和大帅的。”许维早就想好该如何整柴大纪,这法子说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好,本帅立刻让人去请蔡总兵。许大人若是疲乏,就回府休息吧。”福长安端茶送客。 拜别福长安,许维相当惬意地甩着袖子,两手背于身后,哼着小调带着亲兵步行回诸罗城,那得意劲别提有多高,比那柴大纪恐怕只高不低。能挑动福长安与柴大纪的关系也算一大功劳,难怪许维边走边唠叨着,‘姓柴的,凡是得罪我许维的人,历来就没有好下场的,你就等着瞧吧’。(未完待续,) 第七节 乾隆五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晚子时,从府城东门方向杀出一支人数在四千左右的军马,由许维亲自率领。那已是杨廷理在府城所能调集到的所有能战斗的士兵总数,可谓倾巢出动,现在的府城城防形同虚设。若是庄锡舍不守信诺,反而摆下圆桶阵歼灭了这支队伍,那杨廷理也只能在自家宅院内自杀殉国了。 庄大田前方是庄锡舍的三千人部队,本以为可以安然无恙地渡过一个晚上,令庄大田感到惊讶的是清兵居然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庄锡舍营盘且并未遇到任何抵抗,以致哨兵们直到清兵扑至帐前才发出警报声。 在千支火箭冲击下,整个庄大田营盘陷入一片火海中,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不少士兵都成了火人冲出营房,不断在地上惨嚎翻滚着。也有不少士兵军衣不整地拿起兵器开始做垂死挣扎。 让庄大田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后方又出现一支不明来历的兵马,与正前方许维所领的兵马前后夹击起来。这出现在后方的是许维特意调来的天白营,配合着正面的军队对被围困的庄大田部发动猛攻。天白旗的战力远非**的绿营兵可比,他们就如一把尖刀般直插入庄大田军的中央心脏部位,见到领头的就砍,劈波斩浪似的把庄大田军给杀得叫苦不迭。 有心算无心,庄大田部的抵抗只持续了一小会后便宣告结束,不过在许维私心作用下,这绝大部分的人都被从南营口放走,连庄大田也得以脱逃。 庄大田一败,二王的人马哪有心恋战,趁着天黑迅速择机拔营远离府城,向大里逃窜,犹如丧家之犬。 天亮时,许维与杨廷理一同站在庄大田丢弃的营盘内。 杨廷理指着遍地的死尸及尚未燃烧完毕的残木,斜插于地的破损战旗,感慨万分地对许维道, “许大人,昨夜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亲率精兵出城夜袭庄贼大营,歼灭二千贼兵,岂能解了府城之危!我必向朝廷举奏你的功劳。” 许维嘻笑着打趣道, “那你置我们的柴总兵,永福大人又于何处?功劳都我占,那他们呢?” 杨廷理眉头一皱,不悦地说道, “此二人对府城防务并无一点助力,相反,贼人围城后便各自归家待毙,大失朝廷命官之身份,引得民间议论纷纷,我定密呈一折奏于老佛爷知晓。” 看来这杨廷理还满直的,不晓得官场之道,难怪为官数十载,还是个海防同知。许维对杨廷理的仗义执言还是颇感到欣慰,这种官在大清朝基本都快绝迹了,好歹也不忍心他受罪,于是说道, “杨大人,此密折断不可呈与老佛爷知晓。” “这又是为何?”杨廷理不解问道。 “你晓不晓得这柴大纪的后台是谁?”许维问。 杨廷理是个儒生,哪会去打探他人的底细,摇了摇头。 “是和大中堂!他可是个权倾朝野之人。你惹上他就不怕丢官罢职吗?听我的,把这件功劳就记在柴总兵及永福大人的头上,这么一来,他们对你我的印象皆会不错,也便于我们日后为政。” 杨廷理转念一想,许维的提议也很有道理,于是就答应下来。 “许大人,府城之围既解,是否可再派兵前往围剿顺天贼寇?”杨廷理有些愚直,认定能打垮庄大田部,必定也能击垮林爽文,他却不知昨晚战斗出死力的不是绿营兵而是许维所领的天白旗。就凭绿营兵的那几下子,去唬弄善良的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行,若让他们去打林爽文,没走几里路都散个精光。 许维望着杨廷理很认真地答道, “杨大人,您真那么认为我们大清的士兵是勇往直前的吗?我看解解燃眉之急还行,指望他们消灭顺****逆匪,真是难于上青天。还是等候朝廷的援兵吧。 况且就算你愿意出击,我看柴总兵也不愿意。” 当柴大纪及永福从杨廷理处知晓这击破贼兵的功绩都算在自己头上时,不由喜出望外,对杨廷理那是赞不绝口,另眼相看。夸奖他是台湾百官之楷模,日夜坚守于城墙上,带领义民们防范顺天逆贼的攻击,实是台湾之栋梁。 杨廷理只是淡淡地称谢,并对许维的妙算感到钦佩。他也为许维请功,柴大纪及永福二人满口答应。 柴大纪与永福联折上奏朝廷,叙说自己如何率民兵固守府城,顺天逆贼又是如何的屡攻不克。及至最后大破顺天逆贼于府城之下,斩敌六千,缴获军资无数,那场面描绘得天花乱坠。其实这功劳大肆掺进了水份,被击毙的顺天贼人只有两千人,哪有折上所提的六千人。所谓的军资也是从藩库内提了些出来冒充。 乾隆帝见台湾府城安然无恙,龙颜大悦,哪管虚报的事情。对一干人等皆晋一级官衔,并嘱咐柴大纪务必在援兵登台前守住府城并伺机反攻。 柴大纪倒并未失信于杨廷理,联名折上重点提及杨廷理及许维二人的功绩。乾隆帝对许维那绝对是念念不忘,思讨着许维也该是时候宽免其罪,重新起用了。这许维是个干才,逢此多事之秋,不重用实在有些可惜,那就等待一个最佳时机重用其出任要职吧! 许维下榻于杨府之内,这是由于柴大纪从杨廷理处得知许维的能耐后死活不肯放许维出城。这府城还需许维来防备,杨廷理毕竟是个文官,柴大纪不大放心。 既然被请进了府城,许维报着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在杨府暂住了下来。只不过这闲情还不出三日,鹿仔港的额勒登保便派人送来急信。 信上提及闽浙总督常青调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从厦门率兵渡台,朝鹿耳门方向前进。陆路提督任承恩则率兵从江往鹿仔港方向而来。