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之上》 第1章 狩猎青年 狩猎a星，龙炎共和国3级星域下辖的一颗半原生态星球，在被现代技术改造成狩猎星前，这里大气稀薄，辐射强烈，人类根本无法生存。幸运的是地表下存在水冰和固态二氧化碳，这为将星球改造成适合生物生存的环境，提供了最基本的元素。逐渐的，一些星际移民时代的动植物被带到了这颗星球，有些无法适应，但更多的是顽强的存活并适应繁衍了下来，就像人类也在整个星系间孤独求存一样，残酷而伟大。 黄昏临近，星球一处余晖掩映下的斑驳密林，一道暗影如风般掠过，向着边缘的悬崖而去。在他身后不足百米，繁茂枝叶像涌浪般沸腾翻滚，伴随着低沉的嘶吼，惊起林中鸟兽四散奔逃，两人环抱粗的大树躯干被拦腰撞断，越来越近的“咔嚓”声听来毛骨悚然。 此时的暗影速度正在慢慢失去，几个折线变向也没有之前迅捷，不过暗影本身却心跳呼吸依旧平稳，灵敏的感知着身后鬣犼的距离，心中默数着：80米。。。。。。70米。。。。。。 “我靠，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我怎么知道那母的是你老婆，感情还挺深，追了我半天了，至于么，初恋呐。”一个人类不时迅速的瞥一眼身后，竟然在与鬣犼的追逐中还有闲工夫腹诽这些。 眼看悬崖就在眼前，身后的鬣犼仿佛知道如果再追不上，这个同样狡猾难缠的家伙可能就要跃下断崖，逃之夭夭，于是红了眼睛发足狂奔。 就在这时，昏暗中高速奔跑的暗影忽然被一处凸起绊了一个踉跄，距离瞬间被缩小到一跃之间，鬣犼也毫不犹豫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发力向他的后颈扑来，颌骨具张。 “对不住了，情种。” 暗影此刻却并不慌张，战术面罩下蹙着一道狭长双眉，眯着眼心头暗喜，和人比心眼子，这畜生是瞎子啃黄瓜，分不清老嫩了。 就在鬣犼锋利的前爪近身前一刻，暗影顺势前滚翻瞬间又拉开两米距离，同时反手抽出腰际的合金短刃回身怒扎。去势已老的畜生前爪刚落地正要再度发力，“噗”一声，合金刀不偏不倚正中鬣犼头盖骨。 看着清瘦的身影在这一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鬣犼巨大的身躯伴随的前冲之势生生砸落在地，手中短刃发力横搅破坏掉猛兽的中枢神经，死死压在身下，待尘土落尽，5、6米长的鬣犼这才一动不动。 刚才这一连串的逃亡，以及最后故意留给这头畜生唯一的机会，都是人类的算计。看着很俗套，但出自一个18岁，名叫云慕的小家伙，换作是普通猎人已经是值得吹一辈子的牛逼了。 “这下好啦，世上男人第一苦，一公只能配一母，送你们团聚咯。” 长舒一口气的云慕抽回合金刀，一边还嘀咕着某位“前贤”的俏皮话。下刀部位看似随意实则精心考量，身上倒没有沾染多少血迹。蹲下给鬣犼打上了生物识别标签，星球狩猎系统会识别生物信号，确认死亡并给予猎手不菲的奖金。这颗狩猎星上不是没有更大型的猛兽，但鬣犼却是凶猛与迅捷的完美结合，而人类对猛兽的骨骼、牙齿等的偏爱也从不曾随时间而变淡，况且这只鬣犼全身完好，只是天灵盖有一处伤口，可以卖个好价钱，青年挺高兴。 简单清理了下，云慕在崖边寻了块舒适的空地斜靠着坐下，摘下战术面罩揉了揉清爽的黑色碎卷发，虽然满脸胡茬，但依旧略显青涩的面庞在黄昏的星空辐射下微微发红。 云慕平静的看着天际，海平面上那颗暗红的恒星，散发着生命最后的能量，倾泻的离子风激荡在星球海面矗立的几座高大磁场护盾上，将天空照映的流光溢彩。 云慕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看着远方，嘴里轻嚼不知名的草根，习惯性的哼起母亲常哼的小调想着心事。 那座记事起就一直生活的恬静小城里，有治学颇为严苛的母亲，几乎没见过面的外公，少而精的几个朋友，还有那个带自己“厮混”了十年，又突然消失的邻居赵叔。。。。。。过往的一幕幕就像电影片段一样，从云慕脑中闪过，有温馨，有坚韧，有时候还有点荒唐。 想到这些有的没的，云慕总会露出会心的一抹笑意，到目前为止生命中出现的角色不多，但都很关键而且美好，云慕很知足。 当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即将消散，云慕收拾心情，转身从战术背囊里拿出生火工具和行军帐篷，收拾停当后提着合金刀从鬣犼后腿片下块肉，在林间寻了水源洗净，上架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看着木架上滋滋冒油的后腿肉，云慕也不由吞咽了几下口水，撕下好大一块，撒上简单的自制配料，一口下去满嘴留香。这种配料始创于有机会就贪口腹之欲的赵叔，传承于两人“厮混”后期被迫尊老的云幕，力求就地取材，香不喧宾，味不夺主，不仅调味，也能中和一些危险残留。就着崖边生长的一种嫩甘草，一顿对于在狩猎星球独来独往的猎手来说，相当奢侈的露天烧烤吃的云慕是五脏大开，浑身舒爽。 夜晚慢慢降临，饱餐一顿美味的云慕仰面枕着手臂躺下，感受着满眼的星光和尚觉温热的海风，放空自己正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也是他计算好要回程的日子。 “砰” “砰” 还没躺下多久，远处就传来两声模糊的枪响，在狩猎星球，猎手通常都会随身佩戴枪支，这并不稀奇，尤其是独行的狩猎者。只是自行携带的枪支都需要猎手在进入星球时，到星球管理处做好登记以备核查，百多年来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令人意外的“误伤”或“误杀”。不仅有枪支，管理处甚至还有机甲可以供豪客们租用，当然更多的是实力雄厚的跨星际公司或组织自带的机甲。 云慕习以为常，又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并不是特别在意，继续闭目养神。 “砰，砰砰” “吭，吭，吭” “机甲？”云慕睁开眼，看着明显是厚重机械腿踏地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人似乎也在朝悬崖这个方向而来，不过和云慕选的这片地方还相隔一段不小的距离。 “吼，吼” “嗷~~嗷~~” 各种声音逐渐杂乱起来，直到传来野兽熟悉的低吼声，云慕眼看着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恐怕也得跟着遭殃。轻叹一声，于是他重新戴上了战术面罩，佩挂好合金刀迅速起身向不远处窜了出去，瞬间融于黑暗。 此时黑暗的林间，陷入慌乱的是四个同样身穿纳米战术服的人，外加一台制式民用机甲，而外围正有十几只像古狼一样的动物匍匐围堵，伴着低沉嘶吼散而不乱。 很显然，他们不是狩猎星的常客，大晚上开着机甲招摇还带上了四个累赘，到底是能吓跑些吃草的，还是会引来吃肉的，全看运气。 五人的内部通讯中传来一个人焦急询问的声音：“卡尔，怎么样，墨风学长联系到了么？” “联系到了，他正在赶来，让我们一定保持冷静，不要走散，我们遭遇的是银须狈，后边就是一片断崖，子峰、卓然你们一左一右，将艾薇儿和佩瑜护在中间，我断后，迅速往断崖退，快。” 那名叫卡尔的机师急切的做着安排，毕竟其他四人在银须狈锋利的牙齿面前近乎赤裸，往断崖退走相比于几人四面漏风的处境，能少一面的威胁不失为尚佳的选择。黑暗中隐约可见两人迅速闪身左右，将中间俩个苗条的身影护在其中，四人手里不断喷射着火光。 乍现的爆炸亮光过后才能依稀看到四周有数条低伏的黑影，越来越近。而正面那台人形机甲独自面对五条银须狈的牵制，虽不虞自身安全之忧，但野兽灵活的闪躲让机甲巨大的身形反而显得臃肿迟钝，充满了挫败感。 一声女子的惊叫传来：“子峰，小心！” “砰” 一声枪响过后，地上一团翻滚的黑影下面探出个脑袋，竟然还乐的出来：“没事，只是划破点皮，谢谢沈大美女关心哦，只是被滋了一脸血，可惜了我这刚打造的发型，呵呵呵。”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空打情骂俏的，回去了老娘我可是管不住我的嘴，你们看着办。”另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听的出焦急，但依旧不忘开着玩笑。 “薇儿姐，你。。。。。。当心那边。” 又是一声娇呼，枪声再起。 断后的机甲偶尔喷吐着巨大火舌，但是领头的银须狈相当狡猾，在密林这样的黑暗环境里，它现在就是主宰。 远远隐于暗处的云慕，眼神此时却格外清亮，洞悉着这场围猎的全貌。很明显这群人正尽力护着中间的两个女子向断崖处且战且退，选择倒是没什么错，可也要他们能坚持的住。 而他们的对手银须狈，体长两米左右，以嘴边各有三条后掠的银须而得名，群居的猛兽，通常10-15只一群。落单的银须狈还不是多麻烦，但是真要碰上成群出动，危险程度就不是一个级别了，尤其头领的智力决定着狈群的实力，很显然，这群人运气着实不太好。 云慕对这颗星球上凶猛的动物习性一清二楚，不由纳闷：“银须狈和鬣犼通常不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么，莫不是今天无意中把鬣犼一家给端了，这银须狈就乘虚而入了？” 云慕这般想着，一阵苦笑，眼见这群人里面还有两个应该是年轻女孩，想起自己那个关键时刻总但行好事的赵叔说的“看着女人痛苦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痛苦”，云慕心中默认了这忙得帮啊。 心下不再犹豫，云慕调整好呼吸，拔刀横咬住，就见其双腿微屈，双臂伏地，一呼一吸逐渐深沉悠长，不知不觉暗合上密林中那十数头黑影的气息节奏，慢慢接近外围的银须狈。观察片刻后，等待其中一只从林间跃起，云慕也同时一跃而起。 “啪，嗒” “啪，嗒” “啪，嗒” 三个腾跃之后，云慕已经悄无声息的接近其中一只银须狈，只稍稍落后半头。 “啪” “啪” 一人一兽又几乎同时跃起，然而空中的云慕迅疾持刀在手，照着身旁毫无所觉的银须狈咽喉顺势割去。合金刃轻柔的划开兽颈最细嫩处的动脉，肌肉包裹的气管也应势而断，没有一丝挣扎甚至来不及发出示警。 “嗒”一声，身侧一阵温热的云慕扶着断气的银须狈同时落地，随即盯着下一个目标横咬合金刃又再度潜行而去。 枪声不似之前那么密集，机甲里卡尔焦急问道：“你们还有弹药么？”毕竟个人能携带的动能弹药有限，黑暗中一路几乎漫无目的的射击，不再出现的爆闪就是答案。 “大家都向我靠拢，往断崖退过去，互相抵靠防御，实在不行最后让薇儿和佩瑜到座舱里来。” 卡尔一边对着通讯大喊，一边操控机甲挥舞着合金大剑做大范围的横扫，意图驱离虎视眈眈的银须狈，给外面几人尽量减少压力。 此刻一直游走在最外围林间的银须狈头领似乎察觉到什么，发出的指令怎么没有同伴及时动作，甚至回应也少了些，黑暗中警惕的双眼闪着凶光小心张望。正犹豫间突然身旁有黑影跃起靠近，出于兽性的本能，头领鬃毛乍起瞬间横跳了出去，黑暗中有三根银须掉落在地，一股同为凶兽般极度危险的寒意遍布全身。 云慕一击不中却也不着急，只是不再四肢伏地，长身而起提刃在手，双目凝视银须狈头领。 头领前肢低伏，后肢蓄力龇着獠牙，一边吻喙旁连接着交感神经的银须齐根而断，它的心脏正剧烈跳动，也死死盯住眼前这个危险的闯入者。头领无暇他顾，族群其他银须狈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围猎，只能围着机甲和身后四人低声呜咽，也不敢擅自冒进。 云慕一动不动站在黑暗中，银须狈头领翕张着兽鼻，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传来。那是鬣犼的气味，是这片领地曾经的王者，而如今从这个人类身上散发出来，那意思很清楚，现在他就是新王。这畜生也不傻，见云慕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于是警惕的死盯着云慕一步步后退，一声低吼过后转身向密林深处奔去。围绕那五人周围的其他银须狈听闻头领离开的信号，不甘心的嘶吼了几声也陆陆续续掉头，疑惑着跟随头领的方向急速离开。 卡尔首先看出形势有变，机甲的视觉增强系统里红色的生物信号一个个离开，在耳麦中提醒同伴：“情况好像不对，这群畜生怎么不见了，好像都走了”。 另外两名男同伴则慢慢扩大范围四周看了看，其中一个道：“是啊，不应该啊，莫不是饿过劲儿了，嘿嘿。” “佩瑜，瞧你喜欢的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其中那个叫艾薇儿的女孩终于有了闲心，继续开起了玩笑，一边伸手拉着叫佩瑜的女孩很没形象的瘫坐在地上，“嘶，好疼啊。” 这时女孩才发现贴身的纳米战术服大腿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染内层织物。 “啊，薇儿姐，流了这么多血？” 借着机甲的灯光，黑暗中女孩佩瑜焦急看向血流不止的女伴，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毫无经验，只能急得朝几位男伴张望，声音泫然欲泣。 听到呼喊的两位男伴，在确认过四周已经安全后也迅速靠拢过来，只是一拍随身的急救背囊，才发现在之前的混乱中早就遗失了。 卡尔此时也跳下了机甲驾驶舱，手上提着舱内的简易急救包，几人正要松口气才发现机甲内的急救包通常只是外伤急救。问题是女孩的伤口被银须狈的爪子抓破，如果没有抗毒血清，他们也仅仅只能做到清创止血罢了，被这类野兽所携带的细菌感染还是相当可怕的。卡尔又只能赶紧爬回机甲，联系其他同伴，把这里的情况简明通报了一下，就算马上通知管理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赶得过来的。 叫艾薇儿的受伤女孩尽管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只是脸色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有些发白，不过仍旧乐观道：“没事，顶得住，老娘可不会为流这点血就挂了，哪个月不流这么些，呵呵。” “噗” 云慕隐在黑暗里看着差不多年纪的几人，本想悄悄离开，但显然没料到这样境遇下女孩还能冒出如此虎狼之辞，顿时没忍住被自己呛到了。 围着女孩正自焦急的几人这才意识到他们能脱离危险，似乎并不是银须狈临时改了口味，齐齐向云慕藏身的那片黑暗看来，充满警惕。 还是叫卡尔的先开口，毕竟刚才在机甲里已经通过夜视系统发现了些动静：“我们是首都星的学生，我叫卡尔，这些是我的同伴，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然后默默等待黑暗中的回应。 “首都星？”云慕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既然自己已经被发现，对方又先表明了身份，能装不装，等于白忙，于是也就干脆踩着林间的枯枝，一步步从幽暗中走了出来，步伐沉稳充满神秘。 再简单不过的纳米战术套装，佩戴着面罩，身上还沾着新鲜血迹，唯一的武器就是腿侧斜插的一柄合金匕首，一切的一切都是普普通通，但出场的气势很有压力。 云慕隐在暗处时，通过几人的对话已经能将五人都对上名，卡尔身材高大魁梧，李子峰略显单薄，显然不合银须狈的胃口，邵卓然体型和自己到差不多。而两位女孩都体态健美匀称，尤其酒红色长发带着卷的，虽然脸色苍白大刺刺的坐靠在机甲旁，自己出现后大大的眼睛似乎依然焕发出探究的神采，而黑色长发的女孩则看着柔弱的多，现在更是神情焦急，但依然是不可多得的漂亮姑娘。 云慕没有话多，故意老成的压低嗓音提醒道：“这里很危险。” 叫艾薇儿的漂亮女孩不知是不是因为疼痛，皱了下眉艰难的挺了挺身调整一下姿势，女式战术套装略微紧身，展露出惊人的优美曲线，直率的开口问道：“这么危险为什么还帮我们？” “不然老赵会痛苦。”云慕下意识的回答。 注意到女孩修长的双腿以及受伤的部位，云慕不自然的吞了口口水，这一幕恰巧被女孩看在眼里，无力的闪过一丝狡黠。 “什么老赵？”卡尔几人都是一脸茫然。 云慕对自己精妙的回答很是满意，继续道：“你们后面怎么打算，在这等待救援？” “对，我们的朋友正在赶来！”卡尔又不好意思的试探道，“不过我们的女伴受了伤，恐怕有感染的危险，不知道您有没有抗毒血清，能不能。。。。。。” 云慕完全明白，在狩猎星，抗毒血清是必备的急救药品，通常不会有人愿意冒着风险给别人。看到自己衣着简单，恐怕是独行的猎人，要匀出保命的血清更为不易，但几个学生眼下想不到别的办法。 云慕又看了眼坐靠在地，仅仅几句话之间就明显虚弱下去名叫艾薇儿的女孩，淡淡问道：“有净水么？” “纯净水？”卡尔疑惑的看了看几人点头道，“有有，座舱里有好几升饮用水。”说完径直爬上机甲拎下几个罐子。 在几人的疑惑中，云慕转身重又走入了黑暗，不一会手里攥着几株蕨类植物的枝叶回到众人面前，对着叫佩瑜的女孩道：“先去把她的伤口冲洗干净。” 随后又从卡尔手里接过一罐净水，认认真真将手和手中植物冲洗干净。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按部就班，卡尔、李子峰、邵卓然三个帮不上忙，只能一旁怔怔看着。 尽管柔弱的黑发女孩已经小心翼翼剪开破损处的织物，伤口的扯动加上凉夜里净水的冰寒刺激，艾薇儿陡然蹙紧蛾眉，用仅剩的一点神志朝向背光的神秘身影，露出一丝感激。 面罩后的云慕静静看着佩瑜的动作，这才注意到受伤女孩勉力投来的目光。几缕汗水打湿的头发乱卷在额前，杏眼琼鼻，本该红润的唇色已经和脸色一样苍白，嘴角因疼痛勾起，不时露出紧咬的晶莹贝齿。 都说裸露才是性感，其实哪有藏而不露这么有张力，只是现在女孩虚弱的让人生不起一丝邪念。云慕收回目光，无暇继续欣赏，将不知名的植物茎叶合于掌心，双手一阵搓揉直至掌缘渗出汁液。 “清洗好了。” 佩瑜蹲在艾薇儿身旁，回头征询的看着惜字如金的云慕，稍稍让开了些位置。 云慕缓缓上前，单膝蹲跪到女孩受伤的大腿一侧，又仔细检查了下。伤口就在大腿外侧，并不羞于下手，已经处理干净，只是剪开的裤腿口子露出了大片细嫩肌肤，显得刺目。 微侧过头与艾薇儿目光相触，不待女孩有任何表示，云慕已将揉满草药的单手按了上去，结实滑腻的手感，令人心头一阵荡漾，喉结微动却盖不住又一口口水的声音。 两人近在咫尺，女孩没有顾及伤口，最后关头灼灼的目光好似能穿透云慕的战术面罩，而下意识攥紧的双手和咬紧的牙关，在那只大手按下的一刹却径自放松下来。没有意料之中的冰冷和疼痛，反而是一阵温热和酥痒，那种不同于普通掌心温度的暖意令女孩忍不住发出一声醉人的呻吟，仅仅彼此可闻。 云慕不敢看她，更不能说话，强忍着嘴里打转的口水，依旧目不斜视单手虚按做高人状。 “怎么样，薇儿姐，感觉怎么样？”另一边稍稍退开些的佩瑜焦急的问道。身后卡尔几人也是一脸紧张，等待着两人能给个回应。 气氛相当融洽，处境有点尴尬，云慕打死不说一句话。 “嗯。。。。。。” 片刻后女孩好像恢复了些精神，嘴里舒服的轻哼一声，反倒闭上了眼睛，故意拖长声音，同时稍稍撑起久坐的身体。 云慕无奈，手掌随着女孩的动作轻柔不离大腿，心中却暗想：“今天怎么见效这么慢？” 看到艾薇儿有了反应，还有力气撑动身体，佩瑜等人总算松了口气，走到一旁齐齐看向那个低头一动不动的神秘人，几人低声交流着，都惊讶于云慕的神奇手段。 这颗狩猎星云慕来过几趟，曾经跟着老赵见过很多次食草动物被银须狈抓伤逃脱后，会迅速啃食这种蕨类植物的茎叶，很快就会从虚弱中恢复过来，按老赵有x必装的解释就是：万物相生，阴阳相克，方能源源不竭。虽然今天不得已在女孩身上尝试，但自己也用特殊手法推宫过血，促发着药效以防万一，就是大上女孩几倍重量的野猪，这么久按道理不说恢复如初，清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怎么她还闭着眼？心下略一思衬，一念而起，掌心温热微变，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气劲沿女孩的经络溯源而上直达睛明穴。 星球夜晚很凉，但艾薇儿正享受着大腿处传来的阵阵暖意，除了还是有些无力之外，受伤之初的意识丧失感已经完全不见了。反正刚才一路奔逃也确实累的够呛，又受了伤，再不谋些私自己都要鄙视自己，只是现在眼睛没来由的跳动有些讨厌。 “不能睁，我是病号。”艾薇儿暗下决心，拼死和不争气的眼皮子对抗。 面罩下云慕斜睨着微皱眉头睫毛耸动的明艳美女，心中已是了然。于是一个刺激的越来越明目张胆，一个忍得也是不动如山，可怜周边其他四人只觉得感染太过凶险，实在是庆幸。 就在二人僵持之下，远处传来一阵人兽交锋的动静，听着声音似乎离开不久的银须狈的吼叫声更慌乱些。 艾薇儿知道也装不了多久了，终于“艰难”的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盔斜瞥着她的墨色面罩，冷冷无声，女孩却忽闪着大眼睛，就像能看穿面罩后的云慕一样，有些“歉意”道：“我昏迷了多久？没想到感染的这么严重，谢谢你救了我。” “碰巧。” “我叫艾薇儿，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让朋友给你包扎下，我该走了，你们的人也快到了。”云慕艰难挪开手，站起沉声道。 虽然背在身后的手掌还留着余温，女孩也是少见的漂亮，不过云慕并没有什么多余的非分之想，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等等。”艾薇儿有些失望，喊住了云慕，在身上摸出一枚物件抛了过去，“接着。” 云慕侧身接住没有多说，看了一眼这个性格挺直接有趣的漂亮女孩。 “如果有机会到首都星，带着徽章就能找到我，老。。。姐好尽尽地主之谊。” 对于女孩的好意，云慕也装不出置若罔闻的高冷，微微挥了挥手中的徽章算作回应，艾薇儿一脸开心。卡尔几人见到人终于没事了，总算是松了口气，正要感谢同样被云慕一并止住，只能目送他走远。 佩瑜赶紧上前给艾薇儿做着包扎，这时艾薇儿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不仅血止住了，神奇的植物汁液带来的酥麻感觉甚至掩盖住疼痛，而且渐渐开始凝固结痂，以现代的医疗修复技术，之后连个疤痕都不会有。 见艾薇儿有些看着云慕消失的方向愣神，佩瑜兴奋的在旁问起：“薇儿姐，真的好神奇啊，刚才你都意识模糊了，现在是什么感觉，还有哪不舒服么？” “没有啦，感觉比之前还有劲了呢，呵呵呵。”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碰上这样的老猎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别瞎说，别人年轻着呢。” 虽然早就没了人影，佩瑜依旧回头看了看，不敢相信道：“不会吧，听声音也不像啊，而且还能就地取材轻松解决细菌感染，我不信，起码四十。” “还想骗老娘，哈哈，一开口说话就知道是装的！”恢复生气的艾薇儿嚣张的笑道。当然她不会告诉佩瑜，那人的手掌温暖光滑，那人还偷偷吞过几次口水，还有摇动徽章时候的写意，这就不是个年纪大的人会有的表现。 星光婆娑中已经走远的云慕耳朵微动，脸色一红，看着徽章正面大大的“薇”字铭文和“艾氏工业”落款自嘲一笑：“老赵说的对，装x失败大不了尴尬一阵子，但有x不装那可要后悔一辈子。” 这把不亏，云慕活动着似有余香的手掌乐呵呵的朝宿营地而去。 第2章 遇袭 卡尔他们这边，十多分钟后，一道身影出现在五人面前，后面陆陆续续又赶来三人，急切打量五个人的情况。 当先一人目光冷厉，看到端坐在地包扎着大腿的艾薇儿，顿时心里一沉，关切问道：“怎么样，我把抗毒血清带来了，严重么？” 艾薇儿兀自小心活动着受伤的修长大腿，神游天外，没有回话，倒是卡尔详细的将刚才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仍心有余悸：“墨风学长，要不是刚才那人帮忙，恐怕现在我们这几个多少都得挂彩，要是你们再晚来一会，后果还真不好说。” 这墨风显然是这个小团队的领队人物，虽然依旧被人喊作学长，其实他已经毕业加入了一线部队，对狩猎星的一些情况也相当了解，卡尔的话勾起了他的兴趣：“没事就好，这片林子按道理不是银须狈的地盘，你们求援时我们都还奇怪，刚才路上碰到这群畜生，收拾了几只，头领倒机警，领着剩下的分开跑了。那按你说的，是那个人的出现，才让那群银须狈放弃了围猎？” “学长，我刚才去四周看了看，有三只银须狈的尸体被干净利落割了喉，那人很强！”几人中一向少言寡语的邵卓然提醒道。 “能独自来这3级星域狩猎的，必非等闲之辈，所幸能碰上这样的老猎手帮忙，不然回去我可就没法交代了。”墨风正色道，总算没出什么大意外。 这次休假被学弟拉着带队，一直很顺利，没想到临到最后差点出问题。别人或许会低估狩猎星的凶险，作为军人，墨风不会，所以能靠一己之力帮助卡尔他们脱困，还能就地取材给艾大小姐解毒，非老手不可。 “老猎手？嘿嘿，小狐狸！”艾薇儿关注的好像永远是别人想不到的，突然翘着嘴角喃喃道。 墨风一愣，也不反驳，只是微笑着说：“好啦，总算化险为夷，不早了，明天我们也该回去了，走吧，到集合点还有段路程。” 简单收拾，一行九人三五结伴互相交流着这次经历得失，渐渐消失在密林中，而两个女孩死里逃生后的欢笑，也给这段路程平添一抹轻松。 云慕此刻正睡得香甜，旁边的篝火映照着还略显青涩的脸庞，睡梦中不时露出浅笑。或许在梦里，老赵正夸他这次装的还算成功，得了有七成功力，要是能再抛上几个暖心眼神，多说几句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体己话，把那酒红发色美女拿下就算出师了。但要学到他老赵的真髓，那就不能多说话，今天明显还是着相了，年轻啊。 ———— 清晨时分，随着恒星的升起，天空重新铺陈上离子风，崖畔水汽蒸腾，形成白色流云逆着绝壁而上，像倒悬的瀑布蔚为壮观。 崖顶，流云绕道一副孤绝的身影漫延开去，云慕静心、调息、修身，双臂虚怀抱圆，膝盖微曲，连晨风里夹带着微弱的电离反应似乎都能感受得到。 不知从几时起，母亲从木盒中拿出的小册子，让自己背熟、修习、感悟，这么多年来从不间断。倒也不是什么报出名字就能吓倒一片的成名绝技，就是玄妙的师法自然，天人合一，云慕也从没觉得枯燥累赘。就像在狩猎星球，云慕一天下来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崖畔，静静的听，淡淡的看，鱼游江海，兽跃山林，仿佛整个世界的救赎，都隐藏在这荒原之上。 当第一缕光芒穿林而来，云慕睁开眼睛，灿若星辰。气随意走，行由劲生，“嘭”的一声鼓胀自腿起到肩收，抖落掉周身的尘埃，整个人的气质由极静到凝势预击，水到渠成。舒展下拳脚，听不到什么罡风阵阵，更没有将流云揉碎，反倒如同有了灵魂，随之翩然萦袖。 从前有老赵跟着，两人清晨还经常切磋下拳脚功夫，自从云幕慢慢开始觉得他太慢，甚至未卜先知的封住了他的出手，老赵就不大愿意再搭理云慕切磋的要求。按老赵自己的说法，他也是有尊严的，虽然云慕不觉得他有。 老赵从那以后就会鼓动他，有本事与荒原上的真牲口较劲呐，别总欺负老实人。于是云慕真就开始和荒原豹比速度，赤魈比灵巧，猿熊比力量。比着比着老赵发现这帮牲口都快没了尊严，何况是自己，然后有一天和云慕说了句“走了，伤自尊了”，从此消失杳无音讯。 云慕为此伤心了好久，直到有一天母亲安慰说“你赵叔还没娶媳妇呢”，云慕这才豁然开朗，笑的很灿烂很市井，因为这才是印象里老赵最擅长的事，但依然还是很想念。 待流云消散，视野渐渐清晰，云慕简单料理了顿早餐，最后看上一眼色彩生动起来的海面，背上战术背囊，转身就往最近的猎人撤离点飞奔而去。 路上逐渐碰上些同行的猎手，有些兴致满满，有些还垂头丧气，更多人都多少带着点伤，像云慕这样纵然一脸风尘，身上却干干净净的倒真不多见。 撤离点除了安排离境通勤，还有一项最重要的功能，那就是兑换奖励。来这狩猎的多有知名探险者和豪商显贵，但更多的还是希望猎杀些珍禽异兽以换取酬劳的普通猎手。因为有完善的生命体征识别系统，所以各人打上标签的猎物倒不怕被截胡，都有专人负责事后收集评估，有些人选择实物带走，大部分则是兑换成星域通行货币——星元。 撤离点入口似乎永远站着一群为猎物哭泣的抗议者，在猎人遍地的狩猎星，这群男男女女并不被排斥，反而习以为常，因为他们来自全星域最大的动物及环境保护组织——共同家园。怀揣理想，抵制杀戮，不论如何都值得肯定，但是普通人的生活还得继续，活着才配有理想。 云慕见怪不怪，他也从不在狩猎星滥杀，每次来更像是一场修行，这次实在是被“专一”的鬣犼追的没办法了，才多杀了一只。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兑换都在独立隔间自动完成。自从最后一次和老赵一起来，不知他从哪弄了台军用机甲让自己过了回瘾后，因为闹得过于高调，之后这两年云慕独自过来，都伪造了个身份，这对常年被母亲逼着学习各种光路知识的云慕来说并不困难，何况还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赵，也经常教云慕些损人利己的小玩意。 “这些年也算没白来，今后四年的吃喝学费是绰绰有余了。” 输入身份，核对狩猎成果，确认兑换金额，“哔”一声过后，云慕的账户到账了12万，云慕美滋滋的离开了隔间，朝不远处的空地通勤点走去。 很巧，刚出了兑换点，云慕远远就望见人群中有一抹显眼的酒红色，下意识瞅了瞅，果然是昨晚还一脸虚弱的艾薇儿。 今天一行簇拥的年轻人中，女孩将头发随性的披散在一边，脸色也红扑扑健康有活力，换了身性感短裤配战斗靴，上身短夹克，夸张的是右腿伤处依然有一圈绷带，不过绑扎了个蝴蝶结显得极其可爱，让人忍不住会瞄向她修长的双腿。 云慕努力思索着老赵色迷迷观察美女时曾经说到过的词汇，对了，叫野性，是对人类最本源的吸引力。云慕也是人类，甚至更本源，看着昨天单手轻抚过的美腿，暗自得意。 而身旁叫佩瑜的女孩则是一席工装背带配t恤，扎起了马尾，在通勤点到处都是穿着各型猎人装的粗野男人群中，两人格外突出。 “吁，吁” 人群里不时传来几声口哨和善意的撩拨，两个女孩也只是相视一笑，并不在意。几个穿着学院制服的青年正在办理各类手续，昨晚的卡尔等人也在其中。 云慕远远看过了一眼也就转身往旁边的办理点走去。 “嘿，美女，回哪啊，认识一下呗！” “是啊，旅途漫漫交个朋友！” 人群里两个青年嬉笑着往女孩身边凑去。 瘦削的李子峰一把拉过佩瑜护在身后，又有两人迅速挡在艾薇儿身前，应对这样的情况看来是轻车熟路。 艾薇儿嘴角含笑，挑着眉毛有趣道：“你们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要认识你们？” “认识了不就知道我们是谁了，喜欢狩猎，来啊，狩猎狩猎我啊，哈哈哈。”俩青年猥琐的搓着手大笑，不断上下打量两个女孩继续道，“小妹妹还是学生吧？啧啧啧，瞧瞧，还是学生们会玩，两个人吃得消么，嘿嘿嘿。” 听到这么言辞露骨的话，终究是叫佩瑜的女孩文气些，已经气的脸色羞红，身边的同伴也是言语回击着两个青年，尽力将女孩和青年隔开。 “啪” 一直不动声色的艾薇儿，突然从同伴身后飞起一脚踹倒其中一名青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鼻子骂道：“什么垃圾，老娘的便宜也敢占！” 这时前面办理手续的几人也闻声赶来，当头一人浓眉大眼，面相方正沉声对青年喝道：“我们是军校的学生，事情闹大了你们知道什么后果，，赶紧给我滚！” “军校怎么啦，军校就能打人啦，来啊，继续啊，照脸上打，来来！” 地上被一脚踹倒的青年非但没顾忌，更是继续不依不饶耍起泼皮无赖。 此时周边也渐渐围拢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血性汉子，知道事情经过的都在指责两个小青年活该，当然不知情跟着瞎起哄的更是越来越多。 云慕刚办完手续，才随人群注意到了这边，看着母老虎一般叉腰破口大骂的艾薇儿，想起昨晚和自己耍小聪明时的可爱模样就想笑。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学生这边人数上占优，眼下也只是言语上的交锋，有艾薇儿在，貌似还稍占上风。只要两个女孩没吃亏，用不了多久管理处就会来人，这事很快就会平息，云慕隔着外围人群这么想着也就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扫了眼那两个青年，云慕微微皱眉，总觉得哪边有问题，却又把握不住。此时双方的冲突逐渐升级，两青年挺胸向前推搡过去，几个学生也毫不退让的迎面顶上，周围人群则更加喧闹，大有推波助澜的架势。 云慕却凝神盯住冲突中的两个青年片刻，皱着眉心道：“不对，这两人都太平静了，激烈挑衅又争吵动手，两人的心跳却毫无太多起伏，不对劲。” 有这样的判断之后云慕不免将注意力更多投注现场，果不其然，外围嘈杂的人群中有个人同样面色平静，看似不在意却逐步往冲突中心挪去。 终于有男生没忍住一拳揍在青年脸上，两青年也毫不客气一边呼号打人了，一边照准学生就回击过去。 墨风此时首当其冲，却一直没有亮明自己现役军人的身份。身份这东西有时候是助力，有时候又是个负担，尤其碰上眼前这样两个无赖。现在摆明了军校学生的身份，对方依旧不依不饶，肯定有恃无恐，但毕竟只是言语摩擦，争风吃醋，自己怎么都不好太过逞强，墨风只想护住两位女孩，尽量拖到管理处来人。 男生们和青年纠缠成一团，反而俩女孩成了看客，叫佩瑜的女孩焦急的拽着旁边艾薇儿的手臂，向男友李子峰直喊：“别打了，别打了。”可李子峰哪管得了那么多，打的更起劲。 反观艾薇儿，双手环抱胸前，堆起大片锦绣，笑眯眯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众人，不时还撩拨几下头发显得意犹未尽。 混在人群里的云慕瞥了眼这个豪放女孩，迅速向外围人群里那个可疑男人靠近。男人一手在身侧夹紧，另一只手伸进半敞的外套暗藏着，正眼神冷漠的盯着艾薇儿。 云慕没有一丝犹豫，借着起哄人群的一波躁动，从背后欺身而上，一手搂住脖子，一手死死捏住男人怀里的手。 男人一惊，被搂紧的脖子动弹不得，只能从余光判断是个一脸笑容的年轻人。 “别动！”云慕低声提醒道。 男人也不多言，眯起双眼只是缓缓发力，试图抽出藏在前胸的手臂，可一阵角力过后却惊讶发现纹丝不动。随着男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云慕搂住他脖子的手也已经将他扼至昏厥。 两人较劲看似随意，但在热闹起哄的人群里反而就显得特殊，然而就在墨风警惕的眼神飘来的刹那，云慕扭过身，并假意搀扶着看完热闹的同伴有说有笑的转身向外挪去。 这时管理处终于来人，驱散开人群，分开了内圈扭打的众人。两个泼皮青年此时却很是安静，相视皱眉，和几个学生一同被带离现场，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开。 警务办公室内，青年和学生各自揉着青紫的部位分别站在桌子两边，不时还再对骂几句，一位圆脸的驻地警官正做着记录。 “你们是首都星域的学生？假期来这狩猎的？证件都带着么？刚才到底为什么打架？” “是的，证件都在，起因应该是这两个家伙言语挑逗我们的两位女同伴，被拒绝后依然不知收敛才造成冲突，现场很多人都可以作证。” 领头的墨风说完将各人的证件给到警官，同时递过去自己的军官证。 “谁先动的手？”看到墨风军人的身份，警官只是淡淡翻看着其他证件同时问道。 “我，不过是脚！”艾薇儿也不等同伴辩解，回答的爽快，一脸无所谓。 墨风苦笑着摇摇头，是真拿这个姑奶奶没办法。 微胖警官拿着艾薇儿的证件扫了下系统，抬头瞧了眼这个漂亮的女孩和两个鲁莽青年道：“都是年轻人，荷尔蒙旺盛可以理解，你们看是互相追究你们先动的脚，还是他们先挑的事呢？” 能混到来狩猎星当警察的，要么就是警界招人烦的老油条，要么就是没背景的年轻人，既然双方都没什么大碍，和稀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毕竟谁都不想惹麻烦。 这时门外一位警员走了进来，在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胖警官闻言惊讶起身，看向艾薇儿和领头的墨风道：“你们跟我来一下。” 两人狐疑地跟在微胖警官身后，来到大厅一个无人注意的死角，旁边有两位警员，地上瘫坐着一个昏厥的被军用束缚带绑着的男人。 警官指着向艾薇儿和墨风问道：“认识么？” 两人相视摇头。 一旁警员拿出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有一把微型能量手枪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留着醒目的酒红色长发。 “这是在他身上找到的！有什么要说的么？”警官直直看着艾薇儿问道。 看到物证袋里的照片，艾薇儿的惊讶只是一闪而逝，想了想冷静道：“警官，我想这场架没有白打！” 胖警官不置可否，不过面部表情说明他认同女孩的看法。 身旁的墨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知道这支队伍里几个年轻人都有些来头，可要用到这样的手段，牵扯可就大了。又看了眼地上的男人，墨风忽然觉得有一丝眼熟，不由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你认识？”胖警官敏锐的注意到墨风的异样问道。 “不认识，不过在起冲突的现场，好像看到过这个男人，最后被他的同伴拉走了。” “同伴？看清长什么样了么？” 墨风摇了摇头，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注意力都在保护两个女孩身上，实在没法留意太多。 警官只在附近又随便看了看，指示手下去调一下监控就领回两人，迅速给他们一行办妥手续，不管怎么说，赶紧安全送走总没有什么错。 胖警官在离开之前单独对艾薇儿说道：“事情我们会尽快调查，但以我的经验，希望不大，有消息会通知你。” “我明白，只是好奇又是谁救了我?”艾薇儿问道。 “又？怎么，之前还碰到过危险？” “呵呵，不一样的警官，昨天受了点伤，是个神秘的猎手帮我们赶跑了银须狈，又用草药给我敷上才治好的，太神奇了。”艾薇儿嫌光说还不够，抬起自己的大长腿指着绷带处，“喏，就是这儿。” 胖警官倒没有对艾薇儿粉嫩的大白腿感兴趣，低声嘀咕了句：“总算干了点好事。” “您认识？”艾薇儿惊喜道。 “认识他？抓他还来不及，之前是两个人，这些年把我这都折腾成啥样了，不说了不说了，头疼。对了，看过监控了，今天救你的是个黑头发的年轻人，看不清脸。” 说完胖警官不再管这群学生了，转身进入审讯室。 “年轻人，黑发，呵呵呵呵。”艾薇儿轻笑着低声自言自语，不自觉摸了摸因为结痂有些酥痒的伤口，“好巧！” 此时那个被胖警官惦记又嫌弃了很久的家伙，早已登上星球同步空港，坐上了回家的星舟，望着舷窗外逐渐远去的狩猎星消失在幽暗星空。 第3章 离别 珈蓝星，一颗接近共和国星域宜居带边缘的普通小星球，远离核心星域的繁华和驳杂，所以这里的人们生活的都很简单，就像星球的气候一样，清清冷冷若即若离。 两天后，云慕回到家，一栋普通的白色房子，位置有些偏，但环境不错，院子被人精心收拾的很干净。 此时院门口停放着一辆旧款家用飞车，一旁一个中年男人正收拾着后座零乱的图纸，没有注意到云慕的出现。 云慕悄悄来到身后，问候道：“宋叔叔，您怎么来了？” 留着淡淡胡茬的中年人这才回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笑意的云慕。眼镜背后略显疲惫的双眼，柔和看着一身休闲装束的青年：“小慕啊，终于回来啦，一到假期就把你妈妈一个人丢在家，害的我们也跟着遭殃，天天得陪着她加班。” 中年人叫宋知秋，一个复古而雅致的名字，人如其名是个学者型的男人。云慕只知道这位宋叔叔很久之前来到母亲所在的独立研究所。研究所没出什么重要成果所以也没有多少拨款，不过每年总有些外包的科研课题找到这，勉勉强强能过得去。研究员这十几年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这位宋叔叔还在。这几年长大的云慕时常开母亲的玩笑，说这位宋叔叔可有醉翁之意？母亲只是笑骂着小兔崽子找打，既不回应也不否认，仅限于工作尺度的来往，云慕是真怕连宋叔叔都最后跑了。 当然，对宋叔叔的出现反应最大的却是老赵，印象里最开始的一段时间一向还算“与人为善”的老赵把自己当逆子一样管教，连向母亲求救都没用，反而越求训得越狠，直到母亲有一天上门指着老赵鼻子骂，老赵反而乖乖听话和颜悦色下来。 “回来啦，快让我瞧瞧！”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笑容旷远而优美的主妇出现在门前，笑看着车前和宋知秋说话的帅气青年，一如往昔。云想容，云慕的母亲，面容略显清减，但年轻时肯定也是位惊艳的美人。 云慕和宋知秋同时转过身，一个呵呵傻乐叫了声“妈”，一个笑容如星光亘古不变，但云慕分明能感觉到宋叔的心跳加速。 宋知秋拍了拍云慕的肩膀道：“回来了好好陪陪你妈，也快开学了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和云想容点过头上车离去。 云慕意味深长的看着飞车远去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多日不见的母亲，笑容刚一灿烂，就听到母亲一声轻喝：“给我闭嘴，快进来！” “得嘞。” 云慕很狗腿的扔掉行军背包，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云想容上下又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个子已经高过自己太久，五官有着她年轻时候的样子，眼神透着凝练的光。多年跟随老赵的经历，让云慕比同龄人要多了一份自信与从容，虽然有时候还学了点蔫坏，但在云想容看来，这就是全星域最好的儿子。 “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一会给你做你爱吃的，哦对了，你几个同学来过好几次了，自己联系下，有个姑娘很不错哦！” 云想容挤挤眼，颇有点着急找儿媳的感觉，云慕躲得飞快，比兔子都快。 吃了顿简单而可口的午餐，母亲简单询问起这次的经历，云慕尽量描述的云淡风轻，不过依然能感觉到母亲的担心。尤其这两年自己都是独自出门，云慕也问过母亲老赵会不会再回来了，不过没有得到答案。 想着马上就上大学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独自跑去狩猎星，云慕这才哄好母亲，拨通了一个朋友的讯息，找到他，其他事就都清楚了。 “终于回来啦，还以为你直接去首都星了，每到假期就不见人，眼看着大家都要各奔东西，你也不想着和老同学聚聚！” 抱怨来自程星辰，据说名字是自己改的，就为了和人斗气时能毫不犹豫说出那句“要是不信，我名字倒着念”而不吃亏。为人仗义，人缘极好，也是云慕最好的朋友。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安排你吩咐，我照办！”云慕也不客气。 “晚上6点，老地方东湖厅！” “明白” 傍晚时分，云慕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匆匆赶往老地方，倒也不远，以云慕的速度也就20来分钟。 这老地方真的就叫“老地方”，古风古韵，话说老板家几代都沿用这个名字，甚至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前移民时代。 还没推开东湖厅的门，就已经听到屋里程星辰夸张的声音：“看看咱楚大美女，打扮的这么漂亮，可惜云慕这小子也不知道抓点紧。这下好了，楚大美女大学去了兰斯联邦的诺克医学院，这可是全星域都知名的医学院，这要是放在前星际移民时代，就是留洋哇！” “哪有，别瞎说。” 一道清丽的好听女声，然后又是一阵调笑，惹得在座很多人都开始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云大才子终于来啦，快快，这边，楚大美女给你留了位置，云慕云舒，大伙瞧瞧人家这名字取得，这怕是在娘肚子里就定了娃娃亲了吧，铁蛋，你说是吧。” “哈哈哈，别说我，程星辰，你原来叫什么就没点数么？有财。” 见到云慕推门进来，活跃的程星辰毫无顾忌开起了玩笑，而被特意点名叫铁蛋的男生同样不甘示弱。互揭老底是学生时代兄弟间关系铁不铁的最佳证明，显然这两人今天很塑料，但是逗笑了所有人。 被一把按在女孩身边的云慕也有些紧张，程星辰这嘴可从不把门，什么话都敢说，自己虽说无所谓，但楚云舒怕是脸皮薄。珈蓝星不比核心星区，能从这边的学校考进首都星区的大学本就不容易，何况云慕考进去的还是共和国首屈一指的第一军事学院，而被称作楚大美女的楚云舒更是去了兰斯联邦的知名医学院。两人一向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个俊朗一个漂亮，成绩又好，自然而然早早被凑对到了一起。云慕对此不作回应也就算了，偏偏楚云舒也一声不响，任凭学校里流言四起耐人寻味。 “又出去啦？”身旁楚云舒一脸羞红轻声问道。 “嗯，习惯了假期出去走一圈，今天才回来，祝贺你考取了诺克医学院！”云慕微笑回应。有些意动。 “也祝贺你进入共和国第一军事学院！” “谢谢！” 楚云舒微低着头，额前一缕黑色秀发垂落，她轻轻随手挽起同时看向云慕，正巧云慕也侧首看来，两人相视一笑，女孩脸更是红透。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看看这腻歪劲，我可不坐旁边了，我自己把自己扔了吧。”另一边程星辰假意摇头叹气，生无可恋，被云慕结结实实捶了一拳，这才豪情满怀的端起酒杯，向所有同学提议道，“来吧，同学们，共举杯，敬青春！” “敬青春” “敬青春” 整个包间立即热烈回应，有了这样的开场，今晚的聚会那是相当劲爆。昨天那个谁暗恋过谁，今天那个谁又甩了谁，这些年班级的各种情窦初开，眉来眼去，争风吃醋，一个个被挖掘了出来，不管真假，不论有无都摊放到了酒桌。想说的说，该认的认，有仇的一杯酒泯了，有感觉的也一杯干了，学生时代做什么都没那么多功利，全靠荷尔蒙撑着，情绪到了都在酒里。 云慕在这样的环境中喝得有点上头，身旁的楚云舒也温婉的和众人碰着杯，更不时和云慕有一杯没一杯的喝了不少，程星辰永远是最活跃的，穿插其间游刃有余。 “一会送送我好么？”楚云舒小声的在云慕耳边说起，如兰的呼吸让云慕一时耳热，又酥又麻的很舒服。 “嗯，你一个人回去也不放心。” 云慕看着逐渐因为酒精上头而胆大起来的楚云舒，四目相对欲言又止。楚云舒很聪明漂亮，因为家庭条件又好、父母眼界也高，在这样的小城里，一直是很多人的“猎物”，甚至有某位行政高官子弟放言非她不娶。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定要考去兰斯联邦，可云慕知道，这是楚云舒和他的秘密。可如果没有他和老赵，没有高官枕边自己宝贝儿子的一缕头发，就算楚云舒考上了也未必走得了，这是他的秘密。 云慕没有当远古柳下惠的打算，佳人在旁，坐怀不乱，疯了吧，有病才对。每个人的青春，谁不想留个结果，或者若有若无的希望也行，爷们只是没经验，不是没想法，而且身体倍儿棒。 临别的聚会总是让人感觉短暂，交错间互相留着以后的联系方式，见或不见，留给时间。 程星辰、云慕、楚云舒都留到了最后，时间虽然还不算太晚，但明显楚云舒喝了不少。三人正起身准备离席，这时楚云舒的通讯声响起，走到一边接通，短短说了几句就挂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挂断通讯的楚云舒情绪有些低落，迷离着醉眼看向云慕幽幽道：“我爸妈来接我了，那送我到门口吧。” 云慕微微叹息点头跟上，眼前的女孩身姿曼妙，醉意之下更是慵懒婀娜。刚到大厅拐角，正低眉跟随着的云慕没想到女孩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踮起脚尖，朱唇轻启和他撞了个满怀。直以为女孩酒醉不稳的云慕急忙伸出两手环住，却正是楚云舒腴润结实的腰肢，而唇间似乎有一片灵巧的雀舌跳动，勇敢无畏。反应过来的云慕正要用力搂紧，慌乱中楚云舒已经脱开怀抱，飞也似的跑开钻进酒店大门前等候多时的飞车。等云慕再来到前庭，佳人已去，只剩车辆尾灯在黑夜里时隐时现，还有女孩转身一刹那在他耳边说的那句“我喜欢你”。 “哥们，这算是得手了还是失手了？”明智拖后半步，才转过墙角的程星辰散着酒气搭着云慕的肩膀问道。 “大概可能应该算是，不知道吧！”云慕有点懵。 “楚云舒家是开制药公司的，听说能进诺克，兰斯联邦的超大型公司灰度制药在里面也出了力，以后回来一趟都不容易啊，哈哈，滋味记住了吗？这就是初恋的味道！我走啦，咱们好兄弟山水有相逢。”摆摆手，程公子也摇摇晃晃走远。 独留门口的云慕微抿了下嘴：软软的，温香如玉。 第4章 启程 这两天云慕陪着母亲逛逛街，做做饭，收拾收拾行李，朋友们这两天也都相继离开，各奔东西。曾经车马慢、书信远，一生难得一人，现在星海阔、梭舟疾，又有几人回乡。 期间程星辰来过一个通讯，大概意思就是且等着爷们名扬天下再续离殇。 楚云舒也来过一个短讯，俩字：回见！ 云慕回了俩字：珍重！ 才发觉青春的好，似乎结束的就是这么潦草。明天也到了云慕启程的日子，晚上母亲好好做了顿好吃的，吃完母子二人坐在客厅轻松聊着天。 “还记得小时候和你说的六个字么？”云想容含笑道。 “当然，不辍、不显、不负。”云慕回答的更快。 “终生不辍、人前不显、担则不负，这些年老赵也教了你不少东西吧，我也不多问你究竟学了些什么，总之一个人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以前有老赵跟着我还放心些。” 云想容渐渐收起笑容，言语里满是关心。 云慕一个翻身立到沙发靠背后，贴心的给母亲按摩着肩颈道：“嗯，知道了，赵叔还会回来么？” “或许吧。” “这么个不正经的家伙，肯定不知道在哪一块浪呢！” “那是你不知道他以前。”云想容幽幽道，好像回忆久远。 “和我说说呗，他以前什么样？还有为啥老妈你可以指着鼻子骂他，他还不敢还嘴，呵呵，老赵可是个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也要恶心人的性子。”云慕随口俏皮道。 “呵呵，等他以后回来你自己找他问呗。” “也好，妈，以后对老头态度好点，毕竟是外公。” “是他让你带的话？已经对他很好了。” “唉，怎么摊上这么个闺女！”云慕学着他外公老气横秋道。 云想容轻轻一掌拍上自己肩头，笑骂道：“找打。” “嘿嘿嘿，妈，其实我觉得宋叔叔他。。。。。。” “闭嘴！” 云想容微怒侧过头，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道：“对了，上次那个漂亮女同学怎么样了？” “妈，我有些困了。” “小兔崽子。”云想容一脸宠溺，笑骂着。 言谈里有可怜的外公，有骚包的老赵，有难忘的朋友，唯独没有担当的父亲，但云慕从没觉得生活缺了什么必不可少的感情，因为身边这些人给的都很足够。自己唯一的感觉就是有些不舍，老赵消失了，朋友离开了，明天自己也要和母亲暂时分别，以前家是归途，如今成了起点将要去向远方。 夜深了，云想容回到房间，翻开一个抚摸到光滑的木盒。里面是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照片和一沓厚厚的书信，在当下这个年代，书信已经不主要用来叙事，更像是某种见字如面的承诺，亲切温暖。还有两本云慕从小就跟着学习的古籍《灵枢》、《灵衍》，翻开扉页，尽是一行行心得注解，云想容看着看着就又泛红了眼眶。 翌日清晨，或许是即将开启新生活的莫名激动，云慕起的有点早，站着庭院中将身心融进晨雾，身体内有气劲流转，随呼吸变换，引得晨雾聚散翕张，远远望去，整个人竟显得有些虚幻了。 当初在老赵的指点下从学习《灵枢》开始，直至某天似乎能听到身体血液流动的声音，小云慕激动的告诉妈妈自己进化了，而云想容也只是开着玩笑说儿子你还能成仙呢。随后渐渐体会到修习《灵枢》的特殊之处，再到后来老赵也拿《灵衍》无能为力，云慕只能独自摸索，不辍、不显、不负，云慕按照母亲的要求就这样一日不停到了现在。 身后云想容看着雾气中静静站定的挺拔青年，仿佛眼前还是那个说身体里进了虫子的懵懂稚童，这十几年来的点滴变化都历历在目。想起几天前云慕外公发来的短讯“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走”，云想容心知话不错，可仍旧恨不得揪秃老头子本已经不多的头发。不过这次，自己已经给儿子做了一次选择，如果命运的车轮终归还是要回到它最熟悉的轨道，无人可以阻挡，那就让它来吧，云想容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轻叹着回身给儿子收拾起行李。 吃过精心制作的早餐，两两无言，似乎感觉到母亲情绪的变化，云慕舔着笑脸道：“妈，不就是上个大学么？多大事，犯不着啊。” 云想容看着儿子轻声嘱咐道：“东西都带齐了么？钱都够吧？” 云慕拍着腰包道：“放心吧妈，养你的钱都够。” “小兔崽子。” “其实宋叔他。。。。。。” “快滚！” “嗯，滚啦！” 云慕笑着挥挥手，拎起脚边的背囊，就像又一次的假期远行。 云想容呆呆目送儿子走远的身影，俊逸挺拔又有几分似从前！ ———— 龙炎共和国首都星，艾氏工业总部办公楼顶层。 舒适的靠椅上，一个年过半百的高大老者透过巨大的全景玻璃，俯瞰着整个艾氏工业区，不时有巨大的运输船起落，却没有带起老者一丝情绪波动。作为共和国最大的民营军工企业掌舵人，老人在业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就是艾氏工业的董事长艾跃成。 “艾雷，你妹妹还没回来？一个假期这丫头影子都没见着，成天没个正形，都是你妈和你这当哥的给惯的。”老艾董有些挠头道。 巨大的办公桌对面，戴着金丝边眼镜的艾雷不慌不忙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微笑：“也不知谁说的薇儿这小事犯迷糊，大事不含糊的性格随您的！” “唔，咳咳。” 一向威严的老者说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总是会被憋出内伤，悻悻然端着酒杯一阵轻咳。 “说正事，说正事，现在手上的订单进度还顺利么？今年正值两年一届的全星域军事院校机甲对抗赛，而且又是主场，每次比赛中出现的新变化，都会对现有型号产生冲击，各类改进要求总是会打乱正常生产节奏，要早做准备啊！” “这种情况每个比赛年度不都会有么，公司也有预案，今年有什么不同么？”艾雷不解道。 “据说今年兰斯联邦那边有点变化，每届比赛其实最终不都是我们和兰斯的比拼么，其他国家的整体技术都至少要落后半代到一代，今年怕是来者不善呐！” “我明白了，我会安排。” “薇儿那还是抓紧联系，问问她那些闺蜜死党！”老艾总老来得女，难掩关心。 结束谈话回到自己办公室，艾雷打出一个通讯：“薇儿说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通讯那头道：“调取了相关资料，和薇儿同行的几个都是相关家族的小辈，目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那两个青年只承认见色性起，那个杀手因为被人制服没有实施行动，也无法有效定罪。不过他们的身份倒是有点眉目，应该来自‘深渊’。” “深渊？” “是的，这些年突然冒出的一个类似杀手组织，通过星域网发布和接受任务，技术神秘，发布任务者无法追查，各国也都只能通过具体行动者来追查源头，收效甚微。不论行动是否成功，都被视为一次委托完成，只是失败了拿不到相应酬劳而已，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所以最近应该是安全的。” “谢谢。” “客气，艾薇儿也是我的妹妹！” “对了，薇儿吵着说要找的那个救了她的神秘人？”艾雷追问道。 “还知道是神秘人啊？我们又追查了几段监控，你也知道狩猎星这种边缘星球，年久失修再正常不过，这已经是最清晰的一张照片了，一会发给你，不过身份应该是假的，凑合着给你妹妹交差吧！哈哈”对方幸灾乐祸的挂断了通讯。 艾雷一阵苦恼，看着终端屏幕上一张模糊的侧脸照片，总结起来就是：黑发青须，身材挺拔。八个字够搪塞妹妹么？其实确切的说三个字都够：看不清！ 艾雷有些后悔当初听闻妹妹遇险，惊惧之余想早点骗妹妹回来而大包大揽，这下好了，砸手里了。不过要不怎么说艾雷是商界新星呢，搓了搓手转念一想，这个在妹妹面前露脸的重大立功机会，贡献给老艾同志应该是父慈子孝的一段佳话，艾雷眼神明亮暗道就这么办。 “到底是谁会这么极端？想要艾薇儿的命，哼！” 树大招风，艾氏工业没有对头不现实，但谁家会用到这么下作的手段？艾雷虽说毫无头绪，但要是被他查出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心下只希望学校尽快开学，也好让家人能知道她天天在哪。 第5章 入学 当云慕乘坐的星舟经历几个跳跃点，连续十几天的飞行接近首都星圈，他才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共和国的恢弘气象。 黑暗的深空背景虽然无声静谧，但舷窗外由数颗多彩的星球串起的整个星圈光芒璀璨。往来航道上遍布大小不一的飞船，闪着引擎的红热频繁穿梭在各个星球之间，和航道上各类大型空间站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副神经网络，连接起星球间遥远的空间。而其中最夺目的首都星位于网络核心，各类大型、超大型的空港分布整个星球的同步轨道，接驳机械昼夜不停运转。 同行的也有很多同样是初次来到首都星的学生，都争相看着舷窗外那颗斑斓的星球。大块大块苍翠的陆地就像漂浮在湖面的水草，四周环绕的海面反射着深空那颗成年恒星散射的光芒，生机盎然。 云慕降落的目的地在首都星行政区，空地通勤点人头攒动，好不容易下到地面，平复下从近地轨道俯瞰的惊艳，首都星带给云慕的最切身感受就是妖魔鬼怪，见怪不怪，俗称包容。最潮流的服装、最先锋的打扮、最复杂的关系，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分辨是不是刚落地的新人，只要看会不会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惊讶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然，包容的另一面就是没人会在乎更加普通的你，云慕四下看了看，果断打了个飞的就往学校而去。 共和国第一军事学院，九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建校数百年，无数骄兵悍将诞生于它，成就了共和国开疆之基石。遒劲的字体手书自开启星际移民世代后共和国首任领导，说军院与国同寿也不过分。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门口汇集着各地陆续到达的新生，眼里都是激动与好奇。高年级生则轻车熟路，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经过，看向一群菜鸟，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当然门前报到处也少不了一些个主动帮忙的师兄师姐，热情的给新生们介绍入学的流程，异常繁忙。 “同学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么，这边有自动检录系统，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到所属专业站点咨询。” “舰艇指挥专业在那边，对，不客气！” “控制与动力专业请往那边走！” “机动专业在那边，最大的就是！” 。。。。。。 “这位学妹，哪来的啊，什么专业啊，诶，别走啊！” 云慕循着介绍声正要上前咨询，攒动的人群里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有些轻浮，感觉却很自然，都是关心，这位同学更是抓得住重心。 “带这么多东西啊，来来，我是志愿者，我来帮你。” “哦，还带了男朋友啊，唉，这个真不用带。” “唉，唉，别动手啊，看那边！” 云慕混在人群里往前挤，有些好笑这人的没脸没皮，当然还有勇气。 “哎哎，这位同学，快走，别挡着道！” 一位骚包的小胖子迎面经过，板正的背头，憨直的表情，油而不滑，肥而不腻，看也不看云慕，扭头就一脸堆笑追着又一个苗条的背影而去。 这时门口传来几声巨大的轰鸣和急速的刹车声，弄的人群有一丝慌乱齐齐转身张望。当头一辆最新款的魅影轿车，其后跟着几辆幻影，车上下来几人。 “谁啊这是？这车真漂亮，好像是杰伊斯公司最新上市的复古车型，追求的就是原始的驾驶乐趣，有钱都未必能马上提车呢。”人群里好奇的新生互相询问，显然这样的出场足够引来大部分年轻人的羡慕。 “这几个啊，交流生，大部分来自哥伦布星域。” “那个穿着礼服样式的叫科赫，后面金发的应该是哈夫茨，其他几个新面孔不认识，估计新一批的交流生吧。”一个老生习以为常解释道。 交流生有专门的检录通道，几个新人跟随科赫他们从挤满新生的检录处经过，随意瞟了眼几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生，互相用本国语言交流了几句，夸张的笑着走远。 “多金又帅气，这样的小哥哪里找哦！” “有机会，有机会，这不至少在一个学院了么，嘿嘿！” 。。。。。。 总有女生会以为自己有个公主的命，其实这都没问题，只是这样的公主有的是，那也就不值钱。 “呸，垃圾！” 人群里不知谁骂了句，声音还挺熟悉，但到底说的是那些交流生还是想入非非的名媛梦，总之除了引来人群一阵骚动，倒也没有人注意一个跳弹的胖子。 云慕对这些毫不关心，外表光鲜的公主背后有多辛酸，自己也见的多了。一番波折过后完成身份认证，拿到一张学籍卡，这几年的校内学习和消费就靠这张卡就行。问清方向，云慕就提着背包向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宿舍两人一间，简洁明亮，显然云慕先到了，于是随便挑了张床就放下背包略作整理。看时间还早，就着通讯终端上的学校指引就出了门，想感受下大学校园的新生活。 少了新生检录点的嘈杂，校园内部已宁静许多，身边不时有些身着作训服的学长经过，见到新人含笑点头，处处透着肃然。 云慕走上一道山坡从高处俯视整个学校。一面可称辽阔的湖水，周围散布着高低有致的教学楼。其中有几栋低矮的楼房明显有些年头，墙壁上攀满植物，在科技都已经能让人类穿越星空的时代，散发着独特的浓浓古意。蛛网般的道路四向延伸，更远处是几栋体量巨大的现代建筑，吸引了云慕的注意。反正时间还早，闲来无事，云慕不觉往远处走去。 “嘭，嘭，嘭” 巨大的场馆类建筑悬挂着训练馆1的牌子，并不禁止学生进入，室内两侧由低到高布置着座椅，一片相对较小的场地应该是做热身之用，更大的一片场地两台基础型军用机甲正互相缠斗。虽然整个建筑内部做好了充分的隔音措施，但机甲的引擎轰鸣和撞击声仍旧听着让人兴奋，云慕不由自主的寻着声响进到里面。 “新生？什么系的？来来，坐这，以前接触过实体机甲么？”见到有个陌生面孔进来，看台上一个颇为和气的高大男生笑着问道。 “没有吧，玩这东西可不便宜，管制的还严。”云慕也笑着坐了过去，向周边几人点了点头。 “周继，大四，机动专业，你好！” “云慕，刚来，动力与控制专业，学长好！” 和气男生伸出手，宽大厚实，两人互相握了握。周继手臂有力，云慕自然也是不差，试探之下令周继都有些吃惊。 “‘战卒’，基础型人型机甲，高7.5米，脑机动作双模态控制，标配合金刀，升级可配置各型动能武器，是目前我国装备最多的常规步兵机甲。”周继如数家珍的介绍道。 云慕看着场上互博的两台黝黑机甲，一字型视觉系统，耳侧各两根斜向后上方的多波段通信天线，模拟人体胸前三角区域附着增强装甲，上、下肢比例协调，大腿一侧挂合金刀架，动力总成隐藏于腰后装甲内，整体感觉充满力量。 “真漂亮！”近距离看到真正的军用战斗机甲，云慕掩饰不住羡慕。 此时场上两台机甲也结束对战，各退两步分列左右。机甲腹仓打开，跳下两人朝云慕这看过来。 “卓然，一个假期过去，看来都生疏啦，往常子峰这小子应该早就被你干趴下了吧！” 周边几人看向跳下座舱的两位机师笑着说，“听说假期你们谐美同行，什么时候也带我们见见呐，我们机动专业可是出了名的僧多粥少，吃不着我们闻个味儿也行啊。” “行啊，哪天请她们过来，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不要脸。”叫子峰的回怼道。 众人高声的开着玩笑，气氛很是热烈，看到邵卓然和李子峰二人过来向周继问好，云慕也笑着打了个招呼，心道真巧，这么大的首都星刚来就能碰的上，不由心头划过一道曼妙的身影，不知道会不会也碰上。邵李二人可认不出云慕，只是礼节性的点头致意。 “好啦，都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休息，明天开始就要新学期的训练，这个学期的重心大家都清楚。”周继做出了安排，看的出来，在这波学生里很有威信。 “明白。” 众人应声就此散去，云慕短暂观摩之后，和叫周继的高大学长简单打过招呼也慢慢踱回宿舍。云慕原先属意的本来是机动专业，只不过老妈云想容坚决不同意，在几番“眼泪”攻势面前云慕甘拜下风，退而求其次，母子二人各自勉强同意了现在的动力与控制专业，从个开机甲的变成了个修机甲的。其实自小除了跟着老赵厮混，在研究院工作的母亲也没让小云慕闲着，早早就成了研究院不在册的“童工”，稀奇古怪的知识学了一堆，否则这第一军院又哪是说考上就能考上的。 闲逛一路，远远看到宿舍已经亮着灯，云慕推门而入，气氛相当尴尬。 “是你？” “是我！”一个白皮胖子正使劲的往头上抹着发胶，看到云慕一怔之后正色道。 “你好，云慕，动力与控制专业一年级。” “苏猛，机动专业一年级，吃过晚饭没有，相逢就是缘，一会跟我走。” 胖子动作不停，最后对着镜子扯下一缕刘海摆在脑门收尾，左右端详啧啧道：“英气逼人，完美！”。 云慕一阵电流袭遍全身，看着胖子喜感的动作，云慕感觉这就是个充足了气的程星辰啊，这四年能有个这样的伙伴倒也不错，微笑着点点头：“好啊，去哪？” “和青春做最后的告别！” “我告过别啦！” “那就再告一次！” 云慕想起了云舒而胖子斩钉截铁。 于是云慕被傻乎乎拉了出门，起先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两人打着飞车就来到首都艺术学院，手中还帮胖子抱着夸张的花束。 胖子拨出个通讯，然后从身旁云慕手里抽出一捆，抱着花来到校门前张望，不久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孩施施然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姑娘问。 “小诗，你说考虑的，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胖子眼含希冀递过鲜花。 “这个，我们。。。。。。还是先以学业为重吧，明天就上课了，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先这样，保持联系！” 说罢女孩转身离开，不留一丝犹豫，不过好像话说的还是能让人接受的。 胖子落寞的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良久，转身回到车上。看着全程的云慕又想起了云舒，远隔两个1级星域，可能整个四年都未必能见到。两人算的上开始么？连束花也没送过。又算是结束么？那温润滋味云慕依然记得。 感同身受，见胖子确实失落欲泣，云慕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以自己二把刀的恋爱水平道：“这个。。。。。。别伤心，说不定以后会有更好的。” 胖子低着头没有回应，只看着终端：“师傅，开车，去首都外国语大学。” “嗯？”云慕一脸疑惑。 胖子下车，抱着花，接通通讯，焦急等待。。。。。。 “意涵，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们。。。。。。” ———— “师傅，开车，去首都第二医科大学！” “琪琪，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 “师傅，开车，去首都财经大学！ 。。。。。。 最后一家，看着校园里女孩挽着个男孩正往外走，胖子毅然转身毫不犹豫。 “师傅，开车，回第一军事学院！” 离开艺术学院之后，云慕就再没有下过车，只在胖子下车时递上一束鲜花。之前飞车司机也看出了些端倪，幽幽问了句：“同城速递新业务？” 胖子没好气的回答：“对，代客表白。”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道：“唉，换你朋友去呀，傻啊？” 胖子还了个白眼：“客户指定。” 司机气愤道：“一定是渣男！分手都不敢直说，看把这些姑娘气的，转身就走。” 云慕憋着笑一脸叹服，这就是首都星大学生该有的做派么？有腔调啊！用程星辰的话：真爱界的一朵奇葩，望自珍惜。 第6章 冲突 “好兄弟，走，喝一杯！” 在校门前下了车，胖子好像没受什么打击，喜欢的很平均，平均到全部失去都没什么感觉。两人边走边聊，一会就到了学校附近的美食街，其实就是各种排挡，价格公道适合学生，俩人随便挑了家人气不错的店面坐下。 “哈哈哈，你的青春很铺张啊？”面对这个将要共度四年的舍友，云慕笑的无可奈何。 “谬赞，谬赞，我打个通讯，你看看吃什么，我请！” 胖子倒是豪爽性子，说罢翻找起了终端上的联系人，拨出道：“喂，姐，我猛子，出来喝点啊？嗯嗯，好嘞，学院旁边的酒档，接接地气！行，一会见。” “一会给你介绍个大美女，我姐。” 胖子似乎身边从不缺美女，张口就来，关键是好像完全忘了刚被集体退货，难道之前的走心表白都是假的？每一个看着都挺真的呀。云慕只能心中暗赞一句天赋异禀啊。 随便点了几个菜，又要了几瓶啤酒，现代的酿制方法，却遵循着古老的味道，和老赵出门经常喝倒也喝习惯了。 不一会儿，一辆红色跑车带着轰鸣急停在街边，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跨出车门，周遭所有男孩的目光都随着她来到桌旁，云慕则背对着。 “小猛，今天怎么有闲心想起请我吃饭呐，哈哈，知道你被塞进军院了，怎么？一天课还没上就找姐诉苦呐！” “可不是咋的，苦啊！” 女孩远远就和胖子打起了招呼，云慕则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艾薇儿？ “介绍下，我姐，首都财经的高材生艾薇儿！这是我这四年的大学室友，好兄弟云慕！” 胖子拉着来人互相作起了介绍，才认识不到一天，确切说半天就已经是好兄弟了，不过云慕很认同笑着站起身，坦然面对女孩。 “你好。” “你好。” 艾薇儿今天依然是热辣性感打扮，脚穿黑色皮靴，下身同色迷你短裙，上身配白色宽松的体恤露着单肩，标志性的酒红色头发自然落于胸前，和狩猎星不同的是戴了副黑框眼镜，透着股学院风。 艾薇儿也粗粗打量着眼前的云慕，简简单单，感觉挺舒服，看到自己似乎不是很惊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恭维讨好姿态，想来是个木讷的书呆子类型，笑着斯文道：“呵呵，别听这小子胡说，虽是他叫我姐，那也是掺水的那种。” 拉开椅子坐下，转头看向胖子开心道：“让我来猜猜看到底为什么苦？嗯。。。。。。是不是又失恋啦？” 云慕有意避开艾薇儿在胖子和他脸上寻找蛛丝马迹的眼神，憋着笑端着杯酒心道：“这掺水的姐姐都能一猜就中，胖子看来是惯犯呐。” “呵呵呵，是不是猜对了？”胖子还在装可怜，可云慕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艾薇儿乐道。 胖子不装了，利落的给艾薇儿开了瓶啤酒，一脸理所当然：“这不是把这些年攒的恋，都一次性失了么，来喝酒。” 三人急急碰了一杯，都是一饮而尽。 艾薇儿忽然媚眼一转，惊奇的看着从不计较体重蒙头吃喝的胖子道：“不会吧，难道今晚各大院校门口的爱情终结者就是你？” “这么有名了么？”胖子竟然很无耻的笑了。 “真是你啊，呵呵呵，行啊，老娘敬你一个！” 说着艾薇儿自己倒了杯，和胖子一碰就干了，下酒速度丝毫不比脸大脖子粗的胖子慢。 艾薇儿只开始问了云慕几句，见话不多，就和胖子开始了一通海吹，彻底不多在意这个腼腆的大男生了。 原来从胖子去艺术学院开始，就有人将校门前发生的一幕传到了首都星高校社区。本来这样的求而不得天天都有发生，根本兴不起热议，可谁能想到自己这位舍友竟然又连下6城，不仅无一城投降，甚至还有带兵杀出的。这一来好事的高校社区可不就热闹了，赞其吾辈楷模者有之，尽皆为男生；怒其痴心妄想者有之，多为女生；中正评价其心可鉴，身世怜者更甚。 云慕之后更插不上话，因为已经笑的不行了，只能不停给俩人倒酒，一个毫无淑女风范，一个彻底不要脸皮的唾沫横飞，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对掺水姐弟组合。 于是这大学还没上一天，自己的舍友就已经混了个如雷贯耳的诨名——爱情终结者，以后这四年想必是寂寞不了的。 夜晚的小食街越来越热闹，新朋旧友三五成席，尤其在军院，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只要哪桌有女孩那肯定是焦点。云慕这一桌更是引人侧目，只不过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从街边名贵跑车上下来的美女可不是一般人。眼神偷香者众，真敢窃玉者无，也惹得不少有女伴在旁的男生很是辛苦。 和云慕这边隔着两桌，一个男生目不斜视正襟危坐，视红粉为骷髅，对着身旁娇俏的女孩讨好道：“岚澜，我就喜欢你有趣的灵魂。” “哼，那这么说，老娘不好看咯？”叫岚澜的女孩眉眼间英气十足，威胁反问道。不等男孩回答，手已经毫不留情掐上了男孩的手臂。 “好看啊！疼，疼，轻点，轻点。”男孩叫方超，苦苦求饶。 “好看你不看，谈什么灵魂？” “看就看。” “往哪看呐？死鬼，掐死你！” 女孩捂着领口又用力拧了一把，方超欲哭无泪，让看的是你，不让看的也是你，让不让看，哪些能看好歹给个准信儿啊！ “闹哪样吗？” “哟呵，还敢顶嘴！我干了，你随意！”女孩端起酒杯，二话不说闷了。 “为什么是你干了，我随意？” “没爱了，我要麻醉我自己！” “苍天啊，我想静静！” “静静又是谁？” 。。。。。。 小情侣间无伤大雅的打情骂俏，男生的结局不是红肿的脚面就是青紫的臂弯，能上军院的女生，又聪明还能打，就是不太好说话，可男孩依旧视若珍宝。 胖子和艾薇儿偶尔聊到酣处阴阴偷笑，云慕笑眯眯留意着四周充斥的活力，自斟自饮，真不知道这俩人一起干过多少坏事。大学生活的开局似乎很不错，有个有趣的舍友，竟然又碰上了艾薇儿和狩猎星上几个，正心头高兴的云慕却被一声轻浮的问候打断了心情。 一个略带醉意的高大青年来到桌旁，身边还跟着几人嬉笑，只听他优雅道：“您好，小姐，不知道能否有这个荣幸邀您喝一杯，当然，您的两位朋友也可以一起。” 云慕首先正面注意到来人，外貌明显来自异域，身披精致的手工礼服，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英俊笑容，正朝着艾薇儿绅士的伸出手以示邀请，印象里就是今早在校门口远远见过的叫科赫的交流生。又打眼瞧了瞧身后醉醺醺的几人，大部分都是异族长相，猜出应该是科赫他们迎接今年的交流生，晚上在附近高档酒店刚结束招待。 “不去。” 艾薇儿回答的很干脆，挥挥手正脸都没有抬。 其实艾薇儿初一从红色跑车上下来，像一位公主一样高傲的出现在街头，当时差不多已经宴请结束，喝多了酒在门口透气的科赫就已经注意到了。酒红色头发，健美的身材，性感的穿搭，在酒精刺激下，让已经尝过太多本土口味的科赫兴起了久违的新鲜感。首都星圈那些自称先锋、狂野的率性女人，尽管在科赫调教下，足够迎合，可总是少了些野性天成，吃多了就如同嚼蜡。 艾薇儿微醺的情态，不屑一顾的回绝，尤其整个人隐隐的华贵的气质，够劲，更是激起了科赫的征服欲。酒终究是个好东西，能壮胆，也会显本性，纵然有人出身所谓高贵。 “不再考虑考虑？”科赫借着酒劲有些挑逗的轻笑着道。 “滚呐。”艾薇儿轻蔑回答。酒精作用下脸色微红，充满活力，拒绝的也着实诱人。 跟在科赫身后，见多了女人欲拒还迎的几个交流生，看艾薇儿如此不上道，忍不住用本国语言哄笑道：“美女，男人还是要多比较比较才知道深浅，哈哈哈。” 几人一边说一边更是捅了捅科赫，青年缓步上前一手撑桌，一手已经抚上艾薇儿的座椅靠背，抬眼扫视一圈，见胖子和云慕两人没有什么反应，更是淫笑着大胆道：“包你满意哦！” “啪” 一声脆响，在嬉笑的交流生众目睽睽之下，艾薇儿突然反手结结实实给了科赫一个大嘴巴子，将青年打的有些发愣。而胖子同时站起身，抄起手里的酒杯毫不犹豫就砸了过去，大声吼道：“垃圾，滚远点。” 胖子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真要发起火来，200斤的体重往那一杵就声势不弱。交流生们有一瞬间的惊惧，直到被杯子砸的一脸鲜血的科赫反应过来，看着一手的鲜血，歇斯底里喊道：“给我打！” 身后的交流生顾不上刚才心悸的感觉就朝胖子围拢上来，仗着人多一顿拳脚下去，可面对一个发怒的200斤胖子，几个人还真一时半会儿讨不到多大好处，不过更远处的多名交流生见势不对冲了过来。 艾薇儿怕胖子要吃亏，就要上前帮忙，然而满脸是血的科赫却直直堵在她面前，面目狰狞道：“这么关心这胖子？呵呵，我不比他好。”血红的眼睛里尽是凶狠，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伸手就朝艾薇儿半露的酥滑肩膀抓来。 有些醉意的艾薇儿只觉得手臂被一只大手有力的握住，然后一道身影就似一堵墙一样出现在面前，两人瞬间变换了位置。而科赫的爪子也被牢牢锁在半路，确切的说是就差二寸呐，艳丽女孩的雪嫩肌肤就触手可及。 从言语冲突到大打出手，实际也就半分钟不到，这也迅速引起了周边人的注意。大多都是在附近吃饭的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不管新老，一看是和交流生产生冲突，看着戏码也知道是调戏这桌上酒红色头发的漂亮女孩，二话不说，都撸着袖子就过来帮忙。 本就离得不远的那对小情侣，男生看着瘦弱却已经义愤填膺，只是把握不准尺度犹豫问道：“岚澜，我能去么？” “你说呢？” “应该不能吧？”方超有些泄气。 “那以后老娘被人调戏了，你会怎么办？” “你应该不会被人调戏吧？诶诶，怎么又掐我！” 女孩岚澜眼睛盯着云慕那边的冲突，下手更是无情，好像自己正被欺负一样。 “不知道军院是干嘛的了？” “要不，是打架的？”方超龇着牙心念微动，及时把握住了女孩的情绪痛点。 “废话，给老娘干他！” “明白。” 之前还被女孩明令非礼勿视的男生，此时嗷嗷的冲了过去，毕竟在军院的地盘，还能给外人欺负了？自己的男人，其他女人不许看，但女人有难必须帮，女孩在身后大喊一声“等等我”，提着板凳也跟了上去。 最早和胖子扭打在一起，逐渐占了些上风的几个交流生，现在早已经被围上来的生力军各种拳打脚踢，抱着头四散躲开，等重新纠集好人手，又气势汹汹的再反扑过来。 胖子现在是军院阵营的绝对核心，顶在最前，各种阴招层出不穷。在他的召集下，男生们也不再各自为战，渐渐聚拢到一面，准备对着交流生就平推过去。随着加入的学生越来越多，声势也更加浩大，更有挤不进来的学生泼了菜汤，敲着锅底加油鼓劲。 “快松开，快快。” 眼见一场艳遇快要演变成大规模聚众斗殴，关键是自己这方继续下去铁定要吃亏，手臂被握的疼痛欲裂的科赫终于是有点酒醒，加上额头的鲜血怎么也止不住，青年慌了。 “让他们都住手！”云慕冷冷道。 “都住手，住手，快住手！”科赫大喊，一只手仍被云慕牢牢捏着。余光里，有个提着折叠板凳的姑娘竖着眉毛正朝他奔来，这要是脑袋再被挨一下，天晓得要伤成什么样。 此时交流生们不少都鼻青脸肿，看到对面这么大的阵势也胆战心惊，清楚再闹下去，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自己，听到科赫的喊声都听话的赶紧扔掉板凳木棍，慢慢聚拢到一起。 “敢摸老子桃，去你的！” 胖子只当没听到，趁一个下手最狠的交流生愣神的机会，一脚就踹了过去，瞬间那人捂着小腹滚倒在地，哀嚎不止。别说胖归胖，一会黑虎掏心，一会猴子偷桃的，胖子打架倒也没吃什么亏，也是最后一个停下手。 科赫狼狈退到一边，一手按着额头，那只才被云慕松开的手不住颤抖，几分钟前还英俊贵气的青年，现在却是全场看着最为凄惨的一个。这该死的一切都根源于眼前这个女孩，还有那个胖子，科赫心里有说不出的屈辱，至于捏住自己手的云慕，科赫只当他是个四肢发达的跟班角色，这样的人在军院多的是。 盯着最先动手，最晚收手，最是活跃的胖子，科赫眼神恶毒，撂下句狠话：“你，很好，我叫科赫，你会记住的。” 又朝云慕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的艾薇儿看去，欣赏、欲望现在已经代之以眼里的仇恨和报复，科赫舔了舔带血的嘴唇：“在这，还没有我搞不上的女人。” “费什么话，看老娘一板凳拍死你。” 已经来到艾薇儿身边的岚澜姑娘抄起家伙就要动手，这也让云慕和艾薇儿一起注意到了这个脾气火爆的女学生。军院人群里方超发现小女朋友竟然冲到了第一线，伸手就要拨开人群靠过来，不明所以的学生又开始鼓噪，这要再点个火星子，不到交流生爬不起来恐怕是停不了。 科赫心头一阵狂跳，本来就大量失血心脏跳的飞快，现在额头的鲜血更是捂都捂不住，慌得顿时顾不上继续嚣张，转身带着交流生们快步离开。 还没开学就先大干一架，动手时候管不了那么多，渐渐冷静了下来，大家也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只有白胖子好像还没从亢奋中消退下来，依旧不依不饶。 “呸，敢打你爷爷，不用你提醒，老子肯定记住你了，孙子！”胖子啐了口，朝着科赫他们离开的方向大声喊道。除了又引来远去的交流生们的口角，还有就是身后的哄笑。 胖子回过身，见到身后怎么突然多了那么些人，自己都被吓一跳，刚才是有多投入啊，一拱手很江湖气道：“感谢各位同学，今晚尽兴，老板，你看这么些兄弟，店里啤酒还够不够？不够赶紧联系送，不醉不归，我包了。” “这酒我请了，敞开了喝，呵呵！” 老板系着围裙，手持锅铲，不知什么时候笑眯眯现身，是个讲究人，年轻人的事不掺和。 学生们欣然应和着，各自回到原位或者重新组局，这样的战斗友谊怎么能说散就散，不得好好加深加深啊。一场冲突来的突然，退的干净，总算没有扩大到不好收场。 “薇儿姐，你没事吧，没被那孙子伤着吧？” 胖子皮糙肉厚，除了衣服脏了点，看不出刚大打了一架，一直没顾得上艾薇儿，有些不好意思。此时云慕已经坐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重新摆上碗筷，三人都倒满酒。 “没事，你兄弟挡住他了，别看斯斯文文的，挺有劲啊，呵呵呵，喝酒喝酒。” 酒劲伴着兴奋劲，三人爽快干了一杯。 艾薇儿托着脑袋看向云慕，冲突她倒不在乎，要被那异域青年摸上才恶心人呢，没想到关键时候会是个看着十分书呆子气的云慕挡在自己身前，已经有些迷醉的大眼睛里尽是好奇神色。 “一看那什么叫科赫的就被掏空了身体，没什么劲的，呵呵，还得谢谢那个提着板凳的女生，都不知道叫什么。” 云慕腼腆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板凳姑娘和同桌男友，五个人一起举杯遥遥干了一个。 都放下心，那就开心喝酒，学生们呼和着较量酒力，啤酒是加了一箱又一箱，空气中弥漫着酒花与荷尔蒙的味道。在周围众多女伴和艾薇儿这样的大美女助阵下，气氛更是推向高潮，众人和胖子皆怒吹一瓶，颇有点豪气干云的气概。 云慕倒没有多喝，眼看胖子真要不醉不归的样子，还是要帮胖子照顾着点艾薇儿，反倒是艾薇儿和着众男生又喝了不少。一场闹剧让女孩们都有了些同仇敌忾的架势，男朋友瞟几眼美女算什么？人民内部矛盾！只看刚才勇不勇？那才是姐妹们的终生幸福。于是有男生得了女友重奖，有男生一脸惆怅。 回到本来位置，方超看着一脸兴奋的岚澜道：“呵呵，刚才人多，影响了我拔刀的速度。” “哪有？我好喜欢！” “呃，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我，我不太习惯！” “老娘很满意！现在习惯了？”女孩笑着粗声粗气道。 “好多了！” “德性。” 一对冤家，男孩细心给对方夹着菜，女孩笑颜如花。 喝酒间歇中，艾薇儿双颊绯红，总会双肘支撑着可爱的脑袋，有些迷离的看着对面模糊的云慕。明知漂亮女孩已经不清醒了，云慕还是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只能端起杯主动加入劝酒，终于把艾薇儿给喝趴下了。 直到夜深，胖子在语无伦次的“我是你大爷”声中轰然醉倒，众人这才陆续散去，一路呼嚎当歌。 云慕看着一地的酒瓶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喊老板结账，瘦削老板笑了笑，悠悠道：“呵呵，干架可以，就是酒量差了点！”依然只是收了菜钱，酒钱分文不取。 又拜托老板先帮忙照看下醉倒的胖子，云慕得先送同样喝多的艾薇儿回学校。 第7章 红颜守护1 飞行车里，醉酒瘫软的艾薇儿斜靠在云慕身旁，双手自然而然的将他的一条手臂环抱在胸前，喃喃呓语道：“我们，我们是不是见过？嗯。。。。。。感觉又好像没有。” “手好暖和。” “可惜看不清，怎么都看不清。” “干杯，胖子！” 。。。。。。 车厢很宽敞，艾薇儿却占据大半的位置，或许是仍然觉得不够舒服，她弯曲起小腿放到了座位上，于是两人挨的更紧。闻着肩头传来的一抹发香，云慕心跳的厉害，僵直身体，强撑着心神合一，气意相随无我无为。 这时车子猛然一个转弯，艾薇儿惯性之下松开了手臂，却是翻了个身双手合十枕在云慕的腿上，像个天真的孩童，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安然入睡，吐气如兰。 车窗外闪烁的霓虹透射进来，将艾薇儿精致的脸蛋映照的斑驳多彩，时而红晕难当，时而朦胧神秘，还有形同侧躺的腰肢，明暗交替弧度惊人。 此前云慕一直被搂着的手臂重获了自由，但现在却更无处安放。跟着老赵这么些年，荒唐事做了也不少，云慕早已不是一张白纸，当然不是说早早失了元阳，只是他们探过高冷名媛的隐私，坏过贞洁烈妇的好事，男女一事对云慕来说就差了亲手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同样他也喝了不少酒，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前有云舒临别一吻齿香犹在，今天又这般接近含芳吐蕊的艾薇儿，要说毫不动心，纯粹自欺欺人，但乘人之危，云慕却做不出这事。 “能奈我何，再说又不是没碰过。”云慕暗想。 随着行车摇晃，还是一手按住了艾薇儿袒露的肩膀，一手轻轻掠过她的额头，归拢些凌乱的秀发到了耳后，露出巧致晶莹的耳垂。这一刻云慕深吸一口气心中没有半点杂念，只是发现艾薇儿含笑的嘴角蹭花了些唇彩，轻轻帮其擦去。 “师傅，还要多久？”云慕抬起头看向司机问道。 两人的动作并没有逃过司机的眼睛，不过只是一副见怪不怪模样笑着说：“嘿嘿，女朋友不想多陪会？” 云慕无比尴尬，有些苦着脸道：“师傅，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喝醉了我送她回去，麻烦尽量快点吧。” “呵呵，还挺老实！那坐稳咯。” 司机一脚下去瞬间加速，说快是真快，飞车不一会就到了首都财经。 当狩猎星上同行的叫佩瑜的女孩接到门岗通讯，和另一名睡眼惺忪的女孩同时出现在门口，就看到一盏路灯下有一个挺拔的身影标枪般伫立，而他手中横抱着的正是酥软如泥的艾薇儿，下身兜着一件外套遮盖住了大腿根，合抱着双手蜷缩在青年的臂弯里睡得正香。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你们，没办法她喝多了。” 云慕歉意的把和胖子一起吃饭，艾薇儿喝多的经过大致解释了下。 佩瑜应该也听说过胖子，没有多说什么，深深看了眼面前的云慕道：“没什么，交给我们吧。” 云慕半蹲着轻轻放下手中的艾薇儿，只是在完全脱手那一刻，艾薇儿好像有些惊醒，忽然不舍的环抱住云慕不肯松手。 “怎么办？” 云慕高举着双手如同两节分叉的树枝，一脸尴尬的望向两名女孩。 佩瑜试着想掰开，却发现艾薇儿出奇的用力，生怕弄伤了她，也只能三个人互相干瞪着眼无可奈何。 “我，我能不能放下手臂，酸，酸了。”云慕苦笑哀求道。 “不能！”佩瑜很严辞的拒绝了。 “我的意思，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些，虽然时候不早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也会被人给看到，我无所谓，她。。。。。。”云慕举着手凌空指了指怀里的艾薇儿，一脸哀求。 佩瑜左右看了看，算是认可了云慕的考虑缓缓点头，眼神警惕。 云慕苦笑着慢慢放下手，只是在佩瑜怒睁的大眼睛注视下，大胆的搂住艾薇儿，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口中呢喃：“醒醒，该回去睡觉了。” 好像是感受到身前人的体贴，艾薇儿竟然听话的放松了下来，微微抬起头迷离着眼睛，只是已经酣醉的她如何还能看得清，本能的脱开怀抱想离远些再看。 佩瑜乘机迅速和同伴上前接过艾薇儿的双手，狠狠瞪了眼云慕这才左右搀扶着，摇摇晃晃进了校门。 看着终于消失不见的三个女孩，云慕长舒一口气，艾薇儿看不清他，可他却将那张酒晕潮红的俏脸看的清清楚楚，说不上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这便宜实实在在的给占了，云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上车直奔回了军院。 扶着200多斤的胖子往回走，这一天的经历让云慕颇为亲切，荒唐、热血、香艳。。。。。。各种本就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情绪扑面而来，令人着迷。夜晚的凉风，轻舒眉间字阔，见四下已经无人，云慕扛起胖子，星光下轻巧如一道银辉，转瞬消失。 学院深处一片高档住宿区，快速生物修补过额头伤口的科赫毫无睡意，虽然还隐隐作痛，但更为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的狼狈不堪，甚至有一刻被一双至冷眼神盯住的畏惧。 独自坐在昏暗的客厅一角，手上通讯终端闪烁，科赫冷冷接通。 “调查清楚了？好，艾薇儿，首都财经，那个胖子呢。。。。。。嗯，苏猛，机动专业新生，知道了！” 挂断通讯，科赫低声不断念叨着艾薇儿和苏猛的名字，发出桀桀怪笑，黑暗中冰冷的眼神越发恶毒起来。 ———— 清晨，云慕早早起床在学校的山林湖畔间游走了一圈，偶有同样早起锻炼的学生，互相打个招呼，点头致意。 不急不缓，形全精复，而后气守，再后神凝，心气合一。世人皆知人有六识，眼、耳、鼻、舌、身及意，但六识也分前五后一。《灵衍》开篇即言：天道朗朗，求者众，得者寡，凡有所相，皆是虚妄，夫察六识，五识为虚，唯意不凡，有所得。。。。。。 自从云慕误打误撞也好，异于常人也罢，按照《灵衍》独自修习之后，他感受到的世界，就是天光的温度，是雷霆的颤振，是万物极细微处的无相变化。每每和母亲说起自己的点滴进步，母亲总是含笑相对而坐，静静聆听，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结束晨练回到宿舍，苏猛却还没睡醒，于是云慕也不打扰，对照今天的课程就出了门。 宽大的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云慕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四周的同学互相做着简单的交流。前排的几个女生应该是已经熟悉，正兴奋的说着什么。 “你们看首都高校社区的最新消息了么？一个胖子昨天求爱连败7场，被大家尊为爱情终结者。” “这也太渣了，这不就是脚踏几条船么？哪个学校的，有照片么？” “有有有，你等等，我看看帖子。” 一个女生飞快的在个人终端上翻找，不一会点击放大摆到几人面前。 “刚开始都以为只是独立表白被拒事件，等很多人上传了照片才发现是连败7场，你们看，就是他。”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其中一个女生不经意说到。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让我想想，是好像在哪见过，还挺有特点的，胖子、胖子。。。。。。啊有了有了，昨天开学在学校门口，你们有没有印象，有个油头粉面的小胖子很热情的说是帮助新生，其实就是想和女生套近乎！” “对对对，有这么个人，就是他啊？那不是说是我们军院的人，这也太丢人了吧。” 几人莺莺燕燕说个不停，这可比上课有意思多了。 身后的云慕扶着额头翻着白眼心想：“胖子啊胖子，考验你脸皮的时候到了。”之后也没心思管课上讲了些什么，不如听听女生的看法，看看胖子还有没有挽救的希望，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第一天的课基本上也都是对学校，专业的一些介绍，新老教授们也就简单说了几句，更多的是同学间各自互相熟悉。云慕也认识了几个不错的新同学，唯一算得上惊喜的，是昨晚那对欢喜冤家的男主方超竟然和自己一个专业，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从他口中还知道他的女朋友，那位板凳女孩叫岚澜，却是机动专业的这届新生。云慕心道难怪，笑容玩味，看的方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习惯了，挺好！” 结束了真正意义上大学生活的第一天，本应该憧憬着美好未来的云慕正躺在宿舍满面愁云，心头回荡着几个女生最后的盖棺定论：这胖子好像还有个帮凶，真是蛇鼠一窝。 当时云慕很不认同，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义愤，可终究是忍住了，现在想来真的很贴切，自己和胖子不就同室为友么，无妄之灾啊。 傍晚，宿舍门被重重推开，苏猛兴冲冲的回到宿舍对仍在躺尸的云慕道：“火了，火了，哥们我火了！”腮帮子的肉都跟着神采飞扬。 “爱情终结者？你昨晚不就知道了么。” 云慕斜眼，没好气的看着激动到肉颤的胖子，根本没心情告诉他目前两人在女生们心里的定性，基本宣告剥夺求偶权四年。 “什么爱情终结者，虚名，这都是过去的虚名了，现在叫‘红颜守护’，怎么样，霸气不？”胖子上挑着下颚，一脸荣光。 “红颜守护？谁给你取，这么没有节操？” 云慕有些吃惊，早上不是明明白白的渣男标签，白皮裸体的钉死在耻辱柱上了么？怎么才过了半天，还魂了？ “都是兄弟姐妹们抬爱，哈哈，勉为其难，实在是勉为其难！” 胖子笑的脸蛋直颤，朝云慕招招手：“快过来膜拜！” 随后翻出终端信息里高校社区实时更新的置顶帖：失爱不坠青云志，路见不平怒拔刀。内容是胖子扔酒杯的英姿，街头的混战，把酒仰天的豪情，很显然被人偷拍上传了。同时配以艾薇儿姿容绝美，而交流生又轻佻戏弄，意图不轨，两相对比，白胖子一战成名，“红颜守护”实至名归。 “怎么样，都是人才啊，哥们我已经够低调了，怎么就还是被他们发现了，哈哈哈！看看这些评论，恰如其分，真的是恰如其分啊。” 胖子半点不觉脸红，欣然接下所有赞美，捧着终端不时刷新评论憨笑不停。 云慕忍着内伤不再搭理啧啧不休的无耻胖子，翻身睡觉，只觉得大学竟然如此魔幻，还是梦里现实点。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随后几天帖子更是不断发酵，连带着当晚许多在混乱中伸出援手的学生都被陆续挖掘了出来，但凡拳拳到肉、脚脚留痕，战绩彪炳者，互相走在校园都恨不得你道一声“久仰久仰”，他答一句“失敬失敬”。 第8章 红颜守护2 “啪” 交流生别墅里科赫怒不可遏的咆哮，手上的终端设备被砸了个稀烂。 不同以往，今天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叫哈夫茨的金发青年，面对暴怒的科赫仍旧一脸平静，淡淡道：“科赫，不用太在意，这些又能说明什么，无非是龙炎人的自娱自乐，这不正是他们狭隘的民族主义最热衷的么？一个女孩儿而已，你科赫难道还缺么？” “你不明白。”科赫恨恨道。 “呵呵呵，我承认这个女孩儿确实很不错，而且听说还是艾氏工业的掌上明珠哦。你可得搞清楚，如果真出了事儿，这可不是给点钱就能了事的。”哈夫茨优雅的耸耸肩，眉毛轻挑，表情暧昧道。 科赫对哈夫茨的提醒置若罔闻，只是咬着牙床眼神凶狠的来回踱着步子，也不说话。自从知道了艾薇儿的真实身份，科赫冷静过几天，不过不是想着收手，反而更激起了他心底的欲火，至于想怎么干，没人知道。 “就从那个胖子开始吧！”科赫停下脚步冷冷道。 “那个机动系的胖子新生？” “对，这些天所有的一切，都是种侮辱，对我，以及我背后家族的侮辱。明年我就要回国了，我不能带着这样的耻辱回去，我会拿出我的态度，希望你们能够支持。” 哈夫茨并不推辞，反而兴致盎然道：“好的，我亲爱的朋友，你想怎么做？” “呵呵呵，据我所知，你们今年。。。。。。” 科赫向哈夫茨征求着意见，两人同一年到了龙炎共和国当交流生，明年也都将回国，并不介意在回国之前闹出些动静，两人一拍即合。 ———— 真正开学上课了，“红颜守护”的事经过一段时间冷却，渐渐也平息了下来。令人奇怪的是，作为重要的当事人之一，云慕却没有受到半点关注。要说关键，在艾薇儿独自面对科赫时，云慕出现挡在她身前肯定很关键，但“守护守护”自然首重热血，云慕的行为更多被理解为男人的义务，于是也就被不知不觉忽略了，甚至都不及挥舞板凳的岚澜来的重要。不过这一切和云慕本来就无关，不是没有关系，而是不关心，云慕的生活很简单，上课下课，吃饭睡觉。 而苏胖子呢，经历过一段时间夜夜笙歌之后，隔三岔五累的昏死在床上苦苦哀叹：“不行了，要小爷命了，我说我不要考机动专业，还是给我弄了进来，救命啊。” 胖子的求救时常让云慕感到膈应，因为从小和老赵相处，云慕其实内心很喜欢机动专业，哪个男孩没有个机甲梦，威风凛凛，沙场纵横。不过在母亲的眼泪攻势下，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报考了控制与动力专业，好在两者的交集依然是机甲。所以云慕一有机会就和胖子混在机动专业的大课里，偶尔看看高年级学长的实机格斗练习，学习生活倒也充实有趣。 “胖子，你们什么时候上实机啊？” 云慕自从第一天去到机动系训练馆，遇上周继，见到李子峰和邵卓然从“战卒”机甲上下来，就一直心生羡慕，也很好奇胖子这样的惫懒学渣，什么时候才好意思去开机甲。 “早了，下学期，这学期就是理论和体能，你看把我都给练瘦了。军用机甲毕竟是重点军事装备，保密要求很高，不是社会上那些民用机甲可以比的。不过最近几年国家正在加大机甲方面的软硬件建设，今年我们又要承办全星域军校机甲对抗赛，所以学校破例给新生也开通了虚拟格斗权限，真正的军用级别哦。”胖子捧着自我感觉“消瘦”的肚子回道。虽说他上课不认真，大事小情还是很清楚。 “能给我搞一个权限么？”云慕有些羡慕道。 “要不我的给你，我也不用，之前在家都快练吐了，给，只要有模拟舱，首都高校联盟通用。” 胖子也不废话，随手兜里翻了翻，抛过来一张类似学籍卡的黑色卡片，就像扔掉个烫手山芋一样，又将密码告诉了云慕，然后浑身轻松的倒头就睡。 全星域各国基本都有类似机甲虚拟格斗系统，用于培养本国的机甲战士，不过大国的系统数据更多更全，而且军方系统和民用系统又有很大不同。民用格斗系统主打一个刺激，因为各型民用机甲性能和军用级差别很大，格斗型机甲本身又受官方管制，于是干脆将性能虚拟化，民用网络上也就成就了许多“格斗大神”，动作浮夸、性能造作，能引来女孩尖叫就好。但军用网络的格斗系统，主打的就两个字：真实。真实的性能，真实的体验，真实的战斗反馈，一切以培养真正的机甲战士为中心。 珈蓝星上也有格斗游戏社，程星辰家就购买了模拟舱，云慕也偷偷去玩过几次，很刺激。但自从那年老赵在狩猎星给他搞了台军用机甲过瘾后，他就知道这游戏有多假，不过依然挡不住普通大众的参与热情。 学院的模拟舱实验楼规模庞大，里面有模拟星舰指挥操作的、各型地面辅助装甲的、后勤支援的等等，但最多的还是机甲格斗模拟舱。毕竟机甲是各国的主战装备，学院又是未来机甲部队指挥官或者特种尖刀部队干部成长的摇篮，每天来体验的机动系学生络绎不绝，没人会在意一副陌生面孔。 刷卡身份验证，输入密码：一年级，苏猛，登录名选择：匿名，机型自动选择：“战卒”，对战类型：单机体验，神经网络及动作双模态匹配完成。 “哔”一声过后，云慕眼前出现了一副完全不同于民用系统的逼真画面：坚实的黄土地面风卷着尘沙，四周被树木环抱，仿真的幻彩天空偶有战机掠过，不时还有隆隆的爆炸声响起。 云慕有些兴奋，抬头四面都认真瞧了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铁甲钢拳，没有什么方天画戟、倚天屠龙，更不会身背什么天使之翼、雷神之怒，只在腿侧刀鞘内插了一柄合金短刃，像极了狩猎星上的自己，只是背后还多了一把离子枪，再无他物。 云慕按耐不住，抽出短刃比划一下，说是短刃那也是相对于机甲而言，现实中依然是把三尺阔剑。随意做出了几个简单的劈砍，侧踹，尽管有双模态的动能反馈以降低负载，提高输出，毕竟模拟操控的是数十吨重的机甲，云慕依然感受到远超于平时做出相同动作才会有的身体感觉，仿佛全身裹着吸饱了水的棉衣，举手投足都更为厚重。 云慕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有时间就泡在模拟舱里，也不对战，就是自己慢慢体会。出拳、摆腿、进击、防守，拔出合金匕首突刺、斜劈、横划。。。。。。看不出有任何规律，就是漫无目的的跑跑跳跳，与模拟界面里的清风对打，光影纠缠。 云慕也确实不怎么会套路，每次问老赵怎么教的东西一点都不花哨，老赵总是臭屁的回答：我教的是杀人技，又不是折子戏，要想花哨，教你泡妞好不好，我更拿手。于是小云幕又被这“不正经”的猥琐大叔装到了，总是讪讪而笑，其实有些东西是可以依葫芦画瓢，无师自通的，不用教。 就在云慕每天充实的在宿舍、课堂、模拟舱三点间流连忘返，胖子被日日虐的死去活来之时，已经渐渐被两人疏忽的“红颜守护”之名，却再一次把闲不住的胖子推向了巅峰。 事情还是源自于那一场架，荷尔蒙旺盛的大学生们在高校联盟社区里除了发酵胖子的英姿，当然不会少了事件的绝美女主角艾薇儿。虽然艾薇儿和胖子的真实关系并不和外界猜想的一致，但都不能妨碍人类无限的想象力和拳拳八卦之心。 英雄救美，男人的勋章，女人们的野望，这一架不仅打出了胖子的“红颜守护”，也打出了第一军院男生路见不平的赫赫威名，这让首都星域不少大学的女生对第一军院男生充满好感，自然而然就开始想着与其守株待兔，不如直捣狼窝来的简单直接，都是这尘世过路客，何必做那藏在深闺的美娇娘。 “薇儿姐，英雄救美哦，太羡慕了，这些天大家都议论疯了，什么时候带带我们嘛！” “这胖子看起来其实也挺顺眼的。” “就是就是，看这张照片，这光影，这构图，要是有人能像这位小帅哥一样为我挥出板凳，我什么都答应！” 首都财经艾薇儿的寝室里，闲来无事，几个闺蜜一起七嘴八舌又开始慨叹，英雄已经知道在哪了，可匪徒上哪儿找去，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德性！” 艾薇儿一手托腮，忍不住笑骂这群看着花痴一样的闺蜜团。 “薇儿姐，那个站你身前的小帅哥是谁啊？”有女孩翻看着终端里当时现场照片问道。 “哦，胖子的舍友，人挺好的，就是有点闷，话不多！”艾薇儿平静道。 一旁沈佩瑜也瞥了眼照片然后就默不作声，只是脸色有些怪异。从艾薇儿如常的表情，想来那晚醉酒后她是把什么都忘了，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在乎是谁，又是怎么把她送回学校的，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当时有多香艳。 沈佩瑜心底忍不住暗笑，只是她也不会现在去帮着艾薇儿回忆那晚的一切，免得有人尴尬。事后想起那晚云慕的大胆行为，她就有些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权当被那人占了些艾薇儿的便宜，不过要是存了什么过分的想法，姑奶奶可也会翻旧账的，沈佩瑜心中暗道。 “薇儿姐，你现在可是首都高校联盟最火的女神，什么时候也带上我们去第一军事学院看看，近距离感受下被守护的感觉呀？”一个漂亮女孩半开玩笑道。 “没问题啊，那边我还是认识不少朋友的，包在我身上了！” 艾薇儿的大姐大性格再一次将闺蜜们的终身幸福大包大揽了下来，好东西就要分享，自己就算不吃也得先给姐妹们留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第9章 红颜守护3 于是一个周末午后，第一军事学院门前。 胖子气喘吁吁的守候在学校门口，云慕也被拉了过来，还有邵卓然和李子峰，当然他们和胖子都是机动系，云慕又是胖子室友，还经常去蹭课，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怎么啦胖子，什么事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云慕和卓然不解的问。 “好事，大好事。”胖子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喘的还是激动的，“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随着几声轰鸣，四人朝远处看去，一辆扎眼的红色跑车一马当先停在了军院大门前，附近来往的学院同学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云慕一眼就看出是那晚艾薇儿的车，不知道今天这掺水的姐弟俩又要搞些什么花样，而自己这些人显然就是在等她们。 待飞翼车门打开，艾薇儿和佩瑜出现在众人面前，一个撩人，一个依旧温婉。胖子和李子峰二人快速的迎了上去，一个谄媚，一个热情表现的倒也相得益彰。李子峰还不知从哪里变出朵鲜花献给了害羞的沈佩瑜，四目相对脉脉含情，羡煞旁人了。 “稍等，大部队随后就到。”艾薇儿一捋秀发，神秘微笑道。 “来了，来了多少人？”胖子激动到两颊肉颤，搓着手问道。 “二三十人吧，够么？这些都是第一波实在拦不住的，不够还有勉强拦得住的。”艾薇儿骄傲的摇晃手上的通讯终端，“一句话的事。” “够了够了，嘿嘿！”胖子笑的很没有底线，“太过优秀遭人嫉妒啊！低调低调。” 云慕和邵卓然二人对望一眼，都猜到了即将发生什么，虽然有些不齿，不过衣服头发都不妨碍弄的精神整洁一些，胖子斜睨着二人，从眼中能读出“虚伪”俩字。 见到云慕，艾薇儿没什么特别，简单打了声招呼，反倒是佩瑜多看了两眼，和云慕对视笑了笑，马上回头和李子峰交头接耳一番。瘦削青年露出惊讶表情，看向云慕时已经多了些“同道中人”的热情，贱兮兮走到云慕身边。 “那晚干什么了？” “哪晚？”云慕明知故问道。 “哼哼，你说哪晚？是不是心里有鬼？” “没，没什么啊，就，就送艾薇儿回学校了啊。” 云慕有些慌慌张张，不知道沈佩瑜和李子峰说了些什么，这小子看自己的表情好像糟蹋了人家清白一样猥琐。 李子峰一把搂住云慕脖子，在耳边悄声道：“就这样？抱没抱？还有没有其他的？” “薇儿姐她喝醉了，这才抱下车的，你女朋友不是都看见了么？”云慕强自镇静道。 “嘿嘿嘿，是看见了啊，还看见你裤子上都是薇儿姐的唇彩印子啊。”李子峰邪恶的挤挤眼小声道。 “我。。。。。。” 云慕眼神闪烁，朝不远处和胖子聊着天的艾薇儿看了眼无话可说。那晚回来，是发现裤子上的口红印子，谁让艾薇儿枕着自己的大腿睡了一路呢。车里有些摇晃沾上些也属正常，自己也不会乱想，可偏偏就被沈佩瑜看到了，这大晚上的眼神怎么就那么好呢？ “不解释，不用解释，哈哈哈。” 李子峰忽然大笑起来，云慕死命要上去捂他的嘴，引来了胖子和艾薇儿的目光，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 艾薇儿好奇问了句：“笑什么呐？说来听听。” 李子峰更是完全收不住，和云慕俩人急忙摇手，好歹知道有些玩笑自己知道就行了，神态满足的走回沈佩瑜身边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怎么样？” “他承认了。” 云慕耳朵好，两人偷偷的问答听的一清二楚，自己怎么就承认了，又承认什么了？哀怨的向李子峰和沈佩瑜两人看去，迎上的却是沈佩瑜雌虎般的狞笑。 惹不起，躲得起，云慕只能故意不看，和邵卓然两人翘首盯着远处路口，果然不久后，又有十几量高档跑车或轿车陆续停在了第一军事学院宽阔的大门前，车上下来的都是一群青春靓丽的漂亮女孩。 不用说，作为打架事件的女主，首都财经的一姐，身边从不会缺少闺蜜玩伴，姿容、家世都不会相差太多，一群可谓天之娇女的集团式突访，反响惊人。 “跟我走！胖子，前面带路。” 艾薇儿素手一挥，颇有大将风范。女孩们大多也来自都圈，第一军事学院不是没来过，但以这种反向“寻花问柳”的姿态过来，那是真新奇和刺激，纷纷跟随在艾薇儿身后，四处打量，眼神炽烈。 云慕和邵卓然也跟随在旁，热情的给这些容貌气质都出类拔萃的女孩作着介绍，两人一个挺拔阳光，一个笑容和煦，立刻引来众女生的好感。 此前从校门前经过的军院学生从疑惑，到惊讶，再到不可思议，一阵阵消息慢的靠腿，快的靠通讯，正急速往学院深处各个楼栋传递。 “快快，来，来，来了好多美女！”有人顾不上喘气，舌头打着结道。 “哪来的美女啊，这是哪？军院啊，母耗子都得会踢两脚正步才能进来的第一军院，大白天做什么梦呐。”说到姑娘，就有人泄气道。 “真，真的，‘红颜守护’知道吧，那个，那个“红颜”女主来了，真漂，漂亮啊，不仅她来了，还组着闺蜜团来了！” “什么？就那个酒红色头发的大美女？我靠，你真话多，起开，别挡道。” “两位兄弟，等等，扶我起来啊！诶诶，别跑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老实待着，这事和你关系不大！”已在极远处，传来了兄弟的一声劝慰。 越来越多的学生奔出了宿舍，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反正就是先出来再说。有在路边球场卖力表演的，有湖畔独坐彰显沉思状的，更多的是在一行美女行进的必经线路上反复正面穿插，背后迂回的。 云慕就看到了好几张面孔，来回几趟都看眼熟了。有看着好笑可爱的女孩故意上前拦住问一句：“同学你在干嘛？” 对方受宠若惊，会故作羞怯，恬不知耻的答：“我好像迷路了”。 云慕和邵卓然两人此时皆抬头看天，不想看到学长们小白兔般纯情的“嘴脸”，倒是这群女孩明知有诈，依旧自投罗网式的帮着指东道西，反正一会儿这些可爱的男生还会迷路回来，世间路万千条，男孩们一心向阳。 “真有个性，你看，那个打球的小帅哥鞋都花色不一样。看看我们学校的男生，一点活力都没有，都是书呆子。”有女孩指着路边球场上白花花的一群赤膊小伙尖叫道。 “就是，云同学，你有女朋友吗？”一个可爱的女生看着高大挺拔的云慕问。 “呵呵，这个，好像没有吧。”云慕傻傻挠头，笑着回答。心中有佳人，芳踪却难觅，云慕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至少眼前女孩的一番好意不能辜负吧。 “那我们留个通讯方式好么？” “那，好吧！” 艾薇儿和胖子，子峰他们更熟悉，几人走在队伍最前，云慕稍稍落后，女孩们也走得有点散开。看到有男女生互相在留联系方式，一旁横跳的众人中，也开始有人插科打诨的混进来，慢慢的，结伴的人群越来越多，时不时惹来女孩阵阵欢笑。 不知不觉，一行人来到高大的机甲训练馆，作为军院最标志性的场所，也是平时少见硝烟的女孩们最向往的地方，此刻场地中央一台黑色“战卒”正在训练。 李子峰当先一步冲馆内大喊：“前几天说要闻闻味道的呢，都在哪。” 里面观众席的几人扭头看过来，开玩笑道：“子峰，怎么的，不金屋藏娇啦？” 门前，李子峰突然一把拉过沈佩瑜出现在大家面前，得意道：“怎么样，眼馋不？” 佩瑜一席素雅打扮，整个人本就内向害羞，被这样推到了男友李子峰的众多朋友面前，让她红着脸只顾朝前摇晃着手臂和大家打招呼，根本不敢抬头。 几人正要说话，夸一句真漂亮，兄弟艳福不浅，就看见李子峰和佩瑜两人身后，更多人正鱼贯而入，莺莺燕燕和各色闲杂人等，浩浩荡荡。 “哇，机甲诶，太帅了。” “以前在家也就看哥哥打打机甲游戏，最多一些民间社团或者大公司有民用机甲，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 “是啊，这应该是‘战卒’吧？” “对对对，是‘战卒’，通用型，装备数量最大。” 一位师哥模样的青年站起身，一边回答人群里靓丽女孩的问题，一边拍着李子峰的肩膀道：“好兄弟，快快，上座，请上座。”狗腿子模样瞬间引得在场男男女女哄堂大笑。 而当艾薇儿披着一头酒红色头发出现在众人眼前，师哥学长们眼睛都直了，一眼就认出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红颜守护”女主角。 骄阳般热烈的笑容，高挑的个子，白色女式衬衫挽着袖子露出雪嫩小臂，修身的牛仔裤包裹两条笔直的长腿，而最显风情的还是衬衫前摆，打了个漂亮的结系在腰间显出精致腰身。 对训练馆内的各位学长师哥的迷醉表现，艾薇儿甜甜一笑，自然道：“学长们好！” 而跟着一起来的女孩们不管年纪略有高低，几十人也同样齐齐唤了声：“学长们好！” 清脆甜美的声音让情场“久疏战阵”的各位机动系师兄腿都打软，竟是一个个张口讷言，唯有拉过胖子这个小学弟一阵猛夸，更是教导后辈学弟们要常忧师哥彷与徨，做人当学苏小胖，连胖子自己都听不下去脸红起来。 这样活宝似的一群大男生，怎能不让女孩们新鲜、向往，落落大方的来到侧边看台，围坐到机动系学生们身边，很多跟随而来的本院学生也一样分坐两边。 和看台上的热闹相比，唯有场地里寂静矗立的一台“战卒”不动如山。在李子峰他们几人的带头鼓掌下，训练馆内落座的学生也集体有节奏的向场内那台威武的黑色机甲鼓起了掌。 周继今年大四，明年就将毕业，为了备战下半学期的全星域军校机甲对抗赛，训练一直严格，周末都几乎不休息。看到今天场馆内的特殊情况，座舱里的周继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也大概明白了这帮学弟起哄的心思，二话不说操控机甲大踏步来到场中。 云慕坐在场下静静的看着，心头微动，最近模拟舱去的勤，一点点积累着体会，但终究比不上实实在在看到真机来的震撼。尤其今天里面的机师可以说是整个机动专业学生的师兄，学院也流行一句话：周继的拳，静璇的腿，指哪打哪范小蕾。可见周继学长应该是操控机甲以拳法见长，云慕很想直观感受下。 此时一阵轻微引擎响动，黑色的“战卒”向右转头，目视双臂侧展，缓缓上托自头顶往下虚按，突然瞬间屈膝同时左臂横打成拳与肩同齐，右臂握拳收于腹间。随后身体左转，左腿随身踏出半步，右臂向身前方上挑，左臂化掌轻打，右腿紧跟下踩。之后半转身下扎马步，出右拳侧击左手回收，接着右腿成健步，随着去势右臂猛然屈肘狠击前方。机甲沉重的踏步配合这披坚执锐的一肘，空气仿佛都被压缩，分明发出了两声短促的“砰砰”声。 众人在看台上都屏住呼吸，虽然很多都是机动专业的学生，在场男生女生也不乏见多识广者，但7米多高的机甲，此刻就像一位古武拳师，从起势、运掌到行拳，行云流水，做出各种人类的技击动作，怎能不令人感到震撼，观众席传来一阵阵叫好声。尤其是在场的女孩们，眼里闪现崇拜和震撼，这样的安全感是再多甜言蜜语、名车首饰都换不来的。 云慕则表面平静而内心炽热，他不仅从小修习精气神，和老赵又学了不少东西，在狩猎星不说来去自如，至少自保无忧，但到底自己学的这些还能做什么？跟着老赵打过劫、当过匪，不过是些路见不平的仗义之举，至于帮过云舒，救过艾薇儿，力所能及总不能袖手旁观吧。但心底对机甲的渴望，让云慕总有一种冲动想试试结合起来的效果，唯一的一次尝试机会，还是老赵不知从哪搞来的一台二手军用机甲。可惜的是刚觉得有点熟练，就被狩猎星上的卫戍机甲小队撵的满星球乱窜，跑路现在倒是已经颇有心得，云慕至今仍然记得那位胖胖的警官是怎么叉着腰、喘着气骂娘的。 场内的表演还在继续，周继演练的是一套凌厉的进攻型拳法，膝肘并用，凝全身之力，攻敌之一点，云慕还是能看出些门道。动作大开大合，拳势凝而不散，厚重绵延，不时激起撕裂空气的声音响彻训练馆，可见力量之大。待整套动作结束，“战卒”收腿平视，向看台行抱拳礼，赳赳钢铁武夫亦以礼敬人。 “知微见着，臻于至善。” 这是云慕对周继一套动作下来的看法，不仅是拳意，更是武道之心。 “啪” “啪啪” 有零星的掌声开始，学生们这才从紧张刺激中缓过神来，热烈的鼓起掌。 打开座舱，周继跳下机甲来到大家面前笑道：“我叫周继，很荣幸，今天能有这么多漂亮的学妹来到军院机动系训练馆。听说我们系最近还出了个‘红颜守护’？” 人群里胖子摇晃着肉乎乎的双手，自豪的接受大家的口哨和欢呼。 “这突然的幸福让我们措手不及啊，条件简陋，招待不周，第一军事学院机动系别的可能不敢保证，但热血男儿管够！” 周继的一番话沉稳又不失幽默，尽显学长的格局，好几个女生都眼冒金星，私下开始打听起联系方式。 “大家还不知道吧，第一军事学院有句话叫：周继的拳，静璇的腿，指哪打哪范小蕾。连我们都很少看到学长的出手哦！”李子峰不失时机的给学长抬着轿子。 “谢谢学长。” “谢谢帅哥学长。” 女孩们就是奔着热血青年们来的，嘴巴尤其甜蜜。这下轮到周继不好意思了，不过怎么都是学长，也不怵这样的场面，将机动系的男生又是好好夸了一遍，自己也是交换了好几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之后在胖子和艾薇儿的安排下，女孩们又在军院好好转了转，随后晚上各自派上代表，在军院旁边的酒档，熟悉的老板，熟悉的地方故地重游。 