旋又命副将徐鼎士率兵从闽浙增援。 常青的意图许维非常明确,他是想让南路黄仕简抵全台咽喉鹿耳门,即以府城为基地,分兵南北两路,以期收复凤山、诸罗、彰化。中路任承恩抵鹿仔港,分兵以图彰化。北路徐鼎士取淡水。约会日期,同时南北并力夹攻。 现在让许维有些头痛的是,诸罗到底要不要还给官军?这诸罗若还在顺****手中,自己则处境尴尬。诸罗城离府城太近,虽说城内都是自己所统辖的军队,可他们都晓得自己是顺****的大元帅,一旦走漏风声传到官府耳内,许维实乃顺****之大元帅则自己危险矣。若还给官军,把知晓自己的人全部借机除掉那自己就又可以名正言顺地重新主持诸罗政务。 不过一旦诸罗还给官军,则顺****又危在旦夕。自己还不想这么快就让顺天朝灭亡,好歹要撑足两年的时光,让清廷多耗些银钱,这样才能显现出自己的才干来。 许维想了片刻后,决定先让额勒登保在鹿仔港坚守数日,要阻止任承恩上岸。从实质厉害关系上来说,自己从日本拉来的慰安团可是一批都没来到,最起码要等第一批的慰安妇上了台湾岛才能再放那任承恩入鹿仔港。至于是否归还诸罗城则要看看柴大纪的打算再说了。(未完待续,) 第八节 柴大纪似乎很看好许维的能力,表彰守城有功的谕旨才抵达台湾不到二日,他便派人来请许维过府一叙。临行前,杨廷理抓住许维的手,不无焦虑地说道, “九衡兄,此次柴总兵请你过府,定是为了攻打诸罗城一事。若不是我在他面前狂夸赞你的能力,他也不会提出让你带兵攻打诸罗城了。”杨廷理把对不住三个字一直挂于脸上,毕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累得许维要领兵出城收复诸罗。 许维听说真的要由自己领兵前往收复诸罗城,也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要收复诸罗城?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其实凭九衡兄的才干,若领足兵马光复诸罗,那也是马到成功的事情。可那柴大纪胆小如鼠,生怕府城因防卫空虚被顺天逆贼给攻克,所以此次才拔一千兵马给你。而他却不想想诸罗城有顺****所谓的军师大元帅许兴冕的六千大军,以一千对六千,岂不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明眼人都晓得此次行动凶多吉少。 九衡兄与我一同前往总兵府,我就算丢了这顶戴也得替卫兄你说上几句公道话。他柴大纪总不成为了捞功绩而致统兵将帅的危险而不顾吧?” 许维感激地拍了拍杨廷理的肩,不在乎地答道, “杨兄也别太为我的安危担心,我自有妙策取下诸罗城。” 许维这话还算说得比较谱,毕竟这诸罗城内顺****的军师大元帅就是自己。再怎么局势对自己不利,那柴大纪就算只给自己十个人,也能取得下诸罗。 当许维与杨廷理跨入台湾总兵府内时,便发觉柴大纪颇有点山高皇帝远要做土霸王的感觉。就以府门前的门钉为例。一般亲王以下三品以上都是横纵七钉,而这柴大纪居然用到九钉,台阶别人三级,柴府六级,规格均直逼亲王。 府内多是新翻盖的房子,空地上还堆放着相当多的上等木料,用于砌假山的石头也是东一堆西一陀的。石山玉湖、老树昏鸦无处不在,倒也把这胸无点墨的总兵大人的府邸点缀得像个江南水乡。 杨廷理注意到许维的表情,借机发牢骚道, “柴总兵在台湾做出的恶事不在少数。光是木料石料都是从别处强抢而来的,而强占庄园土地更不在少数,告状的人都快把衙门给挤破了。” 许维稍微观察了一下,便觉得要造这么个总兵府,光是地价就要花上近五万两,再加上府内装饰,总支出绝对在二十万以上。凭他个总兵的俸禄,那是绝无可能造得起的,必定是大肆吃空饷,克扣士兵的兵饷。不过他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与自己无关,只要没与自己有利益上的冲突,自己都不会管他那摊子事的。 “呵呵,这不是许维许大人嘛,果真是少年俊才,机智百出。本总兵正与永福大人一同商量着该如何光复诸罗城,没想到许大人居然有本事重新从顺天逆贼手中夺回诸罗。” “柴大人,永福大人,凭许大人的本事,夺下诸罗城应在清理之中,可给他的兵马也太少了点,只区区一千兵马,而防守诸罗城的顺天军马在六千上下,这比例相差悬殊。就算是孙武再生,也难以完成。” 杨廷理据理力争,丝毫不理会会得罪了柴大纪。柴大纪哪有遇到过此种顶撞,他青筋博起,面目狰狞地咆哮如雷地说道, “大胆杨廷理,也是你向本官推荐许维有收复诸罗之才,本官才姑且相信一试。你现在倒是责怪起本官的不是来了!” “谁有办法能只凭这么点兵力便夺回重兵把守的诸罗城?天才也非这么个用法!”杨廷理内心诸多的不满一时间都爆发出来,言辞激烈地顶撞着柴大纪。 见堂内气氛紧张,永福出来打圆场劝说道, “二位就别再吵了,还是问问许大人的意思,说不定他有自己的想法。” 许维清了清嗓子,装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对柴大纪、永福说道, “二位大人,在下非常感激大人们对下官的赏识。正所谓花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下官对于拿下诸罗城绝无异议。此正可上为朝廷分忧,下能报效二位大人对下官的赏识。只不过。。。”许维故意拖长了声调。 “只不过什么?是不是觉得兵力不足?”柴大纪瞪大眼睛望着许维。 反正都要去打唾手可得的诸罗城,多领兵只能让柴大纪心里有疙瘩,看他那种惜命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兵力都留在府城,不如就给他个惊喜。 “二位大人,杨大人,下官以为兵不在多只在精,只求有五百精士就可拿下诸罗城。” “五百? 五百? 五百?” 柴、杨、永福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这姓许的不要求增兵,反而主动削减,真是怪才。 “许大人,您莫不是一时大脑犯糊涂了吧?一千都已经嫌少了,更何况五百!你要清楚,那守城的贼兵有六千左右。” 对于杨廷理,柴大纪、永福二人皆不喜欢,就因杨廷理助守府城的巨功反衬出二人的胆小无能,而且为了嘉奖义民反复与自己争吵,要求广派饷银。此次能让他大力举荐的许维领兵攻打诸罗城,便是为了陷害杨廷理,好让这个讨厌鬼远离视线范围。 柴大纪第一个性急地阻止杨廷理的话语说道, “许大人真不愧是英雄了得呀。小小年纪便做过一任的福建巡抚,智胆双全,老佛爷没看错你。此次若能一举攻破诸罗城,我必与永福大人联名保荐你为台湾知府。 永福与柴大纪相同,想的根本不是如何消灭乱贼,而是在想着该怎么铲除异己。他飞快地转着脑筋也说道, “许大人真的若能以五百破六千,那可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本朝诸如傅恒、阿里衮、阿桂、海兰察等名将之战功岂有如许大人这番本事?”为了能说动许维,永福开动三寸不烂之舍游说着。 许维越听越好笑,还幸好留了一手,这占据诸罗城的都是自己的部下,你就算不给老子我一兵一卒,我照样拿得下来。只不过以后要堤防着这两个人万一真让自己领着十个人去打林爽文的老巢,那可就惨不忍睹了。 许维做戏般地右膝点地,甩了个马蹄袖答道, “下官这里谢过二位大人的栽培,十日内我必领兵攻克诸罗城,还请二位大人稍安勿燥,敬候佳音。” 柴大纪及永福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这可是一举两得。若攻下诸罗,那就是自己调派有方。若攻不下诸罗,那就杨廷理举荐不当,当场便能罢了他的职。 在拜别过心情特佳,专程送至门外的柴大纪及永福二人后,杨廷理抓着许维的左手,埋怨道, “许大人,你怎么如此荒唐?就算你有把握,也不能再削减兵员呀。柴大纪与那永福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一旦你羽而归,岂不是容他人之口柄。” 许维看见杨廷理的焦急相,安慰道, “放心吧杨大人,我对攻克诸罗那是有足够的把握。” 杨廷理见许维说得如此有把握,不由好奇心顿起,询问道, “九衡兄,究竟是何良方妙策?可否透露一二,以解为兄心中之惑?”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杨兄也如柴、永二人般在家等候我的佳音吧。”许维打算趁此良机,把所有见过自己真面目的顺****人员,全部集中在诸罗城,用官兵的手来杀掉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节 第三十章:安南内乱随风起,西出阳关把名扬 官骑连西向楚云,朱轩出饯昼纷纷。 百城兼领安南国,双笔遥挥王左君。 ---《送中兄典邵州》韩 中国与安南界河----水口关大河附近,靠近满清一方的密林处潜伏着近百人,这潜伏者中赫然便有许维许九衡,紧挨着许维的则是一位正许堂的神射手郝尚,再过来一位是许维的智囊刘翼。 “大人,我们都已守候了近一日了,怎么还没见到人影?”郝尚有些不耐烦起来。 刘翼代答道, “郝兄弟千万莫着急,安南王眷一行已经快要抵达这水口关大河了,只需再等片刻即可。” 许维默不作声,只望着湍急的水口关大河想着心事。 对安南之战一旦开打,势必牵连边境居民。一旦失利,则令安南有寇边之由,苦的则是边境百姓。但若不趁安南内乱,一举荡平安南并戍兵守之扩土千里,则机会一失不可再来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许维深邃的目光遥望着对岸安南的疆土,口中轻声诉说道: ****之扩张,已然势在必行。尔等安南一小国,自秦以来就是我中华之国土,只不过趁五胡乱华分离而出。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安南终究还是要重归于我泱泱****之疆土之内,我不取则必被洋人所取。 “子安,你跟郝尚说说这安南的历史吧,免得日后一但与安南开战,居然不晓得敌方的底细。”许维瞅了郝尚一眼,冲刘翼发话道。 刘翼也不客气,该显现才能的时候他绝不会藏匿,口若悬河地讲道, “郝兄弟,是这样的。安南与中国疆域毗邻,自秦汉以来,安南就置于中国郡县直接统治之下,三国时名曰交趾郡。唐末五代,中国在安南的统治基础开始动摇,安南从此脱离中国而独立,历经吴、丁、前黎、李、陈、后黎诸朝,约九百年,由内郡变为藩属国。 现今主政的是后黎朝,惟其长久陷于南北纷争状态。广南阮氏,俗称旧阮控制南方;北方则由权臣郑氏擅权,黎主徒拥虚位。新近又崛起西山阮氏阮文岳、阮文岳、阮文吕三兄弟,称之曰新阮。新阮于乾隆四十一年即黎景兴三十七年灭旧阮,取代管辖南方。 北方权臣郑森于景兴四十一年死,其两子郑栋与郑干相争,最终以郑栋胜而告终,却也使得北方势力大减。 乾隆五十一年,新阮以诛郑栋为名,攻破黎京。郑栋兵败逃亡,在路上自尽,其所携带国印丢失。此为一破黎京。 乾隆五十二年,新阮之阮文岳再破黎京,黎王黎维祁命其弟黎维袖护送母后、王妃、王子、宫嫔等出城避难。阮文岳属将菊涣等至博山追击王眷,才有今日我等潜伏于此之事。” 许维目露精光,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黎氏一朝对我****最为恭敬。现恰逢其国被夺,我朝若不出面帮其复国,恐大损我****之威名。 当然,若能尽取安南之地归于我****,那将是最好的结局。正所谓这黎朝乃是扶不起的阿斗,若是给了新阮,还不如尽归我朝。” “大人,他们已经出现了。”郝尚兴奋地指着隔河不远处出现的一堆人群。 许维搭眼一望,约摸近二百人,老弱病残占了多数,护卫士兵不出六十人。 就在这群人准备渡河之际,从后方立时扬起大量的马尘,那马踢声如战鼓一般猛烈地逼近,隐约可见大批手持长矛的骑兵。 许维果断地朝郝尚吩咐道, “先让弓箭手准备,你另率其他人火速渡河增援。” 郝尚迅速领命而去,而一旁的五十名强弓手则纷纷拉弓搭箭,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一声令下即可开射,这几十名的强弓手均能做到三箭同射且目标精准。 就在郝尚领人渡河时,追兵已到安南王眷身旁,数百人驾驭着战马围成个大圆圈,手拿兵刃虎视眈眈地盯着目标,随时可以展开杀戮。 