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名门闺秀和机动系的男生拼着桌，踩着凳，端着廉价啤酒，划着粗俗酒令，不分彼此，第一军事学院和首都财经的这一次非正常“联谊”完美落幕，宾主尽欢。 晚上回到宿舍，云慕回味着训练馆里周继学长的动作，很明显，这样的操控眼下他还做不到，尤其是模拟舱和真实机甲之间的细微差别，在云慕看来甚至就可以决定生死，不过这也不是他现在能触及的，毕竟模拟舱都还没完全玩明白。 “周继的拳，静璇的腿，指哪打哪范小蕾，胖子，你听说过没？”云慕很好奇这句话，明摆着应该是三个人。 胖子抽了抽脸颊的肥肉：“不知道。”倒床上就睡了，一夜无话。 第10章 红颜守护4 云慕的生活又回归了正常，没事就泡在模拟舱里操作着“战卒”，不为别的，就是找感觉。要说什么感觉，不知道，反正就是老赵一边旋转着匕首一边说的“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的感觉。可是老赵自己也没想到，他随口一说的身体一部分，不是让云慕往机甲身上张罗，可云慕就这么傻乎乎的做了。缠、剁、划、扎、劈、砍、撩。。。。。。环环相扣、一丝不苟。 本以为闺蜜团的轰动热闹几天也就过去了，奈何天公似乎玩笑开的越来越大。从那天校门口出现美女车队开始，就不断有人将当天的进程近乎实况的方式发到了高校联盟社区里，围观者不断增加，都在议论这是什么情况，百年难见呐。直至训练馆里黑色“战卒”下踹冲肘，抱拳守一那一幕出现而达到高潮。 这么有面儿的事，首都财经已经喝了头汤，其他各所高校又怎么能甘心屈居人后，是可忍，淑女不可忍，于是首都星高校社区就成了这样： “热血男儿管够！我的天哪，好霸气，好喜欢！” “看这个，高大又挺拔，充满安全感，我怎么就碰不上。” “不行了，不行了，首都医科大学申请组团。” “首都外国语申请组团！” “首都艺术学院申请组团！” 当中一条“我有些怀念那个胖子了”的评论被直接淹没在无数的热议声中。 ———— 连带着一些冲浪逛到首都高校联盟社区的域外大学都有人留言：xxxx大学，假期申请组团。 于是接下来几天，到处都是打听谁谁谁有没有第一军事学院机动系认识的关系，再然后军事指挥专业也行，控制与动力专业也行。。。。。。最后只要是个军事学院的人就行。 一波波靓丽的身影陆续结伴出现在军院的校园，少则成班，多则成连，令共和国第一军院在整个长征星域大学里都名声大噪，着实增添了学院的活力。 这一段时间军院里学习气氛浓厚，秩序井然，环境整洁，铁血校园竟然多了些人文气息，叫人捧腹。 不过这一切总有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科赫的别墅里，这次金发哈夫茨并不是一个人来，在他身边是三位冷峻的异国青年，都是新面孔。 “科赫，沃顿和刘易斯到了，这位是合川君，来自加蓬帝国，都是是今年军院机动专业迎来的第一批交流生。”哈夫茨微笑着向科赫做着介绍。 “你们好！” “您好！” 三人中叫沃顿的留着黄卷发，刘易斯则是平头，而叫合川的加蓬学生没什么特点，但眼神透着阴狠。 “科赫学长，有什么是我们能效劳的？”沃顿开口问道。 “想必你们也听到了最近学校的一些流言，我觉得我们很有必要做点什么。听哈夫茨说你们在来交流之前，都各自是学校同阶段的机甲格斗好手，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龙炎共和国第一军事学院，甚至整个首都星。”科赫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们。 三人相视一眼，沃顿嬉笑道：“很感兴趣！就当是为下半学期的对抗赛热个场，当然，那个漂亮姑娘也是兴趣的一部分，哈哈哈。” 刘易斯身材魁梧，上肢肌肉鼓胀不忘补充道：“龙炎已经不是之前的龙炎了，希望能给些惊喜。” 合川点头附和。 三人虽然一脸青涩，不过口气不小，但相比这些年第一军院在对抗赛里的表现，他们可以有嚣张的资本。作为全星域最着名的共和国第一军院和兰斯陆军学院，最近几届的机甲对抗赛虽然依旧是两队在决赛中碰面，但兰斯陆院要占据绝对上风，不仅获得了最近三届的优胜，更是在其中一届以全胜战绩夺冠，这也让来自兰斯的沃顿和刘易斯极其自信。而在合川所在的加蓬帝国，更是有些不安分的声音，对本国的星际地位以及与他国间的历史积怨提出了不同以往的激进建议。 科赫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出身不俗的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和这么些个机师应该有多少交集，龙炎共和国的古语“劳力者治于人”科赫是深以为然的，他只要打好手中的牌就好了。 “很好，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大意了，这帮龙炎人最会。。。。。。怎么说来着，对了，扮猪吃虎。” 三人中只有合川明白科赫话里扮猪吃老虎的意思，一阵冷笑道：“尊敬的科赫学长，龙炎人可是扮了好些年猪咯！会不会他们现在真就是猪了，或者会不会扮着扮着，就真当自己是猪了呢？呵呵呵。” 沃顿和刘易斯在哈夫茨的解释下，也清楚了扮猪吃老虎的意思，听了合川的话，五人尽皆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科赫随手拿起手边的珍藏版拉尔蒙原麦酒，给哈夫茨几人都倒上，向沃顿三人举杯示意道：“不管他们是什么，只要我们是最强大的那只野兽就好了，怎么做哈夫茨会配合你们，来，为荣誉干杯！” “干杯！” ———— 首都财经宿舍，室友看着一捧丢弃在墙角的鲜花问道：“薇儿姐，这又是那个叫科赫的送的花吧？这已经连着送了一个礼拜了，脸皮可真厚呀。” “嗯，烦死了！赶紧帮我扔远点。”艾薇儿皱眉说道。 “现在每天高校联盟社区里，都会有人在讨论这事，还有人夸科赫帅气多金，又是交流生背景深厚，恨不得自己扑上去，都什么人啊！” “哼，还能是什么人，脑子有病的人。”艾薇儿气呼呼道。 几天前，那个不知死活的科赫突然出现在她宿舍楼下，手捧鲜花。不管做的事情如何令艾薇儿恶心，但科赫的卖相还是不错的，五官立体，身材修长，穿着打扮无一不彰显他高贵的身份。随着科赫这样公开的示爱被人发到高校联盟社区，渐渐就有了杂音，有感慨青年用情真切的、称赞他外表不俗的甚至这几天都有些阴阳怪气艾薇儿惺惺作态的留言出来。 关键每天科赫就像只床头的闹钟一样，定时定点干着千篇一律的事情，一束花、一张留言卡还有明天我再来的落寞背影，令艾薇儿不胜其烦。 这时佩瑜匆匆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对艾薇儿道：“薇儿姐，出事了！” “怎么了？”艾薇儿百无聊赖道。 实在这几天听多了坏消息，有些话只能当没听见，何必自己气自己，没有注意到佩瑜的表情很难看。 “快看看社区置顶消息，有人下了挑战书！” “什么挑战书？和我有关系么？” 艾薇儿边问边打开终端，一行置顶消息异常醒目：决斗吧！艾薇儿的守护者们，像个真正的骑士一样！ 艾薇儿顿时手脚冰凉。 后面是挑战书的正文：我沃顿、刘易斯、合川，作为贵国第一军院一年级交流生，有感于科赫学长的真心，现向所有自诩“红颜守护”者发起挑战。最美丽的姑娘就应该钟情于最勇敢的骑士，若我方胜利，科赫学长将有权利正式追求艾薇儿小姐。挑战方式：机甲虚拟格斗，采用三对三方式，可单挑，可团战，彻底击杀对方为胜。挑战时间：自三日后起，一月为限，每日三场。守护者们，敢么？ 挑战书里就没考虑过失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破天荒的，一向大大咧咧的艾薇儿都一时有点慌乱，看着几个闺蜜故作镇定笑道：“呵呵，谁这么无聊啊，开什么玩笑呐！” “就是，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决斗这一套，不用理他们。” “对，不理他们，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闺蜜们出言安慰着艾薇儿，心里多少都觉得太过荒唐，谁会真的当真啊。 没来由的自己被当成了赌注，换谁都会生气，何况是这位艾氏工业的大小姐。可以说，这封挑战书，第一个侮辱的人就是艾薇儿，这帮自诩“骑士精神”的交流生内心的阴暗可见一斑。 可身在局中的艾薇儿冷静下来，慢慢察觉出了味道，从科赫这些天的突然出现，到这封挑战书，真的会是三个交流生新生有感而发？为什么只是三个新生，真要按着挑战书里的理由，这三个新生能代表整个交流生群体么？艾薇儿趴在桌面发呆，脑子里纷乱，对身边朋友的宽慰无动于衷。 沈佩瑜更是一脸忧愁，悄悄走到一边拨通通讯：“子峰，高校社区的帖子看了么？你们怎么看，有什么办法么，难道真的要参加挑战？” 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挂完通讯的佩瑜眉头更紧。 从最早开始发酵的“红颜守护”事件，再到后来的种种意外后续，现在这四个字已经成了高校社区一触即热的话题，而交流生的这篇挑战帖子也正迅速在各高校间传播，撩动着众人的神经。 “看社区置顶了没，军院交流生要挑战哦。” “这还能不知道，都传疯了，够嚣张啊，三个憨货什么来路？” “不清楚，应该是第一军事学院的大一交流生，这个科赫学长就是那天美食街撩妹不成反被揍的苦主吧，这皮可真厚，还来这一套，这是把我们首都星学生架火上烤呐。” “等等看其他学校的反应，交流生这是要挑起公愤呐。” ———— 第11章 红颜守护5 傍晚时分，第一军事学院一间陈设普通的办公室，梨花木桌前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正打着保密通讯，肩上的将星在窗外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不是别人，正是学院院长李乘风上将。 “你家小子惹出来的事，现在可是越闹越大咯！怎么样，有什么想法，这战书下的不简单呐，呵呵。” 沸沸扬扬的挑战事件，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第一军院，院长好像对通讯那头并没有太多责怪情绪，手上玩味的拨弄着一段安神的幽香木料。 “恐怕这个挑战不仅是小孩子间的争风吃醋，而是一次试探。” “很有可能，如今这脑子都动到这群孩子身上了，呵呵。” 通讯那头顿了顿，缓缓道：“其实，他们也不小了，想当年都可以直接上战场了。” 老将军皱着眉，看着校园里信步漫游、无忧无虑的学生道：“是该有所改变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年轻人早受点挫折也是好事，就这样吧，我会安排！” 挂断通讯，有些微胖的李乘风院长五指轻敲桌面，脸上似笑非笑，略作沉吟接着打通内线，肩挂上校军衔的秘书敲门进来。 “耀阳，安排下去，面向首都高校联盟开通格斗系统注册申请。”李院长淡淡道。 “院长，您这是？”秘书许耀阳微有些意外，看着面色平静的老院长疑惑道。 “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李院长目光坚定，语气不容置疑。 ———— 云慕压根不知道交流生挑战这事，依旧每天按时上课下课，再有时间就沉浸在虚拟格斗世界中自得其乐。 “这一脚还行，平时这一拳应该到位了呀，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还得再来一遍，感觉一下。” “一二三四，注意姿势，二二三四，也要节制，三二三四，再来一次。。。。。。” 模拟舱里云慕习惯性地喃喃自语，仿佛回到幼年跟着老赵做热身时，两人这么啰嗦不断。然而随着他的怪异节拍，虚拟系统里的“战卒”每次动作都似乎相同，或许只有复查系统数据，才能看出其实一直在微调。普通人进模拟仓，大部分人是自己能做到什么，那机甲就算是什么，姑且称之为问己；极少一部分人立意更高远些，是自己希望机甲能做到什么，尽自己最大努力不断练习成就什么，视为问他。而云慕一直以来的所学经历根本就是感通天地，无我亦无他。无我，何来应该，无他，便自释怀，不刻意而高，无江湖而闲，只求每一拳，每一腿都恰到好处，力不用尽，攻守由心。不过现在是在自身之外多了个用以操控机甲的控制系统，说来容易，可实际困难唯有云慕自知。此时的他就如同一位拳手，不忙着追求一记重拳打倒对手，反而对每一拳无论轻重，如何油然而生，又怎么顺势而动更感兴趣。 于是模拟界面里的“战卒”机甲依然做着最简单的直拳、踢腿、转身，甚至伸伸腰，压压腿，不紧不慢。 战帖的影响已经远超军院和财经两个当事学校，现在几乎首都星每个学校学生都在热议。当然一方交流生已经占据主动，无理都要闹三分，而另一方自然也不甘人下，针锋相对，某种程度上要想不接受，已经不可能。 “听说从今天开始，军院开通了首都高校联盟所有学校连接军院虚拟格斗系统的端口，允许自由注册，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还不明白，那就是默许了呗！军院的格斗系统可和市面上的差得远，培养的是真正的机甲战斗精英，打的可不是平时我们玩的那些一路雷鸣带闪电的花拳绣腿，就像之前社区视频里那台‘战卒’的动作你会么？” “那肯定不会，毕竟是第一军院的学长，那你还准备注册么？不去试试？” “注册肯定是要注册的，连我女朋友都注册了，说要保卫艾薇儿！” “哈哈哈，那我也去注册一个，就是加加油助助威也好！” 各种传言、议论充斥着社区，此时一个白胖子正寝食难安，他自己也没想到，由失恋告白引起的这场风波，最后会是席卷首都星高校的巨浪。 ———— 军院机动系 “这学院开通外部注册，很明显是已经默许了交流生的挑战，这三个新生有谁了解吗？” “刚来，接触不多，不好说，作为机动专业交换生敢下这个挑战，一定有所依仗，这几乎是对整个首都星圈学生的挑战呐。” “周继学长他们怎么说？” “这就要说到下这个战帖的技巧了，上来就说大一交流生，这让学长他们不太好插手，参与者基本就限定在了大一新生，至于外校是不是有高年级学长参加，我们可以不管。第二，可单挑可团战，我们姑且先不讨论是不是有人能强到以一敌三，那至少得三人我们才不吃亏。唉，不知道这届新生的机甲格斗水平怎么样啊，要是之前从没有接触过军用格斗系统，那就相当困难了。而且新生们现在都还只是理论、体能学习阶段，虽然有模拟舱，但短短开学这两三个月就能真正上手很难啊。这挑战要是我们胜了，大不了三个交流新生丢点面子，科赫这家伙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但实际上以三人掀起挑战，纵然失败又怎么会真丢多大面子。可要是我们败了，薇儿姐自然是首当其冲的陷于尴尬，更重要的是仅仅三个人呐，就挑了我们整个首都星高校一届学生，这可就不是个人的面子问题了。” 经过几天的发酵，这场似乎因色而起的争锋背后，越来越透着精心的算计，子峰、卓然等人聚在一起互相议论着，表情都很凝重。 “这么一分析，这事不好接啊，那学校还默许，这不是自己往陷阱里钻么？到底怎么想的。”李子峰性子急，心直口快道。 “学院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反正几个老师也知道这事，说他们管不着，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平时话少的邵卓然一脸尴尬，顿了顿继续道，“所以这事我们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要不然薇儿姐就得被科赫纠缠不清，谁能看得下去，你们说是吧。” “谁说不是呢，那现在新生们都什么情况？” “情绪倒是没任何问题，从昨晚开始模拟舱训练教室就爆满，外校现在申请注册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群情激愤。。。。。。” “那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说不定也没我们想的那么糟糕呢！” 一众高年级学生议论纷纷，希望还是要有的，但都比较没底。 ———— 这些天整个学校都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情绪，晚上没占到模拟舱的云慕无奈回到宿舍，胖子还没睡，坐在床头愁眉苦脸道：“搞大了，这下搞大了！” “什么搞大了，你的事从来就小过么？呵呵。” 云慕一脸鄙视没怎么在意，自顾自收拾准备睡觉，这胖子总是一惊一乍的，谁知道又会折腾什么幺蛾子，还是不要听的好。 “你个书呆子，这么大事你不知道？你兄弟我现在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那是万劫不复。我失身事小，薇儿姐失节事大，她要惨了，我会比她更惨。” “薇儿姐，到底什么事？” 云慕是真不知道，以为“红颜守护”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怎么又扯上艾薇儿了。无辜的看着宿舍的胖子被气的团团转，本来就圆，还一个劲的原地画圈，看着就头晕。 “你自己看高校联盟社区，消息都热榜第一了，里面前因后果，利害关系清清楚楚。” 胖子满腹委屈，看云慕就像看到个怪物，难道自己这兄弟平时都不和人说话的么？但凡有个人多说两句，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啊？ 云慕憨笑两声，赶忙掏出通讯终端，匆匆扫了一遍社区才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的地步，颇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真没注意，抱歉抱歉，那这帮交流生不就是你们机动系的新生么？平时你们对这三个人就没什么了解？” “反正跑的比我快，力气比我大，学习比我好。”胖子没好气道。 “除了和你比呢？” “滚。” 胖子苦着脸：“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开玩笑，那可是亲爱的薇儿姐，你就不着急？” 云慕静下心，前前后后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发愁的，首都高校这么多人，还没打过怎么知道不行。你这是关心则乱，觉得薇儿姐是因为你才受连累。另外，学校这么迅速的开通注册也恰恰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输赢并不在乎。” “好像有点道理哦。”胖子停止了转圈，改为转脑袋。 “而且。”云慕忽然加重语气，将胖子吓了一个激灵，乐呵呵道，“嘿嘿，我最近虚拟格斗玩的挺上手的，实在不行到时候大不了有难一起扛，反正又打不死人。” 云慕倒真没什么压力，就算输了，艾薇儿也就吃点名义上的亏，难不成科赫还敢硬来？机甲格斗自己现在还没把握，真到现实里，这些交流生还能凶得过狩猎星上的猛兽？云慕并不担心艾薇儿真吃亏，在他眼中这场挑战就是学生们在游戏里约架，再说面向整个首都星这么多学生，说不定没几天擂台就被挑了。其实不光云慕是这么想的，大部分这两天申请注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网上高喊着“我们的女神我们来守护”，互相邀约相熟的朋友组成战队，准备应战，实力是真的良莠不齐。 “想的容易，有人说了，要是输了要我小命。”胖子表示压力很大，继续道，“而且机动系学长又没法出手，靠新生我是真没信心呐。” 胖子是越说越愁，长吁短叹，云慕不太会安慰人，尤其是男人，开玩笑道：“呵呵，要不咱们来个釜底抽薪？” “计将安出？”胖子再燃希望。 “嘿嘿嘿，这两天让薇儿姐赶紧找个男朋友！” “滚。” 胖子一脸生无可恋，终于自己把自己也给转晕了，小山一般趴倒在床上，指望云慕这个不靠谱的书呆子，不如早些做梦来的减压。 云慕上床仰躺着，脑中浮现艾薇儿那晚的醉态娇憨模样，玩笑归玩笑，这帮交流生是真该死啊！ “骑士？我揍人从来不看人学历，对了，我学士！” 曾经那个总爱装x的人，在一次胖揍完一名所谓“骑士”之后，就这么丢下一句话，云慕嘴角弯起，舒服的合上双眼不再理会失眠的胖子。 ———— 别墅里，科赫优雅的坐在沙发里摇晃着酒杯，晶莹的液体不断在杯壁间碰撞交融，醇厚酒香随之扩散开来，科赫闭上眼深深嗅了嗅，深邃悠长。 挑战书发出的几天，整个首都星高校联盟的舆论变化他都在注意，不乏有一些推波助澜正是来自他的授意。而他依旧每天来到首都财经宿舍楼下，手捧鲜花静候佳人，尤其喜欢看到艾薇儿偶尔出现时候的慌乱，一种随意拨弄他人命运的上位感就像这酒香，令人心醉。 科赫细细品了一小口，转眼看着哈夫茨几人笑道：“呵呵呵，明天就开始了，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 “早就迫不及待了，哈哈哈!” 沃顿嚣张的扭扭脖子笑着，有着兰斯人一贯的自大。 “据我了解，首都星的学生可是要把你们生撕了哦。”金发哈夫茨还是很平淡，开着不怎么幽默的玩笑道。 一旁冷酷的合川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道：“希望他们能有这个实力，我可是舍弃了帝国理工大学的挑选来到这，可不想来到的龙炎第一军院，只是培育弱者的温床。” “合川君，贵国帝国理工大学可是大名鼎鼎啊，我对你的选择表示遗憾！哈哈哈，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保持体能，明天我还得去给我的天使女孩送花，得上楼热个身！哈哈哈哈。” 科赫大笑着站起身，和哈夫茨几人一起干了杯中酒，大踏步上了二楼。 几人心领神会，调笑着相继离开，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第12章 红颜守护6 今天的首都星各大高校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压抑，就连高校联盟社区里都一改前几日的嘈杂变得冷峻。 首都财经大学。 艾薇儿有点烦躁，手中握着笔漫无目的的乱涂着，从来只惹事，不怕事的女孩出奇的安静。作为事件的“赌注”，一方面觉得这事简直荒唐透顶，怎么真就不清不楚的接受了挑战，另一方面也真怕万一碰上最坏的结果该怎么办。 艾薇儿倒不是在乎什么科赫的纠缠，而是隐隐的自觉成了把这届首都星高校新生逼入墙角的导火索，于是干脆与此相关的事情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看，这几天难得认真的上课，只是就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听不进去。 然而在表面微澜之下，暗流涌动，裹挟着艾薇儿无法呼吸。 “下课了找个模拟舱看看？”旁边有学生小声议论。 “我刚问了朋友，很多学校模拟舱教室早就满了！” “什么，这么火爆，那还上什么课啊，走啊，找舱位去！” 说着就有好几人悄悄收拾东西溜出了教室，艾薇儿不会怪他们瞎凑什么热闹，因为这件事早就不止于纸短情长的私人恩怨，已经升级为对首都星所有学生，尤其是男生的尊严挑战。 艾薇儿无奈，下课了早早回到宿舍，却又看到门前格外艳丽的鲜花，上前一脚踢翻，狠狠踩碎。 “薇儿姐，你说我们能赢么？敢公开下战书，子峰说他们应该不简单，我有点担心！今天挑战的都是我们财经的男生，大家好像约定了一个学校一个学校来，最后才是军院。” 沈佩瑜性格素来温和，这次更是关心则乱，任谁都知道整件事已经有些失控。 “我也不知道，希望早点结束，太丢人了。”艾薇儿心烦道。 “那，那我们要不要去军院看看，也好找人再商量商量？”佩瑜小声提议道。 艾薇儿毕竟是老艾总的掌上明珠，耳濡目染下很多事情其实看的比普通人清楚，只不过有个优秀的哥哥前面顶着，自己散漫惯了懒得去搭理。但这次无论怎么说也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今天又是财经的男生出战，不看看也说不过去，于是接着佩瑜的话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 简单挽起标志性的酒红卷发，戴个鸭舌帽就和佩瑜匆匆出了门，打个飞车直奔军院。 第一军事学院。 不少学生神色兴奋，一波往模拟舱教室去，更多的则是赶往机动系格斗训练馆。 模拟舱教室早就人满为患，本校的，外校的，多是三五人围拢在开放的模拟舱周围有说有笑，更有好事者在打着赌，似乎没有人为可能摆不平那帮交流生忧心。而更多人则集中在了训练馆，学校已经将同步信号接入场馆中央悬吊着的四片光幕，供学生们观看。这种半官方的支持态度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就算表面看是为了保护女人，但也从来不是一件玩笑事，哪怕只为一个。 科赫领头，哈夫茨等带领的哥伦布星域交流生也早早占据一片看台，不论是不是打架那晚的当事者，都自顾自兴奋，毕竟他们现在正在龙炎共和国的首都星，干着曾经的祖辈们都没敢干过的事。 科赫不时眼神寻弋着周边看台，和哈夫茨闲聊，状态悠闲，似乎根本不把这场挑战放在心上。 艾薇儿和沈佩瑜来到训练馆，避开交流生尤其是科赫的视线，低调来到李子峰一群人中间。云慕也被胖子拉了过来，见到二女客气的打了声招呼，但艾薇儿只是微微点头回应就安静坐下，双肘撑膝，托着漂亮的小脸不再说话，帽檐下精致的脸上布满愁容。 “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始？”佩瑜按耐不住，开口问起身边的李子峰。 “快了，一会双方就会登录系统，系统里面有各国军方目前最主流的制式机甲可以选择。我们这有‘战卒’和‘百夫长’两款可选，那三个应该也都会选择各自国家相应的机甲。” “军院的系统可和外面民用的机甲格斗系统有很大不同，不知道新生们能不能适应。” “大同小异，只是没有民用的那么浮夸罢了，基础操作还是一样的。” “来了，来了。” 光幕里已经有数据画面出现，众人停止议论都跟随提醒抬头，现场逐渐安静下来，只有熟悉各项数据的格斗系学生针对屏幕的显示在给身边人作着解释。 场地选择：平原。 沃顿选择机甲：枪骑兵。 刘易斯选择机甲：地堡。 合川选择机甲：风之刃。 率先出现在光幕的三台机甲风格各异：“枪骑兵”配伸缩合金长矛，背部挂离子枪，机体协调修长；“地堡”机甲在其中最为高大厚实，单臂配巨盾，肩扛巨斧；“风之刃”则最为轻盈，背后有一双超强度折叠风翼，斜背合金武士刀。 而场地另一边是一台“战卒”，两台“百夫长”。“战卒”机甲之前见过，而“百夫长”，听名字就应该是百人连队的领袖型机甲，比“战卒”更魁梧，配置和枪骑兵类似，只不过长矛改成合金大剑。三台纯黑色机甲一字排开，气势也是不弱。 “你们看，沃顿他们其实互有战术分工，沃顿主突击，刘易斯重防守，那个合川应该就是长于穿插。可见交流生他们的挑战绝对不是一时兴起，至少说做了充足的准备。” 周继作为大师哥，也不失时机的给学弟学妹们做着分析，事情到了这份上，输赢先不论，希望他们能多些见识、多些成长总是好的。 云慕坐的不远，竖起耳朵听的很认真，毕竟是生平第一次真正参与到机甲格斗比赛当中，还挺激动，又有学长在旁指导，所以完全把重心放在了即将开始的格斗本身。 至于身旁的胖子，左手降魔印，右手金刚指，口中念念有词，真难为了那十根肥硕短粗的手指。 “周继学长，你说我们能赢么？”难得艾薇儿开口关心起即将开启的战斗。 “呵呵，限制在大一新生，很难说啊，也不知道三个交流生水平怎么样，别担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周继也看出了艾薇儿的情绪不高，笑着出言安慰道。 这时巨大的光幕系统同步传来一道艰涩的异域口音，配合着画面上“枪骑兵”做着脱帽致敬的动作：“大家好，我叫沃顿，今天我将和我的伙伴用一场胜利，作为科赫学长献给艾薇儿小姐的礼物！不知道艾薇儿小姐此时是不是关注着比赛，不过，希望你们能把礼物带到，很快！” 此话一出，诺大的训练馆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平静，现场的男生斗忍不住喝骂起来。 “这混蛋以后是不是不想在机动系混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李子峰一向率直，自然激愤，身旁的沈佩瑜实在是气到涨红了脸，又不知道该怎么骂出口，只是咬着牙狠狠的捏住李子峰的手臂，捏的他都有点龇牙。 嚣张，赤裸裸的装x，旁边的云慕觉得只有老赵来了能稳压这沃顿一头。云慕古井无波，却敏锐注意到鸭舌帽下的艾薇儿，虽然没什么表情反应，但微微前倾的胸口剧烈起伏，有意识的做着深呼吸都没能让心跳减慢下来。 云慕不由扩大着自己的意识感知，同时有意无意的用自己的心跳节奏去影响对方，莫名让艾薇儿的心情缓和了一些，双颊依旧微红却不再发烫。 是可忍，叔不可忍。 “废什么话，来吧！” 画面中一位“百夫长”开口回呛，同时一脚蹬地，溅射出逼真的沙石效果朝沃顿冲去。 “枪骑兵”没有动，静静等着，甚至还保持着开场致敬的动作，“地堡”和“风之刃”一声不响，默默闪开空间。 直到“百夫长”将要冲到沃顿身前，合金长剑斜劈过来，“枪骑兵”也只是退后一步避过劈砍，并不反击。 “百夫长”一击不中，也不减速，顺势沉肩就撞了过去，狠狠和“枪骑兵”碰撞到了一起。要说“百夫长”这临场反应没有问题，但对面机甲引擎一阵轰鸣，“枪骑兵”竟是同样侧身顶住，寸步不让。一黑一灰两台机甲各不相让，画面里传来模拟机械结构超负荷动作的尖酸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 就在众人觉得有的一拼之时，公频里却传来沃顿轻松的笑声：“呵呵，还可以！不过，不够劲！” 话音一落，“枪骑兵”机甲右手抄起背负的伸缩长矛，轻轻一抖两米来长的矛杆，两端闪现两点星寒，当胸就朝“百夫长”胸口捅去。 “百夫长”此时长剑已不及格挡，只能背身而上，继续紧紧贴靠着“枪骑兵”，堪堪避开长矛的攻击。同时反握手中长剑，对准身后的“枪骑兵”就要用力捅过去，如果能够成功，确实出其不意。 馆内的学生无不翘首以待，希望“百夫长”能旗开得胜，这一反击常见之于古典影视剧中，甚至颇有些与敌同死的慷慨意味，艾薇儿虽然对格斗精髓看不大懂，也是双手紧紧攥到失去血色。 “不好。” “坏了。” 观众席几乎同时传来一大一小两声，不过被现场逼真的系统声效将其完全掩盖，无人注意。 果然只听“砰”、“砰”两声枪响，背身的“百夫长”还未及送出致命一剑，胸口一阵光亮过后，出现两个乌黑大洞。同时现场冰冷电子音响起，系统判定机甲操作员阵亡，“百夫长”失败退出。 偌大的训练馆内出现了短暂的冷场，所有人似乎才开始期待，就眼见失败。只有交流生的阵营里有学生吹着口哨欢呼，科赫和哈夫茨反而只轻轻鼓掌，好像理所当然，不时低声交流着什么，笑着摇头一脸不屑。 此时在机动系一众男生包围中肃静安坐，显得娇俏的两个身影，早已引起了科赫的注意。望着帽檐遮住迷人红发的艾薇儿，科赫眼神炽热，就像即将要亲手褪去女孩的伪装，引得他原始欲望翻动，唤来身边人，又小声交待了几句。 “完了完了，感觉我干不过啊！” 胖子缩着脖子看着光幕，双手合十在为另外两台机甲祈祷，心里一时想到更可怕的结局。平时虽然不怎么着调，再怎么说也是热血青年，胖子原来无奈的打算是先静观其变，有人挑了最好，实在不行自己也拼了，不过就刚才看到那两下，他就觉得干不过。 “刚才发生什么了？什么时候‘枪骑兵’拔枪在手的？”众人望向周继。 “‘枪骑兵’长矛横捅的同时，左臂反手抽出的离子枪，这样的距离，纵然离子盾能量开到峰值，也是一枪即死。”周继看着光幕里悠哉悠哉返身归位的“枪骑兵”，心情复杂道。 其实在他看来，刚才“百夫长”机甲的应对还算不错，只是依然被预判了他的预判，一步被动则步步受制。可以说仅仅一个回合就被秒杀，出师不利，周继不知道这届新生里面是不是会有特殊，但在他了解的所有学弟学妹里面，就刚才短短时间沃顿所表现出来的能力，能稳胜的不超10个，何况沃顿显然还未尽全力，旁边更有“地堡”、“风之刃”没出手，第一次这位老成的学长眼神里显出了凝重。 他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身边的其他人，一阵窃窃私语，都是些自我安慰的场面话、鼓劲话。旁边云慕则是不声不响虚无望着穹顶，漫不经心，脑中想象着如果是自己会如何做，怎么避过这一矛还能躲的了一枪。 “沃顿，干的不错，现在该轮到我刘易斯了。就你了，对，就你，别看了，‘百夫长’。”屏幕里块垒一样厚重的“地堡”抬起巨斧，遥遥指着另一台“百夫长”机甲请战。 明显感觉另一台“百夫长”受到刚才的影响有些发懵，迟疑了片刻才启动狂奔，行进中抽出长剑双手紧握，高高跃起身如反弓，朝同样站着不动的“地堡”当头砸下。 刘易斯嘿嘿一笑，控制着机甲抬起左臂，巨盾护住正面，团身撤步硬扛这一击。“百夫长”纵然高大，在厚重的“地堡”面前依然显得单薄，长剑与巨盾交击出火花，“哐”的一声就像有重锤猛击在众人的心脏，引人心悸。 “再来！哈哈哈。” 系统里刘易斯的声音传来，笑的歇斯底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百夫长”里面，一直默不作声，只执着于挥剑。 “哐” “哐” “哐” 于是后面的进程没有太多花俏技术，就是力量对力量，一个化剑为刀疯狂劈砍，一个手持坚盾左支右挡。巨大的盾面完全封住了“百夫长”的攻击，“地堡”身型虽大，却像只缩在厚壳里的老龟，安然无恙。 渐渐的，现场不时传来“百夫长”里那名学生粗重的呼吸声和“地堡”里刘易斯“再来，再来”的嚣张叫喊。虽然是虚拟格斗，但军方系统真实的动能反馈带来的巨大反震，让年轻学生苦苦支撑，但绝不松手，一刀接一刀。直到模拟舱里犹自全力虚握的双手挥出，才发现屏幕里的机甲手中却已空无一物。 “百夫长”木讷的盯着甩落空中的长剑，没有不可思议，只是拼尽了全力。然后就是“地堡”挥舞的巨斧拦腰横扫过来，暴力的将自己切开，低头火花四溅，再仰头已是青天。 系统声起：“百夫长”阵亡，退出。 这一场时间不短，过程却很简单，在一些非机动系的学生看来毫无意思，只是拼力量输了，也不是太看得上。但是只有看台上机动系学生聚集的方向无人说话，换做自己上，就算能花俏的换几个刁钻角度进攻，就一定能突破“地堡”的巨盾？或者说纵然自己比这两台“百夫长”强，那“枪骑兵”和“地堡”会不会更强？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根本没有发力。 还没等大家各怀心思缓过劲，就见屏幕里最后那台“风之刃”上前一步，轻飘飘却踏乱了人心，合川的声音有些残忍地响起：“最后，是献给现场艾薇儿小姐的特别礼物，请笑纳！” 两场毫无悬念的失利，让全场学生们似乎有些害怕再看光幕，更别提合川话里的阴损意味，安静的训练馆里互相用艾薇儿的到来分散着注意力，四处寻找那道美丽的身影。 沈佩瑜转头看了眼艾薇儿，原本外向的女孩已经久久不曾出声，担心道：“要不，我们先走吧？” 身旁的几个男生也愤愤点头，交流生明显是知道了艾薇儿的到来，也在用这种方式向自“红颜守护”事件以来的一切做着清算。不甘又能如何？在需要拳头讲道理的时候，竖起中指只会显得小气，但谁都不会希望艾薇儿受到半点伤害，只怪自己无能。 身边众人都在等着艾薇儿做决定，在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之前。云慕内心里也希望她可以先离开，至少不用被科赫那帮家伙借着今天可能的完败羞辱。 清丽身影此时无动于衷，依旧并拢双膝撑着小脸，遗世而独立，云慕分明看到女孩眼中的空洞。越来越多人开始注意到她，整个训练馆里极静，男生们心情复杂，女生则感同身受，有些忍不住眼泛泪光。 “我。。。。。。不走！” 艾薇儿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眼神由刚才一时的空洞变得坚决，缓缓撑起身体，摘下帽子扔到一旁，任由酒红色长发飘散而下，场馆里的气氛诡异到窒息。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可以有退路，但你们不能！” 清晰的声音传遍场馆，全体男生血气上涌，心头一口愤懑郁积。 “我可以有退路，但你们不能！” 这句清脆坚决的大喊像是一道空气，救命的空气，救活了几近一潭死水的场馆，将训练馆里学生的视线重新拉回光幕。 云慕看着眼中隐含泪水但高傲挺立的艾薇儿，心跳竟然难得的异常，甚至有股酸楚直冲鼻腔，更何况那些自觉肩担道义的机动系学生。 环顾四周，周继站了起来，胖子站了起来，李子峰和沈佩瑜站了起来。。。。。。还有人不住给女友抹着珠帘，却任自己眼泪轻弹的，是方超和岚澜。 光幕中的“风之刃”也动了起来，一改之前“枪骑兵”和“地堡”的被动应战，主动向最后那台“战卒”冲了过去。 “战卒”里的学生听到了合川的挑衅，却不知道系统之外发生的一切，两台比自己更强的“百夫长”都已经战败，同“死”就是自己唯一的任务。 他选择了开枪，疯狂的向冲过来的“风之刃”开枪，哪怕能命中一枪也好啊。“风之刃”迎着离子枪的轰击，闲庭信步，速度逐渐加快，距离越来越近，但“战卒”的离子光弹却越偏越远。“战卒”麻木的向虚影开着枪，电光刺眼，而“风之刃”矮身躲过最后一颗光弹，自举枪的“战卒”手臂腋下突入，拔刀长身回砍，“噌”一声，全场寂静，“战卒”的头颅缓缓滚落被一刀枭首。 合川操控“风之刃”还刀入鞘，上前两步探身抓起头颅，放手中抛了抛，最后端端正正托在身前，歪斜着附着面颊造型的脑袋笑道：“艾薇儿小姐，这份礼物，喜欢么？嘿嘿嘿。” 戏谑声传来，交流生阵营爆发出巨大的噪音，科赫和哈夫茨互碰下香槟，遥遥朝着艾薇儿这边举杯，绅士般彬彬有礼。 艾薇儿努力站着，青葱般的五指死死攥着拳头，云慕能感觉的到，她用尽了全力，但现在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安慰。所有人都不知道，包括身边的沈佩瑜、李子峰、邵卓然还有胖子苏猛。 见大家都蔫头耷脑的，学长周继笑了笑道：“振作些，谁没有输过，我第一年也不比这好到哪去，区别只是在谁面前丢了面子，那就要在他们面前重新捡起来。好好总结，第一场看到差距才是最重要的。” 大师哥的话起到了一些作用，众人从三场速败中清醒了些，有了交流有了生气，不过对后面的赛程，隐隐更为担忧。 “第二场休息十分钟后开始”系统提示音响起。 云慕眯着眼，脑袋里回放着刚才三人对战的动作，手指微动，似乎在做着模仿，片刻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一片清明。 场馆里众多学生在经历过第一轮暴击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但是接下来并没有出现大家期待的变化，两场3：0干脆利落，交流生以这样的完胜结束第一天的挑战。 沃顿等人从模拟舱来到训练馆，三人状态悠闲，满脸傲气，迎接他们的是交流生的欢呼和剩余人的满场嘘声，只是慢慢这嘘声也消沉了下去。 周继作为学长，和其他几个高年级学生很有风度的来到交流生面前：“祝贺，你们很强，今天我们输了！” 科赫只轻巧扫了一眼周继，又继续盯着远处的倩影，优雅笑了笑道：“是么？呵呵呵，我想不只是今天。” 周继身后几人刚要出言反驳，周继挥手止住同样笑道：“呵呵，都是学弟们的游戏罢了！” 说完转身就领着众人离开，经过沃顿三人身边时，一旁合川冷冷说道：“周继的拳？我很想试试！”。 “你还接不住。” 周继回答的干脆，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第13章 红颜守护7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聚集的学生逐渐散去，三三两两边走边议论着，情绪都有些低落。 艾薇儿和沈佩瑜离开时，明显有些恍惚，尽管大家都在开导她，而且实际上格斗的输赢和她本身没什么关系，可是女孩心里好像拼了命在揽着责任，嘴上说着“我没事”，可笑容凄婉，云慕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两两无言回到宿舍，胖子用力揉了揉胖脸，一脸生无可恋：“妈的，完蛋了，谁能救救我啊！强的有点过分啦。” 云慕不由好笑道：“真不知道你害怕什么，又死不了人，周继学长都说了，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呗。再说了，待我那日出关，神功大成，看你如此可怜，说不定也就帮你挑了这仨，哈哈哈。” 胖子转身盯着开玩笑似的云慕，一本正经道：“要是真这样，小爷必有重谢！” 云慕一愣，想想胖子一贯的做派，使劲摇着手，他的重谢坚决不值得期待：“别别，我宁可免费。” 胖子对云慕这个书呆子也没什么期待，没好气道：“说的跟真的一样，到时可别后悔。唉，来个人救救我吧，看我这人畜无害小可爱，老天你怎么忍心我受这样的虐待，帮帮忙啦。” 胖子双手合十，长吁短叹。 第二天的高校联盟社区，气氛有些压抑，昨晚的比赛过程没有人愿意多提，多是些加油鼓劲的言语，纵然冒出些夸赞沃顿几人厉害的帖子，也被直接忽视，没有反驳。 然而唯一的亮点却是艾薇儿茕茕孑立的风姿，尤其挂着泪掷地有声的那句“我可以有退路，但你们不能”让多少男生一夜未眠。佳人珠有泪，骗我入凡尘，一夜之间，又不知多少男孩散尽风尘意，重起护道心。 “你说今天的挑战还有机会么？” “不知道，看昨天的样子，不容易，好像有不少挑战申请还取消了呢。” “管他呢，打不过也得打，不是么？” “那是，晚上继续。” “奶奶的，老子没有退路了，咻咻，现在想起来这后劲都在！” ———— 第二天的现场竟然异乎寻常的火爆，这让科赫这群交流生都有些意外。 不仅艾薇儿和沈佩瑜，还有更多女生不期而至。两人这次没有遮掩，面色平静，甚至都略施妆点，只为年轻的斗士而来。面对科赫当面更为露骨的调戏，也仅仅一笑置之，偏过妩媚的俏脸只是看着光幕，无论上面战况何等的被动都不曾皱过一下眉头。 昨晚艾薇儿勇敢的表现也超出了科赫的想象，这简直是对骄傲如科赫之流最极致的诱惑，纵然杯中摇晃着的是号称罗兰之花的顶级香槟，都寡淡如水，不及对面女孩的任何一颦一笑来的消火，当然艾薇儿自己并不知道。 沃顿三人今天又是变着法的终结对手，赤裸裸的炫技以展示自己的强大，还有科赫的无耻。胖子越看是越发愁，云慕则是越看越精神。 周继还是坐在原位雷打不动，眼神紧盯光幕，结合场上的比赛，向身边的众学弟学妹解释道：“‘枪骑兵’这招避实就虚，引诱‘战卒’的致命一击，其实早已预判，看来沃顿的格斗经验相当丰富。反观刘易斯，因为‘地堡’机甲的强大防守能力，完全不必在意一些虚招或者轻微伤，只要你注意力稍有松懈，就会施以重击得手。而合川的‘风之刃’有优异的空气动力学设计，轻盈飘逸，要避免大范围移动陷入被动。” 周继的眼界自然很容易看透问题，但如何解决是留给新生们的现实作业，周继只是微笑看着学弟们，并不再多言。 余光偶尔瞥过云慕，周继对这个开学第一天就来过训练馆，之后因为“红颜守护”事件和机动系相处融洽的新生印象深刻。看着他好像很享受的样子，眼珠子乱转表情还丰富，也不知道这么个控制与动力专业的新生到底在想什么。 此刻云慕确实想的很多，从小到大的武道锻炼，让他对各种攻防的反应烂熟于胸，更重要的是自己有异于常人的灵敏感知。 每年假期的狩猎星之行，都是云慕最享受的时刻，因为可以肆意的放开手脚，感通内外。随猛兽体会大地的震动，跟着飞禽感受气流的缓急，甚至是微小的昆虫，都能落在掌心分享恒星光芒的冷暖。 一直以来模拟舱中的默默训练，让云慕对所有基础操控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那能不能再将自己敏锐的感知也融入进去呢？虽然模拟系统没有直接的外部环境刺激，但任何系统中的变化都会转化为电子信号被动力反馈系统加诸操控者的身心，区别只在于有些人一锤子才知道疼，而他，轻若鸿羽就可以。 尤其模拟舱还有战斗回溯功能，可以身临其境的重温机师当时的感受，而云慕便想要从中尝试感知到更多，心中有些跃跃欲试。 反观身边的苏胖子，只剩下叹气，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的法印口诀，云慕有时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转世的弥勒选错了专业。 现在也管不了他那么多了，自己需要时间。 第二天挑战结束——完败。 第三天依然如故，结局——完败。 第四天 第五天 。。。。。。 随着一个个挑战院校的失败，尤其是战况的一边倒，目前最好的战绩也仅仅是以二换一击伤沃顿。 训练馆现场开始不再火爆，甚至开始每天三场都凑不满挑战者，唯一不变的是艾薇儿会准时出现在看台以及场场相同的结局，这让高校社区的情绪再次降到了冰点。 “还能继续么？有能力上的基本也都上了，够胆量上的也上的差不多了，最近去军院训练馆看光幕的都少了很多，唉！” “是啊，每天看到那帮交流生嚣张的脸，就恨不得上去干一架。” “技不如人啊，干一架倒是爽快了，可丢人啊。” 。。。。。。 这些失望的情绪遍布高校联盟社区，人心是可以被引导的，当一种情绪充斥，想要扭转就很困难，现在的首都星高校就有点萎靡，偶有的波澜也仅仅只是波澜，不过任何事都有否极泰来的时候。 “快来看，快来看，你看这条留言有意思：输了就是输了，有时候年轻人需要点无赖精神，不抵赖过去，更不畏惧将来。今天输为的是明天赢，年轻人最大的财富就是经得起失败，这点挫折算什么。人生就像谈恋爱，开始哪来那么多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大爷我当年怎么追的老伴？耍无赖啊。抓住小手就不放，赖到天黑就不走，嘿嘿嘿。。。。。。不好，老伴来了，溜了溜了。。。。。。最后说一句，怕个鸟，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倒下也得给老子仰着面。” “署名：破浪（一位老军人）。无赖精神？这老头有意思啊，是啊，怕什么，这么大的共和国，什么时候怕过。技不如人就学，气不如人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救啊！” “对，明天该学习学习，该训练训练，该挑战挑战，就算站着不动，我们也得给他凑足三场。” “赶紧把这条留言推送置顶，让别人都看看。” 。。。。。。 随着这条“无赖精神”的留言发酵扩散，高校社区又慢慢火热起来，并催生了一波新的挑战者，统一匿名。大多都是些经验不足但气血很旺的学生，事得干的硬气，名字么就不留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咧。 于是接下来艾薇儿每天都会看到满满的三场挑战。有些还有点零星对抗，不过可以说不堪一击，而有些根本就是启动机甲后就站着一动不动，更多的是三台机甲开启公频凑一起热络聊天的。更有一场比赛，不知道有没有将沃顿几人气出毛病，听说是事后摔了东西的。 那天又是三台机甲启动后就凑一块去了，之后纹丝不动，沃顿他们开启公频疑惑道：“你们不是来格斗的吗？倒是走啊。” “匿名”们不耐烦地回答：“在斗啊，不正走着呢么？一对三。” “地主啊？” 沃顿几人一阵暴怒，随后“战卒”们爆机退出，引来了全场的哄笑。 艾薇儿依旧场场高傲的站着，高挑的身材配着醒目的卷发惊艳全场，听到机甲里的对话，女孩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水无声，顺颊而下。 此时她就是一尊顶顶绝美的雕塑，全场男生也都被感染，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既给勇敢的艾薇儿，也给只为斗气而来的匿名者们。 挑战进行到现在，因为战绩不佳，模拟舱教室有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如今又开始逐渐爆满起来。很多天云慕除了必须要上的课之外，都泡在模拟舱里，甚至不去关心每天挑战的情况，他只在乎时间，要在最短时间之内找到那种感觉，像自己身体的感觉。一遍遍通过战斗回溯功能，云慕终于体会到了模拟舱动能反馈能带给自身的最微弱刺激，不仅如此，他贪图的更多。 那天云慕笑了，笑的如释重负，这是对好兄弟的承诺：他日出关，神功大成。 ———— 挑战已经20天开外，依然没有任何能撼动沃顿他们的人出现，虽然每天比赛照常进行，但在首都星高校联盟社区里出现“无赖精神”留言之后的比赛，更像是每晚的娱乐消遣。 这样的风气令科赫有些气短，不再如开始几天那么优雅，甚至连撩拨艾薇儿的心情都被消磨了下去。看着每天如同过节一样的训练馆，科赫皱眉向身边人道：“哈夫茨，这帮龙炎学生是不是疯了，他们没有荣誉感么？” 哈夫茨环顾场馆，摇了摇头却无比郑重道：“亲爱的科赫，恰恰相反，这或许才是龙炎共和国可怕的地方，如果没有荣誉感，他们何必还要继续挑战，早点结束这场羞辱不是更好？正是因为他们极致的荣誉感，他们才会对暂时的游戏得失毫不关心，有时候还会借以自嘲。然而，一旦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可能眼前这帮你最看不上眼的普通学生，会第一个跳出来对身边人说，你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是我先去死了，希望你能活着。很难理解是不是？但这个民族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到现在，从来没有真正的分崩离析过。这也是我们的家族将我们派来交流的原因之一，不是么？” 两人短暂沉默。 “哼，我还是习惯和聪明人打交道。” “呵呵，我也是。” 科赫与哈夫茨相视一笑意味深长，不再去关心学生们的表现，不管他们心里接不接受，这份耻辱都得先留下。 今天的挑战依旧准时开始，又有一组自由组队的匿名者留到最后出场。 沃顿三人无聊的随意坐进模拟舱，出于所谓骑士精神和科赫的要求，从开局的兴奋到现在为了完成每天的例行公事，比赛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煎熬。 “今天又准备怎么玩？”沃顿有气无力，有点苦恼的在三人内部频道里问。 “还怎么玩？玩不动了，实在没有新花样了！” 刘易斯打法本就比较死板，挨几下，找准时机挥一斧头解决问题，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变着法让对方多砍上几刀，再用巨盾砸烂对方已经是他对于花样二字极限的理解了，难不成让一身腱子肉的雄壮“地堡”学着“风之刃”轻舞飞扬？估计两人都会恶心而死。 刘易斯恨恨道：“我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该死的挑战。” “我也是，他们这是在玷污我的武道之心！”合川沉声附和。 不论三人如何不满，好在没有几天了，咬着牙坚持坚持吧。系统登录后，三台机甲还是松散的出现在光幕中，从开始到结束，连带着局间休息，前两场总共用了不到30分钟。 两组挑战学生光荣爆机从模拟舱出来，各自互道晚安，回去睡觉了。 训练馆的气氛一如前几天，狂热而多样化：有研究春夏时装最新款的；有谈论复古机械拍卖会的；有计划假期出行攻略的；就是少有关心交流生这三台机甲战况的。 当然“战卒”和“百夫长”英勇“就义”时，掌声还是热烈激昂的。 艾薇儿从最开始的茫然失措，到坦然面对，直到现在都有点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这帮可爱的大男生、小男生是怎么调整的心态。据说是因为受一个网名叫“破浪”的资深网友追爱宝典启发，她也去看了留言，多想有个人也能抓住不放手啊，暖暖的。 第14章 红颜守护8 当今天最后一组挑战者出现在光幕中时，根本没有人在意，同样的配方还是同样的味道：三台“战卒”，两台选配离子枪，一台只拿着匕首一把，凑数都显得这么敷衍。 对面“枪骑兵”、“地堡”、“风之刃”已经懒得在公频里说话，希望省略掉一切画蛇添足的过场，最好直接能宣布他们获胜才好。 “嘿哥们，你准备怎么玩？” 这次公频里说话的是两台配了离子枪的“战卒”，被问的是最后那台手拿匕首的丐版。 “随意！” 回答也很符合身份。 “那吾先去矣！” “同去。” 说罢两台“战卒”同时抽出离子枪，轰然杀出，其去意之坚决，赛后最为人所津津乐道。 这样的开局算不上多震撼，只能说中规中矩，训练馆里和模拟舱内的同学都已经看过不下百场，因为结局是设定的，所以众人都很平静，不少人放下手中的杂物，准备为勇气鼓掌。 “枪骑兵”几个躲闪，避开离子弹后刺出一矛，“地堡”坚盾护体挥出一斧头，快速结束了战斗。 掌声响起，热烈及时。 然而整个现场，最先感觉出稍稍有些诡异不同的可能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的周继，另一个是系统里好整以暇的“风之刃”合川。 “有点意思！”周继嘴角含笑，生出些期待。 当全场只剩下那台挺立的“战卒”和沃顿三人遥遥相对，无所事事的学生们才投来了最后的关注，“战卒”太过于安静了，不仅冷漠的看着两位战友“送死”，还不停玩弄手中的匕首如飞花般在指尖穿梭。 渐渐的，有人也看出些端倪，交头接耳之声不绝。 “咦，卓然，这一手你见过么？”李子峰眼神不离光幕，肩膀碰了碰身边的邵卓然道。 “呃，真人见的多了，但用机甲这么玩的没见过。” 邵卓然的话顿时让周边几个人都来了精神，尤其是胖子，双手合十看天，嘴里乌鲁乌鲁个不休，这样的举动更引的几位女孩也好奇起来。 “很难么？”沈佩瑜睁着灵动的眼睛，拽了拽李子峰衣袖小声问。 李子峰想了想：“嗯，这么说吧，自己拿勺子喝汤简不简单？”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住佩瑜的小手，继续道，“但要你用筷子夹着勺子喝汤是不是就不容易了？” “讨厌！” 佩瑜红着脸白了李子峰一眼却没有挣脱，点头道：“有点明白了。” 听到身边越来越多的议论声音，艾薇儿的眼神逐渐亮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画面中的“战卒”。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甚至武器都缺了一样，但在艾薇儿眼里，就是觉得似曾相识，隐隐激动起来。 “战卒”以一对三却气势不弱，这种开赛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诡异局面，令整个训练馆逐渐变得鸦雀无声。就在双方似乎陷入一种无声对峙的默契里时，“战卒”终于率先踏出一步，听不到巨大的引擎轰鸣，也没有猜想中一往无前的勇武，就是向着沃顿三人，目标笃定的慢慢走着，唯一不同以往的是“战卒”手中一路翩妍着寒光。 “我感觉到了危险！” 公频里传来合川的声音，沃顿和刘易斯也警觉起来。 不知怎的，就是这样慢慢朝他们缓步走来的黑色“战卒”，却给了他们无形的压迫感。一时三人都不知道是主动出击，还是等待“战卒”走到面前再做应对。眼下的情况一哄而上三打一？开什么玩笑，优雅了快一个月的骑士精神不要了？可要是单枪匹马主动出击，好像又谁都不愿意先去。三台机甲就这么互相犹豫着，纠结着，给光幕前学生们的感觉好像都被震慑住了。 “怎么回事，早点解决问题，还在等什么？” 沃顿三人异常的表现令场下的科赫烦躁起来，看着远处好像抓住一丝希望，渐渐变得愉悦起来的艾薇儿猛灌了一口酒。 “有古怪！”哈夫茨眯起双眼冷冷的看着光幕。 “什么古怪？” “不确定，但平静的太不正常了。” “哼，又是龙炎人的故弄玄虚。” 哈夫茨对沃顿几人很了解，冲动自负不假，但都不傻，优秀的格斗机师甚至有天然的危险直觉，三个人相似的表现恰恰说明了对那台“战卒”的谨慎态度。 对于科赫的不屑一顾，哈夫茨并不反驳，也有几分认同，扯扯嘴角暗自喃喃道：“希望只是我想多了吧。” “我先来，一把刀就把你们吓唬成这样！” 终于还是刘易斯率先沉不住气冲了出去，巨大的“地堡”机甲巨斧护胸，踏着沉重的步子举盾在前，只露出双眼向前强横平推。直到接近悠悠前行的“战卒”身前一臂距离，“地堡”抬起右臂，将巨斧提至肩膀，同时左臂将盾牌向左上方急撩干扰“战卒”视线，掩护持斧的右臂自耳前伸展，画圆横劈向前。 这是刘易斯第一次主动出击，纵然不能一击得手，也想要劈到慢吞吞的“战卒”慌乱，不得不选择和他硬碰硬或者躲开。刘易斯自信以“地堡”机甲的巨大正面防护面积，想要饶过他，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只要绕不过去，自己就能稳守反击，探出些虚实，耗也要耗到对手精疲力尽。 然而刘易斯眼中前一秒还慢吞吞的“战卒”，就在“地堡”巨盾上撩，有一个挡住双方视线的霎那，翻飞的匕首忽然被反握，寒光冽冽，“战卒”蹲地前冲。 因为“地堡”身型更加高大，等能再次平视前方时，忽然发现身前只剩一片开阔，而自己的右臂巨斧还抡在半空。 “滋滋滋” 一声尖酸的合金刀切割金属声音从“地堡”的腰际传来，“战卒”已经在它右臂侧后方缓缓直起身继续迈步向前，看也不看身后腰部总成被切断的“地堡”。 系统提示：“地堡”失去动力，阵亡退出。 在真实战场，失去动力的机甲，驾驶舱通常会被补刀或踩碎，想要投降？就看你是出舱快还是对手补刀快，是个看命的活儿，而且，更看对方心情，通常都不会太好。 “嘶” 这尖酸的一刀就好像同时拉在现场所有观众的腰际，让人经不住咬着牙床倒吸一口凉气，互相惊悚的对望着。 “怎么回事？看清楚没有？” “没有啊，光顾着以为那大块头一斧子下来，还不知道挡不挡得住，怎么就忽然被人噶了腰子了呢？” 场馆里很多人都有这个疑问，实在是对己方的实力太过没有信心，纵然最后这台“战卒”前戏做的够足，也无法马上吸引每个人都专心致志。 “好快啊！” 艾薇儿呆呆看着光幕，脑子里是刚才“战卒”在“地堡”撩起巨盾，挥舞巨斧的一瞬间，化作一道黑影从“地堡”右臂腋下闪到其身后，同时带起一片火花的画面。她也是少数几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战卒”，从而看清了动作的学生，不敢相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对任何其他人的惊疑声都置若罔闻，眼中只有光幕里那个依旧慢慢踱着步子的黑色身影。 “沃顿，有把握么？速度很快。” 合川在公频里问，显得信心不足。从他们的视角看，开始黑色“战卒”几乎被“地堡”完全遮掩住，只是转瞬间就出现在了刘易斯的身侧，并切断了“地堡”身上唯一可算防护薄弱的腰部总成。 “不知道！不过终于算是来了个有些意思的，不会那么无聊了，呵呵呵。”沃顿兴奋地笑道。 “不要大意。” 此时两台机甲相距已经不足百米，沃顿操控“枪骑兵”毫不犹豫抽出离子枪，瞄向了缓慢前进的“战卒”。 就在“枪骑兵”的指向稳定，扣动离子枪扳机的同时，“战卒”猛地一个侧移，来势不变，开始提速折线突进。 “砰”第一枪。 “砰”第二枪。 “砰”第三枪。 连开三枪的沃顿和旁观的合川瞳孔骤缩，浑身肌肉紧绷，呼吸急促起来。 当代机甲对于防护离子枪打击，大部分会开启护盾专注于突击，关键部位可以硬扛上三五枪。有些真正的高手，在距离较近时为了能够提高动力输出，往往会关闭护盾，靠目视判断对方的射击动作及时采取规避，不过也都极为谨慎，毕竟不怕一万，只要碰上个万一，那就交代了，所以面对离子枪开启护盾模式几乎是标准操作。 在之前的比赛里，他们两个也都这么做过，尤其合川还凭借“风之刃”机甲超强的微动技术迎着离子枪冲击，很是自鸣得意过几天，然而他们都没敢关闭护盾模式。 眼前的“战卒”又凭什么不开护盾？是不屑么？ 模拟舱里，云慕毕竟没这样的实战经验，他只是本能的趋利避害，管你是刀还是枪，所以“战卒”并没开启护盾，专注于闪避，显得有些托大。 三次瞬间变换突击战位的“战卒”已经来到“枪骑兵”身前二十米之内，距离还在不断缩短。7、8米高的机甲，在这个距离上开枪几乎和两个人面对面顶着眉心扣动扳机没什么差别。 猜想对方拥有超乎寻常的反应速度，“枪骑兵”仍旧左手开出最后一枪，不同的是右手一抖长矛直往“战卒”唯一可以闪避的空位扎去，模拟舱里沃顿凶狠的瞪着眼怒吼道：“还不给我去死。”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云慕早就看出沃顿的打法就是枪配合矛，矛配合枪，实际他的矛法并不出众，直来直去也就配扎几个窟窿，当然这也是相对于云幕本人来说。于是在躲避离子枪轰击的同时，自然在近身这一刻，他就在等待“枪骑兵”右手长矛的出击。 预判了你的预判，那结果就是“战卒”冷静挥舞匕首荡开矛尖，来势不减反增，一步冲进“枪骑兵”大开的中门。 “铿” “铿” 两声扎透机师座舱。 沃顿茫然盯着眼前“战卒”一字型的眼睛，明知只是个仿生的视觉系统，可他就是觉得背后有一双冰冷、轻蔑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令他遍体生寒。 片刻的静止过后，冷酷的“战卒”一把推开好像断了电一样，伏在它肩头一动不动的“枪骑兵”，侧转身面向最后的对手“风之刃”。 系统提示：“枪骑兵”机师阵亡，退出。 满场无声，艾薇儿和沈佩瑜两人紧紧的牵着双手不断大口呼吸，生怕一声欢呼会破坏这么和谐的寂静。更多的人是张大嘴巴发不出声，有些甚至让身边的朋友狠狠给自己来一下，看看是不是做梦。 “漂亮！” 周继学长压抑长久的声音终于打破这片安静，随后在李子峰、邵卓然的带领下全场爆发出惊人的海啸，连训练馆外匆匆路过的学生都被吓了一跳，不少人更是拐了进来，心想这挑战赛怎么尽出幺蛾子。 唯一不出声的，是一个仿佛看到了神的胖子。 第15章 红颜守护9 此刻军院院长办公室，李乘风上将一拍长桌：“哈哈，好啊，真的好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这帮小子终于没让我白操心，竟然还有意外惊喜！哈哈哈，耀阳，快快，给我来一支解解馋。” 助理兼秘书许耀阳上校笑着提醒道：“呵呵，院长，今天可是超标咯！”但手上却是实实在在递上了一支烟。 “匿名？一会查查系统，登陆的是谁，捡到宝了，哈哈哈！”老头点着烟，一屁股坐回躺椅，舒服的抽了两口，满意道。 而系统里面的最后两人，根本感觉不到外界的震动，一个依旧慢慢走着，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个静静看着，等待着什么发生。 “你是谁？新生？” 公频里传来合川的声音，这也是很多人心里想问的。 “嗯。” 全场就听到这么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然而对这次挑战赛所有参与的首都星学生来说，鼓舞到不能再鼓舞人心的声音。 “战卒”开始提速，向来仗着灵活性主动进攻的“风之刃”第一次选择了后退。合川知道自己的长处是什么，但在这台神秘的“战卒”面前，他没有充足的信心了，于是选择先避其锋芒。 “风之刃”飞速后退拉开距离，同时绕着场地急速奔跑，不时观察身后“战卒”的动静，一旦距离拉近些，合川又会加速腾跃到半空后舒张风翼，借助风翼和万向微喷的配合，瞬间变换方向叫人难以捉摸。 “学长，那个合川到底想干嘛？这么个跑法抓不住啊？” 接连两场胜利，不少人兴奋之余都聚拢到周继身边，希望能多看出些门道来，见到光幕里只顾着逃跑的合川，大家有些束手无策。 “我想合川是希望将比赛演变成猫鼠游戏，伺机取得战果吧。对于“风之刃”这样灵巧型的机甲而言，对付它最好的方法要么灵巧对灵巧，要么人多欺负人少。”周继缓缓道。 “可‘战卒’本来就不是灵巧型的，至于人多欺负人少，更不可能啦。” “是的，时间长了，对‘战卒’操控者的体能会是巨大的考验，我想到那时候，才是合川想要分出胜负的时候。” 有了周继的分析和解释，众人心中疑惑渐渐明朗，但是怎么破局又无可奈何。 “呵呵，他不一样。”艾薇儿神色坚定，浅浅微笑道。 “我也知道不一样，已经很好了不是么，呵呵呵，加油，加油。” 沈佩瑜也希望“战卒”能一鼓作气击败合川，但听完周继学长的分析，她对今天到此为止的结果也已经很满意。虽然模拟舱里的人不会听到场馆里学生的欢呼，沈佩瑜还是站起身跟着大家奋力叫喊着，开心的传递自己对胜利的理解。 艾薇儿此时却安然坐着，眼神明亮，十指交叉握拳捧在胸前，好似默默祈祷，心底的兴奋感觉是别人不能明了的。 正如周继学长分析的一样，光幕里两台机甲你追我逐难分难解，引动学生情绪起起伏伏。只是大家都不会知道，每一次“风之刃”的振翅，都将化作空气振动的数据瞬间被操作系统捕捉反馈，只不过没有人尝试或者能够感知并理解它，除了云慕。 “小样，跑的挺欢啊，长了双翅膀就当自己是天使啦，你个鸟人。” 模拟舱里的云慕一头汗水，可是异常兴奋，两个眼睛炯炯有神盯着前面“风之刃”的一举一动，脑中会立即随之生出细微的触感变化。这种奇妙的感觉如同寒风未至，却已心知，是意识凌驾于其余五识之上的超脱。云慕甚至慢慢闭上眼睛，仅凭大脑幻化出“风之刃”的动作，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剩下的就是比拼体能。 “嘿嘿，热身结束。” 云慕仿佛重回狩猎星，正跟随着兽群狂奔，于是两台机甲如影随形，你快我也快，你慢我也慢，你忽忽悠悠，我踉踉跄跄。 “追啊，往左往左，往右往右。” “下来了下来了，又上去了上去了。” 场馆里大概除了科赫这帮交流生，所有人已经不在意“战卒”会不会输，而是代之以身临其境的追逐体验。这样近乎调戏的方式倒不是云慕故意的，合川在跑，他在追，“风之刃”又以灵动见长，他又正闭着眼复制黏贴，自然如同戏弄一般。 两人就这么不停奔跑了近半个小时，公频里逐渐传来合川急促的呼吸声，而另一边，“战卒”几无声息。 合川此时也感觉出这种“戏弄”，不同于训练馆里学生摆烂式的戏弄，而是真正的玩人于股掌，他已经无法忍受。 “你，你想怎么样？”合川边跑，边在公频里喘着粗气道。 云慕闭着眼正追的起劲，悠悠用兰斯语低沉说了句：“happy！” “噗。” 艾薇儿竖着耳朵神情专注，和所有人一样等来的竟是“战卒”戏谑般的回答，忍不住眉飞眼笑。同样没憋住的一声声轻笑在学生群里炸开，渐渐汇聚成了对科赫那方交流生们的巨大嘲笑。这一切云慕全然不知，他只是下意识的说出当前的感受，只不过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一句兰斯语，听着有点故意伤人。 “混蛋！” 就是合川这稍一分心，“战卒”仿佛如附骨之蛆就又迫近了，逼得他咬着牙闷头继续，也更坚定了他迅速结束这场猫鼠游戏的决心，因为他越来越分不清到底自己是猫还是耗子。 合川在急速的奔行中不断观察对他有利的地形，寻找返身出手的机会，这时前方出现一块巨石，有近机甲的半人高，“战卒”就紧紧缀在自己身后。 “就是现在了。” 合川一眯眼，将心一横，机甲高速冲向巨石，狠狠一脚踩上，巨大的惯性好像要将机械腿都压断，发出“吱吱”的声响。 所有人都以为“风之刃”又要借巨石腾空飞跃以摆脱“战卒”的紧逼，然而出乎大家意料，蓄力前踏起跳的“风之刃”却在半空转身，抽刀在手，依靠满张的风翼减速，背部微喷强推，硬生生刹停机身，像一只张开双翅的巨大蛾子，正等待闷头而来的“战卒”自投罗网。 “啊！” 和许多人一样，艾薇儿紧张的捂住嘴，发出一声揪心的惊呼，猛然站了起来。 “弄死他，给我弄死他！” 科赫咬牙蹙起鼻翼，一脸残忍，和哈夫茨他们也一起站了起来。 “来吧，让我们像个武士一样。。。。。。” 光幕里传来的合川愤恨的叫喊，还有骤然凌空而至的钢刀。 然而还未等这声怒吼说完整，只见“战卒”也突然再一次提速直冲向“风之刃”。左手刃精准无比的挡住“风之刃”势大力沉的斜劈，一低头，右手穿过腋下再反手扒住其右肩，足尖轻点那块巨石，秋千般一晃就从后跨坐上了“风之刃”的肩膀。 “战卒”此时一手拧着“风之刃”的头颅，一手横刀在它脖颈间，全场都清楚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不自觉的捂住了脖子。 “嗞啦、嗞啦” 匕首毕竟还是短了些，“战卒”费了点比攀上“风之刃”肩膀更长的功夫才刺了个通透。 光幕中依旧骑跨在肩上的“战卒”伸手戳进“风之刃”脖子的裂口，一把扯断头颅，黝黑的机身随缓缓倒下的“风之刃”“嘭”的一声落地，犹如山岳。 全力一刀落空之后，合川就呆坐在模拟舱里，肩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重量，他无法想象这幅画面。之后好像脖颈处传来一阵清凉，新鲜的冷空气倒灌进喉咙，浑身冰冷，再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有被刚才“战卒”的动作震惊的，有不相信现实的，有浑身惊惧的，直到训练馆里有人大声惊呼一声：“枭首啊，枭首，看到没有，还了‘风之刃’一个枭首，你们看到没有！” 通过他的提醒，众人才从发懵的状态里渐渐回过神，不断有人颤抖着回忆之前的镜头。 “想想刚才，拦腰割断了‘地堡’总成，两刀捅死了‘枪骑兵’，这是挑战赛第一场的过程，这是在为他们复仇，完美的复仇。” “对，完美的复仇！” “结束了，这次挑战就这样结束了？以羞辱开头，以复仇结束，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剧情么，还有么？” 有人疯狂摇晃着身边人的手臂，不敢信，英雄就在身边，但为什么现在才来。训练馆里之前还发扬着“无赖精神”的学生们，终于冲开了人人胸腔的一口郁结，呐喊，振臂，拥抱，哭泣，肆意的狂欢。 “薇儿姐，赢了，我们赢了，呜呜唔。” “是他么？” 佩瑜不知不觉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激烈拥抱着身边有些反常的艾薇儿，趴在她的肩头泣不成声。而一直相信“他不一样”的艾薇儿却满脑子都是回忆，回忆那个同样慢悠悠走出黑暗，故意压低声音的男人。明明一个是人，一个只是台虚拟世界中机甲，就这么被她敏锐的联系到一起，说不清原因。 “我要找到他。”艾薇儿低声呢喃。 “什么？”佩瑜抹着眼泪，不明白艾薇儿的话。 “我要找到你！” 艾薇儿绽放开笑容，向着光幕里定格的“战卒”放声大喊，声音淹没在了满场的欢腾里，身姿却醒目如月娥。 仿佛感受到对面交流生阵营的混乱以及科赫怨毒的眼神，艾薇儿这次并不无视，而是高昂着天鹅般白皙的脖子，平静而“happy”地对视，最后忍不住一声嗤笑，赏了一个特别妩媚的白眼，好像在说：“老娘也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抬头灼灼的看着“战卒”，直到系统退出光幕一片黑暗，艾薇儿才被佩瑜摇醒继续加入欢呼的人群。如释重负的泪水虽苦涩但幸福，恢复了往日神采的艾薇儿和现场同样被压抑了许久的女生，成了最美的风景，不仅和知交好友庆祝拥抱，但凡周边看到顺眼不顺眼的，只要不是交流生，都应该有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周继学长，这真的是新生，新生能干出来的事？”李子峰现在也顾不上疯了似的沈佩瑜，脑子里还是刚才的一战，结结巴巴道。 “可他说自己是新生。” “不会是装的吧？” 激动归激动，李子峰、邵卓然等围坐在周继身边的机动系学生都对“战卒”的身份产生了疑问，今年的新生里都是些什么材料，几个人还是有些数的。 周继低下头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想不会，从学校的态度来看，是不怎么在乎这次的输赢的，我甚至都觉得我们输的越惨，校长老师们才越高兴，呵呵呵呵。” “一群老狐狸。” 学弟们开着善意玩笑，周继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道：“而且最关键的是，几个你们的师哥师姐也做不到他这样，我也不行。” “周师兄也不行？不会吧。” “呵呵，不是说打不过沃顿他们三个，而是过程不可能像他那样，至少我就没有想到要去重现第一场的过程，报这个仇。” “那就是说可能是外校的咯？而且报复心还挺重，呵呵。” 一个俏丽的姑娘探头到正聊的起劲的几人中间，正是机动系今年的新生岚澜，身后还跟着个受气包一样的方超，不过明显今天腰杆挺得很直。 对于报考机动系，并能被顺利录取的少数女生，李子峰他们作为二年级生也都熟悉，笑呵呵打趣道：“是岚澜啊，怎么，打听这么清楚不怕方超吃醋啊？” 岚澜眉毛一横：“他敢？” “不敢不敢，呵呵。” 方超及时表明态度，否则后果难料。 周继几人都笑了起来，这一对小情侣还是早有耳闻的，而且岚澜尽管是女生，却是新生里少有的好苗子，学习也刻苦，几位老师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是不是外校的不知道，总之就我所知，军院学生里应该没有，除非他真的藏得很深。”周继认真道。 岚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微微点头一本正经勾勒着“战卒”的人性：“有道理，看来还是个很有心机的人。” 眼神迅速扫过一圈机动系的同学，希望在里面发现些该来却没来者的蛛丝马迹。 没人会在意岚澜故作深沉的可爱揣测，心机也好，复仇心也罢，他们经历了近一个月的煎熬，今天终于彻底释放，大多还沉浸在震撼中舍不得离开。现在也不是对“战卒”的身份追根究底的时候，大家需要的是情绪宣泄，一场大酒才是急需的。 “好啦好啦，挑战赛算是完美结束了，你们该挨的打也已经挨了，虽然这次有人出来帮你们捡回了面子，我希望下次你们能自己把面子捡起来。呵呵呵，去吧去吧，一个个的都急不可耐的，别喝多了明天爬不起来。” 周继也是过来人，明白经历过这晚，学弟学妹们不会无动于衷的。话音刚落，一群人顿时哄散，旁边老僧入定了一晚上的白胖子此时早就苏醒了过来，上蹿下跳的勾连着酒局，不仅艾薇儿、沈佩瑜、李子峰他们早有此意，作为曾经提着板凳震慑过科赫的岚澜，也是欣然同往。 “你们先去，还是那家酒档，再晚恐怕连位置都没了！”胖子对于酒局，向来指挥若定。 “你干什么去啊？”几人正要迈步，艾薇儿回身问道。 “唉，不还有云慕那个书呆子么！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胖子笑容满面，只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思学习，这样的孩子不再拉出来喝喝酒，可不就毁了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个话不多，安安静静看过几场比赛的云慕，已经很久没有在训练馆出现，大概也是失望了吧。 第16章 事后 办公室的李院长，老头挺感性，双手撑住桌子微昂着头，眼中好像也噙着泪水：“耀阳，怎么样，那小子是谁？” 秘书许耀阳高低着眉毛表情怪异，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院长，登陆账号是机动系一年级新生，苏，苏猛！” “谁？咳咳咳，苏猛，就苏家那小胖子？” 老头一脸震惊，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许耀阳认真的点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尴尬笑道：“呵呵，院长，账号是他的，可人不是他，这小胖子我刚才还在现场画面里看到了，正拉帮结伙估计张罗着喝酒呢。” “吓我一跳，我就说了，这老苏家是又出人才了？听说逃课倒是一把好手，一开学就被7个女孩拒绝了，这才惹出这么些个事，哈哈哈。”李乘风大笑道。 “那要不要我再顺藤摸瓜？” 老头摆了摆手，顺颊捋着短须，悠悠问道：“还匿名，莫非是找来的帮手？耀阳，你觉得你能做到么？听他的意思，好像承认是今年的新生啊。” 许耀阳脑中复盘了下刚才的画面，还是摇了摇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做不到这么，嗯怎么说呢。。。。。。自然，这小家伙给我的感觉，好像所有的应对都是随机应变，不是有意为之，不简单呐！” 自己这个秘书兼助理，同时也等同于保镖的实力，老头心中有底，听到许耀阳对“战卒”的夸奖，老头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这事保密，既然选择匿名，那就给他们留点神秘感，哈哈，别管后面是谁，我们就盯住苏家那小胖子就够了，哈哈哈哈。” 老头大笑中伸出两指，上校撇撇嘴心领神会，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扫兴了。微叹送老头回去又得挨老太太埋怨了，一会得赶紧走。 ———— 刘易斯、沃顿两人最先被“战卒”挑落，都愣愣的在舱里坐着，直到合川失败，系统关闭，三人几乎同时打开了模拟舱，一言不发走了出来。交流生使用的模拟舱教室相对独立，因此没有多少人关注，只有少数的几名交流生见到三人，也是识趣的没说话。 看着路上尽是一群群或激动，或张狂的往校园外走的学生，三个人低调的错开些距离，闷着头往学院深处去。 比赛一结束，还未等到学生们来得及奚落科赫，他就和哈夫茨消失在混乱的场馆里，之后交流生们才陆陆续续铁青着脸离开，来时有多得意，回头就有多狼狈。 科赫的别墅里，名贵的茶具、摆件已经成了一地碎渣，哈夫茨静静立在旁边，也不帮也不劝，看着科赫发泄着怒火。 “笑话，我现在成了全校，不，整个首都星高校的笑话，我的父母会怎么看我，我的家族又会怎么看我。三个人都对付不了一个，他们是猪吗，是不是猪？这到底是什么人，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他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科赫红着眼睛，已经灌下去整整半瓶烈酒。 “他们人呢？还没回来么，是不敢来见我还是没脸来见我？哈夫茨，你知道我的家族，名誉高于一切，高于一切，知道这样的耻辱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当个废物，他们眼中的废物，呵呵呵。” 哈夫茨眼神冷然，对科赫的咆哮并无反应，甚至不易察觉的露出一抹讥讽。科赫这个姓在兰斯可谓赫赫有名，是个老牌的政治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星际移民时代，某种程度上正是在人类的这场大变迁中，这个家族才发展壮大起来，在兰斯的政商两界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只不过眼前的这个科赫，无非就是其庞大家族棋局里无关紧要的一挂罢了，有用处，但不大。 “科赫，请你冷静，你说的我都理解，我也对今天发生的事深表自责，沃顿他们一会就到了，先听听他们的看法吧。”哈夫茨淡淡道。 不多久，沃顿他们到来，没了不久前的热络，三人互相也不说话，看到一地的狼藉和科赫冰冷的眼神，都明白他有多愤怒，不约而同向哈夫茨投去询问的眼神。 哈夫茨不理会科赫的盛怒，皱着眉头问道：“那台‘战卒’，你们是什么看法？” 三人对望两眼，还是沃顿先开口道：“对不起，我只能说太强了，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们。” “啪” 科赫将手中的半瓶酒又扔了出去，指着自己鼻子，咬牙切齿道：“他羞辱的不是你们，是我，是我！” “对不起，科赫学长，让您失望了！”沃顿、刘易斯、合川一起低着头。 哈夫茨抬手打断三人无意义的道歉，继续问道：“先不说这些，和他交手你们就感觉不出来什么？比如对方会不会是个成熟的机师，为了挽回面子才在最后出现把你们给击败？合川君，你是坚持时间最长的，你说说看。” 合川一怔，看了哈夫茨一眼面露尴尬，确实他坚持的时间最长，可也是输的最耻辱的，沉闷一会道：“我想他是故意的，至于他是不是新生，我只能说以我对龙炎人的了解，他应该没骗人，可能还真是个学生，至少年纪和我们差不多。” 沃顿和刘易斯也没有反对，虽然“战卒”没说什么多余的废话，三人在来的路上就几乎有了一致，要是成熟的机师来对付他们，赢也就赢了，实际并不是多光彩的事，然而偏偏要把他们按第一场复制一遍，这是年轻人才会有的心性，还有那句“happy”，就是故意的。 “会是军院的么？”科赫清醒了些，冷冷道。 “我想不是，今年的新生我们都多少有些了解，没有看出谁有这个能力，毕竟事前没人知道我们会提出这次挑战，他就更没必要从开学初就一直隐藏实力到现在。” “嗯，有道理。” 哈夫茨重重点了点头，合川的分析有一定道理，毕竟军院开放了系统注册，偌大个首都星，那么多学校，真出个把这样的妖孽也不是不可能。 “哼，不管他是谁，我都要把他挖出来。”科赫面色阴冷道。 见科赫也冷静了些，哈夫茨上前重新开了瓶酒，给科赫先倒上，再给沃顿三人也倒了杯，微笑道：“呵呵呵，科赫，轻松些，隐藏起来的猛兽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他现身了，总有抓住他的时候，不是么？” 说完转了个身，继续对沃顿三人道：“这次的失败也给我们提了个醒，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人，就算这些年星域军校对抗第一军院只能屈居第二，也不意味着会就此没落，你们既然来了，就好好将龙炎人的东西都学到手带回去，再好的东西不是我们的就都是坏的，成了我们的，那他们也就不需要了，呵呵呵。” 沃顿三人一言不发，认真点点头，尤其是合川，接受现实之后隐隐觉得兴奋，能有这样的对手作为磨刀石，他总有一天要将“战卒”踩在脚下，也不枉费他放弃加蓬帝国理工。 哈夫茨眼神示意，微微一偏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和科赫还有些事情要谈。” “好的。” 沃顿几人转身离开，只留下科赫与哈夫茨。 “哈夫茨，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科赫盯着一地的碎渣毫无感情道。 “呵呵，学院肯定是知道，留意下动向可以试试，何况想找他的可不止你一个哦。” 听得出哈夫茨的调侃，科赫心情正差，没有理会，就听哈夫茨继续道：“我看那位美丽的艾薇儿小姐，对他的兴趣可不在你之下哦，哈哈哈。我们想知道他是谁，同样这群军院学生更想知道他是谁，有那么多人会帮我们找，我们只需要默默跟在这些人身后，甚至偶尔可以制造些麻烦，或许就能发现踪迹哦。” “你的意思是？” 科赫揉着太阳穴，回来就猛灌了半瓶烈酒，此时有些上劲，思路不及平时清晰，当然最主要还是被羞辱后的愤怒令他不想这仇隔夜的太久。 “呵呵呵。” 哈夫茨斜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近科赫说出了他的想法。 科赫眼睛顿时明晰起来，一拍膝盖笑道“哈哈哈，我觉得不错，就当找点乐子吧。” 两人轻轻碰了一杯，不再为挑战赛的惨淡结局费心，似乎现在这样也可以接受。虽然出现了神秘人彻底击败了他们，可毕竟“战卒”的身份没有公开，想怎么说都可以。就算是新生又如何，说你是假的你还就没法反驳，除非本人站出来，否则这个亏只能吃了。 ———— 和沃顿三人比赛结束匆匆离去不同，云慕闭着眼安安静静又在模拟舱里待了一会，细细品味刚才三战，尤其是最后与合川对战时候的舒畅感觉。 他能感觉的出来模拟舱训练室外现在的热闹景象，一个个舱盖打开，直接登陆系统观摩的学生都捂着嘴巴陆续出来，一脸的匪夷所思。这几天要么是被刺激了来加练，要么就是来凑个人气，谁能想到碰上这样的大结局。在舱里没法发泄的情绪顿时在外面尽情爆发，声浪一波接一波，连绵向学院深处的机动系训练馆，遥相呼应沸反盈天。 直到有人敲击起云慕的模拟舱，他才打开舱盖，傻傻笑着露头，和不知名拥抱上来的学生互相用力拍了拍。学生们都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一股酸楚涌进鼻腔，不少人都红着眼大口吸气，努力想抑制自己的眼泪。 云慕没有这群学生感受那么曲折，更多的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喜悦，挂着笑容，低调的离开模拟舱教室回到宿舍，舒服的洗了个澡。 虽然还只是虚拟的机甲格斗，但对云慕来说已经是极致的体验，脑中幻想着要是真实机甲的话，那得过瘾成什么样子。机甲真的可以如老赵所说，能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虽然成天看着没个正形，不是带着自己狩猎星搞什么荒野生存，就是流连在各种酒局，一个装大爷，一个装小爷。至于要到展现财力的时候，通常说的比做的还难看，什么星曜石项链色泽不纯，百年名画也就值个高级赝品的价，这忽悠人的生意是谁干谁赔，总之看得上的没有，要钱更没有。按老赵的话不是给不起，是不能做花了大钱还被人觉得你傻的丢脸事，通常这时候云慕就会觉得特别丢脸。如今没自己跟着，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给他打掩护，这样的酒局还能不能顺利脱身，现在又到哪祸祸良家去了，又知不知道自己正按着他吹的牛慢慢成长。 云慕枕着手臂这般胡思乱想，胖子这时冲了进来，看到云慕悠哉悠哉的裤衩汗衫，一副无药可救的表情道：“唉，这几天你跑哪去啦？还有这闲工夫睡觉，你怎么睡得着哒？” 云慕坐起身，朝已经憋不住兴奋脸色的胖子明知故问道：“不睡觉难道陪着你念经啊？” “哈哈，不必不必，应验了，今天我看到神了，救苦救难的神仙，起来穿衣服，走走走，请你喝酒，大伙都在。” “赢了？” “哈哈哈，何止是赢了，更是小爷我重生的契机，我必须抓住。” 胖子说着拉上云慕就往校外小食街走去，一路上唾沫星子乱飞：“今天你没去训练馆，知道发生什么了么？来了台神秘的‘战卒’，三下五除二砍瓜切菜一样收拾了沃顿几个。这还不是最羞辱那帮交流生的，你猜怎么着，三个人，三个不同死法，完美复制第一场的过程，刘易斯被噶了腰子，沃顿被两刀捅穿了胸口，还有那个合川的，被人骑着脖子削了脑袋。你说说你，可不可惜，将来老了回想起来，有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见到神的机会，就这样错过了。” “是么？这么厉害，那是可惜了。”云慕心里好笑淡淡道，不过听着还是很热血。 “哈哈哈，没事，谁让你是我兄弟呢，怎么着有我和他这关系在，以后还是有机会给你膜拜的。” “你和他什么关系，上香的关系？” “滚，你不懂！“” 云慕看着这个初见梳着油腻背头的胖子，浮夸但真诚，朋友有事那是真上，笑着说：“是不懂啊，神仙怎么会救你这个色兮兮的家伙。” “哈哈哈，人品摆在这，你看不到我的赤子之心，不代表神仙看不透啊。” 胖子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不惧调侃继续道：“再说我内心那是很虔诚的向神仙下了一份大礼的，只要出现，立等可取。” 云慕乐得听胖子这通胡侃，近一个月来，胖子的忧愁是肉眼可见，但瘦肯定也是没瘦，能将身体和灵魂分的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却也不多见。一路上都是结伴同行出去喝酒的学生，胖子大小现在也是个名人，更是多了一堆的兄弟姐妹。 第17章 庆祝 眼前的小食街酒档格外热闹，原本冷冷清清的铺面，就在刚才，不论大桌小桌都被乌泱泱突然涌出校门的学生挤的是满满当当。还是那个老板，系着围裙，挥舞大勺，灶台一阵火光冲天，香气四溢，估计今晚首都星每个高校周边应该都会出现这样的情景。 胖子找到子峰、卓然他们时，艾薇儿和佩瑜已经脸色微红，就像两朵并蒂莲美丽的盛开在云慕眼前。只是今天桌上还多了位引人瞩目的娇花，正脚踩板凳一手叉腰，单臂高举着倒扣的酒杯，不坠一滴，气势辐射方圆十数米。 方超兄弟温柔看着霸气的岚澜，显然自己是控场实力不足，见到云慕投来惊诧眼色，尴尬道：“见笑见笑了！” “什么见笑了？别愣着，倒酒。” 豪气干云的岚澜一声令下，方超乖乖满上，手脚很是麻利。 可能是最近几天的压抑情绪得以释放，艾薇儿特别的高兴，见到云慕来到，热情的递上一杯酒朗声道：“大家都到齐了，来，共举杯，敬‘战卒’！” 艾薇儿带动，胖子这些人纷纷举杯，而岚澜辐射下的周边几桌也齐齐放下筷子，起立端杯整齐道：“敬‘战卒’！” “敬‘战卒’！” 由此传递开去，几乎整条街都逐渐被这声感染，不论之前如何眉飞色舞比赛的精彩，只要是为这句“敬‘战卒’”端起杯，就都默默起立，没一人嬉笑。 看着来到首都星短短几个月认识的这些朋友，又经历过近一个月的挑战赛，云慕深切感受到不同以往人生的爱恨悲喜。曾经的自己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许多联系，学习、锻炼、生活，一切简单纯粹，只需要平静的长大。云慕不知道如果这些事里没有胖子、艾薇儿他们这些人的参与，自己会不会觉得与此无关，纵然依旧会尝试模拟舱训练，但以自己原来的心性，还会不会出这个头？ 脸颊如同上了酡红彩釉的艾薇儿第一个喝干翻转酒杯，再有胖子、岚澜、李子峰、沈佩瑜。。。。。。还有无数年轻的庄重面孔。 云慕心底“呵呵”一笑，轻呼一口气抬手一饮而尽，哪有什么如果：这世界我来了。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热烈而轻松，但都离不开几十分钟前的那场挑战和神秘的“战卒”。 “知道么，刚高校联盟社区里说，最后那组率先出战的两人已经被人找到了，被逼问认不认识那台‘战卒’，酒都已经灌了好几轮了，是宁死不屈啊，哈哈哈哈！”李子峰忽然拍着桌子笑道。 听到这样的趣事，众人哪还能憋得住，几人都一口酒没忍住呛的连连咳嗽。 “那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艾薇儿忽闪着大眼睛，满脸期待。 “说是他们本来有三个人想组个队，最后关头有一个反悔了，于是就在网上发了个组队邀请，昨天才有人接受，当然就是今天这台神秘的‘战卒’了。” “那他们还知道些什么？” 不仅艾薇儿，所有人都好奇起来，云慕也装作很关心的样子，抻长脖子听的仔细，有种蟊贼混进了警察局，还误入了专案组的感觉。 “他们倒是问过身份，对方也不说，只说想跟着试试，本来他俩是想先系统里约战一下，掂量掂量对方的水分，别拖了后腿，不符合他们洒脱的气质，哈哈哈，咳咳。”李子峰自己看着社区里的帖子都快笑不活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艾薇儿急道。 “哈哈，后来，后来对方回了一句：没空，赶不上吃饭了。” “呵呵呵。” 艾薇儿捂着胸口一阵前仰后合，佩瑜也是掩着嘴，岚澜就夸张多了，边笑边拍的方超龇牙咧嘴，一口一个“顽皮”的喊着，好像这“战卒”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 云慕倒是也笑了，只是相比几位靓丽的女孩子含蓄的多，在模拟舱里一待就几乎是一整天，晚上着急在食堂夜宵结束前吃一顿怎么了？ “不过说起来谁不好奇，别说普通人，就我们机动系，也经常看学长的训练，还有以往星域机甲对抗的档案视频，你们见过这样的么？通常机甲格斗必然是扬长避短，我力量强，那就发挥力量的优势，抓住机会给予重击；速度快，那就提高速度，在运动中消耗对方把握机会；或者有特殊的战术，也是一种格斗方式，沃顿几个人其实就是很好的例子。但这台‘战卒’很不一样，看不出他有什么特长，速度倒是很快，但这种快又不是通常意义上蛮横的追求急速，似乎更像是看需要，够用就行，给人感觉自然而然就把三个人给收拾了。我问过周继学长，他都说没有见过这种打法的，除非真正高出沃顿他们很多，完全就是个图开心，可如果真是新生，这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了。”邵卓然环顾一圈，若有所思道。 在座还有如艾薇儿、佩瑜这些完全和机动格斗不沾边的，至于云慕和方超，也一并不在邵卓然的科普对象之内，不过这番道理还是都能听的懂。云慕更是看了眼这个大自己一届的学长，他的分析还是点出了自己的一些习惯，比如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更普罗大众的说法就是见招拆招。 “那会是哪冒出来的呢？首都星其他学校少有机动系，真是今年的新生？开学到现在了，能藏这么深？岚澜你是新生，你说说看有发现这样的人么？”李子峰看向岚澜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要说今年新生里面有这样的人，那还不如说就是我呢，老娘我确实倒还私藏了点实力，嘿嘿嘿。”岚澜大摇其头，说起自己来就挺胸抬头，一脸骄傲。 李子峰几个都笑了笑，确实今年的新生，据说表现最好的反而就是眼前这个俏丽的女孩，大伙齐刷刷转脸看上胖子，忘了这不还有个机动系的新生呢么。 “都别看我，我也不想的，被老子坑了。”胖子恬不知耻道。 “那会不会是看前面太难看了，在交流生面前挂不住，军方直接出手帮忙了？”艾薇儿提出个可能性，也引来几人点头思考。 “不会，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确定一点，他是自己人就行，呵呵，喝酒喝酒！” 胖子乐呵呵的又开始端起酒杯，倒是和岚澜两人棋逢对手。 李子峰疑惑地看着这个体能课天天喊救命的胖子：“你怎么这么肯定不会？” “军方直接出面，帮了更丢人，这种事才不会干。” 胖子回答干脆的很，又继续找上艾薇儿和佩瑜，连干了两个。 等男人聊开了后，艾薇儿就话不多了，托着脸蛋听每个人描述自己眼中的那台“战卒”，提出他们的猜测，不过酒呢是来者不拒。 “不过，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只是觉得不可能这么巧的！” 邵卓然突然的一句话让众人都放下酒杯，疑惑的看向了他，包括云慕，这么刺激的事情谁不好奇，连正主自己都好奇。 “这边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今年开学前的假期，我、子峰和薇儿姐、佩瑜还有另外几个朋友，去了3级星域一个狩猎星球，期间我们经历了一次银须狈的围猎。” 胖子、方超和岚澜一脸惊讶，齐齐“啊”了声，云慕愣愣的“啊”晚了些，心里正震撼这邵卓然思路也太开阔了点吧。 李子峰、沈佩瑜似有所悟，唯有艾薇儿眼睛弯成两道月牙，静静听邵卓然继续道：“在我们几个人渐渐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出现帮助了我们，而且几乎是凭一己之力击杀数只银须狈，并吓跑了整个狈群。” 沈佩瑜扯了扯身旁的艾薇儿，激动道：“你是说，你意思是说可能是他？这台‘战卒’可能是他？” 邵卓然微微点头道：“联想到今天他的表现，我才有了这个猜想。因为狈群退走后，我去看过留在周围的几具银须狈尸体，没有任何激烈搏斗痕迹，很自然的致命切口，应该用的就是匕首之类的利刃，而那个人当时一身普通战术套装出现在我们面前，唯一随身带的就只有一把匕首。今天看到画面里‘战卒’玩起类似蝴蝶刀的手法，我才想是要怎么样一个玩刀的人，才能操控机甲翻出这种花样来，没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机甲操控经验，我想是很难办到的。起初我也没有深往这方面想，直到刚才大家都在猜测会不会是个大一新生，薇儿姐，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他很年轻，你还能确定么？” “我确定。” 艾薇儿用力点点头，呼吸渐渐不再平稳起来。 “但这也很难说就一定会是个学生，星域这么大也未必就会到首都星吧？”李子峰疑惑道。 “所以我开始才说不相信会这么巧啊。” 邵卓然瘪着嘴，挑着眉苦笑回应李子峰的质疑，胖子几个也是相当惋惜，似乎失去了发现“战卒”秘密的机会，只有云慕暗自松了口气，主动招呼众人喝一杯酒压了压惊。 “有可能!” 还未等云慕将压惊酒递到嘴边，艾薇儿突然这一句话就惊得他差点端不稳酒杯给洒了。抬头看向女孩，俏脸含春，眸眼如星，心头一慌的云慕赶忙垂下眼，干了手中酒，和所有人一样，静静等待后文。 艾薇儿一阵短暂失神之后，梳理了一下思路缓缓道：“真的有可能，遇险第二天我们准备回程，在通勤大厅遇到了一场冲突对不对？” 邵卓然、沈佩瑜几人频频点头。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除了那两个家伙，人群里还有一个人，而他身上带着我的照片和一把微型动能武器。” 艾薇儿的话不仅吓到了沈佩瑜几个，连胖子、岚澜、方超都在震惊之余露出怒意。 “还有这样的事？后来呢，怎么我们都没发现，知道坏人是谁么？”沈佩瑜急切道。 艾薇儿笑了笑：“呵呵，先不管对方是谁，我只知道那个胖警官带我和墨风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敲晕了用军用束缚带捆住双手扔在一处死角。” 云慕小声嘀咕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吧。” 艾薇儿转头看向他，云慕借着找胖子喝酒举杯避开了视线。 “而且，当时警官看过监控给了我一句话，年轻人，黑发，我看你就挺像。嘻嘻！”艾薇儿心情大好，俏皮的说。 云慕紧张的眼神瞟向四周吃饭喝酒的学生，都差不多黑发，也都年轻，跟着一块儿傻乎乎乐道：“都挺像，都挺像，呵呵呵。” 艾薇儿知道云慕书呆子的性格，也没多想就继续道：“你们想，要是不认识我们，当时现场这么乱，怎么会特意去注意人群里还有没有同伙？发现了还帮我们解决掉。另外，如果以上的猜测都是合理的，那你们不觉得第二天他和我们都同时出现在通勤大厅，或许不仅仅是巧合，而是因为。。。。。。” 艾薇儿环视一圈，故意拉长声音卖个关子，众人都在等着结论，云慕则更加紧张。 “因为首都星区大学开学了！” 艾薇儿这话一出口，别说她自己，连带李子峰、邵卓然以及就算是当听故事的胖子和小冤家两人，都觉得大有道理。 共和国星域宽广，往来横跨多个星区都需要经历空间跳跃点，因此不同星区间都有各自的时区规定，越远离首都星区往往差别越大。在本星区内部择校，相对来说不需要考虑太多，而要跨星区那就大有讲究。不仅要考虑学期衔接，还有花费在路程上的时间，因此许多相距遥远的学生，可能要提前数月出发往学校，之后整个学习期间，或许都不能回去一趟。虽然艾薇儿无法确定云慕什么时候到的狩猎星，但几乎同时离开，最符合这个时间的开学季，正是首都星区，这样将狩猎星发生的一切和今天的“战卒”联系起来就有了其合理性。 “薇儿姐，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太巧了点啊。”沈佩瑜兴奋归兴奋，还是不敢相信。 “呵呵呵，什么叫巧合，我们不去狩猎星，没能碰上他，难道他就不来首都星区了么？只要他本来就是要到首都星区的学生，那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在一段必然中，穿插进了一些我们偶然的相遇，而他又在其中恰好帮到了我们。我相信，一切相遇，都是老天的安排，至于美不美好，靠人们自己选择，而他，好像一直就选择美好！” 艾薇儿缓缓说完，显得恬静而悠远，几个人都游移着眼神互相打量没有出声，好像一下被艾薇儿这番话带起异样情绪。岚澜和方超不自觉手牵的更紧了些，沈佩瑜面对李子峰的注视，害羞到不敢抬头，剩下云慕、胖子、邵卓然也是各有心思。 这样的艾薇儿在云慕印象里太过陌生，她应该是妩媚动人的，可以是刁蛮任性的，也见识过傲骨凛然的，但现在的她展现的就是单纯的美好，是人性的底色。而云慕之前心头的疑惑顿时云开雾散，自己所作的一切，和是不是因为胖子、艾薇儿这些朋友被欺负都没关系，是自己希望能够给与每一场相遇一个美好的必然。 “薇儿姐，虽然这话听着有些绕，但不明觉厉，不明觉厉啊！哈哈哈。来来，大家一起敬一个，敬一个。” 胖子打破沉闷，众人也都提起杯，一起和艾薇儿痛快的喝了几轮。 似乎这“战卒”的基本情况就这么被确认了下来，而接下来艾薇儿、邵卓然包括岚澜在兴奋之余，更是开启了侦探模式，从往来时间，到关联星区，分析人物性格，推测兴趣爱好。。。。。。 云慕就坐在旁边故作惊讶状，却是听的冷汗直流，禁不住心想：女人啊，简直太可怕了，就像当年狩猎星上玩过一次机甲，回到家几句话就被母亲套了出来，自己之后糟了多大罪，得离女人远点，尤其是既聪明又漂亮的。 云慕看了眼掐着手指正自推算的艾薇儿，慌忙和胖子俩人借着酒兴频频举杯，以扰乱侦察方向。如果再让艾薇儿他们要是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去的狩猎星，云慕很确定她都能推测出自己来自哪个星区，甚至是哪颗星球，好在自己也回去过几天，就算真逼问自己的家乡，也多少不至于没得搪塞。 艾薇儿越说越兴奋，一桌人越想是越有道理，而新进小美女岚澜对于任何有关“战卒”的猜测那是眼泛流光，酒杯开道，打听的清清楚楚。两人更是越聊越投机，大有知我意，感君怜，此情动青天的久逢之憾。 可怜的“战卒”此刻低着头，正被两女一层层剥光，大概的个子，可能的性格，必然帅气的长相以及正等着采摘的童子身，麻木的一杯接一杯。 艾薇儿终于又喝多了，压力释放高兴的，大家也都是。云慕这次不仅不用帮忙，还主动跑远了些，被沈佩瑜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和李子峰一起把艾薇儿扶上了车，瞬间消失在街角。 美女终究是美女，喝多了嘴角都带着笑，颠倒众生。 第18章 余波 昨晚堪称史诗级的剧情反转，让高校社区里相关的帖子热到近乎奔溃。 《神秘“战卒”来历初探！》 《神，你在哪里？》 《“战卒”微操指南》 《我要嫁给你！》 。。。。。。 一篇篇热帖不断更新霸榜，除了对神秘“战卒”身份的好奇，之后更多当晚的战斗视频流出，各种分析也是面面俱到，真真带火了高校学生对机甲格斗新一轮的热潮，尤其军院开通外接，系统注册人数再创新高，军院本身的模拟舱教室更是一位难求。 云慕抱着课本，恢复了往日平静的学习生活，只是有点后悔下手狠了点，现在连自己想抢个模拟舱都费劲。 这一战之后，军院机动系新生那是群情激昂，尤以岚澜为代表，同样是新生，视频里的“战卒”才是追赶的对象。可怜的胖子于是被误伤，想逃课都没机会，总会被人揭发。接过一通好像家里的通讯之后，胖子低眉耷眼回了课堂，几乎每晚都会揉着练到抽经的腿肚子，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瘪软在床头。 这天回到住处，平时本该瘫坐着的胖子今天恢复了些生气，正投射着个人终端一本正经。 云慕没有在意，忍不住调侃道：“胖子，你那什么神仙朋友的，把你害成这样，你就不恨他么，哪天要是他出现了，你不说还有个大礼包么，还送不送啦，呵呵呵。” 胖子也不回头，随口道：“一码归一码，虽然阴差阳错的练的惨了点，我想这肯定不是他的本意，我怎么能怪他，要互相理解，更要懂得包容，再说发乎于心的宏愿，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那以后在神仙面前还怎么做人？给，肯定得给。” 云慕也很好奇，这胖子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笑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和我说说呢？万一这神仙不稀罕怎么办？” 胖子微微转头，斜过一眼：“呵，少打听，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云慕一愣，好笑道：“哈哈，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有点恩将仇报的意思啊。” 出乎意料，胖子也是一怔，没有回话只是低头嘿嘿嘿笑的云慕都有些汗毛倒竖。 云慕不禁暗衬果然是没安好心啊，差点就着了道，万幸万幸啊。 胖子不再说话却一直手上动作不停，云慕奇怪道：“你这干什么呢？大晚上对着终端瞎捣鼓。” “和人吵架呢！” “吵架？为什么吵，和谁吵？” 云慕有些哭笑不得，胖子有这吵架的功夫，不如早点补个觉恢复恢复，不为自己的灵魂考虑，也得对肉体负责吧。不过这家伙就有一点好，晚上再如何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一觉醒来必定是腰马合一、春风得意，云慕自己都羡慕。 “你个书呆子，最近有很多人开始质疑‘战卒’是高手假扮的，所以根本不敢露面，我和艾薇儿、岚澜他们几个正组队反击呢！”胖子回应道。 “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嘴长在他们身上，我们又控制不了，况且薇儿姐他们算是有些猜测，终究没法印证，只要‘战卒’不出现，这种质疑就没法彻底根绝。”云慕淡淡道。 “不仅如此，社区里最近还有一条‘我只为你而来’的帖子，内容大概是不想见薇儿姐受交流生逼迫，忍不住出手，而且里面对薇儿姐的爱慕意思相当明显，署名是‘战卒’，之后这个账号就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回应了，大家也在猜测是不是‘战卒’本人。” 胖子埋头终端界面，完全不知道一边的云慕此时脑中正嗡嗡作响，一股荒诞的感觉直冲头顶，张大嘴挤压起一侧的苹果肌，难以置信道：“这么神奇吗？” “是啊，但是我肯定那一定是个恶作剧！”胖子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似乎为了薇儿姐，这个理由也，也说的过去吧。” “呵呵，格局小啦，如果真是为了薇儿姐，何必不肯露面，又何必等到最后，万一之前就有人解决了战斗呢，那不是竹篮打水风拦风，全落了空？”胖子大言不惭分析道。 云慕眨了眨眼，眼前这个胖子平时隔着衣服猜罩杯都比对着书本找答案准，没想到分析起事情来是有板有眼，追问道：“要真就是他运气好，最后被他碰上了，暂时又不想露面呢？” “那他大可以借着这条帖子和现在的热度，和薇儿姐建立起联系，看看薇儿姐对他的态度，而不是无缘无故发了帖子之后就消失不见。隐藏身份无外乎要么见不得人，要么不方便见人，在挑战赛这件事上，既然敢表白薇儿姐，那至少不存在见不得人，干嘛还要偷偷摸摸，如果说是不方便，就更不会主动跑出来表露心迹，那不就是心口不一了，所以这一切都太过矛盾，肯定是恶作剧啦。” 云慕惊讶的目瞪口呆，像是见了鬼一样，胖子转脸看了眼，又叹息道：“书呆子啊，以后你可怎么办哦，找媳妇都困难呐。”回过头满脸开花，继续网上的对骂。 胖子说的还真是没错，喜欢艾薇儿这样的女孩，谁要是借着这么好的机会还藏着掖着，像个缩头乌龟，除了恶作剧还能是什么？ 好像骂到自己了，云慕讪讪一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隐藏什么。 ———— 艾氏工业 顶层董事长办公室，艾跃成正坐在桌前听着汇报，看着儿子艾雷问道：“新一代机甲的秘密实验工作还顺利么？和军院的联合研制小组也快回来了吧？” 艾雷看了看手上的信息终端，微笑道：“按时间算是要出结果了，不过试验全程保密，现在也只能等小组从国防部装备试验中心回来才知道。” 艾跃成轻轻点击终端，调取军方的加密招标文件，复又看了遍各项要求豪气的说：“这次国防部对机甲装备面向共和国全域有实力的企业发出的招标，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而且性能要求提升很大。我们组织了最精干的科研技术力量，甚至采用了一些尚不算成熟的试验性技术，在内部测试中也只是部分达到目标。但我有这个信心夸下海口，我们艾氏工业只要拿出手的，就应该是最好的。” 看着好像要抖擞精神重上战场的父亲，艾雷温暖的笑了笑，另起了个话题：“父亲，看到您现在的状态，我才知道为什么您说薇儿和您最像了。” 一听到说是宝贝女儿的事，这个平时威严的艾董马上变了脸半开玩笑道：“怎么啦？如果只是闯个小祸么就算了，再大你这当哥哥的也得兜着，哈哈哈。” 女儿正因为之前的一张照片和自己生闷气，闯点祸不应该么？当哥哥的敢给老子挖坑，背几口黑锅怎么啦？老艾董一碗水端的很平，只是习惯性手抖。 艾雷微微一乐，翻找了一下信息终端，来到父亲身边递上：“祸确实是惹了，还不小。” 老艾心头一紧，拿过终端看了看，只是些经营数据，并不清楚这和宝贝女儿有什么关系。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参与公司管理，说是有哥哥顶着，她不折腾就是对艾氏工业最大的贡献。老艾一面出于宝贝这个女儿，一面儿子艾雷确实干得不错，自己也正直壮年，就由着艾薇儿去了，开心就好。 老艾一脸疑惑，紧接着听到艾雷继续道：“呵呵，这次这祸啊可是震动了整个首都星高校哦，只不过这回因祸得福，反而让我们艾氏工业大大出名了一把，顺带很多产品销量可是都增加了不少，尤其是模拟舱！” 老艾低头细看了下数据，果然这个月模拟舱的出货量高出平时两倍不止，看着儿子有些不敢相信道：“这和你妹妹有什么关系啊？” “呵呵呵，关系可大咯！” 艾雷于是将前一段时间机甲挑战赛事件简要的和老艾交流了一下，又点出一段视频，正是艾薇儿楚楚动人，情绪高昂的喊出那句：我可以有退路，但你们不能。 一向杀伐果断的老艾总捧着终端，猛吸一口气红了眼眶，反复回放着视频道：“这丫头，尽给我整事，让她挑个周末回家吃饭，都多久没有回来了。以前隔三岔五溜回来，现在这学校宿舍是住上瘾了，爹妈都不要了。” 艾雷笑着答应下来。 可惜老艾父子俩不知道，最近艾大小姐上瘾的不是住校，而是高校联盟社区里的混战，以她为首坚定的“战卒”青春派和质疑“战卒”是中年派，两方吵得不可开交。尤以那篇“我只为你而来”的帖子一出，虽然中年派好似落了下风，可毕竟“战卒”表明心意却依旧不见踪影，更是惹得网络上怀疑声四起。 只有艾薇儿时常看着帖子发呆，真的是他么？会是那个拥有异常温暖掌温，救过自己两次的他么？为什么这种温暖自己仍旧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身边？ 于是艾薇儿开始满首都星高校溜达，没事就溜达，看到身高体型类似，黑头发，感觉差不多的男生都会多看两眼，然后在背后冷不丁喊上一句“老赵”，以此观察男生的反应，因为这是狩猎星上唯一他留下的个人信息。 男生们听到那声悦耳莺啼，都会闻声激动的转过头，只是在他们回身的刹那，艾薇儿就已经知道不是他了。 第19章 假期 共和国广袤星域的边缘，有一颗废弃矿星，因为地理环境特殊，各种地形地貌都具备，整个星球后来被用作国防部下属武器装备试验中心。 有一片断崖式的山脉，切面布满大小不一的废弃矿洞入口，延绵看不到尽头。其中有一段崖底的开阔地面，几个大大的“h”型标志显得异常醒目，嵌入崖体的巨大灰色金属防爆门敞开着，各种军用车辆和飞行器进出繁忙。余晖此时正巧洒进门洞，只是太过孱弱，无力照得太深。 此刻在这个基地地下数十米的保密会议室内，七八位学者模样，身穿科研服的工程师分坐长桌两侧，有些正值壮年，而有些已是满头白发，正焦急等待着什么。 不久，长桌一端的一片光幕同时亮起，画面里出现了五位或坚毅或风霜的军人面孔，都肩扛将星不苟言笑。 试验中心主任宋志远中将推开门来到桌前，脸型瘦削，线条分明，帽檐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向正对的光幕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又向长桌两旁的科研人员稍稍点头致意。 清矍的中将朝身旁副官示意一下，这才开口缓缓道：“各位首长，各位参试系统负责人，在开始今天的测试评审前，我先将播放一段由秘密部门不久前获得的珍贵视频，等各位看过视频后，或许我们今天的评审才有意义。” 在场的科研人员短暂有几句交流，随着副官打开了另一块光幕，视线都投注到画面里。初始只有一片渺无人迹的灌木，随着镜头逐渐拉远，荒原上出现了一台陌生机甲的模糊身影，因为镜头的原因，画面显得晃动的厉害。然而当那台机甲开始跑动、跳跃、冲刺、变向，做出各种战术动作之后，会议室里的科研人员首先按捺不住惊疑起来。 “宋主任，这，这是哪来的？”一位花白头发的老教授激动道。 宋志远中将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光幕一动不动。 画面中的机甲动作越来越迅捷舒展，以镜头展现的大小看去，仿佛就是只灵猴，在荒原上奔行起落毫无迟滞，期间更是展现出了很多非常规的战术动作。在座的不是精研技术的专家，就是久经沙场的悍将，都明白在这台机甲真实的动作幅度下，将是何等的风驰电掣、雷霆万钧，一瞬间屋里只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随后机甲似乎发现了视频拍摄者，突然一个急转向这方冲了过来，画面开始抖动不已，镜头随之模糊成杂草近景，里面传来拍摄者粗重的呼吸声和越来越近的机甲轰鸣。短短几秒后，画面重新稳定下来，镜头再次对准机甲的方向，随着那声龙炎语“去你妈的”，镜头最后定格在了神秘机甲猩红的竖眼，一片血花。 视频很短，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大家都明白画面展示的是多么悲壮的一项任务，一段人生。光幕里五位将军和宋志远中将面对光幕，庄重敬礼，所有科研人员也同时起身，只是见惯了生死，无人再选择流泪。 收拾心情，几名科研人员都开始互相交流起来，表情凝重。作为一群共和国最核心的机甲设计人员，画面上的机甲型号他们从未见过，不论是长征星域还是在哥伦布星域都没有。更令人不安的是这台机甲所展现的性能，尤其是最后那一下急转，很多已近从事机甲设计一辈子的大师不敢相信，会议室再次变得沉寂，众人目光重新投向双手撑桌的中将。 宋志远直起身缓缓道：“各位专家，半年前，国防部综合各方面消息研判，兰斯联邦正在进行下一代机甲的开发工作。于是我们也才有了这次新一代机甲系统的招标，并将各项指标较上一代进行了10%的提升要求。但刚才这段视频大家应该可以看到，这台神秘机甲，其性能将远超我们现在的指标。经过视频技术处理后分析得出，机甲最核心的响应度、敏捷性指标，高出我们20%甚至更多。别小看这多出的10%，这意味着，纵然我们的新一代机甲试制成功，我们的战士到了战场面对视频里的对手，仍将付出无法承受的伤亡。” 宋志远静了静，利若窄刃的双眉紧锁，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沉沉道：“而且很不幸，经过测评，就算是我们招标文件中要求的指标，仍旧没有一家能全部达标。” 中将的话冰冷无情，专家们也是五味杂陈，这半年多来，多少人为了提高哪怕一点点技术性能，不分昼夜的攻关修改，到头来发现自己拼尽全力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升级了的废物。测评的最终数据已经使今天的评审会没有了任何意义，以前还能几家军工制造企业矮子里面拔将军有个交代，但视频里那台机甲的出现意味着拔出来的将军只能临边空战，连旗鼓相当都做不到。这样的结果令所有人意外，光幕里几位将军陆续关闭连线，看不出情绪。 宋志远扫视着在场的专家，叹息道：“表面上各国和平相处，并受各自阵营制约，但这世界从不缺少战争和阴谋，人类兜兜转转也只是换了个地方你死我活。所以我宣布，这次评审暂时冻结。感谢诸位这半年来的辛苦付出，但我们必须找到提升性能的办法，不能让我们的战士用血肉去对抗钢铁，尽管他们无所畏惧，拜托了。” 中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步伐依旧铿锵。 巨大的检修机库，一盏盏冷色顶灯映照下，站着五台风格各异的钢铁巨人，有的魁伟厚重，有的刚健匀称，相同的是机甲外表斑驳遍布划痕，有些附着装甲都已经撕裂脱落，历经半年恶劣工况的摧残和机师的极限操控，显得多少都有些悲壮。 忙碌的工程师们正在收拾着检测设备，半年来的封闭测试让大家都有点疲惫想家，今天终于结束了，至于结果那是上层考虑的事，每个人都已经做到最好。而在靠近机库大门的巨大机甲货柜上，并排坐着两个身着机师制服的身影，看着基地外昏黄的天空，不时有小型运输舰低空划过，卷起风沙让人退避。 “评审好像冻结了，没有结果！” “我知道，机甲都不错，问题或许在我们。” “看来不是好事吧？” “很不好！回去吧，教授会和你说的。” 两人并立，残阳带起长长的身影显得孤寂落寞。 ———— “战卒”到底是谁？这个话题延续争吵了很久依旧火热。自从那条“我只为你而来”的帖子也火了一阵之后，又陆陆续续冒出很多类似的帖子，更是在笼罩整件事的神秘色彩之上又添了几抹鲜亮。有几个人被挖了出来，不过是在事件中培养起来的艾薇儿的倾慕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学生们微微一笑，轻轻带过。 不过这些反而帮助了云慕，他的生活回归平静舒适，就像回到了高中时期。早起湖畔走一走，山林中晃一晃，然后上课，有时间就在模拟舱跑跑跳跳，选择一些经典战例细细揣摩。除了偶尔碰上艾薇儿，云慕会被盯着看的有点心虚，然后装书呆子装到炉火纯青之外，其他都和普通学生没什么分别。 成绩一向优异的云慕也发现，母亲逼着自己学习的东西，和老赵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竟然远比现在的功课更为基础，也就是说目前学习的东西，从原理上云慕就熟悉，于是也早早的没有了考试之类的烦恼。 每每胖子见到轻松过关的云慕，难免不忿说：“不挂科，人生不得大圆满。” 于是云慕也就习惯了哼着小曲儿看胖子捧着书本、揪着头发惶惶不可终日，面对怒视无良道：“你求你的圆满，我修我的自在，兄弟共勉，呵呵。” 学期就在两人这样无聊的较劲中临近尾声，一天胖子突然问起道：“兄弟，假期怎么过，还回家么？一来一回也要浪费不少时间吧，不如留下在首都星好好转转。” 云慕确实有点意动，想了想道：“家里就母亲一个，也有点想回去看看，一会我联系下，你有什么计划？” 胖子道：“计划倒也说不上，就是家里老头子让我假期喊自己的好兄弟回家吃个便饭，顺便玩玩，说要感谢对我的包容和关照。你说我有什么陋习么？还包容呢。” 云慕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胖子，也很真诚的说：“要不说他能是你爹呢!” 胖子翻了个大白眼：“那就这么说定咯，要是不回家就去我家玩几天。” “好！” 云慕反正暂时也没什么更好的计划，先答应下来。 联系上母亲说明了胖子的邀请，云想容反而支持云慕留下，让多在首都星长长见识，交交朋友，说自己最近挺忙的，不用特意回来。 云慕放下心联系上胖子约好留下，剩下就由胖子大包大揽安排了。军院假期也是开放的，除了不用上课，其他如常，就算哪都不去也不用为住哪里而头疼。 