许维揣度着时机已到,大手一挥,强弓手纷纷放箭。 箭矢如光,开弓立至。弓弦因发出箭而响动,那边已有过百的安南骑兵同时间中箭落马。 “再放。”许维再一次下令。弓箭手们迅速从箭囊中一手取出三支利箭搭在弓弦上,嗖嗖嗖,第二批的箭群又呼啸着冲向目标。 啪啪啪啪,又是大批的骑兵****或背部中箭落马,空鞍的战马高声嘶鸣着往回跑。领头的安南将领不知对岸有多少人埋伏,只能慌乱地高喊着撤退。 在郝尚的引导下,安南一行人顺利渡过了水口关大河,来到了许维身边。领头之人白白胖胖,举手投足不自觉地总要保持着一定的风度,一望便知是皇族成员。而陪行之人则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一身武士服,显是身手高明之辈,左臂还包扎着。 知道许维是头领后,领头之人趋前道:“鄙人安南迪郡公黄益晓,我身边这位是高平镇督同。不知壮士高姓大名?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刘翼代答道, “黄爵爷,我们这位爷乃是新任两广总督许维许制台,许大人知尔国内乱,特意亲率精兵潜伏于此,以备接应尔等入我大清。” 见满清的封疆大吏居然如此的年轻,不由得黄益晓刮目相看,私底下认定许维一定是皇亲国戚,不然不可能升得如此快速。 “许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安南啊!我们的大王现如今被逆贼逼迫得只能避走山南路,而我也只能与阮督同及长派侯黎护送王后阮玉素避入大清境内。在此危急时刻,惟有****大兵才能救我黎朝百姓于水火之中。”边说边擦拭着急喷而出的泪水的黄益晓暗中观察着许维的表情。 真******说哭就哭,安南人就会做戏。国都丢了,摆明是治理不善,横征暴敛,才引发变民起义。 许维心中这么想可嘴上还需表达自己这****大臣的一片善意,他说道, “黄爵爷勿需担忧,我****必会替尔国做主的,现在还是先请去驿馆歇息,待我上一道奏折请示一下吾皇后再细作打算,绝不会置安南内乱而不顾的。” “许大人千万不能弃我安南而不顾啊,我们可全指望您回故土了。”说着说着,黄益晓便在许维的袖内塞入张银票。 钱可通神,再说许维也有意领兵杀入安南,于是毫不客气地收了钱夸口说道, “放心,有我主政两广,必会保你安南一日的安定,贵使就暂请歇息吧。” 黄益晓等人见追兵已退且许维也收了钱,便心安地接受了许维的安排,入住广西龙州府驿馆内等待乾隆的裁断。 “大人,关于进兵安南,是按台湾的模式操作还是?。。。”刘翼询问起许维来。 许维毫不迟疑地说道, “进兵安南事关我****颜面,绝计不能输。只要我领兵一日,必杀绝那些安南叛匪,扬我****之威。子安即刻照先前预定计划实施,可以开始调度人马了,我还要去找那孙永清协商广西配合大军开拔的问题。” “大人真要那般做吗?万一老佛爷并无出兵安南的打算岂不授人以柄?”刘翼担心地问。 “不会的。老佛爷早有替安南维系黎氏宗族之意,前几日还发了封密旨给我,要我密切注意安南的动静,随时进兵增援黎朝。” “若真有此意,那学生也就放心了。” 随后的几日内,两广总督许维一面将黎王眷内投情形奏闻乾隆,一面飞檄左江镇道驰赴龙州多拔兵勇督率防卫。因恐眷属被安南新阮突袭,又于附近新太协、左江镇等处调兵一千名协同龙州兵勇分布巡防,以壮声势。又密饬广西提督三德于龙州营分备战兵内挑选三千名在营待命。 这些都是应景用的,做给朝廷及其他地方官吏看的,最主要的还是把远在闽省的两协金狼卫军给秘密调遣至广西边界待命。久经训练的金狼卫该是他们出战的时候,许维生怕承平日久把自己的军队锐气都给磨光,正好借着出兵安南之机进行实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节 十二月二十八日,拍甲岭官寨下的宽阔平地上,清兵与廓尔喀人两军对峙着。 不管对清军战力是否轻蔑,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廓尔喀将领还是极其慎重,特意把三千兵马分成八部。 其中两名副将各率领一支三百步军,并以一百个重甲兵充为死兵,身披单层重甲,首先进行突阵。然后由另每名副将所统帅的四百步甲兵进行射箭支援,而后由两个副将与自己亲自统领的六百中军共一千四百人,身着双层重甲,寻那清军阵型大乱之时突阵。最后一名副将将领着精锐六百骑,在旁待机而动,待清军阵型彻底被冲垮后,便进行不间断的冲杀,务求第一战就把清军求战信心彻底击溃,让其一见廓尔喀的旗号就胆战心惊。 可以看出,这样安排,那廓尔喀大将深信凭借自身战力足以超过对面那些清军所谓的八旗绿营精锐。 让他失算的是,这眼前的清军并非**无能的八旗及绿营,而是把洋人的枪械都快武装到牙齿上的铁老虎,足以在日后把廓尔喀打得肉痛不已。看着廓尔喀军步骑出阵缓慢逼来,他们那黑白相间的衣甲是看得越来越清楚,清军这边依旧一片肃然,一声未发,等待着上司的命令。位于许维身旁的乃是杨遇春,他老道地对许维说道: “吾观廓尔喀军作战,精锐马步军皆身披重甲,士气甚高,定死战而不退,后又跟轻甲善射之兵。最后为贼之精骑。其必先发制人,若不利于战事,则前军变后军,果断撤离,甚难在此处全奸其部。” “哼,我也没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此次攻伐廓尔喀,定要让其知道我泱泱****的厉害不可。他廓尔喀的京城不就是加德满都嘛,时斋,你是否有兴致与我一同策马于加德满都之内受百姓之欢呼!” “大人之所愿定能实现,下官也愿陪同您一同欣赏异邦之风景,扬我中华国威于异域!”嘴上杨遇春说得好听,实际却对所谓能受到百姓的欢呼爱戴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你许维在后藏那是主场,等打入人家的国都后,那可是客场,别人没暗中给你射上一箭都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许维意气风发地大声念了这么一句陈汤的名句,这话听得在旁的众将都不由得默不作声,低头或看地面,或转头回望部队,都很自觉地装出未听到的模样。 “你们这些人,瞧瞧就这点胆量!”许维倒是有些不屑手下将领的懦弱,不就是满汉问题嘛,怕啥啊。现在可是天高皇帝远,而且那海兰察及成德等将都被自己给打发得远远的,听又听不到自己的反语。 很快许维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像对面这种重甲骑兵非常精锐,铁定是廓尔喀特有的精锐中的精锐,死一个就少一个,不可能那么容易得到补充。只要今日歼灭此部,料想廓尔喀的士气必定大落,对日后直捣黄龙有决定性作用。 在短促有劲且密集的战鼓声下,清军前方的廓尔喀兵马开始移动。 阳光下,那对面缓缓而来并逐渐逼近的廓尔喀军狰狞的面容,隔着老远都足以让前方第一排最靠近敌军的金狼卫士兵感受出空气中一种让人窒息与气闷的感觉。 许维看了看左右身旁,旁边的五虎上将都露出凝重的神情。 毕竟此乃对廓尔喀的第一战,不容忽视,对于西式枪械能否在异域发威,五虎都没太大把握,毕竟不如许维那般对西方科技了如指掌。 金狼卫并非满编而来,每协只来了最精锐的六百人,总数为三千人,与廓尔喀在拍甲岭下的兵力大致旗鼓相当,或者廓尔喀会多些。所以这一战并非铁铁的稳赢之战,稍微一大意,败北也非不可能之举。 五虎及部下们虽然兼程行军略显疲惫,内心对兵器没底,但目光都是坚定的。 杨芳目光紧盯着那边,他不屑一顾地说道: “围三阙一,没想到蛮子也懂得兵法啊!看来贼匪的首波攻势是势在必得,以为我们的金狼卫跟以往的那些八旗及绿营一样都是草包,一打就垮!”许维冷笑道: “今日便要打碎廓尔喀几颗大门牙,让他把血往肚子里咽回去,我许某人可不是好惹的。”随后许维大声喝令道, “准备应战。” 立时他身旁旗手手中的令旗扬起,紧盯着他旗号的各哨军官开始此起彼伏地发布相应的军令,而五虎将也都及时地策马回到本协方阵之中进行具体的指挥。随着中军的号笛旗鼓响起,野地上的五个独立的方阵快速合拢,随后又慢慢向四边拉长,最后变成一个厚实的一字长蛇阵,总共有五层。许维所统领的部队并非传统的冷兵器时代的军队,绝不是廓尔喀以前见到过的那些握着长矛大刀盾牌的部队,而是一支非常现代化的热兵器时代的部队,这也注定了廓尔喀今日的下场会不太美好。 许维准备先防守后进攻,等大挫廓尔喀锐气后,再转守为攻,给那些廓尔喀所谓的勇士一点颜色看看。伴随着旌鼓号令,在廓尔喀兵还在二百多步外,各军士依哨队旗摆开。当点鼓响到第三遍时,各人己是依自己的方位站定,所有的枪支都已摆架到位,一名举枪瞄准的士兵身旁必是一名随时把弹药用长长的铁通条捅入枪管中的辅兵,而身后则是第二、三、四、五列的也都准备妥当射击的金狼卫士兵!数千官兵忽然齐声大喝: “大清万岁!金狼万胜!”声音大得震耳欲聋,而身子则肃立不动。许维对自己部队的表现很是满意,果然是满清的第一强军。每个枪兵身上,尽数身着棉甲,许维认为既然自己用的是西式燧发枪,就没必要穿着中式厚重的盔甲,那会损失灵活机动性。 许维环顾四周,看周边各哨各队旗帜肃立,将士们都己经准备就位。各人紧握手中的燧发枪静等着接下来的战斗。结阵如此之快,这都归功于金狼卫平时严格的阵列练,只在几鼓之间,看廓尔喀兵还没有进入二百步之内,金狼卫己是变阵完毕。许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冬日里的阳光虽是柔和,但太阳直晒在自己厚实的铁叶上时,全身上下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燥热。 对待将士,都让他们穿棉甲,以便发挥更好的机动性。对待自己,保命第一,虽然出京师时觉得重,但在真上战场时,许维还是穿了上去,而且老觉得穿两重三重总不够安全,最好自己能躲进铁皮箱中指挥。官当得越久越大,这也就越惜命。许维平定心神。下令挥动大旗,立时周边哨队同样的挥旗呼应,军中一片旌旗招展。许维心中豪情涌起,这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战斗,绝对己方呈压倒性优势,这一战应该可以把廓尔喀的勇气打没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慢慢的,被大团尘土所包围的那些廓尔喀士兵离得更近了,最后他们推进到金狼卫一百多步外。许维目光紧盯着对面的廓尔喀兵。他估算着距离,在廓尔喀兵进入百步后,他果断下令枪兵们随时听侯各级指令射击。 各人枪内的弹药早己填好,看到自己前方的廓尔喀兵都加快了脚步高举着廓尔喀战刀向己方冲杀过来,他们口中那听不懂的喊杀声听得越来越清楚,站立于第一排最右方的杨遇春虎目圆睁,厉喝道: “准备射击。”第一排的燧枪兵都是举枪瞄准了前方奔来的廓尔喀兵们,他们依着枪械上的准星,各自找到了目标,各个燧发枪兵的脸上都是一片通红,那是初临战场的一丝激动,但在杨遇春不断的高呼下,渐渐抛开一切专心致志地瞄准着。廓尔喀兵很快进入八十步,一声呐喊,他们开始加速,狂叫着冲上来。看他们黑压压的冲过来,杨遇春冷笑了一声, “蛮子真是不知死活,冲上来当活靶子,去死吧。” 从廓尔喀兵这边看去,清军那边结了一个长蛇阵,而且居然都是高举着西式枪械,没有见到任何的大刀长矛盾牌,真是古怪,只要己方顺利冲杀进清军大队之中,凭借他们只能及远不能及近的西式枪,廓尔喀必胜啊。 但望着那边黑压压的枪洞,许多正在冲阵的廓尔喀兵又都有些惊疑不定,这可与从前交战的方式有很大的不同啊。 许维看廓尔喀兵如一股洪流般席卷而来,他紧绷着脸却迟迟没有下令开火,直到廓尔喀兵冲过五十步时,许维才挥了挥手,淡淡道: “开始吧!”他身旁一个号兵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手中的军号。 杨遇春闻音迅速拔出长刀向正前方的廓尔喀兵指了指,声嘶力竭地高呼道: “射击!”震耳欲聋的枪声顿时密集地响起,阵前一下子就被浓浓的白烟所笼罩。 随着巨响后,冲在前面的廓尔喀兵立刻就倒下了不少人,就犹如农民割麦子般,一扫一大片。只见冲得近的那些廓尔喀兵们身上纷纷冒出了一团团绚烂的血花,就算是身披重甲,不管一重还是两重,如此近距离被击中,甲厚也无济于事。他们被子弹的强大冲击力所撞飞并哭喊着滚倒在地,内中的骨头与内脏估计都会被震碎。