艾薇儿等几个身边比较熟悉的朋友，基本上也都在首都星或者附近星区，当然云慕可没有自找麻烦的打算。也联系过程星辰和楚云舒，一个说回不去，一个仍旧没有接通，新愁旧绪里云慕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如约而至。 ———— 首都星实际有好几个大洲组成，每个大洲主体功能各不相同。学校所在的板块以行政、办公等属性为主，其他还有以工业制造、居住休闲等不同属性为主的大洲板块。尽管板块间相隔遥远，因为现代空间运输业的高度发达，有服务大气层内的飞舟，有服务行星间客运的星舟，倒也十分方便。 此刻云慕正随胖子坐在去往他家的高速飞舟上，俩人随意聊着天。 “叔叔、阿姨人怎么样？”云慕开口问道。 “对别人都挺好，对我相当一般！”胖子满脸悲愤，把“相当”二字说的相当刻意。 “不是亲生的？嘿嘿。” “我看你才有损人的陋习。” 书呆子要么不损人，要么就往死了损，胖子最近也习惯了，比了个我靠的手势也不生气。 云慕指了指脚边：“出发前买了点小礼物，不知道叔叔阿姨会不会喜欢？” 胖子十分客气，推辞道：“呵呵，这多不好意思啊，这么破费！”顺着云慕的手看去，见到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问了句：“好像没有我的？” “呵呵，买多了浪费，就没有破费。”云慕顺着胖子的话，厚着脸皮笑道。 “那明确告诉你，买少了。” 胖子扔下这么一句后甩过头，懒得再理会近来把陋习当不羁的云慕，开启座椅免打扰模式自顾自闭目养神。 舷窗外云海翻滚，广阔的首都星大气层内航道并不清冷，各型大小的飞舟一派繁忙，多的是可载近万人的巨型飞舟交错而过，留下长长尾迹。头顶还能远远看到星球同步轨道上巨大的通勤枢纽，以及同样巨大的行星甚至恒星级星舟。 纵然这一切对于现代人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但是云慕依然会身处其中觉得何其渺小，望着舷窗如同重回狩猎星崖畔。人类可以填海造陆，可以追星赶月，和鱼逐草而居，鸟择木而栖没有任何不同，天生万物尚且不语，我们何必自命不凡。 云慕心底生出些敬畏，敬天地，也敬凡人。 第20章 初见(新年快乐) 飞舟落地，云慕跟随悠哉悠哉的胖子又坐上车一路飞驰。 “小爷我回来啦！” 到达目的地，胖子下车伸了个腰，揉了揉跨，一副七老八十的腿脚，但云慕非常确定这小子是个深藏不露的二代，而且还不止是仅仅有钱这么简单的二代。 “跟我走！” 胖子肉手一挥，云慕乖乖跟上，心里收回期末这个把月来对胖子所有的贬损，无他，就冲这背景都不生气，上哪找这么憨厚老实的二代去，得珍惜。 小区不署名只有个简单的门牌号，一路走来名贵树种不要钱似的随处可见，看不清住户全貌。人行步道铺着星海琉璃，晚上自带荧光，那可是能用来做首饰挂件的材质。而越往里走，云慕越是心慌，因为除了小区门岗站的是现役军人，暗里还有严密的安防以及流动哨，以他的见识，就算老赵竖着进来估计也得横着出去。 云慕惴惴不安，半个“胖”字还没说出口，立马改口道：“苏猛，兄弟，到，到了没，有点走不动了。” 转过一片小山包，眼前顿时开阔，三层独栋纯白大别墅，前后花园带泳池，屋后还有一湾碧蓝湖水，胖子终于停下脚步。 云慕呆呆看着胖子，胖子也呆呆看着他道：“有问题么？” “很，很多。” 不再管云慕傻里傻气，胖子径直打开门，将自己的背包随意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道：“把东西放这，客厅先坐会，别客气，当自己家，我先去会个兄弟，估计都瘦了！”说完就去了后院。 云慕战战兢兢进了屋，放下礼物，老实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小心打量，忽然就听到后院一阵热情的“汪汪”和一声凄厉的“兄弟”，云慕脸上一头黑线。 客厅两层挑高，复古的昂贵水晶灯颗颗晶莹剔透，房屋内饰也以白色为主，陈设看着并不多奢华，只是一排原木书架散发出的郁郁清香和客厅地上铺着的短角羚绒毛编制的地毯，都充分说明屋主人的不俗身份。 散发香味的木头云慕不熟悉，可短角羚羊多稀有，经常跑狩猎星的云慕自然知道，据说一身绒毛一身金，一身才得一掌巾。云慕缩了缩踩着地毯的脚，生怕蹭出个好歹，眼观鼻鼻观心，心惊肉跳。 “回来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云慕噌的从沙发上一弹身，面向二层楼梯立正，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看到了他这辈子想起来都大脑皮层发麻的画面。 一双笔直颀长的玉腿踩着楼梯，自下而上缓缓出现在眼前。可爱的绒毛拖鞋裸露着晶莹的脚踝，小腿线条柔美，大腿内蕴力量，鹅黄色宽松短裤包裹着翘挺的臀部，而上身丝绒睡衣在楼梯背景灯的照射下，透出完美的侧腰线。随后雪白如天鹅颈上出现一张柔和绝美的俏脸，丝滑长发披肩。 只是当发现楼下站了个神色拘谨的陌生年轻人，四目相对时，女孩瞬间的错愕皱眉，云慕才发现这张无一处不美的脸上还能露出些许英武之气。 云慕气血上涌，头有些发晕，赶紧避开对方眼神，却发觉其实看哪都不合适，显得占了便宜心里有鬼，只能又看了回去，憨憨笑着尴尬道：“呵呵，你，你好，我，我是。。。。。。” “姐。” 胖子从院子进来，相当热情的喊了一嗓，又搂着云慕肩膀道：“这是我姐，苏静璇，介绍下，我好兄弟云慕！” “我上去换身衣服。”苏静璇不置可否，转身上楼。 “你亲姐？” 云慕不敢相信眼前这张浮夸的圆脸，同样的生存环境怎么会又孕育出那么一张桃花面，稍微清醒了些追问道：“哪个静璇？” “静璇的腿的那个静璇啊！”胖子随意道。 云慕短路的脑子终于接上线，和周继学长并称的“周继的拳，静璇的腿”难道就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那双紧致玉腿？云慕茫然看着胖子不敢相信。 习惯了陌生人见到姐姐后的表现，胖子没好气的补充道：“别妄想啊，有人了。” “谁啊？”云慕傻傻的问。 “要你管！”胖子一本正经的答。 不一会苏静璇换了一身合适见外人的衣服下来，云慕也缓解了一些尴尬，搓着手笑着自我介绍：“静璇姐，我叫云慕，苏猛的室友，共和国第一军事学院控制与动力专业新生。” 苏静璇声音如清泉，涓涓流淌进云慕心田：“苏静璇，军院机动系大二，苏猛是我弟弟，叫我全名就行。”笑容很浅，但是云慕如见晨曦。 这时大门打开，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瞧瞧这一地行李，肯定是那小子回来了。” 身边随后响起温婉的笑声：“呵呵，当年你也好不到哪去！” 男人没有作声却笑容满面。 “爸，妈！” “叔叔，阿姨！” 三人看向门前，分别问好。 “都先坐吧。一会就开饭。”男人一边将手中提的东西交到女人手里一边道。 云慕这才礼貌的看清这家的男女主人，男人50岁左右，中等身材，硬朗挺拔，面容方正，可能直接从任上回来，依旧穿着上将军服，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硝烟气息。而身旁站着的女士气质雍容，眉含黛目横波，岁月不败，说是苏静璇的大姐都有人信，云慕要是长了程星辰那张嘴，估计还真就喊姐了。 再想想身边的苏静璇，和眼前的苏夫人有七分相似，留下三分剑气凝眉来自将军父亲，而可怜的小胖子啥都没捞着，云慕越想越觉得以后对胖子更得真诚一些。 “你就是云慕吧，常听我们家小猛提起。”苏夫人看着屋里挺拔的陌生青年微笑道。 “是的阿姨，呵呵呵。”云慕憨憨一笑。 “坐啊，都别站着，小猛，去把桌子收拾一下，一会就吃饭了。”苏夫人说着往厨房走去，“静璇，过来帮忙。” 不见保姆佣人，儿女各有分工，男主人让云慕到客厅前坐下。 “苏将军好！”云慕面对男人肃容道。 刚才短暂初识之后，云慕就已经将一些资料报道中南域军区司令苏元毅将军和眼前的男人对应上。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位可掌握着整个共和国五分之一的军事力量，真正的一方诸侯。 苏元毅深深看了一眼云慕，黑色碎发清爽简洁，五官立体帅气，身材匀称而不显单薄，尤其眼神深沉内敛，满意的笑着说：”我们家小猛够能折腾的吧，我听说可是惹了不少麻烦呐。” 云慕不知其意，不敢揭短道：“还好吧，平时学习他也挺累的，没什么空惹祸。” 胖子还是耳听八方，偷偷回身右手锤锤心口指向云慕，好兄弟，够义气。 上将哈哈大笑起来，自己的胖儿子是什么德性，硬塞进第一军院机动系，学成什么样还能不清楚？只是看来儿子这处兄弟的本事倒可诩一流，从小到大就没见谁打过他的小报告。 随便聊了几句学校的日常，正好饭菜已经摆好，几人就分别落座，苏元毅主位，苏夫人和苏静璇一边，胖子和云慕另一边，而云慕正好面对着苏静璇。 “来，今天静璇和小猛回家，还有云慕同学来做客，难得难得，一起喝一点！” 苏元毅提起酒杯相当高兴，连苏夫人都难得举杯，玉盏轻碰清脆悦耳。 云慕平时在家也是自由，跟着老赵更是餐风露宿，能生火烤熟都是享受，酒会也去了不少，可就今天这样的场合没经历过。这胖子是个二代也就算了，可你别找个当上将的爹啊，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好兄弟，云慕拘谨的小筷夹着面前的一盘菜，只喝酒不说话，想着今晚肯定是要饿肚子了。 “小猛，别光吃肉，吃点别的，瞧你这胖的。” 苏夫人嘴上说着营养要均衡，却是把儿子面前的盘子换了几次位置。云慕只抬眼，就看到苏夫人和善的笑眼，心头微热，只有胖子不管不顾，肉在哪筷子就在哪，好像在学校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一样。 一家人加上云慕，将军的事不能说，苏夫人和静璇的事也不便说，那剩下能聊的就只有胖子和云慕了。 “小猛，说说你‘红颜守护’的丰功伟绩呀？”苏元毅扫过正低头扒饭的儿子，似笑非笑问道。 “什么‘红颜守护’？小猛，听着不像坏事么，呵呵。”苏夫人显然不知情，笑着追问。 “都是我应该做的，哈哈哈！” 像是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家的胖子更是肆无忌惮，将不要脸发挥的很坦荡。 吃的很少的苏静璇一手托腮，一手正用她青葱一样的食指绕着杯口可爱转圈，听到这话忽地美目一瞪横了眼胖子道：“要不是最后结果不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慕分明觉察到身旁的胖子吓得一抖，气焰尽失，低着头两人私下眼神有个交流，那是对一种叫母老虎的生物与生俱来的恐惧。 这样的小动作更是被对面的苏静璇观察的清清楚楚，一声轻咳，两人端正如初。 苏夫人看着难得聚一起的儿女斗嘴，笑的很开怀：“呵呵呵呵，静璇，别老欺负你弟弟。”又转向云慕道，“云慕同学，别看他姐对小猛这样，平时还是很端庄的，真的很端庄。” “妈，你说什么呐！你不知道这‘红颜守护’惹出多大事，前面有多丢人。” 苏夫人的解释更像是揭女儿的短，立即引来苏静璇娇憨的言辞反抗，看的正对着的云慕口干舌燥，大气都不敢喘，只顾吃喝。 怎料苏夫人破天荒意犹未尽，又看向云慕道：“呵呵，既然说到这个什么‘红颜守护’，今天既然云慕同学在，我也不听小猛的，也不听静璇的，我就想听听云慕同学这个亲历者怎么说。” “我才是亲历者！”胖子嘀咕着。 “你闭嘴。”静璇瞪眼，胖子含恨。 云慕刚只顾着埋头吃饭，忽然刀就架到了脖子，鼓着嘴抬起头含混不清道：“我？” 小心瞄了眼苏将军，发现这位权倾一方的上将是管挖不管埋啊，眯着眼也正看他。苏夫人自然不用说，莞尔一笑和风细雨令人舒服。 云慕可怜的又看向对面，正巧刚从弟弟身上收回视线，一脸端庄，低眉再抬眼的苏静璇也看了过来，一张腮帮子鼓胀，像只仓鼠的尴尬笑脸跃入女孩眼帘。 “噗哧。” 苏静璇深潭般的眼眸一下被风吹皱，春意盎然，单手手背遮着朱唇轻笑，晶莹纤细的手指微颤，灵动妩媚。 云慕楞了两秒，只是呆呆的将眼前一幕烙印在脑海，重重把一嘴的菜饭咽下肚子。 “呵呵呵。” 云慕的表情也是逗乐了苏元毅和苏夫人，两人相视一笑。 缓过神，桌下被胖子狠狠踢了一脚，云慕心领神会，果断跳过七战七败的壮举，硬着头皮讲述起从酒档开始的“守护”经历。 第21章 家宴 苏家人就笑着倾听，从酒档初战，到战帖起波澜，然后开局不利，连战连败，再到连败连战，直至最后那晚的疯狂反转。 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云慕都不在现场，所以说到最高潮处，胖子接话激动道：“当时你们是没见到，全场都被吓着了，交流生脸都紫了，哈哈哈，现在沃顿那仨货看到我都绕道走。” 苏静璇看着小弟眉飞色舞也是浅浅一笑：“呵呵呵，没想到过程这么精彩啊，这科赫确实欠揍，你也算做了件好事。” “具体说说那场的过程呢？”苏元毅笑呵呵道。 “说怎么说的清楚，我请你们看，别以为我是吹牛。” 胖子迅速掏出个人终端，一通翻找然后随手一点，信号就接入了餐桌前的一张光幕，画面里正是开局两位哥们联手出击，而“战卒”悠悠然站在原地耍刀的全景呈现。 苏元毅和苏静璇看的最认真，胖子则一脸的骄傲，就像操控“战卒”的是他一样。当然，在胖子心里也是因为他才能求得神灵降世，不然哪里有这许多精彩。 “请注意，‘战卒’即将启动，注意他行进中的右手，那是怎样生花的一双妙手。” 。。。。。。 “接下来即将接战，看看他将如何应对，包你们满意。” “来啦来啦，注意那一低头的风情。” 。。。。。。 胖子如同旁白一样絮絮叨叨，云慕偏着头盯着光幕，脸色五彩纷呈，强忍着尴尬没什么起伏，只有实在到了反胃处，才偷眼瞧一瞧苏静璇，心中希望她不要介意。 苏静璇只扭头瞪过一眼弟弟，却没有出声阻止他“念经”，又静静盯着画面平静如常，于是胖子更是放心大胆起来。 “刚才大家见到的是神兵初降世，风过断腰枝，接下来请欣赏枪光矛影待远客，我自谈笑赠双刀。” 伴着胖子的演绎，光幕里正是“战卒”挑开矛尖直抵“枪骑兵”胸腹的画面，云慕已经无颜见人，一手遮着半边额头来回搓揉。 “这孩子，别的不会，就会一嘴胡话。” 苏夫人笑容满面看向丈夫，却发现苏元毅此时眼神并不在光幕上，更不在儿女身上，而是意味深长的锁定在支着半边脑袋的作客青年身上。 感受到妻子的注视，苏元毅转头对视一眼面有疑色的苏夫人，脸上笑意渐浓，也不吭声，继续听着儿子夸张讲解。 “怎么样，刺激吧，当时那帮交流生就傻了，那什么科赫我看着他摔得杯子，哈哈哈。”胖子乐道。 “很不错！”苏静璇回头看了眼苏元毅，眼神交流道。 “何止是不错，关键是提气啊，爸、妈、姐你们不知道为什么‘战卒’要一刀噶了腰子，两刀捅了人胸口吧？”胖子得瑟着脑袋，洋洋得意卖起了关子。 “为什么？”苏静璇和苏元毅同时问道。 “嘿嘿嘿，且看最终章：莫欺孤勇技艺短，且笑敌酋个子长。”胖子豪情万丈道。 “哦？有意思。” 苏元毅也被这话给吊起了胃口，苏静璇则早早投注于画面，只剩苏夫人被儿子逗得乐不可支。 云慕大概是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最终枭了合川的首，报了第一场的仇么，可怎么就能被吹成这样。透过支着眉角的指缝，瞧了瞧苏静璇，又瞄了瞄苏元毅，结果发现苏将军冲他神秘一笑，吓得他赶紧并拢指缝，装作挠头。 “挠什么头？谁叫你那天没去，听不懂了吧，书呆子，哈哈哈。” 身后胖子总是及时雨，云慕不想提什么偏要提什么，赶忙辩解道：“懂懂，我懂，我看过分析的。” 只是没人在意云慕的回答，画面里如影随形的两台机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种纯技术性能的比拼其实最见功底，两者力量差了追不上，敏捷度低了粘不住，以灵活机动着称的“风之刃”却偏偏被身后的“战卒”追的狼狈不堪。 以苏元毅的眼光自然看得出深浅，对交流生代表的哥伦布星域年轻一代机师展现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更对能出现这台“战卒”欢欣鼓舞。 直到“风之刃”回身，被“战卒”一记燕子归巢跨上肩膀，扯断头颅，安静的餐厅才听到胖子的啧啧声：“呃，啧啧啧，想想都疼啊，头都被拧断了，太他妈解气啦，哈哈哈。” 随着画面里“战卒”提着“人头”落地，苏静璇久久才收回目光看向父亲，发现父亲眼中有少见的赞许。 “那为什么要说莫欺孤勇技艺短，且笑敌酋个子长呢？这不是打败对手了么？” 苏夫人惦记着这句话，苏元毅和苏静璇也都好奇看向胖子，除了云慕，好奇的表情很是做作，更像是不好意思。 “哈哈，答案就在第一场，稍等片刻，一会你们自己就能体会了。” 胖子又翻出一段画面，正是挑战赛的第一场，一场彻头彻尾的完败，被沃顿三人羞辱式的击败，一个拦腰被切，一个当胸两枪，最后一个被枭首。 “呵，呵呵，明白了，明白了，好一个莫欺孤勇技艺短，且笑敌酋个子长，哈哈哈。” 苏元毅稍一转念便想明白这对应关系，不禁开怀大笑起来。苏静璇和苏夫人也跟着明白了其中意思，母女俩笑得含蓄，却真挚动人。 “呵呵，你这些都哪里听来的啊？”苏静璇看向弟弟的眼神都友善了起来，轻声问道。 “高校联盟社区里啊，可热闹了，老姐，你这也太与世隔绝了吧，不然哪至于现在才知道这些。”胖子大胆嘲笑道。 “呵呵，以后看来是得多留意下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吗？”苏静璇竟是出人意料给了弟弟好脸色。 一家人都听的饶有兴趣，到最后自然就聊起了高校社区里面的后续热帖，寻人的，求爱的，现在已经发展到求神拜佛了。 “不知道从哪天起，‘战卒’就谐音成了‘战祖’，一战成祖。我的天，高校社区里大学生们又疯了，现在考试不求人，不求圣，开始求祖，口号都有了：我有战祖在心间，保我平安每一天。”胖子虔诚道。 说到这，不仅苏静璇忍不住笑靥如花，苏夫人都抚着胸口乐不可支，光彩照人。 云慕不自觉揉了揉鼻子，跟着傻笑，自己都听懵了，他早就不关心后续的发展，怎么越搞越大？过度谦虚那是骄傲，过度吹捧他也容易发飘啊，这让自己还怎么有上升空间呐，云慕多少沾染了点胖子的无耻脾性，心中超然一笑。 苏元毅端坐，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表情，笑意越来越盛，忽然向儿子笑问道：“呵呵，你们高校社区里聊的那么热闹，就没有那台‘战卒’的任何线索？” “各种猜测都有，主要分两派，青春派和中年派。青春派的理由是比赛里他亲口承认过是新生，而中年派的理由是至今没有露面，实力又这么强悍，肯定是我们为了挽回面子派出的成熟机师假扮的。” “你觉得呢？”苏静璇歪着头兴致勃勃道。 “我当然是坚定的青春派啦，不然我能这么骄傲和你们说这些，如果真为了死要面子就找个人假扮，我这‘红颜守护’的面子也不要了，那不等于我从小惹事，次次都得搬出我爸去摆平，这不是我风格啊。” 胖子这一番话说的老苏很是认同，微微点头，虽然也帮这儿子从小擦过不少屁股，那主要都是道歉的事，那些争强斗狠的游戏不论闹的多大，自己还真就没有替这小子出过头，吃亏是你小子活该，占便宜也是你的能耐。 “不过呢，毕竟他一直没有现身，网络上有一些自称是他的帖子，借着机会向薇儿姐表白，后来也大多被挖出来就是些好色之徒，没一个真的。” “呵呵，艾薇儿？老艾家那丫头么？”苏元毅乐呵呵笑道。 “是的，我知道这事还是艾薇儿和我说的呢，当时连战连败，可把她急坏了。”苏静璇凶了弟弟一眼，接口道。 胖子今天才不管姐姐的威胁，反正结局美丽，能奈我何，轻哼一声满不在乎，随即一本正经缓缓扫视左右，神秘兮兮道：“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也正因为薇儿姐，我们知道了一个他可能的身份，这才是我们真正坚定站在青春派一侧的原因。” “哦？还有这样的事？” 苏元毅大感兴趣，苏家母女也被胖子这跌宕的叙事方式吸引住了，齐齐看着胖子。 “话说去年假期，薇儿姐和一帮朋友去了3级星域的一颗狩猎星，结果在准备回程的前一晚上，被一群什么银须狈给围住了，情况危急。就在这时出现一个神秘的猎人，凭一己之力将野兽赶走，激战中薇儿姐被银须狈咬伤发生感染，但是同伴把抗毒血清慌乱中遗失了，还是那个猎人就地用一种草药碾碎敷在了伤口，这才化险为夷。” 胖子说到这看了看父母和姐姐，都身临其境听的认真，旁边的云慕则一眼空洞，毕竟他是听过的，不稀罕也很正常。 “然后呢？这能说明什么？”苏静璇脸色平静，但眼神热切。 “别急，听我接着往下说。” 胖子朝姐姐压了压手掌，显然拿捏起腔调来：“话到现在确实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薇儿姐确认那个猎人很年轻，这是第一个前提。第二天在狩猎星管理处，薇儿姐又碰上了两个小混混见色起意的挑衅，本来当地警察及时处理也就没事了，可没想到的是在当时混乱的人群里，还隐藏着一个杀手！” “杀手？” 苏静璇面色一冷看向父亲，苏元毅同样眼神犀利起来。 “是的，一个杀手，只是被发现的时候被人打晕，用束缚带绑着扔在了一处死角，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薇儿姐的照片，还有一把动能手枪。” 胖子说完静静看着苏静璇，不等她追问继续道：“薇儿姐认为帮忙的这个人和前一晚的猎人应该是同一个。而且为什么会这么巧都同时出现在通勤点，因为赶着首都星区的开学季，他也必须要离开了。” “呵呵，有道理。”苏元毅含笑点头。 “你们的意思是，狩猎星上的那位年轻猎人就是他？”苏静璇猜测说。 “没错，在狩猎星他就是仅凭一把匕首杀了三头银须狈赶跑了狈群，而在挑战赛里，你们刚也看到了他是怎么玩转合金刀的。” 云慕低头暗恼，都是跟着老赵学的这些坏习惯，难改啊！ 当代机甲虽然武器各异，但无非抓握或是内嵌。对于机师来说，在座舱里通过视觉系统感知外界，能准确把握手中武器已经不容易，要么就直接赤手空拳，能靠手指将刀这么玩弄的不能说没有，但绝对少见。 苏静璇默不作声看着弟弟，之前她也注意到了那把翻飞的匕首，甚至自己在脑中也尝试各种手法，结论是她很难做到，至少边走边舞不行。 “原来机甲还可以这样。”苏静璇喃喃道。 若有所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恍然，嘴角微微翘起，两泓秋水清柔。 第22章 湖畔漫步 苏夫人不太懂这些，只是和煦看着儿女，还有对面那个目光呆傻的青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谁的当下不是某人的曾经，笑望向身边的丈夫，将心比心。 苏元毅原本一脸平和，双掌交叉拇指不停环绕，忽然看向儿子意味深长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台‘战卒’是谁？” 胖子转头看向老爹拼命点头，而苏元毅的余光却敏锐捕捉到云慕刹那的迟疑，接着也望向他无辜点头，心下大笑道：“可惜我也想知道，哈哈。” 云慕心口一松跟着憨笑，演技拙劣而不自知。 胖子却不死心，认真想了想一本正经道：“爸，你去找找李院长，他出面肯定能找的到，看看长的怎么样，要是还行就绑回来当我姐夫，我看只有这样的才能镇得住我姐，我才有活路啊！”最后竟然一阵悲呼。 “噗，咳咳。” “找打！” 云慕一声咳嗽，苏静璇一句笑骂。 苏夫人听了一愣，转而看向女儿，怎么看怎么都端庄，而苏元毅却随后意味深长笑道：“哈哈哈，行，我看行。” “什么还行？爸，你是不知道，最难熬那一段时间我可是许了宏愿，谁要是帮我把这帮交流生办了，就把老姐当大礼送了，这不就显灵了么！” 话已说开，胖子无所畏惧，仗着有云慕这个外人在，怎么都不至于死的太惨，惹得苏静璇离桌就是一阵追打，直到胖子从院子里传来救命声。 “我老么？” “不老。” “还送么？” “送。” “看我怎么打死你。” “哎呀，救命啊，战祖显灵啊，救救你小舅子啊！” 。。。。。。 此时的云慕却一动都不敢动，连笑容都已经僵硬，笑的太大声对不起懂事的胖子，憋在心里又对不起自己，很想上去帮忙反抗压迫，只能心中默念：一定要挺住啊，胖子！ 苏元毅和夫人看着还在桌上尴尬的云慕笑笑：“从小闹到大，这小子就怕他姐，我看是早有预谋要送出去了。” 云慕摸着后脑勺，憨憨笑道：“呵呵呵，挺好的，哦不，我是说姐弟俩这么相亲相爱挺好的，胖子，哦不，苏猛确实欠收拾。”心里却是越发觉得这胖子室友顺眼，珠圆玉润的。 胖子气喘吁吁逃了回来，苏静璇胸口起伏紧随其后，再怎么说这弟弟都是200斤的有质青年了，可不是幼时随便欺负的小胖墩了，只是威慑还在。 “好啦，好啦，歇会歇会，人都不知道在哪里，送也没有收货地址啊。”苏夫人笑道。 “妈，你也同意啦？” 胖子好像找到了帮手，舔着脸道，还不忘挑挑眉继续挑衅苏静璇，只是两条胖蚕眉毛一抖一抖的，惹来苏夫人作势要打，一家人笑作一团。 热热闹闹一顿晚餐之后，一家子加上云慕又聊了会儿，才各自回去休息，云慕躺在客房床上，总觉得今天意义非凡。 翻来覆去无法睡着，云慕蹑手蹑脚来到院子，清风朗月，形单影只。仿佛回到了珈蓝星自家小院，院落远没有这方宽敞，夜景更是清冷，像今晚一样的欢乐云慕从没有体会过，说不上羡慕，却很想带走，带给云想容，自己的母亲。 云慕曾经想象过，或许父亲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或者犯了重罪，甚至已经死了，星海苍茫，人命的脆弱不会比脚下的虫萤强上多少。但偶尔提到父亲，深恶痛绝都比母亲的欲言又止来的让人痛快，于是云慕也就不再说起，父亲没带给母亲的欢乐，他希望能够补偿，所以尽管自己更喜欢机动专业，还是听从母亲的意见选了控制与动力。 “原来人多欢乐才更多啊。” 云慕喃喃自语，双手附后仰望星光，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身后三楼一灯如豆，窗前有道倩影也看着明月，同样呵呵一笑。 此时天空的圆月怎么看怎么像胖子的圆脸，一眼可亲，一眼可恶。 第二天一早，云慕习惯性的早起，独自一人来到苏家的大花园，和十几年来的每个清晨一样，静静看着首都星不一样的恒星光芒投射在院后的静湖，水禽悠闲的带领一家子划过粼粼轻波，微微振翅，和谐而温暖。 “早啊。”苏元毅醇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慕回过身看到早起锻炼的苏元毅正一脸微笑，而一身运动装的苏静璇扎起马尾，乖巧跟在身后，淡雅如丹青水墨，云慕稍稍立正道：“苏将军早！学姐也早！” “早。” 晨光中云慕身姿笔挺，笑容温暖，苏静璇礼貌回应同样报以微笑。 苏元毅不紧不慢道：“呵呵，你又不是我的兵，不用这么拘谨，陪我们一起走走？” “好的！” 于是云慕跟上苏元毅和苏静璇的步伐，推开后院的小门散步到湖边。 “听小猛说你挺喜欢机甲的，怎么上的是控制与动力专业？” “呵呵，我妈不让！她是我们珈蓝星一个动力研究所的研究员，所以我这也算子承母业吧。”云慕半开玩笑道。 “你父亲呢？” “没见过，不过从小也不觉得有什么，该有的关心也都不缺。” 苏元毅看了眼云慕，听出了其中对母亲的维护之意，朗声道：“你有位好母亲啊！” 云慕点点头道：“呵呵，是的，我妈自己也这么夸自己。” “哈哈哈。” “咯咯咯咯。” 云慕这半开玩笑半真话的回应，引来苏元毅大笑不止。身旁苏静璇也没料到眼前的青年会这么说，关键还一脸如常，禁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见到云慕看过来，这才有些羞红了脸。水墨足以写意山水，可唯有这丹青才得美人入神，云慕心中已然醉了，慌忙移开眼神不能再看。 没注意到这些，苏元毅远眺湖面，却是开口问道：“静璇，对星域军校机甲对抗赛怎么看？” 苏静璇闻言敛起笑容恢复如初，也跟着父亲面向湖面，想了想这才道：“父亲，哥伦布星域这几届比赛实力越来越强，这次恐怕也不简单。就从昨天看的视频，里面那几个交流新生的实力就已经不弱，恐怕照这样推断同年龄段的学生，我们共和国要弱于哥伦布星域的几个主要国家，尤其是兰斯，这样下去军校机甲对抗赛我们只会越来越弱。” “这只是一个缩影，却能说明很多问题。” 犹豫了一会，苏元毅接着道：“这只是一种猜测，最近军方在追踪一些对抗赛优胜者毕业后的资料时发现，早些年很多我们长征星域参加机甲对抗赛的优胜者，在参军后或者执行其他任务时，会遭遇很多意外情况，或死亡或失踪，但最近这几届又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希望只是个巧合。” 苏静璇目露凝重，而云慕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忍不住惊讶道：“那参加比赛得了好成绩不是还有危险了？” 苏元毅转头笑道：“害怕了？” 一位上将问出口的害怕，可不是逞那些匹夫之勇、口舌之利，随口拍胸脯就能担得起的分量。云慕内心没什么畏惧，只是不太好回答，简单了显浮躁，复杂了又像胡闹，不如似是而非道：“没，没有，我就是想着好好学习，把本职做好，将来设计出更好的机甲，呵呵呵。” 苏元毅可不是小狐狸可以随随便便蒙混得过的普通猎人，一边活动着手脚，有意无意笑道：“呵呵，如果是你，明知这比赛拿到好成绩可能会有危险，你还会不会全力去赢得胜利？” “假如是我的话。。。。。。” 云慕有些犹豫，其实满嘴的道理，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在这样一对父女面前露出胆怯，就算心底一万个不愿意也不会说出个不字，低头想了想才继续道：“苏将军，如果是我，我不会管以后的事，只会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能赢就要赢，纵然赢了可能会有危险，但不赢也没人保证以后就没危险，为了活着，任何选择都值得尊重，但我的命不靠人施舍，更不受人威胁。” 苏静璇眼见这个比她还小一岁的青年说出这样的话非但不觉得狂妄，反而生出一股豪情，和刚才那个憨憨逗乐自己的云慕迥然不同。收回凝视湖面的眼神，看向云慕起了丝异样，只是这次云慕看向她的眼神，却是深邃平静不见了慌张。 苏元毅也看了眼云慕，满意的笑了笑：“说的好，不要好成绩我们参加个什么劲，机甲比赛的初衷，本是要促进交流，同时展现各国的军事实力，将一些可能的挑衅消弭于无形，也有它的积极意义。我们的共和国和人也一样，不受威胁，不惧牺牲，对国家而言，危险无时无处不在，而面对危险就退避，这种想法比危险本身更危险，我希望能多些敢于挑战的年轻人，就像挑战交流生的那台‘战卒’机甲那样的，你说对么？” “嗯！”云慕条件反射一样回答。 苏元毅说是锻炼，其实就是带着俩人沿湖边走了走看了看，说一些算得上秘密，够不上机密的消息。有些云慕能懂偶尔插上一两句，大部分离得太远或是太过孤立的消息，也就苏静璇能够接的上话，三人就这么有说有笑，自然融洽。 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吃完早餐，苏元毅看着不消停的姐弟俩，好像又在为“战卒”能不能当这个姐夫闹开了，看向夫人笑着道：“呵呵呵，姐弟俩这争来争去的，是不是有句老话叫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想想别人看不看得上哦！” 苏夫人白了老苏一眼，板着脸故意不忿道：“我倒要看看，要是我家这头都热了，哪家的挑子那头会热不起来！” “那头包在我身上！” “还说，别跑！” 胖子惟恐天下不乱，不顾苏静璇的威胁，很是一意孤行，身手倒是看着比平时矫健了很多。只不过能和周继齐名的苏静璇，又哪是惫懒惯了的弟弟招架的住的，逮到机会就给按在了沙发上。 或许是考虑到还有云慕这个外人在，今天的苏静璇格外宽容，压着弟弟也是形式大过内容，胖子也很配合，反正又不打脸，其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苏元毅和苏夫人就看着儿女嬉笑，还不忘向云慕剧透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常规操作，看的比云慕这个外人都有滋有味。 “姐，休战休战，咱就实话实说，要是他真的长得还不赖，你就不考虑一下？” 正像往日那样挥起拳的苏静璇这次却没有重重落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掌拍上胖子蜷缩紧绷的肩背犹如搔痒，狠狠道：“考虑啊，你倒是把人给我找出来啊！” “找，我一定找，那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长得一般呢，或者再万一一点呢？” “你说呢？” 苏静璇也拿自己这个弟弟没了办法，尽在外人面前谈这些，有些丢人，匆匆拍了两掌算是警告才扔下胖子坐回母亲身边。 可惜胖子并不领情，撑起圆滚滚的身板很欠揍地道：“姐，这一点上我就得说说你了，格局没有打开，想想当年咱妈，追的人成千上万，最后怎么就挑了咱爸呢？潜力，看中的是潜力。” “小兔崽子，敢连老子一起埋汰。”苏元毅不动如山，却眉开眼笑骂道。 “呵呵，你爸当年也不差的。”苏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笑道。 顿了顿却又话锋一转：“但要说帅么，确实比不上别人的，咯咯咯。” 现在的进程，已经到了云慕想笑都不敢的阶段，玩笑听听可以，暗喜一下也行，这样的苏静璇摆在谁眼里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否则不是有病就是有鬼。但云慕还没傻到真的把自己当未来姑爷的地步，于是越来越平静对待胖子一家人的轻松善意。至于其他想法，就像生长在雪线之上崖壁的冷蕨，高贵而味美，岩羚都本能的希望能吃上它，可只有最强壮的那只才有这个可能，才配得上它的傲雪迎霜，所以大多数岩羚也就当个看客，能吃上些和冷蕨同属的植被就满足了。至于到底是因为那只是最强壮的才能吃上，还是吃上了说明那只才是最强壮的，这是个辩证问题。在云慕看来，有些人见过就已是运气，有些事经历过比结果重要，眼前的苏静璇可望而不可及。 云慕的平静淡然自然也落在苏元毅的眼里，清晨一番对话让他对这个儿子的室友越发欣赏，有朝气却不鲁莽，性格沉稳而不世故，更因为苏元毅可以肯定云慕就是自己儿子一心要把姐姐送出去的那个他。 苏元毅站起身，专车已经到了门外，他没有时间再多待，笑了笑对姐弟俩道：“呵呵，好啦，都闹够了，你们都难得回来，好好陪陪你妈，又有云慕同学在，多出去走走。”又特意来到云慕身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还有事，很高兴你能来，也很高兴小猛有你这么个朋友。” “是我的荣幸！”云慕肩头承重纹丝不动，肃穆道。 权倾一方的苏将军就这样匆匆回了趟家，又匆匆离开，苏夫人送到门外成了习惯，云慕就在她身后看得出那种失落，和曾经在院门前的母亲一样。只是等苏夫人回过身，一个苗条，一个膨胀的身影迅速围了上去，苏夫人也眉眼舒展起来，三人眼神一触：“走。” 第23章 所遇皆不凡 云上人间，别墅区周边最高档的集居住、购物、休闲一体的生活中心，因一栋高耸如剑、直插云霄的主楼而得名。在云慕生活的珈蓝星，最高的建筑可能只有云上人间裙楼这么高，第一眼看到主楼还是相当震撼。尤其这里气候宜人，云层稳定，在云端之上居住真的犹如置身另一个空间，头顶蓝天脚踩绒棉。虽然云慕不至于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但还是开心的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母亲，当然里面有意无意的带上了胖子一家三人，也存了些无法言表的小心思。 正值首都星域的学校假期，云上人间要比平时热闹很多。苏夫人平时一人持家，也难得出来逛逛，今天有儿女在旁，兴致颇高，云慕则主动充当起了“随从”。 苏夫人倒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云慕是客人，胖子那是毫不客气，买完东西就大包小包塞给云慕，掺着老妈向又一家店冲去。 苏静璇则会想从云慕手里接下几个，但云慕总是摇摇头让她赶紧去赔母亲就好，于是也只能歉意的点头小声说句：“麻烦了。”然后慢慢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不揍胖子的时候，确实很端庄，苏静璇走到哪里，哪里基本上就会多出很多男性顾客，纵然是卖一些女士衣物的店面，云慕就提着包裹很本分的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一群动物星球的岩羚一样。 “静璇？是你么？” 商场里远远走来一位衣着华贵，模样俊朗的青年，身边还有一位看着颇为贵气的中年夫人，想来应该是青年的母亲。 那位夫人显然也看到了人群里的苏静璇，笑容满面道：“啊呀，是静璇呀，这么巧，你母亲也在么？” 苏静璇听到喊声，青年和他母亲已经来到她身前，于是勾起一抹微笑礼貌回应道：“伯母你好，好巧，小猛陪着母亲在前面店里。你好，立恒。” 云慕离得不远，不过没有凑过去，若即若离的站到一边。 帅气青年眼神炽热，微笑道：“放假之前就在和你联系，不过总是无法接通，应该又是不在首都星域吧！才回来么？”注意到旁边大包小包的云慕看着他们，略感惊讶，“这位是？” “是的，才回来没几天，我来介绍下，这位是云慕，是小猛的朋友，假期来这边玩，这位是周立恒，在兰斯留学。” 苏静璇简单给双方做了个介绍，周立恒见到双手不得空的云慕倒也投以体谅眼神，两人微微点头算作招呼。 “子怡？” “清秋，好久不见！” 清秋应该是苏夫人的名，两位美妇相互打着招呼，倒也相熟。 苏夫人看向周立恒，阳光帅气，夸赞道：“立恒这是越来越精神了，听说生意做的不小啊，呵呵，年纪轻轻就创业成功，再瞧瞧我家这小子，混不吝一个，就知道惹事。” 胖子一脸无所谓，周夫人则看看苏静璇又看看苏猛羡慕道：“什么也比不上儿女双全呐，生意做大有什么好的，一年也见不上几回，我倒是看清秋你这是春风满面的，越活越年轻咯，呵呵呵。” 又聊了些家长里短，苏夫人看了看几位年轻人，逛街就像在完成任务，尤其辛苦的云慕，干脆就挽上一旁的妇人直接道：“要不让他们自己玩去吧，子怡我们两个去逛逛。” 说完将车钥匙给了苏静璇，让云慕将东西放下和他们一起去，两位贵妇就相伴消失在了购物人群中。 “小猛，不嫌我讨厌吧？”周立恒很会聊天，看出苏猛似乎有些抵触他。 “那干什么去呢？”胖子无所谓道。 “跟我走吧，介绍几个朋友你们认识，静璇，你肯定会感兴趣的。”周立恒略一思量，特意对苏静璇说道。 苏静璇微微点头没有反对，胖子来到云慕身旁小声嘀咕：“就知道讨好我姐。” 云慕也歪过头小声道：“呵呵，难道讨好你么？” 两人的鬼鬼祟祟自然逃不过苏静璇和周立恒的眼睛，只是一个目露威胁，一个眼含笑意。 于是一行几人驱车离开市区，来到一片开阔的私家俱乐部，占地极广，看不清具体项目。又行驶了不短的距离，终于停在了一道延伸看不到头的电子围墙前，而一台威武的民用机甲矗立在唯一的出入口，周边更是多了不少安保人员来回巡逻。 几人下了车，周立恒来到苏静璇身边介绍道：“下学期就要开始军院机甲对抗赛，我朋友借着这股热潮，就开了这间机甲格斗俱乐部，趁着假期，我正好也约了几个兰斯陆军学院的好朋友来首都星转转，其中有两个还参加过陆院校内的选拔，正好静璇可以了解下。” 面对周立恒的好意，苏静璇回望向帅气青年，感受到内里的情谊迅速收回了目光笑了笑道：“谢谢。” 越往里走，俱乐部里除了有模拟舱训练设施，靠近核心处更是一块由十几个机库围成一圈的巨大格斗场，内圈设置了能量墙围拢，依托原始地形布置了一些障碍物，俨然是模拟一个近似实战的对抗环境。远远望去，每间机库里都停放着一台不同风格类型的民用版机甲，几乎涵盖了两个星域几个大国最主流的型号，包括云慕相对熟悉的“战卒”。 在管理尤其严格的共和国，这样规模的机甲格斗俱乐部，又座落在地处核心的居住板块，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了，不光是云慕，纵然是苏静璇，也是兴致勃勃。 这时一个平头中年人朝周立恒一行人走来，老远就热情的伸出手：“周公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您的朋友我已经通知他们了，请跟我来，先稍事休息。”一路弓着身亲自将众人引进一间大落地玻璃的休息室，能环视整个格斗场。 云慕哪见过这样的架势，稍稍拖后问胖子：“这老板能量挺大吧，能弄来这么多机甲，弄这么大片地方，这周立恒做什么生意的，看着不简单呐。” “周立恒他爸是国防部副总参谋长，他好像有一家贸易公司，做一些军品生意，听说是做的不小。” 云慕乍舌，心想跟着苏静璇姐弟俩，随便路上碰到个都是某某参谋长家公子，对小地方出来的云慕来说，这些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不过既然碰上也和他关系不大，又不妨碍自己的兴趣，盯着机库里威风凛凛的各型战甲眼冒绿光。 周立恒刚要向老板介绍，苏静璇已经指着弟弟和云慕微笑道：“我们都是立恒的朋友，今天就来这看看，老板不用客气。” 老板也是人精，知道能让周公子呵护在意的绝色女孩肯定大有来头，哪是说不客气就真不客气的，嘱咐赶紧准备点零食水果，并留下一位漂亮的女孩随时服务这才去忙些别的。 场上正有两台兰斯机甲在障碍间互相作着战术配合掩护进攻，障碍区不时会闪出虚拟目标模拟攻防，比之一些仅仅只能跑跑跳跳的格斗社要先进太多。一台机甲离子枪进行了一轮火力压制，另一台瞅准机会闪进一处死角，抽出锋利军刀，待敌方火力全开之时瞬间撞进那处残破废墟，一阵刀光闪烁，三台全息虚拟机甲都被准确刺中致命部位，随之粒子流消散归于平静。 站在玻璃前的云慕心潮澎湃，模拟舱和真实机甲对他来说拥有完全不同的体验感，曾在狩猎星碰过一次真机的云慕至今都念念不忘。 苏静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云慕身旁，同样静静看着两台机甲的战术动作，轻声问道：“觉得怎么样？” “啊？” 云慕一愣，才发现苏静璇正在身边，披肩发下令人惊艳的侧脸离着他不过一肩距离，不自觉的挠了挠并无异样的脑袋：“呵呵，看着配合很默契，我不是太懂。” 这倒不是云慕谦虚，独来独往他在行，说到战术配合他绝对算是门外汉，撑死了当年和老赵有过配合，那也大多数是用在了霸王餐和风流债上，当然都是老赵的风流债。 “这样的配合放到第一军院，可能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苏静璇淡淡道。 “不可能吧？” 云慕有些想不通，苏静璇说的可是第一军院，共和国最高军事院校，就刚才这两下简单的战术动作竟然大部分人会做不到，那还去报考机动专业干嘛，毕业进了部队送死么？ 这时苏静璇的目光越过云慕，看向另一边手上提着一串水果正吃的起劲的弟弟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道：“小猛，下学期你给我好好等着。” 胖子偏过头，也越过云慕苦兮兮道：“姐，假期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行不。” 一边是快要守不住端庄的姐姐，一边是没心没肺的弟弟，云慕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苏静璇会这么说了，连胖子这样混日子的都进了机动专业，还有谁进不去。 苏静璇被云慕瞧的有些脸红，应该是被不争气的弟弟气的有些急火攻心了，而胖子依旧一枚一枚往嘴里扔着果粒，明日愁来明日忧，这是他的人生哲学。 不多久从门外进来三男两女，都是异域相貌，其中两个微有些汗水，正互相讨论着什么，应该就是周立恒说的来自兰斯联邦的同学，看到屋内的周立恒以及亭亭玉立的苏静璇，先是都眼神一亮，继而微笑等着介绍。 周立恒笑着站起走向落地窗，首先向进来几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经常向你们说起的苏静璇。” 苏静璇今天穿着一身普通的天蓝色连衣裙，遮盖着惊人的长腿，略施淡妆，平静的站在窗前打着招呼，气质淡雅如幽兰。 看了看微笑旁立的帅气周立恒，一个典型的蓝眼睛兰斯人笑道：“美丽的苏小姐，很高兴认识您，我现在都开始有点羡慕周立恒了。” 其余几人也纷纷夸赞着互相介绍认识，各个身份不凡，其中还有女伴语气幽怨，不知道是真是假。周立恒应对自如，只在乎身旁苏静璇的一颦一笑，任谁都看得出心思。 云慕心里也有些异样，不过见“便宜小舅子”同样也不太高兴小声问道：“怎么了？” “我不喜欢这个姓周的。” “为什么？” “太能装！” 云慕撇撇嘴，心道这“小舅子”真是好眼光，不过这还有个装的更深的呢，可是你亲自挑的未来“姐夫”。 第24章 开心就要比个耶 苏静璇在礼节性的互相介绍之后，就不怎么多说话，对任何的恭维和意有所指都是一笑了之。云慕不由想起了云舒，曾经也一样的淡然处之，对校园两人的流言不作任何回应，如果没有最后那一拥，自己或许也只会默默站在她身后帮她挡下一些风雨吧。 云慕忽然有些怅然，顺其自然惯了，有些事情反倒不够果敢，他更习惯于对方先出招，自己再应对，无论爱恨，其实这是在考验对方，也在苛求自己。一个人一定能做到让别人讨厌，但无法做到让别人喜欢，强人所难的事情云慕不愿意干，看着周立恒那一圈人侃侃而谈有些消极。 胖子则是对那些兰斯人没什么好感，在他眼里和交流生一个德性，只不过有周立恒和自己姐姐这层关系在，假客气罢了。 俩人站在大落地玻璃前看着机库里的机甲出神，胖子问道：“你说要是那台‘战卒’真正站在格斗场，是不是更厉害？” “没试过，不知道！” “什么没试过，是你没试过吧。” 胖子回头直截了当问道：“喂，周立恒，这边机甲能试试么？我好兄弟想开！”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这话问得颇为不客气，几个兰斯人也一脸犹疑看向周立恒。胖子不知道现如今自己在周立恒心中的地位，说话那等同于圣旨，周立恒笑着点头就吩咐一旁的女孩去安排，引得兰斯朋友故意哄笑起来，周立恒耸了耸肩安之若素。 苏静璇转头看向落地窗前一副理所当然的弟弟，嗔怪的白了一眼，不过也没有生气。 云慕则有点尴尬，回身向周立恒报以歉意，随后就被人请了出去，不过内心还是很激动的，这可是真正的机甲，战斗型机甲。 到了机库，相关机务人员大概问了下情况，想来军院的学生，开个机甲应该还是能动起来的，于是让云慕换好专业机师操作服就直接送进了驾驶舱，松开地锁在一旁叉手等着云慕表演。 云慕到底还是有些兴奋了，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关键苏静璇还在看着，双手抚上真实的机舱，微微有些发抖。 “冷静，冷静，按模拟舱操作启动，慢慢来，慢一点慢一点。” 心里默念着操作规程，云慕启动能源，调整好系统匹配度，深吸一口气，开动。 于是房间和机库里十几号人就看到一台有史以来最谨小慎微的“战卒”：抬起左右手摊开，低头看了看，握了握拳，脚下左腿一步，右腿一步，走了几步还不忘原地蹦了蹦。接着伸了伸腰，踢了踢腿，就差按着当年老赵教的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来一套体操了。终于磨磨蹭蹭的“战卒”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场中央，却又突然停顿下来，就在众人的一惊一乍中，“战卒”忽然回头看了眼落地窗，一手叉腰，一手当胸比了个耶，人人都能看出来，这台“战卒”它猥琐了。 玻璃前胖子自己都尴尬了，抚着额头小声嘀咕：“唉，冲动了，模拟舱使用卡白给了！” 苏静璇也是被这个动作逗乐了，果然近墨者黑，和弟弟一样欠揍。 只有云慕自己知道在干什么——感受，就像初进模拟舱时一样。云慕心气不二，用意不用力，意识出九窍，循十二经，过百骸而行。。。。。。渐渐的，云慕将整部机甲都融入自己的意识中，真正成为一具身高7米的钢铁战士。他能直观的感觉机甲每个微小的动作，以及外界环境对机甲的影响，而不是仅仅通过特殊的动能反馈操作服感受拳脚轻重。 或许云慕自己都不曾仔细想过，在模拟舱通过操作服的反馈，他都能感受到虚拟信号的微小触动，何况现在将自己敏锐的意识感触直接作用于机体，等同于整部机甲有了遍布全身的皮肤。它之所见即为我所见，它之所感即为我所感，此时的他就在感受场间的微风，头顶的阳光，温暖舒适。 云慕自己清楚，一直以来修习《灵枢》师法自然养成了沛然气劲，而后偶得《灵衍》关窍而能意气外放，现在真的可以作用于机甲，甚至还能更多，他如何能不高兴。唯一欠缺的就是熟练，这只是需要点时间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他并不着急。 座舱里云慕笑的确实猥琐，于是他真心诚意的比了个耶，是炫耀，无人能知！ 所有人似乎都对这台笨拙的“战卒”报以善意的微笑，看着它像个婴儿，蹒跚学步，却没人看得出，它返璞归真。 机库里机务们也见得多那些有钱没处烧的二世祖，在他们眼里云慕就很符合这种人设，有钱，上个好学校，还坚持不务正业。于是云慕绕着场地跑跳，在废墟中踩着乱石晃悠，遇到障碍能钻的绝不爬过去，能爬的绝不蹦过去。没人催促他别丢人现眼，直到“战卒”能源告警灯亮起，云慕才依依不舍结束驾驶，习惯性挥挥手拍了拍一身的尘土，砰砰作响，惊得机务们一头的冷汗，生怕“战卒”别没给摔坏，自己给拍坏了。下了机甲，云慕在所有机务人员的热情鼓励声中回去房间，一脸满足。 一进房间，还没来得及向周立恒表示感谢，胖子已经恨铁不成钢，急急拉过云慕背过脸面朝窗外，耐心指导道：“兄弟啊，这机甲可不是这么开的啊。” 云慕一脸无辜：“那要怎么开，要不再来一圈。” 这次胖子是很坚决的制止了，云慕好意思丢这个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开这个口了。 好在周立恒几个早就不关心刚才的“战卒”，都在互相聊着天，没人会在意云慕还能有再来一圈的勇气和想法。 此时两位参加过兰斯选拔的朋友正和苏静璇做着交流：“今年我们兰斯陆军学院的选拔相当严格，甚至有些神秘，具体最后谁入选，谁都不知道，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定下来。” “谁都不知道？”苏静璇蹙起剑眉道。 “是的，学院的选拔到最后一轮是完全封闭的，结束之后相关人员也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听说这还不是最终的选拔结果。虽然我们互为尊敬的对手，但作为周立恒的朋友，我不介意提醒苏小姐，这次恐怕会有意外惊喜哦！”其中一位颇为绅士道，说完还不忘朝周立恒和苏静璇两人挤挤眼。 苏静璇低垂着眼睛没有在意，心里想的却是每次学院对抗，有所保留都很正常，但这次兰斯陆院这么神秘，作为明确的第一军院参赛队员，她不得不警惕，甚至有些担心。 接近傍晚，众人才从私人俱乐部出来，作为半个主人的周立恒很客气的邀请大家一起吃个晚饭聚聚，但苏静璇以家里母亲一人为由婉拒了，兰斯的朋友还在，周立恒也不能勉强只得约好下次就带着朋友离开了。 云慕依然还沉浸在操控机甲的兴奋中，真想好好施展一下拳脚，可惜好像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这样的俱乐部，一是价格不菲，其次也不能真的放开，又不是在模拟舱可以随便揍人。眼下机甲主要的用途还是在军方，军事院校也会有机甲作为教学训练之用，其他能接触机甲的也就生产厂家了，这些貌似都是目前云慕接触不到或者不够资格的。 看到云慕一路上有点心不在焉，胖子好奇道：“怎么啦？开机甲被打击了？” “怎么可能，我就在想哪还有机甲可以开，可以随意开？” “唉，不是我说，你这水平，机甲不适合你啊兄弟，别较真，人生充满各种可能，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胖子语重心长道。 “热爱知道么，热爱！” “要不你去应聘机甲测试员，只要别人能要你。” “还有这好事？” “有啊，不过也得碰上眼神不好的能看上你。” 。。。。。。 听着后座两人互相斗嘴，苏静璇难得的会心微笑，自己似乎从小就不擅于和弟弟用这种方式交流，一顿拳头能解决的事干嘛要动嘴，又不是打不过，只是曾经那个弟弟还知道疼，现在已经不怕疼了。 云慕在苏家又待了两天，周边能玩的，该吃的该喝的都安排上，和胖子两个时时抬杠，也把苏夫人逗得犹如回春少女，倒是苏静璇略输妩媚了。 虽然都执意挽留，云慕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下去，推说想再去别的板块转转，这才告别苏夫人和胖子姐弟俩回了学校。 ———— 艾氏工业研究中心 早些时候新一代机甲测试团队回到驻地，艾跃成董事长亲自来到慰问，之后和项目负责人单独来到一间办公室。 “老秦，这次的评审冻结你怎么看？”艾董看着对面一头蓬乱灰发的老伙计问道。 秦远山，艾氏工业机甲部门技术总师，可以说是和艾跃成从创业开始就战斗在一起的公司老人，两人一个专注商业经营，一个埋首技术，相辅相成。 “虽然试验中心没有说明具体原因，但就本次招标来说，我有这个自信，不是我们机甲本身的问题，肯定是碰上了其他事情。在回来的前一天，装备试验中心的宋主任找到过我，说了在一起参试的几台机甲中，我们的‘锋刃’性能包线应该是最接近国防部要求的，但还不够，我听出了他的意思，可能指标还要往上提高。”秦远山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还要提高？”艾董浓眉皱的更紧，沉声道。 秦远山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无声点头。 “可这次的招标要求都没有完全满足，再提高又有什么用？老秦，技术你最清楚，还有提高的可能么，现在的设计制造几乎已经是国内最顶尖的技术了，我不相信要是连我们艾氏都做不到，谁还能做到。” 秦远山站起略有些佝偻的身体，常年的辛苦工作，才50多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不少，来回慢慢跺着步子缓缓道：“我相信我们的‘锋刃’潜力还没有挖掘出来，测试不能停。” 老艾却总不无忧虑道：“老秦，我们是老搭档，你说的话我信，这次我们花了大力气，集中公司所有技术力量打造的‘锋刃’机甲，是公司未来的希望所在，但怎么才能试出‘锋刃’的最佳状态？技术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是人的问题，道理大家都明白，可公司最好的测试机师已经做到极限了，刚又经过军方严苛的测评都没有能够达标，还能去找谁？” 秦远山却目光悠远，轻笑了一声：“呵呵，老艾，我想起我老师的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世上没了天才，才需要我们这些废物！” 老艾总不明白这位老兄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静静等着后续，只听秦远山似乎在回忆什么，继续道：“我那时还很年轻，当时很不服气，以为是老教授拿来鞭策我们的话，结果老教授只是笑笑说了一段传闻，口口相传没有见诸于任何记录。这句话其实当初只流传于接近过这支部队的大头兵们，原话大概的意思是：在他们面前，老子不是废物，是连废物都不如。” 可能是过于久远，当过兵的老艾也没有听说过，不过大头兵的话很符合老军人的胃口，忍不住问道：“那这支部队后来呢？” “后来？老教授没有说，不过他的家族最早就有人出自那支部队，这些话也慢慢被后人当传说去听了。只是老教授年轻时闲来无事，根据那些传闻和家族老人的口述，编辑了一段程序，最后辗转又传给了我。”秦远山停下脚步，看向老艾。 “什么样的程序？” “我看着像是选拔机甲战士的程序，我曾经找人专门试过。” “结果呢？” “不论得分高低，最终没有人能触发程序的通过设置。” 老艾听了这么久大概心中已经有数，沉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秦远山略一斟酌：“‘锋刃’机甲倾注了我们所有的心血，有很多设计和理念都带有一定的突破性，需要的或许是更新的操控方式，或者更直接点，适合它的机师。不论我刚才说的这个传闻是真是假，我们就当是来一场大海捞针，希望能沧海拾遗。” 老艾看着老伙计灼灼的坚定眼神微微颔首：“好，那你看这事怎么做，项目的保密性还是要放在优先位置，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秦远山胸有成竹道：“老艾，放心，其实很早我就有这个想法，也做了些准备，否则今天也不会说这些，我来安排。” 老伙计的话艾跃成从不怀疑，无条件信任。 第25章 阴险的艾氏 回到军院的云慕正在考虑是不是再找个首都星大陆转转，不过胖子家一趟下来，吃的喝的也都尽享奢华了，吃喝玩乐本就不是云慕在意的，难免不多想些心里念念不忘的。 除了胖子他姐，那就只有机甲试驾让他忘不了。想到胖子随口说起的厂家内聘机甲测试员，云慕尝试着网络上搜索了相关信息，果然发现近来国内各大机甲生产制造企业都在招聘相关人员，艾氏工业赫然也在其中，而且宣传力度很大，但岗位依旧空缺。 云慕尝试着申请，好像应聘条件很宽泛，个人资料很顺利就递交完成，让云慕耐心等待审核。他也有些惴惴不安，这越是便宜简单的东西，貌似就没有好东西啊。 这天云慕的个人终端上收到一份加密文件，落款艾氏工业，要求申请人通过模拟舱进行测试考核，云慕毫不犹豫的冲向学校模拟舱教室。 假期模拟舱教室很空，云慕按要求上传了加密文件，并核实申请人身份后，屏幕里出现了艾氏工业的标志，下面是简要的测试说明： 尊敬的申请人，非常感谢您对艾氏工业的关注，也期待我们能最终携手。接下来请认真阅读以下测试内容，本次测试共分为三个部分： 一、精准操作测试 二、敏捷性测试 三、态势感知测试 申请人共有三次测试机会，我们将依据最好成绩做出评判结果。申请人可选择模拟舱任意机甲参加测试，如已准备就绪，选择开始。本加密文件会在申请人退出测试后自动销毁，祝您好运！ 云慕仔细读了两遍，三次取最好成绩，那还是很公平，于是深吸一口气，选择了开始。机甲依旧选择的是还算熟悉的“战卒”，稍稍试操作过后就进入到测试界面，出现了第一项测试的说明： 测试项目一：精准操作测试。测试者驾驶机甲按照系统提示路径行进，行进间同时击毁来袭目标，请注意，击中有效位置方视为击毁。 云慕放松全身，运转起体内气劲，每一丝肌肉都蓄势待发，神识凝聚以应对任何轻微变化，准备就绪点击了开始。 五秒倒计之后，云慕眼前视界突然变得漆黑，只地面显示有提示落脚点的白色光圈，左右间隔交错伸向远方。同时迎面而来的则是高低错落的白色圆形靶标，靶标上各有红色靶心和一道随意的红色横线，显然如果使用刀具等武器，测试者需要依横线劈落或正中靶心才算有效。 云慕稳了稳心神，对于他这个能把匕首在“战卒”手里玩出花的人，第一个测试并不难。于是跨步向前，踏着地面光圈就向前方奔去，同时手中匕首翻飞，或横切或竖劈或斜斩，一个不落的将来袭靶标尽数击毁。随着前进速度的增快，落脚点也越来越驳杂，迎面而来的靶标也速度更快。云慕心无旁骛进入一种自由的状态，足点梅花似舞，掌现寒光如电，“战卒”合着某种韵律身影翻飞，直到最后一个靶标袭来，云慕随手一刀掷出，刀尖正中靶心。 “恭喜您通过测试，请选择进入下一阶段。”电子音响伴着屏幕亮起。 测试项目二：敏捷性测试。测试者从起始点起，至目标点，途中将面对各种突袭，请尽可能躲避并以速度最快为优。 系统给出的画面是一片大型工业废墟，沿途横七竖八倒伏着各种墙板、构件还有半空杂乱无章的线槽，而在最远处高大破旧的冷却塔顶端，飘扬着标识目标点的红旗，“战卒”正站立的位置是废弃工厂外围的一片开阔地。 云慕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地形，初步计划好路线和应对可能的突袭，其中有些选择堪堪能够机甲撞过，而最后的高塔将是难点，因为光秃秃不着一物。 云慕稍作调整，最后扫视一眼前方瞬间发力，“战卒”脚下地面崩碎，然而身形却轻盈如灵猫踏过起始线狂奔。 100多米左右的开阔地，对于机甲从启动到高速来说，也就三五秒的事，但越线之后突然出现的十几个火力点，瞬间将前路笼罩进一片弹幕。 云慕一个变向横切，惊出一身冷汗，差点一头就撞了进去。离子弹随着“战卒”的变向追着脚跟炸响，云慕脑中飞快想着应对办法。既然一道是躲，十道也是躲，与其被动，不如吸引火力集中，然后大幅度机动规避。常年锻炼蓄积的爆发力，让模拟舱接收到了夸张的动作反馈信号，“战卒”一步向左侧前方滑出近20米。十几处火力点自动判断目标方位，调整指向落脚点，还未等火舌覆盖，“战卒”已经左腿侧滑步急刹，右臂撑地，7米多高的机体近乎横卧，犁出一道七八米长的沟槽，眼见着密集的光弹贴着“眉梢”落在身后，离子弹爆炸激起碎土飞扬，遮天蔽日。 云慕再次发力，褐色烟尘中一道黑色身影如电光窜出朝着反方向折线机动，瞬间跑过半片开阔地。故技重施又折返一次，五六秒后，“战卒”顺利冲进了废旧厂区，火力点被遮挡已经无法形成有效阻碍。 座舱里云慕长吐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战卒”探头刚要继续前进，只听耳边极轻微的“滴”一声响，空中弹起一枚机甲半人高的黑色物体。 “靠，反机甲地雷。” 低骂声中云慕本能的含胸缩脖，“战卒”也抱着头蹲到极限，只见数道炽热金属射流灼烧着空气熔穿了藏身的残破导墙。 反机甲地雷，能够自动识别不同的机甲辐射频段，当敌方机甲靠近其有效杀伤范围时弹射起爆，就像刚才一样。这个高度是大部分机甲操作舱的位置，一旦被射流击中，其残酷程度可想而知。只不过在大范围的机甲战斗中，因为可以由部队随行电子压制机甲进行电磁压制，或者干脆大范围机动绕开，真正在野战中效用不大。 这些常识对于喜好机甲的云慕来说，早有了解，只是当面碰上还是让他心头一阵狂跳。 “好险呐，这艾氏真够阴险的。”看着前方避无可避，一地的机甲地雷，云慕不禁腹诽道。绕道不可能，电磁压制更没有，除了硬闯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云慕心中盘算了下地雷的感应起爆时间，从离地到爆炸不会超过2秒，这个时间足够他高速脱离。阴险就阴险在环境复杂，而地雷又遍地都是，没法直线脱离，这颗刚躲开就有可能一猛子扎进另一颗已经启动的机甲地雷范围。万一此时再慌不择路刚好蹦跶到半空，无处借力的机甲就将拥抱烟花，绚烂成渣。 “战卒”很“本能”的挠了挠铁头，脑补着漫天的黑铁疙瘩璀璨花开后的恐怖场景，快了找死，慢了等死，头有点疼啊。 云慕正缩在角落里一筹莫展，忽地脑中灵光一现，记忆里曾经和老赵在狩猎星躲避过一场雷暴，狂风中夹杂着冰雹，又冷又饿的俩人盯着洞口外的天空，两眼放光。这样的天气，本不该还有动物跑在外面，可没想到天空中竟然飞着一群大鸟，在老赵的嘴里，雷暴之后这群笨鸟应该主动穿成串变成烤翅才对得起智商。于是云慕很用心的盯着，哪怕有一只能被漫天的冰碴子砸落，可惜直看的眼睛发酸脖子僵硬一无所获。风雨中显得狼狈的大鸟时而侧身躲避，时而急停振翅，竖起羽翼顺势扇飞个头不大的冰粒，游刃有余。或许在大鸟的眼里，山洞口蹲着的两个向天流口水的废物才是傻子。这和自己眼下的情况何其相似，化繁为简，大巧若拙。 云慕心中有了计较，盘算了下各种数据以及自己的反应时间、速度能力，座舱里云慕锁紧眉头，眼神坚定。 “战卒”再次观察了一下地形，起步前出，速度非但不快，甚至多少都有些“懒散”。 “嘀”一声轻响，云慕瞬间提速脱离爆炸范围。 “轰” “嘀”、“嘀”，连着两颗陆续又感应启动，“战卒”这次却先挥手将身前一颗击飞，再次提速摆脱。 “轰” “轰” ...... 一枚枚反机甲地雷很有节奏的弹出，然后或被拍飞，或射流四溅，溅落的铁水将“战卒”所到之处，烧出无数大小不一焦黑的窟窿，并引起沿途大火。云慕结合一路的地形，就这么近处打、中处闪、远处避，时而风行，时而“漫步”在地雷阵里，心中一片清明。万物皆有律，欲速则不达，此时一味图快，只会自陷速度的牢笼，恰恰是他现在这样闲庭信步，才能保证每行一步需要面对的意外可控，都能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和应对。 当“战卒”最后一步踏出，身边不再有任何动静，云慕缓缓回头看了眼炼狱般的来路，露出由衷的笑容，甚至最后高塔上那面飘扬的红旗，此时都没有放在他心上。刚才明着是动作快慢结合，实则是云慕意气合一，自然快慢随心所欲。意识中反机甲地雷如同棋子一颗颗凌空而落，先后缓急一目了然，念及则气动，气动而身随，一枚枚拈去杀子，觅得一路生机。通达的心神、强横的体魄、精微的操作缺一不可，云慕只觉得浑身舒坦，恍如合道而行。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 喃喃自语中回过身，云慕再看那座高塔，已不甚高危难攀。 机甲在空中很难借力，巨大的自重又将极大限制速度，面对所有火力无死角的集中轰击，不可能像之前开阔地一样给云慕充足的闪避的时间，因此外围攀爬想要避开火力几乎不可能。云慕猜测或许程序设计者的初衷是能有人开着护盾，在冲顶前硬扛上几枪就不错了，纵然是这样，也需要机师非凡的体力和反应。 大概扫描了一下整座高塔，云慕“嘿嘿”一笑，下一秒“战卒”如一枚出膛的炮弹直接一头撞进了冷却塔内部，速度不减，一个助跑就踩着内墙腾空而起，双手深深插进塔身悬吊在半空。 直径近百米的双曲线型冷却塔内壁光滑，唯有深入被厚实混凝土包裹的支承结构，才足以吊挂起十数吨重的机甲一步步攀爬。虽然以机械动力想要做的这些看似简单，可实际上现代机甲控制系统已经将机械动力和人体自身力量做了极优的匹配，做到轻重适配有度，尽管因人而异有些差别，但绝对也牺牲了很大一部分动力潜能。放大了输出，人人雷霆万钧没有问题，却难在了平时的日常行动。人类可以手握鸡蛋，也可以轻松捏碎，但操控机甲，想要区分出虚握和捏碎的临界无比困难，因此只能放弃一部分动力向人力妥协，毕竟大部分的日常不需要生死相搏。 一级级靠双手攀援着向上，模拟舱里云慕的双臂承受着远超常人的巨大负荷，甚至可能比单人引体向上所需的力量还大，毕竟每上升一级都得腾出一只手臂凿穿内壁。如果有人此时能看到在模拟舱中云慕正在干的事，一定觉得这人大概是疯了，这可是座高近300米的冷却塔呀。 然而云慕眼中只有头顶那一圈光亮，手臂上肌肉线条宛如钢铸，支撑着控制系统的机械动力输出，十数吨重的“战卒”就这样双手交替，一步步攀爬，直至最后几个起落自塔顶窜出夺旗在手，整个过程中所有武器因为寻找不到目标，竟是一枪未发。 “恭喜您通过测试，请选择进入下一阶段。” 云慕喘着粗气狠狠甩了甩头，豆大的汗珠仍然一圈圈往外冒，头发尽湿，断开操控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喃喃道：“变态啊！” 想起胖子说“还得碰上个眼神不好的”，云慕就觉得以自己在机甲俱乐部的表现来看，胖子还是眼光独到的，无论如何是自己小瞧了测试员这份工作。 还剩下这最后一项更是让云慕不免心生忐忑起来，充分休整了一会，这才点击开始。 测试项目三：态势感知测试。 这次却没有任何说明。 四周环境又瞬间黑了下来，唯有一小块淡淡的10分钟倒计时显示在角落，其他再没有一点光线和声音。云慕就这么站着，有点不知所措但又全身戒备，生怕突然又来点什么，艾氏的“阴险”天知道。 就这么和黑暗对峙了五分钟，依旧风平浪静，云慕终想起这一项测试的名称叫态势感知，会不会是要考察对外界的敏感度，这不正是自己的强项么？ 既然陷于黑暗无声，干脆封闭眼耳二识，于是云慕静下心，就像回到了面对交流生挑战，自己独自在模拟舱中苦练时一样，微微抬抬手，挪挪脚，让自己成为“战卒”，感“战卒”所感，知“战卒”所知，于是身前的黑暗就不仅仅是黑暗，还很“热闹”。 空间里隐隐飘荡着一颗小球，黑暗中围绕自己忽隐忽现，每每它的出现，云慕都能通过微弱的反馈信号感受的到。 “难道就是为了抓住它？”云慕心中有所猜测。 云慕又仔细体会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异样，静立不动的“战卒”突然“啪”一声，向黑暗中一把虚抓，此时触感由虚转实，小球被紧紧攥在了掌中。 模拟舱环境即时恢复正常，系统提示退出，同时出现一行字：您已完成测试，感谢您的参与，请耐心等候通知，谢谢。 程序随后果然自动清除，云慕呆呆的看着系统退出后的模拟舱：“这算是结束了？” 要说意外，这些测试确实让自己都费了些劲，反倒最后一项轻松些。要说不意外，机师选拔不就应该向高处看，往远处行么，云慕这么天真的认为。 离开模拟舱教室，惬意行走在空旷的校园，云慕一身轻松，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段不错的经历，尤其自己还从中悟出了些不同以往的意境，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表现够不够艾氏的要求。 远在工业区的艾氏工业研究院，地下某间办公室，老秦的终端终于接收到一条信息：申请人完成——终极测试。 第26章 艾氏的座上宾 云慕这两天隐隐有些期待，不过心态还是不错，经常湖畔走走林间转转，虽然假期现在算起来也才刚刚开始，他却没有再去首都星哪个板块的念头了。 放在前两年，云慕现在不是在狩猎星，就是在去狩猎星的路上，习惯了这样的假期生活，反倒不太适应喧嚣的繁华城市。 首都星的这一个学期，云慕很满足，认识了那么多人，见识了这么多事，某种程度上完全主导了这一切，可依然不事张扬。不仅是因为母亲的特殊关照，而是自己天性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说不出好坏，只是符合本心。 狩猎星上救艾薇儿为了什么？好像那时什么都不为，应该救，这是条人命，还是漂亮的人命。 挑战赛为胖子出头为了什么？也不为什么，那时的胖子有什么值得自己贪图的。 为了艾薇儿的坚强？打压交流生的嚣张？有，但应该不多，一场游戏罢了，就算自己也输了，那也是技不如人。 “做该做的事，帮该帮的人。” 云慕舒张双臂，坐在湖边长椅悠然自得，就像又回到了狩猎星。 这时一个陌生通讯打了进来，云慕伸手看了看，应该来自首都星，自己就这么几个有来往的朋友，微微有些激动。 “你好，请问是哪位？”云慕接通平静道。 那头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但语速很快：“您好，是云先生么？我是艾氏工业机甲部门的技术总师，我叫秦远山，我很荣幸能收到您的申请。” 云慕终于有些紧张，连连“嗯嗯”了两声，生怕只是例行公式的告知自己“虽然很荣幸，但是很抱歉”。 显然对面的总师比他还紧张，听到是云慕本人，激动道：“云先生是这样，您的申请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我代表艾氏工业诚挚的邀请您到访机甲研究院，希望您有时间。” 云慕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憋着劲狠狠的挥了挥拳，稳了稳心神连忙道：“有，有，随时都有。” “云先生，非常感谢，出于一些保密原因，随后我将上传一份保密文件，请您过目，如无异议请云先生确认，您的行程安排稍后会与您沟通，不用您操心，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的。” 刚挂断通讯，云慕就接收到一份文件，大概看了下，这些保密条款也正好是自己想要的，毫不犹豫的确认。时间更是直接定在了第二天，而后的行程安排也只要求云慕给出一个方便的地址，其他一切都交给了艾氏工业。 一大早，云慕穿着普通，戴着鸭舌帽，背上双肩包站在了军院后门拐角，毕竟假期里，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人，一个看起来像要出发旅行的学生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准时8点，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豪华商务车停在了后门，中间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漂亮但还有些惺忪的脸蛋左右张望着什么。 云慕笑了笑一边啃着早餐卷饼，一边靠了上去，来到车前正好吃完，抹了抹嘴看着那张惊讶的小脸。 女孩大概也没想到今天要接的客人是如此年轻，睁着大眼睛疑问道：“云先生？” “嗯。” 见到云慕笑眯眯的点头，女孩一吐可爱的舌头慌忙打开车门，跳下来客气的将云慕迎了进去。车内装饰豪华，舒适的宇航座椅可以消除长时间行车的疲劳，还有一块光幕与驾驶室隔开，在里面说话完全不用担心泄露。 飞车平稳出发，小姑娘拘谨的坐在云慕对面，贴身的职业装显得身材瘦削，双膝并拢斜靠着座椅，双手攥着安放在膝头，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看云慕。 “呵呵，没擦干净？”云慕又伸手擦了擦嘴笑道。 “没，没有，就是公司说要接一位贵客，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呵呵。”女孩甜甜回答。 云慕觉得有趣，故意开起女孩的玩笑，张开手臂浑身上下扫了眼：“我哪不贵了？” 女孩忽然有些惊慌，知道眼前的云慕虽然看上去衣着普通，不过想想有些人不就喜欢这些与民同乐式的调调么，生怕刚才说错话赶忙道歉：“对，对不起，不是这个意思啦。” 云慕哪想到自己的一个玩笑，竟然让小姑娘眼里都快急出眼泪来，手足无措道：“别，别哭啊，我就开个玩笑，玩笑，我真的不贵的，真的。” “真的？” “真的，从头到脚不超过500块。” “真的？” 云慕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女孩一脸将信将疑，宽慰道：“我就是去你们公司应聘的，不是什么贵宾，不算贵宾啦，呵呵呵。” 见云慕不像是作假，女孩这才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刚才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这么年轻就是我们公司的贵宾，很了不起。” “呵呵，平时是不是经常碰上难相处的人啊？”云慕笑问道。 “没，我也才工作没多久，其实也还好吧，公司还算照顾，没碰上太难相处的。” 女孩虽然有些吞吞吐吐，不过看着不再那么紧张，云慕多少也能理解负责高端接待的不容易。所谓千人千面，何况有钱人多的是奇诡的癖好，小小的珈蓝星，云慕就听说过某位有钱人就喜欢捧闻女人的脚，也不染指，只要他觉得满意，什么都好谈，否则万事休提。 云慕轻松的和女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路程不算太长，时间过的也快。 女孩看了眼窗外，这才掏出一张艾氏工业的无记名贵宾卡递给云慕：“这是公司给您准备的，可以在任何艾氏工业的产业免费享受最优质的服务，请一定收下。” “谢谢。” 云慕接过卡片，不想让女孩有任何为难。 不一会，飞车直接将云慕送到郊外一座私人机场停机坪，云慕拿上背包正要下车。 “我叫林雨竹。”女孩灿烂道。 “我叫......” 云慕下意识回头，只是还未等说出名字，可爱的女孩一个劲的冲他摇着手。云慕看着她嘴型知道说的是“有规定，不用说”，这才笑着向她眨了眨眼踏出车厢，随后商务车没有停留，直接消失在视线里。 空旷的停机坪上只有一架造型充满现代工业风格的飞舟在静静等待，最新款翎羽200，艾氏出品，阳光下闪着银辉色反光科技感十足。 此时悬梯旁边站着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稳重干练。见到云慕下车，缓缓向他走来，鸭舌帽下的脸庞竟然如此年轻，略微错愕一下，还是微笑着赶紧迎了上来伸出手道：“云先生您好，我是艾氏工业在首都星行政区的负责人，我叫简衡宇，总公司说今天将是一位最尊贵的客人，没想到您这么年轻啊。” 和小姑娘还能开开玩笑，对上明显在艾氏工业级别不低的简衡宇，云慕同样伸出手，赧然寒暄道：“简总好，您客气了。” 能在行政区成为艾氏工业的负责人，简衡宇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差，再则艾总的一切交代都透着不同寻常，简衡宇对这个穿着简单干净又懂礼貌的年轻人印象很好，更不敢怠慢，热情的把云慕请进了机舱。 翎羽200是艾氏工业最新产品，适合大气层内跨洲际飞行，这架内部明显也经过改造，座位不多且宽大舒适，更没有多余的空乘人员，只有云慕与简衡宇两个。随着两人相邻落座，翎羽轻柔的起飞升空，几乎没有一丝强烈震动，不久就达到了巡航高度，舱内很安静，简衡宇熟络的和云慕聊起了集团发展史。 云慕虽然认识艾薇儿，不过还真对艾氏工业没有多少深入了解。通过简衡宇一段段传奇般的创业史介绍，云慕才知道艾氏工业是如何艰难的从一家小型加工企业成长为如今这样庞大的跨星际企业，产品涉及军民宇航、机甲、工程机械、大气层内飞行器、地面交通等等，听的云慕不由对艾董事长肃然起敬。 而传奇故事中，提及次数不下艾董的就是和云慕有过通讯联系的秦远山。按简衡宇的说法，当年就是秦总师改进了一套控制技术，老艾总力排众议，孤注一掷投入市场，没想到大获好评，随后才引起军方的注意，给了公司腾飞的契机。 简衡宇很热情也很健谈，很快和云慕算是熟悉，也留下了联系方式，让云慕在首都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找他，云慕礼貌的点点头，不短的飞行就在这样的愉快交流中很快过去。 在一路的闲聊中，云慕知道艾氏工业在首都星工业大陆有不下5处大型生产及研发基地，云慕这次的目的地正是旗下的研究院所在地。 下降阶段透过舷窗，云慕俯瞰着整个工业区，到处都是巨大的厂房和极具超现实主义的建筑，也有相对集中的住宅和商业散布其中，但要稀疏微不足道的多。 和胖子家所在的安居大陆悠闲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这边天空来来往往的是各类商务飞舟以及货运航路上硕大的运输船。共和国星域广阔，人口更是多达上百亿，单单首都星就有超过20亿人在此生活，巨大的需求让整个工业大陆一派繁忙景象，这是云慕从没有刻意接触过的。 云慕贴着舷窗使劲看了一圈，惊叹道：“简总，这下面都是艾氏的？” “差不多吧，这里主要是研究院，已经相对比较小了。” 对云慕的慨叹，简衡宇并不意外，作为行政区的负责人，每年需要接待的贵客没有100也得有80，初见这种规模的工业区，几乎没有不叹服的。 “这，这一年得挣多少钱呐！” “呵呵，去年的财报是营销28.3万亿，利润2.5万亿。”简衡宇如数家珍道。 云慕充耳不闻，喉结微动，依旧一眨不眨看着窗外，其实他真不是想问具体艾氏能赚多少钱，只是下意识的感慨一下。 然而简衡宇倒是习惯了这么作介绍，在他眼里，此时的云慕和那些跟着家人来艾氏参观的年轻人没有任何区别，连听到数字后乍舌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甚至更不如。 简衡宇看着云慕继续道：“这还只是平时，一旦有国家间摩擦，对军品的需求才会大大刺激销售，到那时才是真的可观。” 云慕本就对刚听到的这些天文数字没什么概念，更别提可观两个字，每年去往狩猎星猎杀几头猛兽，兑换的星元对他来说就叫可观，原来可观之上还有真的可观。 云慕一脸的迟钝，对着舷窗嘀嘀咕咕，简衡宇在一旁听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在说谁有钱，可没想到这么有钱之类，笑了笑不再作声，有钱这种概念，有时候确实需要点时间消化下。 随着地面巨大的停机坪标志印入眼帘，此行的目的地——艾氏工业研究中心，终于到了。 第27章 锋刃 等翎羽快要落地，远远看到前来接机的竟然是秦远山，简衡宇这才侧过头再次好好打量了一番云慕。能让秦总师亲自接待，还是到机场等着，不说来人的身份地位，因为秦远山从来不看这些，就是纯纯他最在意的科研专家，也很少有这样亲自到机场迎接的，而且看着飞舟落地焦急的样子，显然身边的年轻人不同凡响。只是此时云慕仿佛已经从开始的大惊小怪转瞬就升级到了见怪不怪，平静淡然的很了。 云慕缓缓走下机舱，秦远山甚至都没好好和简衡宇打个招呼，就迫切的拉着云慕进了等候在一旁的商务飞车，一路绝尘而去。看到秦总师这样的表现，简衡宇只有一个怀疑，莫非是长公主谈恋爱了？自己在行政区的工作看来有疏漏啊，这么关键的一手情报都没有掌握，不应该啊。 此时车内的秦远山和云慕两人面对面，才真正互有感触。 “云先生，我是真没想到通过测试的，会如此年轻，甚至这个测试，我自己都怀疑能不能有人真正通过。”秦远山看着云慕颇为激动道。 推出这个程序没多久，竟然就能有人通过，毕竟曾经那么多人尝试过都没能过关。技术出身的秦远山不清楚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而且看到云慕这么年轻，甚至都对那天和老艾说的沧海拾遗有了犹豫，因此今天的测试也没有让老艾总亲自到场，但是冥冥之中，秦远山觉得那个传说或许真不是空穴来风，否则自己的教授当年也不会郑重的将这套程序交给自己。 将通讯中沙哑的声音和眼前灰白头发的老人对应上，云慕收起年轻人的锐气，满是尊敬道。“秦总师，我是晚辈，您还是叫我云慕吧，来的路上，简总给我介绍了艾氏工业的一路成长历程，我对您和艾董事长都充满敬意。” 秦远山笑意盈盈说道：“呵呵呵呵，我们就是两个只会闷头干事的老头子，哪还在乎什么敬意不敬意的，艾氏工业是老艾的孩子，而机甲就是我的孩子，为了孩子，我们什么都放得下。那行，老头子就不客气了，云慕小友！” 俨然循古礼平辈相称，就这几句话的交流，让很是传统的云慕颇为感动。 商务车很快来到艾氏工业研究院的地下保密机库，在里面忙碌的都是最核心可靠的技术人员，大多都是参加过这次国防部组织的新机甲测试的科研人员。自从从装备试验中心回来，知道评审被冻结的结果，许多人都大感意外，甚至都顾不上休息夜以继日的投入工作，今天接到总师的通知全员待命准备新的测试，而总师带着一个衣着随意的年轻人进来也是好奇打量。这里不是没有外人来过，知名机师更是来过不少，只是这一次总师没有作任何停步寒暄，而是迅速带着来人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显得极不寻常。 简单素雅的办公室里，秦远山开门见山道：“云慕，老头子我就开诚布公了，这次所谓的测试机师招聘，其实只有一个目的，我们需要找到一个人来测试一台机甲，一台尚未公开的全新机甲，这可能也是我毕生最后的作品。不是我老头子自负，有不少机师都测试过，甚至军方都全力参与了，很多人都认为这就是极限，可是我觉得它只是没有遇到真正能驾驭它的人，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秦远山盯着云慕的眼睛，内心感叹于里面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深邃，又郑重道，“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有这个能力。” 云慕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激动，没有回避老人的凝视，同样认真道：“秦总师，我不知道之前的招聘测试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把它当成艾氏工业的选拔来认真对待，很荣幸您选择了我，而我既然接受了这份邀请，就不想辜负为此努力的任何人，首先就是我自己。那台机甲对您，对艾氏很重要，而对于我来说，你们的信任更重要。” 云慕年纪虽轻，这番话既不夸夸其谈，也不畏首畏尾，在秦远山听来稳重、真切，上前重重一拍云慕肩头：“好！那请跟我来。” 随着秦远山来到走廊另一侧，当一道厚实的大门缓缓移开，幽深黑暗中一阵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吹的云慕头发微动，这是面对巨大空间才会带给人的第一感受，云慕陌生而兴奋。 极远处几十米高的顶面中央悬着唯一亮起的一盏孤灯，光线淡淡却凝聚成一束刺穿身下的黑暗，而就在这束远望过去并不如何耀眼的灯光笼罩之下，静静矗立着一台机甲，明暗斑驳似有锋芒看不清全貌。 随着以那支孤灯为圆心，一圈圈灯光陆续亮起，整个地下机库被千百盏顶灯照亮犹如白昼，而依然站在门口的云慕已经从震惊慢慢变得难耐。 机库里站着的是一位浑身上下都掩饰不住锋芒的青灰色钢铁战士：面部设计冷峻流畅，额头两侧随眼角向上有突刺，侧耳通讯天线形如刀锋，尤其一双冰冷的蓝色双眼凝视前方令人生寒。向下微微外倾的白色楔形胸甲厚重刚毅，能给与机师最大的保护，而鳞片一样交叠的腹部装甲灵活而韧劲十足，护裆与胸甲同色，采用相同的外倾三角形设计以作整体呼应。宽厚的肩部双侧有斜三角护肩保护，四肢比例协调，附着护甲青白相间如同块垒显得虬结有力，右腿侧面配保型刀鞘，而双前臂外侧后向刀锋正散发着幽幽光寒。 说实话，云慕虽然真正的机甲接触的不多，但评判漂亮不漂亮，还是分得清的，这是本能。面对自己眼前这部漂亮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机甲，云慕脑中闪过唯一能够配得上它的赞美竟然是个人名——苏静璇。像苏静璇一样漂亮，这大概就是云慕现在能够想到的最贴切的情感表达。 “秦总师，这，这就是那台机甲？” 云慕心知肚明，仍旧激动到有点不敢相信要加以确认，眼睛一刻不想离开。 “是的，就是它，取名‘锋刃’，锻乃戈矛，砺乃锋刃，人人或可为锋，独我为刃！” “独我为刃！独我为刃！”云慕低声重复，心底莫名激荡起来。 两人缓步走近，秦远山仰头看着静静肃立，劈立如刀的机甲，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惋惜淡淡道：“它集中了集团全部的心血。” 秦远山伸手上前使劲拍了拍“锋刃”结实的腿部装甲，“砰砰”的响声听的云慕都有些埋怨起秦总师，就像毛手毛脚对待自己心爱的姑娘。 “你知道设计制造一台机甲，它需要经历多少艰辛么？而“锋刃”不光是一台机甲，它还是一款核心机，只要核心机结构可靠，操控顺畅，在它的基础上就能够衍生出更多型号。很多外设因为进度的原因没有赶上之前的核心机测试，而现在在你面前的，可以说才是它的完全体，真真正正的‘锋刃’。” 秦远山转头看向一脸宝贝，已经绕了好几圈的云慕微笑道：“怎么样，不虚此行吧，想不想试试？” 云慕不住点头，就像个急不可耐的孩子，尽管在秦远山眼里，他还真就是个孩子。秦远山将机甲的基本性能和核心数据都毫无保留的说给云慕听，在他看来，如果注定没人能真正发挥它的性能，守着这些核心数据和明珠蒙尘毫无差别。 经过和秦远山的一番交流，云慕深知这次测试对老总师以及对整个艾氏工业的意义，稍稍冷静后说道：“秦总师，我操作机甲有我自己的节奏，请您耐心。” 秦远山微微一愣，反而慨然一笑道：“哈哈哈，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云慕换上了一身特制贴身的操作服，站到机甲面前，手中摩挲着“锋刃”的启动装置，只需要轻轻一按，自己就能与“锋刃”建立起难以言喻的联系，但就是这一按，云慕都无比谨慎，更是轻柔非常。 “咔” 一声轻响，“锋刃”胸甲缓缓打开慢慢呈跪姿，就像在迎接它的主人。云慕回头看了眼超高强玻璃后的秦远山，总师面含鼓励，微一点头，云慕才转身登上了驾驶舱，连接好各个链路，在合上胸甲的那一刻，他真正起了征服一切的雄心。 “嗡” “锋刃”的引擎启动，后腰位置两束蓝光一闪，沉闷而富有韵律，别人或许感受不到，但云慕可以，那是种犹如血脉与共的轻微震动。然而云慕没有着急操作，“锋刃”也并没有动，依然单膝跪立着，云慕彻底放开自己的神识，不放过每一个微小的细节，直到自己心中了然，这才抬起双眸，居高临下。 “锋刃”的蓝色眼睛陡然亮起，徐徐站直，各系统反馈相当平和。有过之前在“战卒”上的经验，云慕的神识似乎很自然的就透体而出覆盖住机甲，而轻薄的机师服给与了云慕更好的感官体验，让他能够敏锐的把控“锋刃”的操控节奏。只不过不会有人知道，这套机师制服对于云慕来说，只需要精准输出，不需要反馈，覆盖“锋刃”机体的神识，已经犹如皮肤，让机甲拥有了“触感”，比之拳脚轻重的动能反馈，何止细腻千万倍。一台七八米高的钢铁战士，拥有和真人一样的体感，任谁都不可能想象的出来，包括此时在机库外全神贯注的秦远山。 就像在私人俱乐部的那次一样，云慕开始操控“锋刃”慢慢摆动手臂缓缓刺拳，小步前进，连蹦跳都犹如孩童卡卡顿顿，晃晃悠悠，似乎生怕动作太大散了架。反复了好几分钟，“锋刃”还没有离开原地20米方圆，这对于高度七八米的机甲来说，和原地踏步无异。 高强玻璃后面，最核心的三名技术人员不解的看着笨拙的“锋刃”。 “这行不行啊，看着像是个新手啊。” “就是个新手，挺年轻的，恐怕也就20岁吧。” 见惯了以往的测试员，大多上机之后就是规则的前进后退，挥拳甩臂，然后开始加大幅度完成固定程序，直至做出很多高难度动作，难度越高在他们眼中就是性能越好。 三人的质疑无可厚非，秦远山听到了也并不在意，只是全神贯注看着各项数据包线。秦远山相信，云慕是在逐步适应，用不同于前人的适应方式，让每一个动作变得自然，如臂使指。总师料想的没错，云慕就是在适应机师制服的输出功率，感受自己拳脚的轻重对应机甲动作的轻重，为真正人机一体做准备。 第28章 天才 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秦远山就这么不言不语，静静看着逐渐加大了幅度的“锋刃”，留意监测画面上各项数据包线从平坦到柔和起伏，逐步变得圆滑向上。 几名技术员也渐渐意识到不同，因为他们从没看到过这么平缓的曲线，没有随动作幅度大小变化而出现波动峰谷，好像那位年轻人在用一种频率完成一套动作，接着提高一个频率继续，然后再提高频率继续...... 机库里的“锋刃”开始加速奔跑，铿锵富有节奏，随后简单出拳，渐渐再变得凌厉，忽然脚步也顿挫起来，几个急停急转写意柔和。 一名技术员在秦远山身边不自觉的做着汇报，声音有些颤抖：“设计指标完成率，50%......55%......” 另外两人也都汇拢过来看着检测数值不断攀升，一起读数：“60%......65%......70%......” 秦远山面色平静，只是插在科研服口袋里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能达到设计指标么？在装备试验中心，当接到冻结评审通知并拿到数据的那一刻，他内心更多是不解之外的心灰意冷，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能力和对“锋刃”的坚持。最好的架构，最好的材料，最好的技术以及能找到的最好的机师，如果这一切都不能达到国防部的要求，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军方到底又想要得到什么。最后是宋志远中将临别时的一番话才坚定了他的信念，就算没有达到要求，艾氏的“锋刃”也是最好的，这才有了后来大海捞针式的招聘，直到那个突然的消息通知以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出现才给了他希望。 此刻云慕在机甲内心无旁骛，这次的感受更加清晰，这和“锋刃”机甲极为优秀的控制反馈系统有关，每一个动作的完成似乎都能感受到整个传动的过程，就像在拧转自己的关节。堪称“舒适”的操控让云慕生出久违的畅快感，就像曾经肆意奔跑在狩猎星荒原时那样，只是这次他不再是轻衫薄帽，而是铁骨铜皮。 观察窗外的众人已经扒着玻璃屏息凝神，因为此时“锋刃”再次提速，化作了金属空间里任性穿行的一道青影。伴随着双臂急速刺破空气的炸裂声，“锋刃”左脚轻点地面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十数米的弧线，右脚下落眼看就要撞向机库的金属墙面。在众人瞠目中，机甲巨大的物理惯性却并没有带来预想的强烈震动，“锋刃”空中身形舒展，但在右腿轻触墙面后又收缩到了极致，就像一只林间快意纵横的猿猴，双脚再次蹬离墙面，高高跃起，轻轻落地，几乎没有发出像样的撞击声。 众人都惊了，机甲还能这么玩？这需要机师什么样的操控能力，他又是怎么判断落脚的轻重。没有什么泰山压顶，横扫千军，但一旁的监测数据就是压不住的向上攀升，技术员激动的喊道：“秦总，已，已经85%......90%......95%了已经......” 这时别说一直在玻璃后直接观察的几位核心设计人员，就是机库厚重的金属墙体另一侧，紧盯其他各项数据的相关人员都互相惊疑不定无法克制，有的拥抱庆祝，甚至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作为机甲设计师，谁不想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多少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却默默无闻，只因为从他们手上没有诞生过核心机，充其量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改改造型，换换头面。一款跨代机甲的核心机定型，可以说是一个国家重要的战略威慑，在此基础上衍生出各种型号，成为一国的镇国之利。 “锋刃”曾经给了大家这样的希望，但经历多次测试以及军方最后的结论一下浇灭了众人的心火。今天虽然总师要求全员待命，大家其实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或许他们个个技术出众能力不凡，但都不明白一种叫命中注定的东西，我自孤独生，只等有缘人，他们的“锋刃”等的就是那样一个人。 机甲里的云慕全情投入，完整意识牵引下的“锋刃”动静结合，纵跃如流水一样温润，攻击又似雷霆一般霸道，动作每每出人意料，转而发现尽在情理之中。 秦远山知道成了，摘下眼镜认真捋了捋有些杂乱花白的头发，脸上笑意再也克制不住，身旁三名核心设计师更是手捧一沓测试数据看了又看，最后干脆颤抖着扔了个天花乱坠。 云慕也发现了观察窗外秦总师等人的异常，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好，只是还意犹未尽。从开始到现在，秦远山没有通过系统发出过任何一条指令，云慕觉得要是再放肆一点，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秦总师，我可不可以再放开些？” 公频里传来了云慕平缓的问询声音，系统直接链接着观察室，三名激动的设计师犹如过电一般，直愣愣没了动作，喃喃着“再放开些”盯住同样有些傻眼的秦远山。 “还，还没放开？那，那就，那就尽量放开吧。”秦远山心脏怦怦直跳，努力平静答复道。 “好嘞！” 云慕欢快应了声，操控右臂轻拍大腿一侧，“啪”一声保型刀鞘弹开，顺势一提“锋刃”五尺青锋在手，杀气凛凛。这样新颖的设计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如同幼时碰到什么巧妙机关，会忍不住反复开关把玩，要不是现在这样的场合，云慕完全不介意将这个拉风的动作自己重复上千百遍，甚至幻想可以更拉风些，比如一拍刀鞘，合金刀自动弹出然后凌空拿捏，想想都激动啊。 杀人的匕首都开有血槽，到了机甲上就完全没有了这个必要，特殊材质的刀身通体冰寒，光滑坚韧，刀锋更是淬炼进稀有元素泛着幽幽蓝荧，只要能刺穿铁甲，不用想象都知道一根铁棍撞进人体还需要什么血槽。 还沉浸在耍帅想象中的云慕先胡乱挥舞了几下，适应了比匕首稍长一些的刀身，慢慢收敛心神，一套学自老赵的匕首格斗术行云流水般挥出。弓步上刺、马步侧刺、闪身反刺、上步斜刺......云慕不断变换正反握姿，都是最简单的基本动作，却给他挥舞的干净利落神出鬼没。 秦远山这些技术派完全看不懂，只知道很快、很准、很闪，刀刃反射着寒冷的灯光将机库金属墙面映照的眼花缭乱，直到。 “97%......100%......102%......105%.......总师，是，是不是可以了？” 身边技术员还在报着数据，只是变得有些茫然，设计指标的意义他们几个都清楚，那是这次国防部招标定下的要求，最终测试却没有全部达标，那现在是不是意味着成功了，可以结束了，所有的付出值得了？突破设计指标后，观察室里出奇的安静。 秦远山这次也迅速来到监测设备前，伸出颤抖的手托着实时生成数据认真检查，他知道不会有错，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或者幻听。这已经超出了自己心中的“锋刃”应该有的实力，但数据不会骗人，它还在攀升，稳稳的一个百分点一个百分点的升高，技术是有相对极限的，他又是怎么做到的？秦远山抬起头看向场中双手挥舞出虚影的“锋刃”，难以置信。 场内的云慕只觉通透非常，每块肌肉，每根神经都有自己的作用，似乎对应上了“锋刃”机身每个动力点，每条数据线。 “可惜机库太空旷了些。”云慕心中暗道。 随着一个冲膝挥刀半蹲落地，“锋刃”缓缓直起身面向秦远山几人，云慕学着周继学长当时做的那样，手握寒锋，在胸口横刀抱拳，古意盎然。云慕长舒一口气，畅快淋漓，不知不觉也已经浑身湿透，关闭了能源，咧开嘴一个人在座舱里傻乐。 场外几人清楚，这是那个年轻机师在用这种方式向他们表达敬意，“锋刃”真正成为了一名强大的战士。数据最终停止在了115%，一个从没有人敢想的结果，而这多出的15%甚至更多，完全就是机师的能力，以超出常人的操控突破出来的理论设计极限。 云慕轻轻抹了抹汗水，打开舱门下到地面，三名工程师已经从远处奔了过来将他围拢，面对这么个年轻到变态的机师，每个人都无声选择一个大大的拥抱。 云慕在座舱里已经“爱抚”过“锋刃”的边边角角，只是没有人看到，否则一句“变态”是跑不了。面对真正创造了“锋刃”的设计师，他反倒拘谨起来，任凭三人又是摇又是晃，僵直着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像一个偷了人家姑娘的憨傻小子，还被一个劲夸干得好。云慕眼角看着还在观察窗口一动不动的秦远山，笑的纯真，如释重负。 “天才！” 秦远山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默默念叨着：“呵呵呵，竟然真让我捞着了。” 伸出激动而颤抖的手浑身摸了摸，终于掏出通讯艰难拨通一个号码，对方瞬间接通，秦远山深深呼气缓缓道：“我想，他比‘锋刃’更宝贵。” 通讯那头也只回答：“我马上到。” 第29章 别嫌少 今天的艾氏工业机甲研究院从早上开始就不同寻常，不仅一早秦总师就亲自出门去机场接人，有时候艾董都没这待遇，到了下午更是躁动起来，很多人只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平时全权交给秦远山管理自己很少来的研究院，今天老艾董却突然杀到，猝不及防，而且春风得意的给所有辛苦的工程师发了大到惊人的红包，现金，立即兑现，直接共和国银行专车送来的一车现金，更是史无前例的全员放假三天。不管是什么好事，反正对研究院从上至下的所有科研人员来说，今天绝对是幸福的。 “锋刃”项目所有参与人员，尤其见过云慕的几名核心人员被要求遵守最严格的三道封口令：没听说过新机甲，也不清楚数据，更没见过什么机师。如果违反，将追究严重到不可承受的泄密责任。没有任何异议，无关乎忠诚，因为“锋刃”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一点点保密的小要求算什么。工程师们乐呵呵提着现金，很自觉的回家补觉，老婆孩子今天想要什么就买什么，不差钱，腰杆个个梆硬。 研究院地下一间最高等级会客室，被摆上了精美的水果餐点，还有昂贵的酒水，却只坐了四人，两老两小。 从“锋刃”下来后就早早冲了热水澡，换过一身休闲服的云慕没有想到老艾总会过来，而且来的如此之快。和简衡宇口中的艾董对比，眼前的艾跃成董事长更像一位威严的父亲，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叫艾雷的温和青年，和艾薇儿有七分相像，也是各类青年企业家杂志的常客。不同于特立独行的妹妹艾薇儿，艾雷戴着金丝眼镜，沉稳内敛，言谈一股书卷气令人亲近看着很是舒服。 云慕不由腹诽这高门大户的，第二个孩子都喜欢剑走偏锋么，苏家这样，老艾家也这样，自己会不会也有机会成为高门大户，然后也会这样？云慕端起一杯喝的，不知想了些什么，笑得委实是浪荡的很。 测试结束后的秦远山好好收拾了下自己，难得换了身整洁的套装，原本蓬松的头发更是梳理的一丝不苟，虽然花白但精神很多。 四人两两相对而坐，秦远山和老艾对视一眼，看着坐的笔挺却不知为什么开始一脸谄笑的云慕摇了摇头，微笑着给艾跃成介绍道：“这就是云慕，老艾，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吧？” 艾跃成一进来就一直注意着眼前的云慕，他也很好奇，说好的大海捞针，怎么没两天就捞出这么大块宝贝。技术的事艾跃成管的不多，上次长谈之后所有的事也都由秦远山全权负责，今天一直守着通讯听说倾注心血的“锋刃”成了，老艾来的路上都有些不敢相信，直至越来越多的信息汇总到他手中，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与眼前的年轻人有关。接着秦远山的话头，艾跃成眉开眼笑道：“哈哈哈，年轻就算了，还挺帅气！老秦，你觉得比我当年怎么样？”说完挺了挺腰，上下比划着看向老搭档，活脱脱一个市井老不羞。 “哈哈哈，老艾兄弟，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家薇儿出生，我有多担心？都说女孩长相随爹，我是生怕会随了你啊，呵呵呵，还好还好，这丫头运气不错。”秦远山心情大好，笑呵呵拆着董事长的台。 老艾总不以为意，老兄弟间的玩笑值得珍惜，纵然现在身份已然不同，这份情谊永远在。 “何止是不错，至少我也没拖什么后腿吧，呵呵呵，一晃都多少年过去咯，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羡慕啊。”艾跃成看看儿子艾雷，又瞧瞧更为年轻的云慕，感概道。 此时艾跃成站起身伸出手认真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艾跃成，艾氏工业的董事长，你好，云慕。” “您，您好，艾董，久仰大名！”云慕紧张道。 这可是每年过手几十万亿的人，更是艾薇儿的父亲，云慕迅速站起身，微微弓着腰双手握住了艾跃成的宽厚手掌，虽然已经离开军队多年，明显艾跃成的手掌还残存着当兵时候的老茧印记，相当有力。 艾跃成松开手掌笑着道：“哈哈哈，有什么好久仰的，别紧张，这是我儿子，艾雷，也是公司的执行董事，机甲事业部就归属于他负责。” 艾雷紧跟着站了起来伸出手，眼中对这个和妹妹差不多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你好，我叫艾雷。” “你好。” 两人轻轻一握，相比于艾雷对他的好奇，云慕多少从简衡宇那了解过艾雷更多一些。出身就不必赘述，本身也是知名商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从他加入艾氏工业以来，企业经营数据连创新高，共和国十大青年企业家，财富榜最年轻富豪，全星域最值得拥有钻石王老五......各式各样的名头可以说不计其数。正因为有这样一个哥哥在，艾薇儿才能如此无忧无虑，甚至无法无天，想惹事你去，背黑锅我来，简衡宇口中的艾雷就是这样护着艾薇儿，云慕心底对这位温和的艾雷莫名就留下了好印象。 “我怎么觉得你有些眼熟？”艾雷没头没脑的提了嘴，还眯起眼模糊着视线仔细端详。 “应该不可能的，可能我长得大众化吧，呵呵。”云慕很确定的说。 “呵呵，好啦，艾雷。”艾跃成终究觉得儿子这样看人有些不礼貌，笑着提醒道。 艾雷抱歉的朝云慕笑了笑，云慕也没有什么被冒犯的直觉，同样报以微笑。 艾跃成这才像一位掌握百万亿资产的业界强人，看向秦远山认真道：“老秦，能不能和我说说今天的测试过程，数据我也都看了，超乎寻常的好啊，上次你和我说可能标准还要提高，那是不是说明‘锋刃’完全可以达到要求了？” 一说到测试过程，秦远山打开一块光幕，出人意料的平静道：“我没法描述，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艾跃成和艾雷齐齐看了眼云慕，就是再着名的机师他们都见识过，也合作过，秦远山从来没有这样的表现，让一位机甲设计师说无法描述，那究竟要震撼到什么地步。 从画面里云慕进入“锋刃”开始，到最后横刀抱拳结束，四个人都没有出声。艾氏父子开始也和那些设计师一样，看“锋刃”举步维艰有些不好意思说话，而到最后就彻底发不出声音了。尤其是艾跃成，毕竟是当过兵的人，机甲部队里所谓的兵王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大概有数，就算退役多年，放宽些想象都应该无法做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做到的那样。 艾雷一边盯着画面，时不时转头看上几眼云慕，只是云慕一直低着头无聊摆弄着手指没有注意。 结束画面，艾跃成、艾雷和秦远山不约而同将目光聚焦到沉默不语的云慕身上，看的他抓耳挠腮，很不自然的挤出些微笑眼神闪烁。云慕觉得自己就是冲能够接触机甲而来的，何况又是“锋刃”这样一台性能超乎想象的机甲，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可在其他三人的眼里，云慕不仅仅给予了“锋刃”重生，更奇怪的是三人都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发挥不出“锋刃”的性能他们着急，现在甚至超出了设计指标他们反倒不满足起来。 秦远山打破沉闷笑着道：“呵呵呵，老艾你也看到了，‘锋刃’可以说没有问题，它可以经受住更高的标准，之后会做一些耐久性的测试，我想问题不会太大。” 艾跃成眼神不离云慕，欣喜的点点头：“叹为观止，叹为观止啊，难怪你会说云慕或许比我们的‘锋刃’更宝贵了，我相信了，彻底相信了，呵呵呵呵。” 云慕是个禁不住夸的人，心里当然也会发飘，可基本上不会太当回事，自己高兴一下就好了，腼腆道：“呵呵，哪有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然我也不会来应聘艾氏的机甲测试员呐。” 艾跃成有些惊讶于云慕的不以为然，秦远山看出老艾的疑惑解释道：“呵呵，该说的我都说了，他就是这么觉得稀松平常，我有什么办法。” 秦远山摊开手，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只是嘴角眉梢是掩不住的真诚笑意，几十年从来没有过。 艾跃成看着老伙计畅快大笑：“哈哈哈，现在看来，何止是宝贵，更是块璞玉，一块必定大放异彩的璞玉，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啦，被咱们艾氏给捞着了，是不是该喝一杯，哈哈哈。” 说完艾跃成亲自打开瓶好酒，倒了四杯放到各人面前多少有些缅怀道：“老秦呐，咱们得有多少年没有这么放松的喝一次酒了，不是你想着要鼓捣出一台核心机，就是我想着要多开拓些市场，这次你的心愿算是了了，我们艾氏呢也真正成长壮大了，还得感谢云慕给了我们这样的机会啊，云慕，开机甲你行，喝酒行不行？来，干了。” “来，我也干了。”秦远山这次笑眯眯看着云慕，坚定站到了老伙计这边。 云慕和艾雷同样举起杯，四人都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 云慕很少喝这种产自哥伦布星域的名贵酿造酒，一时有些适应不了这口味呛了几口，但仍旧嘴硬道：“咳咳，好，好酒。”心里是实在不太接受这种介于辛辣和麦香之间的甜苦味道。 “那就再来点。” 云慕苦着脸看向艾雷，心说刚还觉得你这人不错，怎么就喜欢落井下石了呢？艾雷微笑回应，依旧促狭着频频给云慕倒酒，也不多说话。不过看大家都开心，也只能来者不拒，就当是在狩猎星荒原野外生存了，再难喝能难喝的过黄泥汤？云慕顿觉犹如仙酿，喝的神清气爽。 艾跃成和秦远山一脸欣慰，不时开上几句云慕的玩笑，有时候过来人的玩笑年轻人可未必接得住，云慕脸色是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热闹。 一瓶酒四人不知不觉就见了底，这时艾雷微笑着探身将一张质地纯黑却显得晶莹透光的卡片递到云慕面前：“这是张无记名星卡，每年1000万，不需要任何使用理由，不会查到任何资金来源，也不会有任何人管使用场合，如果有其他特殊需求，和我说！” 云慕没有马上去接，心道这不会是读心术吧，刚腹诽的高门大户，这好像自己也离得不远了，出手就是1000万，还是每年，自己只是想着能有台机甲开开，这一不小心怎么还挣上大钱了。之前那份保密协议里确实有关于报酬的条款，那也是面议啊，这也没和自己面议怎么就每年扔一堆钱过来，要是面议，指定自己开不了这么大口啊，别说1000万了，就是100万自己都不好意思，还是一口价。 云慕有些犹豫的看了眼秦远山，老总师笑眯眯点点头道：“拿着吧，后续‘锋刃’的测试肯定还需要你的参与，呵呵呵。” 云慕也不再推辞，将将伸出手。 “别嫌少！”艾雷补充道。 云慕伸到中途的手闻之一抖，艾雷顺势向前一送，卡片就到了云慕指间。抬眼迎上艾雷平静的眼神，云慕认清了艾雷的真面目，骨子里和艾薇儿一模一样，喜欢捉弄人如出一辙。 两人同时都笑了，本该初次相识，却好像都看穿了对方。 云慕小心收好卡片，心道这下貌似和胖子一样，自己也是个有钱人了，不过就目前看，更像是给了座金山但自己只爱吃盒饭，不知道用哪，一脸的平静。 艾跃成见云慕没有推辞，也没有表现的太过激动，对着秦远山笑道：“呵呵，老秦，还记得当年你我看到第一个1000万时候的样子么？” 秦远山大笑着对比云慕道：“哈哈哈，很不堪呐！” 至于有多不堪，两人大概谁都不会说，神色隐晦闪躲。云慕曾经在骚包的老赵脸上看到过，那时候懵懂的自己将老赵的吹嘘告诉了母亲，于是母亲带着自己又上门痛骂了老赵一顿，当时他的表情就是这样。恬而知耻，这是云慕后来的总结，老赵笑纳，继续吹嘘，云慕从此不再向母亲告密，老赵欣慰自己终于长大了。 云慕拒绝了艾跃成父子的宴请，一来知道他们也很忙，二来自己也确实不太习惯突如其来的变化，兜里忽然沉甸甸起来，自己好像是个人物了，都能和艾氏工业的董事长吃上饭了。 老艾也没有勉强，云慕超越实际年龄的老成让他很满意，打过招呼就和艾雷离开了。只是艾雷离开时候的眼神，云慕总觉得他比艾薇儿还危险。 第30章 交心 研究员们都放假了，云慕和秦远山就准备了点吃的喝的，来到研究院的楼顶，楼不是很高，一老一少就这么看着天边的落日说着话。 “云慕，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完成测试的，我们艾氏现有的测试员也都军队退役，可以说是出类拔萃，怎么就做不到你这样，甚至接近都不行？” 放松下来的老秦更像个邻家老大爷，在他看来云慕的能力非同凡响，或许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是仍旧挡不住老技术宅男的好奇心。给云慕开了瓶啤酒，云慕大气灌了几口，冲淡下嘴里的怪味。 “有什么特殊么？” 在云慕看来这就是一场测试，自己或许是有些不同，但从没觉得就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和自己一样。 “知道之前你通过的那个测试程序怎么来的么？” 秦远山看着迷糊摇头的云慕笑了笑，也开了瓶酒自问自答，将从老教授那听来的那个传说再仔细讲了一遍。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可当百万军，厉害厉害。”云慕有些神往感叹道。但没有任何与这个传说有关的记忆、片段或是蛛丝马迹。 秦远山看得出云慕没有隐瞒什么，继续道：“那三项测试你都是怎么完成的？尤其第三项，我能看懂程序，但无法想象有人能做到。” 秦远山毕竟研究过这个测试程序，知道程序运行的目的，虽然自己不是当机师的料，还是敏锐意识到能否过关的关键很可能就在第三项态势感知。 云慕想起当初座舱里又是变态又是阴险的叨咕，尴尬道：“秦总师，其实吧，我就觉得第二项测试挺变态的，最简单的反而是第三项。” “第二项变态，为什么？”秦远山很不解。 “到处都是反机甲地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云慕理所当然道。 “你怎么办的呢？” “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走过去呗，呵呵呵，手忙脚乱的。” 紧皱着眉眼，龇着牙一脸的不堪回首，云慕仰面喝了口酒好像在压惊。 秦远山僵住了送到嘴边的酒瓶，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扬起一边眉毛不可思议道：“没有用跳频功能？” “跳频？” 云慕一脸的呆萌，听秦总师的意思，好像用跳频功能就能过去，这到底是应该知道还是不知道呢？作为都是拿了人家1000万一年的机师，要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啊，云慕的神情变作尴尬。可他是真不知道啊，于是不说话就成了他最后的倔强，两人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 反机甲地雷可以由电磁压制机甲对抗，实战中也可以通过迂回克服，无非浪费些时间。可作为单兵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跳频，在反机甲地雷侦测到机甲频段时自动跳频，但这也会带来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机甲操控将极不稳定，可能导致失去平衡，容易直接踩踏反机甲地雷触发爆炸。 秦远山也曾经和艾氏工业之前的机师探讨过，使用跳频功能，如果敏捷性足够高，这么大密度的反机甲地雷阵也不是没有过去的可能，只不过尝试过的人都没有成功罢了。 秦远山从云慕眼睛里看的出来，“跳频”这两个字他是第一次听到，难道他就这么直挺挺走过去了？那将是怎么样一副漫天火光的末日景象，秦远山想象不出。 “那第三项呢？很简单么？”秦远山问的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就是这样咯。” 云慕做出个闭着眼随手一抓的动作，然后睁开眼摊开了手掌。 秦远山微微沉默，最后竟是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向着夕阳长叹一口气：“唉，我越来越理解老教授和他的那个传说了，终于知道在天赋面前，努力真的不值一提啊，你认为的简单，在别人眼里啊可能就是天堑。” 云慕走到秦远山身旁，看着长河落日一身轻松，悠然道：“其实也没您说的那么夸张吧，我也是从小学了本小册子，还有个不怎么着调的算是师傅吧。” 这话听着有点敷衍了，面对真诚的秦总师，以及有艾薇儿这层特殊关系的艾氏工业，云慕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只是很难用技术宅男听的懂的话来给出答案。 于是云慕缓缓抬起手掌，放到了秦远山的眼前，意识微微牵引些所谓的气劲到手掌缓缓散发，离体薄薄的一层，看不到，只有自己感受的到。 秦远山看着举止怪异的云慕，眯起眼睛盯住眼前的手掌，慢慢的，云慕掌中的夕阳在接近手掌位置开始出现些许扭曲，而且扭曲部分的色泽都有了明显的不同，就如同真实在天际下落的夕照，接近地平线位置会出现明显的虚化一样。 秦远山逐渐露出震惊，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龙炎共和国的古老传说从没断绝过，只是星际移民时代开启之后，人类依靠科学技术能做到的，远非传说里那些开碑裂石的江湖术术可比，谁还会在乎那些故纸堆呢？ 云慕知道秦远山看懂了，收回手掌挑了几块薄片安达尔草原牛肉开始烹制。真正的顶级野生牛肉，烹制得法那是酥软爽口，汁浓味厚，虽然是冷冻过的，比之新鲜的要稍次一级，但这对于云慕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秦远山也坐回到桌边，看着又认真开始料理起牛肉的年轻人，饶有兴致。云慕动作娴熟富有节奏，火候掌控自然顺畅，煎制的牛肉外表金黄，内里鲜嫩，最后撒上一点点配料，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哪里还能看得出他是位机师。 “秦总师，您尝尝，您这的配料虽然很多，不过没有我自己弄的好，这次没带来可惜了，只能凑合吃了。”云慕自信道。 “呵呵呵，我刚才一度觉得你就是个厨子，怎么比你开机甲都自信呐，我尝尝。” 秦远山挑了块放入嘴里，肉嫩而多汁，而且最大限度保留了牛肉的原味却不腥，惊喜道：“嗯，不错，真不错，云慕，你这手艺就是开个烤肉店估计都能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呐，我都怀疑有没有你小子不会的东西了。” “不会的东西可多了，比如跳频啊，呵呵呵。”云慕玩笑道。 直接从烤架上捏起一块牛肉丢进嘴里，才刚煎熟冒着油花的肉块将他烫的呼呼哈哈，一只手用力扇着风，像只张嘴吞天的蛤蟆，赶紧一口啤酒灌进嘴里，这才心满意足。 秦远山招呼云慕坐下，一辈子和各型机甲打交道，设计制造了多款畅销机型，把每台机甲都当作自己孩子的总师，从没觉得比谁差过。然而几乎可以说倾尽全力打造的核心机“锋刃”，虽然算是是成功了，可在眼前这位年轻人面前竟然有了黯然失色的感觉。秦远山没觉得失落，反倒生出些别样的遗憾，要是能早点遇上这年轻人，是不是机甲的发展方向都会是另外一番局面？ “呵呵。” 想到这秦远山不由荒诞的一声轻笑，“早点遇上”，可现在他也才是个20都不到的年轻人，再早能早到哪去啊。 “怎么了总师？”云慕好奇道，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 秦远山扭过头看着云慕，也学他豪饮一口犹如当年，认真道：“你能控制到什么程度？” 又是个不太好量化的问题，云慕挠挠头慢慢闭上眼，任体内气劲散发无声无息，不一会睁开眼看着秦远山道：“加上我们俩，这栋楼还有五个人。” 秦远山已经不再惊叹，他只是想大概知道云慕的能力，因为老艾给全院放假了，他只留下三个人最后整理完资料再下班，而且办公室都在地下实验室。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技术宅男的科学想象力，自己相信的是科学，而今天亲眼所见就是科学。 “谈谈对‘锋刃’的看法吧，我相信你一定有和别人完全不同的感觉。”秦远山淡淡道。 “挺好的，真挺好的，呵呵呵呵。”云慕笑着道。 看出云慕是不好意思讲，有时候这年轻人太过顾及别人的感受，秦远山也懒得再讲什么大道理，对付年轻人，投其所好最是立竿见影，悠悠然道：“这次‘锋刃’测试成功，我们会再制造两台，一台专门用作耐久测试，另一台么，想着专属于机师使用，查漏补缺，听清楚了，是专属哦。” 云慕一边脑子嗡嗡直响，茫然道：“看，看法，其实我，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秦远山老谋深算的含笑看着，就像欣赏一件宝贝，云慕转过头一脸灿烂，甚至还有些讨好。秦远山乐呵呵的捏了片牛肉配上一口酒，“咂咂”有声，一老一少有酒有肉，尽情交流，余晖里自在而畅快。 第二天，云慕本是打算离开研究院就直接回学校的，不过秦远山给了他一张星域工业博览会的邀请函，说那正好是个旅游度假星球，星域很多大的工业公司都会有些新产品发布，去开开眼界。反正假期还有时间，这边“锋刃”后续还会有些改进，也暂时不用云慕参与，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云慕也没有推辞。 这些天从首都星工业区去往桃花岛的航线非常繁忙，大多都是去参会的企业或者采购商。云慕第一次感受到那张无记名卡的作用，明明终端显示票源紧张，宇航公司还是第一时间热情的派出两位美女全程陪同办理手续，并给了云慕最及时、最舒适的舱位安排，在众人的艳羡里第一个登船。 突然很有钱的感觉真好，想低调可比炫富要费劲呐，云慕靠着舒适的椅背一个人傻笑。 这艘星舟客货混装动力很足，轻微震动启动后到巡航速度就平稳的感觉不到什么了，合适的重力场让人和在地面一样舒适。 客舱并不比纯客运的差，各类旅途消遣的杂志、游戏，美食美酒应有尽有，座位的真皮饰面散发着天然的清新味道，狩猎星的味道。 漂亮的女服务员身材曼妙，温柔体贴的服务对一些中年、多金、生活平淡的工程师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云慕就已经发现好几个互相偷偷留下通讯信息的男女，怎么自己好像被忽略了，是不够多金、不够平淡，还是不够老？来回几趟算是明白了，不是女服务员对他不感兴趣，而是感兴趣的眼神没有收到应有的反馈，白白给浪费了。 看别人不时要上一杯上好的名酒，晃动着酒杯，言谈里尽是阅尽沧桑后不灭的激情，人潮人海里难觅的唯一，云慕就能感受到一股荒野上原始的气味交流。而自己，面对美女们抛来的魅惑眼神，永远都是晃动下手中的饮料，没有品味缺乏后劲。 云慕放弃了胡思乱想，本就是旅途的自我消遣，一个人还是来点淡淡酒精味的饮料来的实际些。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味道，好像能喝点酒就是成年人的标志，高不高兴痛不痛快都第一时间想起它。自己喝酒可早就在成年之前了，和老赵出去只要不是到狩猎星，似乎每天他都很高兴，高兴就要喝一点。想喝好的，就领着云慕混进高端酒局，从容不迫挺像那么回事，但也有混不进去的时候，那更简单，是酒就行。于是云慕也就跟着多少要喝一点，只不过那时候没什么烦心事，喝酒只为证明自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不觉得好喝。现在稍有不同，伤心也好，高兴也好，似乎借着酒劲才放得开收的住，云慕知道变的不是酒的味道，是自己身边多了一群朋友师长，是喜怒哀乐的味道。 客舱很大，座椅间隔也挺宽，就近几个熟悉的同行乘客开始聊起了天，云慕有意无意却听的很清楚。 “这次博览会，好像军方也组织了参观采购团，这可是块肥肉啊。”一个微胖的男士开口道。 “钱是好挣，可是门难进啊，这么多大公司，不说一些共和国背景的企业，就是艾氏工业、星达科技这些本土公司都不敢说一定能吃到肥肉。好像哥伦布星域的大型跨星域企业这次也很积极。”一个领导模样的中年人看来参会多次，了解一些门道，“而且听说带来了新品，军方就是冲这个去的。” “军方又要采购哥伦布星域的东西？怎么说都有点风险吧？两边局部的摩擦可一直没有真正停过。”微胖男士有点不解道。 “可不是，架不住我们有所求，他们有所需，互相博弈呗，听说有磁晶石项目一直在谈，进展缓慢。”领导模样最后小声道。 “星域军控司对晶石类项目都有严格管制，这是要？”又有旁人疑惑加入。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是我们普通人该关心的事，能多签几个单子倒是真的。” “也是，吃着百姓的饭，操着委员的心，何必呢。” 几人言谈里商业上的事云慕没什么兴趣，倒是军控司，磁晶石还算听说过。 军控司，人类开启星际移民之后，各国移民政府共同发起成立的军事核查组织，职责范围囊括各国军事力量规模、军事技术发展的评估审查，以及各类战略资源的生产、流向到使用的全流程监控。可以说这是个凌驾于各国政府之上的特殊组织，星域议会给予了军控司极大的权力，一旦有成员国违反核查限制，军控司有权对该国直接进行制裁，包括军事、科技、经济、能源等等方面要求，星域议会通常不会反对，因此军控司为这数百年来相对和平的星域环境做出了巨大贡献。 磁晶石则是现代机甲能源部件的核心材料，可以高效存储聚变能量，代替了早期的电容部件，使得机甲动力小型化、高续航成为可能，也是军控司重点监控的战略资源。 现在各国军备都绕不开军控司，机甲动力也少不了磁晶石，这几乎是人人都明白的常识，云慕只是静静听着，并算不得有多惊讶。 “听说没有，艾氏工业即将自主推出一款军用型机甲，原来只是计划实体模型展示的，昨天忽然宣布说要实机参展了。”领导模样中年人激动道。 “是嘛，艾氏能推出一款新机甲可不容易啊，咱们共和国好像很久没有新东西了，都是在原有基础上改了又改，升级了再升级。别说咱们，就是放眼全星域，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新军品发布，各国尤其是咱们和兰斯，好像技术都到了瓶颈，上头又有军控司管着，任何一点机甲综合性能的提升可能就会打破平衡。” 微胖男士周围看了看，只见一个喝着饮料百无聊赖的年轻人还坐的挺远，这才小心翼翼道：“我还听说，最近咱们军方好像组织了一次国内主要机甲生出企业的内部招标，据说是为了下一代机甲，但结果不是很妙。” “还有这事？” 这个消息显然连领导模样的男子都不掌握，急急道：“怎么个不妙？” “我也是有一个朋友在其中一家企业的研究部门，具体怎么个不妙不清楚，反正说是回来后几乎所有技术要求都推倒重来。” “全部重来？” “对，全部。” 云慕缓缓放下手中的饮料，结合“锋刃”的情况，他意识到艾氏工业应该就是用“锋刃”去参加的竞标，但是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性能这才有了自己之后的事情。以他真机驾驶的经验来看，“锋刃”本身的性能就要远远高出“战卒”不止两个档次，就算不顾他自己异于常人的操控方式，妥妥领先“战卒”这款共和国军方装备规模最大的主流机甲一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这样还没有符合军方的要求，可见这次新一代机甲招标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 几天的旅程过的很快，云慕偶尔也会主动凑过去听他们聊上几句，一位军院的学生，对工业博览会的任何事情都充满好奇，也合情合理，更是听到了不少官商勾结、内幕交易的抱怨和知名家族的秘辛，其中当然也有艾雷和艾薇儿的故事，云慕无从分辨只当个热心听众。 第31章 是你么?兄弟 桃花岛不是岛，是颗星球，一颗整个世界只有一块大型陆地的蔚蓝星球，从太空望去，其他陆地犹如一座座小岛散落在蓝色海洋上星罗棋布，整颗星球远远看去就让人亲近，可能和人孕育自母亲的羊水中有关吧。 幸好那片陆地面积够大，而丰富的水气也让这片大陆从南到北气候迥异，从最原始的热带雨林，到终日冰雪覆盖的极地美景，从干燥的荒漠到潮湿的湖泽足以满足各种挑剔的星际旅行者。不过大多数游客还是冲着星球赤道附近热烈的阳光海滩而来。博览会就在着名的海滨城市，离海岸线不远就有大型场馆，云慕也在旅行途中预定了场馆附近最好的酒店，一切都异常的顺利，只需要你拥有一张卡。 酒店毗邻海滩，站在观景台就可以将整片海湾尽收眼底。桃花岛的大气较厚，天空的蓝也淡上许多，云层边缘，纯净阳光折射出缤纷色彩，形如一道绚丽彩带接天连地。近处碧蓝的海水卷起层层白浪，不大，正适合游客踏浪缓行，两两牵手，甜蜜浪漫。更远处则游弋着各式豪华游艇，男男女女尽情展现着活力，一片炫目。 云慕当然曾经在海浪里搏击过，没有游客，没有美女，只有老赵，而下海更不仅仅是为了游泳，而是因为老赵说要换换口味，天天烧烤有点上火。于是这鱼是越捕越大，海也是越潜越深，直到老赵都憋不住说要上去撒个尿先，尿遁就尿遁，瞎讲究。 戴上墨镜换上泳裤，常年的特殊练习让云慕身上蕴藏力量，宁练筋长一寸，不练肉厚一尺，外在表现却只算得上挺拔匀称，但只有真正上手摸过才知道他微暗的皮肤下什么叫做钢筋铁骨。 海水微咸，云慕一个猛子潜向稍远处十几米深的海底，干净的海水依旧还能透着些阳光，并不漆黑。云慕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深海，看着身边环绕的奇异的生物，然后闭上眼，纯气自守。 没了浅滩的嘈杂，一切安静而神秘，偶尔有游艇从头顶的驶过，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海面下的异常。原本胡乱游走的鱼群好像逐渐被奇妙的力量牵引，绕着云慕缓缓游动，形成一道环流，不曾有鱼儿试图脱离队伍，反而加入的越来越多，阵仗越来越大。对鱼群来说那是种自然而然的舒服感觉，有些曾循着它溯流而上，有些曾远渡何止千万里跨海而生。 云慕没有刻意去制造复杂，他不想让掌控变得生硬或者说强迫，完全顺应洋流的方向，这是尿遁之后再不和云慕下海的老赵也不曾看到的场景。 许久，云慕缓缓睁开眼，并无窒闷感觉，抬手间鱼群慢慢散去，似乎还有些留恋这个不长尾巴的奇怪生物。 回到海滩，就着沙滩边一株蕉叶下小小的阴影，云慕赤着上身，舒服的喝着冰镇果椰。沙滩上到处都是身着火辣比基尼的热情女孩，云慕虽然有这贼心，奈何学艺不精，不由想起那年，沙滩上老赵边脱上衣边往女孩堆里扎，边恨铁不成钢的教诲：“奔放会不会？一天天暮气沉沉。” “咱能不能要点脸？” “知识点来了，泡妞就不能要脸！” “就这么急？” “我的肾很烫啊。” 云慕如果不走心，就不会走肾，但再不好好看看的亏是万万不能吃的。明晃晃的沙滩，白晃晃的肉体，墨镜背面的眼睛明显有些酸痛依然坚持，心里正和几个自己认识的女孩做着比较，叹息着调门起高了。 “这个还行，不过腿比苏静璇差远了，不对，坚决不能让苏静璇穿成这样。” “那个不错，丰满型，老赵喜欢的类型。” “啧啧啧，云舒要穿成这样，嘿嘿，不敢想，不敢想。” ...... “这个完美，只比苏静璇差那么一点点，各有千秋，发色还挺特......酒红头发？艾薇儿！” 或许是头发沾了水的缘故，云慕没有第一眼就发现正从海里慢慢走上岸的艾薇儿，完美的比例，饱满的三围，边走边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晶莹。虽然那次醉酒，云慕很被动的近距离承受过她胸前白腻的冲击，但此刻穿着比基尼的艾薇儿却是大方坦白一览无余，不似那晚若隐若现的魅惑，看一眼更是上头。 惊艳过后，云慕嘴角含笑眼神盯着的，却是艾薇儿大腿外侧一道可爱纹身，那是一片狭长小叶，绿意盎然，将白皙的大腿点缀的很是灵动。 云慕瞬间感觉到自己身边，甚至更远处很多人都已经屏息凝神，各种类型的雕塑男不知不觉都在聚拢，用夸张的上胸，用对称的八块腹肌或是刚毅英俊的面庞，甚至名贵复古的大金表，疯狂的释放着自己的气息。这里是他们的天堂，百试不爽，桃花岛，一个处处可遇桃花的地方。 云慕正考虑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和艾氏工业目前的关系，接触多了难免露馅，还是算了。远远看着艾薇儿，这时的她戴上了顶遮阳的时尚大圆帽，阴影下妩媚的眼睛环顾四周，笑容俏皮可爱，一块丝巾围在腰间，遮盖了些好身材，亭亭玉立引人流连。 不乏胆大皮厚的主动接近，也确实有人搭上了话，是一个英俊的异域青年，体格匀称健美，尤其深邃眼眶里是一双魅惑的冰蓝眼睛，宛若宝石。抚胸礼貌问好，不见反对才微微接近，又不过于侵犯安全距离，短短几句话就将艾薇儿逗弄的花枝乱颤，更刺激着青年做进一步的试探。显然那片小叶引起了青年的注意，艾薇儿则微微曲腿轻轻摸了摸，毫不掩饰对这片绿叶纹身的喜爱，两人有说有笑。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云慕有些吃味儿，揉了揉鼻子自嘲一笑，问冰饮店老板再要了个果椰准备休息一下眼睛继续看姑娘。 这时不远处树下斜靠着的一个中年人引起了云慕的注意，大鼻头，眼神松散，沙滩裤有些垮，配上同款的上衣，穿出了睡衣的感觉，自顾自点燃一根香烟同样注意着艾薇儿那边。 因为刚才多投入了些关注在艾薇儿周围，云慕并没有注意到这么个奇怪的中年人，现在观察过几眼，发现他没有什么敌意，而且看向异域青年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同时留意着艾薇儿四周，云慕也就大概知道了对方是什么身份。 艾薇儿和那青年并肩离开，在万众的瞩目中，当然更多的是叹息和不甘，也包括云慕，说不出的滋味。 那个中年人缓步跟了上去，手不离烟，云慕都怀疑这样不影响他的职责么。经历过狩猎星的事，现在至少有人护着她安全，直到两人消失不见云慕才收回目光，重新开始看起了美女，只是怎么都没了先前的兴致。 沙滩好像一下又恢复了本应有的秩序，该晒太阳的晒太阳，该下海的下海，荷尔蒙的气息依然弥漫，不过是换个目标而已。 似乎一下没了焦点，云慕有些放空，沙滩海浪看多了也会疲劳，无所事事有时候不输忙忙碌碌煎熬，此时显得慵懒清闲的黄昏，却忽然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彻底变得不同。 程星辰，自从珈蓝星同学聚会分别后，就一直显得很神秘，云慕也没有多问过。才几个月没见，眼前的程星辰已经和印象中那个一向很注重形象的小镇有志青年形同陌路，廉价的沙滩套装，头发淤结泛着油光，很明显几天没有好好洗过，神情紧张不时偷偷瞥向身后，从云慕面前的沙滩匆忙经过，而离着他身后不远，紧紧缀着个一脸冷漠的青年。 云慕皱了皱眉，一摘眼镜披上酒店的轻薄浴袍，快速绕了个圈迎面朝程星辰走去。 看似毫无目的闲逛，但云慕确定程星辰看到了他，没有主动打招呼，同样也没有发现程星辰有主动和他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偷偷示意了一下手中捏着的小物件，云慕微一点头，边走边随意的摸了摸胸口的酒店标志和程星辰擦身而过。 和追在程星辰身后的青年打了个照面，云慕捏着手中的存储卡停下脚步，完全没了享受阳光沙滩小美女的兴趣，以他对程星辰的了解肯定出事了，匆匆赶回酒店和前台打了个招呼就回了房间。 入夜，云慕喊了些吃的喝的到房间没有动，又准备了一身干净衣物，来到阳台静静看着窗外的夜景忧心忡忡，同样，那个明显是个存储器的东西也没有动，希望程星辰自己来取。 “叮咚” 直到夜深门铃声才响起，云慕长松了口气打开门，程星辰还是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走进来，大咧咧径直到了套房客厅，一圈看了看啧啧惊讶，一下好像恢复了些往日的生气。 “洗个澡吧，不然该臭了程大少爷。” 云慕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时代，眼前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程星辰。 “不不不，现在您才是少爷，云少爷，哈哈。” 程星辰也不客气，顿时脱了个精光冲进宽敞的浴室，套房自带的真正的浴室，不一会就传来了里面轻快的口哨声，云慕会心一笑，拿起一块糕点满意的吃着。 洗完澡换好衣服的程星辰神清气爽，更没有和云慕客气，开了瓶啤酒先猛灌了几口，看着云慕道：“你怎么来这了？发达啦！” 云慕懒得和他扯闲篇，摊开手中的存储器：“不应该先说说你的事么？” “没有看？” 程星辰盯着精致的饭菜问了句没有伸手接，夹了几块肉闭着眼细细咀嚼，就像许久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一样。 “我现在在《真理报》当个实习生，其实就是跑跑腿，在我那个星球算是有点名气的报纸，然后就和我的师傅牵扯进一件事情。” 程星辰没有接着往下说，继续和酒菜战斗，可能在他看来，云慕知道了并没什么意义，既做不了什么，可能还会惹上麻烦。 云慕平静道：“不方便说？跟着你的是什么人？” 程星辰抬起头，敏锐的发觉现在的云慕有些不同，不仅入住的酒店豪华，而且能发现自己被跟踪并且很配合的帮了自己一把，哪里有一点曾经书呆子的感觉。而且云慕在他眼里也一直有点神秘，家里只有母亲一人，从没提起过父亲，经常跟着家隔壁一个叫老赵的厮混，一到假期就消失，关键成绩还好，这是最不能忍的。 “莫非你是哪个大财阀的私生子？好像一下子很厉害的样子，要不明天把我弄进工业博览会？呵呵呵。” 还是那副纨绔子弟死性不改的样子，打着哈哈继续低头喝酒。 “告诉我原因，我可以带你进去。”云慕淡淡道。 第32章 战地视频 虽然那时候成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做事程星辰绝对够兄弟，要不然也不可能和所有人关系都处的不错，云慕不相信程星辰这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进去，而且很重要。 程星辰放下筷子随意抹了抹嘴，他也知道云慕说到肯定也能做到，迟疑了一会，拿过存储器放入自己的终端递给了云慕。 视频抖动的很厉害，明显是机甲行进途中的实时战地影像，最前方一台“百夫长”正在领路。不久后这支连队忽然遭遇一队他国机甲突袭陷入了包围，“百夫长”命令集中突围，自己率先撕开了敌方包围圈的口子，最后又返身回来救援视频机甲，最终在“百夫长”的掩护下视频机甲得以脱离，回身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试图从另一端冲出的“百夫长”在连续做出几个高速极限闪避后，突然失去平衡倒地不起，被气急败坏的敌国机甲团团围住，踩透了驾驶舱。 纵然只是通过视频，云慕也能感受到战场的残酷，“百夫长”的英勇令人动容，但仅就这一个视频似乎不能和参加工业博览会产生什么联系，云慕蹙着眉看向程星辰，他应该还有什么要说。 “起初我们拿到这个视频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探究的，边境一直都没有真正太平过这谁都清楚，哪天不死人。直到不久后和视频机甲里那位军人的一次秘密会面，我们才知道那台‘百夫长’正是他哥哥，牺牲前最后和他的内部通讯说的是：机甲总成有问题。事后他向上级打过报告，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程星辰停顿一下，看着云慕的反应，涉及军方的事不论真假都不是小事，或者说不会善了，他需要确定云慕真的想趟这次的浑水。 云慕只是又把视频结尾部分重新看了几遍，平静地等着程星辰的下文。 “他了解哥哥的性格，留给他最后的话一定不会没有意义，于是通过内部关系秘密做了些调查，发现这批次机甲的定型测试员在完成工作后就因故退伍，我们也试图找到那名测试员，结果一无所获。我们意识到里面或许真的有问题，就开始从源头做一些调查，而在调查过程中逐渐有人对我们进行阻挠和威胁，后来我们就再也无法联系到视频的拍摄者了。不过，我们也把最终的怀疑目标指向这次展会最大的星域武器生产商，兰斯联邦的元素金属公司，因为这一批次的总成就是他们公司的产品。”程星辰和盘托出，静静等待云慕的反应。 云慕没有着急表态，只是低头权衡着，自己的这位可以说是发小的好兄弟，从来都很讲义气，但这种事根本不是他一个实习生可以站到前台的，甚至后排都不行。虽然自己对一些大公司的情况，和共和国军方的关系同样不甚了解，但任何一方对于他和程星辰来说无疑都是庞然大物，一旦走向某个极端，庞然大物碾碎两只小蚂蚱是根本不用通过大脑思考的，甚至都到不了中枢神经，冷不丁一个激灵就能把他俩挫骨扬灰了。 “只有你一个人？你师傅呢？” 云慕看向程星辰问道，如果一定要做，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站到聚光灯下，这是底线。 程星辰似乎也清楚云慕的想法，回道：“明天到，走的正常采访程序，我们分开走的，避免目标太大，而这个视频就由我这个小虾米带着，师傅让我只要无论如何带进会场给他就行。” 说的还挺自豪，云慕心里翻了个白眼狠狠鄙视了他这个师傅，要是老赵在准得骂出人命。都已经被人盯上了来这正常采访还分两拨走，这不明显有问题么。不过好歹听这师傅的意思没有让程星辰去扛雷，当那出头的椽子的打算，云慕稍微能接受点，剩下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师傅准备怎么做？目前来说你们没有证据，只有猜测，进了会场你们能做什么呢？”云慕不解道。 程星辰皱了皱眉，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师傅确实也没有说过。 云慕看着陷入焦虑情绪的程星辰叹气道：“唉，或许这也是一种对你的保护吧。”没有再继续追问，既然底线已经有了，那就尽力而为。 云慕来到阳台，摸出通讯和秦远山取得了联系，简单说在桃花岛碰上个朋友也想参观工业博览会，秦远山没什么疑问就给了云慕一个电子vip入场券，云慕转身就发给了程星辰。 “今晚就住这吧，明天一起去。”云慕不放心提议道。 看着终端上的入场券，程星辰越来越看不懂云慕了，一个通讯就解决了他的难题，点点头道：“云少爷，您那还缺人么？” “缺啊，少个缺心眼的。”云慕没好气道。 两个终究还是年轻人的灵魂，放下各自心事，拎起酒瓶坐到阳台，畅谈起这半年来各自的境遇，一个说着自己在学校怎么力挽狂澜的壮举，听着好像在吹牛逼，另一个讲述天天吃方便食品、打黑工、混底层，更像一档“交换人生”的真人秀，吃完苦就各自回家继承家产，搞笑俗套。 “有，有云舒的消息么？”两人面前已经是一地的酒瓶，趁着还有一丝清明，云慕下意识问道。 “呵呵呵，兄弟啊，现在知道上心啦，晚啦，呃。”程星辰打着酒嗝，拍着云慕的肩头可惜道。 “什么意思？”云慕大着舌头。 “她爸妈什么德性你不知道，我，我知道，你以为云舒那时候，被，被那什么公子哥看上她爸妈不清楚？清楚的很，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什么，那家伙，那家伙不追求云舒了，她爸妈才同意去的诺克医学院。” 两人仰面背靠着栏杆，漆黑夜空里尽是模糊的星光重影，云慕脸色通红，看不出忧愁，只是呵呵呵笑个不停。 “听说她妈一开始就跟着去的兰斯，所以，所以谁都联系不上云舒，估计，估计是看不上咱们这群珈蓝星的土包子吧，呵呵呵，喝酒，云少爷，你，你要是早些暴露身份，或许她就是你的了，喝酒吧。”程星辰迷离着眼睛吐着酒气道。 “喝酒。” “咣” 此时云慕真正觉得酒是个好东西，他本可以不醉，想要驱散这一身的醉意轻而易举，只不过散它作什么，不期而遇的真挚兄弟，若有所失的些微情愫，有的深刻有的懵懂，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云慕心中释然，人生第一次醉倒来的心甘情愿。 ———— 工业博览会今天盛大开幕，场地上空无声悬浮着数架全息空艇，打出的巨幅海报隔得老远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或许是早早听说共和国军方也有强烈的采购意向，本次展会吸引了整个人类星域各大工业企业的积极参与，要说能把展台直接摆进博览会内场，那绝对就是企业实力的一种象征，因此入会门槛还是很高。 展馆离酒店不远，等云慕和程星辰两人来到附近，露天场地上各种大型的参展装备已经展开，吸引了大量的参会人群蜂拥而至，接驳车辆穿梭繁忙。因为两人都持vip参会券，特殊通道附近人也相对少很多，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就顺利进入了主场馆。 程星辰进来后就独自离开找他师傅汇合去了，云慕没有跟着，只是让他戴上一顶做了特殊标记的白色鸭舌帽。云慕自己也没什么目的，纯粹就是来涨涨见识，背着双肩包在各大厂商的机甲展区逛的也是有滋有味，不过终究心头压了块石头，还是随时留意着一些可能的突发情况。 主会场内最显眼的位置、最大的展台就是程星辰提到的元素金属，“有钢铁就有元素”，这句全星域妇孺皆知的广告语，可以说只有元素，也只能是元素金属公司当得起。作为兰斯联邦最悠久的军工复合企业，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星际移民前，现如今它更供应着整个人类星域大概30%的各型涉军装备、材料、技术。它的庞大和影响力，已经不能仅仅用金钱去衡量，若说还能用一句话形容它，可能也只有历史上它的一位掌舵人曾经留下的那句嚣张宣言，“元素不能决定你生，但一定可以影响你死”，流传至今甚至没人觉得不对，这就是元素的恐怖之处。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早期移民时代，哪个国家没有装备过元素金属生产的武器或是与相关国家进行过战争，时至今日在整个星域的和平大环境下，元素依旧支撑着许多国家的军事建设，或许用“控制”两字更为贴切。 它的展台也聚拢着全场最高的人气，而眼下，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两只小蚍蜉，可能正要挥舞着它的肢节硬撼这头凶兽，想到这些，站在远处正走马观花的云慕就有点兴致缺缺，毕竟家国事太远，身边人很近，他可不想把程星辰带进了展会却让他去以卵击石。 忧心归忧心，元素金属的大名确实也很吸引云慕的注意，尤其展台正中被一圈帷幕遮挡的位置，应该就是本届展会元素带来的机甲新品。帷幕接近8米的高度，内部打着强光将机甲的整体造型夸张的映射在幕布上，营造出一种神秘威武的氛围感，偶有元素的工作人员掀起一角进出，都能吸引来大批观众举着各型拍照或影像设备疯狂拍摄。 在来展会的星舟上，据同行那几位业内人士的小道消息，云慕知道本次展会这么受重视可能还有另一层原因，因为据说元素金属这次推出的机甲，将会不设限的供应有需求的所有国家，这无疑吸引了各方的目光。尤其是那些缺乏高端机甲研发能力的中小实力国家，在有军控司平衡各国军力的大背景下，能够买到适合本国需求，直接提升整体装备实力的机甲，这笔买卖怎么说都合算，而且必须得做，你不买别人买了怎么办？ 大国有大国的底蕴，小国则没得选择，就算跟对了大哥，自己也不能糊不上墙，该买的还得买。只是相对兰斯联邦所处的哥伦布星域，处于长征星域的部分国家买还是不买，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云慕并不怎么清楚这些大国博弈，管不了也犯不上，上层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没有远见，就算是小小珈蓝星上云舒的父母，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天经地义的帮她选择人生，自己又何必杞人忧天或者自以为是，终究有用的关心是需要身份和实力的。 挤过如织的人群，云慕看到了艾氏的展台，艾氏工业同样实力雄厚，占据着不错的布展体量和位置，但和元素比起来，要明显简约很多。人群里，云慕看到艾雷也来了，正在展台上忙前忙后，看来艾氏同样很重视这次的博览会。 展台正中央是艾氏工业这次带来的最新款机甲——“前锋”，通过数据云慕大概知道这是“锋刃”的缩水版，临时由模型改成真机参展，云慕大概也能猜到和自己测试“锋刃”成功有关。秦远山说过如果一款核心机成熟完善，在它基础上就可以派生出多种机型，这或许就是艾氏忽然果断撤换模型的底气。云慕远远看着外表粗放，内有乾坤的“前锋”机甲，一抹自豪之色浮上脸庞。 不过此时围绕在“前锋”周围的，还有那个永远出乎意料的艾大小姐，正混在众多长相迷人、身材高挑的模特当中，尤为惹眼。一身科幻超前的银灰色贴身战衣将艾薇儿包裹的饱满丰盈，帽檐下明媚的笑脸活力四射，红发依旧醒目，站在“前锋”脚边叉着腰变幻出不同造型，如同美女与“野兽”极具视觉冲击力，吸引着越来越多人的目光并带起了艾氏展台的人气。 “在学校好像还正常点，出了校门就哪哪都瞎掺和，呵呵呵。” 云慕心里戏谑着远处的艾薇儿，一眨不眨的看了很久，其实透着真心的喜欢，狩猎星、训练馆、小酒铺、怀抱里、沙滩上......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艾薇儿，抑或都是。艾薇儿好像永远没有文静过，而楚云舒又似乎从来不曾热情过，唯一的一次也许就成永远了，云慕无奈讪讪自嘲。 正对艾氏展台不远处有面展板，云慕看到了昨天那个异国青年，背靠墙板目光炯炯，看着不断变换姿势的艾薇儿露出俊朗的笑容，全然不顾展台上其他窈窕女孩的眉目挑逗。 看到这帅气青年和艾薇儿的热情互动，云慕就放弃了很多念头，不知怎得，总觉得有股子故作大度，成人之美的道德君子味道，这会不会也是种自以为是？云慕嗤笑摇头，说不清道不明。 当然离异国青年不远，同样还有个大鼻头中年人无所事事，云慕注意到他此刻两指夹着烟不能点，好像职责所在又不方便离开，只能使劲用掌肚揉着鼻子浑身难受。 云慕转身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找个视野相对开阔的角落便不再惹人注意。按照会展议程，上午10点将会有各国军政要员来到会场，并为元素金属公司的新品机甲揭幕，没有比这个时候更能凸显两只蚍蜉的存在感了，云慕要为那时候做点准备，甚至背包里都已经准备好了两副口罩，两顶鸭舌帽。 第33章 中年人的独舞 元素展台的休息室，女助理正为元素金属驻长征星域总裁理查德爵士整理着胸口的白色方巾，鬓角微白并不显出苍老，，60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权势最盛的时候，浅蓝色衬衣配上合身的棕色西服，手上一根豹头斑斓纹手杖更显示出主人高贵的身份。 “比尔人呢？家族让他过来可不是让他成天围着姑娘转的！”理查德爵士威严的问道。 爵士身后侧站着一位三十多岁，助理模样的中年人，闻言谨慎道：“比尔男爵昨天好像认识了一位漂亮的姑娘，我了解了一下，那位姑娘可不简单。” “哦？怎么个不简单？”爵士微微偏过头感兴趣道。 “呵呵，侯爵先生，那位姑娘叫艾薇儿，是艾氏工业董事长艾跃成的掌上明珠。”助理轻笑道。 “艾薇儿？艾氏工业，呵呵呵呵，原来是我们令人尊敬的老对手啊，这次好像也突然改变计划，推出了他们的新款机甲，叫什么‘前锋’的，有点和我们针锋相对的意思啊，呵呵。” 老爵士扯着嘴角，笑容干涩，助理笑着接话道：“侯爵先生，据我了解龙炎军方最近组织过一次新机甲的招标，只不过结果不太好，呵呵，恐怕也只能拿出些上不了台面的样子货了。” 理查德爵士脸带笑意，挥手让女助理先出去，这才缓缓道：“是军方的要求太高了，5家公司没有一家能达到要求，呵呵呵，不过也不能小瞧艾氏工业，艾跃成我了解，是个不会轻易死心的家伙，他既然想针锋相对，那我们就满足他，对了，那叫艾薇儿的姑娘怎么样？” “很漂亮，也很奔放，我看比尔男爵有机会。”助理答道。 理了理领口，左右对着镜子做最后的检视，爵士戏谑道：“呵呵呵，看来这次家族让比尔过来，倒是选对人了，要是把艾跃成的女儿弄上了床，哈哈哈哈，那可比什么博览会对我们元素要有用的多啊，告诉比尔，花点心思。” “好的，先生。” “时间快到了，今天的来宾对我们今后的发展很重要，走吧。” 爵士一声吩咐，助理微微躬身，一起出了休息室。 ———— 主会场大门口，逐渐有工作人员清出一条通路延伸向主席台，而主席台正面是嘉宾席、参展商代表、采购商及各路媒体坐席，背后的光幕轮番滚动播发着贺词和主要嘉宾名单。 会场一角的云慕迅速扫了一圈，很容易发现人群中那顶做了标记的白帽，略显紧张的程星辰正和一个坐在媒体席当中的沧桑中年人频繁的眼神交流，那应该就是他师傅了。 因为今天有国防部以及各国使馆武官等重要嘉宾到来，周围明里暗里的人不少，云慕实在不知道程星辰他们准备怎么做，有些紧张，从背包里拿出一顶灰色鸭舌帽戴上，慢慢朝程星辰的方向走去。 主席台前第一排已经坐着几位重要的参会企业负责人，云慕只认识艾雷，而中间位置一个穿着考究、轻抚手杖的异国人，根据贵宾名单，云慕知道那就是元素金属在长征星域的负责人理查德爵士。 艾雷和理查德爵士应该也有过照面，两人客气的点头致意并没有过多寒暄。 此时展馆门外长长的车队到达，陆续下来很多身穿各国军服的军人，打头的是共和国装备部部长，在一众欢迎人群的掌声中，缓步进入会场。 不过在部长身旁除了助理之外，还有两名身穿全黑制服，胸口星空底剑盾标记的冷峻男人引人瞩目，这样规模的工业博览会，对军控司来说也是很好的信息搜集渠道，两人旁若无人紧随部长身后。 此时各国参会企业代表，媒体记者也都起立鼓掌，云慕并不关心，只是盯着程星辰和他师傅二人，没有什么动静，跟着人众鼓掌落座毫无异常。 部长姓张，60岁左右年纪，个子不高稍显富态，上台的发言很简短，看来也是一贯的军人作风。随后就轮到本届最大的参展商元素金属的负责人理查德爵士上台发言，同时为新品机甲揭幕。 理查德爵士站起身，斜夹着手杖回头向台下微微点头，缓缓登台，全场的目光都跟随这位在元素金属举足轻重的实权人物来到主席台。 爵士双手拄着手杖立在身前，对着张部长等要员和全场观众再次微微颔首，声音沉稳洪亮道：“女士们，先生们，尊敬的张部长以及在座各国军事代表，上午好。首先非常感谢大家的到来，我是元素金属长征星域总裁，理查德，能够收到邀请参加本次展会，我深感荣幸。长久以来，元素一直秉持人类不屈的冒险和探索精神，不断创造新的技术，打造新的产品，为人类深空探索，星球开发，各国国防乃至人类生活的点点滴滴贡献我们的力量。借着这次展会，我将向大家隆重的推出我们元素新一代主力战斗机甲——征服者，请看。” 在全场的期待中，理查德爵士侧身看向帷幕方向，工作人员随之降下幕布，幻彩灯光照射下，一台以白色为主色调，西方角斗士造型的强悍机甲威风凛凛地矗立在了所有人面前。古老的头盔造型面甲，厚实的躯干板甲，手握一柄长矛寒气逼人，典型的兰斯古典风格。如同看人一样，往往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亲疏好恶，机甲同样如此，全场在经历短短一秒的沉默之后，瞬间躁动起来，不仅前排各国武官们频频交头接耳，媒体及到场观众更是按耐不住热情，纷纷举起手中设备疯狂拍摄，随行编辑成快讯发往星域各地。 现场的反应理查德爵士看在眼里，泰然自若笑容淡淡，仿佛早有预料，这本就是元素金属理应享受的荣耀和地位。然而就在此时，爵士背后的光幕背景同时出现了变化，轻微抖动过后呈现出的是一副荒野丛林画面。 全场观众又是一阵短暂失神，有些可能以为是元素的宣传片，各大媒体镜头也都统统对准了屏幕，希望能记录下“征服者”的动态画面以供性能分析。然而画面里随后出现的却是共和国的制式机甲小队与一支做了伪装的埋伏部队的遭遇战，尤其是那台已经冲出了包围，又为解救视频机甲返回，最后悲壮而死的“百夫长”，画面还不断在重复着急速脱离中“百夫长”忽然犹如断了脊梁一般瘫倒的镜头。 诡异的一幕让全场几乎陷入无声，理查德爵士发觉异样缓缓转过头，看着光幕眼神凌厉，只是他也不清楚有人这么做的原因，恶作剧还是想借着元素这场发布会的关注度表达什么政治诉求，微微有些不好的预感，而那名助理早已发觉不对去往了会场的控制中心。 云慕只是微一错愕，紧接着看向记者席里那位中年人，只见他面无表情直视着台上的爵士缓缓起身，人群里程星辰则一脸的惊讶。 “尊敬的理查德先生。” 响亮但有些沙哑的嗓音，朴素到看起来落魄的穿着，中年人在全场的疑惑注视里继续沉声道：“据我所知画面里这台机甲使用的正是元素公司的动力总成，而机甲最后动力的突然丧失，请问您有什么要说的么？” 台上理查德爵士冷冷看向中年记者，努力保持着风度：“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我有理由怀疑我国机甲部队装备的元素公司生产的动力总成有严重质量问题！爵士先生，现在您听明白了么？”中年人高声道。 背景光幕上“百夫长”失去动力的画面仍旧在不断循环，甚至多了一些细节放大的镜头，显然被刻意剪辑过。理查德爵士嘴里说着不明白，但敏感的记者以及好事的观众都不约而同顺着中年人的问题开始思考议论，手中拍摄不停。 “还有帮手？” 云慕注意到会场工作人员的慌乱，在控制系统前焦急查找视频来源一无所获，最后对那名理查德爵士的助理无奈摊了摊手，只能直接拉断了电源，光幕随之变得透明，不过通过现场那么多记者和观众的镜头，这段视频已经不可遏制的传遍网络。 很多人听不懂动力总成之类的专业名词，但现场各国军方人士都清楚，已经开始低声质疑起来。动力总成是一台机甲毫无疑问的核心部件，它会根据需要将能源舱提供的动力合理分配到各个控制单元，一旦总成出了问题，也就意味着整部机甲不再受控或是彻底瘫痪，武官们脑中反复回忆曾经遇上过的画面，和视频里“百夫长”的情况极其相似。 展馆里更多是普通人，眼前的“征服者”再漂亮，在悲壮的战地视频面前都太过冰冷毫无生气，他们只知道画面里是共和国的兵，因为驾驶的机甲部件质量有问题丢了命。 现场的安保都在等待指令，只需要一句话，云慕可以肯定中年人不会有继续站在聚光灯下说一个字的机会，只不过好像没有人敢于下这样的命令，是有人授意也好，或是担心此地无银也罢，总之云慕发现中年人是安全的，而程星辰更是无人在意，大大松了口气。 “每批产品都是经过贵国机甲测试员认真测试过的，我不觉得会有问题！”台上理查德爵士沉下脸，拄着手杖冷冷道。 “呵呵，那如果这个测试员在完成这次测试后突然选择退伍，并从此人间蒸发呢？”中年人嗤笑一声反问道。 这样的对话内容让最前排军方装备部都开始坐不住了，张部长招呼过助理询问相关情况，不可能马上得到结果，只不过现在周边的安保已经开始行动，很有礼貌的挤进了记者席。 云慕这时才真正好好打量起这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头发蓬乱短胡茬，肤色就像程星辰说的，天天吃方便食品才会有的菜色，唯有眼神坚定对视着理查德。 彻底把自己暴露在聚光灯下，中年人面带微笑不闪不避，众目睽睽之下被带离现场，只留下了两个问句更像是在说：你们谁他妈都不干净！ 而新机甲的揭幕，也被这样的变故打击的面目全非。理查德爵士看着台下的这一幕，捏着手杖关节直响，面向为数不多还关注自己的嘉宾草草说了句：“我对元素的产品有信心，更对元素的诚信有信心。” 说完匆匆下台，被元素的工作人员簇拥着避开各路媒体，直接回到了休息间，而他的这句话已经无人关心。 开幕式就在中年人的独舞里戛然而止，带走的流程很正常，没有强迫，中年人也似乎习以为常，只是眼神瞄一眼人群里的程星辰示意不用担心。 云慕离着程星辰已经不远，此时终于可以松弛下紧绷的神经，手心竟然攥出了汗水，悄悄走到程星辰身边：“先跟我走吧，你师傅带去哪里我会打听。” 程星辰笑容牵强，傻傻道：“嗯，不会有事是吧？” 云慕苦笑：“呵呵，你还知道会有事啊，也不想想你们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我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你师傅大庭广众之下被带走要是再出事，别说元素金属公司，就是装备部那也得考虑考虑怎么收尾，放心吧，而且我相信经过你们这么一闹，视频里的事情也应该会有个结果。” 上午的展会好像观众自此淡了许多参观的兴致，都在传看视频打听消息，并在网络上迅速形成了巨大的反响。装备部事后不得不紧急发表了一个声明，意思是说会认真调查，给公众一个满意的答复，也算暂时为这次风波之后可能的发展方向定下了基调。 ———— 第34章 倔强师傅楞徒弟 尽管开幕仪式草草收场，展会依然在继续，“征服者”的惊艳亮相仍然维持着元素金属展台的高关注度，商场如战场，一时的指控诋毁哪家没有碰上过，只不过没人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有人胆大妄为，质疑这件事本身似乎比总成出问题更惹人注意。 元素休息厅里，尴尬甚至说的上狼狈下台的老爵士脸上，再看不到一丝绅士气度。 “威廉，你不该好好给我个解释么？” 理查德横握手杖，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助理，声音冰冷：“我记得之前你是如何向我保证那件事的。” 从进到休息厅开始，助理威廉就一直在旁皱眉思考着，听出总裁平静问话里的愤怒，本着多年来处理危机的经验斟酌道：“侯爵先生，这次的合作我们只负责产品部分，至于龙炎国内的事情，本应该就是他们自己解决。据我之前了解，视频的源头已经被控制住了，虽然那名记者一直试图深挖我们这次和龙炎军方的合作情况，但仅仅只能了解到公开层面的信息，而这些信息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我们现在的被动，只是因为被那个记者在这样的场合，将机甲总成和军方测试人员退伍这两件独立的事件故意联系在一起，给了大众想象的空间，其实单独任何一件事情，他都没有证据，也不可能拿到证据。我觉得这件事上我们不宜过于主动，而是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本次新机甲的展示上，至于其他，只要风头过了，不论是我们还是龙炎军方都可以给出各自独立的调查结果安抚公众的质疑。” 理查德爵士微微眯眼略作沉吟，点头认可了助理威廉的话，对这个联邦商院的高材生，他一向还是很满意：“去把比尔叫过来，我有事和他说，另外，我不希望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紧急发个申明，其他的留给龙炎人自己处理。” “好的，先生。” 助理威廉点头转身离开，步履稳健。 今天一身贵气打扮的金发比尔本来根本不在乎什么开幕仪式，微带着丝坏笑，双手插兜背靠展板立在“前锋”机甲面前，不时有陌生女孩接近，都被他礼貌回绝，只和艾薇儿眼神有来有往。不得不说身着前卫战术服的艾薇儿确实太符合兰斯人的审美，胸丰腰细，臀翘腿长，再配合上精致的面容以及少有的酒红长发，也难怪那时候科赫一眼就上了头，闹出那么大动静。 比尔本来盘算着应该如何继续与这位艾氏工业的大小姐发展下去，甚至暂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和元素金属的关系，以免招致反感，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得不离开，并全程目睹了一切，在接到威廉的召唤后，迅速去到元素休息厅。 “理查德舅舅，需要我怎么做？” 比尔脸上没有了和姑娘调情时候的轻佻，一脸严肃的坐到了侯爵对面。 看着这个花花公子一样的侄子难得这么认真，理查德才满意的露出笑容：“呵呵呵，刚才的事想必你也看到了，对我们这次来的目的还是会有一些影响，我想你明天应该用实力让所有质疑的人闭上他们的嘴，把你用在美丽的艾薇儿小姐身上的耐心分一些给“征服者”吧！我亲爱的侄子，哈哈哈。” “好的，舅舅，我想这应该不影响我对艾薇儿小姐的追求，呵呵。”比尔自信道。 “好。” 一向威严的侯爵侧身从松木盒中拿起一支古法雪茄，优雅剪断茄帽，点燃火机围绕烟脚一边微微打圈一边轻松道：“不过话说回来，艾薇儿小姐那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呢？艾氏工业是我们在龙炎国内最主要的对手之一，如果能得到她的青睐，这可是笔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呵呵。” 比尔浮现一抹迷人微笑，冰蓝的眼睛却如同散发着热焰，乐观道：“艾薇儿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孩，不会只看重外表，她说过，她的心里住着一位勇敢的机师，我想，这或许就是对我的一种暗示，明天她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会为我心动的。理查德舅舅，拿下她是不是等于拿下了半个艾氏工业啊？哈哈哈。” “呵呵呵呵，记住，鲁莽的小伙成不了优秀的猎人。” 爵士重重吸了两口雪茄，背靠沙发舒服的仰起头，任凭手中烟丝安静燃烧，屋内顿时弥漫起淡淡草本香味。 只是他不知道休息厅隔墙另一边，正斜靠着一个散漫的中年人，转身离开之前将一个便携式的监听设备揣进了裤兜，揉了揉鼻子朝吸烟区走去，边走边嘀咕一声：“心动你大爷。” ———— “你师傅人不错！” 回到酒店，放下心事的云慕想通了很多关节，把程星辰当诱饵没错，但他师傅自己也是诱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最后在神秘的第三人配合之下完成致命一击。 “有时候我们给不了真相，但需要让公众知道方向。” 程星辰没有正面回答云慕，掏出包烟点上一支补充道：“这是他经常说的。” 自从昨天意外碰上程星辰，巨大的转变让云慕心头一直有个疑问，之前没有顾及的上，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想要当记者，又是怎么认识这个师傅的？” 或许是为了提神的需要，程星辰抽的这款廉价香烟足够辛辣，连一向不抽烟的云慕都能觉出品劣来。 随着烟头星火时明时暗，程星辰实则年轻的眼角尽是皱纹，烟熏着眼睛看向窗外道：“你知道在珈蓝星，我的父母大小也算是个公家人，从小在父母茶余饭后的闲谈中长大，多少知道些普通人眼中是非善恶背后的鸡鸣狗盗，不然也不会知道云舒家的事。” 提到楚云舒，程星辰看出云慕笑的有些不自然，一笔带过继续道：“慢慢的，大人物们的一言一行在我眼里都不那么真实了，哪个要员被人设了圈套，因为桃色新闻丢了官，实际上是帮上头背了桩情债低调两年换个地方继续干；谁家父母官声不显，清贫一生，却在异国有个出手阔绰的非婚子女骄横跋扈。那些明里照章办事，暗里私相授受的事情听多了看多了，就觉得自己以前特别傻，特别伤自尊。你以为的现实，只是他们想要你看到的，而且你还要为这些虚假的东西用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去迎合，真他么丧气。” 程星辰猛嘬了一口，这次却少有烟雾吐出，云慕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好兄弟，烟却已经抽出了心痛的感觉，于是也从烟盒抽出一根点着，学着他猛吸一口咽了下去。 “咳咳咳。” 确实是“感人肺腑”，直接呛的云慕胸口憋闷、泪水直流。 程星辰看着笑道：“不是你的生活，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就像这抽烟，不走肺，淡，走肺，疼，走多了，上瘾。” 咳了好一阵，云慕才直起腰，像第一次看清这个兄弟一样，这是对这表面的世界多么不在乎，才会这么轻易的换上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程星辰说的那些，云慕不是不懂，甚至不只是听说，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楚云舒去吓唬珈蓝星那位平和的行政长官他家公子了。诚如程星辰所说，普通人大多看到的只是表面，可能结果现在看来，楚云舒觉得是她的努力摆脱了纠缠，云慕自己也好像做了件心安理得的事，可在云舒的父母看来，女儿的人生轨迹原本不需要这么曲折。 云慕浅浅一口，烟气在嘴里打了个转就吐了出来，但脸上那份别扭的酸楚样子却已经不输程星辰了。 “还是说说你师傅吧。”云慕泄气道。 程星辰傻傻笑了笑：“呵呵呵，至于认识师傅，那真的是因为一件在我看来极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重新点上一根，好像回忆起那一幕就是件好笑的事，程星辰悠然吐了个没有一定烟龄吐不出的那种圆润丝滑烟圈继续道：“话说那一年，有个一脸苦大仇深的中年人总是在我家附近晃悠，于是我就注意上了，一身的邋遢跟刚从矿星下来一样。直到有天我回家，发现这个中年人竟然到了我家里，还有我爸妈，我才知道他是想求证一家公司的背景。我爸妈虽然很热情的和他聊了很久，但我其实知道，他们技术性的避开了所有重要信息，最后中年人一无所获，只是在他离开之前，他说不会放弃，因为如果他都放弃了，真的不会再有人关心那些人的死活。我当时并不清楚他说的那些人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在我爸妈的讥讽闲聊里知道他是为一群矿工家属追讨一笔补偿，一边是没有身份，一边是非法雇佣，谁对谁错分不清主次，只不过矿产公司仗着势大矢口否认，就算拖也能把人拖垮了。” “之后呢？” 云慕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程星辰的师傅了，这做事风格再联想到今天的事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 “后来，后来我又碰上在附近晃悠的他，于是把我从爸妈那听来的都说给他听了，那一刻我就觉得轻松，或许还有一点点看热闹的心思吧，总之我和他聊了很久，也从他嘴里知道了我这一时的好心，可能帮助的就是数百名矿工家属，他们的孩子可以有学上，父母可以活得下去或许女人也能有个体面的工作。再后来我就没有见过他，直到半年后我从网上看到他任职的那家报社出了一版矿难纪实报道，里面有对矿业公司更深层背景的调查，引起了公众的关注，我不知道有没有我的功劳，只在报道最后有那么一句特别的感谢：给一位勇敢的青年，呵呵呵。” 程星辰弹落一段雪白烟灰，咧开嘴笑得心满意足：“他叫宁不还，是个死脑筋，呵呵呵，直到我最终去了他那个星球，主动上门要当个实习生，他见到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个勇敢的青年就是我。” 看着一脸得意的程星辰，云慕微微失神，连烟头快烧到指根都没有察觉，他从没有想到一直以来有些混吃等死做派的程星辰，竟然有这么深沉的想法，而且坦然付诸行动。 “不是一时兴起？”云慕扔了烟头，不由自主又抽出一根点上。 “不知道啊，可能有一些吧。”程星辰撇撇嘴道。 毕竟还只是个20都不到的年轻人，现在就谈什么今生不悔，矢志不渝这样的豪言壮语除了能换来几句夸奖，大抵自己是肯定不会在意的。 然而云慕听了这话，反倒觉得这小子可能真的就入坑了，真说起来也算不得坑，就今天这事敢做就相当不容易，可要说它是坑，也就坑在这一个“敢”字上，一家小小的报社，总是和那些庞然大物掰腕子，怎么能叫人放心。 第35章 搞大了 “你爸妈知道吗？”云慕提醒道。 程星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苦笑着说：“呵呵，如果要是知道我是因为这个目的考去的北域玄武3星，而且还办理了休学，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大概会和你那时候说要当个厨子一样，断绝关系吧。”云慕玩笑道。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对于程星辰这样的家庭，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肯定的，只不过如果实在飞不上天，后路还是有的，可以由着你折腾一阵，不行就给我乖乖回来，别再提什么星辰大海，也别想着自暴自弃，稳稳当当是底线。按说媒体记者也不是不好，只是要让家里人知道他这一身反骨，天天干的都是卧底曝光的事，打断腿都不会让他去，这点两人都清楚。 程星辰悠然道：“天高皇帝远，他们也不知道，先瞒着再说了。” “好吧，反正最后断绝关系的也不是我，呵呵呵，我去问问你师傅的情况，一会回来。” 云慕劝慰一句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其实中年人的消息哪还需要打听，这么大的事早就在各个媒体的终端有了跟进，他只是出门联系上了艾雷，希望能通过艾氏工业的关系，了解些更准确的消息，或者能给予些帮助，总之没有什么坏处。 艾雷接到云慕的通讯也很意外，只不过听清楚来意，马上安排人联系，最终确认被带走的宁不还仅仅被要求配合调查48小时，正是展会结束的时间，其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知道师傅没什么大事，程星辰终于放下心，虽然进局子对这对师徒来说司空见惯，但毕竟这次的对手过于强大，火力又都在他师傅一个人身上，而且所有指控其实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能不能最终达到揭开真相的目的其实一半靠他们努力，一半还得看天意。 记者这个群体的超凡想象力毋庸置疑，就算只有这一缸的烟头和两个愁眉不展的青年，要让他们杜撰出个孽恋故事或者攒出俩黑帮后起之秀都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有今天中年人直指核心的两个疑问作铺垫。 云慕决定和程星辰这两天继续在展会转转，一来看看各方的反应，二来他师傅那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能保证人身安全也就够了。 不过到了傍晚，秦远山的通讯意外打了进来，云慕避开程星辰走到露台接通。 “云慕，还在展会吧，上午发生的事情你看到了么？”秦远山直截了当问道。 “嗯，看到了。” 听到云慕肯定的回答通讯里继续道：“我拿到视频后马上做了一些建模分析，按照那位记者的判断将动力总成作为重点分析对象，确实发现视频中‘百夫长’机甲失去动力的原因应该就出在总成上。我也大概问了下几名测试机师，可能造成这样极限破坏的操作并不经常性，毕竟不是每个战士都有能力做出这些动作或是会面临这样的绝境，但这应该是在装备前期，军方测试员能够测试出来的缺陷。” 云慕听的很认真，秦总师的话至少已经说明元素金属的这批总成肯定有问题，某种程度上这对程星辰师徒来说是个好消息，只是秦远山的话并没有说完。 “云慕，如果那位测试员也真如记者所说有问题的话，那我不得不提出一个可怕的推断：在战场上，操控配装这款总成机甲的高级军官，遇到视频里那台‘百夫长’同样的情况，将被精准谋杀，再阴谋论一些的话，敌人甚至可以故意针对这个漏洞设置战术，有组织的清除我方高级机甲战士。” 云慕越听越觉得浑身冰冷，如果真按这样的猜测去想，纵然不能说一定有人是冲这个目的策划了整件事，但隐患是肯定有的。 看到云慕面色有些不自然，程星辰投来询问的眼神，云慕嘘声示意，继续听着通讯。 “这事我和老艾也通过气，如果真是最坏的情况，想要真正试图揭开这层迷雾，我们还必须确定这次总成失去动力不是一次偶发事件，这样我们才有能力去质疑装备部，才能通过其他渠道给军方压力，重启调查。” 秦远山又顿了顿道：“恰好根据公布的数据，元素公司这次带来的新机甲‘征服者’用的也是这个总成。” 不用等秦远山继续，云慕大概知道了总师的想法，作为共和国的大型军工企业，给自己的战士提供可靠的装备是秦远山他们这代人的使命，更不可能放任这种可怕的猜测不闻不问。 同样，之前还觉得靠媒体和公众顺藤摸瓜、抽丝剥茧就能有所收获的哥们俩，云慕觉得委实天真了些，别说元素不可能给他们证据，军方更不希望被这么公开质疑，得到个和稀泥的结果恐怕就是程星辰师徒俩不顾一切的最终收获了。 无声叹了口气，云慕对着通讯那头淡淡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结束了通讯，独自在露台发了一会呆，云慕荒诞的笑了笑，刚还庆幸自己兄弟平安无事，这不自己反而又一猛子扎了进去，比这师徒俩更不知道深浅。 一脸迷茫的程星辰看向表情怪异的云慕摊开双手，疑惑道：“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好像这里除了我是个麻烦之外。” 云慕摇了摇头，问程星辰要了半包烟先点着一根，剩下揣进了兜里，一口抽出个愁眉苦脸：“马上我得出去一趟，晚点回来，你自便，想吃什么喝什么都挂房账上。” 程星辰不放心道：“真没事？。” “没事，就是去见个朋友。” “把人肚子搞大了？” 云慕瞥了眼开始唠叨八卦起来的程星辰，没好气的回了句“确实搞大了”就匆匆出了房间，留下身后一脸不可思议的程星辰惊讶到合不拢嘴。 ———— 艾氏工业展台，“前锋”机甲被以特殊维护为由暂时撤离了展馆，拉到了一处安全的私人仓库，云慕静静坐在角落杂物遮蔽起来的黑暗之中，直到所有工作人员撤走，仓库只剩艾雷一个。 “噢，你好，云慕！这么快又见面了。” 空无一人的仓库角落传来脚步轻响，艾雷看着忽然从黑暗中出现的云慕，被吓了一跳。 “你好，我朋友的事谢谢了。”云慕边走边微笑道。 “没什么，就打听打听消息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为了展会能顺利进行，暂时控制下，至于其他的事情也轮不上警察他们管了，我也关照过，不会吃什么苦头的，元素金属和装备部都没有追究，谁也不会主动去惹这个麻烦的。” “呵呵，我们现在不就主动在找麻烦么？” 云慕开了句玩笑，来到艾雷身旁，两人转身面向“前锋”机甲微微仰头。 艾雷继而颇有些歉意道：“如果只是个简单的质量问题我们也不会去管的，只是我父亲通过关系了解了一下，这批总成从招标、测试再到装备，还有事后军方对待视频里那支机甲小队的做法都有些反常。而且以我对元素金属的了解，这样的质量问题如果存在，它不可能不清楚，依然大范围使用到这次新推出的‘征服者’机身上就很值得玩味了，我们只是希望能做点什么，至于怎么做，看你的了。” “没什么，尽我所能吧。” 艾雷随手拎起脚边的一个背包递给了云慕：“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可以先上机熟悉下。” 云慕不是个多话的性格，觉得能做的也不推辞，不能做的更不勉强自己，顺手接过背包，里面有一张高分子面具，一身旧款的机师制服还有外套、帽子、变声器等等。 云慕看向艾雷，扯起古怪笑容道：“嗬，你们是不是经常这么干？呵呵呵。” 艾雷却毫无尴尬，反而审视的盯着云慕的眼睛揶揄道：“呵呵，看来你懂得也不少么。” “呵呵呵。” “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都觉得对方看着年轻人畜无害，实则就是个老奸巨猾。 云慕换好机师制服站到“前锋”的身前，心里多少有点紧张，之前再怎么折腾要么是模拟的，要么只是测试，这次得面对真实的机甲，而且“征服者”具体的性能更是无从得知，还要逼出动力总成的破坏极限，属实有些没把握。 无论如何，先熟悉操作再说，云慕不再犹豫进了驾驶舱。有过几次真机的感受体验，云慕适应起机甲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通过玄之又玄的微妙感应，几个动作下来就已经对“前锋”机甲有了初步的了解。而且他的这种了解不止于普通机师纯粹对机甲本身力量、速度、操控响应等等外在表现的比较，而是整体性能舒适度的细微差别，哪台更轻快，哪台要迟滞些心中尤如明镜。 比之“锋刃”来说“前锋”的操控要低一个档次，各个系统为成本考虑都有所简化，不求精而求稳，整体感觉粗放耐操。云慕觉得总体来说可以达到“锋刃”的八成，这已经比早先试驾过的“战卒”好出很多。因为是展会，所有机甲都不允许带实弹，所以明天动手也基本都是刀斧类近身格斗武器，“前锋”同样配置一柄合金刀，云慕倒也习惯。接下来就是适应这副“钢铁身躯”，已经把握住整体的云慕只需要在“锋刃”和“战卒”之间拿捏分寸，上手就十分的快速顺畅了。 一旁的艾雷蹲在库房边角，虽然“锋刃”的测试表现那天他也看了，但毕竟通过画面没什么沉浸感，今天第一次亲眼所见，才知道什么叫秦远山所说的“天才”。 仓库中央，虽然外表是个典型的糙汉造型，可感觉“前锋”此时就是在绣花，散着飘逸圆场步，轻柔云手，某个瞬间粗大的机械手掌好似掐起了兰花指，轻拢衣袖慢捻针，羞意横生。看着“前锋”这台公司定位“野蛮”的机甲被云慕生生玩弄成了“绣女”，艾雷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临时安排的仓库，不可能像在地下机库那样随意做大机动，云慕也就选择了尽量柔和的操控方式，只要适应了“前锋”的感觉就可以，在他眼里人机合一才是基础，胜负高低各凭本事。一个多小时后，下了机甲的云慕找到蹲在墙边一角，毫无贵公子形象可言的艾雷就忍不住笑了笑，想起了狩猎星上初见时的艾薇儿，这点兄妹俩真挺像。 “笑什么？” 艾雷正为可怜的“前锋”心中鸣不平，见到云慕没来由冲着他笑，完全没有一点“懒汉”造型的自觉。 “呵呵，没什么，就是想到个人而已。” “谁啊？” 云慕没有回答，只是走到艾雷旁边同样蹲了下来，学着程星辰掏出烟盒轻轻一抖，拱出一根，艾雷没有拒绝。 点燃，两人都呛的眼泪出来，云慕是还不太会，艾雷是觉着烟太差，实在辣眼睛。 “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可以开着机甲战斗，这才是男人该做的，可惜没天赋！唉。”艾雷叹口气，轻轻嘬了嘬，不再咳嗽适应的很快。 “自从你给了那张卡，你知道我朋友怎么说我么？” 云慕没有顺着艾雷的话往下说，顿了顿继续道：“说我是不是哪个富豪的私生子！” 烟雾缭绕中眯着眼，云慕一本正经的大实话，把艾雷又结结实实呛着了，空寂的仓库里，此时只有震天的咳嗽和另一个狠狠嘬烟的啧啧声。 “感觉怎么样？富豪私生子，呵呵呵。”艾雷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笑道。 “天天做梦都怕钱花不完。”云慕笑呵呵道。 “哈哈哈，钱这东西，该花的时候千万别省，该省的时候千万别花，其实有钱的正反都有理由，没钱的左右都是借口，花的开心花的值当就行了。” 知道云慕说这话也就开个玩笑，艾雷转回正题问道：“‘前锋’这就熟悉了？” 云慕点点头：“比‘锋刃’差了两档，但比现在国内主流的‘战卒’系列应该要高不少。” 从“前锋”公布的数据看，基本上和“战卒”系列在同一个档次，但是毕竟使用了基于“锋刃”的核心机体系，实际峰值性能上要高一些。艾氏工业推出这款机甲，本身也就是着眼于低成本替换现有的“战卒”系列，在下一代机甲没有最终选定前，至少能有一款性能有所提升的机甲可供军方选择，而且从“锋刃”的成本角度看，纵然定型了，大规模装备也是不太现实的事情，高低搭配很务实。 艾雷看着埋头吸烟品咂的云慕，不得不佩服，控制着“前锋”绣了一个多小时的花，云慕就得出了公司花费几个月才测试出的结果，天赋这种东西花再多钱也买不来，老天给了你还送不走，瞬间觉得有钱也真没多了不起，艾雷的郁闷只能摆在心里，化作指尖的青烟慢慢消散。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去我们艾氏的展台看看没有。”艾雷忽然道。 “去过啦，规模应该数一数二了，后来就碰上元素的揭幕仪式，结果被我朋友给搅和了，呵呵呵。”云慕笑道。 “去过啦，觉得怎么样啊展台布置的，还有那些机甲女战士看到没有，漂不漂亮，尤其那个红头发的？”艾雷漫不经心道，余光透过重重烟雾注意着云慕。 “咳咳咳。” 云慕故意咳嗽两声大脑飞速运转，要说没看到那就太假了，数据平平的“前锋”，外观又简单粗暴，哪会吸引多少眼球，去过艾氏工业展台的有几个不是奔着那几位漂亮的女模特去的，尤其是出彩的艾薇儿，只是云慕不明白这当哥哥的到底是唱的哪出，思前想后道：“哦，这个，好像是看到了，那时候人也多，离得也远，看的不是太清楚，呵呵，应该挺漂亮的吧。” “你有女朋友了么？”艾雷又问道。 “这个，这个......应该是还没有。”云慕逐渐有些心慌起来。 “要不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其他都挺好，就是有些闹腾。” “呃？” 云慕叼着烟歪着嘴巴楞在原地，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两个相差近十岁的男人，就这样开始了对亲情、爱情、友情的人生探讨，中间偶尔穿插些艾薇儿的童年趣事，可至始至终艾雷都没有说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就是他妹妹，云慕更不会假模假样的去问，两人聊到烟盒空了这才微笑分别。 第36章 兄弟夜话 回去的路上，云慕特意从展馆附近兜了一圈，周围依然有很多工作人员在连夜布置明天的会场，倒也不引人注意。哪个路口通往后山，哪片围墙相对低矮些，观众又会大部分集中在哪儿需要尽量避开，云慕都认认真真做了预案，等基本心中有数，这才紧着眉头悠悠然行走在黑暗里，踱步回了酒店。 套房露台上，程星辰无所事事正喝着酒，面前矮几上放着很多精美小吃，不过几乎没怎么动过，看到云慕从外边拎了个深色背包回来，赶忙放下酒瓶，换上一脸狗仔模样，好奇心作祟道：“快快，快说说是不是真的搞大了，是哪家豪门千金还是什么小家碧玉？我知道你小子口味，应该是小家碧玉吧，当然也不排除你报复性泡妞的可能性，毕竟你这豪门公子身份也被压抑很久了嘛，心理有些扭曲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嘿嘿嘿。” 云慕猛翻白眼，大概是觉得程星辰喜好八卦的瘾症犯了，扔下背包一把搂住他脖子，另只手使劲摇晃他的脑袋：“醒一醒，我只是意外挣了点钱，不像你，才是彻底变了个人。” 程星辰仍不死心，梗着脖子道：“真，真没搞大？” 云慕无可奈何，表情怪异道：“好好好，有人把它搞大了，还有人要再搞大些，这样你满意了没？程公子。” “变态！” 挣脱云慕控制的程星辰上下打量眼前这个熟悉的“斯文败类”，满脸不可思议却幽幽道：“能不能具体说说，好奇。” 云慕知道不能再理会他的清奇回路，谁让自己没事找事提那一嘴“搞大了”呢 ，有些后悔自己恶作剧式的自找麻烦，眼不见为净，去到露台拿过一瓶啤酒，程星辰自然跟着，两人趴着扶手齐齐看向远方出神。 桃花岛的夜晚海风里都透着暧昧，远处海面泛着蓝蓝的荧光，这是一种特殊的藻类生物，据说还有美容的功能，因而沙滩上依然生着许多篝火，男男女女围绕其间互诉衷肠。两个本该也在这些荷尔蒙旺盛人群里的年轻人，却各自有着心事选择当个旁观者。 “明天元素机甲要外场展示，要是很成功的话，恐怕你们今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随着元素公司的一纸紧急申明，从晚些时候开始，舆论风向已经有些逆转，至少是停止了无端猜测，各大媒体似乎也都感受到隐隐的压力，相关报道很多都撤了下来，云慕知道程星辰不可能不关注。 “我知道，只是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程星辰意兴阑珊道。 “甘心么？” “不然呢？” 程星辰朝着远处努了努嘴：“你看那边。” 云慕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篝火旁有几具曼妙的身影或站或坐，一名金发青年却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突出，云慕又看到了艾薇儿，只是阳光下炫目的酒红色融于暗夜差点被忽略。 程星辰喝了口酒，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笑道：“呵呵呵，看看他们，虽然笑得模样各不相同，聊的事情或许也八竿子打不着，但其实都清楚对方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谁先熬不住说出口，那谁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 云慕默不作声，只是收回目光和程星辰两人碰了碰酒瓶喝上一大口，轻嗬一声笑容淡淡：“好像有那么些道理。” 转念又喃喃道：“可目的也达到了，好像输的还是你们。” 程星辰笑了笑，目光悠远：“呵呵呵，有时候我们追求事情的真相，就像是在开一扇门，或许能直接找到钥匙进去看个究竟，但大部分时候仅仅只是敲出些声响，告诉公众这门后有人。这就没有意义了么？不，追求真相的行动本身，就能引导那些有能力一起推开门的人，毕竟为门后发生的一切不公付出代价的，很可能从始至终都不明白这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就像那台‘百夫长’，他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死？每个人是该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但首先你得让他知情，他才能有选择，才谈的上负责，不然，他都只是在为别人的错误赎罪。” 此时一道星月清辉洒落，海面星光点点，篝火边的女孩们沐着月色远眺，男男女女情意绵绵。其中最为完美，更是无人打扰的比尔和艾薇儿两人并肩而立，迎着清甜海风温柔低语。 “薇儿小姐，明天我将代表元素金属驾驶‘征服者’为你献上一场表演。” 比尔英俊的脸上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笑容，甚至连艾薇儿心中都起了丝波澜。 “你知道我代表的是艾氏工业，你的表演难道不是让我难堪么？呵呵。”艾薇儿轻笑道。 “薇儿小姐，你说过你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位优秀的机师，我希望我能取代他，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不觉得是对你的不尊重，恰恰相反，我希望你能拥有一名真正的守护骑士。”比尔转过身面向艾薇儿坦然道。 “呵呵呵，又是骑士么？” “嗯？” 比尔疑惑看向身前的艾薇儿，对她忽然的窃笑有些不解，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而素影下的艾薇儿却是嘴角微微翘起，眼神灵动，风吹过发梢扬起一脸羞意，又被月色轻轻遮起。 “薇儿小姐，你怎么了？”比尔一时有些看呆，小声关心道。 “没，没什么，那祝你明天演出成功！”艾薇儿应付的心不在焉。 闪着荧光的平静海面微微有浪，一层层轻柔的拍打着艾薇儿可爱的脚面，又缓缓退去，向来活泼的女孩此刻无比恬静，慵懒的举起双臂，安享着无边风月。 “几点了，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大晚上的都赖在沙滩上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别学那些不要命的野鸳鸯，海里挺冷的，可别乱来。” 比尔眼中刚才无比美好的画面就被这一声乱七八糟的鼓噪彻底破坏，皱眉循声看过去，远远过来个看上去穿着海滩救生服的中年人，手里竟然还还夹了支烟。 “你们一个个精力旺盛，也不考虑考虑我们打工人的感受，一激动下了海，出事了最后还不得我们拼了命救你们上来，什么地方不能找刺激，就差这点房钱么？这海藻是能美容，可也不能为了屁股他不要命吧，该睡觉的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要参展的更别磨蹭，一天天的尽瞎折腾。” 中年人略带嘲弄的一通言语，把沙滩上一众女孩说的都有些脸红。艾薇儿看了看四周，也就离着沙滩不远的酒店有几个房间亮着灯，一处露台上似乎还有两个人影闪动，看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赶忙和几个同为模特的女孩略带羞涩的收拾起衣物，中年人更是几捧沙将篝火熄灭，彻底断了个干净。 “薇儿，要不我陪你回去。”比尔有些热切道。 “不用，我和朋友一起的。” 艾薇儿愉快的挽着个女伴就走，倒是被挽的女孩有些恋恋不舍，估计是想到刚才中年人口中的羞人场景，如果男主角是眼前的金发青年，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瞬间变得冰冷，望着空旷的沙滩，想到那个飘然而至，又悄然消失的中年救生员，比尔心头大火，只不过艾薇儿走都走了，还能怎么办，想想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比尔也就放下了心思。 露台上，一番高论过后的程星辰在云慕眼里已经彻底告别了曾经那个初级纨绔身份，虽然这次见面的时候确实惨了点，让云慕一度以为他被人给骗了，现在看来依旧还是半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有志青年，如今更是轻仗剑微扬鞭，有了稳重气象，云慕心里无比高兴，而沙滩上的一切自那一眼之后，他就再没有关心过。 ———— 展会第二天，外场展示才是重头戏，很多新的装备、展品都将进行现场演示。夸的再好，质疑再大也不如实实在在摆出来更让人信服，尤其是经过昨天的一场“闹剧”，更有事后元素金属的严正申明，很多人对今天“征服者”的初登场充满了期待。 除了沿场馆两侧布置的静态展示区，应元素公司的要求，主办方特别将位于后山脚下的动态展示场地连夜又做了相当幅度的扩大，明眼人都清楚，这次元素恐怕是要翻出些花样来堵住质疑者的嘴了。 一早上除了公众对“征服者”的议论之外，唯一算得上话题的就是昨晚艾氏工业将“前锋”匆匆拉离会场，今天又从一所仓库给拉了回来，对只剩下个外场边角位置可供备展，艾氏没有任何不满情绪，所有机务人员按部就班默默做着各项准备，一旁有个机师模样的人穿着压缩服正活动着手脚。 而在场地最显着位置，比尔一头金发梳理的极为光洁，五官立体，眼神湛蓝，穿着新款黑色机师操作服，胸口代表元素的金色“e”字标识格外炫目，健美的身材令人群中的女性观众集体处于失魂状态，尖叫声不断。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的这身操作服看似胶质的黑色面层下，隐隐排布着网格状红色感应线，这也引起了很多专业人士的兴趣。据从元素传出的消息，这套操作服能够提升操控动作的数据解析速度，也就是说可以直接提高机甲的敏捷性，这对于不放过任何能增强机甲部队实力机会的各国军方来说，有着不小的吸引力，至于会不会配套“征服者”一起出售，元素则态度暧昧。 “征服者”作为今天的话题明星，抛开争议不说，确实设计上复古肃杀，尤其摆出战斗模式，头盔面甲竖起了标志性的锋利鸡冠造型寒气逼人，就像一名古老竞技斗士在接受所有人的欢呼，威风凛凛。 相比之下，其他企业带来的十余台机甲就没有这样的视觉冲击力，不是仅仅做了些内部升级，就是加装几项附加功能，并没有什么夺人眼球的看点。包括角落里外形粗犷的“前锋”，虽说是艾氏推出的新品，毕竟公开性能和“战卒”系列区别不大，外观更不讨巧，感兴趣者寥寥。 这也从侧面说明，要想没有国家的支持独立推出一款优秀机甲是多么不容易，前期面临资金、技术的巨大压力，后期有没有市场更加无法预料，毕竟军火尤其是机甲这样的武器，面对的最大客户还是各国军方，在军控司严格限制军力野蛮发展的大背景下，盲目推出一款新机甲是要冒着很大投资风险的。 第37章 征服者出场 贵宾席上，各国军事代表渐渐落座，大多都是和元素金属有过来往的老熟人，老爵士目光炯炯一脸平静，对礼节性的致意回以模式化的微笑。 这时身后的助理威廉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理查德微微皱眉，转头看了眼离着他不远的艾雷，沉声问道：“消息确定？” “确定，艾氏去打过招呼，让不要难为那个叫宁不还的记者。”威廉小声道。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那只是家小报社，直接联系好像是没有，只说是个朋友让关照下。” “我知道了。”理查德五指轻敲座椅扶手漫不经心道。 场下比尔缓缓走向“征服者”，不时和远处贵宾席上的艾薇儿做着眼神的交流，只不过总有个不太和谐的中年人叼着半支烟，切断两人的目光连线左右张望，看着有些眼熟，很是讨厌又无可奈何。 艾雷偶尔会和熟人热情打个招呼，但也极为短促并不多话，静下来就盯着己方团队的方向若有所思，注意到远处比尔的眼神，艾雷瞄了眼身后探头探脑的妹妹，有些头疼道：“这几天好像和你走的挺近啊。” 扮作助理模样的艾薇儿混在艾雷身后，因为不插手公司的事，老艾董又关怀备至，艾薇儿的身份从不见诸媒体，如果不是和艾氏工业走的很近或者刻意了解，一般人还真不太清楚艾氏的长公主是个什么模样。 “有么？说明你妹妹招人喜欢啊，呵呵。” 艾薇儿调皮的笑了笑，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只不过叹了口气道：“人倒是真的挺帅的，可惜啊，老娘我可不仅仅看脸，还看实力的。” 听到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一嘴的市井口吻，艾雷无奈：“哪个人能入了你的法眼哦，从小到大那么些人，不是和你拜了把子，就是成了你的小弟，女孩子成天疯疯癫癫的，赶紧来个人管管，简直救苦救难了。” “哼，谁说一定能帮我找着人的，赖我咯！”艾薇儿不满道。 “狩猎星上救你那个？还是最后赢了交流生那个？呵呵呵呵。” “哪个都行啊！”艾薇儿白了艾雷一眼看似随意道。 艾雷似笑非笑，目光在人头攒动的观众群里一遍遍扫过，忽然道：“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觉得挺好，只是有些对不住那位小兄弟了。” “什么意思，哥？我这样的落你那帮小兄弟手里还能他吃了亏？你就不盼着我点好啦，哼！”艾薇儿娇嗔着转过头。 “或许对你会是个意外惊喜哦，呵呵，要不要考......” “打住打住，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泥菩萨过江，自己都还落着单呢，呵呵，佩珺姐可一直等着你呢，犹犹豫豫婆婆妈妈，要换成是我现在连侄子都能抱上了。” 没等艾雷把话说完，俏皮的艾薇儿一记绝杀将艾雷堵得严严实实，继续和比尔飞着媚眼，毫无顾忌。倒是有些奇怪哥哥怎么会有了当红娘的闲心，平时尽帮自己背黑锅来着，从来不过问对错，嘴上说着救苦救难，可围在自己身边却又被他赶跑的“菩萨”难道就少了？ 艾薇儿眼前闪过几个最近总爱围在哥哥身边的“小老弟”，能让人不经意间才看出有钱都极为难得了，还觉得他吃亏？ “哼，长本事了都，敢灌我哥哥迷汤玩侧面包抄这一套，看我哪天碰上怎么收拾你们。” 艾薇儿心中恨恨道。 艾雷哪里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可能就把某个无辜小兄弟给连累了，看着一脸愤慨表情的妹妹只是觉得顺其自然也好，微微摇头视线重新投入场内。 展会一处偏僻角落，云慕随便找了个会友的借口没有和程星辰同行，等他再度出现，已经穿着略显陈旧的老款机师服，外罩墨绿军外套，鸭舌帽黑口罩，又戴上了高分子面具，十足一位退伍多年的普通老兵形象。 然而昨晚从艾雷那，云慕大概了解了这身装束最早的主人曾经有多轰动，因为作为共和国为数不多的王牌机师，他竟然射杀战友，并驾驶当时最先进的机甲逃离部队从此人间蒸发。此后兰斯联邦新一代机甲发现部分采用了相关技术，这才确认技术泄密，机师已经叛逃，但依旧没有任何此人的消息，可以说是共和国近百年来最严重的一起叛逃事件。因为种种原因，军方封锁了机师的具体身份，大多数所谓知情人也只知道曾经他在某个神秘部门编号“17”，至于是不是共和国王牌机师的顺位编号还是其他，一概只是猜测无法核实。正因为如此，一直以来很多悍匪都喜欢模仿这身装束，既迷惑警方，又显得自己够坏够无情。 “这回玩大发了！” 云慕咕哝着重新背上包混入人群朝“前锋”机甲的准备区走去。 此时现场逐渐开始有一些地面装备在进行展示，场地上沙尘滚滚，观众也都看的热闹。现代战场环境下，大范围的机动攻击是主流，而车载的地面装备就很容易受地形影响无法发挥优势。机甲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不但可以由运输机装载进行大范围调动，本身的地形通过能力也非轮式可比，所以各国都将机甲作为重要的战略力量进行研制和保护。这次元素能将新款“征服者”带来，对一些研制能力不足的国家和地区来说，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随着装备部张部长和几位重量级嘉宾的落座，最重头的机甲展示即将开始，或许是受到昨天事件的影响，张部长没有主动和理查德交流，只是微微点头。 理查德爵士不以为意，笑了笑凑近道：“尊敬的部长先生，昨天的事情只是个意外，有人刻意将两个毫无关联的事件恶意串联在一起，今天我们的机师将为您和所有来宾奉上一场精彩的展示，希望能为我们长久以来的愉快合作增添更重的砝码。” 张部长轻轻颔首：“恶不恶意我不管，内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我必须要给士兵和公众一个交代，我也希望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同样如此。” 理查德重新坐定，朝远处机甲旁的比尔点了点头，帅气青年在女人们的尖叫中缓步登上“征服者”的座舱。在舱门关闭前，比尔指了指心口，回身给了艾薇儿一个深情的眼神，好像在说我就是那个机师，应该住进你心里的男人。 “我靠，男人也这么骚！” 叼着烟的中年人“意外”截获了这份情谊，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猛抽一口烟散散劲儿。 随着“征服者”的机师率先上机，启动、检测、机务撤离，其余厂家也都积极准备起来，场内轰鸣声阵阵，尘土飞扬。 参展商们估计都存着统一行动，别被元素比下去太多的心思，当不了万众瞩目，至少也别相形见绌，唯一还不紧不慢做着准备活动的就是艾氏工业，到的最晚，似乎慢些也情有可原，只是人群里难免会有些传言。 “听说昨天半夜拉出去维护，我看不是维护，是出了问题，又不好意思直接撤展，就找了个角落想不引人注意。” “有可能，你看那个机师，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做早操呢。” 不少人有意无意看向艾雷，有些报以询问眼神，有些外域公司则面露讥诮。 “哥，机甲出问题了？出发前不都调试好了么，今天能展示么？”艾薇儿有些担心，悄声询问道。 “嗯，是有一点点问题，不过问题不大，昨晚就已经调试好了。” 艾雷敷衍着妹妹，心头多少也有些紧张，直到视野里终于出现了那件看着有些老旧的绿色军外套。昨晚和云慕两人虽然都商量过一些细节，但变化无时不在，两人都必须高度关注，随机应变。 艾薇儿发现哥哥的眼神似乎并不在自家“前锋”机甲身上，顺着视线方向尽是拥挤的观众，更加忧心忡忡：“哥，你怎么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呵呵，看看你的那个什么比尔表现怎么样，看着很狂的样子！”艾雷笑道。 “什么我的你的，能怎么样，你想他怎么样？他表现越好那我们不是就被比下去了，要是那样我就不理他，哼。” “要是表现不好呢？” “表现不好？那他还好意思来找我？呵呵。”艾薇儿理所当然道。 妹妹那些可爱的大道理往往让艾雷无言以对却又哭笑不得，微微摇头轻笑，眼神依旧紧随着人群里的那道绿色身影，喃喃自语：“那就拭目以待吧。” 此时场上十几台机甲已经陆续登场，按照原定计划，各自占据一块场地，有些做着常规战术动作，有些正在展示武器挂载能力，竭尽所能表现自身机甲的优势特点。只有最早启动来到场地正中央的“征服者”依旧一动不动，除了不时看看仍旧没有一点点准备就绪意思的“前锋”之外，任凭周围十几台各型机甲花样百出而无动于衷。 同样盯着“前锋”的还有贵宾席上的理查德爵士，以及少数对艾氏工业还有所期待的观众，然而没有人清楚那名机师到底在干什么，绕着“前锋”周围来回跑跑跳跳了一早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不往座舱里蹦。 比尔在座舱里无所事事，开着视觉系统也只用来放大贵宾席上的艾薇儿眼神热切，或许是实在等的不耐烦，“征服者”忽地面向主席台方向微微示意，众人齐齐看向理查德爵士，只见他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向场地中央默默点头。 “征服者”收到指令旋即浑身一紧，猛地抬起右掌重重拍击两下胸口，“铿铿”声震天，对于机甲以及座舱里的机师来说，不亚于承受两次重击，然而比尔就是这么做了，好像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彰显出“征服者”的强硬立场，也是元素的立场。 第38章 尴尬的艾薇儿 云慕当时正混在拥挤的人群里向艾氏工业的准备区慢慢靠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场上的变化，突如其来“铿铿”两声拍击，吓得他浑身一抖，转头看了眼场中的“征服者”暗骂了一句。 除了理查德爵士面不改色，全场都似乎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就算是见惯了机甲格斗的各国军方代表，也被这样粗暴的开场方式所折服。然而最先在震撼之后喝彩鼓噪起来的不是男人，而是那些见过了比尔的俊朗，又自陷于他忽然的狂野中无法自拔的女人。 “征服者”平举起手臂伸出食指环顾一周，场上每一台被指向的机甲以及背后参会的公司都感觉到有些不妙。随着机甲收指握拳大拇指朝上，又在全场的惊讶声中缓缓向下，所有人都清楚，比尔这是在向场地内所有的机甲发出挑衅。 装备部张部长和贵宾都意外的看向波澜不惊的理查德，周边众多参展公司负责人也有低声指责的，但大多只是抱怨过后迅速通过内部通讯和机师取得联系，嘱咐小心应对，只有代表军控司的两人不仅不意外，反而对今天“征服者”的强势动作饶有兴致，低声交谈。 理查德爵士扶着手杖面无表情，面对四周疑惑、不满甚至愤怒的目光只是随意整了整衣领，有些轻蔑的自顾自道：“呵呵，要展示，就展示最真实的，要质疑，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可惜了，还有人没上场。” 老爵士的话很显然意有所指，艾雷当然也听到了，不过他没有去和理查德针锋相对，只是看了眼场地中央便不再关注。 甚至等不到众人去猜测这样的挑衅到底实际意义会有多少，“征服者”已经“轰”的一声引擎全开，顶着肩部护甲主动朝身边最近的一台厚重机甲撞去，由不得它拒绝。 来自罗斯联邦代号“顽石”的机甲，身如其名，秉承罗斯人一贯偏好的敦实风格，外挂火力看着就相当凶猛，不过没有装载实弹，立意是战场偏火力支援类型的机甲，机师是一名退伍军人。 “征服者”突然的发动，转瞬间机师只能做出本能反应，机甲双臂收缩护住驾驶舱要害，身体微微俯身前倾，双腿前后成箭步硬扛。 “嘭” 一声震天巨响，两台铁疙瘩结结实实的冲撞在了一起，没有任何花俏。巨大的冲击力将“顽石”双臂震开，护甲已经出现明显的凹痕，脚步踉跄倒退出十数米才堪堪站住，身躯摇晃，显然机师遭到重击，一时还没有缓过劲。 “征服者”缓缓立起身毫无影响，反观它的肩部护甲只是有些轻微擦痕，可见其板甲用材的特殊。公频里传来比尔磁性而轻松的声音：“呵呵，比我想象的要好，你让我有些兴奋了。” 这话换哪个男人听起来都觉得恶心，只有现场的女士感到满足，呼喊声更为高亢，现场顿时热烈起来。大部分人只是来看展览的，至于谁家吃亏谁家出彩，或者是不是有些什么宿怨，这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而贵宾席上的军事代表其实也默认这样的竞争，军人做选择从来都是手上见真章。 “再来！” 兴奋起来的“征服者”忽又前蹬两步一记侧踢，沉重的合金机械腿裹挟着风声又砸上还在发懵状态中的“顽石”。 “哐、哐、哐......” 完全不给对面机师任何缓口气的机会，“征服者”连续侧踢，纯粹就是以力克力，很明显有意为之。 不过“顽石”的机师战斗经验也相当丰富，机械臂死死护住要害，忍着巨大的身体负荷操控机甲一个团身翻滚，这才脱离了侧鞭腿的扫踢范围，瞬间的一攻一防也引来了全场的掌声。 然而其他暂时充当看客的机师，有些只是公司安排作简单的展示，甚至是纯粹的技术人员，能走两步开关几下机载武器就行，面对接近实战的对抗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有退伍军人身份的机师才有能力参与这样的格斗，还要看本身驾驶的机甲适不适合。 于是部分机甲直接按公司通话要求撤离到场地一角，还有意愿与底气同元素金属较量的，只剩下了包括“顽石”在内的5台机甲，顾不上什么公平风度，团团围住“征服者”形成对峙格局。 面对元素金属的强势反击，甚至“前锋”机甲登不登场已经不是个单纯的技术问题，更关乎艾氏工业的声誉。不少人开始质疑起艾氏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元素金属的反应，故意用这样的方式逃避尴尬，许多贵宾及参展商都开始有些鄙夷的看向艾雷以及扮作助理的艾薇儿。 比尔的表现大大出乎艾薇儿的意料，有些焦急看向“前锋”的准备区，机师这次倒是没有在活动筋骨了，只是愣愣的看着场上的局势一动不动。可纵然是这样，艾薇儿依然发现哥哥艾雷似乎并不关心场上的局势，禁不住皱眉道：“哥，到底怎么回事啊，达叔还上不上？这对我们很重要啊。” 达叔自然就是那位做操的机师，这几天艾薇儿客串机甲模特，倒也熟悉的很。 “再等等吧，看看情况。”艾雷眼神游离，心不在焉道。 “到底是技术问题还是？” “那个比尔看来很强啊。” 艾雷摇了摇头，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废话，艾薇儿知道哥哥不是个在这样的场合会退缩的人，有些话不用说也不必说，只能忧心忡忡看着场上变化。 倒是理查德爵士在和一些小国军事代表热切交流之余，会注意到艾雷兄妹俩的表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老爵士摩挲着手杖气定神闲。 场上“征服者”面对包括“顽石”在内的五台机甲包围，竟然没有进入戒备状态，很随意的站着，完全不在乎它们随意变换站位。 “呵呵呵，只剩你们啦，要不要商量下，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我建议选后者，因为这样会比较节约时间。”比尔戏谑道。 “征服者”伸出手指随意指着其中一台勾了勾。 五位机师在短暂的对峙期间也建立起了内部通讯，只是比尔嚣张的话音刚落，还没等“顽石”出言提醒，被“征服者”指着的那台机甲就忍不住冲了出去。碰撞声中“征服者”轻松架住对手的左右两拳，也不立即展开反击，倒是两台机甲十指死死抵住开始角力。伴随一阵尖酸的金属摩擦声，对面机甲从手指、手腕再到手肘顿时火花四溅，“嘣”“嘣”两声脆响，整条手臂被“征服者”硬生生绞断。 机甲之间动力当然会有所差异，但是要生生绞断手臂，除了材料性能出众、机甲动力要有足够的输出，更需要机师过人的臂力能给与控制系统反馈，就只刚才这两下，足以体现“征服者”优异的机械性能以及比尔强悍的力量。 瞬间又损失掉一台，剩下四位机师也不再犹豫，纷纷加入战团。虽然久离战场多年，毕竟都是退伍军人，基本的战斗默契还没有忘，在“顽石”的统一指挥下，它与另一部重装机甲负责正面牵制，相对灵活的两台伺机在身后给予重击，力图依靠配合扛住比尔的进攻。 这样的配合还是起到了效果，双方有了些来往，毕竟靠双拳难以直接击杀一部高度警惕的机甲，况且这只是工业博览会，不会有谁傻到在这样的场合公然下杀手，自己把自己往监狱里送。 场外的云慕已经到位，微微打了个手势示意让艾雷再等等，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同样那名叫达叔的机师也接到了艾雷的指令走回“前锋”周围，扭腰摆胯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达叔准备要上了？”艾薇儿小声道。 “嗯，是该轮到我们出场了，呵呵呵。” 出乎艾薇儿的意料，艾雷的回答并没有避着周围人，这也招来了不少人的鄙夷与不满，眼见着场上形成均势，艾氏这一手前人种树我摘桃玩的确实漂亮。 “哥，现在出场不太合适吧？”艾薇儿脸色尴尬提醒道。 “呵呵，元素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难道就不允许我们谋而后动？”艾雷推了推眼镜沉声笑道，不惧质疑。 此时场上互相又攻防试探过一番之后，比尔终于语带不屑道：“还是一起来吧，这样才精彩，我答应过一位美丽的姑娘，这是献给她的荣光。” “征服者”右手一拍腰侧，缓缓抽出一柄长矛遥指对手，其他四部机甲也都拿出了各自的近身格斗武器。 场上的气势在各自抽出武器那一刻出现了逆转，“征服者”手中长矛轻轻一抖，矛尖震颤嗡嗡作响，唯有对机甲格斗有些了解的才能明白，要让成人手臂粗细的合金矛杆惯性震动，需要怎样的臂力与速度。 “征服者”屈膝蓄力，猛地蹬地前冲长矛急刺，矛尖星芒快如箭镝，充分发挥长程攻击的优势，同与“顽石”承担牵制任务的另一台机甲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闪避和格挡动作，一击就被扎透了膝盖装甲，瞬间失去平衡。 旁边的“顽石”刚要举剑就砍，却发现同伴失去平衡的机身被长矛一带一拧，不受控的朝自己倒了过来，无奈只能先侧身躲避，再要想试图攻击，“征服者”已经抽回长矛向他刺了过来。 好在“顽石”的机师最早接战，精力集中应对也不俗，一手合金盾将将好挡在身前。 “铿” 盾面一下就被矛尖刺穿，机师顾不得其他，稍稍用力别住，扔掉手中长剑一把死死抓住矛杆，要为其他同伴创造可能的进攻机会。 外围两部机甲看到“顽石”的动作心领神会，迅速从“征服者”身后包抄上来，双刀毫不留情一左一右照腿就砍。 正当观众都以为“征服者”凶多吉少之时，比尔嗤笑一声：“天真。” “征服者”一阵澎湃的动力声响，“顽石”攥住的长矛瞬间伴着满手火花就被抽了出来，更是在脱手那一刹，被“征服者”直直朝身后偷袭的机甲膝关节掷了过去。 “噌” 一声清脆，其中一部机甲膝盖被长矛贯穿，犹自奔跑中的机身挣扎着失去平衡倒在了近身挥刀的最后一刻。同时另一台机甲的殊死一刀，比尔只是轻轻侧身避过，顺势拔出长矛姿态轻松。 “我的姑娘，你满意么？” 比尔声音温柔，更是操控机甲旁若无人面向贵宾席上某个方向以矛尖画心，将现场当成了他的表白背景，毫不顾忌场上还有两台机甲。 或许是艾薇儿过于高调，比尔同样也不差，但凡这些天留意过两人的男男女女应该都清楚比尔口中的姑娘是谁，一头红发太过醒目了。 “都看着我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艾薇儿满脸通红不敢抬头，不论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暧昧不清的意味，艾氏工业的人却和元素的机师打得火热，难怪“前锋”磨磨蹭蹭了。 艾雷皱了皱眉，第一次对妹妹毫无边界感的异性相处方式产生了不满。上学期的事情是交流生引起的，他可以不在乎，但今天的事不就是她自找的么？且不提比尔是兰斯人，又代表艾氏的强大对手元素金属，要是真喜欢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又说心里惦记着个虚无缥缈的人。 “好玩么？”艾雷感受到四周异样的目光面无表情道。 “谁，谁知道那家伙搞什么？认识的时候我又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觉得......” 艾雷摆了摆手不想再听，骄纵惯了的妹妹他清楚，玩心太大，防人之心太小，这也是自己一直护着她的原因。不能说这个比尔就一定存了什么男女之外的坏心思，但有些人注定不会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因为他天生就是猎手，就比尔在场上的咄咄逼人艾雷就不喜欢。 “真喜欢我保留意见，不喜欢就别继续，脱口而出的喜欢和深思熟虑的喜欢，不一样。”艾雷异常认真道，不管妹妹有没有听进去，这次他都不会允许再胡闹下去。 第39章 比尔的悲哀1 艾薇儿似懂非懂，也有些后悔了，少见哥哥对她这么严肃，只能一个人坐着生闷气，气鼓鼓回瞪每个不怀好意的探究眼神，对场上的争斗毫无兴趣，甚至“前锋”将要上场也不再关心。 比尔通过观瞄系统似乎发现了艾薇儿的小情绪，这样的反应很能说明些问题，操纵“征服者”重新面向最后两台机甲，有些得意笑道：“呵呵，我的女孩好像不太高兴了，那你们俩就勉为其难，作为我刚才自作主张表达心意的一份歉意吧。” 话音一落“征服者”似乎开启了某种攻击模式，肩、肘、膝等部位从板甲边缘突出不少形如“骨刺”的尖锥，整台机甲变得寒光凛凛极度危险。这样的变化让本就有些难堪的场面似乎要走向更为难堪，因为“征服者”甚至收起了长矛，打算就这么赤手空拳将最后两台机甲锤爆。 场下脸色最不好看的是那两台机甲的参展公司，连宣布退出都没了可能，当然以坚持到现在两名机师的脾气，他们大概也不会听，于是干脆大大方方反倒得来不少赞许，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勇气，比某些自诩实力雄厚的公司可硬气多了。 艾雷能感觉到其他几家参展商对他隐隐的疏离，这些他完全不在乎，眼睛只盯着人群中云慕的一举一动，心中莫名觉得妹妹这一次或许犯了个大错误。 “烦死了，干嘛要提我，我可什么都没答应。” 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艾薇儿恨恨道，有些哀怨看向哥哥，只是艾雷根本无心回应。 就在“征服者”启动的同时，艾雷出人意料从贵宾席上站了起来，朝“前锋”候场区挥了挥手，那名热了冷，冷了热几次身的机师看到示意终于转过身，慢慢悠悠套上操作服，敞开着机甲座舱，看着是要准备上机了。 此时场上最后两台机甲已经彻底采取防御动作且战且退，本来应付“征服者”的拳脚已经很吃力，加之现在肩肘部位长满尖刺更是防不胜防，只要撞上，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机甲表面必定被凿出几个窟窿，十分歹毒。“征服者”似乎也追的不急，生怕一下把猎物给弄死，没有了乐趣。 就在其中一部机甲被逼向了艾氏工业的候场区方向，隐藏在附近的云慕背着包忽然从人群里冒了出来，在全场的注视下一个健步踩上墙面，矫健翻过隔离护栏，直直朝达叔冲了过去。 “快看，艾氏工业那边什么情况？” 不少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住了，纷纷探头张望，很多媒体镜头也抛开现场一边倒的局面，不管不顾将画面切向了“前锋”的方向。 云慕的忽然出现将许多艾氏的机务人员吓得一呆，各自拎着手里的工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背着身踌躇了很久的达叔感觉到异样回过头，云慕的手刀已经到了他头顶。 一直不紧不慢做着准备的达叔瞬间神色由惊疑到茫然，最后一脸惊恐，抡起拳头作势反抗，同时向帽檐下那双清澈的眼睛，回了一个“明白”的眼色，在云慕手刀触及脖子那一霎那，达叔两眼一闭顺势倒了下去，感情真挚动作自然。 云慕来不及赞赏这位机师的高超演技，匆匆捡起“掉落”一旁的启动装置，三两下纵跳就钻进了“前锋”。 “那人是不是要劫，劫持机甲？还把机师砍伤了！” “没错，你看那个机师都昏倒在地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不会是劫匪吧？劫持机甲啊？” 人群里终于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确认它发生了，观众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这可是机甲，要是被劫持它所能造成的破坏难以估计，这也是各国严格控制民间机甲保有的原因。 贵宾席因为离得较远，纵使不少人也很紧张，不知道劫持者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应对，包括装备部张部长在内多名嘉宾齐齐看向艾雷以及她身后的艾薇儿。 “那，那，那什么，抢机甲啦，有人抢我们的机甲啊！” 艾雷一脸错愕，全然没了刚才指挥达叔出场时的沉稳，颤抖着手指向“前锋”的方向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个词几句话。抢劫机甲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后果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不论作为劫匪还是机甲所有方来说，谁碰上这样的情况，一切的反常表现就都显得正常了。 艾薇儿更是不知所措，呆呆坐着一动不动，别说见过，听过都不多。之前她正低头烦恼着和比尔的关系，等到她被艾雷的慌乱惊动，才知道现在“前锋”里坐着的已经不是达叔了。 嘉宾席里只有理查德爵士极端冷静，在艾雷示意“前锋”准备之后，他的目光就几乎没有离开过艾氏工业的准备区。冷眼旁观艾雷兄妹的表现，老爵士皱起眉头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劫匪到底会要干什么？ 场上本来形如狮子搏兔的惨淡局势，在“前锋”一脚踏进格斗场开始，观众慌乱的心里或多或少都生出些诡异的期待。俗话说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明知“征服者”今天强势的表现，竟然还有人铁着脑袋撞进来，别管是不是“前锋”原来的机师，敢掺和这档子事本身就非同寻常。 “征服者”接到消息停下了进攻，“前锋”进到场内也没有轻动，夹在两者之间的那台机甲拖着一身伤痕，极为配合的靠到一边，像个耗干了体力的拳手，一屁股坐到场地边缘，和“顽石”两个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慰，他娘的怎么来参加个展会，比当兵还累。 比尔饶有兴致看着不远处的“前锋”，为了追求艾薇儿，今天本就打算单独放过艾氏这台外观粗糙的便宜货，一直没上场倒还觉得省事了，结果现在跑出来反倒让他难办。 “呵呵，你是谁？现在上场让我很为难呐。”比尔笑问道。 “征服者”又转身面向艾薇儿的方向，摊了摊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艾薇儿在身后拉了拉艾雷的袖子怯怯道：“哥，我，我该怎么办？” “不知道。” 艾雷正焦急联络艾氏的工作人员，了解被劫持的具体经过，试着与劫持者取得通话，同时嘱咐立即与研究院联系，将这台“前锋”的应急关闭程序发送过来，完全不理会比尔的惺惺作态以及妹妹的为难。 “抱歉，我赶时间！” 一副冷漠的中年烟嗓声传来，“前锋”瞬间启动，看似笨重的身躯伴着低沉蜂鸣竟是步伐轻盈。还未等比尔反应将“征服者”彻底转过身来，“前锋”的拳头已经犹如重锤摆落到比尔眼前。 “镗” 只本能的后仰下上身的“征服者”噔噔噔后退出十数米，比尔本人没有遭受多大冲击，但眼前的视界系统一阵闪烁，显然受到巨大震荡，这也是今天“征服者”主动挑起事端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遭到打击。 一名劫匪众目睽睽，看着意思就是奔着和“征服者”打一架来的，可能现在警方的特别机动队已经在路上，能不赶时间么？观众的热情再次被点燃。 比尔此时哪还顾得上艾薇儿的感受，操控“征服者”全力戒备，眼神冷冽，只有一个念头要将眼前的“前锋”撞碎。刚才挨的一拳看似是自己疏忽，实际上双方的距离比尔心中有数，应该能反应的过来，但太快了。 按昨天和艾雷的分析，留给云慕的时间不会超过20分钟，他只能采取主动，就算“征服者”是只浑身是刺的疣猪，他也得动手。好在艾氏工业这次带来的“前锋”在他看来并不弱，而且一身装甲看着粗陋，实际上强度很高。 “前锋”一击得手，迎着“征服者”又冲了上去，全场都觉得这么蛮干必然要吃对方一身尖刺的亏，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只要不是直接刺中防护相对薄弱的关节、腰腹部位，倒刺只能在“前锋”装甲上扎出一个个浅坑，几乎算不上伤害。 云慕本就善于近身格斗，没了尖刺的担忧，一顿拳脚相加和比尔打的难分难解。而比尔同样发现，“前锋”里的劫匪似乎力量、反应、速度一样不弱，双方碰撞了几次自己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再一次两台机甲双手相抵，比尔沉声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切！” 云慕不想说话，哪有时间聊天，上学期的交流生以及今天的比尔，一个个啰里啰唆，打架就打架，泡妞就泡妞，哪来那么多自以为是，这世上没有注定的胜负，更没有理所当然的喜欢。 一发狠，两台机甲搅在一起的双臂都冒起了火花，比尔率先感觉到不对，任凭自己手指手腕怎么用力，“征服者”的腕关节依旧被反向掰到一个近乎极限的角度，再不撤步向后脱离，对手会如何不知道，自己恐怕就要输在动力输出上，因为他的手臂已经到了极限，再给不到控制系统更大的输出反馈了。 “征服者”借着提膝的虚招猛地一抖双臂，终于逃开了“前锋”的压制，迅速左右手各自身侧一拍，两截长矛瞬间弹出握在手中，双拳一碰再一扭转，“咔嚓”一声合二为一，变为一杆真正意义上的长矛，较之刚才，足足又长出近三分之一。 这一次“征服者”不再单手，而是双手持矛严正以待，近有浑身的倒刺，远有锋锐的矛尖，这或许才是“征服者”的最强形态。 然而贵宾席上许多人低声交流的对象，却是场上不动如山的“前锋”。墨绿色机身，简陋的外型，厚重的装甲，别说漂亮了，按理够得上评价敦实两字都被它的“颜值”给拖累的不轻，但它所展现出来的性能却相当美丽，至少“征服者”那一身尖刺它的装甲就能扛得住。 艾雷在经历过起初的慌乱后重新坐了下来，既然“劫匪”没有危害公众的意思，他就没有必要再过于慌张了，就算有什么公共损失，那对于艾氏来说都不是大事。 从云慕进到座舱那一刻起，“前锋”就没有离开过艾雷的视线，而且表现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这也可以从理查德爵士几次和他的对视中看出来。虽然他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云慕驾驶的话，可能效果又是两码事，但至少“前锋”在硬实力上可以说不输“征服者”。 被冷落了的艾薇儿见形势非但没有恶化，反而对艾氏有利起来，终于按耐不住小声问道：“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艾雷频频看着时间，敷衍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 “哥，别生气了，下次不会了。”艾薇儿软语哀求道。 “还想有下次？” 冷静下来艾雷轻轻叹气：“之前你说不知道比尔是谁，我不怪你，今天他自作主张，我也可以不怪你，可这才仅仅认识了两天，就闹得众人皆知，再要哪天碰上个胆大妄为的，你依然还是我妹妹，但别人会这么迁就你么？会觉得你只是贪玩么？” 艾薇儿委屈道：“我......我也没有做什么啊，难道交个朋友都不许了么？我也阻止不了别人喜欢我啊。” 艾雷看着此时场上抽出战刀的“前锋”欲言又止，自从在研究院第一次见到云慕，艾雷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晚挡在科赫与妹妹之间的学生，加之昨晚提到自己妹妹，云慕也不好奇，更是去了艾氏展台却说一点都没注意艾薇儿，种种迹象说明他在隐藏自己的身份。艾雷脑中反复对比过那张模糊的照片，是不是狩猎星上救了妹妹一命的猎人艾雷不敢确定，但交流生掀起的格斗赛，那台“战卒”大概率就是云慕了。 昨晚艾雷很想挑明些艾薇儿的心意告诉云慕，但想到妹妹曾经嘻嘻哈哈不知说过了多少个喜欢，最终还是犹豫了。 听到妹妹的辩解，艾雷一脸苦笑自言自语道：“呵呵，连我都已经不知道你口中的喜欢是真是假，又怎么告诉你该怎么做。” 听到哥哥似乎还是揪着这事不放，艾薇儿大小姐脾气上来也不买账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听不懂，我现在谁都不喜欢了。” 说完靠着椅背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盯着场上却毫无神采。 “好好好，随你随你，只要你喜欢，怎么都行。”艾雷无可奈何。 第40章 比尔的悲哀2 场下艾雷兄妹较着劲，场上的“前锋”正活动着合金战刀在维持防守姿态的“征服者”面前来回踱步，虎视眈眈。 近身对攻比尔没讨到好，抽出长矛打的就是远距离攻击的主意，此时两台机甲的距离刚好合适，比尔微作调整蓄势待发。就在“前锋”抬起腿踱步前迈的瞬间，“征服者”手中银色长矛急刺，恍惚间仿佛白蛇吐信，角度刁钻，以近乎比之前快一倍的速度扎向“前锋”的支撑腿。 云慕看似走的随意，实则手脚互有呼应，手中战刀相比惯用的短刃是要生涩一些，不过一法通万法通，匕首都能高接低挡何况战刀，面对迅疾扎向膝盖的长矛不闪不避，挥刀下斩。 “叮” 一道寒光斜刺里闪过，妙到巅毫直斩矛尖最锋利处，长矛顿时失了方向，矛杆依着惯性与“前锋”手中战刀相错，碰擦出点点花火。 或许是这一声清脆的金石交击声太过不同寻常，如同敲击在很多人的心口，有的胸口一凉，有的后背发紧，老爵士不自然的握紧五指微微揉搓，眼神终于不再平静。 比尔一击不中迅速收枪，重新换作守势，心中却是惊骇莫名。“前锋”手中的战刀没有大范围劈砍，磕飞自己的矛锋就像斩除脚边杂草一般随意，不仅如此，“前锋”的身体竟然没有一丝丝躲避的意思。 “意外，一定是意外。” 比尔脑中一阵恍惚，狠狠甩了甩头，死死盯住“前锋”的动作并不死心。 这一次“征服者”对着“前锋”的两腿先后刺出两矛，不偏不倚被战刀一左一右再次磕飞。 贵宾席上艾雷重重靠向椅背暗暗松了口气，当初秦远山和他交代这件事的时候，两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云慕应该是个老手，可昨晚才听他自己说这是第一次实战。艾雷曾问云慕有没有把握，云慕只是笑笑说：“没把握，要不换个人？” 艾雷记得当时自己厚着脸皮道：“你看我行不行。” 云慕则脸皮更厚：“老板，你说了算。” 感觉怎么一不小心又欠下个小小的人情，艾雷心中轻笑一声，这才想起已经许久没有说话的妹妹，生气归生气，终究也是被自己给惯的。 “薇儿，还生气呐？” “哼，好不了那种！” 艾薇儿嘴上说着生气，语气却已经恢复了活泼可爱，眼神更是随着场上“前锋”的精彩表现越发熠熠生辉。 此时“前锋”不再踱步，转过身正面朝向比尔缓缓逼近。“征服者”后手紧握，前手托枪，矛尖也不再向着关节等薄弱位置，而是直接对准了“前锋”的胸腹，比尔似乎忘了这只是场展会，矛锋所向正是机师的座舱。 比尔偏着头却眼神凌厉注视着一步步逼近的“前锋”，遏制不住心跳加速浑身微微颤抖，新款机师制服沿脊柱生出许多极细微生物质绒毛，一阵常人难以忍受的酥麻过后，制服内埋的暗红色纹理渐渐变得鲜亮，比尔苍白的脸上双目血红，嘴角抽搐起一丝狞笑。 “征服者”微不可察一阵震颤，面甲转动直视“前锋”全身紧绷，明明只是台机械制品，但云慕忽然就生出这样的奇怪感觉，仿佛换了个人，一股危险的动物直觉本能的被唤起。 云慕双眉紧皱意识全开，好像又进入到当初面对满天机甲地雷的场景，在自己这方玄妙的小天地里敏锐捕捉“征服者”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座舱里比尔每一次呼吸节奏的变化，急促而沉重。 “是你自己找死！” 话音刚落，“征服者”后手狠狠送出，犀利的长矛竟带着破风之声，在所有人的惊呼中不管不顾直奔“前锋”的心口。 “住手！” 贵宾席上张部长忽地起身喝止，毕竟这是展会，盲目去激怒一名敢劫持机甲的匪徒并不明智，况且真的好像只是来打个架而已。 机甲里的比尔肯定是听不到，这是说给理查德爵士听的，然而没有人顾得上观察老爵士作何反应，“征服者”已然不可能收住这一击。 锋锐矛尖始动，云慕平静的心湖就仿佛被一粒碎石激起圈圈涟漪瞬间察觉，法由心生，战刀自然上扬，眼随手动手眼相随直挑当胸寒芒。 “叮” 一声更为铿锵的脆响，长矛再次被“前锋”用刀背精准的荡开，云慕这一击力量十足甚至没有给比尔惯性前突的机会，矛锋斜斜刺向了身侧虚空。 比尔的倾力一击落不到实处，一个脚步踉跄差点栽倒，但他反应也是迅速，顺势转身双手一拧，“征服者”手中矛杆一分为二，端头又有锋芒闪动，右手一记回马枪再扎“前锋”侧腹，左手则变扎为扫，直击头部。 云慕扬手磕开长矛，战刀随之下摆挡住侧腹一击，同时左手翻掌立在头部右侧。“镗”的一声，全场观众都能感觉到“征服者”甩开了抡出的一杆子力量有多大，但“前锋”单掌硬生生防住了。 观众人群再也无法平静，震惊与兴奋充斥每个人的表情，理查德爵士脸色虽然平静，但眼神锁死场上“前锋”，紧握手杖的青筋不会骗人，这连续的意外难道都只是巧合？ “威廉？”理查德爵士轻声道。 “我在。” 助理威廉低头凑近爵士身边。 “再去查查艾氏和这两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好的，先生。” 威廉坐回原位，纵使不懂机甲格斗，可场面上对手的轻松和“征服者”的状态紧绷，至少说明比尔是被动的。来参会前，理查德爵士的家族，特意安排比尔作为“征服者”的首发机师就是对他能力的认可，兰斯陆军学院高材生的标签，据说还通过了这一届军院机甲对抗赛的选拔，更是实力的保证。 “不会再出意外吧？” 威廉由不得会这么想，似乎从昨天那个中年人的出现开始，这届展会就给了他极不友好的预感，尽管理查德爵士只是让他做些调查，但他已经在考虑应对各种可能的后果。 座舱里，比尔红着眼气喘吁吁更难以置信，有些脱力的他脊椎处的细微绒毛已经收回，现在的他还没法长时间使用特制机师服给他带来的能力提升，对方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主动进攻，但他已经无力继续了。 “你，你想怎么样？”比尔问了一个现在看来有些可笑的问题。 “前锋”握着战刀缓步靠近，除了开始说了句“赶时间”之外，再没有过任何回应。随着感觉比尔的虚弱，云慕也从高度紧张的情绪中稍稍缓和，对刚才两人的攻防心有所感，实在懒得说废话，但他还没有完成自己的目的，需要彻底摧毁比尔的信心，让他感到绝望和害怕。 云慕边走边狠狠挽了个刀花直指比尔，嗓音沙哑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杀我？” 比尔愣住，犹豫道：“没，没有。” “那就是说我眼瞎咯？” “前锋”渐渐加快速度，朝着一步步后退的“征服者”逼迫过去，声音刺耳犹如刀片，极度阴冷道：“那更该死。” 云慕瞬间加速，气血回落之下比尔似乎冷静了些，也嗅到了云慕这话里的危险气息，对着迎面而来的“前锋”一咬牙，长矛递出，矛锋以更快的相对速度直取“前锋”胸膛。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次“前锋”右手执刃并没有作出任何格挡动作，眼看就要当胸撞上，间不容发之际“前锋”一个侧身，左手顺势抬起虚握胸前，速度更不减反增，在别人眼中索命的长矛稳稳擦着“前锋”的指间而过，丝滑而诡异。 就在比尔反应过来准备撤矛之时，云慕的左手也已紧紧抓住了矛杆，“前锋”更是借着“征服者”收矛回拉一个跨步，右手明晃晃的刀锋就挑向了“征服者”的下颚。 “噌”，一刀划上了锁骨的位置，“嘭”一声又给了“征服者”面门一刀柄。 “噌” “噌” 一刀划上握着长矛的左臂，一刀右臂，接着胸甲，腹甲，左腿，右腿......每一刀都挑板甲结合部，每一刀也都不致命，但“前锋”就是这么任性的绕着“征服者”犹如凌迟。 似乎是被刚才那一刀柄给砸懵了，“征服者”仍握着长矛，对忽然怎么就到了身前的“前锋”无动于衷。 座舱里比尔已是遍体生寒，以为刚才抹脖那一下自己就应该输了，对方展现出的速度、力量、技巧让他只有一种感觉，绝对的差距。他害怕了，既然对方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那没理由自己就放弃，于是本能的松开长矛，转身就跑。 座舱里云慕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也是昨天想了一晚上的整体策略，不跑怎么逼到他总成崩坏，现在只需要将“征服者”屁股后头那把火烧旺一些，这个就简单了。 “前锋”同样松开长矛，提上泛着寒光的合金战刀，追在“征服者”后面就砍。从小的锻炼让云慕的爆发速度远超常人，以至于看着笨拙的“前锋”却速度奇快，“征服者”跳左边被砍右臀，跳右边被砍左臀，前面越逃越急，后面则越追越紧。 眼看着局势可能要走向出人命的方向，而且还可能是展会最重量的参展商元素金属的人，艾雷的情绪再次慌乱起来，指着场上向左右解释道：“是我们的机甲，但不是我们的人，不是我们的人......警方机动队怎么还没到？还没到？” 贵宾席上众人也都理解艾雷此时的心情，机甲被劫持就够走背运的了，好在没有冲着公众去算是万幸，但劫匪好像又被“征服者”一矛给惹火了，说不定就会要了比尔的命，这下又麻烦了。 理查德的手已经在不自然的颤抖，威廉跟着侯爵那么些年，从没见过侯爵有过这样的失态表现。 “特警机动队还有多久能到？”老爵士偏过头沉声问道。 尽管听不出紧张，但威廉从爵士略微失焦的眼神里清楚知道，场上是不可能翻盘了，只能寄希望于警方的威慑，尽快结束这一切。 “大概还有十分钟！”威廉答道。 “告诉比尔坚持住。”老爵士神情疲惫低声道。 和场下老爵士的疲惫不同，场上的“征服者”却大步流星，只不过有点慌不择路，有几次都是被“前锋”先插一脚给堵到了场馆边缘，云慕怕他急了翻过围墙跑外面去。为了逼出老秦猜测的结果，这几次云慕的下刀就真实了些，照着座舱位置就是一通猛扎，刀锋恰到好处只破开装甲，基本不伤及座舱本身。 从转身逃跑开始，比尔就没有留力，将机甲功率以及自己的体能发挥到极致，然而后背被砍了多少刀已经数不清，死亡的恐惧越来越近，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莫如刚开始就不要跑，大不了就是个输。” “可对方是个劫匪，抢劫机甲可是重罪，杀个人并不鲜见。” “我不可以就这么死在一个劫匪手上！” 只需要再坚持十分钟就行，接到信息后比尔脑中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顾拼命逃跑，为了躲避身后越来越致命的攻击，他做出了自己能做的极限闪避操作，忽左忽右，一次，两次...... 云慕跟在“征服者”身后，也发觉了比尔为了逃跑的放手一搏，眼睛微微眯起双足发力，找准机会一刀从“征服者”后背的一处装甲破口捅了进去。 这一刀顶的急速奔跑中的“征服者”猛的向前一个趔趄，比尔能清晰感受到身后有风灌入，更冷的则是“前锋”手中战刀的杀意，只要再有一次，他就将成为一滩碎肉。极端恐惧让他瞬间肾上腺素飙升，制服里的生物质绒毛再度钻入脊柱，不顾一切狂奔。 “还不崩，你倒是给我崩啊。” 云慕紧着眉头心中暗骂，场地就这么大，总不能一直绕圈跑，云慕放弃了跟随，直接四处围追堵截，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惊得比尔不断变换方向左右横跳。 终于在又一次急停变向之后，“征服者”忽然手脚无力，“嘭”的一声向着前方直挺挺的栽倒，由着机身因惯性摔出去数十米才止住不动。 无数的镜头记录下了“征服者”失控摔倒那一刻，似曾相识。 全场寂静，可以说从“征服者”扭头就跑开始，现场几乎没多少声音，毕竟为一名劫匪叫好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终究都是普通人，怕见血腥。 座舱内云慕抬头望天，系统显示警方两架运输机正在高速接近，不慌不忙对着“征服者”栽倒的方向沙哑道：“跑两步也能摔跤，还学人泡妞，银样镴枪头！” 说完耍了个刀花狠狠扔出，战刀“铿”一声不偏不倚插进“征服者”身侧地面，刀身颤动嗡嗡作响令人胆寒。 “美人在骨不再皮，这机甲还行！” 第41章 尘埃落定 看了眼贵宾席艾雷的方向，云慕淡淡留下一句话转身就向场地一处围墙跑去。7米多高的“前锋”一蹬墙面反身攀上墙垣，足尖再一点轻松越过十几米高的超高分子玻璃围挡，几个跳跃，绿色身影就消失在了展馆一侧的山坡密林当中。 此时头顶隆隆的运输机轰鸣由远及近，掠过广场，追着“前锋”的方向而去，机上降下两台军用机甲，亦步亦趋也上了山。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山上，艾雷看着“前锋”消失在山巅，对云慕会不会躲过警方的搜查已经毫不担心。这小子似乎总能出人意料，不仅目的达到了，竟然还有意无意给“前锋”打了个贴切的广告，“美人在骨不在皮”，广告语都不用再想了，艾雷心中暗喜，却一拍大腿对着艾氏工作人员满脸慌张道：“唉，那什么，这台是我的样机啊，赶紧和警方联系可别给我毁了，有数据的，我的数据。” 当然艾雷不会真的在意什么数据，做戏做全套，现在就一脸轻松显然不符合演员的自我修养。身边没有人觉得不妥，反而对之前或多或少的误解充满歉意，不少人都过来和艾雷热情打着招呼，安慰不要过于担心。 一切都似乎尘埃落定，谁能想到元素金属悍然挑起的一场格斗，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眼看元素就要技压群雄让所有参展商黯然失色，莫名其妙出现个劫持机甲的歹徒，不伤人，不毁物，偏偏就要力挽狂澜揍元素。从机甲性能来说，恐怕“征服者”和“前锋”可以说不分伯仲，甚至“征服者”展现出的硬实力还要略胜一筹，可怎么就突然倒了呢？ 此时场上原来那五台机甲，一台断臂，两台瘸腿，还剩两台浑身破破烂烂，但至少都还能挣扎着起来，唯有“征服者”趴着一动不动。 “哥，你说那‘征服者’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倒了，不会，不会是人死了吧？怎么没见血呀？”艾薇儿心情复杂道。 “不知道，或许真的和昨天视频里一样，动力总成坏了！” 其实这样的质疑已经在现场观众当中传开了，碍于身份艾雷不好太过挑明，扭头看向妹妹：“担心那个小白脸？” 艾薇儿横了一眼，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不应该杀人的，毕竟算是朋友，要是眼睁睁看着出了事，又是用我们家的机甲，有些怪怪的。” “那要是刚才比尔先杀了他呢？我记得可是比尔先往人座舱扎的。”艾雷淡淡道。 “但，但对方毕竟是亡命徒呀，这样的反应可以理解吧，开始真是吓死我了，展会上这么多人，要是劫匪发起疯来，不知道要闹出多大麻烦。” 艾薇儿拍了拍胸口长舒口气，左右看了看又有些高兴地悄悄道：“后来发现劫匪只对‘征服者’感兴趣，我就希望他能赢，只要别真杀人。哥，我们运气看来不错，那个劫匪不知道跑掉没有，真该谢谢他，嘿嘿。” 艾雷嗤笑着打趣：“呵呵，是该谢谢他，银样镴枪头骂的好。” 艾薇儿白了一眼没好气道：“老不正经。” “我还是他？” “他，不过再这样下去你也快了。” 艾雷呵呵两声一脸无所谓，转过身不再接话，心道云慕这小子有时候并没有表面看着那么单纯，其实挺损的，而自己这个单纯妹子可是被自己和老爹给养傻了，看着刁蛮实际对谁都没戒心，真是操心呐。 各家公司的机务团队都开始进场收拾残局，“征服者”也被四肢耷拉着吊起，比尔一脸苍白眼神有些空洞，虽然支持他的声音还是不少，不过当下肯定没有任何心情，望了眼老爵士，又扫过艾雷兄妹，低着头快步回了休息区。 理查德爵士扶着手杖缓缓的起身，没有和任何人有交流，甚至没有注意到张部长什么时候离开的，这次展会可能造成的影响，他心里比谁都更清楚。 出乎意料，老爵士离开坐席却径直来到艾雷身前，艾雷微微一愣起身相对而立。 “‘前锋’很不错。” 爵士面无表情伸出手和艾雷握住，另一只手拍了拍艾雷肩膀，犹如鼓励。 “客气了，‘征服者’也很好。”艾雷微笑道。 “那名机师很厉害！” “理查德先生是指那个劫匪？” 老爵士笑了笑：“呵呵，老糊涂了，对，那个劫匪，警察恐怕是抓不住他的。” “很难想象在这里会碰上这样的事，我当时都以为要出大事了，还好还好，只要公众没事，人没事，其他都好说。” 艾雷不住摇头语速很快，显得心有余悸，转而又问：“那个比尔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些虚脱。” 老爵士目光越过艾雷看向他身后轻轻颔首道：“薇儿小姐，我替比尔向你道个歉，今天他太自以为是了，当然我还是了解他的，在喜欢的女孩面前，我们兰斯人通常不会隐藏我们的好感，只是场合不对请薇儿小姐原谅。” “没关系，也请代我向比尔问好。” 艾薇儿确实现在心情不错，嘴角一勾笑容大度，不论刚才比尔的举动让她有多难堪，最终她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笑到了最后，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不依不饶显得小气。 “我会的。” 老爵士和蔼的笑了笑，看回艾雷悠悠感叹：“年轻有为啊，艾雷先生，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不愉快，我相信我们会有长久的友谊，对两家都有好处，再见。” “您过奖了，再见，理查德先生。” 理查德爵士和助理两人转身离开，贵宾席上少有人寒暄，倒是见他们走远不少国家的军事代表找到艾雷打听起了“前锋”机甲的实际性能，询问是不是有所保留，对今天究竟是什么人搅局几乎不怎么感兴趣。 而反观大部分媒体和观众却将重心放在了“劫匪”可能的身份上，不少人已经不在意场内是否还有其他展示，相互打探着消息，更是急匆匆赶往后山，希望能见证警方的围捕行动以及“劫匪”最终的命运，观众席瞬间空去一半。 贵宾席上两名代表军控司的黑衣男子即没有随张部长和部分高官离开，也没有对“前锋”的性能表现出过高的热情，只是互换了个眼色，年纪稍轻些的低声道：“老大，需不需要立即上报？这些年司里对这块特别重视啊。” 军控司不属于任何一国军方和政府，最早直接受命于星域最高议会，行使监督职能，大部分成员都有军队服役或是相关技术背景，秉持人类一家的崇高信仰，敬畏战争、限制战争直至消灭战争是他们的最高追求，因此也被赋予了某种神圣意味。 数百年来军控司被越来越多民众认可，此后更是彻底独立了出来，最高议会只进行赋权而不直接指导工作，每年形成报告，触角涵盖各国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小国及各类和平组织是军控司的最大赞助方，而几个大国对军控司则爱恨交加，谁都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又不暴露自己的底牌，绕不开也躲不过。 被喊作老大的男人叫顾海潮，龙炎人，但进了军控司就没了国籍概念，一切以组织信仰为重，男人合着手掌对敲着食指沉思了会：“这两天先做些调查，汇报是一回事，最终还是希望能找到人。” “警方不是追上去了么？”年轻人则是个技术类人员，不解问道。 “呵呵，你觉得机动队能抓到他？你知道我们如果上报是什么级别么？” “什么级别？” “s级。” 年轻官员一脸错愕，顾海潮面容严肃不像开玩笑，看着远处山头淡淡道：“你知道这样一名机师，如果不在政府管控之内，一旦主动或被动生事，会造成多大损失？我可以肯定警方机动队是抓不住他的，能够不反过来杀人就已经很仁慈了。” 两人起身相继离开，他们要申请调查的授权，权力需要被关进笼子，失控的暴力更需要。 ———— 第42章 猜测 云慕驾驶“前锋”绕过山脊，就找了个树木茂盛的地方下了座舱，换回普通衣服，警方的空中巡逻力量已经就在头顶，舍弃机甲这个庞大目标，以云慕的能力，在丛林里可以甩掉任何麻烦。 当云慕背着包重新出现在公众面前，程星辰正兴奋的从场馆出来，手里拿着拍摄器材。 “怎么，今天拿到什么好新闻了，这么高兴？”云慕一脸疑惑明知故问道。 “元素总成的问题算是坐实了，我师傅的险冒对了！” 程星辰扬了扬手里的镜头，笑容灿烂。 “真的？怎么回事，元素难不成还来个现场展示？呵呵呵。” “还真差不多。” 程星辰兴奋地讲述着整个过程，“劫匪”的胆大妄为在程星辰嘴里就是行侠仗义，若是由他主笔写上一篇通讯，云慕敢肯定自己看了会脸红。 两人边走边聊，云慕装作好奇问起：“劫匪？有人猜测他的身份么？” 程星辰不愧是天生的包打听，兴致盎然道：“当然有，根据他的衣着、手法来分析，猜测基本有两个，一个呢因为时间久远，而且当年事情闹得太大，只知道代号17，不过大家一致认为可能性不大。” “那另一个呢？” 云慕知道程星辰说的应该就是昨晚艾雷说过的那名叛逃的机师了。 “另一个可能性就高多了，不仅穿着相似，声音也差不多，好像他只劫持机甲在边境活动，抢些大集团的货物，从不对普通民用目标下手，偶尔也在核心区出现制造点小麻烦，江湖人称‘雅盗辉’。” 程星辰一副悠然神往表情，云慕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点宠辱不惊的意思，以前跟着老赵装，顶多装个小毛贼，这半年可倒好越装越大，都星际劫匪了。 “雅盗？这名字起的有意思，一个强盗还这么讲究，呵呵。”云慕轻声笑了笑。 “非势大财雄之人不抢，非心甘情愿之身不盗，只求财，不伤命，你听听这格局，再想想今天他说的话，银样镴枪头，虽然略显粗俗了些，大俗即大雅嘛，非常人行非常事，再听听后面一句，美人在骨不在皮，又夸了艾氏，又贬了元素，含沙射影杀人无形，一下把所有人的思路都引到了元素的总成上，你就说雅不雅吧！” 云慕有些不好意思撇了撇嘴，当时只是情绪到了脱口而出，哪里会想那么复杂，揉揉鼻子打个哈哈：“嘴挺欠的，呵呵。” “你是不知道，开始那个叫什么比尔的有多嚣张，又是向艾氏工业的一位漂亮女孩高调示爱，又是将其他参展商的机甲打的满地找牙，那句‘你让我兴奋了’，听着就起鸡皮疙瘩，你说他不会还喜欢男人吧？” 两人都忍不住身躯一抖，扯着嘴角嫌弃的笑了笑，没了心事干脆回酒店放下东西，好不容易来一趟桃花岛，怎么都得饱个眼福才不亏。 于是下午的海滨沙滩上，多了两个戴着墨镜，穿着随意但出手豪奢的年轻人。在程星辰眼里碰上什么运气能挣钱经得起这么挥霍，云慕也懒得掰扯，从没见过的父亲，说不定真有钱呢，自己和私生子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两人一个胜在挺拔帅气，一个可以舌绽莲花，互相搭配将沙滩一众美女横扫。 毕竟纨绔也分老嫩，真到提枪跃马两人都羞涩的打起了退堂鼓，相视一眼，拖累兄弟了。 “劫匪”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机甲被遗留在山背面密林中，座舱有旧款机师服织物残留，除了暴揍了“征服者”，没有造成其他损失。正如很多观众猜测的，警方根据艾氏工业达叔的描述，不排除是“雅盗辉”的可能。 两位言必称浪子的青年躺在沙滩上看着报道，可以说是各自这半年来最放松的时刻，除了守身如玉之外。 ———— “先生，现在警方的初步结论是一个叫‘雅盗辉’的人，这两年在边境较为活跃，曾经做过几起案子，手法有些相似，随心起性没有什么规律，也确实不胡乱杀人。” 屋内三人，威廉面向一脸阴郁的老爵士，只是话到最后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青年，毫无生气。威廉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天堂到地狱也就隔着一道门，单薄的很。 “艾氏那边有什么消息？”理查德抬头问道。 “昨晚艾氏临时租了个仓库，我找人去看过，‘前锋’应该在那留了一晚，地上没有多少剧烈动作的痕迹，只是在仓库角落有一地烟头，质量很差。” 威廉掏出一个透明袋子托在掌心，里面有一枚烟头，上面清晰印着“云岭”二字。 老爵士皱眉，眼神灼灼。 “我找遍周围都没有这款香烟销售，因为质量比较差，一般只有边境星域的中下层民众会抽这种烟，而那名记者就来自龙炎共和国北域3星。” “该死！” 老爵士挥起手杖狠狠一扫，“啪”的一声，矮几上咖啡杯应声而落摔成了碎片，比尔终于抬起头，冰蓝的眼睛里还残留一丝血红，茫然看着两人，完全不明所以。 “那就是说真的是‘雅盗辉’？艾氏竟然会和一名边境劫匪有关系。” 爵士阴鸷着眼神，胸口剧烈起伏，能将动力总成这么重要的部件供应给龙炎军方，他们元素究竟花了多少代价无人知晓，这件事的影响更难以预计。 威廉默默收拾好碎渣，静立等候，理查德冷静下来揉了揉眉心道：“和那边联系下，按他们的处理意见我们全部接受。” “好的，先生。” “先出去吧，我还有事和比尔说。” 老爵士挥挥手，威廉转身离去。 “薇儿小姐那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 “什，什么？” 比尔浑浑噩噩，听到老爵士的话恍如梦醒，理查德舅舅什么时候给一个没有贵族身份的外人道过歉，急促呼吸着有些激动道：“舅舅，没有这个必要，今天的我太令她失望了，我不需要艾薇儿小姐的怜悯。” 爵士微笑着轻轻摇头：“呵呵，道个歉算什么？我曾经为一款机甲加装了特殊制冷模块给人道过歉，原因仅仅是不符合客户的审美，呵呵，那可是常年室外温度接近60度的沙漠环境，多可笑，于是我道完歉按客户的意思把模块取消了，转身把加装了这组模块的机甲换了个外型卖给了客户的反对派，并很贴心的附上一份使用指南。也曾经因为拒绝一个点的让利被赶出过对方办公室，最后我不仅没保住这一个点，更是又私人拿出一个点给了对方，而现在呢，那支武装所有的武器系统都是我们元素的，价格随我们开。” 理查德站起身走到比尔身边，拍了拍肩膀：“我们没有错也可以道歉，那样别人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正确，而我们做错了更应该道歉，别把年轻人的倔强误以为是自尊。元素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不惜一切达到目的，自尊？呵呵，弱者只会用它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除了心有不甘毫无意义，而强者才会用它去交换利益，达到最终的目的。” “舅舅，我，我应该怎么做？”比尔仰起头，眼里终于有了些神采。 “生物增强系统也用过？仍然输了。” 比尔点点头，晦暗之色一闪而逝。 “呵呵，龙炎人在格斗技巧上真的是无人能及，不过你还年轻，现在输一场未必就是坏事，陆院和军方那个‘战锤’项目你应该也听说过，一切看你自己的选择，不要再沉迷于以往的荣誉，想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我去。”比尔毫不犹豫道。 “呵呵，家族会安排不着急，你不是还要参加星域军院对抗么？展会结束就随我去龙炎首都星，这段时间可以好好和艾薇儿小姐加深加深感情，龙炎人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我更喜欢另一句话叫有仇不报非君子，呵呵呵。”爵士笑着说。 “明白了。” 比尔点点头，依旧没什么太多表情。 理查德看着青年开玩笑道：“追求艾薇儿委屈你了？” “没，没有！” “呵呵，那就好，你现在受点挫折带些忧郁气质，或许正对了艾薇儿这样豪门千金的胃口，舅舅我可是过来人，懂么？女人的母性泛滥才是彻底击倒她们最好的方式，不要浪费了我的歉意，这是需要连本带利还回来的，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老爵士说完，径直离开，比尔独自一人久久未动。 ———— 展会第三天，连续陷入总成风波的元素金属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工作人员依旧热情，原本“征服者”矗立的位置也被摆上了其他展品。理查德几次出面与一些国家采购团接触，也签订了意向协议，但在总成问题没有彻底解决前，这些意向都敷衍的很，好在元素金属底蕴深厚，其他产品依旧很受欢迎，老爵士笑容淡淡神情自若。 反观艾氏工业，外表粗陋的“前锋”在昨天的战斗中几乎没什么受损，警方在发现劫匪逃离后稍作检查，下午就被拉回了展台。艾氏甚至没有作任何清理，就这么脚掌带泥，浑身夹杂着树叶放回了原位。 不少原本钟情于元素金属的军方代表围着“前锋”上下议论，积极向艾雷问询起它的实际性能、采购成本情况，意向性对比“征服者”就要真诚的多。 艾雷知道不是“前锋”性能多高，而是云慕足够好，模棱两可说数据惯于保守，采购价格则童叟无欺，对一些囊中羞涩的小国军方来说，无异于量身定制。不少人甚至认为这样的品质还如此低调，很难让人不怀疑艾氏其他的产品是不是也同样高能低价，许多艾氏工业的成熟产品也一并被加入了各国军方的采购清单，大到战舰，小到枪械，忙的艾雷都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云慕那小子拿点提成了。 展位上，“前锋”机甲是普通观众最后一天逛展必到的留念背景，身为模特的艾薇儿笑容都已经僵硬，紧身制服将她婀娜体态勾勒的淋漓尽致，真切诠释了什么叫“美人在骨不在皮”。 短暂休息时俯身揉捏酸胀的小腿，艾薇儿抬眼瞧见有些颓然的比尔，依旧靠着一处展板，嘴角含笑但眼里无光，愣愣看着不知是她还是身旁的“前锋”机甲出神。 艾薇儿莫名有些不忍，笑了笑，比尔的眼角这才微微皱起。 第43章 皆大欢喜 港区警察总署 云慕和程星辰没有再去展会现场，早早来到警局领人，虽然开幕当天中年人的指控没有任何证据，但随后的一场意外却佐证了他的质疑。 也有媒体试图找到中年人和“劫匪”之间的某种联系，然而除了能刨出些“自残”式的暗访事迹，一无所获更毫无价值。 中年人就像一朵昙花，绚烂之后便无人问津，警局门口甚至连一家像样的媒体也没有，零零落落几个人也就拍了张照片就走了。 办理完相关手续，云慕终于直面这个兄弟口中的便宜师傅，头发有些干燥发黄，胡茬黑硬，眼睛略显疲惫，还有一脸比程星辰更营养不良的菜色。 简单打过招呼离开警局，由云慕做东找了个高档餐厅，隔间幽静，蓝天碧海景色宜人。 一路上云慕就注意到宁不还拿回个人通讯终端后，不断发着讯息神色紧张，三人落座后更是不停，疑惑着道：“宁叔，是不是还有朋友？” “呃？” 宁不还抬头一愣，这才看向云慕有些犹豫道：“是，算是吧。” “喊着一起吧。” 云慕心中猜测应该就是帮着上传视频的黑客，笑着邀请。 宁不还看看徒弟，程星辰后知后觉但绝不影响他慷他人之慨：“师傅，在这您也碰上熟人啦，喊上喊上，跟我兄弟客气就是跟我客气，跟我客气就是看不起我兄弟，生分了，生分了。” 转脸极其谄媚地又一拍云慕：“你说是不，云公子？” 云慕拼命点头，一副颜面大过天的冤种表情，眼睛却是看向宁不还微笑一眨。 联系过后，三人安静等待，程星辰则把宁不还被拘押期间发生的事演义小说式的播讲了一番，什么铁肩当道义，雅俗皆文章，管不住他的嘴，云慕只能管住自己的表情，不惊不喜亦不红。 “笃笃笃”三声叩门声响。 正含笑听自己徒弟乱吹捧的宁不还面色迅即一凝，急切起身往门前去。 此时厚重木门缓缓推开一条窄缝，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发青年小心翼翼探出头，见到屋里只有宁不还三人，起先还风平浪静的双眉瞬间倒竖，杀气腾腾。 “我来介绍一......” 中年人一脸比程星辰刚才的谄媚还谄媚的表情，只是不等他话到一半，短发青年一把推开大门，黑衣黑裤黑背包，身材瘦削，叉着腰声音清脆，连珠炮似怒道：“谁说没有危险的？谁说稳字当先的？谁说不加主观臆断的？又是谁说对方只是个三流小公司的？啊，说啊，会场上不是挺能说的么，两句话就把自己送进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进过多少次局子了，不对，这都问谦虚了，应该问你还有哪地方的局子没进去过，好吃好喝的地方从不见你，馒头咸菜总少不了你。” 云慕哦着嘴，眼观鼻鼻观心犹如老僧入定。 “那什么，留，留点面子，我其实......” 中年人伸手上前要替青年取下背包，却被青年一扭身避开。 “面子？你不是挺有面子的么，正义的化身，除恶的先锋，你要面子难道我就不要么？我们那个小地方，隔壁谁产个仔，还没落地外面就知道公母了，还有谁不清楚你的光辉事迹，又有几个不觉得你傻。” 程星辰起身倒茶，随口道：“也不能这么说吧，师傅他......” “你也给我闭嘴，大老远从星域一头跑到另一头，竟然就为了认个便宜师傅，父母不管啦？学什么断绝关系这一套，你们俩还真是一丘之貉呢，一个不顾上一个不顾下，干脆你们俩过日子得了，还要......干什么。” 青年单薄双肩微颤，眼神氤氲，愤怒之声到了最后已成哽咽。 云慕猛一转头，程星辰尴尬一笑：“只是单方面断绝，呵呵，我没同意。” 房间安静，再看青年五官天然精致不加任何修饰，眉宇间虽饱含怒意，但憔悴关心之色更胜，偏过头死硬着不肯坐下来。 宁不还早已收起了谄媚表情，重重一声叹息，伸手轻轻抚上青年肩头。 青年斜着眼倔强的看着中年人布满血丝的双眼，终于不再反抗，宁不还微微用力揽过轻声道：“是爸爸不好，把这日子过成这样。” “那都没关系，可我只剩你了。” 青年再也忍不住沉声啜泣，脑袋埋在宁不还胸口极力压抑却已是泪如雨下。 云慕和程星辰都站起身，一个摆上餐具，一个推过一把椅子。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好......” 宁不还木讷的一遍遍重复，看的程星辰心急如焚，对着师傅比划着口型好像在说：“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放心，不敢了。”宁不还有样学样。 “真的？” 青年梨花带雨抬起头。 “真的。” 宁不还捧起短发青年的脸颊，双手拇指轻轻抹去泪痕，任谁都看出来这是个男装打扮的女孩。 “这是我女儿宁欢歌，前天的视频就是她传上去的。” 宁不还如释重负，揉着女儿的短发脸色悲苦，满是歉意。 云慕很淡定心中温暖，程星辰则一脸殷勤，绅士地扶着椅背守在桌边：“师傅，都坐吧，欢歌妹妹，你也坐，别站着。” “谁是你妹妹？叫我宁欢歌。” “好嘞，欢歌。”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程星辰满脸堆笑将椅子轻柔推到少女身后，宁欢歌也不会真生气，狠狠瞪上一眼放下背包安然落座。 “服务员上菜，另外给我再加一份最好的甜品！” 云慕也不言语，静静看着兄弟表演，这样的默契不需要沟通，连个眼神都不必。 女孩气鼓着的腮帮也在这一刻彻底瘪了下去，嘟着嘴别过脸：“哼，两份。” “对对，两份，两份！今天我做东，兄弟买单，想吃几份吃几份。介绍下，云慕，我发小，这位，欢歌，再隆重介绍下我本人，程星辰，来自......” 除了介绍云慕有些意义，其他纯纯多余。 “来自珈蓝星，原名程有财，父母公务员，高中成绩一般，外号‘包打听’，别号“扬声器”，处过一个女朋友。” 程星辰噎住话头脸颊抽搐，云慕“嘿嘿”暗乐。 少女竹筒倒豆如数家珍，瞥一眼冷笑着说：“这只是高中。” “我发誓，初中肯定没有，高中那个也是被动的，手都没牵过，哦不，就一次，就一次！来来，喝口水，说了这么多话肯定是渴了。” 程星辰端过水杯却是自己先喝了口，不知道是为了压惊还是因为说谎。 有程星辰插科打诨，三个年轻人也渐渐热络起来，天光云影，珍馐佳肴，宁欢歌高兴程星辰就高兴，兄弟高兴了云慕也高兴。 少女下意识摘下用以屏蔽辐射的黑框眼镜，脸蛋看着更为柔和，大眼睛不再相隔一层镜片，灵动传神，挡不住的青春气息。 “好好打扮打扮，我女儿肯定也是个鼎鼎可爱漂亮的姑娘吧。” 宁不还盯着女儿心中愧疚，本该山花烂漫的年纪却成天假小子打扮，印象里女儿穿裙子的样子早已模糊，或许那时候她妈妈还没有离家出走吧。 父女更哪有隔夜仇的，女孩终究是知道父亲的性格，刚才发泄完不满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提醒道：“以后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想想今天，想想你还有个女儿要照顾。” 宁不还无声点头，少女知道恐怕也没听进去多少，微微叹气。 程星辰眼珠一转，抚掌自责道：“唉，要是早见到你，我指定不会让师傅来这一趟，孩子任性也就算了，这么大人怎么能任性。” 对面宁不还眼色不善，只是被女儿一眼扫过慌忙抬头望灯。 “那现在见到了，你该怎么做？” “以后要是师傅再这样，我第一时间告诉你，那个，欢歌啊，咱们是不是先把通讯加一下下啊，呵呵呵。” “哼，希望你说到做到。” 少女丢过去一个看你表现的信任眼神，手上个人终端也递了出去。 “大才啊。” 云慕在一旁忍不住暗暗赞叹，避重就轻另辟蹊径，嘴上千错万错不及以后不错，敢在宁不还这当师傅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偷家，估计程星辰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程星辰不住点头，如簧的嘴是脱口而出：“鞍前马后，惟命是从。” 转脸才发觉师傅正两眼看天，翻着白眼，似乎对着灯还念念有词。 云慕桌下踢了踢程星辰，朝宁欢歌方向一努嘴，笑着提议道：“呵呵，既然这么高兴，要不多住几天，我也很久没见我这个好兄弟了。” “对对对，师傅，桃花岛不能来了就蹲个班房回去吧，说出去丢人呐，再说我们也算达成目的了，适当放松放松也应该吧。” 程星辰一边说一边试探性的桌下也碰了碰宁欢歌的脚。 少女回瞪了一眼：“我觉得行。” 一锤定音，老宁笑看着女儿眼底止不住的喜悦，拍了拍口袋：“豁出去了。” 阳光，沙滩，美女，帅哥，这才是年轻人本该有的生活。 卸下黑客身份的宁欢歌其实还只是个高中学生，对比海滩上许多女孩热辣的三围，女人骨子里输什么不能输高度的心思作祟，一贯男性打扮的她有些害羞和紧张，跃跃欲试就差最后一点鼓励。 这样的难事也只有程星辰敢于也乐于出马了，从天生丽质难自弃讲到小有小灵巧，大有大烦恼，正面引导，反向激将，顶住宁欢歌杀人般的眼神，终于如愿以偿。 然而摘下眼镜，换上泳装的女孩却给了大家一个大大的惊喜。虽然看着瘦小，实际松垮的工装掩盖住了女孩完美的比例，而且该肥的地方都充满后劲，尤其一头利索短发，白嫩的脖颈炫目，更显得青春无敌，只需要再几年平静生活的温养，必定会是个标致的美人。 常年的记者生活，让老宁对女儿心怀亏欠，可能他自己也没有真正见过女儿放下包袱拥抱阳光沙滩的一面，眼里只有欣喜，没有一点点刻板的保守。 “宁叔，这件事您就没考虑过危险？” 树荫下云慕递了个果耶给宁不还，两人并排而躺。 “那对兄弟的家我去过，只剩老母亲和一个可爱的小孙子，哥哥拼命救下弟弟，据我所知，不久弟弟又被送上了最危险的前线，我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泄露视频这件事有关，我想大概是有的。” 老宁掏出那款辛辣的烟，有些意外云慕也要了一根，两人都点上继续道：“弟弟只想要一个真相，不求别的，这过分么？” 云慕摇了摇头，有些事不能往深了想。 宁不还看着浅滩上嬉闹的女儿，深深吸了口烟：“这世上公平都是相对的，家世有好坏，能力有高低，机会都有多寡，可老天爷唯一不偏袒的就是只给了我们一次人生，活着千般好，死了万事休，我做这些不是为死去的哥哥讨公道，而是为活着的弟弟留希望。” 宁不还幽幽叹息：“希望还来得及吧。” 没什么特别高的社会地位，穿再普通不过的衣服，抽最廉价的烟，云慕此时却看到了中年人螳臂挡车的不自量，更看到他一往无前的真性情。 忽地云慕想要喝酒了：“宁叔，酒量咋样？” “呵呵，你不想想我干什么的，酒越差酒量越好。” “那晚上我就挑最差的，咱好好喝一个。” “好，找个排挡吧，中午没吃饱。” 云慕点点头，宁不还咂摸着烟头，眼里尽是笑意。 一向什么都不大缺，还没立过大志向的云慕闲下来有些百感交集，想帮着做点什么，好像只有钱，找人一起花钱。当云慕把这个想法和程星辰说了，这兄弟也根本不会和他客气，悄悄一句“我替弟妹先谢谢你啦”比什么都教云慕觉得值。 于是第二天宿醉之后，程星辰带队，云慕买单，宁欢歌最感兴趣的顶级电子设备直接来上两套，平时想买又不舍得的漂亮衣服按色系挑，甚至有些尺寸都被某人很无耻的提醒要大上一号，惹得宁欢歌是一顿小粉拳伺候，打的程星辰眉开眼笑。 “谢谢云慕哥哥！”嘴甜的宁欢歌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我就真当你哥吧，怎么样？” 云慕挺喜欢这个小上一两岁的活泼少女，同时不怀好意的瞟了瞟身旁的程星辰。 “真的，好呀！” 宁欢歌征求父亲意见，老宁并不矫情微微点头，年轻人的事就按年轻人的思路办，都是不错的孩子。 少女雀跃，欢快上前挽住云慕的手臂，一口一个“哥”喊得云慕心中酸爽，只有程星辰心里发苦，心道恐怕以后自己是要吃亏了，不过再看看动人的宁欢歌，终归还是赚大了。 换上一脸堆笑，程星辰跑宁不还身边嘘寒问暖起来，中年人现在看到他就烦，可引狼入室又怪得谁来。 喝了场大酒，沙滩、游艇、原始森林都玩了个遍，宁不还三人也要离开了。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云慕只希望以后别再弄这么刺激就好，临行对宁欢歌说道：“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告诉哥！” “放心，借他俩胆儿。” 宁欢歌心领神会，气势汹汹，眼神溜溜一圈底气十足。 程星辰提着大包小包腾不开手，只能撇撇嘴，以前怎么不见云慕这小子如此嚣张，有钱了确实有底气，多好的女孩啊，认个哥哥就被带坏了，之前多可爱，这两天刁蛮翻了倍，哥们遭了罪，但谁让自己喜欢呢？ 两兄弟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宁叔，欢歌那天的话没有错，有些事你已经做到最好了，没必要强求的。” 云慕忍不住还是啰嗦了一句。 “我知道，谢谢你，这两天恐怕比我这两年陪欢歌的时间都长了，我也仔细想过为了所谓的正义感却完全疏忽家人到底值不值，自以为大公无私，其实也是种自私，我会平衡好的。” 宁不还目露感激，没有云慕或许他还不知道女儿穿上裙子原来这么漂亮，不知道程星辰这小子惯于偷家，更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喝得惯好酒。 望着三人消失在宇航渡口，云慕也终于放下心事，一趟桃花岛之行，撞见了好兄弟，认了个乖妹妹，还当了回悍匪，不谦虚的说没有他，宁不还所有的努力只是飞蛾扑火，云慕倒不是自负，而是欣喜能帮上忙。 云慕也给母亲去了通讯，希望她能来桃花岛转转。云想容知道云慕这个假期过的不错倒放下心来，让他好好玩，自己有自己的安排，云慕拧不过。 这两天胖子来过通讯，问在哪什么时候回学校，知道云慕竟然去了桃花岛，一阵抱怨说不够兄弟，在家不仅无聊还挨揍，欲哭无泪。 艾雷、秦远山都分别打过通讯，除了表示感谢之外，在知道云慕还会在这待几天艾雷有些欲言又止，云慕没有多问，也不方便问，更不想问。 博览会结束后，明显游客要少了些，云慕就这么闲躺在沙滩，更多时候会钻深海里待会，直到实在憋不住再冒头。往往有些小姑娘会注意到躺椅上还留着衣物，怎么半天都没见人，以为出了意外，这之后深海云慕也少去了，每天无所事事计算着日子准备回首都星。 第44章 指哪打哪范小蕾 首都星行政区一处占地极广的高地，以一艘巨大的早期战舰遗址为地标，在此之外逐步改造扩建而成的国防部就坐落于此。 星际移民初期是最为波澜壮阔的，穿越虫洞来到这片星空的危险征程，伴随未知的黑暗与无情的时间消磨都不曾让人类退缩。但真正面对上这无主的广袤星域，血液里最古老的生存基因驱使着曾经一度团结的人类再度陷入了战火。这艘战舰就是当时第一个登陆星球，并死死顶住了其他国家的进攻直至共和国后续增援到来，之后以此为核心星球，才逐步发展至现在的疆域，最终和部分友好国家组建起了长征星域。 此刻国防部副部长张玉这两天被“战地视频”事件惹得大发雷霆，对着面前的星际通讯画面一通臭骂：“老张，你知道这件事让几大战区司令给我打了多少报告，告了你们装备部多少状？” 一向温文尔雅的副部长一步步从基层走到现在，深知士兵们的想法，战斗有牺牲很正常，但以生命为代价才发现的问题必须得到重视。这件事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人人都只会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而部队最怕的就是不再互相信任。 “我不管这件事情涉及谁，影响谁，不给所有士兵一个交代，你就给我交代。” 放下和装备部的通讯，张玉揉了揉眉心，窗外孤独的战舰就在远处山坡静静匍匐，斑驳的舰体上攀缘着绿色植物，有破败又有新生，这种不屈的意志曾激励着一代代共和国军人前赴后继，维护着整个疆域的安全，他们可以接受死亡，但不能被愚弄。 一旁的秘书安静的给副部长的茶杯添了次水，等着下面的指示。 “给我接北域战区韩劲将军！” 秘书迅速安排接通，张玉喝了口水沉声道：“老韩，机甲的事装备部会给你们一个解释的。而你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视频里牺牲的那台‘百夫长’他弟弟人在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必须活着，必须。” ———— “看桃花岛的信息没？妈的，老肖原来是这么没的！” 北域战区某野训场边，一个浑身肌肉鼓涨的平头军人正坐在草地看着报道：“你说装备部怎么想的，我们的机甲装元素的总成，测试员退伍消失这不明摆着有问题么？他妈的脑袋被门夹了还是良心都给狗吃了。” 平头男旁边还有个瘦削的中尉，屁股下垫着弹药箱只闷头擦拭武器一遍又一遍：“我知道小肖打过这个报告，然后就被抽调去了前进星。” “如果是正常的安排我无话可说，但要是谁玩花样，小肖活着也就算了，要是死了？” 平头男青筋暴露狰狞着脸道：“那就别怪我就算扒了这身皮，也要和他玩到底。” “前进星，去前进星干什么？” 中尉没有理会平头男的愤怒，停下手里的动作。 这时突然二人手上终端同时响起急促的蜂鸣声，皱眉对视一眼，快速收拾装备往营区跑去。 ———— 开学前三天，云慕回到了学院，胖子还没到，闲来无事干脆又来到模拟舱教室，只有为数不多提前到校的学生在使用，云慕随便挑了台就钻了进去，还是胖子的卡，还是匿名。 学院这套系统实名下的胜负都有记录，而匿名则没有，云慕浏览着在线用户的信息，看看有没有适合对战的，忽然一条相当扎眼的公开挑战消息闪现在了屏幕上。 【你的人生是否一帆风顺？来吧，让我告诉你什么是万念俱灰。你的雄心可曾目空一切？来吧，我会将你打落凡尘。是不是看着很气愤？那就点击接受吧，加入猎杀我的队伍，结局或许会改变你的人生，名额有限，有意者从速。】 尽管内容欠揍，云慕还是被这话里满满的成功学套路给吸引住了，再看发起者的署名：三只眼的马王爷。 云慕气笑：“呵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二话不说点击接受，进到程序才发现已经有十几人磨刀霍霍只等开局，对马王爷的嚣张嗤之以鼻。 这时系统对话框弹出一则文字。 【只有十五个，唉，少是少了点，就当寻个开心吧。】 面对下面各种不服，马王爷直接无视，自说自话。 【城市巷战，没有意见吧？你们也不好意思有意见，毕竟以多打少嘛，希望结束时你们的嘴还能这么硬，呵呵，祝各位好运。】 “城市巷战？” 云慕暗自嘀咕，十五个打一个，这到底玩哪出。 系统界面转换，各自选择适用机甲，云慕依然使用的是“战卒”配匕首，其余十四人也多是“战卒”、“百夫长”，还有选择“铁浮屠”的，一款突出火力优势的功能型重甲。 而三只眼的马王爷选择的是代号“长弓”的狙击机甲。 “长弓”，现役部队使用最多的狙击机甲，使用zj-3000 型高能离子狙击枪，最佳杀伤距离可达3公里，有效杀伤可达5公里。要说机甲还有什么是它天生的克星，那必定是狙击机甲，神不知鬼不觉一枪毙命，开启护盾是能多扛上两枪，但谁也顶不住长时间巨大的能量消耗。大兵团作战时，或许狙击机甲的作用还没法凸显，但要是在局部战场，它的恐怖人尽皆知。 “狙击？” 云慕精神一振，两眼发光。 曾经老赵在闲聊时说起过，遇上狙击先找掩体躲起来，机甲在普通离子枪面前还能算块铁，但在重狙面前，只是块豆腐。要想对付狙击手，要么以狙对狙，要么火力覆盖再拿人命去填，云慕不由打起十二分警惕。 地形展开，整个地图范围是一座10公里x10公里的小镇环境，十六部机甲随机出现在城内，除了三只眼的马王爷，其余迅速建立起联系便于统一行动，云慕现在的位置就是城市边缘的一片小树林。 不同于以往的单纯格斗，狙击机甲首重隐蔽，不过“长弓”似乎根本不在乎，早早启动开足功率暴露了位置。 云慕操控“战卒”沿着干道，依托建筑掩护向“长弓”的方向潜去，只是还未等走过两个街区，就见远处红光一闪，随之一声巨响，系统显示一台“战卒”被狙杀。 【铁浮屠，找到有利位置给与压制，其余队友注意，到达距离“长弓”3公里处待命。】 【明白。】 云慕觉得这样安排没什么问题也就遵照要求行进，不过相比别人，出于猎人的直觉在接近5公里处，云慕再不大摇大摆，而是压低身体，看准大致方向上的射击死角分段前进，运动轨迹显得鬼鬼祟祟。 正巧，那台要堪大用的“铁浮屠”离得云慕不远，庞大的机身背负着二联装高能破片弹发射管正向一处高地奔去。 【兄弟，还远着呐，别躲躲藏藏的，要不等你到了位置，我们可能都解决问题了。】 【快点啊。】 【好的。】 话音刚落，一道炫目红光从云慕眼前划过，贯穿两栋楼间缝隙以极其刁钻的入射角度侧面击中“铁浮屠”，“轰”的一声左肩尽碎。 云慕一缩脑袋躲到一处建筑拐角，“铁浮屠”体表刚浮现出一层淡淡涟漪，又一束红光追身而至，离子弹在体表轰然炸响将“铁浮屠”直接震翻，青色涟漪顿成血红。 然而“铁浮屠”只是下意识的撑起右臂挺起身，夺命的红光扭曲着云慕的视线，正中同伴胸口彻底将“铁浮屠”炸成了破烂。 【怎么回事？哪边出事了？】 因为互相都隔着些距离，这边发生的事情只有云慕亲眼所见，一向冷静的他也被刚才恐怖的三连击吓住了，一时忘了回话。 云慕呆呆盯着“铁浮屠”残骸的位置，离着“长弓”还有至少4公里多，地图的环境不是平原开阔地，那是隔着多少建筑物才能发现4公里外那道缝隙，果断开枪。当然也有“铁浮屠”的大意，但云慕自认换做是他，只要不是呆立不动当活靶子，保持正常运动速度应该都会觉得没什么危险，可就这么没了。 【“铁浮屠”，到位没有？请回话，请回话！】 【他没了。】 此时军院一间地下实验室，一位蘑菇头少女正坐在特制的模拟舱中，随意切换着视角寻找可以下手的目标，神态轻松。 少女名叫范小蕾，从装备试验中心回来，教授将评审冻结的原因说了个大概，作为机甲控制系统的天才少女，收得这样的打击令人沮丧，假期回去待了几天就早早回到学院继续系统的改进工作，今天又是毫无头绪的一天，于是心血来潮上了系统想要换换脑子轻松一下。 “没了那什么‘铁浮屠’，我看你们还变什么花样，嘿嘿嘿。” 范小蕾心满意足，刚才本是想先狙了那台偷偷摸摸的“战卒”，没想到“铁浮屠”一通乱入，那只能不好意思了，少女翘着嘴眉欢眼笑。 【我知道三只眼的马王爷是谁了？】 【谁？】 【周继的拳，静璇的腿，指哪打哪范小蕾，只有她才有这么好的枪法。】 此时有人渐渐回过味来，这位17岁就进入军院学习，师从控制与动力学科泰斗王渊教授的天才少女，研究之余调教射击参数，测试员怎么都把握不准，一气之下亲自示范弹无虚发，从此又发现她拥有超乎常人的射击直觉，虽然不是机动系学生，却拿到了一个参加军院格斗赛的资格。 【没办法，只能拼命了，大家各自到位，到时候我们十三台机甲从不同方向同时冲刺，烟雾弹、眩光弹，有什么扔什么，希望能有人冲到她身前，这是唯一的胜算。】 【明白。】 云慕蹲在墙角咽着口水已经半天没动弹，他看不到“长弓”，但“长弓”却能看到他。 “狙击枪太可怕了！” 想想哪一天自己正和人斗的起劲，却有人隔着好几公里幽幽给自己一枪，然后就没有了然后，云慕虎躯一震心中悲凉。 同伴的建议也许是唯一办法，云慕本能的生出对天敌的戒备情绪，探出脑袋反复观察，每一处落脚点都再三权衡，有些时候宁可穿墙而过也不正面暴露。 范小蕾统筹着全局，所有人的位置如同印刻在脑中，谁先谁后危险高低心中清清楚楚，并不着急，尤其看到抵近3公里距离都停了下来，小姑娘也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心中好笑。 全局还剩14人，12个蓄势待发只等最后那个，那个明明眼前没有路，却偏偏一路横行的人。 “真猥琐，果然不是好人，呵呵。” 对天才而言，最喜欢会动脑筋的，也最乐见自作聪明的。 范小蕾微微一乐决定暂时放过这位聪明人，留他到最后再用残酷的现实教会他：在真正的天才面前，耍任何小聪明最终都将是个笑柄。 第45章 天才依旧不败 【都到位了么？】 【到了。】 云慕最后作答。 【好，都准备好了，我数到三，大家一起冲出去，期间不管别人发生什么，只管你们自己，一切为了胜利！】 【一切为了胜利！】 【一、二、三，冲。】 话音刚落，十三台机甲如同十三头出笼猛虎，直扑“长弓”而去，随着各自扔出烟雾弹、眩光弹，或者端起离子枪疯狂扫射前进道路上的一切，只为影响“长弓”的视线，半径3公里的范围内烟尘四起、光影交错。 “长弓”立于一处屋面制高点，据枪稳定，尽管视线所及受到不少干扰，但对于座舱内的范小蕾来说，每个人来袭的方位就在她心中，再加上辅助观瞄系统的帮助，没有人能逃得开她的眼睛。 “嘭” 一声闷响，zj-3000重狙乌黑的枪管一颤，一道环绕紫色雷霆的红光电射而出，去向的尽头火光冲天，那台“战卒”甚至还未走出自己制造的烟幕就被一枪拦腰炸断。 “长弓”微微转身面向另一个方位，一颗眩光弹刚好不再影响瞄准。发足狂奔的机甲毫无所觉一往无前，正要伸手摸出又一颗干扰弹，却不料迎面撞上一道红光，胸口瞬间炸穿一片焦黑。 云慕此时只顾得上急速冲刺，两声爆炸清清楚楚，前后不过十秒，这就是狙击枪的恐怖威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也许就在下一秒，也许够自己冲到“长弓”身前。 “长弓”此刻如同站在一架表盘中央，微微转身面向不同刻度方向依次稳稳开枪，几乎没有卡顿，间隔甚至远远少于10秒，每次开枪过后，那个方向必然陷入沉寂从不落空。 扔空了各种干扰弹，仅剩的离子护盾在重狙面前如同少女身上的轻纱，聊以自慰而已，纵然功率开到最大，护盾能量也只够承受一枪，再要想蓄满，别说“长弓”不给你机会，就是机甲本身的能源舱也不答应。 “嘿嘿，补你一枪，5个。” “哟呵，学人跑之字，不知道这是骗小孩的么，6个。” “这位同学，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你就有些过分啦，不累么？我看着都眼花，7个。” ...... 范小蕾口中念念有词，很有节奏地轻扣扳机，不开盾的一枪毙命，开盾又会因为能量分流影响机动速度，在少女眼中慢如踽踽独行。 13台机甲同时起步，仅仅一分钟不到已经所剩无几，大部分还都倒在离着“长弓”2公里之外，仔细些大概也能看到“长弓”所在的位置，可想要接近却难如登天。 此时剩余的每一台机甲只要出现在范小蕾视线中，以她的准度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抬抬手，重狙在这个距离早已超越人体的反应，可以无视任何垂死挣扎，指哪打哪一瞬之间。 “12！” 再一枪过后只剩最后一个，“长弓”微微转身，面向1公里外云慕初始的方位。 范小蕾面露得意自言自语道：“让我来看看大聪明到哪了！” 然而小镇无声，宛若空城，不仅视野里没有任何大聪明的影子，甚至敌我显示中也不见了红色信号点。 “咦？人呢？这是关闭能源舱了？” 系统没有显示一方胜利，开了多少枪少女都一清二楚，更遑论会数错人头。 范小蕾居高临下又大范围目视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这才一低头操控“长弓”蹲了下来。万一大聪明放冷枪，自己阴沟里翻船多尴尬，至于担心她倒也没有，只要大聪明一开机，一切努力终究徒劳，自己这处狙击点也不是随便选的。 只是范小蕾不知道，已经“阵亡”的14人从他们的视角都愣愣盯着一处矮墙，有些难以置信，因为离着不远就能看到“长弓”。 矮墙背面一台“战卒”用劲猫着腰一动不动，座舱里云慕喘着粗气，脑中盘算着300米开外那处制高点骂骂咧咧：“真会挑地方，四周都是平房，老子一冒头就得被你发现咯。” 在范小蕾狙杀其余12台机甲的一分多钟里，云慕几乎手脚并用飞檐走壁，急速冲刺过接近3公里直线距离。庆幸对手没有第一个对付他，反倒留他到最后，云慕一路暴走本希望能杀到“长弓”身前，但“长弓”的强悍也出乎他的意料，用尽全力终是差着300多米，在“长弓”转身朝向他的最后一刻云慕果断关闭能源躲了起来。 “300米，不知道躲不躲得过啊！” 这个距离能不能靠自己的变速摆脱专业狙击手的瞄准，云慕没有任何把握，何况还是个天才狙击手。 “赌一把了。” 云慕深吸一口气一键启动，在引擎的低沉蜂鸣中“战卒”瞬间窜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插“长弓”所在的高楼。 “嘀” 敌我识别信号重新出现，范小蕾先是一喜随即一惊，突然冒出的信号几乎就要和自己的“长弓”迎面怼上了，这怎么可能？ 顾不上其他，“长弓”迅速起身调整角度对准信号方向，但观瞄系统中只见一道黑影左冲右突，幅度之大让重狙完全跟不上节奏。 “骗子，大骗子。” 范小蕾再不愿承认也知道被个扮猪吃老虎的大聪明给骗了，双方距离在迅速缩短，再不开枪的话，到了近身她可没有任何格斗能力。 少女虎着脸稳稳据枪，盯着瞄具中看似杂乱横跳的身影异常冷静，这么近的距离必须一击而中，重狙是有两秒间隔的上膛时间的，不能再给骗子留任何可乘之机。 高速运动中云慕不断变换着节奏，此时“战卒”与“长弓”相距不足200米，云慕隐隐都能看到重狙黑洞洞的枪口在不断游移，只不过无法跟上自己的速度。 最后只要登上一处缓坡，就将踏上“长弓”那栋楼的范围，云慕不敢大意再次加速，“战卒”带起残影狠狠蹬地，跨步跃向坡顶，只是当这一步跨出瞬间，云慕余光一瞥心知不对。 再看“长弓”探起身，重狙遥指“战卒”哪还有半点犹豫。 “小样，你完了！” “我去！” 两人好像约好了似的各自口吐莲花，范小蕾一脸狞笑轻轻扣动扳机红光大盛。 从云慕再次启动开始，范小蕾就在适应他的速度，或者说分析他的动作行为，看似不断变换节奏毫无规律可循，但在天才的范小蕾看来，依旧逃不开唯快不破的执念，“战卒”蹬地跃起，“长弓”半渡而击，天才如她赢得合情合理。 模拟舱里云慕心头一空，胸口被一枪轰碎后的冰冷和残破，别人感觉不到他却清清楚楚。 “我就这么死了？” “这就是被狙杀的感觉？” 无人作答，知道的再也张不了口，能开口的都不算真正知道。 云慕想起曾经遇上过的重重危险，狩猎星从来不是个良善的地方，动物不是，人更不是，不过之前有老赵带着，之后随着能力的提升，云慕更少直面生死一线。但就算将所有的危险加在一起，都不及刚才那阵无从寄托的空洞感更让人害怕的，害怕这世界再与自己无关。 “真的不想死啊！”云慕喃喃道。 退出系统离开教室，云慕没有心情不好，反而伴着湖畔清风而行，眼里山川湖海、花鸟鱼虫，就在刚才“死亡”那一刻，这些最不经意的平凡点滴都是他无比眷恋的东西。不由想起老宁说的“不为死者讨公道，只为生者留希望”，当时不太理解前半句，现在才算明白，所有的是非对错只对活着的人有价值，只要死了，繁华归尘身归土，所以一切为了活着，活着才有一切。 云慕生出一丝明悟，悠游独行，花开的更艳，草色青青。 ...... “不可能，怎么可以这样？谁允许你这样的！” 范小蕾呆坐在自己的模拟舱气的小脸煞白，嘟着嘴一脸不服，阴沟里确实能翻船。 洋洋得意扣动扳机，眼看着猥琐的骗子胸口炸的稀碎，150多米的距离，加上自己站在楼顶的落差，可“长弓”心口怎么就多了一把没柄而入的匕首，和“战卒”同归于尽了？少女想破天才的脑袋也没明白，更没来得及去想怎么那台“战卒”会突然出现在“长弓”300米之外，13台机甲同时起步，离着最近的才刚破开2公里。 【喂喂，那个大聪明，你人呢！喘个气。】 【好像下线走了。】 【谁允许他走的！我说可以走了么？】 【腿长别人身上，你管得着啊？再说咱是不是算平局啊，嘿嘿嘿。】 【平什么平局，要不是冒出个“铁浮屠”，我早该一枪先打死他的，偷鸡摸狗，不算不算！】 系统里聊的欢腾，也不会真有人和这位天才少女打嘴仗，“指哪打哪”名头不虚，但今天的结局不服不行。 回看全程众人才知道自己参与的是怎样一场对决，范小蕾最后一枪与之前狙杀14人开出的21枪同样惊艳绝伦，弹无虚发，但那个家伙一分半钟疯狂跑过近3公里，最后更是迎着狙击腾身而起，行云流水摸出匕首抬臂一抖，重狙红光灌顶的同时一抹白芒逆势而上，“战卒”破胸而死，“长弓”锥心而亡，实在是精彩啊。 【你说那兄弟是谁？会不会是“战祖”？】 【八成是，都听到他说话了吧，绝对是个年轻人！】 【我靠，咱们和“战祖”搭档过，还打平了范小蕾，我去。】 【诶，怎么无法下载比赛视频了？还强制退出了？】 因为研究的需要，范小蕾专属的这台模拟舱可以实时记录评估各类测试数据，并有相当的权限，看着模拟舱输出的结果，冷静下来的她果断关闭了视频下载功能，下线了这次挑战的所有数据。 “果然就是个骗子，变态，太变态了，还是人么！” 范小蕾嘴上不停嘟囔，脸上却是挡不住的欢喜，云慕急速奔袭以及最后那一刀的分析数据看的天才少女都觉得天才。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战卒”，展现出的性能甚至比得上参与这次军方评审的最新测试机型。 这个让自己今天难堪的家伙，有着非同寻常的操控能力，一定会对自己的研究有帮助，范小蕾骨碌碌转着眼珠，狠狠攥拳：“呵呵，溜的倒挺快，以为找不到你？小朋友想简单啦，哈哈哈，只要上了这系统，你就飞不出五指山，等王教授回来看我怎么逮你？” 离开座舱，范小蕾摇晃着自己的蘑菇头，可可爱爱出了实验室，似乎忘了刚才她有多生气。当然气还是气的，明明实力不凡却藏头露尾，明明自己有机会先结果了他，又阴差阳错放了他，最后让十几个人看了笑话，不过那有怎么样呢？口说无凭，天才依旧不败。 小姑娘心情愉快，为她的当机立断志得意满。 第46章 艾薇儿的生日宴 接下来两天云慕又泡在了模拟舱教室，有了这次“死亡”经历，云慕对狙击机甲无声无息的天外一击始终无法释怀。只是他不清楚，真实战场上和狙击手你死我活的正面对攻并不明智，而又能碰到像范小蕾这样近乎妖孽的天才狙击手则更少。不过就算有人告诉他这些，他也不会听，死都不让人挣扎一下的感觉，云慕天生厌恶。进了模拟舱也不找人对战，只和系统硬刚，对手自然变成了“长弓”，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接到胖子的通讯问他在哪，让早点回宿舍有安排，云慕这才从模拟舱教室出来，一边低头琢磨一边往回踱步。 冷清了一个假期的校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云慕深陷某种偏执之中浑不在意，直到远远发现宿舍楼道口站着个恬静的高挑身影，微风中黑发轻拂，衣袂翩翩，如空谷幽兰独秀一方。 上学期因为参加机甲测评的特殊原因，苏静璇没有来校，这也让许多新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今天忽然出现在男生宿舍区，不分新老皆躁动不安。 云慕有意放慢些脚步，酝酿一会该怎么打招呼，能在众多往来学生的艳羡中脱颖而出搭上话，似乎都足够自己虚荣一回的。 “学，学姐，你好，在这等苏猛？” 云慕小跑两步走近轻轻唤了声，明知是句废话。 “你好！” 转脸见是云慕，苏静璇勾起嘴角轻轻点头，皓腕凝霜晃得云慕内心仓惶不定，只顾上憨笑忘了所有的腹稿。 平时和胖子怼天怼地怼空气，桃花岛沙滩上又见多了白花花的姑娘，也跟着程星辰学了几句诸如你是我的胃，你是我的肺，一天不见我要奔溃之类的俏皮话，然而云慕知道终究不是自己的嘴笨，而是乱了心神。 见云慕语塞了半天，苏静璇微笑道：“快回去收拾收拾，一起去。” “啊？去哪？” “吃饭！” 云慕一怔：“很快！” 顾不上细问一溜烟冲回了宿舍。 胖子不出所料正在摆弄他的发型，一个假期没有学习的压力，在家好吃好喝的好像都没见胖。 “胖子，你姐在楼下等你，还不快点？”云慕见胖子不紧不慢的，催促道。 “你也快点换身衣服，今天薇儿姐过生日，喊大家一起聚聚，我这不是为了等你么！” 胖子说着又将刘海弯了个角度：“别愣着，快点。” 云慕却停下脚步迟疑道：“是艾薇儿过生日啊？我，我能不能不去。” 胖子头也不回道：“不就抱过薇儿姐么，多大点事，那天喝醉了我都理解，难道还做了什么亏心事？” 云慕慌忙摆手：“没，没有。” “那干嘛不去，薇儿姐特意叮嘱我们几个都要到的，不去就是有鬼。” “好好，我去好了吧，别听人胡说，是不是李子峰这个大嘴巴？” 胖子很义气的点点头，云慕苦着脸，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的嘴也能四处漏风。 转身进了浴室简单冲了冲，换上干妹妹宁欢歌在桃花岛挑的本季新款男装，同时扔了件其他款式的大码给胖子。 “唉哟，总算有点良心。” 胖子啧啧看着一身新衣的书呆子，有些意外怎么突然会做人起来，当时去自己家礼物都没想着他，今天一出手就相当到位，接过礼物眉开眼笑立马换上。 还别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胖子穿出了宽大服装该有的嘻哈感，很符合他跳脱的人生信条，云慕则内敛的多，加上本来就散淡的性格，行头一换还真有点豪门公子的清冷范。 焕然一新的俩人出现在门前，让苏静璇都有些吃惊，看看弟弟又看着云慕，微笑道：“呵呵，看来我这个当姐的都没你了解小猛了。” 云慕摸着后脑勺傻傻的笑，自己也纳闷当时怎么会突然冒出给胖子带个礼物的想法，还一点儿没觉着浪费。 胖子搂着云慕的肩头，边走边诉苦：“你是不知道走之后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苦啊，小爷这十几年活着不易，我姐对我的认识，还停留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老观念里，别看外表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在我家你也是看到过她有多残暴，那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收着打的，你以为我喜欢胖？我那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已，唉，苦啊！” 苏静璇安静跟随在一旁，任凭弟弟不住唠叨含笑不语，云慕听着都觉得尴尬，几次轻声咳嗽示意胖子可以了，做人留一线嘛何况还是自己亲姐，不成想胖子根本不怵，打定公共场合苏静璇不敢拿他怎样，至于秋后算账这种事，反正也不差那些，痛快了再说，直到三人上了飞车直奔一个叫恒星荟的地方，胖子这才闭嘴。 恒星荟，首都星知名的高档餐厅，共和国虽然不再分什么身份尊卑，但现实里阶层的泾渭总以某种规则的面目出现，比如这恒星荟，没有邀请就踏不进去。曾经就有初到首都星的暴发户二代，借着酒精和身边美女的怂恿试图硬闯，结果人被安保“礼貌”收留了一晚，第二天还得当暴发户的爹托了关系亲自登门道歉才领回了人，期间警局接到报警，刚问事发在哪，听说是恒星荟，挂断通讯就没了下文，可见背后老板的实力。 云慕也是第一次来，跟着苏家姐弟下了飞车就见门前豪车遍地，男男女女都气度不凡，有些女孩外貌都不见得比苏静璇差多少，只是苏静璇特有的气质反倒尤为引人注意，让不少携有女伴的男士都有些干着急。 云慕不经意的四周观察了一圈，抬眼就见到门前站着个熟人，艾氏工业在行政区的负责人简衡宇，对方显然认识苏家姐弟，微笑着迎了过来。 “苏静璇小姐、苏猛先生这边请。” 又见到稍稍拖后的云慕，简衡宇略微错愕，不动声色道：“这位是？” “我兄弟，也是艾薇儿的朋友。”胖子随口回道。 云慕笑了笑没有多话，和简衡宇点点头跟着就进了宴会厅。 “果然不简单呐。” 简衡宇望着云慕的背影心中思量，和苏家公子称兄道弟，又和自己家长公主呼朋唤友，还与秦远山相交莫逆，这能是一般人就见鬼了。首都星圈形形色色的青年人他见得多了，跋扈的、清高的、故作低调的，都有脉络可循，偏就这个青年无法形容。好像苏家长女苏静璇也看着和他关系不错，简衡宇真正是毫无头绪了。 今天是个冷餐会，此时宴会厅已经来了不少人，年纪大多相仿，气质风度各异，三五成群端着香槟各自聊着。 艾薇儿的身份昭示着这些青年多是受父辈余荫的高官子弟或商界二代，饶是这样，苏静璇的出现依旧让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少数几个军方背景的男女认识苏静璇姐弟，简单打了几个招呼后才来到安排的席位，云慕顶着四周不怀好意的目光，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苏静璇转个身应该是去找艾薇儿了，胖子更是身法灵活向着熟悉的女宾桌而去，云慕全场扫了一圈，也就认识离得不远的邵卓然、李子峰、沈佩瑜几个，尤其是李子峰，两人举杯示意还不忘一脸威胁，云慕无奈拱了拱手求放过。 酒是真的好酒，只是身边没有老赵、程星辰、宁不还这样的亲人朋友，再好的酒感觉也只是温喉，尝不出风霜差了些意思。 看着一室的贵气，云慕也没什么社交的欲望，酒一杯接一杯换着口味，不知道艾雷会不会来，自己还说不认识艾薇儿，这回该尴尬了。 “在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苏静璇坐回到桌边，换上了一身墨绿晚礼服，微笑看着有些放空的云慕，没有去理会四围的热切眼神和迷醉神色。 云慕从涣散中渐渐回过神，摇晃着酒杯笑容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几个朋友，他们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来到这样的场合，当然也不会羡慕这样的场合。” 一口干了杯中酒，云慕歪过头有些放肆的看了一眼香肩半露的优雅曲线，对上苏静璇动人的双眸，忽地鼓起勇气夸赞道：“学姐真漂亮。” “谢谢。” 苏静璇脸上少有的浮起两朵红云，心弦微动，这对从小就以军人标准要求自己的她来说极为少见。自从假期里这个所谓弟弟的好友去了趟家，她就对这个清爽温和的大男孩生出了许多好奇。自己弟弟从小那么多朋友，有些父辈就有交往，也从没见父亲主动邀请谁来过家里，何况只是个同住一个宿舍的旁系学生。那天清晨湖边的漫谈，也根本不像对一位无关紧要的陌生晚辈，一向严谨的父亲还透露了些军方内部的猜测，这更是大意两个字无法解释的。 转过脸，想起他刚刚略有些冒昧的眼神，自己竟然没有生出任何反感，苏静璇有些心慌地支起手托住一侧滚烫的脸颊悠悠道：“有机会很想认识一下你的这些朋友。” 平静的话语里没有高高在上，更不是虚假客套，云慕微微一愣便开心道：“好啊，一定会的！” 这是互相读懂的默契，两人相视一笑，更胜万言。 大厅里看向云慕的眼神越来越疑惑和不善起来，不少人都开始悄悄打听这个穿着还算不错，但明显在首都星圈十分陌生的脸到底什么来路，可惜上流圈子查无此人。 胖子也回来了，带着撩骚之后的满足，苏静璇支起另半边脸颊，红的烫手无可奈何。 此时宴会厅灯光暗淡了下来，众人抬头看向二楼，一束追光将一袭亮色高开叉长裙的艾薇儿映照的高贵明艳不可方物，大胆的v领设计衬托本就完美的颈部曲线，更露出纤细锁骨，一枚晶莹吊坠正好落于两处半圆之间熠熠生辉，高束腰下修长的双腿随垂坠的长裙下摆摇曳生姿，正沿阶款款而下。 大厅再也按捺不住欢呼和掌声，还有轻佻的口哨，艾薇儿笑容迷人，像一位真正的公主。 第47章 梦幻水晶 云慕直愣着眼睛，脑中是艾薇儿娇憨、性感时候的模样，这么清雅脱俗还是第一次。不过欣赏之余，眼前忽又闪现初遇苏静璇时的画面，只是身边人当时的打扮更居家可爱些，云慕收回视线不自觉的一声轻笑，有些憨傻。 苏静璇一边轻轻鼓掌一边侧转过头，今天的艾薇儿别说在场的青年，连她看了都心动，而云慕竟然又有些走神，苏静璇皱眉不解道：“怎么了，笑什么？” “你猜！” 或许是刚才大着胆子夸过一句，云慕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好像谁都能猜，偏偏让事主本人猜，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尴尬挠着脑袋心中忐忑。 苏静璇眯起眼睛在云慕脸上轻轻扫过，这憨傻动作似曾相识，聪明如苏静璇猛一回头，看着灯光下艾薇儿那双晃眼的长腿立即反应过来，昏暗中已是满脸通红，狠狠给了云慕一个凶残的白眼，只是这么近的距离，红透的俏脸怎么躲得过云慕的眼睛，又能有什么杀伤力。 云慕呵呵笑着，看穿了原来也不能拿自己怎样，学姐脾气真好。 此时艾薇儿已经来到大厅中央，身后乐队演奏起舒缓的生日祝福，简衡宇亲自将一架三层的巨大生日蛋糕推了上来。 艾薇儿简单致谢之后切下第一刀，全场举杯冷餐会正式开始。 这时一位青年笑嘻嘻，借着机会半开玩笑地起哄道：“薇儿，你这眼看着20了，就没个喜欢的人，我们可都等着对号入座呐，哈哈哈。” 厅内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了艾薇儿来了兴致，只有一个身影直奔餐区，显得特立独行。这种冷餐会说开席，那也就是可以开始轻松聊天的意思，只有云慕是真把开席当成学校食堂放饭了，不是他不懂，泡了一下午模拟舱是真的饿。管不了那么多直奔几道主菜，遭一些白眼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艾薇儿喜欢什么人，那是厅里这帮闲的蛋疼的二世祖干的事，对他来说都没有第一时间填饱肚子来的重要。 作为今天的主角，艾薇儿绝对是首都星圈男青年人人觊觎的对象，身材、长相、家世无可挑剔，就是这性格让厅内大半青年有这贼心却没这贼胆，叫嚣要对号入座的绝对是溜得最快的。 “你们真想知道？”艾薇儿一脸坏笑。 迷离起杏花眼环顾四周，神秘兮兮道：“对号入座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有的是，单就这厅里的，都够挑一阵了吧。” “呵呵呵，都别硬装，就算我敢嫁你们几个敢娶？” 艾薇儿向着最会起哄的几个瞪了瞪眼，欺男霸女说不上，但谁没有几桩露水之欢的把柄在她手上，几人尴尬的笑了笑，讪讪道：“这不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么，听说最近有个兰斯帅哥追的挺紧的，我们不是着急么，好歹说说有什么条件，在座兄弟们差哪还来得及补救啊，嘿嘿嘿。” 艾薇儿气笑道：“哪听来的消息，就是个朋友而已！” “不止吧，可听说那人来自元素金属背后的家族，非同一般啊，薇儿姐，别人可是在工业博览会上公开表白过的，虽然最后被个劫匪给搅黄了，你不承认也没用啊。” “我......” 艾薇儿一时语塞，这些消息在小圈子里根本瞒不住，但心里到底怎么想，她自己都未必清楚。看得见摸得着的不知道该不该喜欢，心里喜欢的又看不见摸不着，就算一切如她所愿，年龄长相都合适，不喜欢她怎么办，已经有了女朋友又怎么办？人人眼中的天之娇女，说能摘星揽月都不为过，可唯有心里的人难以捉摸，甚至希望他出现在眼前都做不到。 看着周围熟悉的这些朋友伙伴，一向开朗的艾薇儿却变得犹犹豫豫起来。 “刚才是在说我么？” 大厅门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身着黑色面料，白色镶缎戗驳领礼服的高大金发青年，相貌英俊笑容可掬，湛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厅中央的艾薇儿，不顾全场的异样眼神径直走向场中。 少数人已经猜出了青年的身份，正是那位在博览会上向艾薇儿表白的家伙。 “比尔，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艾薇儿回过身一脸的惊讶，博览会结束后两人是还有联系，但并没有越界，为了避免一些传言，这次生日她并没有邀请比尔出席。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以不来，我的公主！” 比尔上前自然的托起艾薇儿的手背，正要低头轻轻一吻却在最后一刻被抽回了手臂，艾薇儿慌乱地看向周围，笑容有些生硬：“我，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比尔，刚认识的朋，朋友。” 比尔微微耸肩晒然一笑，优雅的向众人点头致意，目光扫过只在苏静璇脸上稍有停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有些人连个正眼都欠奉。 能被艾薇儿邀请来参加生日会的，大多能惹事也不怕事，都是首都星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兄弟姐妹，圈内怎么玩玩闹闹都没关系，但贸贸然进来个兰斯人，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况且对方目的又那么明显，大家都有些敌意，只是艾薇儿都主动介绍了比尔的朋友身份，这些敌意也只能不声不响变作对比尔的漠视。 “呵呵，好像大家不是很欢迎我啊。” 比尔蹙起眉毛，故作可怜的垮下脸笑看向艾薇儿。 “不是好像！” 离着不远一名青年懒洋洋满脸不屑，引得大厅里响起一阵哄笑。 艾薇儿并不喜欢比尔的突然出现，就像工业博览会上毫无征兆的公开表白一样，但来都来了也只能接受，一边都是朋友，一边也算朋友，两边却水火不容。 比尔并不在意，朝着略显尴尬的艾薇儿爽朗的笑了笑道：“呵呵，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朋友为什么不喜欢我，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恰恰是我的荣幸，不是么？” “不管你的朋友们怎么想，我的心意不会变，知道为什么我今天会迟到么？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比尔朝门口挥了挥手，一名侍从手捧一只古旧木盒缓缓来到艾薇儿身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比尔只轻轻掀开一角，一抹柔和的粉紫色光团凝而不散，安静的绽放在木盒中央。 “这是什么玩意？” “看着应该是块宝石吧！” “切，我以为什么了不起的玩意呢，只要薇儿喜欢，要多少我给买多少！” 不少人并不服气这样的老套路，对艾薇儿，用钱砸要是有用的话，在座这么些人还不得豁出命去。倒要看看这破石头有什么特殊，青年一个个故作随意，但饶是对这类亮闪闪的东西天生敏感的女伴，到目前都还没有人认出这是块什么石头，这让一众青年的不服显得没什么底气，更像一群孤陋寡闻的暴发户，有钱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比尔并不意外众人的反应，拿起葡萄大小切割成均匀多面体的琉璃吊坠，里面装着一颗粉紫色通透水晶闪着荧光，又比了比艾薇儿紫红色秀发满意道：“薇儿，送给你的，在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就让人将这颗梦幻水晶刻上了你的‘薇’字做成挂件，赶在今天一定送到首都星，所以才来晚了。” 吊坠在手中轻摆，光彩夺目。 艾薇儿看着吊坠里那颗晶莹的水晶有些愣神，好一会才将注意力拉回到比尔身上。各类宝石她一点不缺，也并不在乎，可眼前这枚不知名的水晶确实让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然而再三犹豫，艾薇儿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我，我不能收。” “已经刻上了你的名字，我难道能再把它送给别的女孩？再说我只有这一颗，也只打算送一次。” 比尔目光柔和继续道：“薇儿，这不是普通的水晶，我称它为梦幻水晶，可以强化你的记忆，那些随时间越来越被磨灭的美好记忆，只要你想，它就能帮你永远记住，平时还有安神助眠的作用，我的家族也只是偶然的机会才得到它，薇儿，你值得留住身边的一切美好，直到永远。” 艾薇儿惊疑看向比尔，好像在确认这话的可信度，但黑曜石般深邃的眼底已是闪过一丝欣喜。 刚才还满脸不屑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比尔进来后都没有停过嘴的云慕都抬起头一脸茫然，捅了捅身边的胖子：“梦幻水晶？你听说过么，很贵？” 胖子踮起脚使劲伸长脖子，随后摇了摇头啧啧道：“没听说过，梦幻泡影倒是很熟悉，不过确实漂亮，挺配薇儿姐的，管他呢，要我的话先收了再说，又不吃亏，是吧？姐。” 没心没肺的言语让苏静璇一阵气闷，恨恨道：“闭嘴，什么都不懂！” “谁不懂了，不就是怕被这家伙给缠上么，问问不就行了。” 胖子不顾苏静璇的眼神示意，很光棍地朝着比尔喊道：“喂，那谁，薇儿姐要是收了这份礼物，用不用跟你谈恋爱？”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胖子一不小心成了焦点。 第48章 对手 有时候这理不辨不明，话不点不透，心知肚明的事艾薇儿不好开口，胖子无欲无求又不怕得罪人，反正在他眼里比尔和那个科赫一样，都是帅气的小白脸。 青年们的情绪瞬间像被什么点燃，脑子转的快的已经附和上了胖子：“对，是不是要逼着薇儿姐和你在一起才送的。” 此时什么梦幻水晶，再珍贵再稀有都已经不重要，艾薇儿羞红的脸越发显得明艳动人，而眼前的比尔笑容顿时有些难堪起来，转过头找到人群里一脸憨直的胖子，还有身边那个同样惊艳过他的绿裙女子，堆起笑容真诚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份礼物，艾薇儿完全值得。” “比尔，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太贵重了。” 艾薇儿眼里的紫色异彩让她的推辞变得无力，恐怕没有哪个女孩能抵制这样的诱惑，苏静璇都不行。 “不，薇儿，请你一定收下，我不会带有任何附加的条件，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选择，这就是我的一份心意，你的朋友提醒的很对，我又犯了在博览会上的错误，是我的直白造成了你所有的困扰，我再次向你真诚道歉，对不起。” 比尔郑重其事的向着艾薇儿鞠了一躬，出乎所有人预料，伸手不打笑脸人，胖子老神在在看着比刚才更白皙了些的比尔，就像看到个冤大头。 没了明面上这层担忧，艾薇儿内心也是意动，精美的吊坠属实小巧可爱，只是她更在意这块水晶的特殊功用，有些忐忑道：“真的有你说的那种作用？” “嗯，将水晶贴着额头，记忆里那些美好的画面就会变得清晰，能有幸帮你带上么？” 比尔湛蓝的眼睛纯净的让人生不出拒绝。 艾薇儿抿着嘴鼓起勇气轻轻点头，取下原先那枚交织着璀璨光芒的华贵项链，挽起了秀发，这点福利要是再不给也实在说不过去。 比尔长舒一口气，拿起猛兽鬃须编织而成的挂绳，绕过艾薇儿天鹅般白嫩的脖颈轻轻扣上，待放下长发，一身高贵的艾薇儿在胸前粉紫色吊坠映衬下，竟笼罩上了一层空灵神秘的气息，随意一个动作都看的在场所有人心旌摇曳，口干舌燥。 大厅里有艳羡，有不甘，更多是胜负未分的隐隐敌意，云慕扫过艾薇儿惊喜的脸庞心中微叹，这才是配得上她的美好吧。曾经为救过她两次暗自得意，也为帮她摆脱科赫的纠缠沾沾自喜，甚至都有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非分之想，现在想来幼稚的如同与天鹅一起凫过水的野鸭，误以为那是天鹅喜欢上了这处水草。 偷偷瞥了眼身侧的苏静璇，美的不可方物，也一样高贵的难以企及。要是老赵在身边，肯定会怂恿而不只是鼓励自己要敢想敢干，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美女不曾爱风流。只是每次看到老赵去的干脆，回来的也果决，云慕就知道风流这两个字极难把握，把握好了那叫上流，一个不好就成了下流。再加上回到家母亲的正统教育，那些虚头巴脑的想法更是灰飞烟灭。自己是有那么些特殊，可终究像艾薇儿，苏静璇这样的不会天天活在特殊里，万众瞩目才是她们的生活常态，顺其自然先从朋友开始做起，云慕这样安抚自己。 因为比尔的到来，因为那颗有钱也买不到，此刻点缀在艾薇儿饱满双峰之间的水晶吊坠，整个宴会气氛变得憋闷起来。虽然场中的年轻人也都接受了发生的一切，但总觉得酒味儿也淡了，菜味儿也苦了，尤其艾薇儿又不好意思留比尔一个人，于是到哪两个都形影不离，更该死还长得帅气，举止得体，想不往最糟糕的局面上联想都困难。 云慕很认真的只顾吃饭，身边坐着像苏静璇这样的女孩，低头扒饭对所有疑难目光眼不见为净最省事。偶尔和胖子打个艾薇儿和比尔两人关系的小赌，胖子觉得不会开始，而云慕认为早晚得散，小小的阴暗想法引来苏静璇的眼神警告，两人耸耸肩低头继续。 不多久应酬了一圈的艾薇儿来了，和苏静璇两人就像两朵气质迥异的奇花，绽放在宴会厅明晃晃吸引着全部的光芒。 “静璇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比尔，我假期在桃花岛参加工业博览会认识的朋友。” 面对苏静璇灼灼的目光艾薇儿有些不自然道，两家一个是举足轻重的军工企业，一个是权倾一方空域的军人世家，才貌不相上下，年龄又相仿，两人私交很不错。 “这位是苏静璇，我最好的闺蜜，这是静璇姐的弟弟苏猛，这位是云慕，现在都在第一军院学习。” “你好，苏小姐。” 眼中的热切一闪而逝，比尔和煦点头，胖子和云慕也一一带过。 最初一眼的惊艳不同于艾薇儿的性感热烈，更为深沉久远，比尔摆出迷人微笑继续道：“早就听薇儿说起过苏小姐，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和她一样漂亮。” 云慕站在旁边并不说话，不得不承认比尔这家伙算得上风流，高贵的修养再配上一副好皮囊，难怪艾薇儿抵挡不住。 “过奖了。”苏静璇笑意淡淡道。 “听薇儿说苏小姐也要参加今年的星域军校机甲对抗赛？”比尔由衷赞叹，“很难想象此刻站在我面前的美丽女士竟然会是一名格斗机师，上帝真是太神奇了。” 苏静璇看着艾薇儿打趣道：“你倒是什么都往外说！” “静璇姐！” 艾薇儿一把挽上苏静璇的手臂，两人身高相若，艾薇儿撒娇似的斜靠在苏静璇肩头娇嗔道：“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吧？” 胸前粉紫色光芒荧耀，更显得花团锦绣，比尔喉结耸动，敏锐的苏静璇却听到两声咕噜声。 “我们不保密，可兰斯陆院的参赛阵容可是相当神秘哦！” 苏静璇低头笑语道，荧荧紫光也令她心神一醉，这是天性，不过常年军人意志的打磨让她比普通人要懂得收放，没人发现，除了比她更为敏锐的云慕。 “其实也不算保密，只是比普通选拔更为严苛，我想最终能活着回来的才有机会参加军院格斗赛！” 比尔笑容不减，像是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让人警惕，苏静璇蹙起眉头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来自兰斯陆院，我也会参加军院格斗赛，我也是刚从战场活着回来。” 苏静璇瞬间目光变得锐利，一旁的艾薇儿则大为惊讶，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比尔并没有告诉她这些。结合周立恒那几个兰斯朋友说的，原来兰斯陆院把学生都送去了真正的战场锻炼，难怪显得神秘了。活着回来意味着什么，必然有敌人死亡，或许是别国，也或许就是龙炎共和国的军人。 “很期待苏小姐的比赛，希望比赛结束之后我们还是朋友。” 比尔伸出手，一改之前的优雅从容，五官轮廓变得刚硬，敛去笑容整个人气势一震，瞬间两人之间充满了火药味。第一军院与兰斯陆院的敌对从来都在明处，明着动刀动枪，明着你死我活，没人会谦让也无需对不择手段认账，几百年来两所院校的一代代军人秉承着这样的传统，要说公平，也许星域军院对抗赛才算是唯一不得不公平的较量。 “我和薇儿是朋友。” 苏静璇没有伸手，话里仅存的这点情谊还是看在身边人的份上，艾薇儿脸色变得煞白，一时不知道该维护哪一个，是给了自己一颗神奇水晶的兰斯陆院青年，还是从小知心的闺蜜苏静璇，当然还有她的弟弟苏猛，艾薇儿幽怨的眼神左右都没着落，最后竟落到了桌上唯一的闲人云慕脸上，像是祈求，又像埋怨。 “这是要干嘛？从头到尾没有我什么事啊。” 云慕心中委屈，什么浑水可趟，什么事不可揽清楚的很，以更为无辜的眼神回应艾薇儿的求助。大厅里不少人也渐渐注意到几个人之间似有似无的对立，议论声不绝，矛头都直指比尔，这让艾薇儿局促不安之下觉得心口的水晶都发烫起来，摘又舍不得，不摘又难堪，双眼水汪汪让人看着心碎。 两人近在咫尺，云慕越看越退缩，越退缩越心软，要不是看在你胸口......那颗水晶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云慕心中泄气道。 抬手握拳轻咳一声，云慕像一支强心针扎入快要没了生气的艾薇儿心头，一步上前热情的握住比尔的手道：“原来是比尔先生，工业博览会上您的表现可是相当亮眼啊，元素的‘征服者’也很不错，只是最后......” “咳咳，最后出了点意外，意外。”比尔同样不自然咳嗽，恰到好处接下云慕的恭维。 “对对，确实可惜，最后出了点意外，要不是那什么劫......” “薇儿，你看还有那么多朋友等着你，我们是不是过去？” 比尔躲闪几下眼神，重又换上了和善笑容温馨提醒艾薇儿，不忘迅速从云慕手中抽回手道：“很高兴认识各位，苏小姐我们赛场上见。” “好。” 苏静璇轻轻拍了拍有些愣神的艾薇儿，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她也不想在这样的场合让艾薇儿难堪，只是刚才的情况主动示弱也不可能。 艾薇儿终于带着比尔离开，回身之际给了云慕一个确实好看且意味深长的眼神，有感激还有不解，人都去了工业博览会难道没认出自己么？多明显多好认呐！ “那家伙很厉害？”胖子挑眉斜瞥着比尔的背影，现在提到机甲格斗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又轻轻啐道，“肯定成不了。” “刚才是故意提工业博览会的吧？小猛好像和我说过之后假期你去了桃花岛，能和我说说么，关于那个比尔？”苏静璇平静道。 “一个人去的？”胖子也凑了过来。 “当然一个人，我就是去晒晒太阳。”云慕理直气壮。 “唉，难怪不喊我。” 胖子看了看他今天穿的这身名牌，又看了看云慕，对好兄弟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是人情世故有了最好的解释，有些哀怨更有些可惜，这话里话外我又不傻的意思谁都听得懂。云慕还想辩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深知他这位室友的功力，还是少说话的好，希望他姐没有听进去就行。 云慕快速瞥了眼苏静璇，苏静璇也正瞥着他，毕竟是姐弟，一个有话习惯挂在嘴上，一个习惯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一个伤人在明，一个内伤在暗。 “那我还是说说工业博览会的事吧。”云慕无力道。 工业博览会上发生的一切因为或多或少牵扯宁不还和程星辰，云慕事后也很关注。只不过最后跟踪报道的并不多，除了宁不还那家报社还愿意给点版面，在共和国核心星域内一切就像泡沫，看着声势浩大，实际刺破之后连朵浪花都算不上，至于背后的博弈，事涉元素金属和军方装备部，还需要更多理由么？这也是大厅里不少人知道艾薇儿和比尔有些故事，又不知其详的原因。 正当云慕准备罗织语言给苏静璇透一些底的当间，大厅门外传来争吵声，又出了状况。 第49章 缴械 “你不能进去，这是私人宴会，请注意你的身份。” 说话的正是简衡宇，此时正拦在几个光鲜青年身前，与两名带着喉麦战术耳机，黑衣黑裤的彪形大汉冷冷对峙。作为艾氏工业首都星行政区的负责人，简衡宇不说面面俱到，为人处事圆融老辣肯定没问题，至少一般人不会没事找事去驳他的面子，但凡事总有意外，偏偏又赶在了艾薇儿的生日宴会。 “呃，我以为是谁呢，这，这么大排场，原来是艾氏工业的大小姐啊！我看看人在哪呢？” 操着一口蹩脚的龙炎话，领头的青年油光水滑打着酒嗝，踮起脚从人缝里努力睁着眼睛在大厅中寻弋，特殊的发色再加上今天诱人的白底紫光，艾薇儿犹如无尽虚空中的聚变航标那般夺目，就算是个脚步虚浮的醉鬼，只要还残存那么一点点神智就不会找错。 看到艾薇儿那一刻，青年浑浊的眼睛变得狂热：“给我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 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黄牙，满身酒气，保镖顺势推开简衡宇清理出一条通路。尾随青年身后的还有七八个人，云慕发现当初在私人机甲俱乐部见过面的几个兰斯学生赫然也在其中，只是没看到周立恒。 青年嚣张向着艾薇儿过去，忽得一愣刹住脚步倒退回来，俯身侧过自以为帅气的脸盯住一身绿裙的苏静璇，笑容更盛。 “嗬，这还藏了一个，这位小姐，认识一下？” “滚，你个傻x。”胖子冷冷道。 云慕不动声色，悄悄在袖口藏起一根筷子，拇指用力掰折一头露出锋利的断口，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已经成了他的某种肌肉记忆，如果有必要，在这名嚣张青年伸手触到苏静璇之前，这根筷子就能抵住青年的颈部动脉，对于一个军院的学生来说，能做到这些应该不至于太过突兀。 这时艾薇儿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尽管心中厌恶，仍旧站到了青年面前。青年身后的几名兰斯学生显然也认出了跟在身旁眼神危险的比尔，赶忙用兰斯语打了个招呼，意思大概是说青年喝大了，他们也劝不住。 简衡宇赶过来低声在艾薇儿耳边说了几句，人群里有些人也似乎认出了眼前的嚣张青年，大多皱着眉等待艾薇儿的反应。 “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今天是我的生日，来的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被无关的人打扰，否则就报警。”艾薇儿并不想和青年啰嗦，偏过头看向简衡宇道。 不等简衡宇上前，青年从苏静璇身上收回贪婪的目光，重新瞄向艾薇儿，更是直勾勾盯住白嫩胸口的发光吊坠舔了舔嘴唇：“啧啧啧，好看，又白又嫩是真好看。” 艾薇儿恨恨捂住胸口春光怒目而视。 “自我介绍一下，艾小姐，初次见面，我叫北原隼，你可以叫我北原。你们龙炎有句古话叫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遇上了，怎么也要来喝一杯，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交朋友，嘿嘿，尤其是女朋友，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和这位小姐陪我一起喝一杯，互相认识一下，不勉强吧，哈哈哈。” 青年又轻佻地和两名同伴以本国话交流，眼睛更是在艾薇儿和苏静璇之间游走，毫不避讳言语里的粗俗意味，也完全不在乎众人的愤怒。 简衡宇心里焦急，这个北原隼的父亲正是加蓬帝国驻龙炎的大使，而目前加蓬和罗斯联邦关系紧张，艾氏工业却一直是罗斯联邦重要的武器供应商之一，因此也正受到加蓬的指责和制裁，而且据说这位加蓬大使还身负其他使命，最近在首都星的政治外交圈子里很是高调活跃。要说今天这青年真是喝多了胡闹，他简衡宇的脑袋肯定是被传说中的蠢驴给踢了，但既然没踢着，那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的道理还是懂的。 “去他妈的大局为重。” 心里咒着生儿子没屁眼，外表斯文的简衡宇拉开架子冲着龌龊青年就扑了过去，倒是把暗中蓄力的云慕惊得一愣。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叫北原隼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云慕就觉得简衡宇这人能处，乘乱往簇拥着青年的位置挪了几步随时准备出手。 简衡宇这一动胖子也早憋着火跟着一拳挥出，不论是为了亲姐还是薇儿姐，反正姓简的都不怕他还犹豫个什么。胖子200多斤的体格对被酒色掏空的加蓬青年来说简直要命，向来有保镖24小时护着，又有个当大使的爹这层身份罩着，哪里会想到这局面。沙包大的拳头眼看就到了脑门，青年迷瞪着惊恐的眼睛慌忙就向后倒去，把刚才还暗搓搓说话的身后两人撞的一个趔趄。然而胖子的手腕还是被斜刺里穿出的一只大手，铁钳般牢牢控住，另一边的简衡宇更是被人一膀子拦在了冲动有余，实力不足的手脚攻击范围之外。 两名黑衣保镖并不伤人，只是控制住局面后低声通过耳麦汇报着什么，大厅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云慕一皱眉头，手中半截筷子被死死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目光锐利。 ———— 恒星荟顶层一间装修豪华的办公室，楼下宴会厅的冲突已经有人在做着汇报，但奇怪的是除了汇报之外，现场没有任何一位代表恒星荟的工作人员主动干涉。 “老板，您看需不需要干预一下？宴会厅里是艾氏工业的大小姐艾薇儿的生日会，惹事的是加蓬大使的儿子。” 房间里一位经理模样的人静静肃立，恭敬的等待着指示，而他的面前只是一张空空如也的老板椅，还保持着它主人离开时候的朝向。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显然恒星荟背后的这位神秘老板此刻距离首都星相当遥远，经理没有半点不耐烦，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 将近一分钟的等待后冰冷空灵的电子音姗姗来迟：“不用，损失照价赔偿就好。” 简单一句过后显示通讯在线的指示灯就此熄灭，经理一顿首仍毕恭毕敬回了句：“好的，老板。” 平静退出房间，习以为常。 ———— “敢吓唬老子！”下意识的加蓬话，大概就是这意思。 一身冷汗，被暴起的胖子吓得都有些酒醒的北原隼面目狰狞，更因为身着绿色晚礼服的人间尤物旁边竟然是这么个胖子，青年觉得不论情感和生理上都难以接受，甩开堪堪支撑住他的同伴，一巴掌就朝着被制住一只手的胖子扇了过去。 “我操，好x都让狗......” “嘭！” 一道绿色身影从旁越众而出，白虹闪过，腌臜青年佝偻着身体，满眼惊恐倒飞了出去，直直越过十多米才被一张靠墙的餐桌阻住去势，反弓着背慢慢跪落在地，耷拉着脑袋毫无生气。 艾薇儿、比尔、厅里所有青年男女，也包括制住胖子和简衡宇的两名保镖以及刚刚才涌入大厅的黑衣人，齐齐盯着场中那个轻撩着长裙，露出纤细脚踝的绝美女子说不出话。 “我的弟弟我可以揍，你们不行。” 苏静璇冷冷看着还捏住弟弟手腕的那名高大保镖，男人不自觉的松开手，转身先去探查雇主的气息，保镖的职责只有雇主的安危，从来没什么等价代换，事后找补一说，谁能想到一声不吭看似柔弱的调戏对象却给了雇主最致命的一击。 死狗一般瘫坐在地的青年胸部塌陷膈肌痉挛，许久没了进气，僵直着双手痛苦挣扎，直至“嗬”的一声张大嘴灌入一口空气才彻底昏死了过去。人还活着，能活多久不知道，肋骨是肯定折了几根的，毫无疑问绿裙女子这一脚完全可以直接要了北原的命，最终还是留力了。保镖们很庆幸，一部分人迅速将青年背了出去，留下四个在一位队长模样的阴鸷中年人带领下拦到了苏静璇等人身前。 “这位小姐，很不幸你今天惹了个大麻烦！在确定北原君毫发无损之前，你哪都不能去，至于怎么赔偿，用什么赔偿，我们会遵照大使先生的意思。” “就凭你？” 苏静璇胸口起伏，努力压下刚才被青年的下作言语勾起的怒火。明明道理在自己这边，竟然还被人威胁，中年人的话立刻引起不少人的强烈反弹。 中年人只是轻蔑的笑了笑，眯起阴冷的三角眼，右手缓缓撩开外套摸向后腰，苏静璇目光陡缩。共和国枪支管控极其严格，就算是专业保镖也不是人人、时时可以配备动能武器，原则上像青年北原这样的身份也不够保镖有资格配枪，但只要配了，那就是给了对方可以开枪的权力，尤其是雇主已经重伤的情况之下。 今天来的虽然不少都是在首都星圈能横着走的豪横青年，但谁也不会想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险。有杀伤性武器和赤手空拳天壤之别，明显这些保镖也都是加蓬帝国的退伍军人，真要动起手难保不出意外。苏静璇攥的手指发白，死死盯着中年人那双和青年北原一样轻浮的眼睛半步不退。 “让我过去！” 艾薇儿被简衡宇和比尔两个挡在身后，急急朝着危险的中年保镖愤怒道：“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南......” “薇儿！” 苏静璇轻喝一声：“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云慕相信只要说出她的身份，这帮保镖不可能犯傻，但此刻的学姐却和身边的胖子一样犯起了倔劲。 三角眼蹙起八字眉，重新上下审视着冷若冰霜的苏静璇，然后半嘲讽半可惜道：“呵呵，看来这位美丽的小姐也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你的父母会不会为你今天惹得人后悔生你出来，有时候背景反而是一种负担，不过我相信以小姐你的条件，会得到大使先生以及北原君的谅解，当然最终还是取决于小姐你的态度。” “妈的，老子弄死你。” 胖子再也搂不住火，苏静璇想拽住已经来不及。 “小猛！” “别动！” 中年人迅速后撤一步转腰拔枪，所有人都惊恐的汗毛倒竖，然而本该顶住胖子额头的枪管此时却成了一根颤抖的短粗手指，没错，就是常人习惯用以威胁他人时的手指比枪动作，连胖子本人都被这诡异而可笑的一幕吓愣住了。 就在刚才，众人眼中那个陪在绿衣女神旁边被人羡慕，深处风暴中央却一直垂手不动的男人，一个错步就到了三角眼身后，单臂环住那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捏着一根断口还带着毛刺的筷子，精准扎在三角眼的颈部动脉，隐隐渗血，再一个转身背向众人把保镖队长当了人质。 “胖子，缴了他的械！” 云慕语调不带一丝感情，而三角眼的“手枪”仍旧傻傻举着，只是错乱了方向。随着意识逐渐丧失，他耷拉下手臂，只模糊记得拔枪时手肘忽地一麻，机械性的抬起手做出那个可笑的威胁动作，而脖颈处的窒息感尤其熟悉，那是生命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流逝，虚弱，无助，眼前慢慢变得黑暗...... 第50章 听你的 双方的对峙局面就这样瞬间反转，胖子咧嘴一笑拔出三角眼腰侧的手枪，指着剩下四名保镖合不拢嘴，而他们投鼠忌器也没了主意，只能怒视着快要将队长扼断气的青年和手拿动能手枪无比嚣张的胖子不知所措。 云慕冰冷的眼睛正瞧着稍远处那几名兰斯学生，苏静璇和胖子受到威胁他不得不动手，但时机也是在听到兰斯学生在给周立恒打通讯，应该他人也在恒星荟，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能阻止北原闹事，周立恒知道苏静璇的身份，也和北原这边说的上话，更可能他们本身就在一起吃饭，云慕在赌他出现。 果然，不一会大厅门口匆匆跑进来的正是周立恒，眼神慌张在纷乱的人群里终于找到苏静璇，正与一名扼住黑衣保镖的男子比肩而立，苏猛则在另一边举着手枪笑成一张浑圆花盘，好在两人都没有危险。 周立恒长舒一口气，拨开外围青年来到中央，再看向苏静璇时才微微一愣，勒的北原隼的安保队长翻起白眼的人看着有些眼熟，紧张之下又一时想不起来。 “静璇，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闹成这样，能不能先把人放开？” “你们认识？” 苏静璇并不热情，在看到那几名兰斯学生，现在周立恒又匆忙出现，对他们和北原的关系心中有了数，只不过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己弟弟可是差点给人用枪指着头，想善了？刚才那三角眼说的不错，有时候背景是一种负担，但她苏静璇的负担是怕她爹知道了前因后果下手没个轻重，那时候可就不是私人间道个歉的事，或许就是外交照会甚至军事摩擦了。 一场生意上的酒局，中途又去串了个场子，结果就成了这样，听完周立恒的解释，苏静璇回头和艾薇儿商量了下，这才来到云慕身边轻声道：“你觉得呢？艾薇儿说听你的......我，也听你的。” “啊？” 一直和四名保镖保持冷冷对视的云慕艰难转头，变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听我的？自己有那么重要么，这可比控制住三角眼还叫人头疼，我倒是想好好给你们俩出出气，可谁会当我是一回事呢。 周立恒出现之后他就稍稍放松了压制中年人两侧劲动脉的力量，三角眼几乎是半死不活到了现在，眼球上翻近乎休克，枪也被缴了，用处确实也不大。 “你们不生气了？”云慕小声问道。 “气啊，帮我杀了他。”苏静璇眨眨眼。 云慕一怔，随即呵呵干笑两声转向另一边正一枪在手天下我有的胖子道：“胖子，我准备放人，你觉得呢？有条件尽管提。” “这就放人啊？” 胖子想了想阴恻恻道：“也行，人可以滚，枪留下，什么时候让大爷我满意了来取。我相信以大使他们家的条件，会得到我们的谅解，当然啦，最终还是取决于你们的态度，呵呵，更取决于我们的态度。” 损人这种事征求胖子的意见，云慕觉得很明智，悄悄竖起个大拇指。在首都星一名安保人员被缴了枪可不是件小事，但以胖子的家世来说就是小事，足够拿捏一下对方。 周立恒不知道刚才具体发生过什么，听了这话面色也不太好看，看向苏静璇犹豫道：“静璇，这枪？” “周立恒，放人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觉得我现在真要把这几个废物给崩了，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正当防卫，非法持械，随便哪个理由我都能把这事给坐实了，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想当什么都没发生？你试试被人用枪指着头，我想你还是等那个叫什么北原隼的醒了，劝劝他比较好。” 云慕知道胖子不怎么待见这个叫周立恒的，但至少他短短接触的一天观感还不错，为了不至于太难堪，他一把将三角眼先推了出去，四名保镖接住人迅速用特殊刺激药物在鼻头一抹，人才慢慢有了点自主意识，但目光呆滞四肢绵软。 “周立恒先生，苏猛说的也没错，好好一场朋友的生日宴给搞成这样，现在连句道歉都没听到。另外你可以问问你的兰斯朋友，这些人刚才对两位美丽的小姐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果那时候你还坚持，呵呵，我想你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周立恒只是看着余怒未消的苏静璇默不作声，终于想起眼前这个在机甲俱乐部成了笑柄的青年，叫云慕。北原什么德性他心知肚明，在接到通讯的时候就清楚会发生什么事，着急赶过来只为苏静璇先没事，最好北原也平安，至于这群保镖，死活和他毫无关系。 “对不起，静璇，我代表北原先给大家道个歉。”周立恒面不改色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之后的事情我会尽量协调，给静璇你和小猛一个满意的答复。” “另外艾薇儿小姐，今天所有的损失我负责赔偿以表示我的歉意，对不起。” “不用，你们快走吧！”艾薇儿并不领情，厌烦道。 作为副总参谋长家公子，周立恒和场中不少人也都认识，整件事他也确实没什么责任，挤出一丝尴尬笑容，用标准的加蓬语和保镖做了交待，几个人下意识看了眼苏静璇和胖子，迅速搀扶起三角眼就出了宴会厅，没有一丝犹豫。 “枪一定收好。” 周立恒离开之前还是最后嘱咐了一句苏猛，胖子关了保险直接把枪扔给了简衡宇，意思也很明显，找艾氏谈小爷不在乎。 一场意外就这么意外的平息了，回过头想想处处透着非同一般。姿容绝美的姐姐在明知青年身份的情况下惊鸿的一击，一脸虚胖的弟弟得势不饶人的强硬令所有不清楚两人底细的首都星青年男女心中巨震，直到最终确认了姐弟俩是军方内部号称南霸天的苏元毅将军的一双儿女，所有的震惊都成了理所应当，甚至都开始有些可怜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加蓬青年北原隼。 而最危急关头撞了大运，好好赢取了一波绿裙美女感激的投机青年，除了让人有些羡慕之外，并没有引来多少关注，万一失手，那可是在拿将军子女的生命做赌注，如果不是周立恒的出现，没有姐弟俩的身份做背书，一切都不好说。 “没看出来，你小子可以啊！” 云慕熟悉的李子峰一拍肩膀，和沈佩瑜、邵卓然都端着酒杯到了旁边，事发时他们也随时准备动手，一来对方有枪，也隔得有些距离，没想到最后是他们眼中的这个书呆子冒了头。 重新坐下拿起筷子的云慕微微有些手抖，极度亢奋之后的情绪退潮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尴尬道：“没，没办法，我就看他们没怎么注意我，就赌了一把，总不能看胖子一个人上吧，还好那个周立恒来的及时！” “我替薇儿姐谢谢你。”沈佩瑜笑语嫣然，一度觉得眼前的青年乘人之危占了艾薇儿老大便宜，现在看来关键时刻相当男人，“之前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我会替你守口如瓶的。” “呵呵，不计较，不计较。”云慕憨厚笑道，至于守口如瓶，云慕瞅瞅李子峰和远处正商量着能捞什么好处的胖子，根本没往心里去。 李子峰打着哈哈不觉尴尬，提起杯：“来，来，干一杯，都是兄弟姐妹，这都不叫事！” “干杯！” 三人痛痛快快一口见底，沈佩瑜则小口抿了抿，细看云慕这家伙也不算占了艾薇儿多大便宜，人长得也不错，关键时刻又一次挺身而出，反正觉着比那个挡在艾薇儿身前一动不动的比尔强，帅能当饭吃还是能挡子弹，不就送了颗破水晶么，神气什么。 “呵呵，其实你早就准备好了吧！”放下杯，李子峰和沈佩瑜先回桌了，倒是邵卓然留下笑问，“不然也不会放着桌上的刀叉不用，用这么一根趁手的筷子。” 云慕拿起一副刀叉用拇指肚在刃口刮了刮，摊手道：“你看看，太钝了，又不是真要怎么样，扎破点皮肉就行了，用这个还不是钝刀子割肉，兹拉半天想想都血腥。” “想的挺周全。”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就一个母亲相依为命，你也会事事都小心谨慎的。” 云慕领教过邵卓然敏锐的洞察力，自己刚才的举动放在有心人眼里肯定有诸多疑惑，这根筷子算一个，一名普通学生与专职保镖相比，压倒性的反应、力量也是一个，还有那把可笑的“手枪”，更是不好解释。除了自己知道是用筷子戳了对方手肘内侧的麻筋，或许只有三角眼本人事后会明白。 邵卓然不置可否，笑了笑：“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云慕明知故问。 “呵呵，算了，反正你也不认识，走了，谢谢。” 邵卓然微笑转身，都没有给云慕这个学弟接下来展现他好奇心的机会，只是这句“谢谢”来的有些突然，让他感觉和刚才发生的事毫无关系。 ...... 第51章 露台夜话 今天首都星的夜空格外明亮，一大一小两颗卫星在细腻如白纱的星环映衬下泛着幽光，相比之下，深空背景上微弱的恒星光芒，不知经历多少时间和空间才能被自己捕捉，却完全被近在咫尺的明亮掩盖，但谁又能说微弱的光就没有意义，那才是穿越时空的不朽。 云慕来到宴会厅外沉浸其中，洒落露台的光芒逐渐扭曲，仿佛环身而过，如果现在有人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整个人都被柔光包裹着，而眼前的高脚杯里不断升腾的微小气泡正幻化着点点星芒。 闹剧过后宴会厅又活跃起来，渐渐形成了两处焦点，一处自然还是胸挂璀璨的艾薇儿，另一处则是苏家姐弟。苏静璇自然不必说，胖子也有差点被人用“手枪”指着脑袋，到用手枪指着别人脑袋的高光时刻，以他给上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性子，这一波培养女性关注度的机会怎么能不珍惜。云慕坐在桌上实在尴尬，也让每个上来打招呼的青年男女尴尬，不得不多搭上一句恭维，各自心里都觉得多余，于是借着起身方便就来了露台。 身后轻柔脚步声响起，光影交织，云慕转过身屏住了呼吸。 皎白星光下的苏静璇只是简简单单一袭长裙，香肩柔滑如暖玉，两臂晶莹修长浑然天成，款款而行静谧美丽，在云慕眼里此刻没有任何一件配饰足以锦上添花，只会美中不足，纵然是艾薇儿胸口的那枚神奇水晶也不行。 足跟轻磕地面发出的咯咯声，声声敲击着云慕的心湖激起涟漪，直到脚步声停住，迎面一缕淡淡花香，以他常年混迹狩猎星，又跟着老赵闻香识过人的经验，这是不带任何人工香精成分的天然香味，是老赵口中心心念念的处子之香。此时满口生津是本能，借着一口酒混下肚子是本事，云慕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局促不安。 “怎么出来了？” 不比宴会厅里的嘈杂，两两相对，苏静璇的声音毫无杂质，清冽的如同山间溪水。 云慕手中的高脚杯这次是真的在颤抖，很别扭的两手捧住，端在胸前，好像正在受到什么人的威胁：“吃，吃饱了，就出来走走。” “呵呵，有必要这么紧张么？我看你刚才抵着人颈动脉都纹丝不动，我会比那个保镖难对付？” 一脸戏谑笑意的苏静璇微微仰起头，直视眼神左右飘忽的云慕，就像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更准确来说这个大男孩，也是这样慌张找不到方向，只是那时候自己穿着要清凉的多，想到这苏静璇也不免脸上发热。 左右是避不开，云慕僵直着身体，声音颤巍巍道：“紧，紧张，比那三角眼难，难对付！” “三角眼？” “呵呵呵呵。” 清脆的笑声像是给夜色注入了灵魂，云慕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人的心跳，一个微有些快，而他心里则有千万匹野马在奔腾。不同于楚云舒，云慕还觉得有些希望，但眼前的苏静璇太过耀眼根本让他不敢多想，能小心维持着不错的朋友关系就是最大的满足，就算真的有胖子这个主动上门的小舅子帮忙，云慕也不觉得自己有半分可能。尤其刚才艾薇儿戴上梦幻水晶那一刻，他明白注定有些东西是普通人只能远观而无法亵玩的。 一个平凡的小镇青年就在这种说的好听叫理智，不好听叫迂腐的自我认知下，收起了尝试吃天鹅肉的心思，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像刚才一样慌张，能像对待博物馆里的艺术珍品一样对待眼前的学姐，好看但别总想着是自己的。 云慕这种陷入失神的状态，苏静璇今天已经看到第三次，稍稍侧过脸斜睨着，很怀疑他又想到了歪处，不同在于脸色这次很平静。 “又想到什么了？” “没，没想什么，都是些吃吃喝喝的事。” “嗯？” 云慕有些自嘲的开了个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玩笑，接着故意朝苏静璇身后看了看，摆出个惊讶表情道：“呵呵，静璇姐，竟然没有人跟出来？” “你希望有人跟出来？” 苏静璇反问，将自以为幽默的云慕一剑封喉，噎得他说不出话只能尴尬摇头。这个说不上英俊但绝对可以算顺眼的大男孩，有着在苏静璇看来并不常见的可爱小聪明，自成年之后围绕在她身边的异性，哪个不是尽量表现的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家风严谨，偶有的诙谐也多是调侃别人，绝对不会调侃她，久而久之自己也变得有些拒人于千里，实在觉得乏味。直到眼前这个会得了便宜卖乖，会有些进步自喜，会和弟弟斗嘴，又会和她抖机灵的大男生出现。而今天他又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沉稳果决，不仅救了弟弟，实际也帮自己和艾薇儿解了围，苏静璇觉得此刻露台上的大男生比所有宴会厅里的青年都要有味道，真实的味道。 “谢谢，刚才救了小猛，也帮我和薇儿解了围。”看着他不再慌张，反而有些深沉的眼睛，苏静璇真诚道。 “呵呵，静璇姐，其实你早说出自己的身份，那帮人有病才会惹事，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没别的意思，又不是去欺男霸女，你这叫......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对付那些自以为有权有势的，就该用钱砸，用官压，他们越依仗什么，我们就利用什么，多痛快，何必去赌气！生活不是偶像剧，最后闪亮登场剧情反转的戏码并不真实。”好像顿悟了男女相处之道，云慕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更是神情严肃多补上一句，“别拿自己去冒险。” 从小军营里长大，苏静璇接触的人并不驳杂，今天见到嚣张青年这么不可一世，她确实存了最后反将一军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动枪，要不是云慕及时出现，一旦擦枪走火出了意外连后悔都来不及，苏静璇很后怕，尽管说这话的还是个比她还小一岁，更谈不上任何家世的大男生。 苏静璇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默不作声，刚想委屈一下却是心头一暖，望着云慕出奇的顺从说了声：“好。” 云慕笑容柔和起来，很开心也很意外，开心学姐没有胖子说的那么恐怖，意外竟然这么听话，克服非分之想摆正位置相处看来一点也不难。 苏静璇绕到云慕身边，不再两两相对，也学着他之前看向天幕，有些故意道：“这些话不怕我听不进去？” 云慕同样转过身陪着她一起看星星，笑了笑：“呵呵，前面都无所谓，最后一句听进去就行。” “嗯。”苏静璇仰着纤薄下颚轻轻点了点，“你真的很不一样，我是说你刚才所做的一切，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在准备。” 说着从腰部缎带里摸出那半截筷子，放到眼前对着星光：“断口不是随便一折就能这么锋利的，而且那个，呵呵，三角眼可不是个普通的安保人员，就算失去意识再快也要3秒，而他在这期间竟然没有任何反抗，当然也可能反抗过，可惜无效。” 苏静璇将筷子摊在手心伸到云慕眼前，一眨不眨看着他，不知道是等着他拿走还是证据确凿坦白从宽。 伸出两指，云慕小心翼翼拈向白嫩掌心，指掌相碰那一刹触电般迅速拿起半截筷子，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收回了手。 “呵呵，我之前也说过本来是想报考机动专业的，只是后来母亲没同意，所以早几年也锻练过一段时间，也就有把子死力气而已，筷子呢确实早就在手里，掰断之后就用指甲又修了修，本以为会是个群殴场面，到时候派用场，没想到被学姐你一脚先把那小子给踢废了，那一脚厉害啊，真漂亮！” 云慕伸出大拇指啧啧称赞。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觉得我能信你么？” “我觉得能啊。” 云慕一本正经说着七分真三分假的真话，确实练过，跟着老赵练的，也确实有力气，还不是一般的大，趁乱下黑手本来是最好的结果，也更是没想到会被眼前温柔的学姐一脚踢成现在这样。怪我不够坦白，还不是你出脚太快？当然这话只在云慕肚子里，是欣赏而没有任何埋怨，就算三角眼已经掏出枪，他也会毫不犹豫在救下苏静璇姐弟和暴露实力之间选择前者。 一直注视着云慕无辜眼神的苏静璇“扑哧”一笑，对他三分真七分假的假话并没有追根究底。秘密这种东西谁都会有，就像眼前的青年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已经有了莫名的好感，就算知道自己也不会承认，人与人之间一旦没了秘密，要么是敌人要么是至亲，苏静璇灵动的眼睛反射着星光，笑意盎然。 以为自己用真诚的表演蒙混过关了，云慕放下心事，虽然以苏静璇的背景，应该不会有任何麻烦，但还是觉得应该问一问才更稳妥：“静璇姐，那个叫北原什么隼的，到底什么身份，起这么个糟心名字，一个加蓬人在我们这敢这么嚣张？” “刚才艾氏的简总说这个家伙是加蓬大使的独子，所以我想他们本来就是冲着艾薇儿来的。” “为什么，薇儿姐和他们有矛盾？” “呵呵，应该算有吧，薇儿毕竟是艾氏工业的大小姐，你可能不太关心这些时政消息，现在罗斯联邦和加蓬帝国摩擦不断，这种敌对甚至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前星际移民时代，当然我们和加蓬也好不到哪去，分属长征星域和哥伦布星域的国家都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而罗斯联邦为了加速军事力量建设，尤其是机甲部队，一直从我们龙炎采购相关产品和技术，几家国有公司受限于两国关系大局以及军控司的调查并没有参与太多，这样艾氏作为民企就成了罗斯联邦最大的合作对象，我想那个北原隼就是冲这个来的。” “呵呵，那倒是揍的轻了！”云慕笑嘻嘻道。知道了还有这层原因，于公于私今天这架都打的值得，他可还领着艾氏的“工资”呢，今天算是加了个班。 又想起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头，云慕问道：“静璇姐，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比尔怎么样么？” “嗯，毕竟可能是对手。”苏静璇微笑点头有些期待。 “呵呵，那我就有些粗浅的看法了......” ...... “桃花岛真是一个人去的？” “呃，真要算的话，是，是还有个人......不过是男的。” “你？” ...... 苏静璇背靠露台，双手撑着玉石栏杆微微后仰显出优美身段，两人沐着星光轻言慢语。聊比尔的特点，大概需要怎么应对，聊博览会上那场风波，那个义无反顾的中年记者，还有和兄弟一起的热辣海滩。苏静璇翘起嘴角，有些可爱的歪着头，看云慕吹嘘如何意志坚定守身如玉，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清朗月色下一位小镇青年，就这么横冲直撞跑进了女孩心里。 ———— 第52章 友谊医院 “嘀、嘀、嘀” 首都星友谊医院，民间有言想知道一个人有没有权势，生看吃什么饭，死看住什么院，能进得去友谊医院里的，不论横竖都必然身份不凡。 一间特护病房里微弱的仪器灯光闪烁，生命维持系统的嘀嘀声至少说明医疗舱里的人还活着，只要不是大脑、心脏等主要脏器被彻底绞烂，以现在的医疗技术都能抢救回来，尽管是这样，北原隼在被送进来的一刻，值班医生也只是说了句我们尽力。 此时观察窗外站着一位倨傲的中年人，留着有些可笑的传统加蓬板刷胡，身边跟着名助理，目光留驻在医疗舱里的青年脸上半天不动。 “医生怎么说？”中年人沉声问道。 “肋骨断了三根，脾脏破裂，胸腹受到震荡，需要静养至少三个月。” “有没有后遗症？” “没有。” 助理的话让中年人稍稍松了口气，转过脸冷冷道：“一群废物。” “是。”助理小退一步低头。 “知道谁动的手？” “少爷去了艾氏工业大小姐艾薇儿的生日会，出手的是南域战区司令苏元毅的女儿，叫苏静璇。” “苏元毅？”中年人皱了皱眉，背起手来回踱了几步，“你在这等北原醒了告诉他，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要想着再去报仇，明白么！” “明白。” “另外通知明天的谈判暂停，如果能源部问起，就说我不舒服。” “是！” ...... 夜晚的行政区稍微有些清冷，一条通往幽静山路的快速路上奔行着一辆再普通不过的警车，副驾上一名中年人捏着烟头吞云吐雾，大鼻头在充满烟雾的车厢里自由呼吸，极为顺畅，另一只手提起个袋子自言自语道：“这小妮子，办个生日都不消停。” 旁边不断传来咳嗽，一名年轻警察开启一道车窗呼呼透着气，噪声有些大：“老大，这事不太好管呐！” “有什么不好管的。” 中年人拍了拍手中证物袋里的动能手枪：“公事公办！” 云慕在这一定能认出这个好像永远烟不离手的中年人，正是首都星行政区刑侦二队队长独孤烟，一个生而带烟的男人。 刚结束局长交待下来的“私活”，从桃花岛算是轻松度了个假回来，没几天又和这位艾大小姐碰上了。接到报警他就知道不简单，不过这次倒是专业对口，非法持枪，重大刑事案件归他管。相关人员做了笔录，至于有人受伤，毕竟没人报警，再说打架这种事也不是他刑侦的管，那片的片警又管不了恒星荟的事，他也就只当不知道了。 倒是艾薇儿身边形影不离的比尔看见他有些眼熟，他也看见比尔有些讨厌，故意进了大厅就让龙炎人和外国人分列两边，把这小白脸气的够呛。当然还碰上个半熟不熟的人，就是跟在一名绿裙美女旁边的青年，印象中在桃花岛的海滩也看见过，那时候这个青年直愣愣盯着他的保护对象，没想到转头就成了宴会座上宾，这都什么缘分呐。 “头，我们去哪？” “还能去哪，友谊医院。” ...... 医院特护病区挂着闲人免进的提示牌，其实就是句无聊的废话，谁闲的没事愿意来这种地方，尤其还不能抽烟，就连进门都被夜班护士长给好好数落了一顿，独孤烟很想忧伤的抽上一根以示抗议，最终还是看在护士长成熟漂亮的脸蛋上作罢，人到中年，口味也跟着稳重了很多。 幽静长廊响起一前一后，一轻两重的脚步，忽地被走廊两侧闪出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观察窗前中年人和助理冷冷转头。 “你们谁叫北原隼？我是行政区刑侦二队的，接到报警来了解点情况。”独孤烟盯着护士长韵动的翘臀很注意素质，声音不大但足够前面两人听的清清楚楚。 板刷胡子只扫了眼就在助理耳边交代了几句，带着两名黑衣人直接从长廊另一头离开。 “护士长，你先走吧，麻烦了，剩下我能应付。” “小点声！” “好嘞！” 独孤烟看着护士长优美的背影心中赞叹，看得出走路端着步子，这是人前矜持的表现，看来还是很重视他这个刑侦队长的身份啊，总算自己的敏锐在生活中也能派上点用处。 “请问有什么事？”助理铁青着脸走近小声道。 “你是北原隼？” 独孤烟依依不舍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下，疑惑道，“不是听说昏迷了么，好啦？” 助理面无表情，不想参与这种无聊的言语游戏：“北原隼先生受了重伤，不接受任何调查，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呵呵，龙炎话说的不错么！”独孤烟笑呵呵。 “据报北原隼指使手下非法持械威胁我国公民人身财产安全，需要接受调查，你这态度让我很难堪呐！” 助理看着眼前有些松垮的刑警队长平静道：“北原隼先生为加蓬驻外公民，严格遵守贵国法律，我想你接到的举报都为不实指控，现在北原先生正在昏迷中，我会根据你说的情况做一个调查，三天之内给你答复。” “三天？” “对！” “好的。” 两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独孤烟好像只是来走个过场就带着年轻干警转身离开，都不及见到美女护士长来的骚话连篇。 前后不过10分钟，在护士长那倒花了8分钟，年轻干警启动车辆，缓缓驶出友谊医院所在的幽静街区，时至夜深，警灯有些晃眼好像还带着阵阵氤氲。 “老大，就这样结束了？不是说公事公办的么？” “不然呢？公事公办就是走完程序，交给上级，人都被打成这样了，我看着都心酸，你听到那家伙有一句抱怨么？” 年轻干警摇了摇头，独孤烟悠悠道：“我们来就是看一个态度，毕竟吃苦头的是加蓬大使的儿子，对方要是不依不饶，那咱就公事公办，如果知道进退，那咱也公事公办，那个让你做笔录你手抖着看了半天的苏静璇，知道是谁的女儿？” 正为公事公办的具体含义绞尽脑汁理解的年轻人忽然羞赧的摇摇头，漂亮的明星电视里见过不少，但比明星还漂亮的今天一下就见着两个，一个胸口挂着粉紫吊坠，一个淡雅没有任何配饰，年轻人觉得还是淡雅的更符合自己的账户余额，所以手抖了半天。 “那是南霸天的女儿。” “我去！” 警车一阵蛇形走位，差点将独孤烟手里的烟头晃掉。 “南霸天？就那个宁走黄泉路，不惹南霸天的那个南霸天？” “废话，都知道宁走黄泉路了，谁还敢冒充南霸天。” 