以18世纪末的救治水平来说,一旦被子弹击中要害,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许维举着望眼镜看到一个身披双层重甲的廓尔喀兵军官,他右手的战刀已不见踪影,只脸上一副痛苦的表情,捂着自己的左胸,那里不断的冒着血,左手提着一个重盾,全身的力量都靠在盾牌上坚持着不倒,这种类似情形在整个战场上随处可见,不少身负重伤的廓尔喀士兵都在强撑着,希望临死前能抓几个垫背的。杨遇春连看也未看战场上的情况,大手一挥,第一协在他的带领下立刻弯着腰整齐后退,而杨芳第二协的人也很整齐有序地上前到第一列,在杨芳的喝令下,第二轮射击开始。 当第二排枪响起,那依靠武勇硬挺着伤势驻立在战场上的军官,立刻又被几颗子弹丸打中,人直接向后摔飞出去,这次死得很彻底,很不瞑目,陪同他一起去见阎王大老爷的当然也包括其他临死不屈的过百廓尔喀负伤士兵,不少人是连脑袋都被击烂,跟个摔碎的西瓜差不多,脑浆横飞。 只不过两排枪响,廓尔喀三千兵马一下就少了快两百名勇士,这可是冲锋距离清兵最近的廓尔喀兵力,一下子清军直面的威胁就彻底不见了。 杨芳后退,额勒登保部队上前,随后紧跟着的是赛冲阿及德愣泰的部队,连番又是三排枪响,五层的一字长蛇阵终于完成了第一轮齐射任务。 许维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地喊道, “第二轮五段射击开始。” 随后又是从杨遇春开始到德愣泰结束,金狼卫反复向正前方的廓尔喀的部队射击。在越来越浓的白雾下,金狼卫士兵开始渐渐只能凭直觉发射子弹,而正前方的廓尔喀士兵的喊杀声也渐渐变得小声起来。到第四轮结束的时候,战场突然变得静寂起来,仿佛前方的敌人都凭空消失一般,安静得令人可怕。 当硝烟散去的时候,金狼卫士兵的眼前尽是廓尔喀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布满了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无数破损的兵刃丢弃在战场之上,残破的廓尔喀战旗斜斜地插在地面上,被落日的余辉笼罩着有种说不出的苍凉。而廓尔喀士兵的血迹则蔓延了足有一里之长,地面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放眼过去,红通通的一片,血腥味在老远都能闻得到。还未死去的过百匹战马正在凄凉地嘶叫着,马背上的骑兵早已被巨大的冲击力砸断脖颈。。。。。。 第一次廓尔喀与清军的拍甲岭遭遇战就这么结束了,清军大获全胜,廓尔喀退守拍甲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节 朝贡团副使斯当东生了重病,据说是吃了过多的水果所致,以致腹泻不止,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并发着高烧,连身子转动一下都异常的困难,面色简直可与僵尸娉美。由随船医生开了无数剂的西药后,始终不见好转。 小斯当东看着在眼里心急如焚,马嘎尔尼遂向斯当东提出了个建议,不妨请一请这东方古国的医生来治病,说不准一下子就痊愈了。死马当活马医,小斯当东同意了。 在经由马嘎尔尼转述之后,许维知道了具体情形,心中一盘算,好歹要给这洋鬼子们显显中华那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西洋那些药片怎么抵得上俺们东方的草皮树根呢! 在许维的急召之下,天津的胡庆余堂分堂迅速派出了一名医师上了狮子号为斯当东勋爵诊治。 前来应诊的是一名六十岁的老医生,叫华友涵,行医四十二年,据说祖上乃是神医华陀,也是天津胡庆余堂的副堂主。 “华老,您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给这洋鬼子治病。不管什么病都得给我往死里治,千万不能坠了我大清的威名。” “这洋鬼子与我们是否有不同之处?你看他的眼睛都是蓝的,头发都是黄色的,我怕呆会他身上的经络与我们的不同,这诊治起来就有点麻烦了。”老头子这是第一次见洋人,心里很忐忑不安。 “这不都是人嘛,怎么可能会不一样啊。你看,他也有两条腿,一个屁股,一个脑袋的。至于这头发眼睛什么的,只是个别不同而已,你放心的给我治吧。”许维哪会是华友涵这般不知事的人,他倒是看惯了洋人的模样。 “那好,我就按我们****的方法帮他治病,若是出了差错,您可不能怪我。”华友涵还是小心谨慎地说了一句。 “我说华大师,你就给我治吧,哪来这么多话。”被这呱噪的老头烦得都快冒火的许维不得不再一次催促了一下。 “亲爱的斯当东勋爵,这位是我们****著名的医生华友涵华老先生,他专程从天津城赶过来为您诊病,我想您的病一定能痊愈的。”许维朝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的斯当东说道。 “希望如此,那就让医生过来瞧瞧吧。”斯当东因为吃水果吃太多了,整个人被腹泻给整得人就剩皮包骨了。 华友涵开始诊治的时候,倒是没多考虑,一切按部就班地搭上了斯当东的脉博。 “这位医生怎么不看斯当东勋爵的口腔,或者用叩诊法听听患者体内的状况?”吉兰博士提出了个问题,而一旁站立的斯科特博士也赞同吉兰博士的看法。 “****与英吉利国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勋爵大人,您就放心让我们的这位华医生给斯当东勋爵诊治吧。”许维眉头小小皱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吉兰与斯科特两人的身份。 吉兰是一位高明的医生,精通物理化学及哲学,是此次使团的外科医生。另一位斯科特博士曾在海军服役,此次他也任使团的外科医生。 说实话,许维对西医并不感冒,在他眼里,这18世纪的西方医学说得不好听点,还不如中医,就只知道解剖解剖再解剖,对病理学都还没起步,临床医学上简直是一片的空白。许维好歹也主持过一段胡庆余堂,对中医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故敢当面向推荐马嘎尔尼推荐。 华友涵可不管这些的洋人,他听从许维的吩咐后就一屁股坐到斯当东身旁就抓起斯当东的右手脉搏,两目微闭,头部轻微地晃动着,左手三指不断地灵活变化着搭在脉搏的部位,时轻时重,时重时轻,足足搭了快一盏茶功夫。 吉兰忍耐不住出声问道, “道亲爱的许,这医生怎么回事?只顾摇头,这能治好病吗?你们大清朝的医生就这般为病人看病?” “嘘!”许维举起食指放在嘴巴上,表示禁声,勿要打扰华友涵诊治。 良久,华友涵才睁开双目,微笑地朝许维点了点头说道, “大人,这位友人的病其实也没太大妨碍。” “什么?还没太大妨碍?我们的斯当东勋爵都上吐下泻有三天了,再这么般下去肯定要去见上帝的,这阿片大黄可没少服。”斯科特博士惊讶华友涵表情如此轻松。 华友涵摆了摆手,正色说道, “此人之病,乃由外邪侵袭,湿热内壅,脾气虚弱,脾肾阳虚,食滞肠胃,肝脾不和所致。王清任《医林改错》云:泻肚日久,百方不效,是总提瘀血过多。故泄泻久治不愈者,辨证属血瘀者,治当从瘀论。 老夫只开一剂一日便可康复。” 在听完马嘎尔尼的简单翻译后,吉兰很夸张地耸了耸肩膀,说道, “你这一定是夸大其词。我不信。” 华友涵可不去理会吉兰,直接提笔在已经铺好的宣纸上写下药方: 川楝子9克,延胡索10克,乌药9克,赤芍9克,丹皮9克,炒白芍12克,丹参15克,三棱6克,莪术6克,甘草5克。水煎空腹服。 收笔后华友涵朝许维告辞后便径直而去,那目光始终是朝上瞟的,马嘎尔尼在旁都看得目瞪口呆。 “呵呵,这乃我****人之节操,你们习惯就好。我让人去买药并煎服,等会就让斯当东勋爵阁下服药。” 被所谓的东方神医摆了一道的吉兰可不大甘心,他等到几个仆人把药买回来后,又特别细心地翻看着药材,嘴上还一惊一诈地喊道, “这不都是草皮树根吗?这能让尊贵的勋爵大人服用吗?我坚决反对!” “嘎嘎,我可是好心好意请来了医生,至于用不用他开的药,你做决定。”许维也没太多的为难。 马嘎尔尼毕竟在中国曾经生活过数年,对中医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是东方一种古老的医术,于是他点头认可,指示仆人立刻按照医生医生所吩咐的开始煎药。 不一会,一大碗黑色且冒着热气的汤药端了进来,吉兰先行把鼻子凑了过去,闻了闻,便立刻大叫道, “勋爵阁下,你看这碗黑汁,充满了恶臭,我怀疑中国人是把有毒物质给掺了进去。斯当东勋爵服用后肯定会引发后遗症,我坚决反对。” “反对无效。”许维也学会了先斩后奏,直接抢过碗,捏住斯当东的鼻子,从嘴里硬灌了进去。 “不可理喻的人。”吉兰大肆摇头表达不满之意。 当药灌进斯当东的嘴内三盏茶之后,斯当东本来如死寂般的躯体居然能转动了,过了一会,他居然自己挺起了身子,那面容也似乎红润了一些。 “o,mygod,斯当东阁下居然真有所好转。这东方的医术太神奇了。”这是使团第三号人物,艾奇逊*马克思维尔发出了一声赞叹,其他在场的使团成员们也纷纷发出惊讶声。 到了晚餐时分,服下第二遍的中药汤汁后,斯当东恢复了相当多的精力,并且可以勉强开始进食些液体类食物。 看到如此强大的中药功效,吉兰博士与斯科特博士彻底服了,他们与其他对中医感兴趣的英吉利贵族们围住了许维,不断询问这中药汤剂里究竟有什么神奇的药物。被洋鬼子实在烦恼得够呛的许维,只能恶作剧般地答道, “药里面有中国小孩的小便,这在我们中医上讲,是童子尿,大补的。” “哦,中国人的大便真好吃!”在一知半解的理解下,童子尿被曲解成了中国人的大便。 草,这般洋鬼子,许维彻底无语了,居然在使团内开始流传起‘中国人的大便真好吃’,这万一大清朝的粪便真的走俏,卖到国外,还真是自己的功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四节 八月初六日辰正时分,马嘎尔尼在斯当东勋爵,小斯当东及许维的陪同下,相续离船登岸。 登岸时,直隶总督府的人早已从甲板至岸边铺好了个又宽又大的木桥,方便使团的人行走。桥面上铺了上好的大红毛毯,两旁别出心裁地安上软木栏,并缠上彩锦,颜色夺目。 马嘎尔尼望着这座简易的桥,惊叹地对许维赞道, “亲爱的马,贵国真是太奢侈了,一座简易便桥,估计也要耗费不少的银两,若换在我国,根本不可能为了迎接外国使臣而耗费如此多的费用,那都是纳税人的钱款。” 许维尴尬地解释道, “我们中华是礼仪之邦,当然要对外来的朋友友好些。些许铺张也是应允的,有句老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朋友做出些出格的事情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抵达岸边,立刻便有一把总领着马兵一队及四乘小竹轿跟随而来。在英吉利没坐过小竹轿的三个洋人颇为好奇地摸了摸,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两名轿夫在前,两名轿夫在后,在一声统一的号令后,便整齐划一地摇摆起竹轿来,孔武有力地迈步前行。 这一晃一荡的味道还真让英吉利人感到新奇,三个人都口中不断地发出的声音,而许维则在偷笑,这些洋鬼子还真没见过市面,土包子一群,还敢来****耀武扬威! 行走了一段时间后,众人来到了海神庙。这里是直隶总督的临时行辕所在。行辕之外则搭着数顶军帐,驻防有督标的兵马。 许维一行人刚落轿,帐中兵队便鱼涌而出,手中均执着兵刃,整齐地分列成两长排。而马兵则也有一队现身,左手执弓,背后背着一壶箭,策马挺立。 在一阵乐鼓齐鸣之后,直隶总督梁肯堂迈着方步终于出现在许维的眼前。 对于梁肯堂此人,许维倒是知道的,行事素来模凌两可,在和与自己之间摇摆不定,称得上是个官场不倒翁。 已是七十八高龄的梁肯堂,其面和善,一团和气。个头偏矮,但还健壮。眼睛虽小但偶露精光,可见也是个不吃亏的主。有着一部堪比关公的长须,须白如银,下垂至胸。 此老一眼见到许维后,当场愣了下,而后略有疑惑地小声询问道, “前方可是许九衡许制台?” “哈,这不是构亭公吗?怎么,居然都亲自来此迎接英吉利使团?” 梁肯堂那如树皮般的干皱老脸极富表情地露出个笑意,说道, “哎,谁让老夫是直隶总督啊。不过能在英使贡团中见到九衡大人实在是让老夫惊讶不已,料来此番进京必能引起满朝文武轰动。” “英吉利使团之正使马嘎尔尼与我乃是故交,今次进京他特意提出要我全程陪同,其意之恳切,让人无法惋拒。也为显我****待客之道,我只好不辞辛苦地跟着。” “许大人都不怕皇上怪罪你私自离境陪同使团进京?”梁肯堂不怀好意地说道。 “皇上应该能体谅我的苦衷,毕竟我大清朝的颜面最为重要,我也写了道折子呈上去了。”其实这么多年来,许维渐渐猜出个简单的道理,自己有很大可能是乾隆的私生子,今次也是许维的再一次试探。结果好像真如许维的想象那般,乾隆并未有任何责怪自己之意。若换任何一个其他的督抚,未接圣旨而擅离辖地,换来的绝对是免职下场。 “哦,如此就好,老夫生怕许大人您未曾禀报皇上知晓,被御史们知道了免不得会被弹劾!”梁肯堂装出一副好心好意的样子。 “多谢梁大人厚爱!不如就此大家移步吧,这外头风大,贡团使臣们若是着了风寒可不好办啊。” “你看看我,呵,年纪一大,谈起话来就容易忘事,来,诸位请都随我至大厅一坐吧。” 在直隶总督梁肯堂的亲自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大厅之内。总督府侍从及属员多人早已在厅中分列两行,作八字式恭立站班。 “诸位,请坐。来人,上茶。” 从厅外鱼贯而入十余名侍女,手中端着碧绿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置着白玉小盏,杯中置着上等的安溪铁观音茶。 “诸位不妨品尝一下我们的上等铁观音茶。”梁肯堂带头示意般轻呷了一口,脸上露出副神仙般享受的样子。 在英吉利,这茶叶可是只有贵族们才能喝得起的物事,马嘎尔尼他们当然都清楚得很。就算不好喝,也会极力赞扬一番,不然就会被其他的贵族们所耻笑。 许维心中嘀咕了一句,老不死的,有必要装成这模样吗?一茶叶而已,又不是什么仙家秘肴!面上自然不会损了自家的面子,第一个跳起来赞好道, “好茶,好茶,这福建安溪铁观音音不愧居乌龙茶之首,香高味醇啊。” 马嘎尔尼他们也纷纷称叹道, “!!。one!” 洋鬼子哪会品茶,简直是猪屎丢到狗嘴里,再差也好吃。许维又鄙夷了好一番。 喝茶闲聊了一会后,众人便随着梁肯堂到其客房小坐。从大厅至客厅,中间有一天井,四周都是厢房。而天井的四周的墙壁,则有五彩画图供人鉴赏,画彩极其艳丽,仿若真物一般。斯当东初看之后都朝许维说道, “亲爱的许,你们的木雕艺术真是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木雕之后又再加上一层彩漆,绘成人物宫室之形,让人看了直赞叹不已,与比我国的艺术品不相上下。” 大块妈妈,什么狗眼啊,居然把这给看成木雕了。许维还是有一副拳拳爱国之心,他黑着脸解释道, “亲爱的斯当东阁下,这不是木雕工艺品,而是瓷瓦,因其摹仿木雕,工艺技术已达相当高的水准,让人容易产生错觉,其花纹及图像乃自窑中烧制而出。我国的瓷业,应该在贵国瓷器水平之上。” “哦,神啊,这真是上帝的杰作,无可比拟、美奂绝伦。”马嘎尔尼一行人均是摇头赞叹不停,这也使许维难得欣喜了一番。 来到客厅之内,梁肯堂就不再与许维多交谈半句,毕竟现在梁肯堂是代表了大清朝与外国使团进行正式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流: “贵使身体安康否?数十日的海上行船真是辛苦了。” “拜大清朝的福,我与我的手下大部分身体都还健康。” “我皇现正于热河避暑,其意甚愿贵钦使早日安抵热河。” “贵皇对我使团之重视,实在令我感到激动。此次****一行,随从众人甚多,而所携行李以及将来赠与大皇帝的礼物,为数亦不少,拟请贵总督先在北京代觅宽大之房屋,以便居息。” “贵钦使请放心,本督自会将你之情形四百里加急飞报皇上,并即刻递呈军机处知晓,进行妥善的安排。 老夫思量,皇上既然召见,贵使不妨先将轻便物随身携去,其重大者则于抵于北京后存放。” “总督大人所想确实周到,可按您所说去做。”马嘎尔尼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 “敝国皇帝,乃西方第一雄主;贵国皇帝,则为东方第一雄主。今敝国皇帝遣我来此,意欲永修两国之好。我秉承敝国皇帝之命,又被委以全权,自当竭力完成任务。 但东西习俗不同,我怕处事不当,尚望贵总督不吝赐教,时时加以指导,免得觐见时因礼节有亏而贻笑大方。” “其实贵钦使有许维许大人在身旁,足可成为上半个中国通了。” “我使团所坐狮子号等船,困于海上已有数月之久。今船上之人,皆想上岸休整,而船体也需进行适当修补,倘若贵总督能让我方船只驶出北直隶海湾,至南方择适宜口岸停泊,那将不胜感激。” 闻听此言,梁肯堂脸色立变,片刻又恢复正常,岔开话题道, “此刻已近午膳时间,不如就此用餐吧。至于贵钦使的要选南方口岸停泊船只,这还必须得到我朝军机处及皇上的御批,我会上呈天听的。” 紧随一旁的许维也皱了下眉毛,深觉这英吉利人也没存啥好心,明摆着想占大清朝的便宜,夺取口岸以成为进入大清朝市场的跳板。 又是一阵的寒喧之后,梁肯堂终于离去,并留言钦差大人随后将来拜访。 马嘎尔尼待梁肯堂离去后才不解地询问道, “亲爱的许,这钦差与总督谁官大啊?” “当然是钦差大一些,不过我可是听说这位钦差大人瑞徵可不大好相处,亲爱的马,你可得好好应对。” “很不好相处?应该没事的,我有致命武器,你们****人谁挨谁中枪,都会输的。” “什么好武器啊?”许维倒是有些奇怪。 “呵。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我可是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们大清朝的官最喜欢的就是银子,用银子来砸你们,应该是百砸百准,我们皇帝可是特批了不少银子。” 被马嘎尔尼说得许维的脸色清一阵白一阵的,居然都臭名远扬于国门之外,大老远的英吉利都知道大清的官喜欢钱!真是讽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