年轻干警紧张饶着舌，共和国五大战区东南西北中，中部战区用传统的话来说叫护卫京畿重地，装备精良实力最强，其余四大战区各有特色，但要论兵锋最盛，却是整个战区都直面哥伦布星域的南部战区，不仅年年军演优胜，更是传言在一次意外摩擦中，兵力处于劣势的南部战区部队，整建制消灭过敌方机甲团，一个不留干干净净，当然这一切从未出现在公开报道中，之后就有了宁走黄泉路，不惹南霸天的说法。 想起那个优雅的绿色身影，年轻干警忍不住忧伤道：“老大，你说南霸天要找个女婿，是不是得比登天还难。” “好好开你的车，闲操萝卜淡操心，再长几年你就知道护士长类型的好了，温柔体贴有经验，通情达理不粘人，一脚能把人踹进特护病房的你敢要啊，回去把这枪先归档，等着局里安排交还就行了。”独孤烟吐着烟圈似乎很回味。 年轻干警应了一声，忍不住还是小声反驳：“我还是觉得年轻的好！” 独孤烟叼着烟卷，双手抱头枕在脑后，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要用他丰富的阅历告诉年轻人：“年少无知真可怜。” ...... 当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因为一条蜿蜒贯通的廊道，位于军院中央被学生们戏称之为“鸳鸯锅”的一顷湖面顿时变得鲜活起来。水雾蒸腾如风吹流沙，偶有水禽悠游而过或随心起落，冲散白雾形成小小涡旋，顷刻间又融入汤底消失不见。 远远的，湖心廊道下一个悠然身影不徐不急，可只有从空中看去，才能发现这道身影周围水雾凝而不乱，欢快的形成波纹状一圈圈向外扩散。湖面水域极广，这么早也没有什么人孤零零跑去湖中心，所以根本不必担心有人会注意。 艾薇儿的生日宴已经过去了几天，云慕的生活也回归一名优秀学生该有的状态，宿舍，教室，有空就去模拟舱，似乎一切都没变，但自从和苏静璇一起回到大厅开始，似乎一切又都起了变化。 胖子不再只称他为兄弟，而是大哥，连带着苏静璇都不知道两人应该怎么称呼了，毕竟姐姐、兄弟和大哥之间，好像总是大哥要更大一些。 他也认出了那名警官，礼节性的微笑竟然得到了回应，看来尽管烟不离手，但业务能力不差。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艾薇儿恍惚的神情，可能是真被吓到了，但简衡宇很热情，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虽然表演痕迹严重，但从此两人可以不用再装作不认识，甚至可以很亲密。 云慕对贴上苏家姐弟和艾氏工业的标签并不反感，还很开心，就像此时湖面的波纹一样雀跃。 这些天苏静璇会和他在通讯终端里互道一声晚安，也会告诉他几则与这次事件相关的后续，比如加蓬驻龙炎大使馆直接撤回并解散了内部代号“隼”的安保队伍，北原隼也在病情稳定之后直接回了加蓬休养。 还有艾薇儿，发来消息说她哥哥艾雷想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并告诉他艾氏最近和罗斯联邦的一系列军需供应合同在公司内部一路绿灯，云慕很犹豫要不要接受，毕竟和艾雷合起伙儿来欺骗艾薇儿，有些不忍心。 直到迎面遇上第一位晨练的学生，云慕这才心神一松，层层犹如实质的白雾瞬间膨化，消散无形。 第53章 蘑菇头 新学期多了门实践课，将由高年级的学长带着熟悉一些常规的控制和动力模型。人类自工业化以来，推动社会进步的底层需求就是能源，从最早期的化石、可再生能源，到主流的聚变动力，直至目前最先进的反物质动力系统，逐步将人类带进深空。而机甲控制系统也从指令控制、动作捕捉、神经网络发展到最新的神经及动能反馈双模态的人机交互方式，使操控更为敏捷精准，这才赋予了机甲无与伦比的战场统治力。因此实际上机动专业更像军队机甲大队的培养生，而控制与动力系才是机甲最核心的学科专业。 实验楼看着并不如何高大，反而古朴幽静，两棵挺拔的青叶梧桐之间，正门白色的墙身挂着灰质瓦片毫不起眼，只是门头一侧墙面上“共和国控制与动力核心实验室”的特制铭牌闪烁才显出不凡。 作为军方最主要的几个核心系统研究室之一，“小白楼”不同区域需要不同的权限，作为新生，云慕能看到的是过去几十年共和国动力及控制系统的成果展示，大到航母舰队的反物质引擎缩比模型，小到普通离子武器的能量匣，当然最多的还是机甲控制系统结构模型和架构导图。 有了模拟舱和真机的特殊经验，云慕看待这些模型很直观，甚至可以说熟悉，能源回路、传感信号收集、传输路径优化、微型电机布局等等，这些都是他不知不觉就被母亲灌输过的东西，而且更为基础。或许唯一欠缺点的就是上手实践，毕竟在母亲那家小研究院，一年到头也就只有接到外包项目时，才有机会接触价值不菲的动力控制系统。对于自己的动手能力，他也一点不担心，老赵似乎什么都会也什么都教，常在江湖飘，匕首改锥螺丝刀，不管是溜门撬锁还是电路小改造，两人假期似乎都是空着手出门，混的人五人六回来，生命力极强。 有些无聊，云慕拖在新生参观队伍的末尾，宽松的学习环境对他这样的好学生有时候也是种煎熬。不过一道幽深走廊尽头的密闭门引起了他的注意，来往经过的人很多，但少有往这道走廊看的，云慕观察了十几分钟，甚至连一个穿着白色科研服的工作人员都没踏入过一步。 斜靠着墙壁，云慕有意无意的激发自己的意识感知，慢慢门后的格局就像被雨幕浸润，逐步在脑海中模糊显形。密闭门后是一部直达地底的电梯，联通一道弧形长廊，外侧隔断成大小不一的办公室，而内侧的巨大圆形空间显然是个大型机库，甚至超过艾氏研究院那间地下机库，至于再远就太过模糊了。 在他的感知里，此刻圆形机库内正有两部机甲猛烈碰撞，传出丝丝微弱震动，普通人则根本无从感觉。 毫无疑问，那里才是这座实验室的核心，云慕默默闭上眼睛，认真体会两部机甲模糊的格斗动作，撅着下巴眉毛耸动，时不时还抽搐一下脑袋，像个沉浸在古典音乐中无法自拔的骨灰级发烧友。 然而此时在他身前，一名身着白色科研服的蘑菇头小姑娘，正蹙着两笔轻眉，一脸好奇的盯着摇头晃脑的他，踮脚看了看耳朵里也没有塞什么微型耳机啊，实在想不通空荡荡的房间，这个怪人是脑袋上长了天线么，竟然能接收广播信号？ “干什么的？” 略带严厉的青涩声音忽然在云慕耳边响起，吓得他一惊睁开眼慌忙撤一步跳开，前后交错立掌做出防御动作。 等到看清只是个蘑菇头小姑娘，脸上稚气的白色绒毛都还未退，云慕确定肯定比自己小，但问题是穿着一件体现身份的宽大白色科研服，又让他有些犹豫，小心翼翼道：“我，我是来上课。” “上课？人呢？” 云慕左右望了望，这才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刚才他闭着眼的时候，估计都随着学长往其他地方去了，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新生？” “嗯。” “看来还是太闲，你跟我来！”小姑娘理所当然的命令道，头也不回的前方带路。 云慕没有反驳，只是有些感激地跟了上去。 然而推开一间办公室，蘑菇头小姑娘伸进一步又退了回来，实在没有找到下脚的地方，指着屋里对身后的云慕说：“小学弟，把这屋子的图纸，按布氏构架和莱恩构架分别整理好，应该懂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吧？” 小姑娘上挑着眼角有些紧张，直到云慕愣愣点头。 “那好，一会我再过来，别想逃跑啊，我可和你们王教授很熟的，当心扣你学分。” 说完又瞥了云慕这个傻大个一眼开开心心地走了，而她离去的方向正是那道密闭门。 看着一屋子堆得满地都是的图纸手稿，云慕很憋屈，只是偷个懒却被个小蘑菇头抓了个现行，人小辈分大，还赤裸裸的用学分威胁他。 布氏构架和莱恩构架是目前使用最广泛的机甲控制系统构型，布氏重在减少信号传输节点，对机甲设计的合理性要求很高，而莱恩构架重在人体信号的解析，需要强大的机载运算核心，各有优势。这些对云慕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不过是费点功夫罢了，第一次觉得母亲当时的严格是多么英明。 苦笑摇头，费了半个小时也就收拾完了，云慕飞快的逃离“小白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奔模拟舱教室，还是要干点正事，更要远离蘑菇头。 ...... 云慕口中的正事如果要被其他人看到，估计才会说他不务正业，因为最近首都高校社区又在流传一个消息，“战祖”出现了，而且在一场对阵范小蕾的狙击战中力挽狂澜，以一刀换一枪，同归于尽。 范小蕾是谁很多军院之外的人不清楚，但军院的学生几乎没有不知道的，如果是纯粹狙击战的话，就算是周继和苏静璇，都没有赢过她，只是因为机甲狙击毕竟属于战场冷门，而且范小蕾几乎不会近战的短板太过明显，所以“指哪打哪范小蕾”也就排在了“周继的拳，静璇的腿”之后，稳坐了第三。 更据有幸共襄盛举的学生确认，“战祖”的的确确是个年轻人，于是整个首都星高校学生又开始碰运气式的寻找，所以开学以来模拟舱一直很紧俏。 但其中偏偏就有个占着模拟舱也不参与任何挑战，更不发些奇奇怪怪的留言吸引眼球，只是一次又一次站在虚拟“长弓”的射程之内，任其射击死死生生。然而模拟舱内的云慕却并不轻松，更是满头大汗，无论是挑战交流生还是对付“征服者”，都没有让他这么狼狈过。 几公里之外轻描淡写一枪毙命，范小蕾的“长弓”太令他无能为力了，云慕骨子里争强好胜的基因不容许他不作任何反抗的接受死亡。他不确定那天最后的一枪，在如此近距离的急速变向之下，范小蕾是偶然还是必然打中了他，但他确定要是没有那12台机甲给他创造机会到了可以目视“长弓”的距离，他肯定也是被狙杀在半路的命。自己可以闭着眼睛感受到“风之刃”的振翅，但能不能也感受到“长弓”狙击枪的出膛？云慕在异想天开。 此时他的意识正顽固的往动能反馈系统里钻，虚拟环境中任何的变化，大到轰然爆炸，小到光影转换，任何一点会对环境产生影响的事件都将通过算法变成一道道数据流被动能反馈系统接收、传递，再被机师感知。狙击枪子弹出膛当然会有数据形成，但因为算法，枪口的激波震动要远远慢于离子弹击中目标的时间才会得到反馈，显得毫无意义，或许在出膛那一刻，数据流代表的只是火光一闪，相隔数公里之外的磁场变动，但云慕想做的却是通过自己的意识，近乎超距的感觉出子弹对磁场极其微弱的扰动影响。曾经那种自成一方天地，无所不知的感觉，自然应该可以觉察到狙击枪子弹出膛。 可这世上有太多自然、应该但最终未必能成的事，或许他现在做的就是，闭着眼一次次重复被狙击，不费体力但是极费脑子，本身大脑的能量消耗就占了整个人体的20-30%，没人知道现在他又提高了多少，他只是很饿，像艾薇儿生日当天那么饿。云慕一根筋的与自己死磕，直到后脑隐隐作痛，直到饿的实在没了精神才匆忙出了模拟舱直奔军院食堂。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而他的坚持依然在继续。 ...... 第54章 专坑老实人 反观范小蕾，这几天小姑娘心情极好，不仅自己的办公室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走进里面就觉得舒畅，哪像以前，找点什么都费劲。更令她欣喜的是通过对那个坏蛋的详细分析，她确认那台“战卒”数据不正常，以程序设定的机甲参数，单纯依靠力量是不足以达到视频中的速度和灵活性的，就像短跑，腿部力量是一方面，没有良好的技术也很难取得好成绩。但事实就摆在她的面前，结论很可能只有一个，这个坏蛋的操控方式有古怪。 机甲可以说是有史以来将人与机器结合的最为完美的单兵武器，经历数百年的不断迭代，机械电子性能似乎到了极限，而人个体间的差异通过与机器结合就不再那么明显，几个大国都在千方百计为提高哪怕是一个百分点的机甲性能而努力。 “难道关键还是人？可又不能指望人人都和我一样是个天才啊？” 忙碌了一天的小姑娘在位于“小白楼”地下实验室的专属空间，一边挑选着睡眠夜景模式，一边喃喃自语，最终还是翻开通讯终端找到个号码拨了出去，憨态可掬：“喂喂，静璇姐，睡了没？我前两天被人欺负了！” 军院一处幽静单人宿舍区，刚洗漱完毕穿着可爱睡衣的苏静璇见到来电，有些拿这个可爱又小她三岁的天才少女没有办法，听清意思忍不住笑道：“呵呵，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真的不骗你，碰上个天才，我竟然没狙死他，不对不对，是狙死了他，但自己也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静璇抱着膝盖靠在床头无奈道，因为上学期参加装备部的测试没有到校，这两天有些忙，不过也听说了“战祖”又出现的事情，但还没顾得上小姑娘，一时没听明白意思。 范小蕾神神秘秘道：“静璇姐，你明天来实验室么？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和我也卖起关子来啦。” “我被欺负的视频啊！” “傻丫头，这么大个姑娘了，不知道这话有歧义啊，什么你被欺负的视频，是不是这两天都在传你和人最终互换一刀一枪的事，三只眼的马王爷，亏你想得出这个名字，呵呵呵。”苏静璇忍不住笑道。 “没错没错，这两天我又好好研究了一下，发现了些问题，可能对我们提升机甲控制有帮助。” “真的？” “嗯，不然我也不会动用权限把视频给下线了，相信我那也是个天才，只是比我还差那么一丢丢，嘿嘿，就是有点猥琐。” 听到苏静璇肯定的回答，范小蕾这才道了声晚安开心挂掉通讯，而能被她称作“天才”的，苏静璇愿意相信肯定不一般，想起在家看到的那台“战卒”，这次又会是什么表现？苏静璇有了些期待，只是不忘最后打开终端发出一句“晚安”，窗外星光柔和，女孩蜷起修长双腿拥着被子轻轻睡去。 黑暗中微光一闪，晚安，还有一张龇牙圆脸笑的灿烂。 ...... 晨风中，如烟的湖面上依然时隐时现一道谪仙身影，但如果让这位仙人知道，苏静璇一身利落打扮就在临湖的一片山林里呼吸吐纳，拳脚如风，恐怕他会毫不犹豫不当这个谪仙宁可当只野猴子。 不过这样的烦恼是幸福的烦恼，但今天又有实验课才是云慕此时的烦恼，自从上次被个蘑菇头威胁当了免费劳力，他就有些惧怕实验课，惧怕“小白楼”，不仅暂时学不到啥还时刻冒着被使唤的风险。事后随便一打听，原来蘑菇头就是范小蕾，那个一枪狙死了他的马王爷，云慕心中默念口诀，希望别再碰上那蘑菇头。 实验室门口的青叶梧桐下，蘑菇头少女依然是不太合身的白色科研服，双手背后，师姐范十足，对经过的新生都不假辞色，只是不断左右张望。 “唉，点儿背！” 暗叫倒霉的云慕混在学生群里，更是攀上了方超兄弟的肩膀压低脑袋，像是在穿越火线闷头只顾走路。 然而不幸中的更不幸是，好孩子方超远远向着蘑菇头少女喊了声：“学姐好！” “我去，这是什么运气？” 只当方超是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云慕嘴角抽搐硬着头皮没有抬头，终于快要踏进“小白楼”的大门，范小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着相当热情：“啊呀，原来是方超小老弟啊，哟呵，旁边这谁啊，看着挺眼熟啊！” 云慕听出是个略带威胁的感叹号，而方超觉得是个问号，于是更加热情道：“学姐，这是我同班同学，叫云慕，成绩也相当好，全优那种。” “呵呵，是嘛，那挺好，那挺好，我就喜欢聪明的同学。” 方超顿觉肩膀一沉，差点没有站稳，被云慕匆匆连拉带拽进了“小白楼”，对他的不礼貌有些不解，后知后觉道：“范小蕾，我们系的天才，比我们高一届但才17岁，跟着王教授已经合作发了好几篇控制理论的重要论文了，注意是合作，以后总要碰上，要早点搞好关系！” “你们家岚澜知道你对另外的女生也这么谄媚么？” “知道啊，就是她让我这么谄媚的呀！” 云慕松开搭在方超肩膀的手直起身，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受这样毫无尊严的话蛊惑，奉旨谄媚，一个多么清新脱俗的生存技能，撇着嘴双指朝下：“方超兄弟，我......鄙视你！” 今天的实验课程是一组动力模块的拆解组装，因为是通用型，对云慕来说又是鸡肋的一堂课，三两下拆装过一遍就侧抵着脑袋靠窗想起了心事。 这几天在模拟舱有些病态的坚持，每次都让他后脑发热，按照《灵枢》的记载正是神窍玉枕的位置，还能不能继续他不知道，但隐隐觉得从前额的意窍，头上的顶窍再到脑后神窍，三窍包围正是他意识发端的地方，而且只是发热并没有任何刺痛，似乎正是自己拼命将意识融进系统最底层的物理单元，妄图直接感知电信号才激发了这种感觉，云慕决定还是要继续，只不过这次要带上点吃的才行。 正在神游天外的他再一次错失了逃过一劫的机会，窗外一个蘑菇头已经盯了他很久，敲了敲玻璃向他勾勾手：“喂，那谁，跟我走。” 靡靡之音，似曾相识。 云慕一怔，余光隔着玻璃看到那个朝自己勾着手指头，一脸不怀好意的蘑菇头，立刻眼神涣散装作没看见，继续摆弄桌上已经拆装了一遍的模块，手忙脚乱。 小姑娘身侧稍稍拖后，一双含羞带笑的眼睛将云慕的鸡贼表现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果然是和自己弟弟同处一个寝室的好兄弟，现在的好大哥，可惜被古灵精怪的范小蕾盯上的人，哪个能跑的了，同时苏静璇也很奇怪小丫头忽然找上云慕要干什么？不声不响继续看着他俩表演。 范小蕾就这么站在窗外，抱着手臂狠狠瞪着眼，锁定最后排的云慕，这也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好奇。实践课老师年纪不大，看到是范小蕾这个“系宠”式的可爱存在，笑着走到云慕身边，没有理睬他哀求的眼神，直接将他手中才装到一半的模块收走，挥挥手小声道：“去吧，别让小蕾等着急了！”。 空着双手感觉被世界抛弃，云慕十分不解，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只能无奈苦着脸溜出了后门。 “静璇，你怎么在这？” 云慕一抬头，郁闷的心情在溜出后门一刹那便烟消云散，没想到苏静璇会俏生生站在门外满脸笑意，双手交叠在身前正要和他打招呼，却被蘑菇头少女上来一把搂住了胳膊，疑惑问道：“你们认识？” 见云慕根本不理睬她，苏静璇也只是微笑而不说话，小姑娘瞪着眼继续威胁：“静璇也是你叫的，现在的新生真是没大没小了，以后要叫姐听到没，静璇姐咱们走，你，给我跟上。” 说完一扭头，挽着苏静璇就往前走了，根本不怕他开溜。 只是范小蕾不知道现在就算是赶他走，云慕都不会走，更是对她的指摘嗤之以鼻。要不是苏静璇主动要求，云慕怎么可能叫得这么亲密。 不过这还是得感谢胖子，大哥长大哥短喊得太过热情，而且江湖味道十足，这让苏静璇这个当姐姐的也觉得再让云慕喊她姐有些别扭，于是某一天直接宣布可以喊她“静璇”。 比之苏静璇高出半个头，又常年经历狩猎星的磨练，云慕不论气质还是肤色，冷峻起来确实要比实际年龄看着大上个几岁，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也只有苏静璇自己心里清楚了。 云慕愉悦地默默跟上，看着摇曳的优美背影，言语上吃点小丫头的亏，不亏。 而小丫头的目的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又是一间杂乱的办公室，依旧双手附后老气横秋，仰面看着他道：“觉得你是可造之才，才让你干点活，小气巴拉的，把这些零件组装好再分门别类摆好，图纸都在桌上，年轻人要懂得珍惜机会，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使唤谁的。” 云慕低眉耷眼不住点头，像极了被母亲教训的时候，态度要再不端正那就是还想顽固抵抗了，后果不堪设想。 全程苏静璇没有帮着云慕说一句话，反倒是笑眯眯地偏帮范小蕾更多，看到他窘迫的样子，苏静璇有种说不出的轻快。而云慕也很配合地点头哈腰，只是会趁小丫头不注意眼神反击一下她的“助纣为虐”，两人友好的互相瞪着。 云慕好像在说：“过分了啊！” 而苏静璇眨着得意的眼睛：“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 第55章 猥琐的小可爱 扔下可怜兮兮的云慕，范小蕾拉着苏静璇就到了地底实验室，连接上她专属的模拟舱，将那天的狙击视频投放到墙壁的一块光幕上。 经过她特殊的技术处理，视频全景展现的是那天最后13台机甲在距离“长弓”约3公里的位置同时启动的画面，如13支离弦之箭直取圆心，而每台机甲的身后都拖着一根不同颜色的指示箭头，将行进的路线、即时速度以及做了哪些战术动作标注的清清楚楚。 圆心处“长弓”频频举枪射击，每一枪或两枪，必有一支箭头停止不动，好几台机甲几乎刚踏进3公里的范围就化作了漫天星火。 苏静璇同样领教过范小蕾的枪法并不吃惊，她也一样无能为力，多费几枪而已。小姑娘超出常人的数据分析能力令她对运动轨迹有着恐怖的直觉，她甚至自己都给自己做过相关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她的大脑视觉皮层发达程度超出常人23%，或许她眼中的世界本就和常人有所不同。 然而苏静璇知道小姑娘不是让她来看“长弓”表演的，画面里一道醒目的红色箭头彻底引起了她的注意，真正如同一支利箭，所向披靡的直刺核心过去，令她瞠目结舌。 “从启动到达距‘长弓’300米左右的隐蔽位置，计算途中绕行部分障碍，这个家伙全程行进距离3150米，用时72秒，平均时速约157公里\/小时！” 素来恬静的苏静璇惊讶的张着嘴听一旁范小蕾解读数据，眼里全是箭头所示的红线疯狂延长，单从这个时速，就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这是用机甲跑出了飞行车的速度，怎么可能？ “根据现有控制理论以及数据统计计算，机甲速度与人体力量之间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需要考虑到人机交互和神经传导时间，实际速度受机师腿部力量直接作用的影响因子只有约30%，而他展现出来的时速接近已知机甲最高行进时速的2倍，这意味着他的腿部力量是王牌机师的4倍还多，而且不要忘了，整整72秒他都在这么高速的奔跑，就像百米运动员用最高速度跑了整整72秒，天知道他还能不能坚持更长时间！” 画面此时正巧到了“战卒”从300米的位置急速变向冲刺，而箭头上显示的瞬时速度则更为惊人，最后一步踏出几乎与“长弓”同时动作，空中一摸身侧，一道寒光在苏静璇看来比狙击枪的红色弹丸更为耀眼，直刺建筑楼顶“长弓”胸口，数公分厚的胸甲如同豆腐一般被洞穿直末刀柄。 “靠掷出一把合金匕首就扎穿控制舱，需要的手臂力量远超刚才的4倍！”天才如范小蕾也有些惆怅。 视频实际很短，从头到尾也不过80秒，苏静璇屏住了呼吸，如果说在家看到的“战卒”还用了些格斗技巧令她欣赏，而现在的“战卒”则用最基本的跑跳力量展现了它的恐怖，自己父亲的南域战区号称“南霸天”，军中强者不知凡几，从小她也见识过不少，但今天她的认知或许就将彻底改变，如果这些数据都真实有效的话。 “有没有篡改系统机甲参数的可能性？” 苏静璇知道不该这么问，但无法遏制，范小蕾笑着摇摇头：“对战系统所有基础数据设置都在学院主机，这种程度的修改不是通过某台终端模拟舱可以做到的，而学院主机......” 小姑娘跺了跺脚：“就在我们脚下，没人进得来。” “那怎么会这么巧，把他留到了最后，如果一开始就在视距之外，我想你应该有把握狙杀他吧！” “那当然，但你不知道这个坏蛋刚开始有多猥琐，偷偷摸摸跟个贼一样，我就一枪先干掉了他旁边的‘铁浮屠’，他就缩着不动了，你说是不是欺负我，哼！” 说着又翻出一段视频，里面黑色“战卒”拖拖拉拉连个头都不冒，更是一步三探头，等远处有红光一闪了才匆匆忙忙跑上两步，说它猥琐一点没错。 “怎么样？相信了吧，一个猥琐的天才，我发现的哦。”范小蕾凑到苏静璇眼前，指了指自己开心道。 苏静璇捧着小丫头的脸蛋揉了揉，静静坐着回想些事情，她和范小蕾都参加了军队新一代机甲的测评工作，只不过对于测评的冻结，她要更清楚些原因。那台猩红双眼的神秘机甲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在了机甲本身，唯有在刚才，苏静璇知道或许大家的方向都错了，操控机甲的是人，最终决定机甲性能的还是人，只不过到底怎么做到像“战卒”这样，她不敢想象。 “你到底会是谁？”苏静璇喃喃自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向小丫头道，“我们在装备试验中心这段时间，你知道学校发生的最轰动的事情是什么？” 范小蕾茫然摇头，对自己专业之外的事情好像都不怎么关心。 “是交流生借着次机会发起了对新生的机甲格斗挑战，差点首都星整整一届新生都被压得抬不起头，直到最后几天，突然出现一部‘战卒’轻松复仇，到现在这帮交流生还在暗地里打听‘战卒’的消息，不过至今没有人知道，都在传你碰到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听说这次他说话了，很年轻？” “也没说什么吧，就五个字，‘好的’，‘他没了’，除了听着嗓音不老，其它也说明不了什么。” “给我听听。” 范小蕾点出15台机甲组队之后的内部通讯音频，果然在其他14个热烈的声音之外，有两声极短的回话，一句是“铁浮屠”提醒他别磨蹭，回了句“好的”，还有一句是“铁浮屠”被狙杀之后，有人问起发生了什么回了句“他没了”。 苏静璇竖起耳朵，闭着眼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试图听出些痕迹，但通过电子转换的声音微微有些失真，又极短暂，她只是美好的希望要是某个鸡贼的家伙板起脸说话应该像，但并不坚持，想到在机甲俱乐部开心比耶的场面，她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放弃了。 “那这个视频你发给王教授看了么？”苏静璇问起正事。 “给了呀，王教授说马上就赶回来，不然我怎么会让那家伙赶紧收拾办公室，嘿嘿。” 范小蕾得意洋洋的话这才让两人想起来上面还有个可怜虫正在忙碌，作为“帮凶”之一，苏静璇也很想看看云慕是如何吃瘪。 两人回到“小白楼”，办公室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原本散乱的零件被组装好整齐的排列在靠墙的成品柜，只在玻璃柜门上留了个显眼的便签：行行好，放过我。 可怜虫早已逃之夭夭。 “你看看这小气的！”范小蕾很满意的浏览一圈，随手揭掉便签，“下次还找他，谁让他这么好用，静璇姐你说对吧！” 苏静璇抿着笑默默点头，心里颇为云慕难过，被这小魔女惦记上，日子可不好受，不过转念一想，小丫头的逻辑也没有任何问题，用着顺手的人多用用，看着顺眼的人多看看，这不就是喜欢？ “小蕾，我先走了，这家伙挺可爱的，可别欺负他。” “放心吧，我有经验。” ...... 离着“小白楼”不远，青砖绿瓦的行政楼，秘书许耀阳敲响院长办公室的大门，给院长李乘风递过来一份材料。 戴上眼镜，李乘风匆匆看完面色凝重：“这兰斯联邦决心不小啊，一届机甲大赛竟然下这么大心血。” 文件内容并不涉及多高密级，顺手递给许耀阳，李乘风反倒朝着他笑了起来：“少见啊，竟然问我是不是同意也安排这样的战场实践，国防部这帮养尊处优的家伙这是转性了么？呵呵，我能说不同意么？” 接过院长手里的文件，上校许耀阳也匆匆浏览了一遍，同样皱起了眉：“兰斯陆院把一群学生送上了战场？” “有问题么？军校的学生就是军人！”老院长面盘微胖，花白的头发却根根精神，眼神不怒自威，“耀阳，还记得你第一次踏上战场多大？” “17岁零53天。”上校脱口而出。 李乘风点点头微笑道：“呵呵，那为什么他们不行？就因为有了军校生的身份，或者是他们本来就有的身份？既然在那么多报考学生里脱颖而出，那就应该做的比别人更优秀，真正的军人不是坐在课堂里教出来的，而是走上战场练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我很赞同兰斯陆院的做法。” “瞧瞧上个学期，同样是几个一年级的交流生，却差点让整个第一军院抬不起头，我都做好了丢人现眼的准备，好在意外收获了个最好的结果。” “那院长您的意思？” 老院长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或匆匆或清闲的年轻身影，感概道：“都是些好孩子，知道不甘，知道要强，可他们还不知道这世界的真相并不美好，人只有学会自己做选择，才能明白什么是责任，才能应对以后的人生，是该让他们好好锻炼锻炼了，这世界从不太平啊。” 上校许耀阳作为陪着老院长一路从军营来到学院的班底，非常清楚要是院长做出那个决定，牵扯的面将会多广，影响又会有多大。除了星际移民初期的“圈地”战争之外，广阔的生存环境给了人类文明足够的空间相安无事，尤其是两大集团稳定之后，大战没有只小摩擦不断，作为军官培养第一梯队的军校，也逐渐成了某些人给子女镀金的场所，共和国需要真正的军人，上校内心其实也不无担忧。 “院长，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呵呵，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么？” 许耀阳茫然立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觉得是个问题，自己难道不是一步步晋升，一步步才走到李乘风老将军身边的么？ 好像知道他的想法，李乘风笑道：“哈哈哈，别紧张，当然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只不过20多年前一位集团参谋长看到战报，偶然发现有个小子干仗不太行，但第一次上战场倒是拼了命救下好几位同僚，据说还吓尿了裤子，哈哈哈。” 又上前拍了拍一脸精彩的上校肩膀：“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人可贵的是真心真性，而这些不在危急关头是看不出来的。” “安排车，去国防部。” “是！” 上校不再犹豫，敬了个标准军礼转身离开，李乘风轻轻扫了扫胸口的黄色勋表，从桌上拿起军帽戴好，身形不复硬朗却是步伐铿锵。 ...... 第56章 前进星 漆黑深空里静静悬挂着一颗灰黄色星球，遥远的中央恒星在它看来只是米粒大小的亮点，但依然提供着星球地表仅有的温度。这颗在共和国版图的最北边被标注为前进星的微小行星，却同时也在加蓬帝国的版图上有所标注，当然从不被共和国所承认。就是这样一颗甚至不被龙炎民众所熟知的领土却成了两国相互对峙的第一线，负责防务的正是北域战区。 加蓬帝国属于哥伦布星域联盟，但与大部分哥伦布星域国家正对共和国南疆不同，其实际位置却顶在了共和国的北部。自从星际移民初期共和国在这片星域落子，就没少和加蓬帝国发生摩擦，双方的争夺随着共和国逐渐扎稳脚跟实际控制了这片区域才得以平息，加蓬的军事重心才回到了其正面的罗斯联邦，唯一留下这么一颗前进星成为了双方的战略支点，一个重面子，一个得了里子，所以北域战区和加蓬帝国在明面上相安无事，守护着共和国北疆的3颗居民星球和航道安全，暗地里则历来被称为“恒火北境”，只是少被人提及。 离前进星最近的一颗战备星球，室外空气稀薄还夹杂着熔岩的硫化物恶臭让人难以忍受。不过对于见惯尸山血海的一线战士，没有战火的地方都是天堂，何况这里还有完备的后勤补给，基地内部的空调系统也将空气循环净化的清新宜人。 接替了牺牲的老肖队长位置，消瘦中尉现在已经是上尉，名叫刘沐风，此刻正和他的连队在基地做着休整。不久前的突然冲突升级，他带着队伍承担了一次穿插任务，成功牵制住加蓬部队在前进星的进攻，将目前双方的态势暂时稳定了下来，只不过上级并没有允许他们驻留，完成任务后又撤回了战备星。 “老肖的事情终于有结果了，那个机甲测试员人间蒸发，装备试验中心也有个副主任正接受调查。” 绰号“公牛”的平头军人李恒星有些高兴，手里拿着瓶烈酒灌了一口又撒了些向金属地面。作为十年的老兵，太多人成为过战友，很多人也只剩下回忆，如何面对生死成为了他们的日常。老肖队长一向对战士们挺好，战斗永远冲在第一线，人人都服他，对于肖队的牺牲，战士们要的只是个真相，不是不能接受，虽然这真相来的有些晚还很憋闷。 “希望小肖能回来。”刘沐风闷声道。 边检查着装备记录并没有多高兴，无论调查结果是什么，权钱交易也好、疏忽大意也罢，因为他们的错误老队长都回不来了，而他的弟弟又莫名其妙去了前进星最前线，这不正常，而且应该得到弥补。 “我们就不应该撤回来休整，既然到了前进星，怎么都要找到小肖，现在回来听说有几个军校生要跟队战场实践，部队职责什么时候多了保姆这项？”李恒星有些怒气，身边围着不少队员也多少有点情绪。 “执行命令，小肖我们一定会找回来。”刘沐风也不理解，但职责所在。 ...... 云慕同样不理解，本来好好的军院学习生活，每天在晨风中开始，在和苏静璇的互道晚安下结束，而自己在模拟舱中的偏执都收到了意外效果，已经能对狙击作出反应，这些天正在模拟更复杂的战场环境，以加强辨析感知的本能反应，日子过的近乎完美。 但就是胖子带回来的一个消息，不成想将他的美好生活一下打的稀碎。据说学院要抽调一批机动系学生参与战场实践，他开始也只是有点意外这样的表面文章，而现在，他自己也出现在了去往北域的军方“雨燕”级轻型攻击舰上，同行的人里除了自己同系一名高年级师兄，还包括周继、苏静璇以及烦人的蘑菇头范小蕾。 机动系学生的战场实践，带上自己干什么？系里公开的说法是控制与动力系学生跟队实践机务工作，说简单点就是负责保障维修，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可自己才大一，成绩再怎么突出也轮不到他吧。看着机舱一侧一脸坏笑的范小蕾，总觉得又是她搞的鬼，云慕苦着脸扭过头，唯一能安慰一下自己的只有范小蕾旁边的苏静璇了，至少现在每天互道晚安不用通过终端设备了。 舷窗外的深空黝黑，离开核心星域后似乎就没什么色彩变化，云慕倒是也熟悉，狩猎星一般都路途遥远，这样乏味的航程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只有到了军方航道上的跳跃点，第一次见识巨大的军用跃迁通道才让他觉得新奇，不同于民用，因为要满足大型舰队通过，军用跃迁通道更像由四道亮线围成的巨幅幕布，悬挂在黑暗空间中寂寂无声，偶尔有排队等待能量跃迁的战舰会打出个灯光信号，这也成了“雨燕”这段枯燥航程里唯一的安慰。 舰上唯一的娱乐设施可能就是一间小型的健身房和格斗室，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和长期封闭环境下蓄积的压抑。 舰上都是年轻军人，唯一称得上老的舰长也不过30岁还差着几天，舰员空下来都会聚到一起打上几场，也引起了军院几人的兴趣，尤其还有两位漂亮的女孩，人人表现欲极度旺盛。舰队舰员的要求当然不比陆战机甲对机师的要求，但总还是有几个能打的，在知道几名学院学生，包括两名女孩都是要参加星域军院格斗赛的，忍不住想试试这群天之骄子娇女的深浅，这会云慕正靠墙席地而坐看的饶有兴致。 周继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耿直，可以说是个标准的军人模子，上学期的几次接触以及这几天近距离的相处，云慕对这个学长很认可，正直、沉稳、大气。而他对面的是个看着不算高大健壮，却眼里透着精明的少尉。 双方稍作热身各自踏出一步双拳轻轻一碰。 “少尉，得罪了。” “你也要小心哦，呵呵。” 周继的拳法云慕早就见识过，刚劲凶猛简洁高效，精悍的少尉则擅长绞摔，双方不断变换位置，争夺有利自己的距离。云慕没有学过什么拳法，老赵也没教过什么套路，无法评判周继的拳法好坏，但在他的感知里，学长周身也有凝练的气劲流转，强在上肢脉络，或掌或拳，铸铁般的手臂左右横扫，竟似带起风声，让少尉很难找到机会近身。不过少尉显然也不止普通舰员那么简单，几次机警躲过重击，等周继一拳势尽迅速缠住双臂使出绊摔。周继有所准备，及时抬脚躲过绊腿，撤步扎马稳住重心，两人形成角力之后再度分开，继续胶着互有攻守，最终周继以隐蔽的一记手肘回摆将少尉击倒，赢得现场军人的热烈掌声。 周继赶紧探身向少尉伸出手，抱歉道：“班长没伤着吧？一时没收住，您把我逼得太狠了。” 少尉揉着下巴拉手起身，锤了一拳这个略小他几岁的阳刚青年：“没事，小子可以啊，很少有我摔不倒的。” “小周同学，刚才真应该揍狠一点，平时尽摔我们了。”围观的战友起哄道，战友间的玩笑一下冲淡了舰员与学员间的陌生感。 这时云慕注意到苏静璇和范小蕾也来到了格斗训练室，两人都穿着统一配发的女款作训服战斗靴，一个身材高挑英姿飒爽，一个则古灵精怪，风格迥异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静璇到哪都会是焦点，私底下已经有舰员称之为军中之花了，有舰员小声提议是不是女学员也展示展示，随即附和声越来越大，周继作为学员队长，朝着苏静璇投去问询目光。 从小在军营里长大，苏静璇熟悉军人的生活，他们的热情很纯粹，于是轻轻挽起头发，眼光扫过全场却发现云慕也缩在一角灼灼看着她，倒是多了几分心慌，甜甜一笑抽出肩头的贝雷帽压上，就这一个动作已经让年轻士兵们眼神发亮，纷纷让开位置靠向墙壁。 “过去点！” 不知什么时候范小蕾就到了云慕身边，眼见对她的到来毫无热情不说，根本就视而不见，小姑娘狠狠踢了一脚。 云慕眼神刚一聚焦，就见了鬼似的想起来换个地方，“雨燕”虽小还是有地方可以藏一藏的，惹得小姑娘又一个白眼凶巴巴道：“给我坐下！” 无奈尽量挪着屁股离得远一些，问出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干嘛把我弄进来，这次实践就我一个大一新生吧？你也不能逮着我一个人祸祸呀。” 范小蕾轻巧坐下看都不看他，还有些鄙视：“嗬，我看你每天和静璇姐说晚安的时候不挺开心的么！” “我......” 云慕知道自己的脸色很精彩，也终于明白天才的犀利绝不只在她的专业，而是任何可能的时间、地点用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尤其是自己的弱点。 “还走不走啊？” “我倒是想走，自己飞回去么？” 范小蕾笑嘻嘻转过头，终于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见到她满脸悲愤了，蹙起小鼻子不屑道：“小人之心度天才之腹，也不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是我让你来就来的，所有名单都是系里提议院里批准的，倒是听说有院长指定的，你以为会是你么？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哼！” “真不是你？” “你长得有静璇姐好看，带着你干什么，养眼么？” 范小蕾嗤之以鼻不再理他，云慕尴尬摸摸鼻子憨笑着也看向了格斗场。 此时身材修长的苏静璇立定在房间中央，因为只是表演，她神情放松心意相合深吸一口气。一声轻喝，苏静璇双拳前后护在胸前，快走两步一个前踹上步前踢，接着回身后踢，柔中带刚潇洒舒展。云慕见识过艾薇儿生日宴上那一脚，简简单单力量十足，虽然现在只是演示，但长腿虎虎生风犹如长鞭横扫......几个凶猛直击动作过后，苏静璇向前小跑几步，身形又如马踏飞燕凌空飞踹，落地紧接侧空翻，再扫堂腿将周身护如铜墙铁壁。配合着腿法，力自脚起由腰转呈双臂，苏静璇行拳亦开合有度，长短相接，口中不时发出阵阵轻喝，整个格斗场好似沙场凌冽，铁马金戈。 舰员们都没想到，上舰后一直话语不多，只给人印象容貌惊艳的军院少女竟然有着更惊艳的身手，以至于苏静璇一个旋子结束，缓缓收势重新立于中心，众人都愣了几秒才热烈鼓掌叫好。 “女神。” “女神。” ...... 第57章 特种机步连 “醒醒！”范小蕾一脸鄙视瞥了眼身旁这个肤浅的凡人，可怜道，“啧啧，男人呐，哎。” 说完起身追着被舰员包围的苏静璇就一头扎了进去，高呼“女神”竟是比那些年轻艇员还要热情。 云慕看着微微出汗，胸口轻轻起伏的苏静璇意味深长，别人都只是欣赏，唯有他在欣赏之外散出掌控的气劲将格斗室中央包裹，清楚感受到苏静璇体内气息流转圆融自然，竟然与他制造的气场浑然一体相得益彰，如同山间溪流，虽然发端各不相同，一旦融汇则聚水成涓不分彼此。 越过人群，苏静璇又发现云慕虽然看着她但实际却有些神游天外，很想上去问问又在想什么，好像他的脑袋从来都跟别人不一样。 这次战场实践由国防部提议，院长签署，但她知道真正会到一线的就是以参加军院格斗赛为班底的他们这支小队，没想到出发之时云慕也出现在了5人小队中，当时两人惊讶一笑，都为互相之间每天只会道声晚安，却对各自被选拔参加这次秘密行动只字不提感到好笑，当然这也是学院的要求。 动力与控制专业参与到一线，理由看似说的过去但实际经不起推敲，战场的机修兵从事的是最基础的维修工作，撤换损坏零件，修修补补讲求简单快速，是个手熟比高知有优势的活。而动力与控制这个专业的学生更多学习的是控制系统设计、精密维修，当作战场机修兵真的是大材小用，甚至有些乱点鸳鸯的感觉，更何况云慕还只是个大一新生。 这些疑问在苏静璇脑子里盘算了很久，只能归结为学院的一项开拓性实践了，不过能陪着一起也挺好，苏静璇被热情的舰员和范小蕾簇拥着去了餐厅，没有机会去了解云慕在想些什么，而云慕也根本无法解释给她听。 余下的航程就在这样互相的切磋和舰员各种真诚的钦慕表白中度过，又走了近5天，略带些暗红的灰褐色战备星终于到了。 同步轨道有个小型空地枢纽，悬浮着几艘攻击舰，云慕他们乘坐的“雨燕”只是执行这次特殊的护送任务，完成后还得返航，因而在学院众人离舰坐上登陆艇时，舰员都过来一一道别，尤其是向苏静璇和范小蕾。 其实范小蕾容貌也不差，更胜在造型可爱，但年纪偏小，舰员们只当她是个小妹妹，倾慕还说不上。两人着实收了不少舰员给的纪念品，有些想和两人合影签名的也都一一满足，范小蕾更是直接将身边的云慕怀里塞满，笑容满面来者不拒。 登陆艇渐渐驶离攻击舰，舰员依依挥手，在他们心目中，那个漂亮到犯罪的女子将是他们一生的挂念。 ...... 登陆艇经过半个小时的飞行，冲开一团厚厚的灰雾，缓缓降落在基地的飞行机库，顶盖迅速合拢，尽管强大的正压将尽可能的外部空气隔绝，但每一次顶盖开合都会使机库空气混进令人作呕的恶臭。陆续下艇的云慕他们都有些不适应，捂着口鼻，苏静璇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环境，也不免有些反胃，更别提已经开始吐了的范小蕾。 对军院所有人来说基地的一切都很新奇，尽管苏静璇和范小蕾早就参与到一些军方项目中，但基本是与装备研制相关，前线也是第一次。云慕则更不用说，不过适应环境倒最快，已经开始四处打量起整个机库。 巨大的机库里有三艘登陆艇和几艘运输艇正在维护，一些只在资料画面中见过的装备整整齐齐的停放在一边，基地的机务官兵各自忙碌，补充能量装载物资，更有一片区域激光焊枪耀眼，正在对几台机甲的破损位置进行结构补焊。 这也许就是自己以后的日常了，云慕心想，手上拎着行军包和另一个同系学长紧跟在周继三人身后大步向前。 机库通道门前远远站着两人面无表情，消瘦的上尉刘沐风和绰号“公牛”的平头李恒星。 “你看看这一个个的，也就打头那个看着还像个军人，呵，还有两个漂亮女兵，这是准备来度假么？”见人还离得远，李恒星在队长耳边嘀咕起来。 刘沐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对于这次任务上面给的要求是贴近实战、保证安全，当时他骂了句粗口，但心里存了点小心思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想要实战，眼下只有那里。 “报告，第一军事学院机动系周继前来报道。” 向着消瘦上尉和平头男敬了个标准军礼，周继做了自我介绍，身后四人也陆续敬礼介绍。 “欢迎，我叫刘沐风，这段时间将是你们的连长，这位是副队李恒星。”嘴上说着欢迎，上尉回了个军礼不咸不淡，“跟我来，副队会安排住宿，一小时后集合。”没有多余的话，说完转身就走。 军营女兵不多只有少数几个文职，但看脸色也都是极不情愿在这鸟不拉屎的星球多待，算是照顾给了两女生一间，云慕他们三个男生一间，几人稍作休整，一小时后准时来到基地演训场集合。 “一师特种机步连集合！” 上尉一声哨响，四周或站或坐的士兵迅速向标兵靠拢立正，云慕等人穿戴整齐站在斜侧，只是总觉得哪里听说过这个番号。 连队只有80人，距离120人的满编差的很远，看神色大部分都是有些年头的老兵，少数相对年轻的军士也满脸硝烟味，军服都略微有些老旧褪色，但军容严整肃萧，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去关心这五个累赘，包括最漂亮的那个。 云慕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一线野战部队，看得出这是一支经历过残酷战火的连队，任何轻视他们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快了，云慕听说过一些老兵新兵之间的传闻，一动都不敢动。不过他终于想起来，这不会就是程星辰、宁不还他们说的那支连队吧？一师特种机部连，还不满编，据说这是他们的传统，只要还有战友生死未卜，那就是连队所有人的责任，人不归建队不满编。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连队的精神所在，要么活着的一起回来，要么回不来的就都死了，尽管在云慕看来他们完全可以满编队伍把肖姓军士的位置单独空下。不过换个角度想，连队也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对背后蝇营狗苟的愤怒。 上尉刘沐风将几人做了介绍，纵然以苏静璇的容貌，都没有让这群军士有太多动容，反而敌意更多些，可见这支连队的特殊。周继、苏静璇、范小蕾被编入了机步加强班，队员一色的老兵，不言而喻是要保证其安全，而云慕和学长两人编入了机务班，班长是个浑身机油味的粗糙汉子。 随后在副队李恒星的带领下机步加强班去往了训练场，云慕两个被带到了维修间，要贴近实战，怎么也得知道会点什么，忙帮不上至少别拖后腿。 机务班长姓莫，云慕他俩还没有资格喊老莫，得乖乖喊莫班长。和姓一样，少言寡语，连带着机务班里其他军士好像也不苟言笑。十根手指常年接触机油布满厚厚的角质层，随手从一堆维修件里挑出几件扔在地上：“修好它。”然后转身又去了另外一个车间，不再理会云慕他们。 云慕和师兄互相对望了一眼，零件是简单的易损件，正常维修只需要换个新的就行，不过到了战场，没有更换的条件那就得机务班自己来。俩人一商量，各自拿了几个分头开始，倒也没什么高难度，拿上激光焊枪，将高强合金重新在磨损点焊上，再打磨到零件标准误差之内就行，不考验学识，就是最基础的耐性，或者说学生兵的脾性。这点云慕从来不缺，自小在母亲云想容的“压榨”下，为了将各种图纸结构记清楚，反复对比细微的差异是家常便饭，而手上的活跟着老赵也是远胜常人，所以几个零件在云慕手里，不出半个小时就全部完成，比师兄都要快上不少。 “这小子不错哦，看来不是个书呆子。”一旁的几个机务班军士有些吃惊云慕的表现。 老莫回来远远看了眼，招呼云慕过去，又是扔下几个零件：“查查哪里不对。” 云慕看着地上几块电路板有些傻眼，在机身上或许还能靠机体反应，凭经验察觉问题出在哪里，这拆下来外观完整的电气零件要找出问题，除了专业设备之外就得把零件拆开一个个查了，云慕不是没有自己的办法，只是有点超现实主义不太方便。 “莫班长，有专用检测设备么？”云慕拿起零件瞧了瞧，还是犹豫着问道，至少先排除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可能。 “你说呢？”老莫毫无感情的回答。 云慕无奈，拿起零件就开始拆，一双能操控机甲玩蝴蝶刀的手，只能刻意放慢速度怕连累了师兄，就算这样都错估了正常人的水平，不一会就发现是个直流回路的问题，这下老莫都忍不住暗暗赞叹。接下来几个零件自然也是很快就找到问题，云慕抹着为师兄着急的汗水，看着莫班长笑得一脸疲惫。 云慕这边考核顺利结束，连莫班长都挤出个难看的笑容说了几句“好小子”，而师兄也是基础扎实，熟悉了上手也快，两人结束回到宿舍，周继师兄他们则还没有回来。 云慕心想那边的考验恐怕更不会轻松，倒有点为苏静璇他们担心。直到临近晚饭，才发现周继三人和加强班有说有笑结伴一起回来了，连那个见到他们五个就一脸厌烦的平头肌肉男都堆着笑。更令他不解的是最受军士们喜欢的竟然是蘑菇头范小蕾，被像个宝贝一样哄在队伍最当间，趾高气昂。 云慕有些想不通，朝微笑看着他的苏静璇挤了挤眼睛，又向范小蕾那边努努嘴，结果引来小姑娘的一脸不满，瞪着他恨恨道：“怎么，不服气？” 随着小姑娘的挑衅而来的，还有数十道极为不友善的目光以及手指关节连珠炮似的脆响，十分惹不起。 “服气，服气，您的名头到哪都是如雷贯耳，当当作响！” 云慕很识时务的翘起大拇指，赶紧让开路向整个“公主仪仗”行注目礼。 “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削他！” “有人不听我话怎么办？” “继续削他！” 小姑娘喊着口号大摇大摆从云慕身边经过，而十几名老兵也高喊着极力配合，云慕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针对性太强了，连这个都能提前彩排好么，简直不给人活路啊。 “呵呵呵，她预判了你的预判！” 苏静璇默默站在他身边，看着范小蕾不可一世的走远忍不住笑，就算清楚两人的“恩怨”也拿这小丫头没办法，轻声对云慕道：“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能左右一场战斗的胜负，而小蕾不止于优秀。” 第58章 出发 云慕其实看到老兵对她的态度就已经明白了，面对范小蕾的狙击，开始的自己一样狼狈不堪，连队要是拥有这样一个天才狙击手，战斗力将有大的跃升，被军士们喜欢理所当然。只不过现实中，云慕不为人知的心理优势让他没有普通军士对狙击手的天然热情，当然也有故意逗趣一下小丫头的想法，只是再次被反杀了。 收回目光看向苏静璇，刚经历过高负荷运动，身体因血管扩张的微红还没有彻底褪去，额前散乱着几缕秀发，云慕忙关心道：“学姐，怎么样？” “还好啦，和真正的老兵比，我还是太嫩了点。” 说到嫩，苏静璇娇嫩的脸反而更红了些，避过云慕的眼神看向了别处，赶紧接着说道：“和他们动手，那些套路、花活只会让你死的更快，我虽然因为家庭的关系接触机甲时间很长，也做过些机甲测试的工作，但真要到战场搏杀，一点机会都没有，还记得那天在湖边，我说过最近几届星域军院机甲对抗，兰斯的成绩越来越好么？” “嗯，当然记得。” “我想一定是兰斯在用接近实战的方式锻炼他们的队员，比如这次直接上战场。和平太久了，我们也太安逸了，但对手却从没放松，为什么？”苏静璇顿了顿自问自答，“因为对方时刻都在准备一场大仗！不是我们这一代人，或许就是下一代人，总之必然需要人去承担。” 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云慕不知道怎么去接，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移向基地外灰蒙蒙的星球，远处地表流淌的熔岩映红着天际，到处烟雾蒸腾宛如炼狱。生活的美好都还没有感受，就要去接受残酷的战争，小镇青年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但下意识相信苏静璇不会危言耸听，也想为眼前的学姐分担一些，沉声道：“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苏静璇微微转头看着云慕英挺的侧脸，对他的平静露出一抹欣喜：“嗯......先从我们自身做起吧，比如我要成为一名真正的王牌机师，再然后当个女将军，而你可以做个出色的动力工程师，设计出一款优秀的机甲。” “什么样的才算王牌机师？” “各国都有各自的评判标准，但有一条是相同的，王牌机师是战场上打出来的，不是评出来的。” “不打仗就出不了王牌咯？” “某种程度上是的。” 云慕有些唏嘘，以苏静璇的家世背景立这样一个志向不奇怪，只不过选择的路径太过危险了，王牌机师各国的确都当个宝，但也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她难道会不清楚当中的偶然性？ “我能问你两个问题么？”云慕认真道。 “说吧。” “静璇，你一定要成为王牌机师？” “一定。” “为什么？” “这就算第二个问题？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分开问？”苏静璇有些疑惑。 “不算，因为你想做什么对我来说理由并不重要！”云慕鼓起勇气道，话里流露出的自信恰好被两人独处时候的莫名紧张所掩盖，一位小镇青年有什么底气评判一位将军女儿的选择，然而听着却是如此自然。 苏静璇直视云慕的眼睛清澈见底，对他话里的直白有些意外也很感动，只是低头轻声道：“那我可以选择暂时不回答么？” 云慕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那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练过什么运气的功法？像古装剧里那些。” 苏静璇猛地抬起头，睁着又圆又大的美眸满是狐疑：“你......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啊！” “我不信，快说你怎么会知道。” 苏静璇假意撸起袖子，云慕见状不对转身就走，笑着说：“电视剧里像你这样的女侠都这么演啊。” “我信你个鬼，给我站住，别跑！” ...... 两人有些亲密的嬉闹着若即若离往营区走去，而另一边连队办公室，副队李恒星正向队长刘沐风做着汇报，和他的体型一样粗放：“奶奶的看走眼了，还别说，来的这几个真不弱，两个格斗强悍，要不是老猫和老七经验丰富，今天可就要给老子丢人了。而最小那个丫头片子你猜怎么着，狙击水平那叫一个神乎其神，派了十个兄弟模拟进攻，3公里距离没有一个跑过一半的，要是咱们连队有这么一个狙击手，老子都敢和敌人一个营叫叫板。听老莫说两个机务维修的也很不错，尤其那个贼兮兮的家伙，老莫说有天赋，他奶奶的，这次国防部算是干了件人事。” 看着队副口干舌燥一口气讲完，端起茶缸咕咚咕咚喝了个水饱，队长刘沐风捏着手里的任务书平静道：“这两天尽快让他们熟悉机甲装备，连队要求，作战指令，我们有任务了。” “去哪？”李恒星放下茶缸喘着粗气问道。 “前进星！” ...... 两天后，一艘运输舰载着特种机步连全员出发，三天后到达任务区域。 “任务要求：一、登陆前进星c区，铺设定向通讯基站，恢复前进星阵地与基地通讯。二、同时上报前进星阵地战损情况，侦察加蓬部队部署，了解其战略意图。下面作具体任务分配......”乘员舱里，队长刘沐风宣布着任务情况，整装待发。 前进星作为共和国与加蓬的战略缓冲，长久以来双方都只在星球表面保有象征性的部队。因为前进星距离加蓬更近，而且又可以作为加蓬对罗斯联邦方向的一个支点，近些年越来越受到加蓬方面的重视，依仗距离优势，逐步暗中加强了在前进星的投入，导致双方摩擦时有发生。近期局势突然升级，加蓬地面部队悍然发起攻势，要不是机步连一次成功穿插牵制，加蓬部队很可能直接突破共和国阵地，实际占领这个星球。只不过任务结束机步连还是撤离了前进星令人费解，为此两国在外交和军事层面都相当紧张。 云慕所在的机务班主要任务是架设定向基站，可以说相对简单，而周继三人所在的机步班任务是前敌侦察，危险性要高的多。第一次要真正走上战场，几个人都有些紧张，云慕看得出来，两位女孩也很少再露出笑容，周继也比平时要更沉默一些。 “害怕了？” 老莫班长对这个机务维修堪称天才的年轻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冷淡，作为相对安全的机务兵，看着自己精心维护的机甲再也没有将战友带回来，时间久了人总是会选择逃避，于是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冷漠，只有老莫心底里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尽心保养机甲，希望能给战友多一线生机。 “总会有一点点的，毕竟是上战场，呵呵。”云慕诚实的点点头，沉默的整理着工具包。 老莫蹲下来认真帮云慕检查了下，小声凑近道：“以前有人教过？” “什么？”云慕侧起头有些茫然。 “呵呵，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万用表、微型激光焊枪，多功能手工套装，据我所知现在的科班可不会再教这些最原始的维修技能了，就算在我们机务班，这些工具也并不常用。” 老莫像爱抚女人一样摩挲几下，有些缅怀继续道：“教你这些的，肯定不是个土生土长的龙炎人？” “什么意思？不是龙炎人？” 老赵肯定是个龙炎人，云慕不会怀疑，但老莫班长的一席话则让他云里雾里，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可能涉及老赵真实身份的信息，自己母亲一直语焉不详，老赵也从没提起过，好像一个个都怕他知道似的。 “我的意思不是土生土长在这片星域的龙炎人，有可能来自病区。” “病区？” “也就是曾经人类的发源地——祖星，现在成了几乎要被人遗忘的病区了，可能大多数人也都没听过这个名称，就像你一样，好啦好啦扯远了。” 老莫拍着云慕肩膀撑起身体：“你们不会有事的，大家都不会有事。” 一半是承诺，一半像是愿望。 云慕看着老莫走远陷入回忆，病区这个说法他听说过，还是从被老赵揍得跟猪头一样的人嘴里听说的，难道真是来自病区？祖星好像只存在于书本之上，星际移民之后人类的文明史就翻开了新篇章，各个国家都不约而同将移民前这段历史轻巧的一笔带过，就算有也是充斥着战争、混乱、强权，唯一标榜伟大的就是发现人类新家园的9位深空探索先驱以及恢宏的星际移民壮举。 “肯定有关联，找机会得再问问。”云慕心中暗道。 不论如何算是意外收获，收拾好工具包，前进星在他眼中就是一颗遥远的狩猎星，既然是狩猎星，他就无所畏惧。 ...... 第59章 登陆 黑暗星空里一颗土黄色星球静静漂浮，在令人揪心的20分45秒后，登陆艇在一艘攻击舰的骚扰掩护下钻入前进星背面阴影，又成功突破加蓬人的巡弋降落到c区，一个荒凉的所谓山区的地方，树木别说浓密了，和机甲比连高大都算不上，只要风起根本遮不住一点儿地面的沙尘。 几十台战斗机甲和10台各型保障机甲陆续踏出舱门，昏黄的环境涂装踩着铿锵脚步，烟尘滚滚，这对云慕来说已经是很有气势的场面。稍作整队，留下一个机步班护卫机务分队，其余各班分别被刘沐风和李恒星带走了，云慕甚至都没来得及向苏静璇他们道一声注意安全就各奔了东西，有话趁早说，这算是他对真实战场的第一印象。 根据前期的勘测选择，布置定向通讯的位置离登陆点不远，用以装载机务班的运输机甲，逼仄座舱里云慕和师兄相邻而坐，不论到哪既然想活命就得自己挣，一路上云慕将地表环境做了个大致了解。地形十分复杂，空中看只是片连绵的山丘，实际上还是有很多近乎垂直的斜面让队伍只得绕行，前进星自转很快，昼夜更替大概只有17个小时，等机务班到达目标位置已经临近黄昏。 遥远恒星的光芒渐渐失去对前进星最后的怜悯，地表气温骤然下降，纵然穿着最高级的恒温战斗套装，身体依然瑟瑟发抖。一些靠机甲能够完成的作业已经结束，后期的人工调试只能等明天日出再来完成。十几个战士挤坐在快速行军帐篷里，高分子材料也阻隔不断外面的寒意，接上发热模块才算让人有了些许说话的欲望。老兵们估计连对方身上哪新长出个痘印都清清楚楚，于是寻找话题的责任自然落到两位“新人”肩上，越劲爆越新鲜越好。 显然师兄是个热血青年，也把握的住人心，和老兵们说起了上学期交流生的挑战，学生的匿名支持，到最后“战卒”逆风翻盘，其中的精彩让一旁的云慕自己都有点脸红，好像不比胖子那张嘴逊色多少。老兵也听的认真，加之周继三人这几天的出色表现，战士对学院派象牙塔的刻板印象有了些改观，原来风骨这种事读书也能读出来。 “云慕，轮到你了，有什么新奇的事说来听听！”一名机务班战士兴致很高。 云慕看了看老莫和一众军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肖天诺是特种机步连的么？” 云慕能感觉到一瞬间老兵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冷冽，如果接下来的话证明他是个只喜欢看连队笑话的好事者，他的日子将很痛苦。 老莫看着他沉声回答：“是的！” 云慕当然知道是的，所以对老兵们的变化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莫班长，我不清楚你们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反正肖天诺最早是将那份战地视频给了我同学和他师傅所在的报社，然后他们独自调查发现了些问题，不过受到的阻碍也不小，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肖天诺，于是他们师徒两个冒着生命危险，直接把这事捅到了星际工业博览会，借着当时媒体的高度关注才将这事曝光在民众眼前。” 视频事件战士们看过内部通报都很清楚，但宁不还和程星辰他们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自首日会场中年人的搏命一问之后，就被一系列变故所掩盖，或有意或无意没有任何人提及，更不会在军方内部通报里出现。今天忽然听到这些，战士们都目露震惊，于是云慕顺理成章将他们师徒怎么以身为饵，怎么在会场致命一击，后来又被蓦然出现的“雅盗辉”将猜测化为实锤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下所有老兵的眼神已经看云慕就像是亲人，骨肉兄弟一样的亲人，一个老兵掏出支烟：“小子，会不会？来一根。” 云慕点点头微笑接过点上，味道依然很呛很提神，不过气势一点不输的真正走了回肺，咳声震天，冰冷的黑夜里能传出很远。倔强的师傅，正义的徒弟，这脾气很合老兵们的胃口，战士们都放言，休假了一定要去看看这对师徒，帮帮姓程的那小子早点把师傅变成岳父。都是群光棍二把刀，却敢给泡妞界鼻祖程星辰支招，云慕在旁边根本忍不住笑，不过从老兵们的话里云慕清楚，他们肯定会带着肖天诺一起，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登陆前进星的第一夜就在这样有温度的闲聊中一晃而过，所谓的清晨也仅仅是天边升起一颗子弹头大小的恒星，将星球表面照成青灰色，但毕竟是有了些温度。 一早老莫就带着几个老兵，这次都没有让云慕他俩跟着，已经开始了设备的调试工作。负责护卫的几台机甲也已经散了出去，只剩云慕他俩成了机务班最闲的人。 “不知道静璇他们怎么样了，这丫头踢人还真挺疼的，呵呵。” 想到那天被苏静璇追着踢了一脚，云慕揉了揉屁股心里美滋滋，学姐可爱起来一点不输范小蕾，称呼她丫头不过分，反正也没人知道，就是这当王牌机师的志向让人操心呐。周继师兄又怎么样了，任务会顺利么？蘑菇头小丫头虽然讨厌，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高强度的行军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啊。 云慕忽然觉得一下子心里关心的人就多了起来，烦恼多了快乐也多了，如果不是在战场，这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现在还在电子静默期，云慕守着加密通讯电台，焦急等待两支侦察分队可能的消息。 ...... 就在前进星特种机步连任务艰难推进的时候，大后方北域战区司令韩劲接到了苏元毅的视频讯息，这让脸颊有处破片伤的黑脸司令有些意外。南北两个战区相距近190个天文单位，任何通讯都无法做到实时，尽管现代通讯技术已经实现了信息跃迁传输，军方又建设了专门的信息跃迁传输线路，苏元毅的这条私人讯息经历数十个节点到达北域战区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看得出画面里的苏元毅神色凝重，在没有任何临战消息的情况，能让“南霸天”紧张显得极不寻常：“老韩，第一军院的这次战场实践是不是已经出发了？如果没有请立即暂缓，如果已经出发请全力确保5人安全，这也是李乘风院长的意思，另外关于这支队伍的一切请严格保密，拜托！” 视频结尾苏元毅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韩劲双眉紧锁。 连队五天前出发，现在应该已经登陆，因为原有通讯设施被破坏，具体消息要等到机步连将定向设备安装完成才能得到，他知道苏元毅的女儿苏静璇也在五人小队，因此特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一师特种机步连，加蓬方向经验最丰富、最有战斗力的部队，虽然前有战地视频的影响，这支连队依然值得信任。以他对苏元毅的了解，如果只是为了女儿的安危，顶多关照一句，或者根本就不会参加这次实践，不会像刚才视频中这么严肃的明确要求保证安全，这很不正常。而且又提到李乘风将军，这次战场实践是老将军批准的，自己也明确过只是个侦察任务应该危险性不大，种种反常让北域战区司令韩劲不得不慎重。 韩劲沉默半响，郑重回复：“队伍已于5日前出发，收到你的讯息之时应该已经登陆，请放心，我即刻安排基地进入战备状态，待收到具体侦察报告随时出发强行登陆前进星。” 一个小时之后，一份战备拉动的演习计划从北域战区作战部直接发往总参进行报备，而在战备星指挥官直接接到战区司令韩劲的命令，所有机步连结束修整全员待命，随时准备强行登陆前进星，全营皆惊。 ...... 南域战区司令部，一个多小时之前，放下通讯的苏元毅揉着太阳穴，想到清晨湖畔那个略带青涩的微笑身影，竟然有些胀痛。 当日李院长提出要安排他女儿苏静璇参加这次战场实践，他完全支持，还特意关照能不能把云慕放进去，才有了这支特殊搭配的五人小队。而就在刚刚李院长又给了他一段“战卒”的视频画面，说是学院王教授冲进他办公室，拍着桌子要找到的人，对方的登录账号又是自己儿子苏猛的，他堂堂“南霸天”竟然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视频里的“战卒”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评判，就像范小蕾分析过的，根本不是有一股子蛮力就能做到。对于能打出“南霸天”这样赫赫威名的苏元毅来说，这名机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在见过那台猩红竖眼的兰斯机甲之后，整个共和国军方高层，胸口就一直堵着一处心事。 顾不上其他，一个通讯打给儿子苏猛问起登陆账号的事，威逼利诱了半天这小子才支支吾吾供出了个“大哥”，不是别人正是云慕，苏元毅欣慰之余终是清楚利害，才直接以私人身份给韩劲通了话。 消息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才有结果，苏元毅放下所有公务，一个人待在办公室等着消息，倒是把他的机要秘书吓得不轻。 “好小子，和我女儿平安回来，你就跑不出我‘南霸天’的手掌心，哼哼！” 苏元毅一脸老谋深算想着近水楼台的好事，而亿万里之外云慕正忧心忡忡，打死也不会想到他眼中正直刚毅的南域战区司令，苏静璇的父亲，小弟的爹地，正狠狠打着他的小算盘，稳操胜券。 ...... 第60章 机步连的执念 经过两个昼夜的缜密侦察，信息逐步汇总：前进星阵地危急，加蓬部队驻地发现大量新进人员和装备，同时加蓬侦察机甲正向全域范围扩张，意图不明。 通过定向设备，这条情报也被发送往了深空的某个隐秘位置。云慕所在机务班接到队长命令，完成设备安装信息发送，在做好隐蔽后向我方前进星阵地集结，注意隐匿行踪。 这几天和机务班老兵的关系已经非同一般，苏静璇他们也没有遇到危险，所以这次集结行进，有时候云慕会主动要求驾驶一下机务机甲。这类功能性机甲机体要更大，不追求敏捷性能，而是更注重负荷、载重等机械性能，云慕驾驶的也是有滋有味，一路上看到前面明显的机甲行进痕迹，都悄悄的用脚扫一扫，一阵漫卷黄沙过后，寂寂无痕。 “注意，隐蔽，全机静默！” 内部频道传来外围警戒机甲的告警声，机务班迅速各自寻找隐蔽区域。云慕驾驶机甲寻了一处岩缝，撅着屁股轻轻蹲了进去，双手合十抱头切断能源，若是不走近，远远看起来就像岩缝里嵌入的一块碎石，在沟壑纵横的皲裂地表太过司空见惯。 机甲里云慕放松着感知，他发现经过前段时间对自己的疯狂压榨，因为不需要太精确，探知的范围变得很大，任何加蓬机甲的移动变化在他大脑中就如同点点星火被“看”的清清楚楚，丝毫不觉紧张，连乘员舱里的老兵都感慨：这小子年纪不大，胆子真不小。 云慕也不客气，只说自己从小胆子大运气好，这一路保证没有问题。于是接下来的行进，连负责护卫的机步班都不由感叹这小子是运气逆天，几次他们发觉有加蓬机甲的信号，偏偏就能找到条缝隙大摇大摆擦身而过。在他有意无意的“跑偏”、“硬闯”之下，走走停停，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有惊无险的和队长刘沐风率领的机步加强班汇合了。 集结点选择在了一处小山坳，已经能远远看到横亘着的绝壁中央巨大的豁口，像是被人从中硬生生掰断，豁口那边就是共和国阵地，而这边是加蓬部队。阵地本身就依托两边的绝壁坚持到现在，身后的战略纵深被加蓬舰队在太空严密封锁，在没有己方舰队打破封锁之前，增援只能像机步连一样从加蓬控制一侧，相对疏于防范的空域掩护登陆。 加蓬军队正面的防线相当严密，加强班也只能派出侦察分队尽量靠近才堪堪与阵地取得联系了解到一些情况。原本双方各自默契的对等部署一个连的兵力，定期换防相安无事，然而这种平静忽然在不久前被打破，加蓬人不断制造摩擦并大举进攻，如果不是前一次特种机步连的背后穿插牵制，可能阵地早已经不存在。现在己方阵地只剩下差不多两个班，就算加上藏身山坳的特种机步连，也才刚刚凑个满编的连队，与加蓬方面补充的一个营相比差距明显。 远远看到就地休整的周继三个，云慕急忙跳下机甲跑了过来。三个人里面范小蕾显得有些狼狈，依偎着苏静璇缩成一团，几天的隐蔽侦察、昼伏夜出，对于年龄又小又只擅长狙击的她来说已经有些透支，但小姑娘一直咬牙坚持。 看到云慕一脸轻松的从机甲下来，小姑娘犹自不肯认输：“你个坐顺风车的得意什么！” 云慕温和笑了笑没有接话，坐到苏静璇身边给小姑娘竖了个大拇指道：“好样的！” “还要你说？哼！”范小蕾一如既往的犀利。 虽然只是侦察并没有经历任何战斗，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中，身心的负担也不是只打一两场擂台对抗可比的，看着满打满算才分开两天就显得清减了不少的苏静璇，云慕难掩关心：“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还好，只是没空睡觉。” 苏静璇说的轻松，然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疲惫。 “一直没睡？” “嗯，睡不着。” 云慕笑着说：“是不是没人说晚安就睡不着啦？” 想起两人间的平淡互动，每天寥寥几句，苏静璇白了他一眼却也觉得心安，没好气道：“看来你是吃得好睡得好咯？” “还可以，今天你就安心睡觉，天王老子来了我都让他不敢打扰！” “呵呵呵，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油腔滑调。” “最近收了个小弟，这方面特别厉害！” 云慕舔着脸道，小弟当然是艾薇儿生日宴会之后的胖子，云慕带着他缴了别人的械，对胖子来说这样的人不当大哥谁当，所以和苏家姐弟的关系一下就近了。细想起来，两人的关系其实真就源于这个胖子，惫懒、好色、热血，这才有了交流生的风波，他才会花时间泡在模拟舱，之后才有苏家之行以及往后的一切...... 苏静璇也跟着开心的笑了，看着她疲惫之外多了丝温暖，云慕有些想念那个小弟。 ...... 入夜，连长特许五人小队一个行军帐篷，大家终于可以凑一起稍事休息，都有些疲惫除了正嚼着不知从哪撅来的树根津津有味的云慕。 “来一根？安神润肺，益气补肾！” 云慕摊开手掌，是几小段清洗干净的植物根茎，尤其朝苏静璇眨眨眼。 “也不怕吃死你！”范小蕾一脸嫌弃道。 “我试试！” 第一个尝试的反倒是云慕同系的薛斌师兄，两人已经相当熟络，紧接着周继、苏静璇也都拿了一根，有些犹豫的放进嘴里。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有点意思，还能吃出些甜味来，可比行军口粮有劲多了，再给我来一根！” 薛师兄大口嚼着，砸吧作响，苏静璇嘴角微动慢慢也觉出不同，不仅有一股回甘，生津入喉也是清爽非常。这几天高强度的行军，人不卸甲马不解鞍，只能依靠随身携带的单兵能量棒补充体力，有些味道也是粗糙干涩难以下咽，谁也想不到云慕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看着几个人都有滋有味，小姑娘范小蕾暗暗咽着口水，眼睛眨得飞快。 “再给我一根！” 苏静璇微笑着伸出手，云慕听话的放了两根在掌心，五个人挤在并不算暖和的帐篷，享受着战地寒夜里难得的平静。 发热模块闪着淡淡红色光芒，将周继方正的脸渲染的略微柔和了些，只听他缓缓道：“马上就毕业了，我准备申请来机步连！” 在云慕眼里周继师兄是个标准的军人模板，坚韧沉稳意志坚定，对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有些意外但绝不吃惊，而且以他对机步连的了解，或许正是连队强悍勇毅的作风吸引着周继。 四人默不作声，理想立起来容易，落到实处却需要勇气，周继继续道：“我一直想成为一名最优秀的机师，最优秀的机甲部队军官，也以此激励自己不懈努力，如果没有这次战场实践，或许我的人生轨迹会是毕业进入部队军官培养体系，在我自以为是的努力之下先成为一名中下级军官，仗着格斗成绩还可以然后一步步往上爬。但现在，真正来到前进星来到这支连队，才知道我会的机甲格斗根本不是战场需要的。我不是当孤胆英雄的性格，我不希望身边的战友因为我的鲁莽送命，刘沐风连长说过，战场想死很简单，只要一道错误的命令，想活则很难，需要所有人不犯错，一位合格的军官肩上扛着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手下所有士兵的命。” 一句话让几人更为沉默，范小蕾怯怯的自言自语：“可前线真的很危险呐。”这些天的紧张行军已经让小丫头不堪重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天才的脑袋也参不透生死这道难题。 “呵呵，小蕾，你的聪明脑袋就应该用在为我们设计出更好的机甲上，剩下的交给我们！”周继微笑着说，冲淡了小姑娘的担忧。 “嗯，我一定会设计出最好的控制系统！”范小蕾给自己打着气，左右看看又小声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开学前两天我碰到个家伙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等我回去了就找到他，或许能让我们的机甲控制方式有质的变化！” “是不是最近重出江湖的那台‘战卒’？” “嗯，王教授回来会去院长办公室拍桌子的，嘿嘿！” “真的？那我可就等着咯！呵呵呵。” ...... 云慕原本支着脑袋听得很认真，正思考自己的人生轨迹又会是什么？艾氏工业已经给了一份天价的测试员待遇，而控制与动力专业应该自己将来也不会差，可相比周继、苏静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范小蕾的话让他猛然间抬起头，而一双柔和的漂亮眼睛同时看向了他，迟疑过后渐渐眸底深处透出惊喜。 这次云慕并没有闪躲，默默对视笑得温和淡然，虽然母亲一再提醒他人前不显，可也教导担则不负，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人说出他的秘密，眼前的学姐一定是第一个，当然在他心里老秦不在此列，那是出于尊重完全两码事。 闲聊还在继续，有担心也有兴奋，而苏静璇则一反常态的开心起来，到底是为了范小蕾的研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云慕只是很配合的聊些轻松话题陪着她开心下去。 薛师兄的一句“为今天还活着而高兴，为明天能活着而努力”得到了所有人的高度认可，来到战场就没有后退的余地，把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听来残酷却是战场不二的生存法则。 或许是根茎的安神作用，连续高压之下的疲累令人困倦，范小蕾已经搂着苏静璇的手臂，两两相对蜷缩着身体静静的睡去，其余两人也和衣而眠，帐篷里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只有云慕定定看着顶蓬根本睡不着。 刘沐风队长将连队集结在这里的原因他大概清楚——救肖天诺，这种担心在知道特种机步连就是宁不还口中那支部队开始就存在了。可隔着一道加蓬防线不说，就算突破进去又能怎样，就凭这7-80台机甲就能扭转战局？能扭转就不必躲着加蓬的反侦察了。 第一次上战场，要说云慕不紧张也是假的，能相对镇静也是因为常年在狩猎星面对各种猛兽锻炼出来的，但这和送死有着本质区别。人的本能是趋利避害，可有了这样那样的关心、责任之后，人能称之为人也正是因为突破了本能的桎梏选择协作抗争，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披了块保温毯，云慕悄悄拉开帐篷一角来到室外，常年的内修与锻炼，前进星入夜的寒冷只是些微不适而已，整个营地寂静无声。 “还没睡？”一边传来刘沐风队长的声音，借着帐篷一角的微光来到他身边，“肖队长的事还得谢谢你朋友和他师傅，现在小肖就在阵地那头。” 跟着刘沐风目光的方向，绝壁豁口处双方阵地的探照灯光在黑夜里尤为醒目，只是在灯光背后，加蓬阵地还有些亮光，而共和国阵地则一片漆黑。 “任务书我之前就宣读过，实际已经完成，剩下就是保证你们的安全然后撤离......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再一次的机会能救小肖了。” 消瘦的队长刘沐风重重叹了口气，几句话仿佛就散失了太多热量，将保温毯裹得更紧了些。这话本不该说，但军院的五个人里也只有眼前的青年能懂，至于会不会理解他不奢望，不理解也许更好，但不说过不了他心里这关。 刘沐风脸上的愧疚之色云慕很清楚，不过被人忽然就当了“肉票”的感觉肯定不好，况且自己哪够资格当“肉票”，浑然不知的苏静璇才是。 只是不知道队长知晓了苏静璇的真实身份，还会不会有胆气做这个决定，云慕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肉票”的价值越高往往不代表着更安全，只会使“歹徒”更疯狂，他有些无奈道：“队长，你想怎么做？” “救人。”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怎么救，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云慕的反应有些出乎刘沐风意料，暗夜里也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表情，犹豫了下才道：“等待支援，加蓬这次的图谋很大，前进星短时间进驻一个营的兵力肯定不会按兵不动，战区收到消息不可能不反应......而且......还有你们。” “要坚持几天？” “起码三天。” “阵地正面能同时容得下多少机甲冲锋？” “有范小蕾这个小丫头，为避开狙击火力，最多两个排。” “她还只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真正打起来会怎么样可不敢保证。” “总比没有强。” 云慕很想拒绝但没有这个权力，队长刘沐风也只是友情探讨，并不是征求他的建议，更不是意见。从逻辑上判断可行，问题是这三天加蓬会下多大的决心收拾他们，一个连对一个营可能还多，除了拼命和相信苏静璇这张“肉票”够贵之外，云慕想不到其他办法，只提了唯一一个要求：“进去后给我一台‘战卒’吧。” “好，可你们的安全我没法再保证。” “我们自己保证！” ...... 第61章 命运的选择 这场对话更像是出自两个老兵，完全不像其中一个只是20岁不到的军院新生会说的话。刘沐风心里也在犹豫，相处这些天，这几个年轻人都很不错，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部队需要的人才，然而这次会不会成了满足他们连队私心的无辜代价？ 黑暗中刘沐风紧皱着眉头，想看清云慕此时的表情，但凡身边的年轻人回答的犹豫退缩一些，他都似乎更好下某个决定。 而一旁的云慕从对话开始，就知道救人是机步连全队老兵的意志，甚至刘沐风最后说不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云慕都清楚话里的意思，那肯定是没有一个老兵还活着。 云慕骨子里是个感性的人，他能感受到这支连队的本色，内心也不想当个看客。这倒不是他觉得自己能有多伟大多无敌，一来反对实际没有任何意义，二来以他对周继、苏静璇的了解，他们大概率也会同意，既然这样不如爽快点。 “早点回去睡吧！” “好的，队长！” 两人各自回了帐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 离拂晓大约还有两个小时，依旧有些犹豫不决，只是浅睡的刘沐风被提示危险的短促报警声瞬间惊醒，命运直接帮他做了选择，副队长李恒星带领的侦察分队还是被加蓬人发现了。 暗夜里冰冷的营地响起紧急集合的低喝声，骤然打开的帐篷灌着冷风，令五个人瞬间清醒，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连范小蕾都没有任何抱怨，穿戴整齐钻进了“长弓”狙击机甲，这就是战争，对谁都不会有半点仁慈。 “敌后侦察分队被发现，正朝前进星防线突进，全员做好战斗准备接应侦察分队，寻找时机撕开加蓬包围圈，进入防线我方一侧。” 机甲通讯里传来队长刘沐风的安排，数十台机甲检测、启动，能源舱低沉的闷响怦怦直击人心，整个营地笼罩在紧张与躁动的情绪之中。 早在一天前，战备星通过深空布设的定向信号接收卫星，收到了特种机步连的侦察反馈，一支快速反应舰队正迅速赶往前进星以配合部队登陆。基地内已经按司令韩劲要求随时待命的机步营战士，都惊叹于他的前瞻安排，只有韩劲在知道侦察结果后意识到真实情况的严重性，迅速给苏元毅发去了一条信息：准备强行登陆前进星。 上将只希望还来得及。 ...... 早些时候前进星加蓬增援部队驻地。 经过最近这一段时间暗中的部署，目前前进星加蓬地面部队总共有一个机步营，火力支援两个连，外加各型特种机甲共计近600台。防线对面是脆弱不堪的共和国守军阵地，加蓬军方或许只是为了避免战事直接升级而没有将其彻底推平。现在所有的深空通讯被切断，加蓬舰队也加强了周边的巡逻，只等军部一个命令，随时可以实质性全面占领前进星。在加蓬人的算计中，到那个时候共和国想重新布置，需要付出的代价就不仅仅只是军队要考虑的事情了，总有聪明的政治家会计算得失分析厉害，食之无味弃之也未必可惜。 “北原君，这次兰斯过来的年轻人可是按耐不住很久了，他希望我们尽快发起攻势，他要亲手捏碎对面一位姓肖的士兵的脑袋。”一位副官模样的加蓬军人正向主官做着汇报。 设施完备的营房不像野战帐篷，只挡风不保温，一名穿着清凉传统服饰的加蓬女人正小心温着清酒，夜晚的寒冷与屋里三人毫无关系。与副官矮桌相对而坐，名叫北原鹰的年轻佐官神态轻松，盘着腿双手抚膝看着女人端上温热的美酒，贴心撒上两片花瓣以作点缀，雅趣横生。副官低头不时偷瞄，好像能看穿薄薄的面料下女人饱满的内在。 出身不俗的北原鹰挂着惯有的亲和笑容，微微点头：“呵呵呵，让那个叫詹姆斯的学生再等等，时机成熟我们会全力配合，已经发现了一支龙炎侦察分队的踪迹，我相信应该还有其他人，与其漫山遍野的追着围剿，不如放他们合到一处一次解决不是更好？” 女人将一杯酒推到副官身前，随后安静跪坐在佐官身旁，俯身那一刻，胸口的一抹白嫩浑圆让副官干涩的嗓子急需美酒滋润，忙端起道：“北原君说的是，这确实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敬少佐。” “我父亲说，最近龙炎国内对那位肖姓战士的关注持续升温，媒体连篇猜测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龙炎国防部压力可不小啊，哈哈，告诉詹姆斯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不要着急。” “是。” 北原笑得很畅快，顺手拍打一下女人丰腴的后臀，女人识趣地继续添酒，媚眼如丝。 副官籍着敬酒偷偷回应着女人，恭维道：“龙炎国有句古话叫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杀死一个小小的龙炎机步兵就能让他们里外不是人，军部一定会很高兴少佐您这次的战报。” 粗俗的话令北原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把拉过身边的女人一阵揉捏，副官知趣的起身离开，旖旎的喘息令他想起了昨晚，最后看了眼横陈的女人轻轻掩上房门眼神平静。 “要没有个好爹，呸，什么都不是！”副官心中暗道。室外的寒冷令他清醒，虽然同属于一个家族势力，作为旁系的他只能永远跟在北原身后，什么都是剩下的，除了辛苦是新鲜的。 ...... 黑暗中数十个光点不断起伏，在茫茫荒山中快速奔行。 “老四，你们班怎么样？”李恒星紧张的呼叫通话，老四带领的班承担断后责任，不断与聚拢的加蓬侦察小队交手，距离越拉越远，系统生命监测所示，已经出现伤亡。 “快走，趁包围还不是很密，加蓬部队更像是在驱赶我们。” 老四经验丰富，迅速做出正确的判断，李恒星带领的侦察分队剩余30台机甲疯狂向前进星阵地方向急进。从被发现到现在已经2个小时，高强度的持续奔跑让这群老兵都有些吃不消。30个光点以李恒星为尖，像一支箭头沿着地势延绵向前，身后和四周散落着更多的光点只留前方一个缺口。 ...... “报告，副队传来消息，加蓬部队疑似正在驱赶其分队向阵地方向运动。”通讯兵传来分队情况汇报。 “看来也没得选了。”刘沐风果断发布命令，“全体注意，准备清除分队前进方向障碍，掩护分队突破进入我方阵地。” 云慕所在的机务班不参与这样的掩护任务，只在前进路线上做着准备，随时跟随战斗机甲进入阵地，周继、苏静璇他们被安排护卫机务班。云慕知道这是刘沐风队长对他们有一丝歉意才这么安排，不过不管怎么说，看到苏静璇他们暂时不用直面战斗，还是心生感激，可三天时间能永远这么避开么，他不愿意去想。 黑暗中的等待让人倍感煎熬，所有机甲都攀上一处坡顶，紧张盯着远处比夜色更深的一道山脊线。不久第一个亮点终于出现，紧张气氛不减反增，随后更多亮点成箭形越过山脊顺势而下，而身后更大范围上光点越来越多，在地天一色的夜里，就像黑色幕布上互相追逐的像素点，其中的凶险又岂是简单的明暗对比那么轻松。 通过侦察发现，加蓬阵地一侧的战斗机甲已经全员启动，不过并没有与驱赶侦察分队的加蓬部队形成包围圈，隐隐还让出了一条通道，列队“欢迎”一样等待侦察分队的通过，不过机甲手中蓄能的离子枪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这条通道得拿命走。 “准备，隐蔽接敌！出发！” 计算着分队到达的时间，队长刘沐风一声令下，操纵“百夫长”率先向加蓬防线部队冲了过去。紧跟着40台“战卒”陆续鱼贯而出，默契无声瞬间隐没于黑夜，他们要正面干扰加蓬部队“行刑”式的列队，掩护李恒星率领的侦察分队通过阵前交火区。 云慕几个看着老兵们决绝的背影皆已动容，这才是真实的战场真正的兵，范小蕾忍不住打开通讯：“队长他们，嘤，嘤......” 频道里传来哽咽，小姑娘比任何人对数字都敏感，也更清楚加蓬阵地远远看上去还挺好看的整齐光点数量远超40，更不用说侦察分队身后漫山遍野的加蓬人。希望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沉重，这些天一直爱护着她的老兵，还没等她为他们开上一枪，就不知道会有谁再也等不到了，小姑娘狠狠抹了抹眼泪咬着牙。 云慕能感觉到小姑娘心口的郁结以及周继、苏静璇的不甘，打开通讯轻轻道：“我们要坚守三天，看你的了......范小蕾。” “嗯。”小姑娘明显还带着哭腔却斩钉截铁。 至于为什么是三天？现在这个关头根本没有人在乎，更不会去想万一坚持不住会怎么样，冷静并不是几个初上战场的学生应该具备的素质，能不退缩已经很不容易。 “出发！”老莫班长沉声道。 当先一步，机务班和周继、苏静璇等几台护卫机甲紧紧跟随，相距前出的刘沐风大概1公里左右的距离，估算过在夜间崎岖山路需要十分钟，也就是说在刘沐风发起袭扰的十分钟之后，机务班和李恒星率领的侦察分队要尽快冲破防线抵达我方阵地，任何拖沓都将让袭扰分队陷于更大危险当中。 云慕在之前的集结行进中充分展现了他的“运气”，争得莫班长同意得以单独驾驶一台起重型机甲，体型庞大却跑的稳如泰山，掇在队伍最后并不显眼，更是随手抄起两根撞断的树干提在卡钳一样的机械手中。 前方加蓬阵地已经闪起离子枪的火光，黑暗中突然杀出的龙炎机甲冲的加蓬人有些乱了阵脚，搞不清偷袭者的数量、目的，仓促间只顾混乱的射击各自为战，双方机甲开始了近距离的搏杀。 夜晚本是不太适合近身格斗的，座舱夜视镜头下的机甲多少看着会有点虚幻，但对于特种机步连来说这是家常便饭。“百夫长”挥舞着手中冰冷的合金刀冷静的扎透对手座舱，转身向着另一台加蓬机甲杀去，同时身边也有陷入重围的“战卒”最终没能再站起来。 “恒星、老莫，快速通过，快速通过！然后迅速建立防御战位接应我部撤出！” “明白！” “明白！” 一边陷入缠斗，刘沐风一边不断催促，加蓬人经历初始的慌乱也发现不过3-40台机甲，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留给机步连的时间不多。 “快，冲过去！” 李恒星率领的分队此刻已经接近阵地，老莫瞅准机会大喝一声，机务班趁乱快速朝己方阵地冲去。侦察分队的战斗机甲像阵风一般掠过战场，几个小时的高速奔跑到了最后关头，他们能早通过一秒，为了掩护他们的战友就能多活几个，人人都在咬牙坚持。 驻守阵线的共和国部队虽然已经接到通报，但失去补给很久，孱弱的守卫部队已经没有能力给出协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关闭战场布置的反机甲地雷，给这支并不明智的机步连队清出一条通路。 “百夫长”的勇猛引来了更多加蓬机甲围攻，加之追击侦察分队的加蓬人也渐渐围拢，袭扰分队压力陡增。刘沐风单臂挡住一名敌人的横击，右手猛地挥刀就要捅，忽感身后异样只得一脚将其踹翻的同时赶紧回身举刀格挡。两台加蓬机甲一左一右举着军刀就在眼前，他能挡住一台，绝对无法同时抵挡另一台，丰富的战斗经验迅速让他做出了选择，以伤换命。 夜视镜头下醒目的加蓬机甲像两具发光的幽灵，举起屠刀当头而下，刘沐风堪堪抬起右手战刀挡住一击，左手举在空中迎向另一把军刀，能够只断一臂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黑暗中，刘沐风在夜视镜头下好像有一截黑漆漆的玩意不知从哪里就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对向他左臂的那台机甲脑袋，巨大的冲击令机甲瞬间失去了平衡，险之又险的一刀挥空，刘沐风来不及细想，抓住机会一推右手，甩开纠缠转身就跑。 而在他另一端，同样一截黑乎乎的玩意带着破风声贯穿战场，插到一台正追击“战卒”的加蓬机甲两腿中间，前冲之下一个拌蒜，轰然一声扑倒在“战卒”屁股后头，反应过来的老兵很不好意思的一刀戳了个透心凉。 笨重的起重机甲最后一个越过己方阵地，机务班全员安全到达，而李恒星所率的侦察分队也大部分冲了过来，只等队长刘沐风。 本是加蓬人安排的一场盛宴却被突然杀出的龙炎机甲部队搅黄，打出火气的敌人开始了疯狂的围剿，远远望去都是3个或4个光点缠绕在一起，阵地瞬间成了刘沐风他们的修罗地狱。 在所有人的焦躁不安中，一台机甲单膝跪地半蹲着据起手中长枪，显示能量汇聚的光条亮起，一道刺目的红色电流划破黑暗，将3-4公里外一台加蓬机甲凌空炸成碎片，暗夜里如同烟花，紧接着又是一台...... “1......2......3......” 范小蕾在座舱里默念着，夜视镜头下加蓬机甲的热成像信号犹如航标，成为她收割敌人生命最好的指引，数字冰冷但小姑娘心头滚烫。 每一下子弹出膛，离着不远的云慕都能心头微动，前不久在模拟舱里的刻苦训练有了最好的实践，虽然离得太近觉察不出意识超越感官的区别，但子弹穿越他构建出的意识空间，如同湖面弹跳的水漂，清晰的在脑中留下痕迹，弥足珍贵。 他也终于真切理解苏静璇所说的，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就能改变战局是什么意思。加蓬人迅速开启了护盾，能量的分流令机甲行动慢上了半拍，刘沐风他们瞬间轻松许多，甚至能在围追中反杀对手。而精准的狙击仍在黑暗中继续，无非是多一枪干爆护盾，再一枪解决问题，这种无解的恐慌让加蓬军人终于恢复理智，慌忙寻找起掩体，对于逃窜的龙炎机甲顶多掏出离子枪，发泄式的倾泻火力，已经毫无威胁。 范小蕾一声不吭，只是稳定的瞄准、击发，有些在外围一直驱赶侦察分队才到达的加蓬机甲，不明不白就被一枪带走。小姑娘此刻就是机步连的守护神，随着最后一名活着的老兵冲过阵地停下脚步，一台台“战卒”立在“长弓”身后，华光闪过渊渟岳峙，加蓬阵地没有人再敢冒头，战场终是渐渐归于平静。 身边没有人说话，只是围着依旧半跪着据枪姿势的“长弓”，座舱里传来小姑娘嚎啕的哭声，敏感的她计算着出去的40台机甲，现在能看到的只剩34台，虽然她口中数出的数字早已是两位数。小姑娘想起了一夜之间失去的双亲，历历在目的关心转瞬之间就成了回忆，这样熟悉的感觉原来还带着撕心的痛，只是那时她还小，以为只是一次远行根本体会不到。 苏静璇轻轻敲开座舱，进去搂住小姑娘，重新关闭了舱盖，她知道范小蕾的过去，明白她的脆弱。此刻好像整个连队的劫后余生，都没有让小姑娘重新开心来的重要，老兵们悄悄散去，满脸的疲惫却带着笑容，因为他们心里又多了个需要奋不顾身的人，不是负担而是牵挂。 第62章 阵地第一天 天渐渐破晓，经历激烈交火的阵地朦胧中笼罩着一层薄雾，不知是不是因为浸透鲜血的缘故，雾色竟然有些泛红。 顾不上休息，云慕早早跟随机务班开始了维护工作，一夜的激战数十台机甲伤痕累累，再非战斗性减员，那真是没法过了。阵地原有的备件库早就成了废品仓库，机务班只能挑还能用的人工打磨，好在废品是够多什么都不缺。惊喜的是，仓库一角有一台被掀了半边座舱盖，里面满是血迹的报废“战卒”，所幸控制系统损坏不严重，云慕提着工具包就钻了进去，又从其他残骸上拆了些配件，他得为自己攒一部能用的战斗机甲。 一处掩体里，终于盼来增援的驻守官兵神情激动，尽管断了补给一个个身形消瘦有气无力，刘沐风带着人还是在角落里找到了肖天诺，几乎像是换了个人。 见到老队友，明知这支连队是为了他而来，肖天诺空洞的眼睛非但没有太多情绪，甚至还有些责怪，嘶哑着说：“你们不该来的！” 刘沐风点点头，来都来了还能赶我走，笑着上前用力拥抱一下拍了拍道：“你哥天承的事有结果了，所以你不能死，也不该死！” 将国防部的调查结果处理决定，以及从云慕那听说的整个事情经过简述了一遍，铁血的军人再也忍不住落泪，却依旧愤怒道：“可你们还来干什么！干什么！” 他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大哥的死也不再只是简单的伤亡数字这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搭上除他之外特种机步连兄弟的命？命都只有一条，为他不再值得。 “这不本来没打算来的，结果侦察被加蓬人发现了，不来也得来了，别自我感觉良好，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就是，瞧你这瘦的，就算是黄花大闺女我都得考虑考虑！” ...... 跟在刘沐风身后进来的老兵只是笑笑，七嘴八舌开着便宜玩笑，可肖天诺还是发现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刚刚结束的战斗他甚至没有勇气去关心，他曾无数次想过怎么为救战友而牺牲，但真的看着战友为他牺牲则是种煎熬。 人人上前拍拍哽咽的汉子，在他们看来生死真的只是小事，信念才是大事。老队长的事情包括肖天诺的抽调，一度让他们心中有根刺不致命但很疼，现在一夜之间好像都好了，特种机步连还是那支完整的特种机步连，只是又被扔到一处绝境而已，无所谓了。 ...... 阵地的一切在遥远恒星的关照下慢慢变得清晰、活跃起来，但白天的到来也意味着巨大的危险，缓过劲的加蓬人不会忍得了这口气。所有人都恢复了忙碌，吃一顿饱饭，打个小盹，甚至找人聊聊天都可能对活下去大有作用。 “长弓”的舱盖打开，苏静璇陪着小姑娘走出了座舱，看着有些可怜有些坚强，老兵们自发走到她跟前，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只是关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手很粗糙力度却很温柔，这让小姑娘鼻子又酸了。 苏静璇轻声安慰着，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她想找的身影，紧张的战斗让她顾不上任何人包括自己，只知道云慕驾驶的起重机甲笨重的最后一个冲了过来，半圆的金属脑袋好像对她滑稽一笑，安全就好。 阵地一角，刘沐风面前站着一位大胡茬中尉，正是暂代牺牲的连长负责阵地指挥的年轻副官，本来还算平静的前进星不知怎么就你死我活了起来，让原本爱干净的中尉也成了现在这副邋遢模样。 “现在还有多少战斗力？” “能战斗的机甲75台，人员大多带伤，机务班正在抢修但配件欠缺，全靠自己弄要费点时间。还有些火力装备，形不成规模派不上大用场，弹药倒是不缺，我看你们连里有个不错的狙击手，用得着。”这一个月来，这样的数据不知道被重新统计过多少次，中尉如数家珍。 “我们的机务班会配合，现在我们总共有差不多150台机甲，根据这两天的侦察，加蓬军队在前进星已经部署了超过一个营的兵力，消息已经发回去了，所以我们要坚守至少三天。”刘沐风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点战斗力靠自欺欺人的希望也压榨不出多少。 胡茬中尉有些无奈，本来低调维持脆弱的平衡还能多活两天，昨晚一战过后可就不好说了，不由玩笑道：“你确定加蓬人愿意浪费三天？” 刘沐风理解阵地守军长期被困的自嘲心态，转身对身后说：“去看看小丫头怎么样了，就说我找她。” 和中尉两人没有再开什么玩笑，仔细研究起阵地布置，把五个无辜的学生拖进本属于他们的战斗，反过来还要依靠当中的小姑娘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刘沐风望着破败的阵地满是后悔。 “嗞......嗞......” 备件库里，高能激光焊枪闪着幽光，云慕已经忙碌了一早上，里里外外将操作系统能换的都换了，座舱也擦得干干净净，此刻正将一座半圆形合金炮塔焊在“战卒”破损的半边胸口上，看着不大和谐但胜在罩杯足够防弹，炮塔上那根乌黑炮管并没有被他拆除，很让人怀疑运动起来会不会左右摇摆像个雨刮器。 抹了抹满手的机油，一脸乌黑的云慕跳下修理架站到“战卒”身前，对自己的第一件手作相当满意，尤其如此“机智”的活用炮塔装甲，简直是神来之笔。云慕急不可耐的钻进座舱启动能源，“战卒”一声轻响，听话的从一堆破烂中缓缓站了起来，活动着四肢伸腿扭腰，仿佛沉睡千年刚刚苏醒。 ...... 青雾中渐渐喧闹起来的加蓬军营，北原推开斜挎在身上的赤裸胴体，肥腻的双峰恢复饱满，一夜疯狂的女人并没有醒，转个身又蜷缩进被子。 洗漱过后的北原推开房门，发现副官正守在门外神情异常，边走向指挥部边疑惑道：“有什么事么？” “昨晚......不太顺利。”副官低头跟在身侧小声汇报。 北原微感意外并没有停下脚步，营地齐整的机甲方阵肃然威武，信步来到指挥部才继续道：“说说看，有多不顺啊。” 副官恭敬端上早就备好的晨汤，待北原喝上几口才缓缓道：“驱赶追击都很顺利，只是......在阵地附近，突然杀出另外一股龙炎部队，破坏了原来的安排。” 北原鹰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小心吹着汤碗享受由内而外的暖意，对他的副官也是家族安排的助手笑了笑，点拨道：“呵呵，昨天我就说过不会只有这支侦察小队，从来就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对手，计划再完美都可能出意外，是不是让他们顺利冲过了防线？这本就是我预料到的事情，战报呢？” “击杀龙炎机甲7台，击伤不详。” 北原微微点头，副官看了眼低头犹豫了一下：“我方损失......21台，受损18台。” “什么？你再说一遍！” 北原鹰猛的站起，一脚将矮桌连同餐盘踢飞狠狠盯着噤若寒蝉的副官，眼中闪过北原家族独有的阴狠神色：“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帝国的军人这么不堪一击？对方有多少人？” 在他的预计里，出现意外是正常的，登陆前进星的对手不会没有一点准备，但在己方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超过3：1的战损，这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副官有些畏惧的回道：“对方大概70-80台机甲......但这支龙炎机步分队里有名厉害的狙击手，光是他就杀害了帝国15名英勇的战士。” “狙击手？”北原眼神阴鸷，“去通知岛田，这是他喜欢的游戏，不要让我失望。” “是！” 副官如蒙大赦般点头，转身就走。 加蓬军营里一间特殊布置的房间，说特殊因为里面只有行军床，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终日闭着窗户很少见人进出，简单到很多加蓬军人都不曾留意营房里有这么一个人。 岛田刚，帝国培养的精英狙击手，苦行僧般生活，任务从来都只有一个——狙击对狙击，不胜则死。被派来前进星到现在都没有出过手，因为不屑，但昨晚的交火结果令他异常兴奋，躺在行军床上的他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一丝残酷笑意，屋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 “快看那边，那台‘战卒’？” “咋啦......我去，一半母的？” ...... 当云慕驾驶着“战卒”首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阵难得的轻松乐观氛围之中。虽然走的龙行虎步气势不凡，可那块圆润的“胸脯”实在太过扎眼，让人不免猜测到底是谁将他特殊的男人情结外在表现的这般直接，人才啊！不管是机步连还是阵地驻守的老兵们，都不由自主的上前指指点点，更是对着座舱竖起无数个大拇指，而“战卒”频频抱拳对老兵们的艺术鉴赏力给予积极回应。 “噗哧。” 刚领受了任务的范小蕾正陪着苏静璇检查机甲，远远见到这一幕让小姑娘终于忍不住笑，拉着苏静璇指着远处：“静璇姐，快看，有个流氓！” “啊？哪来的流氓，这里怎么可能有......真是个流氓！” 苏静璇一怔之后，像是能看穿座舱里那张猥琐的笑脸，钻进自己的座舱打开对讲频道：“流氓！” “谢谢！” 正如她所料，频道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些恬不知耻但让人轻松，跳下座舱和范小蕾并肩看着招摇过市的“战卒”一步步朝她们走过来。 “静璇姐，谁啊？” “还能有谁！” “我认识？” ...... 座舱里的云慕对苏静璇的“流氓”称呼视作为鼓励，毕竟能第一个猜出他是谁，说明和学姐那是相当的有默契，真人他不敢这么大胆，但在机甲座舱里他胆大包天，星际悍匪他都做过，别说是个流氓了。对于“战卒”的骨骼清奇，精神导师老赵都说了：既然左右都是要选一个，干嘛不选个实惠有料的，又不是没这个条件。云慕深以为然，好看他也想，把艾氏工业的“锋刃”运过来，他能帅所有人一脸，可现实不允许啊，先解决有无再说。 打开舱盖，在所有男人的欣赏与夸奖之下一跃落地，很有些潇洒味道。 “流氓！” “流氓！” 两个女孩口径统一语气则不尽相同，云慕笑呵呵听得出也看得到：“条件所限，实在没有多余的机甲可以用，攒成这样已经不容易啦！” “有了机甲你又能干啥？哼！”范小蕾白一眼道。 “小白眼狼，还我草根！” “静璇姐给我的，又不是你给的！” “小无赖！” “老流氓！” ...... 第63章 其实我想跑1 苏静璇含笑看着两人斗嘴，眼神意味难明，将与眼前的大男孩相关的所有一切，从初到家里做客，艾薇儿生日宴会上果断的出手，露台夜话，再到能一个人攒出一台机甲连贯起来，似乎只有一种可能了，所以她口中的“流氓”真的是褒奖，是她第一次这么轻佻称呼一个男人，发自内心的脱口而出。 “静璇姐，你脸怎么红了？” “啊......没，没有。” “走，我们离这个流氓远点，别被他带坏了。” 看着被小丫头不情不愿拉走的苏静璇，云慕确实显得很“流氓”，双手插兜吹个口哨惹来周围一圈老兵的响应。在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环境下，任何亲情、友情尤其爱情这种美好的东西，就不能让它留着后悔，不管那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是不是高不可攀，男人永远支持男人。 离得不远，刚布置完毕走出营房的刘沐风这才想起昨晚这个年轻人说过，希望到了阵地给他一部战斗机甲，这一直忙到现在也没顾得上，没想到这小子自己给攒出来了。见过范小蕾的惊鸿一击，周继、苏静璇的格斗技巧，还有云慕这小子和连队莫名的特殊渊源，他真正后悔把这几个年轻的生命带进了漩涡。 “希望你们能活到最后！” 刘沐风抬头望向青灰色的天空，这是他此刻最大的心愿。 ...... “什么，原地待命？总参下的命令？” 收到特种机步连的侦察消息，早就做好增援准备的战备星现在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快反舰队依然在途中，但是目的地只止于战备星，什么原因不得而知。 北域战区司令部，韩劲又一次无奈地放下了通讯，本来战备星这种规模的调动总参一般不会干涉，毕竟星域相距遥远，什么都等总参命令有时候根本来不及，但这次上报备案的调动却直接被叫停了，就算之后有了前进星传来的侦察消息都没有改变总参的决定。 这些消息苏元毅也都同步接到了通报，两人之间跨星际的联系就没有停过，包括各自都从其他渠道给国防部、总参施加压力，但依旧石沉大海只推说再等等，之前要求确保肖天诺活着的国防部副部长张玉，更是语焉不详的草草挂了通讯，黑脸司令无法理解。 “报告！”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敲门进来，面色凝重：“将军，收到前进星的消息，加蓬部队已经发现了特种机步连，现在他们正往阵地方向集结！” “什么？” 韩劲猛然站起，这也是他最担心的，机步连的任务是侦察随后撤出，但这都建立在不被加蓬方面发现的情况下，而一旦被发觉自己的部署将被暴露，加蓬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将军，总参还没有下决心，这帮家伙到底在顾虑什么？仗着距离前进星更近，我们的巡逻力量欠缺，加蓬人率先破坏双方的驻军协议，擅自将兵力部署增加到一个营，想干什么还不明显么？”一名参谋忧心道。 “加蓬外交部抗议我方单方面改变局势制造摩擦，总参暂缓了后续增援行动，说在评估。”韩劲沉着脸，杀气腾腾。 “这完全是加蓬人已经占了先机再开始的外交辞令，怎么就想不明白，现在机步连被发现了，对方可是有一个营啊，再拖下去......” 参谋的话没有继续，或许就在这说话的时候，机步连就已经没了，面前的司令比他更清楚。 “迅速将消息上报总参，同时通报给南域战区苏将军！” “是！” 参谋正要转身快速离开。 “等等！” 黑脸司令脸颊的刀疤微微抽动：“老子的兵也他妈敢打主意，一个肖天承老子不知道，一个肖天诺还不够，得寸进尺！通知参谋部，重新制定对加蓬方向战略部署，全战区提高战备等级二级！” “是！” ...... 几乎紧接着北域战区的大动作，南域战区号称“南霸天”的苏元毅宣布跨区域南北拉动，一支集团舰队将从共和国最南端直抵最北端，横跨8个时区数十个跃迁点近200亿公里，举世皆惊。 而关心这支特战机步连的还有李乘风、王教授、艾氏父子、秦远山等等，都通过不同渠道在给有关方面施加影响，这让总参陷入到空前的压力之中，搞不明白什么连队值得两位战区司令和那么多人打招呼，直到了解苏元毅的女儿也在其中，可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只是没法多说。 ...... “昂......” 一声高亢的警示声伴着灯光，将阵地从短暂放松中一下带回紧绷，军士们瞬间奔向各自机甲，启动能源进入战位。 “加蓬阵地出现异动，检测到大量机甲活动反应。” 前方观察哨传来详细的敌情告警，刘沐风和胡茬中尉迅速来到一线，判断加蓬部队的意图。观察镜头里，一支加蓬机步连队大概150台机甲，渐渐出现在加蓬前线阵地后方，浩浩荡荡。因为距离还远，感觉不出地面的震动，但升腾的黄沙已经模糊了地平线。 “呵呵，这是在示威啊！”刘沐风有些轻蔑的笑笑，看着中尉问道，“在前进星这么久了，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中尉无所谓的耸耸肩膀回答：“我要是指挥官，一轮火力压制，机甲大队来几次冲锋，喝着茶等结果咯。” 刘沐风点点头，中尉说的轻松但不是开玩笑，作为驻守部队的指挥官，能带着手下的兵活到现在，对这块战场的熟悉肯定要超过自己，加蓬方面也确实没必要玩什么虚晃一枪、瞒天过海的手段。最早开始在前进星选择建立起的这条对峙线，已经是考虑防守后最优的选择，正面宽度对于机甲集群来说窄了点，这也是眼下唯一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两人大致对今天要面对的进攻规模有个了解，就没什么好继续研究的各自回去准备。 依次设置了三道防线，云慕几个被安排到了最后，身后就是机务班，而范小蕾作为这次的意外惊喜，阵地按她的要求设置了多个狙击阵位，刘沐风又特意安排了一名动作迅捷机警，外号老猫的老兵跟在她身边，小姑娘想拒绝，但上尉和老兵都很坚持。 趁着战斗前的片刻宁静，学院五人在小范围里说着话舒缓紧张情绪，只是谁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主题，说什么都像在为自己壮胆和人生告别。 “周继师兄，静璇，薛师兄还有小蕾，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顶不住......” 云慕透过机甲看着加蓬阵地有些虚妄，想起刘沐风刚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顶不住，你们就往后方撤，零散的几台机甲，加蓬人不会花什么大力气，防线在不在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能够理解这是个多活几天的办法，可惜这颗孤悬在北域边境的小小荒星，就这样成为了机步连的光荣墓地，他们这群学生兵的幸存标签？况且周继、苏静璇他们就会乖乖跟着走么，他们不走自己又怎么走？ 对讲频道里一片安静，只有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 “我......没想过。”范小蕾喏喏道。 “我想过，但没敢继续往下想，呵呵呵。” 薛师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洒脱，云慕都有些佩服，不显山不露水但总是实实在在。或许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选择去道德绑架他人，也或者自己也没有答案，周继和苏静璇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那你呢？”频道传来苏静璇轻柔的声音。 “我？呵呵呵，我要是做了什么选择，你会跟着么？” “......会！但我知道你不会。” 云慕听了一阵气苦，苏静璇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好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可又绝了自己的第一选择，无奈玩笑着说道：“唉呀，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啊，把我的路都给堵死了！其实这是刘沐风队长......” 不等他把话说完，刺耳的预警声骤起，加蓬人的进攻开始了。 “全员隐蔽，敌火力覆盖！” 公频里只剩刘沐风的紧张呼喊，老兵根本不需要提醒，更多是在催促五人小组，漫天的破甲弹雨点般落下，几个人再也顾不上什么顶得住顶不住，迅速找到掩体躲了起来。 驾驶“战卒”猫进一处避弹坑，云慕心中叹了口气，此时阵地火光四起，频段里只有隆隆的爆炸声和伤情汇报，已经不会再有人关心他的想法，纵然这实际是刘沐风队长的命令，只不过希望他用大家能够接受的方式表达，毕竟这本不是他们五个人应该承受的。 “轰，轰，轰......” 阵地瞬间被高爆弹药覆盖，这一套对付准备充分的老兵没什么作用，军士们藏在掩体内沉默着欣赏沙石漫天，就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做最后告别。 加蓬部队在炮火掩护下开始了他们第一轮的冲锋，之前的火力覆盖加上电磁压制，让阵地前方布置的反机甲地雷失去了作用，四十余台加蓬机甲不断变换节奏交错折线突击，借助阵地上散落的机甲残骸做掩护，层层推进。 平坦的防线，3公里的距离，这是范小蕾习惯的战场环境，也是刘沐风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小丫头狙击的强大威力将给加蓬人造成巨大损失，更重要的是信心的打击。 “看我怎么狙死你们！” 瞄具后的范小蕾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发着狠盯着观瞄自言自语，一台加蓬机甲上蹿下跳动作猥琐，看的她心头火起：“就你了，蹦起来最像那个坏人！” 硝烟尚未散净的阵地忽地亮起一道闪光，随之突在最前的那台加蓬“雷切”机甲，胸口塌陷整个后背开放成一个恐怖的大洞火花四溅，离子弹的高温让座舱里连一点点血迹都不曾滴下，空气中只留一道极细微的尖锥型激波跟着迅速扩大将弹道上的硝烟都裹挟了进去。 “漂亮。”一线目视战场的老兵忍不住为小姑娘赞叹，就差操纵机甲鼓掌了。 两秒之后另一台突前的加蓬机甲也被射杀，离子狙击枪因为蓄能的缘故，大概有两秒的间断，一枪过后就准确开了第二枪，这几乎就是极限的操作。 战场两端都在看着这场表演，只是加蓬方向看到的是恐怖，他们的士兵已经不断变速、变向，但依旧挡不住弹无虚发的狙击，好像离子弹就等在你的必经之路，你不过是碰巧撞上，然后就死了，没有一台加蓬机甲能冲得过中线。 这么轻松的仗老兵们也是第一次碰上，都开着目镜将倍数放到最大探着脑袋欣赏，偶尔见到能接近手中离子枪射程的加蓬机甲，放上两枪聊表意思，然后等着看他怎么被小丫头一枪狙杀。 ...... 第64章 其实我想跑2 远远看着阵地的冲锋，北原鹰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笑话，第一波的进攻损失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和昨晚的算计一样失败，他很不喜欢。虽然冲锋还在继续，但穿越交火区的三分钟，已经成了突击部队的噩梦，就算全能量开启护盾，也无非是麻烦那位恐怖的狙击手多补一枪而已，更可笑的是自己也有所谓的狙击手，到现在还没有开过一枪。 加蓬阵地上一个隐蔽的掩体内，一部灰黑色机甲正端着长狙，只露出黝黑的枪管探出掩体，对方狙击手的大致位置还是很容易判断，但要一击致命并不容易。 “岛田，你到底在干什么？” 有权限和他随时通话的只有北原，带着责问带着怒气，座舱里岛田面无表情，轻哼一声回复道：“等！” “你这是在拿帝国军人的生命开玩笑，一定给我干掉那台‘长弓’，快点，这是命令！” “好。” 敷衍地关闭通话，岛田依旧只是观察，他根本不在乎北原手下部队的伤亡，狙击对狙击才是他的使命，谁也不能左右他如何完成这场游戏。而且对手的可怕也超出了他的想象，面对这样一个强敌，任何掉以轻心都将丢掉性命，但要影响对方射击还是可以的。 稍稍瞄准，长狙一阵沉鸣，也是一道红光卷着硝烟将对面阵地上一台不起眼的报废装甲轰上了天，紧接着又是一枪。 “狙击手。” 被老猫一把扑倒的范小蕾一阵后怕，身前掩体被炸飞，要不是老兵迅速反应，隔着机甲没有身体直接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她很可能就被接踵而至的第二枪命中了。操控着“长弓”迅速转移，刚到新的位置还没有来的及开枪，又一发离子弹追着过来将隐蔽物炸飞。 短时间没了范小蕾的狙击压制，正面的敌人终于蜂拥着冲过了交火区接近刘沐风所在的前沿阵地，只不过从开始的40台，只剩下20多台。一阵乱枪之后，30台“战卒”抽出合金刀跃出堑壕，和加蓬“雷切”机甲狠狠正面碰撞在一起。 “雷切”模仿武士造型，手中挥舞一把武士长刀，刀根至刀尖渐薄，闪着寒光。能甘当突击任务的加蓬人，都是心怀玉碎的残忍帝国军人，队长被神秘狙击手一击身亡都没有影响他们亡命的冲锋。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成了阵地夺命的安魂曲，而加蓬的第二波攻势已经出发。 “尽快解决战斗，其余火力压制敌后续部队，快。” 刘沐风挥舞着战刀容不得他多考虑，眼前突进阵地的加蓬人他不担心，敌人二波的后备队才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对方也有不错的狙击手，将自己手上的王牌给对子了，如今只剩下拼命一条路。 范小蕾不断变换着位置，偶尔能开出一枪，紧接着又会被对方盯上，看着观瞄镜头里越来越多的加蓬人，小姑娘在座舱里焦急到带着哭腔自言自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真到战场她才明白，对付天才的办法有很多种，杀了你更好，废了你也行。 “小丫头不要着急，狙击手比的就是耐心，你不能比他急躁。” 一直尾随不远的老兵悄悄走近，接通对讲频道，他也看出来小姑娘有些急于消灭对手，这样才能继续给连队以帮助，只不过对手显然也不弱。 “发现他的位置了么？” “知道，就在对面阵地一摞沙箱后面，可他似乎只盯着我，其他目标一概不管，我不出现他也不露头，怎么办？我拿他没办法，气死我啦。” 老猫驾驶着“战卒”似乎笑着蹲到“长弓”身后，鼓励道：“那就让他露头，小丫头，一定好好打啊！” “嗯，只要他露头！” 范小蕾全神贯注盯着目标位，根本没有注意老兵话里那一丝决然，初上战场的她已经体会到战场的残酷，可撕裂人心的常常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岛田驾着表面做了哑光处理的黑色机甲，沉稳的藏在沙箱之后，今天的对手让他很感兴趣，不仅命中率高，而且射速极快。 对狙击手来说，准与快从来都是一对矛盾，战场上每一丝风，每一个呼吸，温度湿度的微小变化都将影响射击精度。虽然借助强大的辅助瞄准系统，狙击手可以高效的锁定基本参数，但最终决定命中率的还是人，就像他的老师曾说的“真正的狙击手应该回归纯粹，别被技术绑架”。 如果不是敌对状态，他不介意和龙炎阵地的这名狙击手好好聊聊，不过相比杀了对方，这些惺惺相惜只是他骄傲的副产品，可有可无。 太过明显和固定的射击位，说明了对面这位狙击手的稚嫩，岛田静静盯着观瞄系统中不断跳动的弹道数据，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他要做的就是发现目标后快速进行经验修正，然后击发，看着曼妙的弹道尽头开出绚烂火花。 倏然，那个位置，一道黄色身影稍稍错开原位，端着枪闪出半边身体，岛田本能地微调角度，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与惋惜，千万遍刻苦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促使他转体、探身、扣动扳机，整个动作只用了不到2秒，一气呵成。 然而贯穿整个战场的电光却有先后两道，循着几乎相同的弹道交错而过，激波形成的两个漩涡迎面相撞震散了硝烟，战场像是出现一瞬间的时间停止，两声爆炸，两处烟花。 “大叔，我打中了......” “大叔......大叔......” 无人应答，瞬间明白过来的范小蕾不断低声呼唤着，她不敢回头，眼泪模糊了视线，面对瞄具里还在疯狂冲刺的加蓬机甲，小姑娘失魂地开出一枪，第一次失去了准星。 这一幕身后防线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云慕，只是不同在于老兵们的眼泪年轻时就已经流干，而云慕他们正年轻。两人一直没有断开的频道里，苏静璇嘤嘤的哭声传来，很难想象绝色如她会是如何的楚楚可怜，云慕无声流泪手上青筋暴起。 第一道防线上20多台加蓬机甲已经全部被歼灭，但敌人的后备队还在不断冲锋，恢复狙击的“长弓”变得极为冷血，一脚踩住堑壕单腿据枪，完全不顾枪管已经绯红疯狂射击，枪枪毙命。 或许是发现刚刚有了点意思的岛田很久没了反应，冲锋的机甲再次被大量狙杀，北原有些晃神，身边的副官也怔怔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发现第一批敢死队真的全死了，都没有能扎进龙炎共和国的阵地，而对方的神秘狙击手又开始无情的收割生命，终于加蓬人开始有了惧意，有的找到掩体不敢露头，有的则直接转身往回狂奔，上军事法庭也比现在就去死强。 “废物，真是废物，一群废物！” 北原鹰撕扯着领口，对着副官持续咆哮，止不住的愤怒：“岛田呢？那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家伙，他人在哪里，死了没有？希望他最好是死了，我提供他一切所需，他又给了我什么？连个学生都对付不了，活着还有什么用！” 一切如果顺利，他并不介意继续给予岛田该有的尊重，但现在的情况明显是岛田没有完成任务导致的溃败，那么他也不吝于将岛田的尊严踩在脚下摩擦。什么那须社，什么帝国之矢，任何人高傲的资本，就得是你起到该有的作用，他不需要骄傲的废物，源自外交世家的北原，身体里流着的是政客的血。 ...... 麻木看着一片平静的加蓬阵地，机甲手里的战刀还滴着“雷切”机师的鲜血，刘沐风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结束了？” 似乎越来越清晰，今天加蓬人应该不会再进攻，观察哨位侦测到敌方剩余机甲都已经关闭了能源动力。 阵地上没有欢呼，只是默默收拾牺牲军士的遗体，而范小蕾身后的老兵，离子弹的巨大能量击碎座舱血肉模糊。其他老兵走过来，默默为小姑娘筑起一道钢铁围墙，老兵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宁静，他应该舍不得让小姑娘心伤的。 周继和云慕、苏静璇一起来到范小蕾身边，轻声安慰，但谁也无法代表老兵去轻描淡写的解释死亡，直到队长刘沐风来到身边，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小蕾，你已经做的很好，老猫的行动是我批准的。” “为什么？” 范小蕾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愤怒地挣脱开刘沐风的手掌，老猫，她才调皮的喊过猫叔，也问过为什么都喊他老猫，老兵只是笑着说猫有9条命啊，可为什么不告诉她只剩最后一条命了，小姑娘知道不应该这么埋怨老兵的，但忍不住。 “换我们任何人，都会这么做！” 刘沐风身边所有的老兵都带着微笑，好像只是为小姑娘挡下些风雨一样轻松。苏静璇抱着扑进怀里嚎啕大哭的范小蕾，眼中人影模糊。 云慕心里清楚，老猫负责贴身保护范小蕾是刘沐风的命令，但当时的选择一定是老兵临时的决定，为了小姑娘更为了这群朝夕相处的战友。如果没有他的暴露换得对方狙击手被击中，现在的阵地可能已经失守，自己或许能做点什么，但肯定避免不了巨大的牺牲，包括眼前的苏静璇、周继、范小蕾还有薛师兄。 周继师兄肯定是不会跑的，范小蕾和薛师兄根本跑不了，而最在意的苏静璇也已经给过他答案，云慕默然无语。 ...... 第65章 坦白 第一天能扛下来已经算是个奇迹，悲伤之后还得乐观，军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抽烟聊天，周继和云慕同时找到队长刘沐风都有些话想说，一处弹坑三人围坐。 “队长，我想到第一线。”周继带着些情绪恳求道。 刘沐风看着五人中原本最稳重的一个还是摇摇头：“每条防线都有每条防线的任务，服从命令。” “可今天的情况，有狙击手压制，守住一线不是更重要么？”周继依然不死心，来了战场却一直游离在外，看到老兵们的牺牲和范小蕾的成长，他心有不甘。 “周继，你应该清楚你们现在还不适合面对这样强度的战斗，你可以愤怒但不是冲动，这场仗就当是我们这群老兵为你们上的一课，好好看好好学，这对你们将来有用处，你是五个人的队长，更应该服从命令。” “可......” “呵呵，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们要是支撑不住，最后还不是一样？” “是！” 一向沉稳的周继情绪激动，梗着脖子不愿退让。 “那也等我们这群老兵都死光了，才能管不了你们......你可以把这个决定当作是我的歉意，整个机步连对你们的歉意！” “歉意？” “是的，你们本不该来！另外我们老兵有老兵的默契，一旦加入你们这些新兵，只会让我们分心，这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所以服从命令！” “......是！” 周继对为什么有歉意并不关心，但队长之后的话让他没法不认可更不可能去对抗，冷静下来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 刘沐风看着魁梧挺拔的身影微笑道：“周继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军官！” “呵呵，刚才他可一直违抗命令！”云慕玩笑着说。 “底子很好，有热血，也能迅速恢复理智，这是好的军官必须具备的素质，他欠缺的只是经验，换你是不是巴不得躲在最后？” “呵呵呵，我就压根不会来多此一问！” 刘沐风看着一脸嬉笑的云慕有些无语，老兵脸上的笑容那是见惯生死的坦然，多少有着点悲壮，而这个年轻人却是真正在开玩笑，还不是苦中作乐式的自嘲。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周继去一线的真正原因么？”刘沐风的话让云慕有些意外，刚才的理由对他来说已经很充分了，偏过脑袋摇了摇头，刘沐风继续道，“因为你们几个性格都不同，尤拿你和周继来说，你......我有些看不透，不过我知道你知变通。” “这是变相说我怕死呗？” 刘沐风没理他继续道：“但周继不同，虽然年纪只比你大一些但本质上和我们是一类人，到了一线他是会与阵地偕亡的人，我不能把他和你们拆开，所以到最后......我是说真的到最后，你们五个一定要在一起，他是队长责无旁贷，一起走。” 云慕惊讶于刘沐风看人的眼光，低头认真想了想，以周继学长一直以来的刚毅为人，再加上这几天热血的催化，如果不给他绑上一份丢不下的责任，队长说的很有可能。 “已经过去一天了，有范小蕾的狙击或许能守得住呢？之前要我们极端情况下往后方纵深撤，现在还坚持么？”云慕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 “为什么？” “因为......战备星到现在都没有和我们联系。” 刘沐风犹豫片刻低声道，目光有些冷，看着云慕的眼睛读懂里面的不可思议。从发出侦察结果到现在，加上向阵地集结的时间差不多有两天，就算深空里的定向接收卫星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变轨，现在也应该传回战备星的后续计划安排了。看得出云慕有些悲哀，自己同样也很内疚，消瘦的刘沐风满脸愁苦，宁可现在面对的是加蓬人的冲锋都似乎比面对眼前的青年来的轻松。 “真不让人活啊！呵呵。”短暂的震惊、哀叹过后，云慕嚣张的对着青灰色天空竖起个中指，长出一口气轻蔑的笑了笑，“那老子就在这等，看你们来不来。” “你说什么？” 陷入尴尬自责的刘沐风确实没有听清说了些什么，纠结起眉眼盯着昂首日天的青年满是疑惑，刚才分明听到在笑，但却笑得没有一丝温度。 “队长，咱说句玩笑话，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能赢，或者想赢有没有什么办法？比如什么天降神兵啦、后院起火啦......就是加蓬人良心发现也行啊。” 云慕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又蹲到刘沐风身边嬉皮笑脸，尽量让自己的问题显得不这么正经，有些脑洞大开，既然意外入了这个局，生而乐观的他就想演个喜剧，正剧也行。从首都星挑战交流生，到工业博览会假扮“雅盗辉”，常年在狩猎星与猛兽为伍的他，骨子里沾染的是一套丛林法则，不然辛苦遭罪跟着老赵学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那可不是就当个普通守法公民需要的东西，这次恐怕是要真杀人了，云慕挤出一丝诡异笑容很不自然。 “赢？” 刘沐风确定是听清了，并不是什么负罪感之下出现的幻觉，这是自己都尽量不去想的事情，有时候莫名的希望会影响人的现实判断，这对一位指挥官来说，是要出人命的。只不过看着这个似乎活得有些浪漫主义的年轻人，他们的希望还是要有的。 同样站起身陪着云慕看向加蓬阵地方向，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临时凑了个答案：“想赢？你刚才不都说过了么，神兵天降造成他们后院起火然后加蓬人就良心发现啦。” “真敷衍！” “擒贼先擒王怎么能叫敷衍，这叫兵法！” 望着队长远去消瘦的身形，云慕龇着牙像只饥饿的野兽。 之后刘沐风在阵地看到云慕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尤其深入阵地后方的纵深地带，看来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打算倒也有些安心，想来梦虽美好终究飘渺，早醒早好。 ...... 加蓬后方营地气氛有些异常，除去今天出击后驻守在一线的连队外，还有整整300多台战斗机甲，肃穆的反射着清冷的日光。 北原阴沉着脸，似乎有些厌恶室内的基因药水味道，点起一支名贵的艾香，随手抽出木架上的锋利怀剑静静擦拭。作为贵族才配拥有的怀剑，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极致的武士精神追求，刀锋反射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北原自始至终没看一眼桌前静立的男人。 “北原君，请尽快修好我的机甲，他是个强大的对手。” 岛田刚手上缠着绷带，依旧面无表情，对手一枪将他的机甲半边轰碎，也间接导致今天的进攻失败，北原的愤怒他全部接受，冷嘲热讽也无所谓，但这一枪之恨必须有个了结。 北原一声冷笑，桌上推过来一封军令，岛田的冷漠态度让他很想笑，一个失败者哪来的自负。岛田刚看过军令推回给北原，有些意外，一直以来前进星的部署都是暗中进行，这次龙炎机步连的出现已经暴露了本方的部署，增援或许就在路上，现在要求尽快拿下前进星，几乎等于和龙炎共和国开战。 “尽快修理好我的机甲，我知道该怎么做。”岛田刚明显有了些合作态度。 “不要再让我失望。”北原放下短刀，一挥手示意岛田可以走了，临出门又补充道，“不妨再送你个消息，你的对手只是个军院的女学生。” 面对对方神秘的狙击手，要想尽快完成军部的任务，留一份漂亮的履历，一个合作的岛田还是不可或缺的。岛田明显顿了顿，关上门消失在营地，出身专事为帝国培养狙击人才的那须社，岛田有着他的骄傲，学生时代开始同级之下从未有过败绩，然而今天他失败了，尽管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被目标诓骗，也一枪射杀了那台配合的龙炎机甲，但战场从来没有公平一说，圆融的心境已经龟裂出一道裂痕，他需要亲手抚平。 等岛田离去副官推门进来，北原吩咐道：“明天集合连队，军部要我们尽快拿下前进星，对了，把兰斯那个什么詹姆斯带上，明天他就能完成任务了。” 副官点头附和道：“好的，刚才岛田算是愿意合作了？要不是他，我们现在已经站在龙炎阵地上了。” 北原很欣赏自己副官的判断力，认可的点点头：“希望他知道自己的责任，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精神洁癖。” ...... 入夜的阵地点起了几堆篝火，老兵们似乎只为今天而活，唯有庆幸，没有一点对明天的恐慌，啃着粗糙的合成军粮抽着劣质烟，冻得瑟瑟发抖都不肯轻易睡觉，云慕安静的看在眼里，拨弄着身前的火堆默默想着事情。 不知何时，苏静璇来到身边坐下，这一夜一天的经历，让这位将门虎女也陷入了彷徨，毕竟无论怎么优秀，都还只是个第一次上战场的20岁青春女孩。 和周继一样她也想冲上前线，死活都在其次，因为她掌控不了，但周继请战回来之后做的一番解释让她放弃了。刘沐风队长说的没错，现在的他们只会是累赘帮不上什么忙，自己的存在反而成了活下去的阻碍，苏静璇茫然四顾，唯有火堆旁边那个出神的沉静身影让她稍稍觉得安宁。 就像艾薇儿生日宴会那晚的露台，尽管宴会上不愉快的冲突最终都止于他的突然出手，但事后他也只是这么默默一个人去到露台，完全不想引人注意。 “你好像又在想什么心事了？” 苏静璇环抱着长腿尽量将身体缩在一起，裹着保温毯埋首在双膝之间，前进星的夜冷的刺骨，孱弱的火苗在冷风中飘摇，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彻底熄灭。 怔怔出神地云慕有些意外苏静璇的到来，用手中的木棍将火堆挑的更旺些，又加了几段干柴，干燥的环境下别的没有，柴火倒是管够。 立时跃动起来的火焰照得苏静璇红光满面煞是好看，云慕盯着她直到真的泛起两颊的红晕，这才故意捉弄般回答道：“呵呵，也没想什么，只是在想着怎么赢啊！” 苏静璇盯着熊熊篝火眼神闪动，感到一丝温暖，不管这话是开玩笑还是当真，在这样一个时刻，从这家伙的嘴里说出来，总是能让她觉得轻松，于是也玩笑着说：“怎么赢？” 如果不是带着些许笑意，这三个字本该透着绝望。 短暂沉默之后，云慕挑着眉毛说道：“呵呵，那你先告诉我如果我真选择逃跑，你会跟着么？” 轻松的表情充满诱导意味，像是一对亡命鸳鸯的最后诀别，只不过谈论的不是去送死，而是逃跑，和轻巧的“怎么赢”没有任何关系。 跳跃性的问题让苏静璇微微一愣，想起昨晚帐篷里五个人没有继续完的对话，似乎谁都没有想到过退缩，或者说预见现在的情况，只有云慕开玩笑似地说大不了跑个漫山遍野，也够加蓬人头疼的。 苏静璇看着面前可恶的笑脸，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然而她没有任何恼怒情绪，只是点点头简单回了个“嗯”。 “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让我失望！” 苏静璇语气坚定地转过脸，目光灼灼，仿佛能看透云慕故作轻浮的笑容之下隐藏着的郑重，更是对着这张从来都不失温暖的清朗面庞柔声道：“我的答案......你满意么？” 艾薇儿的生日宴后，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奇特，算是超越普通朋友之上的普通朋友，除了每天一句“晚安”雷打不动，其他也没有多少交流，两个懵懂的青年男女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进行下去。而今时今日面对眼下的绝境，云慕的问题有着弦外之音，而苏静璇也鼓起勇气表露心意，尽管听着依然有些模棱两可，但终究两个人都是能听懂的。 “呵呵，满......满意！”云慕笑得有些傻。 “你也从没想过逃跑是吧？” 苏静璇没好气的瞥了眼道，天然地认为云慕这么问，只是为了确认自己会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极端假设，而且在她的心里，还有个尚未彻底证实的猜测。 昨晚五个人在帐篷里的对话，范小蕾透露那段视频，当时云慕的眼神已经让她几乎确认视频里的“战卒”就是眼前的家伙，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那个人就是我。 然而云慕再次回避了这个问题，定了定神像是想通了什么，再看向苏静璇时已经平静如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在艾薇儿生日宴会上，我和你聊到过的那个记者和他曝光的战地视频么？” “嗯。” “视频里这支连队就是我们眼前的特种机步连，而我们之所以会到这里也是因为机步连想救回老连长的弟弟肖天诺。” “啊？” 苏静璇霍然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一声惊呼在空寂的夜晚穿透力极强，不远处几个老兵看着俩人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囧的她掀开保温毯将整个人彻底裹了进去。 云慕不知道她在将自己彻底包裹住的这段时间里，是不是有过不解、愤怒或者别的什么情绪，紧紧裹着的保温毯勾勒出她的身体轮廓，其实也很单薄，她应该清楚了自己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片刻之后，当云慕再看到那双剔透清澈的眼睛时，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慌乱的情绪。 在老兵们的起哄和苏静璇的默许下，云慕大胆地挪到她身侧肩抵着肩坐下。 “下面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太过激动，可以么？” 云慕语气平静，但心里清楚这个要求其实很过分，他见过学姐的温婉、凌厉以及倔强，唯独坚强他没把握。一位战区司令的女儿，能做到通情达理、不骄不躁就已经让他很惊喜，如果知道现在的局面有太多阴谋味道在里面，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冷静。 让一个20岁的妙龄少女一夜之间就去接受80岁的生死观，无论如何冷静两个字都更像在为整件事背后隐藏的无耻文过饰非。 然而苏静璇只是微微侧过身靠着他，轻松地点了点头，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这份潜移默化的信赖感，苏静璇心里清楚是从艾薇儿生日宴上意想不到的一击开始，是他帮范小蕾整理办公室，总是平静的做完一切，然后悄然离去开始。如果不是知道范小蕾的研究方向，谁也不会留意那一屋子的零件、图纸，可不是一名大一新生能够轻松分门别类厘清的。再然后到了战备星，他关心的也不是任务，而是丢下一句“你想做什么对我来说理由并不重要”的豪言，似乎天经地义。 “本来我们这次的侦察任务在发送完消息就已经完成，但机步连为了救回肖天诺擅自更改了集结地点，不论最后是不是因为侦察分队被发现导致我们被逼无奈到了这里，机步连都是想利用我们这次战场实践，在加蓬确实增加了兵力部署的情况下，逼迫战备星迅速增援前进星，你应该知道......”云慕顿了顿，小心翼翼，“你才是我们这支小队里最重要的一个，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知情。” 两人相对无言，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至少对于他们五个人来说，现在面临的困境本不该有，而是任务之外，更确切的说是机步连造成的。 苏静璇并没有出现他担心的情绪激动，甚至怒火中烧，只是肩头轻微有些发抖，强压下情绪的苦涩令他心疼，过了许久苏静璇才轻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对不起，从我知道特种机步连就是那支连队开始，我就有这种担心，当然最后确认是在昨晚，而且......我不应该替你们做选择！”云慕诚恳道。 “不，如果是我......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如果一支部队需要用这种方式才能达到救人的目的，我不知道整件事的后面都隐藏着什么，但我愿意当这个‘人质’！而且像你说的侦察分队被发现，我们往哪里跑可能结局都一样，不如和驻守部队合兵一处等待支援。” 似乎看出云慕脸上的歉疚表情，苏静璇用肩轻轻撞了下展颜又道：“真的没有怪你啦！” 然而她却发现云慕并没有高兴起来，反而眯起眼睛，眼神中跳动的篝火更像是怒火，渐渐变得冰冷。 再坏又能坏到哪去，苏静璇笑着说：“呵呵，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么？一块说吧，我都接受。” 云慕犹豫了一下，沉吟道：“本来刘沐风队长预计战备星在接到情报之后，大概三天时间就能赶来增援，所以我们只需要坚持三天，我也觉得有范小蕾的狙击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仍旧没有收到任何战备星的增援消息！” 震惊、意外、坦然之后愤怒，这是本该有的情绪变化，如果消息传出去了，苏静璇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看不到，然而现在她只是感到深深的悲哀，为了机步连，当然也为自己。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出了问题，连自己的父亲都影响不了的问题，她不会知道外界已经掀起了多大的波澜，但在这小小的前进星，现实的残酷才是要面对的。 双方巨大的兵力差距就摆在桌面，谁也掩盖不了，今天加蓬人似乎只是个试探，如果不是老猫以牺牲自己的代价换来对方狙击手暴露，很难说现在两人还能不能坐在一起说话。尤其对于她来说，常年在一位战区司令身边接受熏陶，基本的战斗认知是五个人里面最高的，周继都不能比，就像她接受刘沐风队长的话就比周继来的平静。 这种冷静让她最终没有愤怒，而是选择了坦然接受，而在云慕眼里，终于看到了学姐非比寻常的坚强。 “刘队长一直对我们心存愧疚，之所以不让你们参战也是希望能保护到最后，说到刚才你问我有没有想过跑......说实话我想过，而且刘队长也要求我们如果到最坏的情况就往纵深撤，尽量活下去，所以静璇......答应我明天如果挡不住，一定往纵深撤，带着周继、范小蕾和薛师兄一起往纵深撤......等我回来！” 云慕恢复平静的眼睛深邃而坚定，语气更是不容置疑。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范小蕾视频里那个人，但什么叫“等我回来”？骤然之下苏静璇猛地心头一颤紧张道：“你想要干什么？” “呵呵，掏他娘加蓬人的老窝！” 跳动的篝火将云慕的脸衬托的无比鲜活，自信从容，更是在苏静璇忍不住掀开保温毯就要不管不顾反对的时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搂着肩头让她无法动弹，只剩乌溜溜的眼睛反射着火光满是痛苦与哀求，直到云慕的虎口滴落两道冰寒。 第66章 一个人的援军1 云慕一脸歉意却依旧强硬地没有松开手，只在她耳边不断小声重复：“静璇，冷静听我说听我说，你们只要能安全我就安全，如果你们不安全，那我只能试着杀光所有前进星的加蓬人......你觉得哪个对我更坏？” 苏静璇情绪激动心口起伏，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这不是模拟舱，也不是面对几名保镖，这是真正的战场，狠狠盯着这个第一次让她生出愤怒的可恶家伙，可用尽了力气还是动弹不得。 两条有力的胳膊就像两道铁闸，一旦落下就不给她留下任何反抗的余地，渐渐的，从云慕手掌传来阵阵温暖感觉，如此熟悉又醇厚无比，令她如同置身暖阳之下不觉丝毫寒冷，更是在身体之外觉察到另一颗心脏在跳动。若在平时，自身的心脏跳动不注意都可能感觉不出来，何况现在自己的那颗心脏因为情绪激动正跳的飞快，而感觉中的那颗却韵动平稳，蓬勃有力。 这不是因为两人亲密的距离产生的幻听，苏静璇眼中的愤怒逐渐被惊讶代替，又僵持了一段时间才妥协的朝云慕眨了眨眼，身体也松弛下来不再紧绷。 云慕温和地用眼神确认不会再闹，这才稍稍松手，却被苏静璇反口咬住，云慕微笑着放松肌肉，眼神温柔，任其雌虎一般凶狠的留下一串齿印。 “静璇......有些事情我只想你知道......嘶！”云慕龇了龇牙。 “现在我不想听这些，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把握，如果没有我宁可陪着你一起逃跑。”苏静璇恨恨地松开嘴，又看着云慕发红的虎口红了眼眶，“疼么？” “疼啊，你给吹吹？” “呼......” 苏静璇乖巧地托起云慕的手掌轻轻吹气，滑腻又带着些冰凉的指尖摩挲着虎口红肿，不言不语。 云慕反手轻轻握住，笑着道：“呵呵呵，这下有把握了！” 看着这张重又嬉笑起来的熟悉面孔，苏静璇脑中盘桓的是范小蕾视频里奔行如雷的“战卒”身影。诚然冷静下来，如果要想活命，让加蓬人指挥失控是唯一的办法，但想是一回事，有没有人能做到是一回事，让自己关心的人去做又是另一回事。这种横空出世、力挽天倾的桥段或许每个少女都畅想过，苏静璇也不例外，然而现在的她无比希望还能有别的办法，纵然是胆小的、甚至耻辱的，相信没有哪一个女孩会在和男孩表白的当天，愿意对方去做一件近乎送死的事情。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静璇神情低落，她也知道这个问题就像在问如何能轻松挣到100万，有人回答你只要先拥有一个亿一样可笑。 云慕笑着摇了摇头，尽量显得从容，就算是这样他都不敢保证一定没事，毕竟加蓬营地的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明天阵地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所以他才要说动苏静璇一旦挡不住先保住性命。为了缓解她的担心，云慕发起了一个久远的关于承诺的约定，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了勾。 “真的有把握？不许骗我！” 苏静璇伸出小手指，两人紧紧扣在一起，口中不断重复着“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古老口诀，似乎这个小小动作一下将她拉回到童年，像个孩子一样，每多念上一遍就能给云慕多一分上天的庇护。 云慕轻轻揽过她，在耳边笑着说：“你也要答应我如果真的挡不住，一定想办法活下来，你应该知道我跑的能有多快，呵呵呵，我肯定能回来！” “嗯！” 苏静璇微微颔首，云慕的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里，当天范小蕾给她看的那段视频，最突出的就是速度，不到两分钟能跑过3公里的距离，见识过军队各级别机师的她相信，只要云慕想跑，没有人能拦得住。 第一次在自己喜欢的人怀里，聊的却是生离死别这样的沉重话题，苏静璇再如何理智，可毕竟只是个20岁的女孩，说不出什么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之类的苦情对白，但她也希望能给喜欢的人一点念想，于是轻声说：“要是敢骗我，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云慕愣愣道：“什么机会？” 苏静璇伏在他肩头，不知道他正在查漏补缺的想一些细节，是真没有转过弯，以为又在装傻充愣，猛地张开嘴照着云慕此时娇弱的斜方肌狠狠咬了下去。 “唉，唉，怎么又咬上了......” 云慕咬着牙不敢大声哀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又被咬，而且温柔大方的学姐怎么会喜欢咬人的。 他不知道从小因为苏猛生的胖嘟嘟十分可爱，这个当姐姐的又看不惯弟弟偷懒，皮糙肉厚打了不疼，可怜的胖子从小就是满手臂的牙印。直到苏静璇勤练功法之后，两人也都大了些，这才改咬为揍。恰巧现在云慕在她眼里就是学了弟弟的偷奸耍滑，将教训弟弟刻在骨子里的她此时能腾出来的只有嘴了。 两人异样的表现使得周围的老兵纷纷又看过来，然后狠狠抽着烟笑容满面，这对年轻男女怎么看怎么般配，连一惊一乍都一模一样，哄笑着一个个起身回了帐篷睡觉，天地之间只留下两个依偎的身影絮絮叨叨，其中一个还点头哈腰。 ...... 清晨的加蓬营地飘着饭香，加蓬军人井井有条享受丰富的早餐，不见任何昨天失利的情绪影响。经过一夜的准备，受损的机甲都修复如初，数百台加蓬“雷切”在恒星光辉照耀下森然耸立，整装待发，没有人会觉得阵地对面的龙炎残兵今天还有任何希望。 阵列最前方，有一台比之“雷切”更为锋锐的灰色机甲，胸口是一朵16瓣菊花标志，以加蓬史上着名的利刃“菊一”取名，而它的旁边则立着一台明显带有兰斯彪悍风格的陌生机甲，正是由兰斯陆院派往加蓬前线的锻炼学员詹姆斯驾驶。 “詹姆斯，有个消息你一定感兴趣。”北原鹰开启机甲通话卖了个关子，虽然他也不喜欢旁边这个自负粗鲁的兰斯人，但这是军部交待的任务。 “什么消息？” “对面增援的这支机步连里可是有三名来自龙炎第一军院的学生，很可能就是这次军院机甲对抗赛的代表哦！” “嘿嘿嘿，的确是个好消息，那就交给我了。”詹姆斯肤色棕红，兴奋的搓着手。 “詹姆斯，战场可不是格斗擂台，得看你的运气了，我们帝国的勇士可不会挑肥拣瘦啊，哈哈哈。” “出发！” 随着北原一声令下，数百台机甲有序向前沿阵地开拔，而岛田在机甲维修好之后就直接连夜到了前线，这一点令他很满意，感受着地面隆隆的震动，北原心潮澎湃畅想着更大的战场，小小的前进星真的太过于无趣了。 ...... 约定好似的，机步连阵地也是早早就备好了早饭，胡茬中尉更是搬出了所有肉食存货，煮上两大锅肉汤人人吃了个暖饱。老兵们扔掉碗筷剔着牙拍着肚子，各自登上机甲到了战位，也没有什么好再研究布置的，等着就行。更不会有人关心最后一道防线上，那个本就不在考虑当中的机务班学生兵，吃过早饭就没有再见到人影。 “我等你回来！” 两人单独开了对讲频道，也只有苏静璇知道这台悄悄脱离所有人视线的“流氓”机甲将要做什么。清早醒来，昨晚一切的不真实都重新变得沉甸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吃过早饭送上一句嘱托。 “好，记住昨天和你说的，这是战场不是格斗擂台，用你最快的速度，挑最简洁的方式将合金刀扎进对手座舱，你们安全我就安全，等我回来！” “不许骗我！” “一言为定！” ...... 就在加蓬阵地后方沙尘滚滚，机甲营气势汹汹列队之时，机步连阵地之后一处峭壁下，一台胸有“锦绣”的“战卒”正昂着头看的云慕脖子发酸。 “真他娘的高啊！” 这两天他明目张胆的往阵地纵深里去，并不是像刘沐风以为的去找什么退路，而是琢磨这处断壁到底能不能支撑得住机甲巨大的重量，好在崖壁的岩石富含石英，风化的并不严重。 掏出从废品堆里特意找来的两根合金轴，削尖了一端一杆子戳到底，十数吨的机甲手脚并用互相配合，一点点向崖顶爬去。好在有老秦那款测试软件的尝试在先，反曲面的冷却塔难度可比现在的崖壁要高多了，找准落脚双手交错渐渐找到节奏，速度开始加快。 远处隆隆的火力覆盖声传来，加蓬人的进攻也终于开始。 “妈的，昨天竟然没轰死他。”一线的刘沐风大骂一句。 火力覆盖一停加蓬机甲启动冲锋，范小蕾只开了一枪，她的一处隐蔽点就被对方的狙击手给轰烂。而且不同于昨天，对方似乎对阵地上任何可以作为狙击机甲隐蔽点的位置都进行着射击，大大压缩了范小蕾的狙击战位，虽然范小蕾也同样在打击对方的隐蔽点，但她最大的任务还是要消灭加蓬机甲的有生力量，而不是和加蓬狙击手消耗。 刘沐风今天依然安排了一名老兵形影不离跟着小丫头，但范小蕾已经申明不许再用昨天的方式，她有她的办法。 没了固定狙击战位，“长弓”游走在机甲战壕里随机探头观察，再心中默念“1，2”改变位置探出上身抬手就是一枪。 “轰！”一台加蓬“雷切”瞬间炸成碎片。 “长弓”忽地又从一处战壕冒起探头观察，两秒之后又从另一处探身开出一枪，如此往复。每一次观察，范小蕾靠着她超人的记忆力将加蓬机甲的行进画面印入大脑，天才到近乎本能的综合预判，再随机探身瞄准某台加蓬机甲可能的行进方向，只要出现在观瞄镜头之中就无法逃脱，观察、变换位置、射击3-4秒内完成。虽然效率低了很多，但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避开对方狙击手骚扰，同时杀伤加蓬有生力量的最好办法，当然除了一枪直接干死那只缩头乌龟除外。 纵然是在范小蕾依旧稳定的射杀之下，两个梯队还是有近50台“雷切”机甲最终踏上了机步连阵地，残酷的机甲白刃战再次展开。黄褐色涂装的“战卒”与青色“雷切”，像两排齿链，瞬间锁死在一起，直到有一方最终倒下。 豁口背面正不断向上的云慕双眉紧缩，两款狙击枪开火时在他脑海里的细微差别让他意识到，对方的狙击手竟然没有死。 “操，千万顶住啊！” 云慕发起狠来，已经不在乎现在正身处400多米的绝壁之上，操控机甲将双足深深戳进岩壁，再反身跳跃，像一头土黄的岩豹在裂缝间折返向上，孤绝之姿震撼人心。 攀上最后一百多米，云慕喘口气的时间从豁口上方俯视两边阵地，狙击枪的弹道看的清清楚楚，己方的阵地最前两道防线已经彻底压缩到一起正陷入混战，而加蓬的进攻梯队依旧源源不断。 加蓬阵地后方还有少说近三百台机甲严阵以待，可喜的是阵列中央有一小块突兀的平静所在，好像还摆上了小桌，旁边孤傲的立着一台外形与“雷切”明显有别的机甲。最后看了眼苏静璇他们的方向，甩了甩稍稍有些酸楚的手臂，云慕自崖顶向加蓬阵地一面一跃而下。 抵抗“战卒”坠降的巨大惯性，需要云慕超人的体力和爆发力，再配合精准的落脚点，这些素质早就在狩猎星的特殊锻炼环境下成为了本能。借势而上，顺势而下，伴着岩壁剥落的碎石，烟尘中一块钢铁巨岩沉沉落地，没有丝毫犹豫向着加蓬的阵地后方冲去。 偷袭只有一次机会，他不会傻到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将这三百台机甲全部干掉，就算他能，野兽都知道打不过就跑何况是人，他需要将这次偷袭的利益最大化，直取这血腥战场上最该死的装模做样。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正面战场，在老兵们拼死的绞杀下，阵地刚刚重新稳定下来。双方近百台机甲残骸散落一地，原本黄色的地表土层混着血水结成一块块褐色疤痕。防线的争夺还在继续，视线里加蓬的三、四波已经在冲锋，第三道防线提供火力支援。无论如何这都算是真正的战斗，周继、苏静璇等人不断倾泻着弹药，配合范小蕾对冲锋的加蓬人进行压制，近身战斗都交给老兵，所有人都在为生存拼命。 ...... ...... 第67章 一个人的援军2 “詹姆斯，准备好了么？” “废话，早就等不及了。” 北原看着两波冲锋都没有稳稳占领哪怕一道防线，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不过再上两个梯队应该是问题不大了，接通频道对毫无礼貌可言的詹姆斯道：“去吧，跟着四梯队一起。” 胜券在握的北原从座舱下来，副官早已经铺好一块场地，矮桌上放着考究的茶具，谈笑间对手灰飞烟灭的感觉是在冰冷的机甲里体会不到的，这也是他学自帝国元帅的特殊癖好，是他的目标。 北原端着杯，温热在这个小星球延续不了多久，就像他此时看待阵地前面那个不断射击，犹如小丑一样的黑色身影越来越冷：“废物就是废物，连个女学生都不如。” 以为至少能像昨天一样牵制住对方狙击手，结果除了没头苍蝇一样对着固定战位开枪，之后再没有任何作用，平坦的交火区依旧是他手下的帝国士兵最为胆寒的阿鼻地狱，只能拿命去填。 这一仗的履历已经不可能漂亮，但龙炎军人的悍不畏死再次让北原鹰怒不可遏，三、四梯队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依旧被死死挡在两道防线之间。更可恶的是对方的狙击手在如此近距离的白刃格斗中，依旧游刃有余的枪枪毙命，丝毫不受自己人的影响。 北原手中的茶杯应声摔碎：“给我再上两个梯队，再上，都是岛田这个废物，废物！”目露狰狞的他就像个失去理智的赌徒，弹尽粮绝之前脑袋里只有殊死一搏这一条路。 实在是底子厚博得起啊，另一边是决计博不动了，但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真正的赌徒此刻已经上了桌面，隐没在加蓬机甲列阵一侧的土黄背景之中。 刚又出去了两个梯队令云慕心中一喜，说明阵地还在，但随即意识到他不能再等。凹字型的阵列当中，隐隐就是那个“摔杯为号”的装逼男人，双腿骤然发力，“战卒”像一枚出膛的炮弹带起黄色烟尘，直直射了出去。 “装逼，我是你祖宗。” 没有人会在意阵列的侧面，就像没人会觉得今天拿不下阵地一样。只是某位走神的“雷切”机师有意无意扫了眼荒凉枯燥的侧翼，满眼的苍黄一如既往，看时间久了会有些失焦，不过......刚才似乎有些不一样，好像是不是有块土坷垃在奔跑？机师犹豫着转头再看，是的，眼底某个枯黄色块在动，没错，是一台机甲，胸很大的机甲，还有刀，凛冽的短刀。 “敌袭......” “啊！” 机师只来得及叫出声三个字，云慕一刀轻柔捅进座舱，裹挟着奔行的沛然巨力将并肩的两台“雷切”机甲一起撞倒。在所有加蓬人的错愕中愤然发力，“战卒”握刀的手硬生生碾透两副座舱，血水混着挤出的人体组织流了一地。 如此惊变再加上血腥的场面，周围几十台“雷切”面对孤零零的一台“战卒”，竟是骇然后退，纵使是见惯惨烈白刃战的加蓬帝国军人都感觉手脚冰凉。 单膝跪地的“战卒”抬起头，一字型的眼睛直视阵列核心处被吓得瞬间呆立不动的北原鹰，好像在说不是想要老子的命么？送货上门要还是不要？ 云慕心中冷笑，一手抵住已经死透的“雷切”，迅速拔出另一条穿透两副驾驶舱的机械臂，鲜血淋漓。 “挡住他，快给我挡住他。” 北原有些歇斯底里，叫嚷着匆忙奔向自己的机甲“菊一”。这款帝国的名机甲是家族给他保命的，能到这个位置本身也是名不错的机师，此刻只有那里最安全，他终于清醒的认识到他只是个小小的佐官而不是元帅，没有那么大的脑袋就不该戴那么大的帽子。 反应过来的帝国战士慌乱中开始拱卫主官，他们很清楚这样的偷袭，这部孤勇的龙炎机甲目标只有一个，而如此巨大优势下要是主官被杀，等待他们的不止是军事法庭的审判，更是主官家族的愤怒。十几台“雷切”迅速隔断了云慕的视线，但云慕的眼里只有“菊一”，就像打架一样，纵然围上来的人再多，能动上手的也就那么几个，他要做的就是尽快摆脱纠缠。 半蹲着的“战卒”以加蓬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启动向前，两台“雷切”手握长刀劈头就砍，带着对某种恐惧孤注一掷的挥刀。云慕眼里，这样根脚已失的一击，连阻挡的必要都没有，“战卒”低头滑步，轻易大角度侧身避过，一个折线又返回他们身后留出的空位直冲内圈，无人可挡。两百多台加蓬机甲就这样怔怔看着，看着主官和龙炎机甲之间唯一的屏障，副官那身血肉之躯。 “给我挡住，挡住。” 刚坐进机甲的北原还需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菊一”启动的时间，他想他的副官可以给他争取，一个自己家族的边缘人物，对他唯命是从的人肯定可以，哪怕是变成一堆碎肉能让这台龙炎机甲多费一脚也好。 副官确实听话，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7米多高土黄色涂装的“战卒”两腿一岔，绕过他风一样掠过，再后来就是身后传来“锵”的一声脆响。 副官干涩的喉咙咽下一丝苦涩，和200多台“雷切”一样，默默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被合金刀直抵后心死不瞑目的北原，一个营的主官机甲还没有启动就被扎死在座舱，连一句像样的遗言都没有留下，如果“给我挡住，挡住”算遗言的话。 云慕抽出刀，在两百人的错愕、惊慌和恐惧中，拔腿就跑，加蓬人也从来没见过哪个胸部这么饱满的能跑那么快，好像胸口还别着枚胸针，看着应该是根炮管。 追，是加蓬人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 阵地上的恶斗还在继续，机步连的三条防线实际已经并不存在，整个阵地就是处格斗场，只分生死，也分胜负。 詹姆斯随着第三、四梯队刚撞进防线，机甲明显的兰斯风格和凶悍作风让刘沐风恶意骤起，而后面的周继和苏静璇也发现了这台机甲的特殊。 周继再也按耐不住：“队长，兰斯那个交给我！” “你要比他更狠！” 刘沐风没有阻止，也无暇阻止，只是大吼这一句。今天加蓬人的目标就是彻底消灭他们，战备星杳无音讯，这几个学生又能跑到哪去，而那个怎么能赢的玩笑话，说过之后就再没有在他脑中闪现过一次。 随着周继和苏静璇两人的参战，机步连所有可以近身战斗的力量毫无保留，山穷水尽。 詹姆斯也发现了直直向他而来的机甲，表面明显没经历太多战火，心里多少有了点数，狞笑着操控机甲也冲了上去。詹姆斯动作狠辣，而压抑复仇情绪的周继也似有蜕变，两人招招要害，凶险不输阵地上任何人。 苏静璇则陷入的是一场混战，近两百台机甲在并不宽阔的阵地上互相厮杀，容不下一丝怜悯，她心中唯有一个信念：我要等他回来！ 此时的范小蕾只能脱离阵地，近身能力的缺失在这样的血腥战场毫无生机，而且加蓬机甲首要的目标也是寻找她这名神秘狙击手，必欲杀之，小姑娘的处境危在旦夕。 ...... 胯下留人死里逃生的副官作为现场新的最高指挥官，必须为主官的死给出交代，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这个废物终于死了......死了，我现在才是最高指挥官，所有人都得听我的！只要杀了他，然后拿下前进星！” 副官目送绝尘而去的土黄背影，一眼都没有再看滴血的“菊一”，忍住心头激动转身上了机甲，发出他的第一道命令：“所有人，追上去杀了他！” 已经混乱不堪的“雷切”这才齐齐面向一个方向全员出动，蜂拥着朝已经跑出去老远的“战卒”追去，将它往阵地方向逼，200：1，加蓬人不相信还会有奇迹。 加蓬阵地上一处堑壕，岛田天还没亮就到了他的战位做着准备，当知道对面只是个学生，如果今天不能杀了对方，长久以来的自负和道心追求将被击的粉碎。开战伊始他就尽数摧毁了对方的固定狙击点，但现在瞄具里的“长弓”根本没兴趣和他缠斗，每次只一探头就会隐没后出现在其他位置放上一枪，尽最大可能杀伤战斗机甲。虽然准度与效率被大大压制，但四个梯队的机甲冲锋，他细数着仍旧在抵达龙炎防线前就倒下了近40台，差不多一个人就消灭了一个梯队的帝国军人。而他就像个小丑一样，疲于搜索瞄具里一闪而逝的“长弓”，然后瞄准对面象征性开上一枪，以证明自己还在履行职责。 此时龙炎阵地上一片混乱厮杀，再也看不到狙击枪的闪光，那个学生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退出了白刃战场，总之他失去了尴尬射击的目标。黝黑的机甲端着黝黑的枪，孤零零枯坐在掩体里背对前线，每个越过战壕冲向龙炎阵地的“雷切”，似乎冰冷面具下都咧着和北原鹰一样嘲讽的嘴脸，这是出身“那须社”的岛田无法接受的耻辱，想起北原擦拭的那把怀剑，他还没有资格。 “那须社”，源自古老世代的名射手姓氏，帝国专职培养顶级狙击手的神秘组织，冰冷残酷的选拔与训练，苦修式的意志打磨，为的就是培养成为帝国战场的一把军刺，带着血槽令人生畏。“去战场磨砺五年，你将成为第二个我”，这是他的老师也是偶像，尊称神之目的佐藤一郎少将曾经勉励他的话，而现在他甚至一秒都不想在这个战场多待，觉得死在对面枪下也比成为笑柄强。 不远处隆隆的地面震动声越来越强烈，应该是最后的冲锋了吧，如果自己能表现的好一点或许就不会需要，岛田抬起头向着远方，静静等待北原到来践踏自己的骄傲才觉得痛快。 然而最先进入他眼帘的是高速移动的土黄色块，是熟悉的龙炎机甲涂装。 云慕身后一张大网正将他罩住，不过以加蓬人的速度，完全追不上逃命的“战卒”。两百多台“雷切”机甲在副官的指挥下有的堵有的追，离子枪的沉鸣伴着爆炸不断在他身后轰响，而他的视线一直搜寻的是加蓬阵地上手持狙击枪的身影。这也是为什么杀了主官他不往侧面跑，偏偏奔着阵地方向来的原因，当然他更希望这位主官足够重要，重要到加蓬人宁可放弃阵地争夺也要先杀了他。 很巧，加蓬阵地现在没有多少留守的机甲，黄色堑壕里模糊出现一台通体纯黑色身影，云慕眼神森冷咧嘴一笑。 或许是出于狙击手天生的敏感，岛田还是看出了这台不知怎么就出现在阵地背后的怪异机甲，某台前夜驱赶行动中的漏网之鱼目标应该就是自己。在上百台围追的“雷切”众目睽睽之下，这会是他今天唯一的战果么？岛田想到这个带着侮辱性质的可能性平平端起枪，红着眼睛嘶吼：“去死吧。” “嘭” 一声闷响之后并没有什么火花四溅，漫天的只是黄土，他感觉又在被命运戏弄，完全不敢相信瞄具里的画面。直直朝他冲过来的机甲挺着“丰胸”，几乎在他开枪的同时幽灵一般脱离了标线消失在观瞄镜头中，只剩离子弹在背后炸响。 岛田眼角抽搐扭曲着脸，觉得今天的人生已经够苦了，狙击任务没有完成难道连最后一丝丝脸面都没人肯给？执念让他紧咬着牙固执的开枪，然而眼神却越来越迷茫。 1200米......1000米......800米......和加蓬狙击手的距离迅速缩短，云慕额头沁出汗水精神高度集中，细微分辨着复杂战场上离子弹出膛时在他脑海形成的特殊意识扰动。真实的战场真实的狙击，可不是和“长弓”在模拟舱里切磋，死了还能重来，虽然还不足以判断出精准的弹道，但只要那种犹如针扎的感觉一出现下意识大幅度变向，应该就没有问题。 天地万籁与我无声，唯心念一人，直到终于看清黑色机甲和它手中端着的长枪，座舱里云慕冷笑一声：“哼，你完了！” 瞬间再加速，“战卒”形如鬼魅带着刺目寒光。 “锵！” 这是岛田看到人间最后的画面，听到人间最后的声音，他麻木端着长狙无动于衷。尽情笑话吧，十几年殉道式的学习、磨砺，立志成为帝国最锋利的军刺，没有死在荣耀的狙击战场而死在一柄带血的合金刀下，岛田努力自嘲地咧开嘴，鲜血喷涌而出死不瞑目。 还远远吊在“战卒”身后的加蓬军人此时并不清楚阵地上发生了什么，命令就是命令，谁都想成为那个为主官复仇的幸运儿，只是几声狙击枪响之后大概都觉得肯定被岛田那家伙走了狗屎运，追击的速度竟然有些放慢了下来。 已经看不到“战卒”身影的副官发出了他的第二道命令：“进攻部队全速回撤，围堵一台龙炎机甲！” 此时击杀了岛田的云慕并没有马上逃离，而是望着机步连阵地的方向，有些挑衅的等着追击的加蓬人到来，慢慢露出丝微笑，坚持住了么？一定等我回去。 ...... 第68章 一个人的援军3 机步连阵地上血腥的白刃战，没有老兵再去关注身边敌人的多寡，也根本没有人多看一眼加蓬阵地方向，麻木挥舞着手中有些卷刃的战刀，能活到下一秒就是胜利。 周继和詹姆斯两人以伤换伤，周继的护甲被撕开，詹姆斯的座舱被锤瘪，两台机甲浑身冒着火星，几乎半边已经失去动力，依然死死缠在一起。 混战中合金刀插进一台加蓬机甲的胸口，还没来得及拔出就被撞翻，苏静璇脸色苍白近乎脱力，身体里再也聚不起那种暖流，但依旧咬着牙坚持，因为她答应过某个占了自己便宜的家伙要活着，更想看到他也活着。翻滚躲过敌人的踩踏，横扫一脚，借势曲起手肘重重砸向倒地的机甲座舱，最快的速度，最简练的方式，不浪费任何一点气力在不能杀人上，这是那个家伙昨晚一直在她耳边忧心唠叨的，苏静璇其实很听话，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很愿意听他的话。 不知道座舱里的加蓬军人是晕了还是死了，总之机甲不动了，苏静璇摇摇晃晃支起身，第一次有余力看看阵地的方向，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加蓬人还在冲锋，距离越来越近，没了范小蕾的狙击，这次显得肆无忌惮，没人会觉得还有机会。 机甲不会有表情，但是苏静璇驾驶的“战卒”此时却昂着头，像是人在努力控制自己泪水的时候会习惯性昂起头一样，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冲锋的加蓬部队，有人慢下了脚步，有人停了下来，有人茫然转身...... 已经冲锋过了大半交火区的两个加蓬机甲梯队，突然接到副官的命令，放弃冲锋，全线回防捕杀一台怪异的龙炎机甲。带队军官以为出现幻听，再三确认并要求北原亲口下达，离全面占领前进星只有500米的距离，只要他们踏上前方的阵地，龙炎人的信心就将奔溃，但副官随后的话让他们瞬间浑身冰冷——北原鹰被袭......身亡，全营围杀偷袭者。 这个命令是副官向全营下达的，包括还在和机步连鏖战的詹姆斯，只不过当时谁也没空理会，或者没有听清被袭之后还有身亡两个字，直到发觉几乎被打残的龙炎机步连越来越勇猛，而他们的增援尽然悉数掉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撤了回去。 “怎么回事？” “撤，快撤，好像是主官出事了。” ...... 此时还在阵地的加蓬士兵互相传递着消息，其实根本不需要人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要有几台开始跑，然后就会跟着开始跑，跑的所有人一头雾水，包括机步连。 周继拖着半边残破的机甲，死死盯着逃离的詹姆斯，这是个可怕的对手，不论心智手段都狠辣无比，形势占优无所不用其极的好杀，一旦转劣又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周继自认如果没有这次的实战，如果在几个月之后的军院格斗比赛中相遇，自己必输无疑，但现在他并不畏战，只是还能回得去么？看着所有幸存的老兵，颓然无力或躺或坐在满是鲜血残骸的阵地，周继的热血渐渐冷却，不知道其他四个人怎么样了。 “静璇、小蕾......云慕、薛斌，你们......都还好么？”周继忐忑地打开对讲，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刚才的厮杀谁都顾不上谁，除了苏静璇，范小蕾根本不会格斗，云慕和薛斌也仅限会驾驶机甲，作为五人小队的队长，周继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十多秒漫长的煎熬之后，终于有了范小蕾怯怯的声音：“我......我没事。” 然后是薛斌：“我也没事。” ...... “我很好！” 长久的沉默，苏静璇定定看着潮水般褪去的加蓬人，其他三个也没有任何声音。周继想起开学第一天那个腼腆来到训练馆，还有交流生挑战期间偶尔会安静坐在看台的小学弟陷入自责。范小蕾则一遍遍心里默念我再也不让你收拾屋子了，回来好不好，无声泪流。薛斌默默从一台维修机甲下到地面，开始在满阵地的残骸里寻找，既然喊过我一声师兄，师兄就要带你回去。 “他也一定没事！”苏静璇心中淡淡而坚定道，像是种安慰。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驾驶机甲独自来到阵地后方一处角落，那是他悄悄离开的地方，苏静璇开启了和云慕单独的对讲频段，喃喃自语：“我没有骗你，周继、范小蕾、薛斌我们都活下来了，所以你也不许骗我，不然我一定咬死你个坏家伙！” “我不知道你怎么过去的，但你一定成功了，所以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回来。” “只要你回来，以后我都听你的，自从你第一次来我家，我就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样，你救过艾薇儿，也帮过苏猛和我，你还不知道你对小蕾的研究究竟有多重要，谢谢你愿意把你的秘密第一个告诉我，你还答应过要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那个真名叫程有财的程星辰，还有他师傅，还有一个可爱的叫宁欢歌的小妹妹，我真的很想认识他们，你怎么还不回来......” ...... ...... 5分钟......10分钟......对着寂静无声的冰冷座舱，苏静璇绝伦的脸上哀伤渐浓，不可遏制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讨厌的家伙要面对的可是几乎大半个营的加蓬机甲，自己怎么会相信他可以做到，为什么没有阻止他，自己都已经说了愿意跟着他一起跑，为什么又要多那一句“你不会让我失望”这样的傻话。两行温热顺颊而下，女孩根本不愿去擦，那是对自己的愤怒、懊恼更是对两人昨晚相依相偎的深深不舍。 ...... “滋滋......” 对讲频段好像忽地有了一丝杂波，随后是那个熟悉又听来讨厌的声音，有些着急：“丫头，说话可要算话啊！” 听着就很油滑，然而苏静璇却再也控制不住，嚎啕着说：“我要咬死你！” ...... 在副官发出第二条命令之后，加蓬进攻部队终于是调转了方向，云慕远远看着后有围追前有堵截，没有一脚踩死那个螳臂挡车的军官真的是再明智不过。 揉了揉胸脯长舒一口气，更像是故意炫耀它的“波涛汹涌”，“战卒”一个转向横切往前后夹击的唯一缝隙，直往崖壁而去。不管撤回来的加蓬军人是有多不相信自己的主官竟然死了，就是这么个风骚的动作都不是他们可以忍受的，而且合兵到一处才发现岛田竟然也死了，胸口明晃晃一把合金刀都懒得抽走，留做了纪念。 总计300多台机甲分成了十几个小队，迂回包抄也好衔尾而追也好，总之向着“战卒”消失的方向杀了过去。 十几台“雷切”沿着崖壁一侧匆匆搜索，某位机师余光扫过无数道罅隙间难得会卡在半空的巨石，除了赶紧躲远一点外别无他想。等这队加蓬机甲走远，巨石伸展出四肢，灵活的在缝隙间弹跳，眨眼就消失在高不可攀的崖顶。 云慕迫不及待打开了对讲，然而他有勇气面对数百台机甲的围追，却害怕听不到那头回应迟迟不敢开口。直到频段里终于传来苏静璇如泣如诉的呢喃，仿佛心神瞬间松弛了下来，“战卒”停下脚步站到崖畔，面向阵地方向久久不动。 没有多少硝烟并不代表不惨烈，远远看过去都是散乱的青色残骸，而黄色涂装的“战卒”机甲只不过是混在了背景色中，没有色彩对比的那么强烈，但云慕知道很多人肯定再也见不到了，刘沐风、老莫......或者是昨晚给自己敲边鼓的那几个老兵。他从来都稳定的双手此刻不听使唤地微微有些颤抖，活着就好啊，对讲设备里的呢喃渐渐变成低泣，永远都不让这个为自己流眼泪的学姐失望，这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 又静静听了很久，云慕觉得自己就是个偷心的贼，窥探了苏静璇太多心声，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已经这么重要啦，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的他很想霸气的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只是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进可攻退可守。 “丫头，说话可要算话啊！” 霸道中带着丝乘人之危，那又怎么样，大不了咬我呀！ ...... “我回来啦！” 五人对讲频段里一声匪气十足的叫嚣，苏静璇陪着云慕那台“流氓”机甲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身尘土右臂带血，没人会怀疑他临阵脱逃，更是觉得作为一名学科研究方面的学生能够沾血，本身就足够勇敢了。 薛师兄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发白，刚才不知翻找了多少台机甲，自己都没想到能忍得住血腥，结果小师弟王者归来毫发无伤，真是庆幸啊。 “好小子，去哪啦？差点我们就以为......呵呵呵，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继坐在半边几乎不能动的机甲里如释重负，使劲揉着脸颊控制呼吸。 “可能是没见过我这么有料吧。” 云慕双手叉腰，尽情展示着“战卒”的傲人上围：“一个加蓬人见到我就追，没办法我就跑，最后也不知道跑到哪了，反正我地形比他熟悉啊，绕着绕着就把他绕迷糊了，最后稀里糊涂给弄死了，呵呵。”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周继话音刚落，一直没有说话的范小蕾泣声道：“好人不长命......嘤嘤......小心眼活千年......” “小蕾！” 苏静璇坚定的维护着云慕，没人知道他为了大家都能活着做过什么。 只不过小姑娘又能有什么恶意，就像刚才苏静璇还说要咬死云慕一样，无非是喜极而泣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或许还有她发过誓只要云慕能活着就不再使唤他，现在小心眼真的回来了，她的办公室没人收拾了。 云慕不可能去怪她，静静看着阵地一角湿了眼眶，他看到了老莫班长驾驶的起重机甲死死抱着一台“雷切”的腿，背后插着一柄加蓬军刀，而范小蕾的“长弓”就在10米开外。他能理解小姑娘，这些老兵付出自己的生命救下她都是好人，而他们这么做也绝不仅仅是因为她重要，而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加蓬人如潮而来又如潮而退，幸存的老兵们都不敢轻易离开机甲，云慕和苏静璇率先打开座舱一起下到地面。再次两两相对见到那张温暖的笑脸，苏静璇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云慕自然而然走到她身前，轻轻捧起她的脸蛋颤抖着抹去晶莹的泪珠，苏静璇没有躲也没有脸红，听话的如同一只乖巧的花猫，无比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全感。 刘沐风还活着，胡茬中尉伤的不重，李恒星和肖天诺都重伤，阵地的医疗条件只够维持他们活命，更多短短几天见过笑过的老兵都没了生机。好在阵地是稳定下来了，对于加蓬人的反常有许多猜测，内讧、上级命令或者是自己这方的援军快要到了，总之没有人会往一双形影不离的年轻人身上去想，战火下的情谊如同绚烂的烟花，因刹那而美丽，每个人都会去珍惜。 ...... 第69章 一个人的援军4 加蓬阵地此时正陷入一种互相不理解的情绪，回撤的士兵不理解怎么主官就被杀了，留守的士兵也不理解怎么就和他们解释不通。 列队时机甲都还没有开启战场记录仪，所以北原到底怎么死的只能靠嘴解释，一刀捅穿了两台“雷切”，滑步折线避过劈砍，绕过副官在北原的“菊一”没有启动之前扎了个透心凉，当时营地可还有两百台“雷切”啊，反正回撤的士兵不相信。 之后的追击过程倒是有了记录，可是那台“战卒”跑的太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再看到它时岛田也死了，然后就消失在了山林里，不知道从哪里来，又回了哪里去，仿佛就是个幽灵，给加蓬人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挺着半边胸脯没羞没臊。 副官已经上报了情况，师部在接到消息那一刻一度以为是拿下前进星的战报，长久沉默后只下了个原地待命的口令。加蓬阵地被要求重新修筑加固，其余士兵分队进行地毯式搜索，对未知的恐惧总是大过现实威胁，双方就这样从刚才还不死不休的状态奇迹般的恢复了平静。 ...... 傍晚，三三两两的阵地上飘来一股久违的新鲜肉香，云慕正蹲在临时支起的土灶边小心煨着火。橘红色的篝火里跳跃着在前进星少见的蓝焰包裹住肉条，随着不断翻转油脂浸透纹理，香气四溢。 食材是这两天他在阵地后方转悠时候发现的，或许是阵地被炮火犁开过无数遍，也没有任何树木的存在一直没人注意。藏在崖底稀疏的林木地表之下，看起来就是条会蠕动的大香肠，没有眼睛喜食植物根茎，云慕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字叫“肠粉”。 当云慕提着几条“肠粉”出现在阵地时，老兵们是一阵欢呼，苏静璇和范小蕾可是差不多转身就快干呕起来。只是等整个营地都慢慢飘散出一阵氨基酸和脂肪特有的香味，两个人大口大口吞咽着口水在做最后抵抗。 “尝尝？家传手艺。”此时云慕脸上是顶级大厨才有的自信，举着两根树杈，端头是两块冒着热气的脊肉，扭头朝一边努努嘴，“看看那边，周继学长他们只恨少长个肚子。”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罐罐，在肉上面撒了撒，白色的调料像是给肉上了一层糖霜，更加令人垂涎。 “小蕾，吃！” 和云慕隐隐逾越了某种关系的界限，苏静璇不是在抵抗眼前的肉，实在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当时提着所谓“肠粉”在她眼前不断晃悠，软塌塌就像两条鼻涕却口口声声说是人间美味。 好看的白了他一眼，苏静璇接过树杈和范小蕾一人一支，两个人抿着嘴做着深呼吸，拿起肉互相最后看了一眼，眼睛一闭视死如归，云慕就看到两排晶莹的贝齿轻触肉块，舌尖小心翼翼，只微微一顿之后便狠狠啃了下去，满嘴流油。 两人睁开大眼睛，直接无视眼前这张可恶的笑脸，直勾勾盯着篝火上架着的老大一块肉条。 “怎么可以这么香，这么嫩还有嚼劲，当初干嘛提着两条像鼻涕一样的玩意在我眼前晃荡？你个小心眼。”范小蕾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道。 “慢点，别噎着，饮料我可变不出来，不过可以给你们调一点点那天嚼的草汁。” “嗯，嗯。” 看着两个吃的一嘴油腻的漂亮“花猫”，云慕笑着转身去到一边，掏出一截草根双手合十用力，挤出一缕汁液到个罐子，掺上水架到火上微微烧热，这才递到两人手中。然后在肉条上撕下一块，撒上调料自顾自满足的咬上一口。 “呼......啊！” “呼......啊！” 鲜嫩的肉块配上清润去油的热汤，苏静璇和范小蕾同时发出一声畅快轻呼，闭着眼一脸享受。 “你怎么什么都会？”吃人嘴软的范小蕾也不小心眼的叫了，能得到天才少女的褒奖，这可十分不易。 “就会些乱七八糟的，和你这个天才比起来不值一提，比如你的狙击我就不会啊。” “很简单的，无非就是判断了，当然也要综合考虑很多因素，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云慕故意苦着脸道：“好啊，你说我要拿什么交换，不会还是打扫卫生吧？” “真是小心眼！” 说这话的是苏静璇，捧着杯子嗔怪的看着他。 云慕装作咳嗽了一声：“咳咳，这个......记住说话算话啊！” 范小蕾回答：“说话算话，有时间给我做好吃的就行。” 而苏静璇则尴尬地把脸埋进杯口，只露出黑曜石般的漂亮眼睛，她知道云慕这话实际是说给她听的，谁让自己答应他听话，怎么有权利质疑呢！ “成交！” 云慕笑嘻嘻又递过来两块肉条，苏静璇接过狠狠咬下一块，眼神恨恨，云慕也大口啃着，很有些挑衅意味，更是贴心的问起范小蕾喜欢吃什么，自己还是有几样拿手菜的，只要说话算话什么都有！ ...... 夜深人静，经历血腥的白刃战，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更有那么多伤兵需要照顾，加蓬阵地没有任何再次进攻的迹象，除了留下必要的侦察哨位，其他人都沉沉入睡。 云慕悄悄起身，虽然主官是被干掉了，但他不知道现在这样看似平衡的局面能维持多久，毕竟加蓬部队在数量上还是有着碾压他们的优势，还得继续给对面压力。 “你去哪？” “我......” 云慕刚想钻进座舱，身后就传来苏静璇的声音，裹着保温毯的少女有些发抖，但还是执着的跟到了他特意放置“战卒”的地方，阵地最后面那间维修仓库。 看着胸口大开的“战卒”，她平静道：“我跟你一起去！” 云慕伸手上前紧了紧她的毯子，借着座舱屏幕光线，温柔的看着她曜石般光泽的眼睛:“这太不安全了......座舱里也没法坐啊，外面又这么冷！我只是去打个转就回来了，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可我不放心！我不知道具体你做了什么，白天加蓬人还没有警惕，现在说不定就等着你回去。” 苏静璇的担忧不无道理，云慕想了想柔声道：“那我就去看看，如果真的有危险我就回来好不好？” “我不，你可以把我放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如果没有那我就不允许你去，多给我一块保温毯就行！” 苏静璇微微昂着头，眼神坚定的对视着高出半个头的云慕。 “你说要......唔......” 没等“听话的”三个字出口，两瓣温润的双唇出其不意地覆盖上了云慕的嘴，整个人也被苏静璇手中的保温毯裹了进去。一具凹凸有致的柔软身体，带着微微颤抖，不知是掀开保温毯冻的还是鼓足勇气之下的应激反应，刺激着本就敏锐细致的云慕心防失守，再不经事也懂得要用力搂住学姐的腰身，一把拉进怀里，入手的纤细流畅令人发指。 耳畔传来一声嘤咛，曾经以为自己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却又一次被薄薄一张小嘴击垮，一番唇舌交融之后，苏静璇害羞地贴在他心口小声道：“这样......能不能破一次例！” “能！” 云慕的干脆让苏静璇都吃惊，本以为不会这么顺利，她才大胆的付出了现在她能给出的所有，看来步子一下还是迈大了。她有些吃亏地想着，乖巧地看着不知在仓库里上蹿下跳翻找什么的云慕满是笑意。 谁能想到几个月之前都还对彼此一无所知的两个人，现在竟然到了这一步，而她苏静璇，堂堂南域战区司令的女儿，甚至付出自己的初吻才能求得这个男人点头，想想都浑身发热，连这夜都不那么冷了。 不一会在“战卒”脚下就堆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个单兵小帐篷，几块高能电池，发热模块，望远镜，几张局部有些损坏的保温毯......甚至还有一把自热水壶和一罐净水。 准备好所有这一切，一股脑塞进机甲的储物箱，云慕大手一挥：“走！” 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两人钻进座舱苏静璇才清醒的意识到她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正面搂上云慕的脖子，修长双腿盘住腰 ，这样的姿势足够有想象空间，再也不敢抬头的她嗅着云慕身上异样的男性气息格外亲近，这是小时候趴在自己父亲肩头才有的安全感觉。而云慕也极力忍耐，两颗心脏都怦怦直跳，好在去干的是杀人放火的事，渐渐抛开杂念，一个满眼甜蜜，一个还算是清醒。 就算身上挂着个苏静璇，对云慕的行动来说基本没有任何影响，要说影响可能也只是跑动的时候“战卒”双臂会虚抱在胸前，好像捧着件隐形的宝贝，一摇一摆有些可爱。 背对着视窗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被云慕环抱着的苏静璇大气都不敢喘，任凭他脚下如飞富有节奏，这种浑然一体的感觉奇妙而舒适。渐渐速度放缓，最后只知道他停下了脚步微微昂着头。 “到了么？” “没有，抱紧了！” “还想要多紧？”苏静璇故意凑到云慕耳边没好气道。 “呵呵，有多紧就抱多紧！” 不等苏静璇张口想咬，云慕松开一直搂着腰的双手，小跑两步发力蹬地向上一跃，物理规律让两人瞬间贴的更紧密。 随之剧烈的晃动以及向上对抗重力的感觉逼着苏静璇认命式的多加了一分力气，感受到云慕明显是在攀爬什么，好奇心驱使她紧紧搂着云慕的同时努力回过头，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座舱侧边，一直处于红色告警状态的机甲平衡监测数据。 巨大而沉重的机甲毕竟敏捷性和人无法相提并论，因此机甲都有辅助平衡系统，在机师做出一些危险动作或无法及时调整时，自动给与附加动力输出，这也导致实际上机甲是会限制一些战术动作的，或者说在做出一些失衡动作时，需要抵抗机体本身的动平衡补偿。 而此时在苏静璇的眼中，云慕可以说根本没有在乎过什么机体平衡数据，在座舱一片的红色爆闪下，昂着头手脚并用，交替向上。 而她也终于在视窗的微光模式下，看到漆黑一片之外，是竖向宽窄不一的裂缝，犹如千年干裂的老树皮，直向天空蔓延。 “石壁？” 苏静璇灵光一闪，想到了唯一能从本方阵地的纵深去到加蓬阵地，还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方法，只是觉得有些玄幻，那就是翻越阵地两侧的绝壁，目视高达500米以上的绝壁。 难道他真的是这么过去的？一股难言的兴奋充斥全身，自从立志要成为一名机师，父亲所辖南域战区最宝贵的几名王牌机师她也见过，敢这么想的都可以说没有，更别提能做得到。 如同人攀岩，需要怎样的协调性及力量难以想象，而怀里的家伙甚至还有余力抱着她。 苏静璇咬着嘴唇，尽管两人已经这般亲密，她还是羞红了脸轻轻摩挲云慕的后背，实实在在感受着他看似并不强健的身体里蕴藏的巨大力量。 把注意力从羞臊的姿势转移到两人本身，苏静璇渐渐发觉出不同，云慕的体温超乎寻常的暖和，这和剧烈运动导致的发热完全不同，没有见多少汗水，偏偏自己却像沉浸在一片温暖之中。难以置信的她忽然睁大眼睛，因为这种温暖十分熟悉，她身体里也有，不过只运转在拳脚发力的经络之中。 小心翼翼起了丝念头，苏静璇偷偷从丹田生出一缕暖意，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缕暖意没有一如既往顺着经络流转，而是如泥牛入海慢慢消散在了整个座舱的温暖当中。 黑暗中，云慕正专注机械手臂的落位选择，意识高度集中，身处百米高空可不是闹着玩，心中忽地一动。 他当然知道有那么一缕暖流战战兢兢融入了他的气场，早在战备星他就已经发现苏静璇的气劲存在，现在看来她也发现了两人气劲的相同之处，本也没再打算瞒着怀里的学姐，云慕停下动作微笑着说：“用点力试试！” “啊？” 像是被窥破小秘密的孩子，苏静璇背着云慕一吐香舌气息有了一丝紊乱。 “呵呵，我是说试着将你体内的气劲融汇进来看看，有什么感觉！” 云慕不知道其实在昨晚的营地，他的心跳就已经被苏静璇清清楚楚感受到过，只是那时候，苏静璇根本没有心思去往这心跳怎么如此清晰上面去想。 “......嗯好！” 苏静璇赶紧闭上眼睛默默运转起丹田气息，比之刚才一缕暖意瞬间消散不同，这次奔涌而出的暖流就如同江川入海有了波澜，渐行渐远。好像那些曾经只在河道、江流中循地势而走的暖流漫过堤岸如同汪洋，渐渐灌溉所到之处，也觉察出沿途的高低起伏。 “我......我好像能感觉到身体之外的东西。”苏静璇惊喜道。 虽然闭着眼，但她脑中就是出现了云慕手脚的动作，甚至依稀都能感觉出整台“战卒”模糊的身形，每一次攀援每一步跳跃都像是感同身受一样。云慕也极配合的放慢了节奏，感知苏静璇气劲的变化，呵护这种玄之又玄的情境直到她丹田气弱。 黑暗里攀爬总要多费些功夫，不过怀里有个心爱的姑娘，云慕一点都不觉得漫长，最后一个纵跃稳稳站到崖顶，这才轻轻拍了拍像古老有袋类动物一样挂在他胸口的学姐柔声说：“我们到啦！” 苏静璇却是舍不得睁开眼睛，只想紧紧搂住这个可恶的家伙，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实在难忘，而温暖的怀抱更令她依赖。 什么事能催，什么事不能催云慕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也不着急，只是同样抱着她自言自语：“之前就觉得你体内的气劲和我有些相似，一直想试试看你能不能和我一样，如果可以我打算教你！” 苏静璇惊讶地睁开眼睛，枕着他肩头：“为什么愿意教我？” “谁让你这丫头一门心思要当什么王牌机师呢！” 云慕反手揉着肩膀上那颗小脑袋，似乎近来喊她丫头越来越天经地义，而且顺嘴，苏静璇也没有反对过。 “是因为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苏静璇羞涩着说。 耳畔声音软糯让人荡漾，云慕却揣着明白装糊涂道：“我们什么样的关系？嘿嘿嘿......诶呀，又咬人！” 苏静璇恨恨松口，在云慕后颈留下两排齿印这才满意地立起身，直着双臂架在他的双肩宜喜宜嗔，昏暗座舱里弥漫着胆量与自持的激烈交锋，谁说学姐不霸道，温柔才是杀人刀，总之云慕觉得比崖底的加蓬人难对付。 云慕龇着牙想博取一点点同情，见毫无效果这才讪讪道：“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别拿自己去冒险，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真心不希望你有危险。可是当我在战备星问你是不是一定要当王牌机师，你的回答是一定，我就在想怎么才能帮到你，那时候我可不知道你现在会这样挂在我身上，呵呵。” 想到那天两人的对话，苏静璇双手拢进云慕两侧的碎发，轻轻贴在胸前满是柔情。 云慕大着胆子贪婪的嗅了嗅继续道：“起初我还在想能通过什么方式，比如在网络上用匿名交友或者其他，甚至通过胖子使用‘战卒’的身份和你建立某种关系，但经历了这么些天，我没法再躲到一边看着你们发生意外，有些事想躲是躲不开的，有些人一旦遇到就不应该犹豫，你不仅是胖子的姐姐，也是......也是我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再难遏制的情愫将两人又一次粘合到了一起，云慕鲁莽的探索着苏静璇的香舌，而她也热情回应，只有交融没有试探，只有原始没有艺术，两个毫无经验的爱情初历者在紧张的战场一隅寻得片刻安宁，能最终守住底线都是苏静璇娇喘连连，咬住云慕的嘴唇才艰难做出的决定。 两人带着嘴里淡淡的血腥味终于分开，苏静璇咬着下唇歉声道：“对不起，咬疼了吧？” “没关系，又不是第一次，习惯就好，呵呵。” 云慕笑容满面，唇角有些红肿，但欠揍的表情让苏静璇又爱又恨。 “啪！” 像是算准嘴巴吃了亏，下手肯定有的赚，云慕一拍苏静璇弹性十足的翘臀义正言辞道：“丫头，下来吧！” 然后一本正经将羞怒的苏静璇放到座舱，迅速搬出先前准备的东西逃也似地就到了崖畔，不给她留下任何动嘴的机会。 前进星地面的风如果说是把剑，那数百米高空的夜风则如钢刀，被天地舞得呼呼作响。黑暗中借着一根光棒，云慕异常亢奋的展现着他除了亲嘴很业余之外，其他方面的专业。苏静璇追随着座舱外那道忙碌而有序的身影，看着他支起帐篷，将破损的保温毯串接在一起作为内衬固定在篷布上，通上电源，再放上一组加热模块，一把自热水壶，一桶净水，单兵帐篷里一定温暖如春。 “好好待着，我一会回来。” 将苏静璇抱进帐篷，在额头亲上一口，云慕豪气地转身上了机甲，几个箭步跃下绝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寒风中帐篷有些猎猎作响，不过四枚膨胀钉牢牢将其固定纹丝不动，苏静璇手捧着温热的水杯，探头看向崖底两侧一明一暗两处阵地百感交集。黑暗里分不清远近，有了对比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现在正身处数百米的高空，恍如坐在云巅俯瞰众生，白天的战场从这个视角看来如同一副小小的棋盘，每个人都是其中一枚棋子，而真正决定游戏胜负的却是刚才那个猴急的三好青年，好粗鲁、好无耻又好体贴。 “要是没有他，我是不是可能也就......死了？” 苏静璇喃喃自语，随即微笑否定了自己，不是可能是肯定死了。回想愿意接近这家伙也是觉得他与众不同，初遇时候就是个腼腆小学弟，热切但不色迷迷，而在艾薇儿生日宴上的出手也被他刻意回避，并没有引起太多人重视，更别提用匿名方式留下的“战祖”之名。他似乎一直都只想默默无闻，不会用这些在旁人看来足够高光的东西去迎合什么目的，包括爱情。如果不是到了现在的绝境，或许自己和他的“晚安”还会一直默契的继续下去，直到某一天有人觉得乏味，这个人现在看来大概率只会是自己。 “呵呵，有时候还真是个傻子！” 苏静璇神情妩媚地想，随之情绪而来的是这家伙怎么能做得到这些，为什么要刻意隐藏自己，又有什么是她还不知道的，无数的疑问气泡般在她脑海翻滚，只不过暂时都被一丝担忧填满，拿起贴心准备的望远镜，帐篷只拉开一道细缝，堂堂“南霸天”的女儿此时就像个在帷幔里等待新婚丈夫的小媳妇，既忐忑又兴奋。 ...... 第70章 一个人的援军5 加蓬营地，除了从前线撤回来的士兵，其余都处在某种惶恐之中，搜索了整整一个下午，除了找到几截明显是被撞断的枯枝，几串步幅远超常规的机甲脚印，就没有可以证明那台妖娆的“战卒”存在过的证据，尤其到最后将前线的磁晶石辐射探测器投入到搜索也没有任何发现，这是一定范围内启动状态的机甲不可能逃过的。 副官此时正死死抱着女人，作为家族的边缘人物，能享受到只属于真正贵族子弟才有的特权，尽管有些拾人牙慧的感觉，但扭曲的心态以及莫名的恐慌还是让他毫无怜惜肆意挞伐，女人似乎也习以为常百般配合，满脸潮红将男人后背抠出道道血痕，男人也在痛感和快感的交叠下释放着不安。 “巡逻3队，有情况，注意警戒！” 磁晶石探测器侦测扇面上忽然出现一个光点时隐时现，加蓬士兵迅速发出预警，整个营地顿时都紧张了起来，副官接到报告匆匆穿好衣服上了机甲，探测画面也同步到了座舱显示屏，他可不想步那枉死的北原鹰后尘，好听是死于战场，实际就是死于装x。 “3队注意，目标就在你们侧翼大约3点钟方向，距离500米，迅速向营地靠拢，注意不要暴露意图，将目标引诱进2号区域。” “明白。” ...... 还远在3-4公里之外，正在起伏的土坡上谨慎前进的云慕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加蓬人发现。今天他的打算是看看有没有机会偷袭一下营地，借着夜色的掩护并不觉得如何困难，要是能再碰上支巡逻小队那就更好了。 今天不仅得了学姐的初吻，现在一支加蓬5人巡逻小队也近在眼前，云慕确实有些得意和飘飘然。潜行跟踪，在狩猎星那可是能蒙混过银须狈的他，悄无声息缀在加蓬小队不近不远处，只要再靠近营地一些，他就会找机会杀过去，解决这支小队然后趁着混乱给加蓬营地来个浑水摸鱼，好好让加蓬人为他今天的收获高新高兴。 巡逻小队稍稍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拉开些距离，云慕并没有觉出异常，不过一丝难明的本能直觉提醒他，这巡逻是不是太过敷衍了些。一路过来没有任何队形散开，走走停停队列整齐的像在训练，更没有一次回头，一种不祥的预感令他不寒而栗，随之激发出更澎湃的气劲向外扩散，沿着地势延伸向两侧。 10......20......50......更多融进黑暗之中的冰冷机甲一动不动静候在两侧，因为没有启动，夜视系统监测不到热量，完全与背景色无异。 “糟了！” 云慕心中一沉，意识到进了圈套，而他更不知道，早在他掇上这支小队，崖畔的苏静璇通过望远镜就已经发现了这只口袋，顾不上寒冷冲出帐篷拼了命呼喊，只是天地间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而此时，前方那支巡逻小队终于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围住，杀了他！” 紧盯屏幕的副官冷冷下令，这是他真正指挥的第一仗，尽管只是为了一台龙炎机甲，但这是凿穿整支部队，斩杀北原和岛田的“猛士”，也是全面占领前进星最后的阻碍，只要今晚解决掉，明天他就会站到对面的阵地接受军部嘉奖，或许还有走向家族核心的机会。 黑暗中，数十道激发能源舱供电的荧光轻闪，伴着引擎沉鸣灯光大亮，将当中那位“猛士”的悲凉、无助映射的纤毫毕现。很多从前线撤回的“雷切”机师终于见到了阻止他们拿下首功的“战卒”，那台传言里相当风骚的“三折”机甲。 没人知道重重包围之下的孤单英雄现在作何感想，如同他们也不会知道云慕早在他们启动能源之前，就已经全身戒备意识全开，“战卒”微微屈膝，一把匕首从保型刀鞘中探出，机械手掌五指轮动，像个随时拔枪对射的西部放牛郎。 “放之前我也就逃命了，可你们偏偏运气这么好，赶上爷们在女朋友面前的首秀，丢不起那人啊！” 要是加蓬人知道这名孤胆英雄想的不是今天要完蛋了而是这些，他们绝对不会浪费人类视觉由暗到明的几秒适应时间，更不会揣测那台“战卒”回望某个高处是不是生出了英雄末路的怅然。 道尽途穷，何谓英雄？不退，反进。 “战卒”身形一晃，在所有围猎者的惊愕中一往无前，最先感受到压力的就是那支5人巡逻小队，成功将目标引至伏击地点大功一件，停步转身也不过是象征性扎住网底，目标身后的网口紧不紧才是重中之重。在加蓬人的计划中数十台机甲迅速合拢网口，更是针对“战卒”速度惊人的特点设置了两道收口线，相隔200米，然而这一切与荷尔蒙控制下云慕极端强烈的表现欲完全不在一个频段上。 两侧加蓬机甲的灯光慌乱中都来不及跟上云慕的步幅，和5人小队相距的300米转瞬即逝，“战卒”时隐时现，手中匕首闪着寒光与小队擦身之际在肋部一进一出，鲜血顺着座舱滴滴答答，一台“雷切”缓缓跪下，网口很紧但网底漏了。 黑暗中靠着机甲灯光还觉察不出什么，但座舱屏幕前统揽全局的副官清清楚楚，那个异常光点冲破了精心布置的口袋直奔营部过来，速度之快难以想象。营地周围本身是有布置，但为了这次围捕已经薄弱了很多。 “回防，围捕大队全线回防，两翼巡逻中队向营部靠拢，拖住他，拖住他！” “营部全力做好防御，炮塔准备！” 副官不是北原，这些年所有作战计划、安排几乎都出自他手，有人努力一生，而有人只需将其占为己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已经成了一半，他只要抓住剩下那一半。 幽灵般的“战卒”冲破伏击圈后又隐没于黑暗中，云慕的选择也是经过周密考量的，结合他的感知这才选择了冲向加蓬营地。虽然不知道加蓬人怎么能精确掌握他的动向，但相对薄弱的营地方向更有空子可钻。他本就没有杀他个七进七出的意思，制高点有炮塔，还有大队的巡逻士兵，强攻那不是勇猛而是愚蠢了，他可不想给学姐留个莽夫的印象，但要让这场在学姐眼前的首秀变得与众不同，云慕还是决定动用它的秘密武器，真正的“胸器”。 奔跑中“战卒”鼓胀的左胸渐渐有管状物翘起，当初将这座半圆形炮塔焊接在心口的时候，云慕就很“媚俗”的留了个心眼，多少有点传承老赵的“艺术特点”。炮塔本身并没有损坏，于是云慕就将击发指令并入了某个机甲动作指令，再小的炮塔它也是炮，还有什么是比今晚在加蓬营地前轰上几炮来的烘托气氛，学姐在崖顶一定看得到！ 趁着围追堵截的加蓬人合拢包围之前，云慕冲到了营地正前方大概1公里的某处高地，“战卒”单手叉腰扭动着上身大致对准加蓬营地方向，一手抬至胸前握着拳头。 “欺负我的女人！” 中指一弹，黑夜里一道刺目流光划过荒野正中一侧护墙，连同此处的了望哨直接炸上了天，顿时燃起大火。 副官的机甲就在不远，正紧盯屏幕疑惑光点怎么不再移动，这一炮瞬间把他震的灵魂出窍撒腿就跑，机载重型武器不是没有，但一来这型机甲都要相对笨重，很难跟上战斗机甲的速度，二来带弹也有限必须跟着保障后勤，局限性很突出。但他想到了那台“战卒”胸口下垂的黑色炮管，不是用来装饰，这是一个敢把炮架在单兵战斗机甲上的恐怖男人，疯子，这就是个疯子，副官只有一个念头。 “咳咳咳咳......” 云慕确实也疯了，使劲晃了晃脑袋，咳嗽几声。理性很丰满现实很操蛋，这一炮出去将“战卒”轰倒，他整个人也被震得晕头转向，尤其在封闭的环境内，巨大的后座力震动将整个座舱变成了一口撞钟，而他竖着中指傻乎乎立在当中。 “再开两炮，只能两炮，不能再多了！” 云慕喘着粗气爬了起来，要不是这十几年练就的好身板，以及扩散的气劲多少也分担了些震动，或许他现在就得连滚带爬的赶紧跑路了。但架不住山头还有人看着，怎么着一炮都不够响亮和霸气，不足以舔着脸向学姐要奖励，云慕咬了咬牙。 就在副官看着一动不动的光点认为是不是机师一炮把自己震晕了，又来了个生于安逸死于炫技的北原式结局，忽地煌煌然一道光华裂空而至，好巧不巧正中他的营房，轰的一声整个箱体四分五裂，原地只剩下一团焦黑和零星几处燃点。 营房里是那个白嫩听话的女人，或者再加上十分钟前的自己...... 副官咕噜一声喉结耸动，颤抖着下令：“一定给我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 “轰。” 又是一道火光，一台“雷切”不幸成了今天最后的牺牲品，半边机体炸飞向副官的方向，一抬机械臂下意识格挡下飞来的金属碎片，却挡不住迎面而来的血水，座舱视线一片鲜红。 这时营地外才响起由远及近的机甲奔跑声，隆隆而过，向着一个漆黑的方向又渐行渐远...... ...... 第71章 一个人的援军6 当云慕架着“战卒”再次回到崖顶，还没等他双脚落地，寒风中一道清瘦的身影不管不顾就撞进他怀里，用力捶着他胸口。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眼看着加蓬人布置了个口袋，而你一下就钻进去了，我怎么喊你都听不到，你听不到......” 苏静璇只紧紧抱着云慕浑身发抖，低声啜泣，从看到那个口袋开始，她就没有回过帐篷，也没有披上保温毯，崖顶的风几乎将她冻至麻木，长长的睫毛挂着薄霜，手脚冰凉。 “咳咳......” 尽量忍着咳嗽，拥着这具在寒风中衣衫单薄的动人娇躯，运转起温暖气劲将两个人都包裹在一起，直到苏静璇不再颤抖，云慕才缓缓道：“撞死我了，咳咳咳......咳咳咳。” 苏静璇抬起犹自挂着泪花的俏脸：“怎么了？哪受伤了？” 云慕指了指心口，一把将苏静璇横抱起来，钻进了一人正好两人更好的单兵帐篷，温暖舒适的安全感觉终于让两个人都无比放松下来。 “到底哪受伤了？”苏静璇侧躺着，轻巧的将脑袋搁在云慕胸膛关心的问。 “刚才是胸口，现在是嘴！” ...... 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苏静璇乖巧的送上香吻，舌头更是灵巧的在有些肿胀的唇边位置替他好好弥补了一下心伤，别说三炮，三十炮也值了，云慕忍着胸闷尽情享受开场既巅峰的甜蜜爱情，有些不敢相信。 温存许久，两人始终没有逾越。 “静璇，我已经很小心了，你说他们怎么会正好给我布了个口袋？” “我在崖顶一直盯着，加蓬人应该是早就发现了你，然后有计划的将你引到了预设的伏击圈，我猜测他们应该是用磁晶石辐射探测器发现你的，在一定范围里，只要机甲开机就能发现踪迹。” “磁晶石探测器？就是我们阵地前线用的那个？” 这些专业的军事装备知识，云慕确实不够清楚，就像傻乎乎将小型炮塔焊接在胸口，还想着开上两炮一样，轻轻刮了下臂弯里苏静璇翘挺的鼻子问道：“那以后我再去，不是随时都会被发现，加蓬人每次都可以守株待兔逮我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别去了好不好，我真的担心！”苏静璇轻轻用手指在云慕胸口画着圈，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不让他们彻底害怕，只需要再一次正面冲锋，可能阵地就不存在了！我这么做也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成果。” ...... “我有个小小的想法，你看行不行。” 见苏静璇不松口，云慕不死心道：“你看你在崖顶就可以看到加蓬人的部署，要是我给你弄个对讲设备，你在上面帮我盯着加蓬人的动向随时通知我，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我再碰上今天的情况，哪边薄弱我就去哪边，哪边能捞到好处我就捞哪边，你觉得怎么样？” 苏静璇转了个身，支起上身看着他有些意动，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磁晶石探测受地形影响很大，通常在阵地战场使用比较多，在双方都使用的情况下等同于明牌，那就较量硬实力，比如现在的前进星。 单兵要去对抗则比较麻烦，辐射抑制技术虽然一直在发展，但依旧无法避免被探测，只是探测距离远近的问题，要么就是使用诱导信号，也只是迷惑对方起不到不被发现的作用。而云慕的想法，等同于自己就是他的磁晶石探测器，崖顶的视野又不受地形影响，提前为他找到空隙还是比较容易的。 “我觉得可以！” 苏静璇认真想了想，一抬眼看到早已愣神的云慕，再一低头：“喂......朝哪看呐！” 有些后知后觉地捂住领口，苏静璇颊生红晕但神色兴奋，能和他并肩作战、休戚与共或许是苏静璇此时唯一能够接受他再去冒险的方式。 “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就拆个机甲对讲设备带上来，再给你弄个好一点的望远镜，我看仓库里有架报废的侦察机甲，把它上面的观察镜头拆下来给你架上，白天晚上都能用，再想想还要什么！对了，弄个电烤盘，把肉带上来当夜宵......” 云慕仰面朝天眨巴着眼睛，一转一个主意，一眨一个想法，苏静璇将头埋进云慕耳畔，寻个最舒服的姿势轻轻蹭了蹭，渐渐小声呼吸起来。 收住念叨微微侧身抱住，怀里的学姐如诗般清雅，又如画般气韵生动，她在为自己担心，自己又何尝不是。云慕没有马上就睡而是生出丝丝暖意钻进了苏静璇的身体，她能融进自己的气劲感知外界，也就意味着意气相合，而能不能做到自己这样，就需要气随意走。 因为有了之前的试探，云慕并不过分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依着自己身上的运行方式，这缕暖意开始在苏静璇经络中流淌，哪方有阻碍，哪处断前途逐渐清晰起来。就像那天在“雨燕”格斗室感知的一样，苏静璇体内的运转脉络和他很像，只有寥寥几处他会觉得有些艰涩难行不够自然，这都不是大问题，问题的关键是中、下两处丹田窍穴都无碍，唯有上丹田感应者百不存一，更别提与之相应的神阙玉枕。 云慕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轻弹了一下苏静璇光洁的眉心，心道原来只有“一窍不通”啊，怀中人恬美的咂了咂嘴，向一身暖意的他挤得更紧...... ...... 天还未亮，崖顶的风稍稍小了一些，苏静璇羞赧地悠悠睁开眼睛，到前进星之后再未睡过一个整觉的她精神放松、体力充沛，尤其觉得头脑格外清明，甚至依稀还记得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雄兵叩关日夜不停。 小心翼翼将不知什么时候跨到云慕身上的长腿缩了回来，就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压死我了，真重啊！” “再说一遍？” 愠怒的苏静璇翻身就坐上云慕的小腹，左右制住他两手，眼神不善，只是长发低垂眉眼生春，怎么都更像诱人犯罪。 “不说了不说了，快下来......不然......” 云慕表情复杂身体僵直，又像是提醒又像威胁，渐渐苏静璇也觉察出臀后异样瞬间脸色通红，狠狠啐了句“流氓”迅速从他身上下来，装作一脸正常道：“我们是不是要回去啦！” “遵命！不过让我缓个半小时啊......” “大流氓！” ...... ...... 天光初亮，在前进星就没有炽烈恒星从地平线冉冉升起的蓬勃感觉，站在崖畔，依稀能看见恒星孱弱的光芒从天边由远及近，慢慢揭开层层青纱，恢复这世界本来的面貌。 座舱里苏静璇别过头，通过视窗终于清清楚楚看到驾驶机甲，从数百米高空垂直而下的惊险与刺激。 晚上四下黑暗可能觉不出来什么，真要是白天那就另当别论，虽然大部分时候“战卒”都借助两根合金棍的交替配合，但偶尔失重下落的空寂感，再加上身处百米高楼的视角，仍是令苏静璇汗毛倒竖，比昨晚搂得更紧。 感受到她的紧张，云慕特意放慢了节奏并轻声安慰，也将昨晚探察她的气劲运转，以及尝试怎么改变和盘托出。 慢慢苏静璇不再紧张，伏在他肩头交换一些心得体会，看着地面越来越近，随着一阵急坠，“战卒”重重落地。机甲双腿主要关节的电磁减振能保证机体不受损伤，辅以座舱减震设计最大程度的保证了机师的安全，云慕又托着她顺势半蹲，苏静璇几乎没有任何不适感。 重新直起身，“战卒”也在烟尘中回归，岿然不动。 关闭交互系统，云慕放下还有些不舍的苏静璇道：“你来驾驶吧，我去抓几条‘肠粉’，不然回了阵地咱俩不好交待啊！” 苏静璇笑着挖苦：“一直这么挖空心思隐藏自己不好受吧？呵呵。” “辛苦是辛苦，可收获更大啊！” 云慕一捏苏静璇的脸蛋，打开舱盖直接跃下座舱，向着崖底的树林走去。 肉是好吃，但滑不溜秋的本体苏静璇还是难以接受，匆匆驾着“战卒”就回了阵地，等云慕提着几条“肠粉”回去，几大锅热汤也就只等原材料了，苏静璇笑语嫣然，似乎已经把两人几乎消失的一整夜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管是不是相信，总之大家只关心什么时候吃肉，倒是省了他不少心思。 简陋的几间地下掩体，充斥着各种药水味道，条件再差至少能够保温，这对受伤的士兵来说尤其重要。 平头男李恒星等几个重伤员算是情况稳定了下来，见到刘沐风进来焦急着说：“队长，我们好多了，能够回阵地！” 刘沐风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个伤员都仔细关照了一遍，倒是跟在他身后，身上裹着厚厚绷带快成个木乃伊，却运气好到只是轻伤的胡茬中尉笑着说：“刚前线侦测到的消息，加蓬人似乎没有进攻的意思，昨晚营部发生三起爆炸，具体原因不明，我看我们至少还能再多活一天，哈哈哈。” “来来来，新鲜的肉汤，大伙好好补补，这可是云慕和苏静璇花了整整一个晚上逮到的，据那小子说，寒冷地区的植物根茎本就固本培元、生津养血，所以啃食这些的‘肠粉’可是大补啊，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脸比老子屁股都白了！” 没有战事，还有补汤，没有什么能更令这群伤兵们高兴的了，两支原本毫无关联的连队，一支在前进星近乎等死，另一支更是来送死，在短短两天就结下了真正的生死情谊。 至于为什么昨天加蓬人会突然撤退，今天又没有任何进攻的意思，昨晚的三起爆炸似乎很能说明些问题——加蓬内部出问题了。云慕自己也不会想到，为了在学姐面前的首秀能够惊艳，忍着脑震荡的风险开的三炮，竟然效果歪打正着。 此时的他正在仓库里拆着各式零件，然后按昨晚的想法重新组装。单机对讲最为简单，功率也足够，他只是贴心的费了些时间将耳机缝在了一顶防风帽中，既轻便又保暖。然后是观察镜，从报废的侦察机甲上拆下镜头以及显示器，又制作了一副电控三脚架，完全可以让学姐坐在帐篷里遥控镜头进行指挥。至于电烤盘这类毫无技术含量的东西，只要学姐没有对美观的要求，几片远红外发热片、电源控制器再加个随处可得的薄合金板就成，不过他还是拆了只小型风扇，弄下几截弯管做了个烟道。 ...... ...... 第71章 凯旋1 夜晚的崖顶，布置好一切的云慕满意的拍拍手，转身上了机甲消失在苏静璇的视线。 小小的帐篷里放着监视器，镜头控制手柄，还有飘着肉香的精致烤盘，烤盘旁边还有一只古朴的小罐子，单掌可握，雕刻着飘逸云纹小巧可爱，苏静璇见过，第一次吃“肠粉”就是云慕拿出贴身的小罐子撒了些香料，才让肉味更加鲜香。 帐篷虽小但温馨似家，苏静璇轻轻拭去眼角的温润，戴上防风帽紧盯监视屏幕，向隐于暗夜的幽灵发出了第一道指令...... ...... 从这晚开始，加蓬方面随时都可能有巡逻小队失去联系，从开始的一天一支，到后来两支、三支，最终都被发现全部死亡，一刀毙命。 所有加蓬人都知道是那台恐怖的“战卒”，也故技重施想要诱捕，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战卒”就像能未卜先知，哪边有埋伏就是不见踪影，哪里有漏洞则回回见缝插针，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对每天谁去巡逻，巡逻哪边争论不休，副官也彻底失去了对部队的掌控。 詹姆斯这次没有强出头，虽然不太相信也看不上加蓬营地的如临大敌，加蓬方面也有意不让他知道更多详情，但确确实实每天的伤亡都在增加，甚至发现有小队失联，对于其他的巡逻小队而言倒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之后加蓬人开始龟缩不出，一种传言是军营可能是这台“战卒”畜养猎物的草场，毫无疑问一旦有必要，它可以直接屠了整个营地，就只需它一人，对它而言这只是场游戏，太早结束不是他想要的，趣味性才是，不然副官的营房也不会在外墙面上出现一个大大的笑脸喷涂。 可怜的女人在上次的袭击中并没有死，而是幸运的回到她的房间躲过一劫，副官双目深陷颧骨突出，每日都要和女人在深深的疲惫之下入睡又在忽然的恐惧中惊醒。他决定求救，哪怕把自己送上军事法庭都在所不惜，一个营对上一个连，营队主官被杀，特遣狙击手被杀，巡逻士兵无故失踪被杀，师部在接到求救后都不知道怎么再向军部汇报。 而那顶崖畔的小帐篷里，几乎每天都有两个轻松的男女会上来坐一坐聊一聊，偶尔共度一晚，去不去加蓬那边捣蛋反而看心情，看云慕的心情，更看苏静璇的心情，之后更多时间，两人倒是把精力都放在了怎么让苏静璇突破上丹田的桎梏上...... ...... ...... 从特种机步连登陆前进星，发回侦擦结果开始已经过去十几天，快反舰队就停泊在战备星的空港，指挥部还是没有接到明确的增援计划。前进星的加蓬部署情况现在所有人基本都清楚，特种机步连还在不在，大多数人已经不抱多少希望。 首都星国防部。 “啪。” 一份复古的报纸被副部长张玉砸上桌面，报纸头条赫然是一篇《共和国与加蓬帝国关于合作研发磁晶石产品的合作备忘录》的经济类新闻。 磁晶石，人类来到这片星域后发现的最特异的矿物，它可以直接吸收核能辐射储存并可控释放，是动力能源小型化的最关键物质。现今几乎所有机甲的动力源都采用磁晶石技术，因为其产量有限，任何晶石技术的突破都可能关系到军队后续的发展，共和国本身的产量就不够需求，对外合作也是唯一的路。 “这些委员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想到每天两个战区司令的催问通讯张玉就一阵头疼。 “嘀......” 通讯声响起，见是总参某部门的编码，张玉毫不犹豫接通：“嗯......什么？加蓬人在前进星有继续增兵迹象？好......知道了。” 通讯里的消息让他既惊又喜，那就是说前进星还有的救，至少希望还在，短暂思考过后老将军发出一条通讯：有转机，准备吧，等总参命令。 南域战区，苏元毅的办公室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通常办公室应该悬挂上山虎以期运势亨通，但苏元毅偏挂着下山虎，作为军人追求的就是勇气与力量，只是今天这头猛虎脸上更多是深深的忧愁。 自从增援计划被暂停，这位战区司令的脸色就始终阴郁，再铁血正直的军人，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和卫国的将士被这样当作筹码，所有知道些内情的人都为苏静璇捏一把汗。前几天隐约知道总参的安排多少和最近的一项磁晶石合作有关，他不是没有想过和相关方进行些利益交换，可最终没有选择这么做。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这次换回了女儿，下次或许就该自己换什么东西出去了，有些事情开了头就无法轻易结束。 原本这次战地实践就没有让夫人知道，如今女儿通讯彻底联系不上，小道消息不可避免就传到了夫人古清秋耳朵里，怒火必然第一个烧的是他苏元毅，一句“虎毒不食子”骂的这位战区司令哑口无言然后搬回了娘家，现在古老爷子也知道了，他堂堂司令也得发抖。 古家书香门第传承何止百年，门生故旧不计其数，国家科学院终身名誉院长、轩辕智库发起人、上一任科技部部长......一长串古老爷子的头衔都没有老丈人这个称号来的瘆人，平时和和气气，一旦触及逆鳞后果难料。 接到古老爷子通讯只说了一句话：静璇回不来，清秋回不去。 手中的通讯忽然响了起来，苏元毅没有看直接接通。 “增援已经出发，刚接到的命令。”画面中韩劲没有说任何废话，“加蓬增兵了。” “加蓬增兵了？” 苏元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紧捏着终端向外喊了声：“墨风！” “到！” 一名面容冷峻的高大青年军官推门进来：“将军！” “最快速度，去北域战区！” “是！” 青年军官转身安排，在这里苏元毅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对于他这样的身份，跨战区的到访不是私人出行这么简单，只不过这些都是政客会花心思琢磨的事，他管不着。 ...... 在外界很多人眼里，小小的前进星就像一副棋局，谁都可进可退，但偏偏先拱出去的是五个没有退路的卒子，只是没想到过河的卒子不仅活着，还活的挺横。 这些天所有活着的人就像放了个长假，闲的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烟都给抽完。加蓬人不仅没有任何进攻的试探，还深深将他们自己封闭了起来，侦察视线里连个鬼影都很少见。阵地上云慕开着他那台骨骼清奇的“战卒”只在最后方晃悠，美其名曰有损共和国形象，不宜充作门面。周继和范小蕾都被安排了简单的例行事务，一丝不苟，而苏静璇则成了专职陪云慕开发伙食的助手，倒还又被他们找到几窝虫卵。苏静璇当然又是第一个摆手不要的，但架不住云慕一顿爆炒出锅，香脆可口，这几天又成了大家人手必备的零嘴。 队长刘沐风每天都会在一线看一看，胡茬中尉裹着绷带叼着烟跟在身后，手上各自的人员都没了一半还多，剩下的又有一半在营房养伤，说是连长，其实和个班排长都差不多了。 “这些天你有没有感觉，加蓬部队好像在害怕什么？”胡茬中尉看向对面忍不住问起，能活到现在，看问题的眼光也不简单，这些天和刘沐风搭档的挺好。 “是啊，现在双方都留了足够的安全距离，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据前几天侦测信号看，加蓬机甲的数量好像越来越少了，内讧也不会每天都发生吧？你说的倒也很有可能，可害怕什么呢？这么个小小的星球难道还有什么生物能威胁机甲的安全，而我们这边却不受任何影响？” “呵呵，我就在想回去了这战场报告该怎么写，总不能写婊子从良，原因不详吧，呵呵呵。”中尉粗鲁笑言。 “哈哈，你不写那就我写！”刘沐风跟着爽朗道。 三天前战备星的讯息传了过来，通讯封锁被解除，意味着战区控制了部分外层空域，支援部队可以实施登陆，他们真正的算是死里逃生了。 今天就是增援预定的到达时间，也是特种机步连登陆前进星的第十二天。所有人抬头看着青灰的天际，真到了这一刻反而没有人表现的过于激动，当五艘登陆艇陆续出现在天地一色的背景里，老兵们只像又一次撤离战场一样习以为常，低头转身收拾东西不再关心。 “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 军院五个人聚到一起，范小蕾带着哭腔，搂着身边的苏静璇一遍又一遍。 最激烈的那些天，初上战场的小姑娘忘了恐惧，靠着天才的技艺，几乎撑起了整条防线。要是没有她，加蓬机甲肆无忌惮的冲上阵地，云慕觉得连苏静璇的安全都不敢保证，更别说再去扭转局面。而全连的老兵也都把小姑娘当成他们的小辈亲人，老猫、老莫......原本一屋子的亲人，现在只剩下几个，她是舍不得那些叔叔伯伯还有哥哥。 自从苏静璇那里知道了小姑娘的过往，因为一次科研意外父母同一天双双去世，云慕就没有再和她开过什么过分的玩笑，抚平失去亲人的伤痛不能只靠时间，还得靠成长，他和苏静璇能给的就是支持和陪伴。 登陆艇在阵地后方不远着陆，严整的共和国机甲列队步出舱门，各类物资源源不断从艇里搬运下来。不知道增援部队会不会带着点救世主的心态，反正除了刘沐风和胡茬中尉，没什么夹道欢迎的感人场面。 新到的营长和刘沐风做了简单交接，了解了一些前进星的情况，看着阵地上数百台破败不堪的机甲残骸，心有余悸问道：“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原因不详！” 刘沐风和一旁的胡茬中尉默契的同时答道。 营长理解他们的心情只能笑笑，伸出双手在两人肩头拍了拍：“好样的！” 全营待命时间比参谋部拿到前进星侦察结论下达正式命令都早，但最后就是不予出征，里面的门道他们回去自然会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也不用他多嘴。好在军院的学生都安全，连肖天诺都活着，阵地还一寸没丢，特种机步连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有什么怨气回去尽管撒，两位战区司令在等着你们凯旋！” “两位战区司令？还有谁？” 刘沐风和胡茬中尉面面相觑，仗赢得稀里糊涂，回去这接待规格更是超乎想象。 两人的错愕不是装的，面容粗犷的营长此时脸色及其精彩，瞪起牛眼以惊愕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语气小声问道：“军院小队里是不是有个叫苏静璇的？” 刘沐风木讷点头。 “她是......哈哈哈哈......她是南域战区司令苏元毅的女儿！哈哈哈。” 营长背过身大笑三声，挥了挥手，正式接过前进星的防务，独留两位正副队长流着冷汗在风中凌乱。 伤员被小心移送上登陆艇，牺牲人员也被统一收殓，机甲营全面接收了阵地，正在进行加固和重新布置。干涸的血迹被覆土掩盖，机甲残骸都被拖走，所有老兵们存在或是牺牲的痕迹都被抹平，一切仿佛从头开始。 唯有在高高的崖畔，立着一块金属板，正面刻着78个名字，罗廷懋、莫平、李俊......背面最上方刻着：前进星战记，新历303年...... 或许某一天，换防的军人会在废旧仓库角落，发现一台胸型怪异的“战卒”，好奇心会驱使他尝试启动甚至开上阵地，又或者永远被遗忘，而保型刀鞘里那把带血的匕首，要过78条加蓬帝国军人的命，有些仇还是亲手报比较好。 ...... 第72章 凯旋2 “青鸾”级攻击舰，比来时的“雨燕”要大上很多，云慕他们和机步连这次的目的地也不再是战备星，而是北域战区的主星——玄武1星。 之前南北两大战区的大动作已经引起了各路媒体的关注，而南域战区司令苏元毅的突然到访，更是让他们精神亢奋，各显神通之下拼凑出了前进星的事件概况：两个多月前的“战地视频”事件，揭露者同样是阵亡连长的弟弟被调离原连队，派往前进星。后加蓬方面封锁了星球，国防部计划侦察并带上了战地实践的军院学生。侦察得知加蓬暗中部署大大超过驻防协议，但总参叫停了增援，直至前些天才下达命令接回这支苦苦支撑的孤军，而随队的军院学生里竟然还有苏元毅的女儿。 阴谋、冲突、孤军、高官子女，这一系列博人眼球的字眼令媒体兴奋，甚至有人通过关系想从加蓬方面了解前进星的实际情况，但发现加蓬军部更是讳莫如深，让整件事更笼罩上了一层迷雾。军港、司令部、军营，任何可能和这支孤军有关系的地方，都被媒体包围，希望能拿到第一手的新闻素材。 “青鸾”缓缓驶入玄武1星附近军港，舷窗外多了些斑斓的色彩变化，离开枯燥的前进星像是重回了人间。 好不容易摆脱范小蕾的纠缠，苏静璇这才有机会坐到云慕身边，两人虽然不可能再像崖顶那么卿卿我我，一份超然的默契总是似有似无。 微微贴着他，苏静璇轻声道：“怎么看着你有些不开心？” “有吗？或许是你一直不在我身边，所以不开心了吧，呵呵。” “贫嘴！” 云慕悄悄攥住苏静璇的小手，掌心温热，遂问道：“这几天体内的运转有什么感觉么？” “嗯......感觉眉心处有些发热发胀，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炼神！” “没错，不过不要勉强，循序渐进，常人只炼精、炼气，而要真正气随意动，必须要过这一关，我虽然当不了好老师，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多找我问问肯定有好处。” “哼，每次请教还不是要被你占便宜！” 皱起可爱的琼鼻，苏静璇小声威胁道：“我父亲现在可就在前面！” 云慕顿时蔫了，只是不影响手上动作，此时再不占点便宜一会可就少有机会了。 “害怕了？”苏静璇笑问。 “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云慕一身正气，不以为然道。 “那和我一起出去找我父亲？” “那我直接改口喊爸？”云慕憨傻着说。 苏静璇发现这人脸皮厚起来也是刀枪不入，和弟弟苏猛有的一拼，被噎的满脸通红，狠狠将这“流氓”的手背掐出了青紫。 玩笑归玩笑，两人都不觉得现在是公开关系的时候，一来都还是学生，二来云慕还想借着她的手，给予范小蕾的研究以帮助。相对于研究他，如果自己在他的帮助下能有所突破，她的变化才是值得研究，可以复制的，这是两人在崖畔闲聊的时候就说定的事情。而一旦关系公开，很容易让人马上将自己的变化引申到云慕身上，所以尽管谁嘴上都不弱，实际只是两人开的情趣小玩笑，图个痛快罢了。 苏静璇趁人不注意凑近云慕耳垂道：“我等着那一天。” 阵阵酥麻令云慕心旌摇曳暗暗点头。 “那你的事我能和父亲说么？” “拣能说的说，乘人之危偷香窃玉这些就......呵呵。” 云慕笑容暧昧，自然也是引得一顿皮肉之苦，心中甘之如饴。 “你不知道小蕾已经分析过你的视频，而且王教授也匆匆赶回了学校，所以要找你其实很容易，你用小猛的卡根本藏不住，不如让我父亲去和院长说，尽量不让你的事被太多人知道，或者就算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也对不上号。”苏静璇认真道。 “是不是发现把我藏起来，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自我感觉良好，哼！” 望着翘起嘴得意离开的学姐，云慕有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只不过现实中除了美好还有暗淡。苏静璇的敏锐没有错，之前他确实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刘沐风队长是主动把他们带进了前进星这道漩涡，但自己并没有多少怨言。然而这几天听到了一些增援引而不发的传言，连两个战区司令都无法推动，不由让他一阵心冷，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拔刀相助真君子，见死不救是小人。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需要用百十条军人的生命去交换，而且等加蓬人全面占领前进星，交换出去的又哪只是这些人命。再往深了想，到那时候一个违抗命令，最后守土不力的罪名说不定都能给安上。 正愣神间身边响起两串脚步声，云慕扭头看向来人站了起来。 “聊聊？” 刘沐风微笑着说，身后跟着经过医疗舱治疗已经恢复大半的肖天诺，正仔细打量云慕这个队长口中的有趣小子，三人来到舰上餐厅，各自要了杯喝的找个位置坐下。 “谢谢你，没想到你会是宁记者身边那个毛躁实习生的同学，他们现在都还好么？”肖天诺略有些苍白的瘦削脸庞写满感激。 “还好，依旧还是跑那些民生问题，只不过现在有人管着，要比以前师徒两个只知道蛮干少操心多了，肖大哥能安全回来他们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肖天诺笑容勉强：“我是回来了，可是......” 三个人黯然的碰了碰杯，这是个不能简单用数字对比来权衡得失的事情，就像那道永恒的“电车难题”，是救下犯错的9个还是舍弃无辜的2个，到底哪种选择更叫人遗憾没人说的清楚。里面有太多的责任、取舍和微言大义，只不过这次站在铁轨上的换成了机步连的老兵，而决定命运的道闸也在他们自己手里，每个人都选择了利他。 刘沐风重重拍了拍肖天诺，又看向云慕：“这是机步连共同的选择，除了军院这几个学生，所以我们欠他们的！” 云慕笑着摇摇头真诚道：“呵呵，队长，你们没有欠我们什么，其实我后来都和他们说过了，没有人反对你的决定，就在老猫牺牲的那天晚上！” 他这话当然半真半假，告诉的只有苏静璇，当然其他人云慕相信也会理解，只是没有必要多添心理负担，就像现在也不想机步连为他们几个多背上什么负担一样，毕竟五个人都活着回来了，而机步连只剩下原有编制的四分之一。 “无论如何，特种机步连不会忘记，谢谢！” 刘沐风和肖天诺的郑重让云慕有些吃不消，餐厅里还有其他机步连的老兵，也都一个个过来道了声谢。 又聊了会肖天诺才先离开，这时刘沐风忽然就换了一副审视的眼神盯得云慕浑身不自在，有些紧张问道：“队长，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们再聊聊！” “聊......聊什么？” “聊聊那天在弹坑里你问我的话！” “什......什么话？”云慕一脸天真。 刘沐风笑眯着眼，这才几天就能把战场上向天竖起中指的那场对话给忘了？而且问的还是无人敢想的“怎么赢”！ 这些天他也仔细回想过“原因不详”的原因，终于让他有了些发现，压低声音道：“是不是你？” “什么......什么是我？” 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云慕继续装傻，不过已经没了多少底气。 “我想来想去加蓬人的反常表现都不像是内讧，更像受到了某种威胁，起初我还只是把注意力放在正面战场，不过到后来除了伤兵，整个阵地也就30多号人，哪个时间点谁大概在哪可并不难记住，再结合侦测加蓬营地之后几天的异常动向，我发现每次那个时候......你，包括苏静璇两个人都不在，有时候还是整晚上的不在！就算是抓‘肠粉’也似乎没有逮一晚上的必要吧？再说每次回来也没见你多抓多少！一次是巧合，这天天都这么巧合是不是......” “呵呵......是很巧哦，呵呵呵。”云慕伸手抹了下额头，憨笑着。 “别紧张，这是你和苏静璇的秘密我不会多问，虽然我也很好奇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不过上了舰就有命令所有前进星发生的事情都属于机密，不得外传，况且我们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最清楚的是加蓬人，能让一个营对付一个连最后还要请求增援，你很不简单！” 刘沐风一手拍上云慕肩膀使劲捏了捏，梆硬，他瞬间明白了，这个青年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文弱，而最早在他耳边提到这小子不简单的则老莫。 老莫虽然只是机务班长，但在特种机步连是除了老队长之外年头最久的人，一个会修好机甲的未必会开好机甲，但真正会开好机甲的一定懂得如何修好机甲。一个人将一台报废的机甲攒好了，云慕觉得不难，可精贵的机甲为什么会被定损为报废，可不是机务一句“修不好了”这么简单的。 “队长......疼！”云慕咧嘴一笑。 刘沐风嗤笑着狠狠拍了几下这才收回手，随意道：“谢谢，走啦！” 这次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他知道整个机步连都欠着这位小兄弟，不仅仅是情感上的亏欠，还有了可以换命的交情。 第73章 凯旋3 “青鸾”缓缓停靠向部队空港，一路进港前都有陌生小飞船试图接近远远记录，网络正在进行一场“英雄回归”的直播，只是在军方的严密控制下至今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画面流出，更是挑动着各路媒体的神经。 横跨南北战区百亿公里，苏元毅以最快的速度这才赶上今天的迎接，身边站着黑脸的北域战区司令韩劲。两位雄霸一方空域的上将立在接驳通道最前端，身后两排各30人，清一色壮硕等高的礼兵持枪肃立。出于某些原因，国防部提出的欢迎仪式被两位上将直接拒绝了，欢迎队伍里没有除军人以外的任何其他人，甚至军队内部的随军记者都没有被允许参加，外界纷纷扰扰，内部异常庄重。 “元毅，那些传言你怎么看？一个协议竟然比上百条共和国军人的命还要重要，去他妈的。” 韩劲背着双手语气冰冷，火爆脾气和他脸颊上的疤痕一样显眼乖张，能走到这个位置绝对不是一介莽夫，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明白，但浑不能过分。肖天诺的调令他调查过，手续齐全，至于那个团长是不是徇私，没有证据。这次不仅是一个机步连，甚至是苏元毅的女儿，再加上整个前进星都成了筹码，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 “知道这次磁晶石谈判的加蓬代表是谁么？”苏元毅冷冷道。 “谁？” “加蓬大使北原翔。” 韩劲微微皱眉并不是太了解，苏元毅继续道：“在这次战场实践一个多月前，我女儿在一次宴会上将他儿子踢成了重伤。” 韩劲只眯了下眼睛：“你的意思......这次是那个加蓬大使在背后捣鬼？” “哼，我反推了一下时间线，在把他儿子踢伤之后磁晶石谈判陷入僵局，重启之后前进星就战事紧张起来，再到近一个月前，也就是机步连刚登陆那几天，谈判进程突然加速，高层敲定协议最终内容，呵呵，所有的算计都指望着在这期间，前进星上的加蓬部队一锤定音，可惜......” 说到这苏元毅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机关算尽啊，老韩你知道么，在我来的路上接到消息，加蓬前进星的主官竟然是北原翔的大儿子，哈哈哈......死了！” “什么？加蓬机甲营的主官死了？怎么死的？” 韩劲万年不变的黑脸竟然少有的露出一抹亮色，眉毛飞起。 “呵呵呵，这就不知道咯，第二天加蓬军部就封锁了前进星的所有消息，我们的人也打听不到任何内情。” 苏元毅转头望向老兄弟笑问：“老韩，机步连有没有给你战场报告？” 韩劲听到报告两字脸色竟是更黑，憋了半天才回道：“有倒是有......只是说不出口。” “堂堂战区司令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我们什么战报没见过，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呵呵，你还真就不一定见过！” “说来听听！” 苏元毅心情放松，他当然有自己的猜测，只不过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见韩劲都这般窘迫，更是好奇的很。 韩劲犹豫再三，声音像卡在了嗓子眼，含混不清：“八个字，婊子从良，原因不详。” “什么？” 苏元毅挑着眉张着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两位战区司令很难得的对视着。 “我说战报结尾就八个字，婊子从良，原因不详！” 空气一瞬间凝固，片刻之后两位司令忍不住捧腹大笑。胡茬中尉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真的被刘沐风当作了战场报告提交了上去，当然前期的战斗情况还是如实作了汇报，只是最后对于前进星的现状表述，这八个字其实很写实。要说刘沐风写上这句话时的心态，多少还是有着对增援迟缓的不忿在里面。 此时接驳舱已经对接，气压平衡之后舱门缓缓打开。 以刘沐风为首，所有能够下地的老兵都自觉推着一架装载敛尸袋的推车，牺牲了78名老兵，但只有73只敛尸袋，还有5具遗体因为留在了加蓬阵地一侧，只能等双方互换才能回得来。 “敬礼！” 一声口令，两位司令以及60名礼兵齐刷刷向战场归来的机步连以及原驻守连队敬礼。 一路上老兵们也大概了解到增援的曲折过程，尤其那位漂亮到不像话的军院女学生竟然是“南霸天”苏元毅将军的女儿，对面前的两位上将已经没有任何怨言，统一立正回敬军礼。 军院五人小队走在最后，而云慕走在最后的最后。经历过硝烟，每个人的气色都不知不觉有了变化，周继更为深沉，小丫头也变得少言，师兄薛斌则洒脱大气，当然云慕眼里变化最大的必定是学姐，恬淡外表之下藏着热情，炼神之后气质越发超然。 终于见到自己女儿，苏元毅只是关切的微微点头，并未单独说话，倒是盯上了拖在最后的云慕眼光如炬。要解释前进星的种种反常，这个温和的年轻人似乎是唯一的变数，苏元毅这般想着，云慕那边也转脸看了过来。 想着反正学姐就要坦白了，云慕朝着苏元毅夸张的咧嘴一笑，热情更胜刚才父女相见，十分讨好，坦白的当然不是两人的关系，但他讨好的可是实实在在将来的老丈人，可以说情真意切。 只是苏元毅目光一凝，旁边还有个黑脸将军见到云慕的浮夸疤痕抽搐，两位战区司令的威严吓得他赶紧正色，目不斜视跟上了队列。 发现父亲异样，心知不好的苏静璇回过头，正好看见云慕脸上残留的一丝谄媚，不觉飞起两朵红晕，被苏元毅看的清清楚楚。 “最后那小子认识？嬉皮笑脸的。”韩劲微笑道。 “啊......认识，小猛的同学。” “呵呵，我看你们家静璇和他关系不一般呐？一转眼静璇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有没有谈朋友啦？我们家锦灏可一直说要帮这个妹妹好好把关的，静璇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心思单纯，可别被某些人给诓了！” 韩劲最后说这话，眼神已是明显到了队伍最后的云慕身上，可怜的云慕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真诚的笑容在韩司令眼里则是人品堪忧。 “哈哈哈，行啊，等真的有了男朋友，让你们家锦灏给好好拾掇拾掇，长长记性。” 苏元毅笑着微微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你家锦灏牵头的那个事怎么样了？” “呵呵，不说了，目的肯定是好的，只是把那么些刺头纠集在一块，谁也不服谁，能不天天打架就不错了，唉！”向来以果敢着称的韩劲无奈笑着，摇头叹息。 “怎么会？我都有这个想法要借鉴一下。” “别急，反正我给机步连安排的营房就在锦灏那个营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本来的意思也是借这个机会，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兵，别成天牛皮哄哄的。” 韩劲忽然一脸无奈：“现在想想怕是着了那小子的道了。” 随着两位司令最后到来，一艘不起眼的登陆舰缓缓驶出空港，飞向面前的白色星球。 ...... 玄武三星地处偏远，其中1星最大，所以北域战区大部分兵力都驻扎在这里，而且三颗星球气候多变，一个多月前还能见着绿色，现在已经被风雪覆盖，这也造就了战区士兵的彪悍性格。 众人刚到营地，就感受到不一样的“热情”，连苏元毅都微微有些吃惊。 覆盖厚厚积雪的训练场上，整整齐齐站立着一个营的士兵，赤膊着上身热气蒸腾，在一位高大青年的带领下列队欢迎机步连的归来。 “敬礼！” 高大青年一声令下，全营齐刷刷标准军礼，动作划一如同复刻。 “这不是很好么？”苏元毅看着满意道。 “呵呵，你相不相信，还没等机步连吃口热饭，就有人会来要求切磋。” “哈哈哈，这也不能算不好吧，虽然时间选择上有些不太合适，军人嘛，争强好胜是好事。” “哼哼，打得过还好，打不过你看着，能让再老的老兵都下不来台，我这也是没办法，又没仗让他们打，已经一个师一个师的轮训了一遍了，再轮一边我下边那些师长都要造反了。听说在前进星有一个机步连整整对上加蓬一个营都没输，更是让加蓬人求救，可不把这帮小子给憋坏了，死活让我把机步连安排到这儿，说是要学习学习，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会信了这群小子的鬼话。” 韩劲想想都脑壳疼，更是低头小声和苏元毅说：“不然你以为偌大的驻训基地，为啥偏偏这里最清净？都被打怕了！反正你也要求保密，放这里也正好省事。” 苏元毅看的却是满眼放光，这么能打的队伍他可不会嫌麻烦，指着领头的青年和韩劲笑道：“韩司令，你要嫌头疼要不给我得了，你知道我那边明着安稳，实际上可不太平，锦灏这小子带的不错。” 韩劲这次大摇其头，舍不得道：“那可不行，你不知道这支队伍本来就是这小子和我家太老爷子一起整出来的，要没有我家太老爷子的名声在这压着，你以为就凭这小子能压得住？别看他是营长，手下有好几个实力都在他之上，现在还能传承些古武技巧的，哪个不是祖上出自那支传说中的队伍，只不过现在科技发展太快，又和平了太长时间，慢慢都少有人再练了。” 当听到韩家太老爷子的大名，苏元毅也是一缩脖，再也不提什么要不要，只是笑笑：“哈哈，太老爷子身体可好？” “好的很，每天暖房里养养花、种种草、打打拳，有事没事还总爱往这里跑，放着首都星的家不住，到我这苦寒的地方瞎来劲，照顾他比照顾这帮猴崽子还胆战心惊。” 韩劲满脸苦相，两人口中的韩家太老爷子韩伏虎老将军，已经百岁高龄，军改前的陆军司令，当年也是纵横沙场的王牌机师，因而对机甲部队更是格外关心，上面的上面有个惹不起的，下面有个好折腾的，这战区司令其实也不容易。 安排妥当，接风的宴会就放在了营区食堂，韩锦灏的这支尖刀营绝对是不好惹的，但各项保障也是最好的，整整十桌摆满，相当丰盛，酒水管够。 说是酒水，其实只有酒。 云慕倒是想喝点啤的，一问食堂却说不如喝开水，讪讪的他端起白酒杯也不再犹豫，不好酒并不代表不会喝酒，不能喝酒，就像没意外遇上程星辰，也不知道烟的辛辣放大的不只是悲苦，还可以是无忧。 第74章 凯旋4 苏元毅终于和女儿坐到一起，旁边坐着韩劲，还有刘沐风和胡茬中尉高天，这次算是刮了胡子干干净净，带了些书生气。 “沐风，我就想知道你那报告是怎么想的？就敢这么交上来，你知道你们师长把这份战场报告交到我手上说你什么吗？” 刘沐风拘谨地摇头，韩劲笑着说：“呵呵，他说你有这个胆，可是没这个文采。” 两位队长尴尬对视，高天支支吾吾道：“司令，这话是我说的，我没敢往上报！嘿嘿。” “哈哈，你看看，说中了！” 韩劲大笑着又说：“不过我觉得总结的不错，桌上有女孩子在我就不复述了，只是我真的想知道，加蓬人只进攻了两天，虽然伤亡是你们的两倍还多，但怎么就龟缩不出了呢？” “真的原因不详。” 两人的眉毛都挤成了八字，异口同声，苏静璇则发现刘沐风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小口吃着，顺手拿起手边装着白色液体的水杯一饮而尽，结果呛得脸色通红。 “你这丫头，不知道这是酒啊？呵呵呵。” 苏元毅笑着拍拍女儿后背，赶紧让人倒了杯白水渐渐止住咳，但这一口着实不少，苏静璇顿时酒意上涌面色桃红。 这时随着队伍训练归来的高大青年匆匆来到桌前，嗓门洪亮：“怎么啦，怎么啦？静璇妹妹谁欺负你啦？” 青年一屁股坐到韩劲身边，肤色古铜，在北域战区乏力的太阳光照环境下很少见，比他老头子天生的黑脸还少见，加之面孔棱角分明，虎背熊腰，颇有雕塑般的阳刚之美。 只是还未等坐稳，老子韩劲一个后脑勺就上去了：“兔崽子，没见你苏元毅叔叔啊，不会喊人呐！” “嘿嘿嘿，元毅叔叔好！静璇妹妹好！刘沐风上尉、高天中尉你们好，欢迎回归！” 韩锦灏笑着打了一圈招呼，见苏静璇只是把白酒当了白水，这才放心道：“我以为谁欺负我静璇妹妹呢，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两人从小都在军营长大，韩锦灏要比苏静璇大上四五岁，倒是一直真心把她当妹妹看待，就算后来苏静璇出落的越来越漂亮，这份兄妹感情没变，韩劲也是暗自可惜了很久。 “咳咳，灏哥你就这么自信！”苏静璇轻咳两声捂嘴调侃，余光里有个端着酒杯的身影十分活跃。 “从小到大，哪次碰上你对付不了的不是我对付，让我想想......我揍过姓周的、姓徐的、姓郑的......” 韩锦灏一本正经掰着粗壮如钢筋的手指：“还有杰克、迈克、史莱克......” “乱说！哪有那么多，再说哪有外国人？” “好啦好啦，你一来把我们刚才要聊的东西全打断了！ 韩劲伸手止住儿子胡闹，转向刘沐风和高天严肃道：“你们的报告我可以认可，过些天国防部的嘉奖就会到了，那时候少不得要问起，你们要是也回答原因不详可不行哦！” 见两人依旧愁眉苦脸，看来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苏元毅笑着道：“不过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加蓬机步营的主官死在了前进星！” “什么？” 韩锦灏刚要到嘴的大肉滑落，刘沐风和高天端着酒杯僵在半空。 对于刘沐风两人来说别说杀，就根本没见过对方的主官，这也不能怪他们，实力悬殊哪轮得到主官冲锋陷阵，而韩锦灏脑中的画面必然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热血与高光。 唯一该意外而没有表现出意外的苏静璇看了眼父亲，苏元毅也看着她都知道有话要说，默契一笑。 “元毅叔叔，情报可靠么？真的死了，怎么死的！”韩锦灏粗着嗓门，生怕没人听不到似的。 “可靠。” 苏元毅微微点头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毕竟这个消息的传递必然是从加蓬军部而来，谨慎起见短期内还是尽量少有人知道为好，接着道：“至于怎么死的就不清楚了，内讧也好其他也罢，总之如果主官死了，那前进星现在的局面就解释的通。” “这样啊！” 韩锦灏有些失望，又被韩劲脑后一记爆栗批评道：“别成天想着直捣黄龙的好事，你以为让加蓬人内讧就容易么？机步连也是打出了1：2.5以上的战损才取得的，是你这还没见过血的东西以为那么轻松的！” “是！” ...... 两位司令一唱一和倒是帮刘沐风想好了该怎么向国防部汇报，加蓬主官死亡的消息上层肯定也是知道的，那只需要往作战英勇上表述就可以了，况且对于这一点特种机步连对得起任何人，除了五名学生。 刘沐风正色道：“苏将军，韩司令，在这里我想特别感谢这支五人军院小队，可以说没有他们，这场仗我们赢不了！” “哦，为什么？” 像是为了反击自己父亲说他的队伍没见过血不值一提，韩锦灏兴致很高。 “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不仅与我们一起坚守阵地，还有一位狙击手，我想这2.5的战损比里，至少有将近1是由她打出来的！” “哦？这么厉害，哪呐哪呐，我能见见不？” 韩锦灏说着向军院小队那桌看去，朝苏静璇问道：“静璇，是哪个？是不是身材魁梧那个......或者那个看着文气一点的男生......小丫头应该不是......嚯，还有个脚都开始飘了，肯定不是！” 苏静璇支着酒意上涌的半边脸庞，看着那桌方向不声不响，等韩锦灏像模像样分析完才回了个：“错！” “不会是那个软脚虾吧？” 苏静璇噗哧一笑缓缓摇头，笑得是韩锦灏口中那只扶着椅子绕桌敬酒的软脚虾。 “别告诉我是那个小丫头哦！” 苏静璇点头，这回就算是韩劲和苏元毅也都有了兴趣，狙击手对于一支机甲部队而言虽然重要，但高速移动的机甲要想真的打出刘沐风说的战损，这是何等恐怖，当然对手也肯定会用狙击手反击，韩劲追问道：“加蓬部队有狙击手么？” “有！”刘沐风点点头。 “那她怎么打出的这个战损？” 刘沐风和高天对视一眼，显然是讨论过这个问题认真道：“随机观察，天才预判，概率射击！” “什么意思？天才预判，概率射击？” 韩锦灏两道浓重的眉毛皱到了一起目光锐利，同样韩劲和苏元毅也面露疑色，这场仗虽说赢得蹊跷，但绝对不再简单，反倒是桌上亲身经历的刘沐风三人异常平静。 “不管了，刘队长，高队长，明天咱们训练场上见真章！” “啊？” 没等两人反应韩锦灏已经痛快的先干为敬，两位司令摇头苦笑，这事他们不好插手，手心手背都是肉，于是甩手掌柜一般丢给他们自己决定。 这时训练结束洗漱完毕的尖刀营排着整齐的队列进到食堂，因为被机步连的十桌占了些地方，剩下就显得局促了。 “挤挤，过去点！” “哪还有地方挤啊，那边十桌倒还宽敞，那边挤去！” “两个司令坐那呢，谁敢啊，算了算了，兄弟们先出去等会。” ...... 十几个战士见实在无法立足，只能嘟嘟囔囔出了食堂，室外飘着雪花，身着单衣的他们竟然都不觉寒冷，来到一处昏暗檐下抽着烟。 “听说没有，机步连虽说以一个连对抗一个营，据说真正也就打了两天，其余时间加蓬人就不进攻了！”一名小胡子嘴角一点星火忽明忽暗，吐着不知是烟还是热气悠悠道。 “你说要是咱们去，一个连能扛得住么？呵呵。”旁边人开口笑着说。 “也不想想我们打过的架，哪次不是以少胜多，要是实力相当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两天就损失了一半人，我看里面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 “知道那个连长提交的战报里，说到加蓬机步营的反常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说出来你们都不信，我刚从朋友那听说也不敢信，写的是婊子从良，原因不详！” 小胡子咳嗽一声却没有震落那一截烟灰，就像这句玩笑一样极不正经的硬挺着。 “哈哈哈” ...... 十几个战士忍不住哄笑起来，又有人发声道：“哈哈，还有这事，这连长可以啊，好像这支连队就是前不久‘战地视频’事件里的那支部队吧？” “没错，所以我说有问题，你们再看看今天主桌上那个漂亮的女孩，那是谁？旁边苏元毅将军的女儿，一支话题连队，一位战区司令的女儿，怎么着都是要保住的，说不定最后那十几天就是双方在背后博弈，所以就原因不详了，要不然两天就战损了一半，你们觉得能活的下来？” 一道优美弧线在黑暗中划过，小胡子一弹烟头嗤笑着说：“呵呵呵，我看这次咱们营长是浪费感情咯！” 众人点头附和。 ...... “呃......呵呵......呃，说完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酒嗝和冷笑，十几个人这才发现身边不远处的雪地里，模糊站着个人影，小胡子扔出的那截烟嘴刚好被一脚踩灭。 “谁？” 在这里尖刀营就没怕过谁，小胡子和剩下十几个战士同样冷冷看着。 “喜欢打架？呃......人多欺负人少还不好意思说出口？” 黑影似乎微微歪着头，同样嗤笑着：“呃......是不是真的啊？” 冷夜里一声声肆无忌惮的酒嗝，对韩锦灏的这支尖刀营战士来说格外刺耳，小胡子扭动着手腕不屑道：“是又怎么样？” “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呃......先尿个尿哈......” 稀沥沥......稀沥沥...... ...... 第75章 凯旋5 “班长，你说特种机步连刚回来，司令又在，能同意咱们比一比么？”一名战士刚吃饱，揉着肚子问道。 “你看看那！” 班长顺手一指：“咱营长这不又一杯酒下去了么，还有什么是几杯酒搞不定的，不就是切磋切磋么，能在前进星一个连挡住一个营，不应该拒绝我们正常的交流学习吧！” “出去看看小胡他们人呢，换他们进来吃饭。” “好嘞！” 一名战士匆匆出去，没多会又匆匆进来，只是朝着班长这边看了一眼却直接跑向了营长韩锦灏在的桌子。 “两位队长，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手下这帮小崽子一个个傲气的很，明天给我往死了揍不要给我面子，揍得越狠越好......来来来，我再敬你们一个。” 韩锦灏一手抓着酒瓶，一手端杯：“不过我也事先说明，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尽管你们是创造奇迹的特种机步连！” “中校，我们尽力！” 两位司令都没有阻拦，刘沐风和高天也是不好拒绝，算是定下来一场排级对抗，至于范小蕾的狙击，以他们的所见基本上韩中校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而单兵对抗两人婉拒了，毕竟他们这些老兵虽然单兵也不怕，可最重的还是配合，如果只是单纯强调单兵能力对这群年轻人未必是好事。 这时先前那名战士已经到了桌前，先注意到他的是苏静璇，毕竟她的眼睛就一直没有在桌上停留多久，而且之前刚看到脚步虚浮的“软脚虾”扶着食堂围墙才回到桌上，还朝她比了个胜利手势。 “将军好！” 战士紧张的给两位司令敬了个礼，等到韩锦灏放下酒杯这才凑到耳边只说了一句。 “什么？” 韩锦灏啪一声重重放下酒杯脸色铁青。 “唉，是不是你那帮小崽子又惹事啦？一会不知道是哪个师长要来诉苦了。” 韩劲朝身边的苏元毅使了个果不其然的眼色，无奈笑了笑，显然这种事情应该碰到无数次了，可能连过程以及结果都在他预料之中。 “这回不是我惹事，是有人惹了我！” 韩锦灏眼中射出危险光芒，咬着牙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伤了我们多少兄弟？” “营......营长，我们能不能去一边说？”战士眼神闪烁小声提议道。 “说，还怕我这个司令最后会不知道么？哪次不是我最后给你们擦屁股！这里也没有外人，说吧！” “说！” 战士看着营长铁青的脸，低下头尽量小声道：“13个！” “什么？13个就敢来我们尖刀营挑衅，这不是疯了吧，哪个连队的......” 等不及韩锦灏的大嗓门再继续，战士赶紧打断道：“营长......是，是我们伤了13个！” “他妈的，那对方来了多少个，这是准备和我们开战呐，仗着今天招待机步连故意给我们上眼药啊，让我在老头子和苏将军面前丢人呐！怎么不说话，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战士垮下脸只顾短促摇头，韩劲却是敏锐发现异样，哪次自家小子手里这支部队惹了事不是嗓门比谁都高，毕竟经常干的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面子仗，仗着人多欺负人少的事还真没做过，可是今天不同，看着不仅吃了亏，可能还丢了面子。 “到底怎么回事？”韩劲饶有兴致看着战士正色道。 “报告司令，我部13人在食堂拐角被打昏迷，打人者身份不详、人数不详、目的不详。” “什......什么？你再说一遍？” 韩锦灏用力甩了甩脑袋，希望将那微不足道的醉意可能造成的幻觉驱散，而硬朗的面部肌肉一下子变得僵硬。 “营长，我们13个兄弟被人揍了躺在雪地里，不知道谁干的。” “真的不知道谁干的？” “报告司令，我来的时候都还昏迷！” 这时食堂门外逐渐有战士将雪地里的战友抬进室内，毕竟只是昏迷还没娇嫩到要去医疗室，场面显得有些混乱，韩劲一拍儿子肩膀：“锦灏，你跟我来。” 又和苏元毅打过声招呼，深深看了眼刘沐风和高天，带着韩锦灏就去了尖刀营用餐的一侧区域。 苏元毅开始也是愕然，毕竟在来的路上，听韩劲讲了不少这支队伍的“赫赫凶名”，对头可不少。但渐渐也觉出味来，谁敢公然跑到对方军营里打架呢，而他更是从身旁女儿的表现上看出了另一种可能。 全程苏静璇只在听到有人打架时候显出一丝惊讶，但听说13个人被打晕却不知道谁下的手，反而偏过头极为平静，到得韩劲司令都出面要去了解情况这才又有些紧张起来。 苏元毅微笑着小声问道：“静璇，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苏静璇咬着嘴唇微微点头，苏元毅只轻拍了拍女儿手背：“没事的，闹不起来，有事一会再说。” 远处那个让人惊叹的青年到底在前进星都干了什么，又为什么要在刚才动手，这些疑问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而韩劲会找出他动手的马脚么？苏元毅笑容玩味，端起杯自斟自饮起来。 ...... 小胡子第一个倒下去，也第一个醒过来，正扯着嘴使劲拍着脑袋，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经过简单处理后逐渐苏醒，不是揉着胸腹就是揉完胸腹再揉后颈，动作整齐的可笑。 “小胡，到底怎么回事？” 见到营长和司令都过来了，战士们让开一道缺口，韩锦灏迫不及待地问，而韩劲只是背起手还有些幸灾乐祸，一种不可能的可能也在他脑中产生，给这帮小子一点教训也好。自从苏元毅最早那通信息开始，他就觉得非同寻常，女儿固然是一方面，但苏元毅的急迫似乎更在关心女儿之上，而事实证明整个前进星战况就透着诡异，所以把机步连放到儿子韩锦灏的尖刀营，自然也存着他战区司令的考量，真要有好东西心里必须得有个数。 “报告司令，营长......” 小胡子挣扎着站起来，刚要开口似乎又想起什么，挺直腰杆道：“没什么，不小心摔了！” 前陆军元帅组建起的这支尖刀营，个个都有些不俗的出身，精英中的精英，摔了？还给自己摔晕了？ “你们呢？呵呵。”韩劲看向其他12名战士笑问。 “不小心摔了！” 12个人同样回答。 能让自己手下的兵吃这么大的哑巴亏还不肯承认，只有一种可能，韩锦灏眼中透出兴奋问道：“几个人？”不由想起刚才刘沐风和高天两人都婉拒了自己提出的单兵对抗要求，更是加重了他的怀疑。 在各种期待、不服、荒诞甚至复仇情绪的包围下，小胡子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更是红了脸：“报告营长......就......就1个！” 很多战友伸长脖子还在等待个“排”字，再不济就算是个“班”字也可以，但小胡子以及所有受伤的战士，只说了个“1”，没有任何后缀。 “谁先动的手？为什么动手？”韩锦灏最先接受了现实。 “因为......因为我们在谈论前进星的战况有水分，还有......还有苏将军和......和他女儿。” 十几个人同时低下头，他们每个人在晕倒前，都含糊地听到黑影口中的一些念叨，“这是给老莫的......”，“......这是帮老猫教训你”，“......未来老丈人......”，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去拼凑这些酒话，但被打的原因心知肚明。 “你们每个人今晚关禁闭，明天交一份深刻检查！” “是！” 在场所有人都毫无异议，13个战士甚至连晚饭都没吃，直接转身去了禁闭室。 韩劲默默看着，对儿子以及手下这群骄兵第一次生出了骄傲，不论之前怎么惹事，骄而不妄，狂而不纵他就很满意，笑着道：“好好向机步连学习。” “是！” ...... 韩劲父子俩回到桌上，明显韩锦灏对刘沐风和高天更为热情了，苏元毅笑问：“老韩，到底怎么了？谁动的手啊？呵呵。” “哈哈哈，没什么，13个人被1个人打了，还好这帮小子知道要脸，天色也暗，不知道是哪个，从来只有他们欺负人，今天被人给欺负了，老老实实关禁闭去了。”韩劲不以为意笑着说。 “怎么会关他们禁闭？”苏元毅意外道。 “说了错话，就算这架打赢了也得关禁闭，何况还输了！你看这机步连一来，不就知道天高地厚了么，刘连长、高连长，明天给我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这是认定了机步连的实力要在韩锦灏的尖刀营之上，刘沐风和高天也是慎重的点点头，司令都这么说了，明天必须拿出点真本事来，韩锦灏更是举杯舔着脸道：“对不住，刚才对不住，一定向二位好好学习，希望机步连明天给我们好好上一课，让我底下那帮小子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提韩劲司令，单单韩锦灏的军衔也要比刘沐风和高天高上不少，这么放低姿态让两人也是意外，手中的酒杯再也没有空闲过。 一直话不多的苏静璇知道桌上的变化肯定和那家伙有关，只是那只“软脚虾”似乎真的是腿软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什么仇什么怨要在醉倒之前打上一架她很好奇。 云慕确实是上头了，毕竟到了这里真正放松下来，和大难不死的学长、老兵狠狠喝了个痛快。之前出去，也是晕头转向想找个方便的地方，结果就习惯性把这当狩猎星找了块野地。 动完手回了桌这才慢慢有些酒醒，后悔倒不至于，趴在桌上只是希望那些家伙说话算话，别打不过就告家长，反正自己现在是醉了，黑灯瞎火就算指认也得挑个清醒的。 “醉了？” 云慕耳朵动了动，还是决定先继续装下去，蒙着头点了点。 苏静璇借着去学院这桌敬酒，搬了张凳子到他身边，一开口就发现两只耳朵灵敏的很，忍不住偷偷掐上了云慕的大腿，在耳边小声道：“算你运气好，韩伯伯不追究！” “真的？” 云慕从双臂一侧露出眼睛，有些迷离，而眼前的苏静璇微醺之下艳若桃李，正想多看看却发现远处有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盯着他，吓得又缩了回去，一点不知道刚才打架的时候“老丈人”三个字可是脱口而出。 “你爸看着呐！” “想什么呐，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装的，敬一杯就走。” 苏静璇笑意盈盈端起杯：“我敬大家，敬特种机步连，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 “干杯！” 一桌人终于碰杯到一起，苏静璇、周继、薛斌、范小蕾还有两名老兵。 “干杯！” 再加一个如梦方醒的软脚青年。 ...... 第76章 凯旋6 喧嚣散静，军营一条笔直幽深的小道，灯光下飘落的雪花将路面铺就成一床白棉，行走其上“吱呀”作响。相比前进星崖畔的冷风，这样的风雪要柔和可爱的多，但苏静璇心里却已经开始想念只有他和她的那顶小帐篷，战火与安宁交织的小天地。 “好啦，现在可以说说那小子了！” 苏元毅陪着女儿走得不徐不疾，对这次的战场实践，包括军院小队的整个组成，这位战区司令心情复杂，想到要是没有自己的无心之举，苏元毅一阵后怕：“你大概还不知道，云慕能进你们的军院小队，是我提出来的，在上个学期小猛那件事之后，你们李院长就和我通过气，我就猜测有可能是他，所以假期才会邀请他来家里做客，当然那时候只是觉得这小子在交流生那件事上很提气，能力也有，只是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更为出色。” “呵呵呵呵。” 听到父亲的解释，苏静璇想起了范小蕾和云慕两人的误会，傻傻的家伙竟然会觉得是小丫头“公报私仇”，忍不住轻声笑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当时都不理解他怎么会在队伍里，现在想想要是没有他，我们都活不下来！我说的我们不是只有军院的五个人，而是所有人。”苏静璇淡淡道，尽管想过无数种和父亲谈及这个家伙时候的开场白，都不如这样真实。 “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加蓬机步营的主官姓北原！” 苏静璇微微一愣却是笑得更明艳：“呵呵，爸爸你可能也不知道，艾薇儿生日宴上真正决定胜负的也是他！” “哈哈，是嘛！” 原来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算计到最后躲不过的依旧躲不过。 听完女儿将宴会上云慕的伺机而动大致说了一遍，苏元毅忍不住点头道：“这小子，干什么都偷偷摸摸！” 当然这是赞美，只不过换来的却是女儿的一个白眼。 “现在整个国防部都在想尽办法了解前进星上发生的一切，但加蓬军部已经封锁了消息，同时禁止这支加蓬机甲营撤出前进星，而我们自己的报告某种程度更像是发泄不满情绪，甚至很多人在从外交、利益交换这个方向寻找答案，所以......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父亲的郑重让苏静璇莫名有些开心，因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只有她最清楚，更是亲身参与，虽然也付出了些许“代价”，但这个答案本身却是他主动告诉自己的。 小女孩般伸手挽上父亲的手臂，这让苏元毅很是意外，记忆中这样的场面就不多，心中难免叹息一声，这闺女看来是留不住了。 苏静璇哪里知道父亲的想法只顾轻快道：“他啊？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第二天绕到加蓬营地，杀了他们的主官又顺手结果了对方的狙击手，迫使进攻到一半的加蓬人撤退对他进行围捕，在此之后加蓬人就再没有上过正面战场。” “就这么简单？哦不，当然这已经不简单了。”苏元毅匪夷所思道。 “呵呵，第二天晚上差一点掉进加蓬人的陷阱，结果他......他用自己攒的那台机甲对着营地开了三炮就跑了。” “开炮？单兵机甲怎么开炮？他自己攒了一台机甲？” “嗯，当时哪里还有空闲的机甲给他，再说明面上他只是个控制与动力专业的学生，在连里是跟着机务班的，所以机甲是他自己在报废仓库里改装的，反正就是开了三炮，怎么开的就别管他了。” 想到那部挺着半边胸脯的“战卒”，苏静璇就暗自脸红，虽然事后给的解释是为了使用那门圆形炮塔，但怎么看这家伙当时都有点心虚。 苏静璇继续微笑着说：“从那以后几乎每天他都会去加蓬营地附近溜达，高兴了就挑一支巡逻队下手，不高兴就直接溜进营地折腾一圈再出来，我就在山上看着，告诉他往哪跑，我们牺牲了78名老兵，他就要了78个加蓬人的命，就这么简单，呵呵呵。” 一路只有父女两人“吱呀吱呀”的脚步声和苏静璇银铃般的笑声，说完耐心等着自己的父亲怎么评价这份“战报”，评价这个家伙！ 苏元毅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一脸严肃看着女儿：“这小子是不是喜欢你！” 洁白的雪面反射着洁白灯光，一片素雅，唯有苏静璇俏脸微红低头不语。 “哈哈哈，那他就是我南霸天的人了，老韩怎么和我争！哈哈哈。” “爸，你到底在说什么？”苏静璇满脸羞怯，搞不懂向来不苟言笑的父亲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两句。 “这小子如果不是今天动手，我倒还瞒得住老韩这只黑狐狸，这一动手还是一个打十三个，老韩就觉得不对了，刚才还问我有好东西千万不要私藏，不然别怪他脸黑心更黑，恐怕在我要求他无论如何保住你们这支小队开始，他就存着心，哈哈哈，可惜他没有个漂亮女儿，顶多以后把这小子借给他用一用！嘿嘿嘿。” 苏元毅仰面大笑，任稠密雪花在他坚毅的面庞消融，越想越觉得接驳栈桥上那个笑容浮夸的小子眉清目秀起来。 苏静璇摇着手臂撒娇：“爸，他希望你能尽量帮他保密！” 苏元毅拍着女儿挽住胳膊的手，安抚着说：“这个放心，现在知道他是谁的也就我和你，还有你们李院长和他的助理许耀阳，不过你们学院王教授也在找他。” “我知道，而且王教授那里......他已经在教我一些方法了，他说如果我能学得会才是可以借鉴和值得研究的事。” 苏元毅忽地目露凝重，轻轻掸去女儿肩上的雪花异常正式道：“你的意思是，他的能力可以复制？” 苏静璇想了想：“这个我不清楚，但是他确实带我进去到一个玄妙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我能够像感知自己的身体一样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他说如果我能坚持下去，说不定也可以像他一样控制机甲。” “这小子真这么说？” “外公教我的气劲他就能感受的到，而且他说和他的很像，所以如果我能成功或许真的对王教授的控制研究有帮助，爸，你知道他是怎么到加蓬阵地后方的么？” 苏元毅缓缓摇头，前进星阵地的地形他不可能不清楚，只是还没来得及想的那么细。 “他就是操控着机甲翻越过阵地一侧的绝壁，500多米高的绝壁到的加蓬营地！” 苏静璇微昂着头一脸骄傲，当然不会说这家伙每次都还抱着她，只会将这份独属于她的风景永远留在心里。 “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我回去的时候会先到军院去一下也和王教授见一面，让云幕这小子不用担心，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他的能力，包括你正在学习的东西。” “怎么了？”苏静璇觉得父亲的凝重超出了谈论的事情本身，皱眉问道。 “呵呵，没什么，就是为了保密！看来得和那只黑狐狸好好坐下来聊聊了。” 苏元毅笑着双手一拍女儿肩膀：“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对了，这小子没有欺负你吧......” “他......他不敢！” “那就好，另外找时间去趟你外公家，把你妈请回去......还有你弟弟，死活要和我断绝关系。” “呵呵，我尽量！” ...... 而在军营另一边，苏元毅口中的黑狐狸正和儿子韩锦灏交流着。 “爸，你的意思是和我的兵动手的是军院那几个学生里的一个？” 韩锦灏给父亲沏了杯浓茶，常年用以提神，养成韩劲喝浓茶的习惯，而他自己则开了罐啤酒咕咚咕咚像是解渴。 “机步连是战场锻炼出来的不假，但我不认为里面有能一个打十三个，还打的你们毫无还手之力的。” 韩劲端着茶杯吹了吹，神态自若。 “我也纳闷，什么人能把我手下的小崽子当沙包练，不过我觉得刘沐风队长应该心里有数，刚才喝酒提那一嘴刘队长只是意外，而旁边的高队长就要惊讶的多。” “呵呵，你元毅叔叔包括静璇丫头恐怕都有数，而且前进星上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加蓬整整一个加强营，从布置来说就是想要趁着某个节点一举拿下前进星的，怎么会只打了两天就停下来。我也考虑过是不是背后有什么利益交换，但元毅说到加蓬营的主官姓北原，而静璇丫头之前正好和加蓬大使的儿子发生过冲突，那位大使也姓北原，我就知道没有这种可能性了。” “他妈的，那不是差点把静璇给推进了火坑，一个什么磁晶石协议就这么重要？能把整支连队包括战区司令的女儿都给搭上？” 韩锦灏愤怒着说，一把捏爆手中的易拉罐眼神森冷：“而且我怎么觉得这个协议原本就是要拿整个前进星去换，只不过偏偏最有把握的一环给算漏了，前进星没有拿下来，协议也已经签了，呵呵，加蓬这次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韩劲放下茶杯重重叹了口气：“我也大概看了磁晶石协议，是关于充放能技术升级的，同时加蓬会帮助我们将废旧晶石重新提纯并按一定比例返还，看不出什么问题。当然整件事里总参受到能源部的施压也是明确的，而加蓬大使又是这次谈判的加蓬方代表，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可想而知。” 儿子说的这些从总参暂缓增援计划之初他就已经想到了，而那时候没有人会将这些和磁晶石协议关联到一起。如果不是机步连挺住了最初的几天，或许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无非就是个分析研判浪费几天时间就可以搪塞过去。再要不是苏元毅的女儿也在其中，越来越多人开始关注施压，或许自己的这支机步连就彻底沦为了背后利益方的牺牲品。至于前进星，一颗毫无价值的小星球，只要还在共和国版图上就足够了。 “我们什么时候要听能源部指挥了？”韩锦灏不忿地立了起来，随后还是有些颓然地又坐了回去。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能源部的重要，整个共和国的能源需求是个恐怖的体量，然而在普遍使用聚变能源还有最前沿的反物质能源的今天，真正让能源部能与国防部并驾齐驱的是它对磁晶石的控制。 在人类社会发现磁晶石之前，人们戏称核能的利用都逃脱不了“烧开水”的命运，化学储能更是大大阻碍了各类技术的小型化、微型化，和磁晶石的充放电容量、效率比起来，简直就是垃圾。 单单就军用而言，大到战舰小到离子手枪都离不开磁晶石产品，更不用说机甲使用的能源舱。想想几百年前机甲需要背负巨大而沉重的电池，有效作战时间不足3个小时，而现在一副轻便的能源舱足够机甲使用3天，这才有了机甲部队如今的战略地位。 “好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想不成为牺牲品首先我们自己要争气，不管那个小子是谁我们争取把他抢过来，老韩家别的没有，不还有个说话特别好使的太老爷子么！嘿嘿嘿。” 韩劲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流露出一丝狡黠微笑，活脱脱一只老黑狐狸，喃喃道：“实在不行把你表妹也安排去第一军院。” 韩锦灏看着父亲只在算计别人时才会有的表情更为迷糊：“为什么？” “呵呵，你不懂，以防万一嘛！” ...... 第77章 演训场1 北域战区一处演训场，今天除了韩锦灏的尖刀营，还有不少闻讯而来的部队指挥官，刚从前进星回来的特种机步连要和尖刀营硬刚，不论是抱着学习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好好修理修理韩锦灏这支“神憎鬼厌”的部队，各级指挥官们都十分期待，至于昨晚的“意外”，尖刀营还是机步连都被严令保守秘密，外界一概不知。 演训中心二楼总指挥室，两位战区司令中间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的矍铄老者，复古的军用呢大衣竖起立领威风不减当年，正兴致勃勃看着一楼光幕，尽管近百岁高龄身材已经佝偻，但两位司令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苏元毅看了眼另一侧事不关己的黑狐狸无奈道：“太老爷子，您今天怎么来了？” 显然这是韩劲胁迫自己的手段，心中暗恨云慕这小子昨晚没事一个打那么多干什么，这回藏是藏不住了。 太老爷子韩伏虎呵呵笑着，和韩劲司令昨晚的狡黠如出一辙，只是声音洪亮的多：“元毅啊，听说昨晚我的这群小崽子很丢脸呐，我不得来看看么？南北两大战区守望相助，护的是一个共和国，可不能有两条心啊！” “太老爷子欸，您这大帽子我可戴不起，这不正和老韩商量怎么资源共享呢么？” 堂堂南霸天的司令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朝韩劲挤挤眼：“老韩，你说是不是啊？”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么太老爷子来看看也是有好处的嘛，毕竟我组建这支尖刀营目的就是要吸纳最好的战士，成为战场上决定性的力量，我的要求也不过分，至少咱们内部得先拿个主意，公平竞争也可以，提条件也可以，太老爷子一向都是很公正的。” 韩劲很不要脸又补了一记马屁：“太老爷子，您说是不是！” “呵呵，别给我打什么机锋。”老人扭过头道，“元毅啊，那孩子叫什么？” “云慕！” 面对祖孙两只成精的老狐狸，有些事解释就是掩饰，苏元毅决定少说少错。 “姓云呐，倒是少见！我想见见。” “好，我去找他过来。” 苏元毅正要转身，韩劲一个箭步笑呵呵拦住说：“难得来，陪我爷爷好好聊聊，我让锦灏去就行了。” 苏元毅哪里不知道这家伙的想法，见过精的就没见过精明能隔代遗传的，生怕自己嘱咐云慕什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叹息道：“好好好，我陪太老爷子聊天，你让锦灏去行吧。” “呵呵，合作愉快！” 韩劲露出得意笑容，而苏元毅无奈地只能摇头。 ...... 北域战区常驻人口是共和国五个星域中人数最少的，就算是三个宜居星球里能称得上繁华的玄武1星，大片大片的陆地也只是荒原，倒是给战区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训练场地，因而每年都会有很多其他星域的部队会到这里轮训，更有很多小镇本身就依托这样的训练场慢慢热闹起来。 演训场一处营地，风雪已歇，视线所及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只有各种人工障碍物立面还残存着本来的颜色。参演老兵和范小蕾都在做着准备，一场排级对抗和一场狙击战，机步连这边比较轻松，反倒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尖刀营气氛紧张，不仅每个人都精挑细选，营长韩锦灏更是不断鼓劲，好像一夜之间因为某种原因整个尖刀营都泄了气。 云慕本应该是最轻松的，四处看看转转，好像还看到昨晚那个小胡子也在对抗阵容里，两人对视了一眼，小胡子很善意的笑了笑，不觉得眼前这个温和的年轻人能与昨晚那个阴森黑影画上等号。 只不过当苏静璇找上他，说了一通话云慕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真这么严重？” 云慕苦着脸望向一身白色军大衣的苏静璇，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有没有的救了。谁能知道韩锦灏这支连队这么特殊，谁又知道韩劲司令这么老奸巨猾，而他更不可能清楚整件事前前后后牵扯了多少人关注。 “为什么要动手？之前你不都是能躲就躲的么？”苏静璇有些埋怨道。 “那几个家伙质疑机步连，还说是你爸为了你和加蓬人做了什么利益交换，你说我能忍么？”小镇青年也有他执拗的一面，就像他的母亲云想容不许他报考机动系一样，不许就是不许，没有理由。尽管昨晚稍稍酒醒就有些后悔，不过后悔的不是结果，而是不够周全的处理过程。 “傻瓜。” 听到这话苏静璇又怎么可能责怪，站到云慕身边，大衣下握住他的手：“下次不许因为这些暴露自己，知道么!” 没收到任何回应，或许就算有也是敷衍，苏静璇心中十分温暖，不过想到昨晚父亲的慎重，还是缩回了被轻薄的手正经道：“好好听我说，学校里你不用担心，都会按你的要求不会暴露，父亲让我告诉你今天韩司令那恐怕是瞒不住，如果要你证明什么，能配合就配合，过得去就行，至于前进星发生了什么......你只是个学过些拳脚的控制与动力系学生。” “好嘞！”看着苏静璇清澈的眼睛，云慕本着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心态微微偏头笑问道，“那怎么叫过得去？” “不要暴露你最大的秘密！对谁都别暴露！”苏静璇想到昨晚父亲说的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她看来云慕的能力足够许多人觊觎，但从没觉得会是件坏事，直到父亲之后的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才让她明白有些东西的重要足可以让人得不到就毁掉。当然父亲说的不是韩劲司令，而是在云慕没有足够的实力以前，尽量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怎么和母亲想的一样。” 云慕心想着很自然的点点头，单纯的认为有了苏静璇这座桥梁，能帮的都可以帮得到，而自己又能隐藏的很好，他没有理由拒绝。 两人闲下来到了准备区，苏静璇正向老兵和范小蕾介绍这支尖刀营的特点，另一边韩锦灏接到个通讯，微微一愣朝着机步连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热情的朝两人走过来。 “被你说中了。”云慕余光已经看到韩锦灏一脸堆笑，方向是朝着这边，眼睛却是锁定在他身上，小声和苏静璇咕哝了一声。 “记住我说的。” 苏静璇提醒一句转过身，向着热情的韩锦灏笑道：“锦灏哥，你们尖刀营准备好啦？过来不会是要刺探我们的准备吧。” “哪能啊，学习，互相学习，这位是云慕老弟吧？” 韩锦灏一把捉过云慕的手用力捏了捏，云慕先是龇牙咧嘴，当听说来了个长辈让找两个军院学生去座谈座谈，想来是韩司令的邀请到了，再装就没意思了，一使劲倒是把韩锦灏给捏的有些咬牙。 三人刚坐上军车，刚才还算温和的韩中校已经完全不顾身份一个劲为昨晚的事道歉，就差把那十几个人拉出来给毙了。 “锦灏哥哥，至于么？”见到一向强悍惯了的韩锦灏这副尊容，苏静璇都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她必须表现出对云慕的不以为然，定下一个只是拳脚了得的基调。 云慕心领神会，笑容憨厚同样歉意道：“韩营长，不好意思，昨晚就是喝多了，听到那话一时没压得住火，超常发挥超常发挥，呵呵呵。” “教训的好，省的他们成天无法无天，云慕同学，你这身手从哪学的啊？不简单呐。” “小时候隔壁住了个老兵，一来二去就跟着学，什么呼吸吐纳啦，眼随手动目随势注啦，总之就学了点皮毛。”云慕临时编了个师承，星域广阔老兵何止亿万，没名没姓半真半假，就算真把老赵说出来，反正也找不到人，只要抱定苏静璇交待的宗旨，撑死了就是个天赋异禀的“习武之才”。 韩锦灏驾着车，心中啧啧称奇，随便练练就能一个打十三个，这要是在他手下好好练练那还了得，满心期望着问：“会开机甲么？” “我会修机甲！” “不想试试开机甲？” “试过，能动，一使劲就完蛋！” “这样啊......” 韩锦灏蹙起浓眉，身手好但开机甲不行的他碰上过，光有蛮力而神经反应异常，机甲控制系统无法将神经反应与动作反馈相匹配，再强的单兵也不可能和机甲对抗，这是确凿无疑的，如果真要是开不了机甲，他和老爹的热情就算是白费了，会有这么巧的事？ “要不一会试试？”韩锦灏试探着问，如果拒绝那就有问题，要是很爽快...... “好的！”云慕爽快答应，仍不忘叹口气道，“唉！要不是真开不了机甲，你说我好好的放着机动专业不考，考个控制与动力专业干什么？明明能靠力气解决的事情偏偏选择费脑子，韩营长你说是吧！” 韩锦灏默默开着车“嗯”了两声，他已经信了八成，尤其云慕最后一句话直击他心灵，他想起了无数的图纸、概念、模型，在老韩家数不尽的人生选项面前他毅然选择了带兵，正好和这话产生共鸣。 苏静璇和云慕并排坐在后座，对他不输自己弟弟的忽悠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暗暗竖起大拇指，两人并没有特殊的眼神交流，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马上就要开始的对抗演练。而之后云慕的话落在韩锦灏的耳朵里，彻彻底底就证明他是个门外汉，二三十米高的墙头说翻就翻，十几米宽的壕沟说跳就跳，他不会知道这是云慕在和苏静璇描述她以后的目标，心中叹息着往演训中心行驶再不出声。 ...... 第78章 演训场2 “连长，咱们二十个人欺负一个小丫头不太合适吧？”一位战士开启对讲问道。 “昨晚之前你想到过小胡子他们会被一个人给揍了？”连长回答。 昨晚的事经过一夜禁闭，小胡子他们回来就稍稍透了些底，防不住根本防不住，那条黑影如同空间的量子涨落神秘随机，肋部一击弯腰，颈侧一击昏倒，根本没有照面的机会，就算是想追究都找不到人。倒是隐约听到几个人名还有“老丈人”几个字，谁知道是不是哪位老兵的绰号，更不用说韩司令都说了“向机步连学习”，谁还敢去要说法。 和范小蕾的狙击对抗很明确，范小蕾据守一处高地，尖刀营在己方狙击手的配合下负责拔点。这在平时简单明了毫无难度，尤其这些战士都不普通，有的步伐诡异，有的身形灵活，又有本方狙击手配合，只要能影响对方射击，一两个人都能做到零伤亡拔点。 但韩锦灏在征求刘沐风的意见时，刘队长只是简单问范小蕾觉得怎么样，小丫头伸出两指。 “两台？”韩锦灏笑着点头觉得正常，算是对他们尖刀营有个清醒的认识。 “二十！”小丫头语调平淡。 身边的老兵们都在笑，而小丫头说出的数字给韩锦灏的感觉是已经保守了，几乎是在脑子发懵的状况下向尖刀营下达的对抗指令，之后就接到了父亲的通讯，让他带着一个叫云慕的军院学生去演训中心，太老爷子，他的太爷爷要见见。 ...... 演训中心一楼大厅，当云慕三个人到达，厅里的气氛就已经痛快中夹杂着惊叹！ 光幕上是通过“天穹”系统展现的狙击战上帝视角，在方圆4公里的范围内，尖刀营分成5个拔点分队借着地势正向里突进，雪白的地面留下20道清晰的行进轨迹，而此时已经有5条轨迹不再延伸，开局仅仅才2分钟。 镜头推到范小蕾头顶，只见“长弓”探身看上一眼随即改变战位，2秒左右突然站起瞄准，电光闪过，镜头另一端一台“战卒”瞬间冒起蓝色烟雾停机不动，战士打开座舱不敢相信的茫然四顾。 云慕和苏静璇相视笑了笑，跟着额角冒出虚汗的韩锦灏就上了二楼，没人注意三人的出现。指挥室门口站着两名警卫员，见到是韩锦灏带着两个年轻人，微一点头轻轻把门推开，韩锦灏小心往里探了一眼，这才低着头进去大气不敢喘，云慕和苏静璇同样如此，因为两名司令都笔直站着一动不动，中间是一位背对着三人的披呢大衣老人。 “呵呵呵，不错不错！这小姑娘真不错，如果没有尖刀营狙击手的影响，恐怕这二十个小崽子现在就已经全部牺牲了。”老人指着大屏幕笑容不减，“我当年要是碰上，恐怕也得牺牲咯，哈哈哈。” “太老爷子，您可别这么说，这小丫头的枪法估计也很难找到第二个，而且她的专长还是控制系统研究，战场上恐怕真碰不上，这次要不是备战全星域军院机甲对抗赛，根本就不会参加这次的实践。” 韩劲看了眼身后又凑到老人耳边小声道：“太老爷子，这小子来了！” 老人点点头并没有表示，依旧饶有兴致看着小丫头的表演啧啧称赞。一生戎马的老人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仗没打过，但像范小蕾这样的神射手也是绝无仅有。狙击手在战场的最大作用是狙杀高价值目标，一旦被发现就很容易被压制，而光幕中的小姑娘探头、转移、射击，在尖刀营狙击手的影响之下依然打出这样的精度，老人看小姑娘的眼神简直比看曾孙韩锦灏还要宝贝。 知道要直面韩劲司令，云慕已经很紧张，当看到两位权倾一方的战区司令新兵般的表现，他更是有些打颤。不同于战场上不是生就会死的无畏，明明现在毫无危险，但他仍旧觉得有一种威压缠绕着他，里面混杂着对长者的尊重，对老人身上军人气质的尊敬，亦或是要刻意隐藏他自己的歉疚。 轻轻碰了碰身边苏静璇，侧着身极小声地问：“这位老爷子......是谁啊？” “别说话。” 苏静璇小声回答，并不是她不想说，而是眼前的老爷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向这家伙解释的清的，整个共和国军方就没有比他资格还老，年纪还大的，这几乎是个已经写进历史书上的长辈，况且大概率身边这家伙还没听说过，说了也是白说不如不说。 云慕瞬间变得更为恭敬，凡是苏静璇尊敬的人，不论男女不分老幼他一定要更尊敬，站姿挺直如松仿佛一尊雕像，浑身散发出稳重可靠的气息，面部更是和煦如朝阳，温暖又充满希望，纵然这一切老人都还背对着根本看不见。 直到演训场上尖刀营拔点作战全军覆没，光幕上只剩可怜兮兮的一台作为支援的狙击机甲，云慕和苏静璇两人才听到身前的韩锦灏喘了口气，宽厚的肩膀明显松垮下来，挠了挠头。 之前一直情绪不错的老人忽然变得平静，摇了摇头终于转过身，白发白眉，脸上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清晰可见，深深的眼窝犹如枯井，好像陷入某种回忆之中还未曾抽离显得深不见底。 “太爷爷......我是不是很让您失望？” 高大的韩锦灏局促地搓着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不安，手下的兵昨晚被身后的青年单挑了，今天又被光幕里的小姑娘团灭了，作为一营之长当然要负责。 如果没有眼前的太爷爷支持，这支尖刀营根本就不可能组建的起来，这一点韩锦灏很清楚，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苗子，都有祖辈从军的背景，到哪里不能成为部队栋梁，偏偏要凑到一起当个普通大头兵。 因此无论是老人还是韩锦灏自己，对尖刀营都是有寄予厚望的，艰苦的训练，平时好勇斗狠保持血性，一直以为满弓紧弦只等号令，阻碍他们的只是没有仗打，而不是打不好仗，却发现一箭未发已然弓断阵前，韩锦灏感到深深的挫败。 老人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朝韩锦灏摇了摇头，视线越过他看向身后的云慕和苏静璇，眼神不断在两人身上打转，更是盯得苏静璇有些慌张。 “太爷爷好！” 苏静璇匆忙甜甜喊了声，顺手一扯云慕衣角。 云慕也不犹豫，紧跟着一声“太爷爷好”。 自己不觉得但在老人看来颇有些妇唱夫随的意思，古井不波的眼神多了丝异彩，笑着向三人招招手：“都过来，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小子昨晚把我这摊子心血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呵呵呵。” 老人沙哑的声音低沉而沧桑，仿佛有着金属表面因锈蚀而带来的粗糙感，听着是玩笑话，但谁都没有跟着笑的意思。 云慕不知道自己爷爷是谁，生活中更是没碰上过外公辈分之上的大人物，猛一个“太爷爷”他也该知道这位老人不仅活得久，身份恐怕更是非同凡响。 在岁月面前那些讨巧和表面功夫都没有真诚来的长久，一瞬间刚才所有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瞥了眼韩锦灏，这才落后苏静璇半步来到老人身前，笑容已经开始走样，连老人的亲曾孙笑得都不自然何况是他。 “云慕？” “到！” 韩劲父子，苏元毅父女，现在整个指挥室里五个人都将眼神投注到一个清爽青年身上，再让人知道这其中有共和国最后一任陆军元帅、两名现任战区司令，大概很多人听到就已经腿软。 老人用他阅尽沧桑的眼睛仔细审视，甚至少有的微微眯起显得富有攻击性，这让站到父亲身边的苏静璇也紧张地拽住了苏元毅的手臂。 从进到指挥室的第一眼，她就被老人的出现吓到了，从小两家交好，她跟着韩锦灏也时常见到。 老人似乎有一种魔力，任何人在他面前就别想遮掩什么，小到孩子间的玩闹大到父辈的明争暗斗，老人一声冷哼就能让双方老老实实说出各自缘由，规则之内的各凭本事，要是耍什么阴谋诡计直接会被骂到怀疑人生。 尽管现在看着云慕还算沉稳，谁知道昨晚交代的事情他还能不能守得住，苏静璇满是忧愁地看着，心中闪过无数可能。 虽然还只是学生，老人不至于直接就抢了去，可一旦......终究只需要她面前的太爷爷一句话，连自己的父亲都无能为力。 “听说是因为昨天我那十几个兵说了机步连的坏话你才动的手？”老人笑问。 “报告......太，大司令，是的，不过我喝醉了！” 云慕依旧不清楚老人身份，跟着苏静璇喊上一句“太爷爷”没问题，但正式谈话就不太合适了，看到两位战区司令的表现灵机一动喊出来“大司令”三个字，老人微微一笑平静接受。 “不喝醉就不打了？” “嗯......打还是会打，只不过考虑清楚再打！”云慕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 “怎么个考虑清楚？” “就打那个小胡子！” 老人玩味的呵呵笑了两声，却是对左右两位司令说道：“你们都出去一下，我单独和他谈谈！” 这次不仅是云慕自己有些懵，就是韩劲也狐疑的看向老人，老人面容平静一抬下颌示意照办，两位司令也只能各自带着儿女出了门，两名警卫得到指示缓缓关上厚重的门扇静候老人的命令。 一下只剩和老人两两相对，云慕更加紧张起来，不光是想着苏静璇交代的事情，关键不明白素未蒙面的老人为什么单独留下他，就因为昨晚的一架就要这么“兴师动众”？ 以老人的身份，似乎聊什么都不如怎么聊更能传达出某种信号，重视的信号，这也让此刻正在门外的两名战区司令恨不得贴着门扇听听两人的对话，韩劲如此苏元毅更如此。 云慕喉结耸动，脑子里是各种可能的问题可能的应对，就差把老赵的生辰八字都背上一遍，后移民时代这种古旧的东西本来就少有人懂，但放在眼下的环境或许能够最好的解释自己的身手出处。 然而等待他的并不是任何一个意料之外或之中的问题，而是老人从老款军用呢大衣之下伸出的枯瘦手臂。 短暂犹豫之后云慕果断前倾着上身，伸出两手握住老人干瘦的几乎只剩指骨的手掌，只是一经握住才发现老人指力奇大掌心温暖，不由战战兢兢道：“大司令，您这是......” “呵呵。” 老人身材本就并不魁梧，百岁高龄更是干瘪的如同一副骨架，只是在军大衣支撑下才显得饱满些，然而此刻厚重的呢质军大衣竟然无风轻摆，老人猛一抬头，云慕瞬间感觉自己的手掌正被无数条细小毛虫舔舐，酥痒非常。 “坏了！” 云慕心中一惊，表面似乎无动于衷但一瞬间的瞳孔微缩却被老人所洞察。云慕对这种热流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常年修习的气劲，苏静璇身上有，周继体内也有，但都不如老人醇厚如同实质。 他虽然并没有表露任何体内存在气劲的痕迹，但常年气劲流转的经络畅通如高速公路，云慕知道不论自己怎么掩盖，老人都已经有所发现。 “云慕？你的父亲姓云？”不需要再试探下去，老人收回手重新缩进军大衣，变回了一个慈祥的干瘦老头，微笑着道。 “不......不是？” “哦？”老人眼中精光一闪。 “我是跟我母亲姓，没见过父亲。” 云慕并没有注意老人的眼神变化，父亲这个话题已经被人提及无数次，他也早就不再当回事，更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自新历以来，伴随着人类生存星域的不断扩张，未知与风险同样加剧，那种一晌贪欢或者一次意外从此杳无音讯的事情太过普遍，共和国虽然依旧建立在传统的家庭关系上，但也没有人会去歧视这样的单亲家庭，而且从云慕自己的认知，以母亲的为人不会是第一种，大概率是父亲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提及父亲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点印象都没有？” “母亲从没有说过！” 云慕瘪着嘴，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在老人面前似乎不需要隐藏什么，也藏不住什么，老人单独留下自己肯定也不会是为了打听这些。 然而老人只看着他，看着他淡然又不失锋利的眉宇，还有嘴角隐现的小小一枚梨窝，笑着说：“坐下聊。” 云慕识趣地上前搀扶着老人坐到指挥室宽大的沙发上，并给老人拿来一个靠垫抵着后背，自己则小心翼翼只坐上半个屁股到侧边沙发。 坐进沙发的老人显得更为瘦小，但却是他碰上的第一个能气劲外放的人，云慕心里其实也有很多东西想问，比如是不是有共同的渊源，还有没有一样的人，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些母亲那本小册子的信息，甚至那个生死不明的父亲的蛛丝马迹。 不过一想到和老人巨大的年龄还是身份差距，云慕还是闭起了嘴，谁还能比自己母亲更清楚这些，既然她都不愿意说，自己贸然去找这个答案带来的未必是喜极而泣，更可能是复揭伤疤，不过令他开心的是老人的出现至少说明学姐是有可能学得会的，气劲外放不是独属于他的能力。 这时老人微微昂起头，眼神似乎穿越这间屋子，看向了未知的远方，淡淡道：“想不想听一个故事？老头子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大司令累不累？如果不累那我就想听。” 云慕对老人的尊敬好像是天生的，就像一年也见不到一两次的外公，就算母亲对自己再好，和外公关系再差，他都会有意无意说两句外公的好话。说起原因，或许只能解释为他天生珍惜身边的亲人、朋友，当然和生命里某种缺失也有些关系吧，只是不方便承认。 “不累，老头子我还没这么老！” 老人声如洪钟将云慕逗乐了，确实有老人这么老的没他身体好，比老人身体好的在他面前谁敢称自己老，云慕端正坐姿竖起耳朵，简直比当初为躲避范小蕾在课堂装认真都认真。 “大司令威武！呵呵。” “小崽子！” 老人笑骂着，言语里竟然有了丝宠溺，连韩锦灏平时都得多个“兔”字，“小崽子”可是只有每年老人做寿韩家大聚才会听的到。 “知道刚才看到那个小丫头的狙击作战我想到什么了么？” 见云慕摇头，老人的笑容变得说不出的沧桑：“俗话说人定胜天，可胜天之人哪个不是天生，很多事情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根本无法勉强，就像这个小丫头，她的能力是可以锻炼出来的么？恐怕只能是天生，所谓后天努力无非是刨开覆土露出真金，而金子不会因为你的努力凭空出现。” 云慕这一刻忽然想到了秦远山，还有秦远山提及的那个传说，于是他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努力提高的只是人的下限，天赋才决定一个人的上限，正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努力才显得那么重要。 这些道理并不深奥只是有些残酷，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努力是他们唯一能掌控的能力，因而也是最不容亵渎的，显然老人讲这些并不是要否定努力，只是以老人的阅历都不得不接受某些自然法则。 见到云慕脸上毫不生涩的认可表情，随之点头也不是假意配合，老人满意地笑了笑，眼睛里仿佛都是当年风华正茂的身影，缅怀着叹息一声：“一晃都80年了啊，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大头兵，在一次任务中碰上了改变我一生的人......” 第79章 演训场3 指挥室大门外，两名警卫恪尽职守，韩锦灏倒是放得下面子想去偷听，却被警卫礼貌的请远了，无奈将父亲拉到一边，苏静璇也同样如此。 “爸，我路上大概试探过了，可能身手是不错，不过机甲或许不行，脑子和动作不匹配。”韩锦灏可惜道。 “他说你就信？” “我当然不信啦，不过我提议上机甲试试，他一口就答应了，而且爸你想想，要是他的身手这么好，同样是考第一军院，干嘛放着机动专业不考，偏偏考控制与动力专业，这可太费脑子啦。” 韩劲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微微皱眉：“脑子又聪明，身手也好，但神经与动作不匹配？有这么巧合的事？” “有些人脑部神经过于发达，俗话讲就是想得太多，操控系统过滤不掉那么多神经信号导致和动能反馈系统不匹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少见而已，他的身手好或许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还是让他试试看，我就不信他还能装！” 韩劲脸上除了黑的发亮的肤色还有他此时的眼睛，离着不远苏元毅也在和女儿说着什么，显然也是为了里面叫云慕的青年，想知道一家店菜做的好不好，未必一定要自己尝过，只要看吃饭的人多不多就偏差不到哪去。 精明的韩司令渐渐露出笑容，自己的儿子好骗，他可不好糊弄，况且前进星上那么多说不通的地方，排除掉所有可能的原因，再离奇也是真相。 大门另一侧，苏元毅看向韩劲更多了一份无奈，谁能想到这位老爷子今天都来了，苏静璇不无担忧道：“爸，你说太爷爷把云慕留在里面会聊些什么？会不会真的不放他走啦？” “傻丫头，你还怕他跑了啊？” 苏元毅看着关心则乱的女儿笑着说：“其实能得到太老爷子的认可未尝不是件好事，我原来的想法是你们能好好先把四年学上完，这期间如果你真的能够有所提升，我准备打造一支和锦灏这支尖刀营差不多的部队作为试验，以后这支部队就是你们的底气，到那时候就算云慕这小子暴露，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军方使唤的。” “真的？” 苏静璇激动的微微有些跳脚，她是亲眼见过云慕驾驶机甲的那种从容的，如果自己能够学的会，哪怕不能一模一样达到“人机合一”的境界，也是对她巨大的提升，要是有整整一个营......她都不敢想那时候的战斗力，只是发现父亲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又问道：“怎么了？” 苏元毅慢慢变得一脸严肃：“还记得这次新一代机甲评审冻结么？” 苏静璇点点头，当时她是和范小蕾两个一起参与的机甲测试，在她们看来参与评审的机甲已经相当不错，各项数据都有大幅提高，可是装备部的冻结决定也异常坚决。 从评审之初各方的信誓旦旦到戛然而止，她甚至能在试验中心主任宋志远中将的脸上看出忧虑，之后大致情况听说了一些，不过涉及机密并不清楚详情，父亲现在提起肯定不简单。 “兰斯新一代的机甲性能要远超我们现在的水平，军方一直在想办法毫无头绪，直到你们李院长把云慕的视频发给了我。”苏元毅认真看着女儿，想起近一个月来随时可能收到不好的消息折磨，想起驰援被喊停后对前进星剩下唯一的信念，还有女儿口中那些匪夷所思的操作，沉声道，“我才看到了希望。” 韩劲那张黑脸遥遥看过来，带着可恶的笑意，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得意。 “现在看来，有可能先便宜了对面那只黑狐狸。”苏元毅在女儿耳边轻笑着说。 “黑狐狸”的称呼是两位司令年轻时候相处留下的绰号，当然苏元毅也有一个，因为作战勇猛得了个“霸天虎”的名号，也是之后南域战区号称“南霸天”的由来，而韩劲的“黑狐狸”则刻画了他作战风格脸黑心更黑，诡计多端，入木三分。 一个威名赫赫一个“恶名”昭彰，也难怪苏元毅会经常把“黑狐狸”挂嘴上，而不见韩劲用绰号称呼他。 “还好我有个好女儿啊！” 苏元毅同样看着韩劲，笑容里有不动如山的底气。 ...... 就在门外两位战区司令还在谋算着指挥室里的青年，老人也讲完了他的故事。 故事并不复杂，某种程度还很普通，不过是一个小兵在某次行动中偶然遇上一位军人，在不长的相处时间结下了一份友谊，见到小兵有些天赋就教导了几天又留下一段口诀，从此两人再没有见过。 而这个小兵确实也很有天赋，在一次次战斗中成长，一天天刻苦修习中变强，就靠着几天的感悟以及口诀在之后漫长的军旅生涯以及人生岁月中，一步步从大头兵、连长、营长直到后来的陆军元帅。 换成任何人听到老人的传奇经历，大概除了惊叹之外就是佩服，云慕也终于隐约将老人和某本历史书上的传奇人物联系到一起，一个在他当时读来值得追忆的牛逼人物，竟然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云慕终究不是别人，老人的这个故事在他听来如同炸雷般震得他脑袋近乎空白。他又听到了那个地名，那个想找老莫多了解一下却再没有机会的地名——“病区”，官方称为“特区”。 “......人是小宇宙，宇宙大人身，万物同源，意气同体，证悟人身以窥天理......” 这是从小修习的那本《灵衍》的开篇，当老人脱口而出这句口诀的时候，云慕在听到“病区”两个字还能固守的平静终于被撕开了外衣，像个坦诚相见的处女般微微颤栗。 云慕从没觉得这世上只有他会这些，因为那两本小册子实在看着普通，完全没有古老而深沉的历史厚重感，更别提什么神秘感，甚至上面还有很多注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父亲留下的，这可能是他与父亲除了血缘之外唯一的联系。 然而他也从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面下，从这样一位老人口中听到某种可能，勾起他对身世探究的热情复燃。 云慕不相信老赵对他的教导无缘无故，也不认为母亲的三缄其口是出于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更缘于母亲和外公的隔阂全部因为那个从没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父亲，在几次偷听到的谈话里，似乎争论的焦点也不在父亲本身，而是外公嘴里永远的“对不起，无可奉告”。 “呵呵呵，我的故事讲完了。” 老人平静看着他默不作声，沟壑纵横的脸上不喜不悲，毕竟百年的人生已经没什么能够让老人放不下的了。 云慕僵硬的身体稍稍恢复些活力，前有母亲的嘱咐后有苏静璇的叮咛，他不会彻底坦诚诸如“这口诀我知道”，“我有个算得上师傅的可能来自特区”之类的话，只是小心翼翼问道：“大司令，那个......那个给予您帮助的军人是特区的？您之后就没有尝试去找一找？” “任务结束就回来了，那时候去一趟特区可不容易，当然现在也不容易，所以一直没有找到，甚至我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呵呵，是不是很没良心？” 老人自嘲地干笑两声，眼神捕捉着云慕的一举一动，悠然道：“不过他和你一样有个并不明显的梨窝！”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云慕从震惊到同样干笑露出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过的梨窝足足用了2秒钟。 人一旦产生某种怀疑，任何一点心理暗示都足以将怀疑放大无数倍，他此刻很确定自己和老人口中的那名军人产生了血脉联系，就像无数电视剧中身世飘摇的主角认祖归宗的第一步，从来都是因为一个回眸、一块胎记甚至是脚底板的三颗痣。 只是到了他这里，80年的时间跨度再加上不知姓名，任何关系都已经变得扑朔迷离。 “好巧啊！” 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毫无营养，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和特区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这么说其实并不严谨，实际上星际移民时代的起点就是现在所谓的“特区”，当然很多人也称之为“病区”，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人类都来自那里，必然的联系只是一句现代人的废话。 而现在的特区确实是个很特殊的存在，那里混乱、无序，更严重的是流行着一种基因疾病，在现今的所有新历教科书中，都严格将星际移民前和移民后分的十分清楚。 至于开启星际移民的原因，无外乎资源不堪重负、战争、独裁、贪婪......人类社会在无法弥合内部矛盾的情况下孤注一掷的进行了一次虫洞探索，9名先锋科学家带着全人类的希望消失在了虫洞之中，又在几乎失去希望的5年之后，发回了被誉为人类新生基石的那份星图，星际移民时代就此发端。打上9人加密电子签名的星图原件，至今还悬挂在星域议会的最高处，光耀整个人类社会。 所以星际移民后的历史就是现在的新历，而移民前的历史等同于专属特区的历史，渐渐被现代人所遗忘，这也是当初老莫提到“病区”，云慕并没有什么概念，只是隐约在和老赵的相处过程中听说过才有印象的原因。 而此时，“特区”两个字已经深深烙印在云慕的脑海。 老人对云慕的随口回应并没有失望，只是笑着说：“呵呵，是很巧，那现在能和我说说前进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 云慕定了定心神，对于老人他是绝对尊敬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也让他充满好感，但既然费心思隐瞒的初衷为了帮自己想帮的人，至少眼下韩锦灏这支尖刀营不是。 如果实话实说，能想见接下来的状况，恐怕韩锦灏的尖刀营是要赖上自己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为难道：“大司令，我只是个动力与控制专业的学生，在前进星跟着机务班做些机甲保障工作，您既然问到这些，我只能把我看到的给您描述一下。” 说着站起身指着一楼的巨大光幕，刚刚结束的狙击战，小型载机正将范小蕾驾驶的“长弓”调运回营地，整个天空此刻只有这一台机甲，像在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演训中心一楼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情绪。 云慕平静道：“刚才大司令您也看到了，范小蕾的狙击真的挡不住，这场演训只有20台机甲，但第一天我们就面对了敌人7-80台机甲的集体冲锋，而加蓬人同样有出色的狙击手，但您恐怕不知道在前进星，加蓬的狙击手是怎么被干掉的，那是被机步连的老兵用生命为代价吸引他暴露，才被范小蕾击中的，那时战斗才刚刚开始......” 云慕没有任何夸张的，只是平静的陈述那两天的所见所闻，不论外界对前进星发生的事情觉得有多不可思议，他一直都认为这是所有人的功劳，不论还活着的还是崖顶金属板上那78个名字。 如果没有机步连和范小蕾的出色表现，一旦正面被攻破，再如何补救都来不及。也正是因为第一天的顽强，才给了他偷袭加蓬营地的信心，否则那晚说的逃跑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狩猎星的经历对云慕初上战场有着不小的帮助，他可以冷静面对一切，也有把握能活下来，但是身边多了苏静璇、周继等等同学、战友又是另一回事，他做不到万无一失，因此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努力挣来的，他只是很庆幸能参与其中。 “......半支连队换了加蓬几乎半个营，这就是我在前进星看到的。” 云慕最后有些激动，一口气说完嗓子都觉得发干，这种情绪也多少影响着老人，已经久久没有说话。 或许是勾起了一些回忆，老人的眼窝显得浑浊，叹息着说：“都说现在打仗是为了将来不打仗，可我的将来不就是你们的现在么？可笑啊，呵呵呵，多少人就这么没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了，连曾经来过的痕迹可能都没有留下。” 云慕怔怔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当个听众，这些话更像是电影台词，还是那种带着强烈反战浪漫主义色彩的片子，经由一位元帅之口说出来，更加的凄凉和悲壮。 在整个人类星域相对和平的大环境下，尤其在以龙炎共和国为首的长征星域，前进星这样的战斗并不常见，担心是自己刚才哪句话太过主观触动了老人的往事，云慕走到老人身边半蹲着，忐忑道：“大司令，是不是我刚才有什么说错了？” 老人缓缓摇头，伸手揉过云慕的碎发：“去把他们都喊进来吧，没事，只是想到那些老伙计罢了！” 云慕点点头，能理解上了年纪，尤其是到这个年纪的老人有太多故事可讲，有太多人可想，或许经历过的战斗比前进星更残酷，遇上的战友比老猫、老莫更英勇，痛恨战争没什么错，尽管是曾经的元帅。 拉开厚实的大门，韩劲和苏元毅两位战区司令审视地看了眼云慕，这才走进指挥室，重新来到老人身边，苏静璇更是轻轻蹙着眉头眼神担忧，见到云慕淡淡的笑容才放松下来和他并肩跟了进去。 老人没有开口提及任何刚才的谈话内容，也没人现在敢去问，只是看着光幕里正在做准备的尖刀营和机步连，喃喃道：“让我们看看前进星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劲和苏元毅对视了一眼，彼此听到这话却是不同的理解，韩劲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莫不是太老爷子被云慕这小子给忽悠了，真觉得前进星是靠机步连能拿下的胜利，而苏元毅则以为老人是意有所指，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于是坦然接受，只是瞧见和自己女儿悄摸摸说话的青年，腰杆比黑狐狸要硬气的多。 一场很难看的拔点作战，韩锦灏对接下来与机步连的排级对抗寄予了最后希望，只是听到老人的自语心中忽地一沉，难道真的有那么强？排除了云慕的可能，又没有范小蕾的狙击，机步连就算强能强到哪里去？ 不得不说主动要求接待机步连回归，是韩锦灏犯下的最大错误，古老的人类定律告诉我们，当你面临多种选择的时候，最坏的结果往往是其中看起来最诱人的一个，就像他希望通过机步连证明尖刀营的强大一样。 光幕里两支排级队伍都谨慎开局，并不冒进，机步连可以你不动我不动，可尖刀营在主场哪里忍得住。虽然也知道放出个诱饵，但机步连就像只成了精的存钱罐只进不出，你送人头我接受，要我出头门都没有。 好不容易强推到白刃战，满心以为能够痛快解决战斗的尖刀营，在机步连两名战士自杀式的诱导下中了埋伏，一通火力输出再加上包围，又是个团灭。 不仅是二楼指挥室，包括一楼大厅也是鸦雀无声，他们想不明白在机步连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有战士愿意近乎自杀式的成为那个诱饵。 而且从整个战局推演来看，作为诱饵的两名战士根本不是计划中的，而是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个位置随机产生，也就是说这是一种默契，为了战友舍生忘死的默契，没有人会觉得这只是演训场上的表演。 云慕和苏静璇看到了其中编号l3的机甲，那是特意申请参加这场演训的周继驾驶的“战卒”，尽管只是场演训，但两人都明白机步连就是这样全员“利他”的坚持到现在，如果换做是他们俩应该也会这么做，是热血么？应该是披着热血外衣的生命热爱，云慕这般想着，眼前仿佛是为了幼崽立身凶兽嘴下的短角羚，是默默离开族群只为不再拖累的头狼，生命对每个人都是唯一，但它的意义远不是活着那么肤浅，彼此间有了联系才显出珍贵。 “好！” 老人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指挥室的寂静，这次不仅是韩锦灏，就是韩劲脸上都有些挂不住，黑脸司令硬是气的脸色淡了许多，要不是有苏元毅在，恐怕韩锦灏是免不了一顿家法了。 最终机步连以损失10台机甲的代价全歼尖刀营一个排，尖刀营一日两败，败得毫无脾气，再加上昨晚稀里糊涂挨了顿揍，尖刀营如坐针毡，画面上看着仍旧不服气的战士叫嚷着要再来一场。 韩锦灏看着光幕脸色铁青，但是不敢出声，也没有人能在老人面前给他打圆场，狙击战可以说输给了范小蕾的天赋，但这场是实实在在的技不如人。 “让他们安静，他们已经死了！”老人冷冷地道。 韩锦灏顾不上人前人后，冲到指挥系统前接通内部讯号，对着光幕里那名带队的排长吼道：“还嫌不够丢人的，都他妈给我滚回去！” “营长......我们要求再来一次。” “命他妈只有一次，你们已经死了！” 气极了的韩锦灏用力松开通话按键，重重捶了下台面，寄予巨大希望的尖刀营像个被人一拳ko的业余拳手，嘴硬只能显得他更为业余，扭头看到父亲一脸不善这才低着脑袋又站回到老人斜侧，双手对准裤缝立定，像是在等待审判。 老人独自走到单向玻璃前，没人能看到他此时的眼神，也不会明白其中含义，他只是淡淡道：“这就是前进星奇迹！” 关于前进星的所有疑问，因为这一句话似乎就可以盖棺定论，至少从苏元毅的角度看，质疑前进星有黑幕或是碰运气的论调可以结束了，而且某种程度也是对云慕的一种保护，至少在国内不会有人揪着战报的荒唐说事。 至于加蓬方面，不管是出于加蓬军部的面子还是国家形象，应该也不至于公开，这从加蓬禁止前进星上那支部队换防就能说明一切。 苏元毅暗暗为云慕松了口气，不管老人是不是会为这小子安排什么，短时间是不用担心他暴露了，只要别再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想到这，这位战区司令却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想起这小子是怎么走进自己的视线，要是不干出格的事，或许这小子只是儿子的一位普通室友，过着普通的军校生活，毕业后在军队当个研究人员，哪里会有现在的关系。 在这之前，因为还不知道兰斯机甲的具体性能、研制进度、装备规模，共和国所有的应对都是被动的，甚至带着盲目与悲壮，就因为这小子的突然出现，笼罩在新一代机甲评审冻结上的阴霾有了消散的可能，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 想到女儿所说的机甲可以攀越绝壁、可以来去如风，苏元毅藏在眉宇间的浓愁逐渐化开，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女儿所有的描述都像是亲眼所见，难道她也去了崖顶，又是怎么上去的呢？难道那小子将自己的女儿装在机甲外接储物箱里背上去的？ 云慕自然不清楚苏将军在想什么，此刻他和一楼大厅里的各级指挥官一样，都在为机步连的出色表现鼓掌，随后是苏静璇，再之后是老人、两位战区司令和韩锦灏。 “任何一场胜利的背后都是牺牲，所谓战场奇迹不过是无数个平凡战士的奋不顾身，尖刀营如果还不明白，这营长就别当了。” 老人的声音平静无波，但传到韩锦灏耳朵里如同骇浪，这支由他和面前的太爷爷一起组织起来的部队，倾注了两人大量心血，几乎每一个战士的选拔都亲力亲为。 在他的规划中，这支有古武底子的部队注定是为创造战场奇迹而生，他也是按照这个目标训练的。个人英雄主义好像就是奇迹的代名词，是啊，哪个奇迹里面没有英雄，那种孤绝立于山巅，敢于沧海横流的猛士，所以他不阻止尖刀营去挑战、去惹事，英雄必然是要敢于直面命悬一线的。 而现在，老人的话清楚、直白甚至严厉地告诉他，他理解的个人英雄主义创造奇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而在这种错误观念指导下的部队也必将彻头彻尾的失败。 从根源上来说，本着为创造奇迹而生去训练队伍本身就是个错误，纵然是英雄，当初也应该不会知道自己将成为英雄。 韩锦灏神情恍惚，讷讷着说：“是，太爷爷！” “听不见，而且这里没有你太爷爷！” “是，元帅！” 韩锦灏涨红着脸大声回答，虽然共和国再不设元帅衔，但在韩家内部，老人如果对部队有些建议，小辈们还是习惯称呼老人为元帅，共和国独此一家。 短暂沉默过后，老人缓缓道：“机步连的嘉奖是不是还没有到？” 韩劲点点头回答：“是的，元帅！” “我会建议国防部重新考虑嘉奖事宜。” 老人说的建议，在这种务虚的事件上就是板上钉钉，给到机步连的嘉奖会更高一层，云慕和苏静璇相视一笑，为机步连也为他们自己。 光幕里是胜利的机步连老兵们走下机甲，面容平静，只是围着一个年轻的坚毅面孔拍着肩膀竖起拇指。青年去当了那只诱饵，不过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他没有成为那个小小奇迹主角的任何觉悟，却对老兵们的每一个鼓励欢欣不已。 ...... 第80章 回家 最终韩劲司令没有再找到云慕要求他操作机甲试试，老人只是笑着对他说“很高兴认识你”，然后带着欣慰离开。 这让包括韩劲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在老人慢慢淡出公众视线的悠长岁月里，只有听脚步声离去，已经许久不见人来，至少这位韩司令想不到一个。 笑容僵硬在脸上的云慕心中有些猜测，但实在是过于久远和震撼，似乎他的人生一下子就有了历史的隽永感。 面对苏静璇疑惑的大眼睛，他又再度像个憨直的傻傻青年，这次不是装傻是真傻，总不能说自己的某个老祖宗可能是老人的半个师傅吧，恐怕只有玄幻小说敢这么编，还是没什么热度的那种。 第二天苏元毅就离开了，既然老人对前进星定了性，那基本上也不会暴露什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出于连队意愿，军院五人被留了下来和机步连一起接受表彰，军方模糊了关于前进星的种种不合理，成功塑造了机步连的英雄群像。 连队获颁“一级英模部队”，全员授予“勇气勋章”，每个人军衔都升了一级，刘沐风已经是少校，高天和李恒星成了上尉，而云慕他们五个学生也同时特准授少尉衔，至于特种机步连的编制国防部正在商量，可能要扩编。 金灿灿的领花、肩章，轻巧但老兵们第一次觉得沉重，每个人的笑容里都带着其他78名兄弟的重托，替他们活出精彩活出荣光。 特种机步连需要修整，重建，虽然军方有专门负责伤亡抚恤的部门，刘沐风等人还是提出申请想亲自走一遍，战区也同意了。 又喝了顿大酒，这次尖刀营也加入进来，诚恳而低调，尤其那名小胡子，当众向整个机步连诚挚道歉，被云慕用酒量再次放倒。 真要喝酒，云慕想要蒸腾掉酒精易如反掌，苏静璇一次次给云慕递着干毛巾，像个温柔的妻子提醒他少喝。只是某人越喝越来劲，千杯不倒又震慑了一次尖刀营，打不过也喝不过，韩锦灏干脆把自己灌醉了事，眼不见为净，这帮兔崽子是真丢人。 本来互不相干的两种人生，在前进星有了短暂的交集，却永远也分不开。 ...... 阔别学院一个多月，再次回到首都星圈，每个人的心境都起了很大变化。 周继对将来的选择更加坚定，范小蕾也变得不怎么碎嘴，真正褪去可爱成了青涩的姑娘，安静时候犹如一把冷枪，能把云慕都给看心疼了，而薛斌师兄则洒脱不减更添豪迈。 至于他自己和苏静璇两人，同学、恋人关系之上又多了个师徒，私下里倒是真让苏静璇喊师傅来着，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什么“监守自盗”的特殊情趣，而那时候苏静璇又总是会想起那台“异常发育”的“战卒”，眼神凌冽。 云慕占点嘴上的便宜再吃些皮肉的苦，安之若素。 随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前进星奇迹》的追踪报道，因为某些不能明说的原因，军方内部给予了机步连不俗的嘉奖，对外却并没有宣传，但前进星的热度经过前期铺垫根本压不住。 越遮掩的东西就越是媒体感兴趣的，军队他们插不进手，可几个学生还是没有任何问题。机动系三位学生，尤其是苏静璇的特殊身份，成为了媒体追逐的焦点，而云慕和薛斌师兄两人，因为是机务保障任务，天然的被一笔带过。 这样的变化也使苏静璇不胜其烦，只是军方发现这个角度似乎有助于弥合一些民众的“误会”，倒是给予了媒体不少采访军院的便利。 不过在多家官媒的雷同报道之外，一家来自北域玄武3星的小报，却用小说连载的方式，将一段黄泉独饮，谁许？大笑同行的战友情谊搬上了版面。 有脾气火爆的平头，有掩护女兵的大叔，有满手油污的机务......很多读者揪着心，流着泪，或许有心人会将故事和前进星联系起来，又有多少人只会把这当个故事。 不过能有人铭记这就够了，终有一天他们的名字会家喻户晓，一位根据零零碎碎的战场片段，加工整理成小说连载的实习记者，轻弹着眼泪奋笔疾书...... ...... 回程这些天秦远山，艾雷也都陆续和云慕取得了联系，了解一些内情的他们难免唏嘘不已，在第一时间表达了慰问之后，更多的是后怕。 当然他们也有有别于其他人的信心，对外界那些关于前进星奇迹的猜测有着特殊的热情，纵横来去、气势如虹，越是神奇他们就越觉得合理。 只是艾雷特别提到了艾薇儿，说这个风风火火的妹妹最近开始多愁善感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云慕当然更不知道，只是免不了会生出些遐想。 有着醉人发色的性感女孩曾经和他是那么近，爽朗大方，至少在他面前没有一点富家千金的蛮横，要说不喜欢那肯定是假的，但现在却越行越远，不只是因为出现了个比尔，云慕发现更多是自己瞻前顾后的缘故。 多少个晚上，他也曾想过要是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猎人，是那台挑翻交流生的“战卒”，两人会不会发生些什么，就像没人会想到恬静淡然的静璇学姐其实也有热烈奔放的一面。 当然也可能什么都发生不了，可感情这种事终究可追不可待，可以劳而无功，无法不劳而获，没有人是本应属于你的。 况且现在自己有了苏静璇，还想有什么其他想法么？云慕自觉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但这种可能最终伤人无数的想法他还是决定放下，对艾薇儿他会像当时在狩猎星一样，只要需要不会袖手旁观。 ...... ...... 今天的第一军院隐隐有种热烈并和睦的气氛，校长李乘风一身戎装和一身白色研究服的王教授竟然融洽的站到了一起。 整个一院都传说不久之前，王教授可是冲进校长办公室，一言不和就狠狠砸过一通桌子的，老院长一把珍爱的古董茶壶直接飞出了窗户，而李院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充满歉意，更是一副你砸的好，砸的对的表情，半句埋怨话没说。 后来才知道是王教授最宠爱的学生兼助理范小蕾被院长派去参加什么战场实践了，再后来就是前进星的事渐渐被人所知，一切的一切都变得十分合理。 五人小队里不仅有范小蕾，还有公认的军院“第一美女”苏静璇，人人敬重的周继，至于云慕和薛斌师兄，虽然受众太窄关注太少，但也代表着军院。 不过随着前进星战事一步步被曝光，军院的学生才察觉到里面的凶险，整个军院都陷入到一种压抑情绪之中，直到不久前传来增援前进星，五人小队脱困的消息这才重新恢复活力，也才有了今天和谐的校园氛围。 此时一胖一瘦两位老人正站在“小白楼”的门口，静静等待五个人的归来，校长助理许耀阳立在一旁，如同一杆标枪。 自从王教授拿着视频上门砸了李院长的办公室，他就没再见老院长有过笑容，平时有些微胖的李乘风院长给所有师生的感觉都是不紧不慢的，但这一个月不知道跑了多少趟总参，找了多少曾经的关系，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南、北两位战区司令确认前进星的消息。 今天终于回来了，许耀阳也可以松一口气，不久之前南域战区司令苏元毅到访，尽管没有明说，单单保密要求就足见那小子的重要性。因此整个第一军院知道云慕身份的只有院长、王教授和他三个，而他更是将负责以后和云慕的直接联系，对视频里那个让人震撼的青年充满了期待。 ...... 熟悉的镜湖，葱郁的山林，还有行道两旁往来的年轻面孔，重回校园的云慕有些激动，虽然只是离开一个多月，却像阔别了好几年。 这段时间里结识了机步连的老兵，和学姐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甚至和“传说”中的韩伏虎元帅都有了某种命运交汇，而令他更高兴的是现在他可以帮助自己想帮助的人，比如学姐，比如小丫头范小蕾。 自己的秘密不再是锁在自家保险柜里的死物，终于有了展示它的舞台，而他是那个挥舞小小指挥棒的人，依然背对台下。 学院的专车并没有停顿，而是沿着云慕熟悉的道路往“小白楼”过去，学院所在的行政区在首都星的地理位置优越，并没有什么四季的概念，只是一路飘落的青叶梧桐树叶夹杂着金黄，能让人觉察出一席凉意。 还是那栋质朴的白色小楼，此时因为李乘风院长和王教授的戏剧性复合，周围已经站满了空闲的师生，大概都知道五人小队今天回来，人群里出现了胖子、李子峰、邵卓然等人的身影。 当然也有军方授意的媒体，带着炒作、引导、避重就轻的使命守在楼前。 “老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清矍的王教授今天满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声音有些发抖，两只手不停在身前搓着，谁能想到两个人一个月前才大闹了一场，现在却像知交好友一般凑着耳朵说话。 李乘风院长背着手笑容平和，对这位老冤家对头临大事无静气有些得意地嗤笑，并不回应，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断左右互换，许耀阳看着心中暗笑，老头被砸了办公室，怎么都要在稳重二字上压住老教授一筹才满意。 “你说一下把我最宝贝的小蕾扔去战场，又把那小子也没头没脑的塞进去，我怎么能不着急。”老教授似乎也在借这个机会表达歉意，毕竟结果算是圆满的，过程有些曲折而已，只是他不知道把云慕安排进去并不是李乘风的意思，而是苏元毅的无心之举，更是无人能料想到的胜负手。 “老李啊，你不知道我这次参加的几场内部研讨会，几乎已经断了在现有基础上提升机甲性能的可能，控制系统构架、总线优化、元器件性能、芯片计算能力，这些能想到的我都想了。” 老教授叹了口气，“可对手在变强，我们不能落后啊。” “你是指新一代机甲的评审冻结是因为技术指标还不够？”李乘风皱眉道。 虽然不是一个纯技术派将领，但能坐到第一军院院长的位置，技术敏感性必然不差。新一代机甲评审冻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至于原因早前并不清楚，很多人猜测是标准定得太高，国内机甲企业实现不了，现在看来不是指标太高而是太低了。 整个人类星域的机甲技术，走的都是高效信息处理也就是常说的莱恩架构，和高效数据传递也就是布氏架构相融合的路线，各国虽然侧重点不同，但都绕不开这两个理论。 而真正在机甲技术最尖端角逐的只有兰斯和龙炎两家，其余所有国家如果没有两国的支持，是根本没有独立设计、生产、装备一型高端机甲的能力的，但如果理论极限都一样，那王教授嘴里的对手在变强又从何说起？ 从李乘风自己的渠道了解，这次评审定的标准可不算低了，数百年来机甲性能的每一点点提升都付出了巨大代价，积累到现在一下整体提高10个百分点的指标要求，放到过去说是“贪大求全”都不过分。 “小白楼”门前那条小道，铺满金黄落叶延伸向尽头拐角，一辆带着军院字样的专车已经缓缓转过弯向这边过来，王教授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嘴上却是轻轻说了一句在李乘风听来浑身冰凉的话：“兰斯秘密有一款机甲，性能提高了至少20%！” “是至少！” 场间谁也不知道军容严整的微胖院长，先于王教授一步到路口等待的真实意义，甚至略感惊讶的许耀阳都不知道，整个共和国能真正理解其意义的，或许只有一地秋黄中满头银发，笑容却是年轻了十岁的老教授。 ...... “苏静璇少尉，能不能约个时间做个访谈，聊一聊你的成长经历，包括这次前进星的经历。” 一名面容精致的国家级媒体女记者热情凑了过来，纵然同为女人，从车上下来一身利落军服，军帽压住盘起的黑发，露出巧致脖颈的苏静璇都是焦点中的焦点，也是台里交待的唯一关注对象。 有个战区司令的父亲，有个原科技部部长的外公，据说其母当年也是某个层级的风云人物，再加上她本身就要参加今年的全星域军校机甲对抗赛，所有成为媒体明星的条件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多到这位已经被众多官二代追逐，却依旧游刃有余的女记者都嫉妒。 所以她尽量客气、平和地以商量的口吻作为开场白，这是个经过她的手曝光，必将名动整个首都星圈的女孩，一丝酸楚在她心间划过。 苏静璇只是热情的回应李乘风院长和王教授如释重负般的关心，近来无孔不入的媒体已经让她觉得困扰，要不是一路上有个看到她渐渐被扒出来的家庭背景，像看八卦一样滴着口水的家伙陪着，她都不想和媒体扯上任何关系。 但是没办法，她还没有能力压下媒体的触手，况且从她的观察也发现，军方也在利用自己转移公众对救援不力的关注。既然五个人都安全回来了，前进星也没丢，星域版图上微不足道的一点，发生过一场苦战又有多少人会继续关心。 忽然觉得有些不甘，不仅为崖畔冰冷金属板上那78个名字，也为跟在队伍最后的那个家伙，苏静璇带着微微冷淡应付道：“不能。” 女记者随即被蜂拥而上的热情学生给冲散，并没有能说上第二句话。人群散去，她竟然显得有些狼狈，昂贵的鹿皮靴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脚印，诱人的黑丝更有一处线头在风中妖娆飞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好像有个胖子挤的最为凶狠，她都能感受到胸部的一抹异样。 她怔怔捏着手中的收声设备，扭过头又看到了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傻傻的摄像竟然忠实地履行着自己交待的任务，将她和采访对象本该相映成趣的美丽交流都直播了出去。 果断的她收起脸上的错愕、委屈表情，换上专业的笑容，拿起手中的收声设备笑了笑：“呵呵，真是一群热情的学生，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欢迎英雄们归来。” 接着耸了耸肩自嘲着说：“显然他们还没有做好如何与女生优雅相处的准备，呵呵。” 现在任何的情绪爆发，关闭直播信号都是极不专业的，而自己的形象唯有专业二字可以补救。此时簇拥的人群已经快要消失在“小白楼”正门，女记者狠狠扯断飘零的黑色线头，露出一抹白皙，向拖在五人队伍最后的那名年轻少尉冲了过去，快到摄像镜头都几乎跟不上。 至少需要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这名毫无背景，来自偏远珈蓝星，再平凡不过的青年是唯一的选择，女记者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喊道：“云慕少尉，请等一等。” 然而第一个转过头的是一个胖子，肥腻的圆脸上一双眼睛闪着热情，毕竟老姐已经确认安全之后，所有的前程往事又将循着原来的轨迹发展，该躲还是躲一躲，而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弟，守护在大哥身边才是应有之义。 “美女！” 听到胖子轻声言语，云慕疑惑地转过头，同时停下脚步的还有李子峰、邵卓然，毕竟五个人里除了周继学长，这小子最熟悉。 四个人用疑惑、平静、好色、很好色四种不同的眼光，看着情绪有些激动，气血有些上涌，急速奔跑之后胸口还不断起伏的美丽女记者。 “云慕少尉，能不能谈谈创造这次前进星奇迹依靠的是什么？” “作战英勇的共和国战士！”云慕笑着淡淡道。 这是标准的官方回答，因为老元帅的影响，军方没有纠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在玄武1星和尖刀营的演训，也侧面说明机步连再加上范小蕾的狙击，创造奇迹并非不可能，毕竟加蓬部队也确实丢下了近200台机甲。 一个营面对一个连，战损几乎达到40%，部队出现崩溃也正常，回程路上军方交待过面对媒体应该怎么回答，有标准答案的回答标准答案，没有的一律无可奉告。 女记者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早有准备，笑着松开了捂住胸口的手掌，喘了口气话题一转道：“那能具体谈谈你们这支军院五人小队么？” “你想知道什么？” “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一切。” 手指轻柔划过耳畔，梳理好因奔跑散落的头发，漂亮的记者恢复惯常的优雅。这种知性的小动作最能打动人心，不知道多少接受过她采访的政坛老将、新星，商界巨子回味无穷，何况是眼前几个象牙塔里的小男生，她有绝对把握用这样良好的开端得到想要的信息。 “呵呵，可以从苏静璇少尉先说起，或者从你说起都可以！” 女记者很好的把握着节奏，在女神一般存在的苏静璇面前，应该没有哪个男生会急于先标榜自己，而且从眼前这个叫云慕的少尉入手，以他的视角看待苏静璇，应该是大多数人能切身体会的角度，女记者并不着急，微笑等待。 云慕也确实沉默不语，如果满脸期待的女记者知道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这些小动作，如果由学姐做出来将会如何诱人，恐怕这位自负的女记者会气到晕厥。 “无可奉告！” 回答不了的标准答案，本来就不想在媒体前露脸的云慕，很客气的向她笑了笑，说完转身就走了。 难道告诉这位女记者，苏静璇少尉会红着脸喊他师傅，有事没事张嘴咬人，唇是香的、腰是细的、腿更是出奇的长，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与自己有关。 而且云慕能确信，这名女记者在乎的也只是苏静璇的消息，只看媒体对苏家的深度挖掘就知道了。几乎每家媒体在介绍苏静璇的时候，都会冠以“战区司令的女儿”，“原科技部部长的外孙女”等等前缀，五人小队并没有什么照片流出，但苏静璇的照片在媒体上已经铺天盖地。 谁都没有和媒体打交道的经验，又有军方的默许甚至纵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媒体，关于苏静璇的事，就算可说云慕也是不会说的，只是有些对不住明明不够喘，却硬是喘出波涛汹涌的这名女记者了。 而他转过身后，女记者正陷入到一种强烈的自我否定当中，微微张着嘴，眼神茫然地看着回转身的三个人。 确实只有三个，因为还有个胖子的大脸依旧热情挡在她眼前，听到是想聊自己姐姐的事，胖子很贴心的问了句：“能不能采访我，你想知道的我知道的肯定比我大哥知道的多。” 羞辱有很多种，它可以是一个人仰望的星空，你只会觉得自己渺小，也可以是山顶的云海，你会奋勇登攀站到山巅俯瞰，而如果这种羞辱来自脚下的蝼蚁，你大概率会一脚将它踩死。 漂亮的女记者此刻就有这种荒谬的感觉，苏静璇似乎就是那星空，而眼前的胖子，比蝼蚁肯定是大，但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绝对比蝼蚁轻。 如果她不是开始就被苏静璇打乱了节奏，专业的她应该能看出来，眼前这个色迷迷的胖子，在苏静璇的背景资料中，和并不多见的姐弟合影里那个胖胖的男孩很相像。只要再谨慎一些，冷静一些，她就能有所收获，不会被眼前这个胖子有些绕口的话影响。 但没有如果，看着“小白楼”墙面挂着的国家重点实验室铭牌，看着自动在长廊一端散去的人群，以及许耀阳今天特意安排的两名警卫，她冷冷回绝了胖子的热情，回过身对着摄像笑道：“看来今天的直播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不过你们想了解的，我一定会给你们带来，敬请期待。” 随着摄像镜头关闭，女记者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去。 ...... “唉，胸大无脑！” “小白楼”门口此时只剩一个忧伤的胖子，脸上挂着笑意，给大哥大姐接风才是正事，刚才只是他平淡生活的小小调剂，担忧了一个月，很久不知肉味，人都瘦了。 ...... ...... 第81章 搬家 珈蓝星，那座云慕生活居住了近20年的小镇研究所，灯光稀落，而属于云想容的独立研究室依旧明亮。 在这颗宜居带边缘的清冷星球，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研究的，挂着研究所称号，最大的作用只是保住每年可怜的拨款，用于仅有的几个医学项目，实际运行已经十分松散，因此研究所大部分部门都自负盈亏，有能力的转接些外包项目，但想要稳定盈利也很困难，何况是云想容这样根本不以盈利为目的的个人研究室。 “休息一下吧！” 作为如今这间独立研究室里唯一的员工，宋知秋既要拉业务，又要做研究，原本儒雅的气度相貌现在也不免多了些市俗，然而看向办公桌边那道清瘦身影，眼中依旧流露出的带着书香的沉醉与温柔。 轻轻将一杯咖啡端到桌边，云想容微微皱起眉，面前的光幕上正是关于“前进星奇迹”的报导，宋知秋扫了一眼叹息着说：“还是看到啦！” 珈蓝星远离共和国的核心星域，虽然说不上信息闭塞，但遥远的距离带来的除了滞后还有缺失。对于在小小偏远星球生活的人来说，伸手可及的衣食住行才是他们关心的，亿万里之外的一场摩擦，和他们又能有什么关系。 新闻的标题也只不过是“军院女神归来”这样八卦的吸睛说法，如若不是“军院”两个字，让云想容忽然在短暂的闲暇之余有了兴趣，或许根本不会点开这条对研究没有任何意义的信息。 云慕在前进星脱困的第一时间就和母亲报了平安，当然说的是军院生活一切如常，只字未提前进星，母子两人因为他每年假期都会去狩猎星，也习惯了这样报平安的默契，根本察觉不到什么。 然而苏静璇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面庞，终究像是勾起了云想容的某些回忆，直到新闻最后出现的那个再亲切不过的名字把她推往愤怒边缘。 云想容伸手就要去拿通讯终端，却不料手边多出了一杯温热咖啡，失手之下咖啡杯应声而落摔得粉碎。 “对......对不起。” 寂静空间里瓷器碎裂的声音清脆，伴着回响让云想容冷静回到现实，颓然坐回椅子，有些歉意的看着默默蹲下收拾残局的宋知秋。 “没烫着吧？” 男人抬头，只是关心，云想容目光涣散，有些失神：“其实......知秋你真的没必要。” 10年前，因为研究室缺人手，珈蓝星上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她只能无奈发布招聘信息，远离核心区，可怜的待遇，繁重的工作，然而这个男人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如两人初次相遇。 就算发现她身边有了一个快10岁的孩子，这个男人都没有一丝犹豫的留了下来，她曾经以为再难和过往有交集，但从没问过别人同不同意，愿不愿意。 宋知秋处理好碎片残渣，清扫机器人也将高分子地面的水渍清理干净，拉了张凳子坐到云想容对面认真道：“呵呵，说到有没有必要，我觉得你现在有必要回到首都星去！” “既然云慕已经去了第一军院上学，不放心为什么不回去？我不知道当初你忽然人间消失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个天大的秘密，而那个老赵也不仅仅只是热心的邻居，你们应该早就认识。” 长久的沉默之后，云想容目光慢慢聚拢，眼前的男人面庞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20多年的时光改变的只是这个男人的样貌，不变的依旧不变，她第一次认真考虑起刚才的话，为了儿子，也为这个本该拥有完美人生的男人。 “我好好考虑考虑！” “好！” 像是看到一缕冬日暖阳，宋知秋振奋地舒了口气，云想容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笑容，拿起通讯终端编辑了一条信息。 “给我一个解释！” 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云想容平复了情绪，珈蓝星和首都星域无法做到即时通讯，这条没头没尾的消息儿子肯定看得懂，她需要一个态度。 看着情绪好转起来的云想容，宋知秋这才想起还有个事情，起身从抽屉拿出个小包裹递了过去：“你的！” 不定期云想容就会收到一两个包裹，宋知秋查询过地址并不存在。在通讯发达的现代，还延用这种古老的方式传递资料很让人疑惑，不过有时候云想容会当着他的面拆开，里面不过是些对研究有帮助的资料，并未公开的资料，甚至不少都不是共和国范围内的成果。 说来电子通讯有电子通讯的好处，那就是快捷，但什么都不免落下痕迹，反而是这种古老低效的方式传递信息，只要不是有心人截获拆开，反而没有人在意。 而且这些资料算不上什么绝密，只不过比公开的信息要再深入些而已，对有用的人有用，对大部分人一文不值。 “谢谢。”云想容笑着接过。 “好好考虑考虑，早点回去休息，我先走了。” 宋知秋收拾好办公室的一切，井井有条，留下时间与空间让云想容思考，就像这10年来他都没有着急一样。一个甘愿远离过去的所有，支撑起一间研究室，独自带着儿子生活，这样的女人她的坚韧远非“为母则刚”四个字可以解释，必然有更深的原因，宋知秋回身看了眼，轻轻带上门没有任何失望。 走廊里脚步声渐行渐远，云想容有些感激和感动，谁能想到自从她彻底从原来的生活中消失，这个当年因为共同的研究课题才认识的男人会找了她10年，又守了她十年。 除了歉意还是歉意，云想容轻轻叹了口气，像往常一样拆开手中的包裹，并没有太多期待。 她知道这是父亲寄送的一些在别人看来没多少价值的资料或者文件，有关于神经研究的，也有极少数意外事件的报道，这20年来从没有中断过。 然而今天从密封盒中掉落的几张照片，只是匆匆看过几眼，云想容就紧张到有些颤抖。 照片里的几份文件，抬头赫然是“关于工业博览会神秘机甲的调查报告”，落款“军控司二部调查员：顾海潮、姚远”。 同时还有两张记者的照片，一张人群中身着绿色旧款军服、手提帆布包的背影照片被云想容死死捏出了褶皱。 “......根据内部情报判断，‘雅盗辉’机甲操控习惯与神秘机甲不符，故判断本次出现神秘机师为管控名录外未知事件，危险等级：s级最高！” 桃花岛工业博览会......照片上那个年轻的实习记者......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云想容看着文件最后的危险等级结论陷入深深的恐惧...... 军控司，这个她无比厌恶的名称，也是儿子的外公，她的父亲服务的组织。在外界看来举着反战旗帜，并一步步践行的军控司闪着正义、高尚的光辉，然而阴暗、愚蠢、无知......云想容不惜用这世界最恶毒的词语去诅咒它，只因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源于它。 恐慌渐渐被愤怒代替，云想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就像20年前听到那个难以置信的消息时一样，已经伤害过一次，她不允许再来一次，因为这次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的儿子...... 儿子，是她的底线。 ...... 宋知秋就站在楼下，看着终端界面上刚刚弹出的消息暗自振奋，直到办公室灯火熄灭，这才畅快转身，消失在冰冷夜幕里。 ...... ...... 第一军院旁，冷清了一个月的美食街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这两天学校谢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申请，五个人也从不踏出校门一步，当然最主要还是在这期间，云慕和苏静璇、王教授好好聊了聊操控机甲的感受，将一个可能的研究方向定了下来。 从老教授的角度，云慕这种匪夷所思的驾驶感觉超出了认知，和当初的秦远山一样，矍铄的老头只能先站在玄幻的角度接受，再用科幻的方式想象，最后找出可能的技术路线。因为由不得他不接受，地下机库里苏静璇经常驾驶的一台验证机，云慕用它实实在在输出了令人惊讶的数据。 而云慕提出的由他先尝试教导苏静璇，然后再从她学习的过程中一步步发现路径、解决问题的建议也得到了采纳，老教授兴冲冲开始了各方面准备。 趁着还有空闲，在胖子的召集之下，军院五人组也终于加入了胖子的喝酒小分队，选择的还是最初那家酒档。 夜晚的风微凉，老板挥舞起锅铲有些烟熏火燎，阵阵热气伴着香气迎面，不觉丝毫冷意。胖子、艾薇儿几个，岚澜、方超，还有五人小组，喝着酒涮着锅，一切都完美的回到了云慕想要的生活，除了通讯终端上刚刚收到的一条信息。 信息内容：【给我一个解释！】 发信人：温柔善良世少有、聪明睿智俏佳人。 ...... 很像小时候犯了错，大人们总是以“错哪了”开头，“知道错了没”结尾，过程则如同开盲盒互相折磨。 云慕此时就陷入了这种折磨，脸色微变，送到嘴边的酒杯楞是停顿了好几秒才一气倒进喉咙，不像是在喝酒而更像是压惊。 “谁？”苏静璇瞥了眼淡淡道。 似乎已经习惯于坐在云慕旁边，在他点开消息愣神之际，苏静璇看到了这则信息的内容以及发送人极具感官冲击力的称呼，因而这个“谁”就显得突兀又冰冷。 只是大家正互相敬着酒，没有人察觉出异常，况且在熟悉的人比如艾薇儿、弟弟苏猛眼里，苏静璇本应就是这个样子，能多问一句是“谁”，都已经是许多男生的梦想。 尽管在前进星上云慕亲手为她抹过眼泪，但在那种生死一线的特殊情况下，五人小队无论是周继还是范小蕾，都不会往深了去想。 一个至今没有任何绯闻，或者说没有人敢于在她身上制造绯闻的苏静璇，短短一个月就被个旁系的大一新生拿下，天知道是造谣的人疯了还是信以为真的人疯了。 没有注意到苏静璇的语气变化，云慕径直离开座位走到一边，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郑重回了个视频消息，语气平和但表情谄媚，将前进星的有惊无险说个大概。 好在媒体对前进星的关注视角，已经放到了树立苏静璇这个军队明星身上，在各方压力下，最开始的那些糟糕但最接近真相的预测很少再见诸于网络。 至于母亲会不会信，云慕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那是个能从自己遮掩不住的笑容，就推测出在狩猎星碰过机甲的存在。他只能惴惴不安地等待回复，信息传递至少需要好几分钟，坐回位置的他朝身边的苏静璇尴尬的笑了笑。 云慕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坦诚，然而在苏静璇，尤其是看到“俏佳人”三个字的苏静璇眼里是心虚，是欺骗，是无法言说的委屈。 然而远没到他那条消息能够传至珈蓝星，终端上又一则信息跳动：【假期给我回来！】 云慕眼角抽搐，心里正分析着母亲的愤怒等级好作应对，这种源于母子相依为命的珍视到底有多深只有他自己清楚。 只是更清楚的是桌面下有只脚狠狠跺到了他的脚面，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眉角飞起，倏得窜了起来，提着一条腿蹦的龇牙咧嘴。 “对不起。” 苏静璇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歉意显得毫无诚意，实际上也根本没有。 “没事，没事！” 云慕扯着嘴角发出嘶嘶声，一瘸一拐地坐了回来，心中疑惑哪有徒弟暗算师傅还毫无悔意的，想侧身问个明白，却发觉和苏静璇两人间的距离远了许多。 小小的意外不影响酒桌气氛，胖子正说着和他们多少有些关系的一则消息。 “据说加蓬大使在和能源部签署合作协议之后的酒会上当场昏厥，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呵呵，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协议签了，加蓬人前进星也没拿下来，咱们的军院五人组也顺利归来，喝酒喝酒。” 胖子端着杯乐的合不拢嘴，虽然这样的阴谋论被无论在军方还是民间都压了下来，尤其是在当下，更多人宁愿相信这是国防部与能源部的一次完美配合。 这从前进星战事之初，共和国和加蓬两国外交部门对此事的措辞就能看出端倪，一方默不作声，一方咄咄逼人，而现在刚好相反。 但胖子有他自己的理解，姐姐踢伤了北原隼，协议谈判暂停，姐姐去了前进星，谈判重启，大使酒会上昏厥，紧接着传来五人小队安全的消息。 能同时和六、七个女孩保持关系的他，天生就是时间管理大师，这其中谁主动谁被动，直接决定一场恋爱的性质。他甚至都有过怀疑，如果这次战场实践也是因此而起，选择前进星更是有意为之，胖子那一夜是真的没有睡。 至于最后怎么会化被动为主动，从父亲苏元毅嘴里虽然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但绝不是大众认为的加蓬没有下定决心和共和国大规模冲突。具体伤亡外界不知道，他知道，一个连队两天50%的伤亡还不叫下决心，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姐，来我们仨喝一杯！”胖子重重深吸一口气，朝云慕和苏静璇提起酒杯。 “还有我，那天之后一直都还没有好好谢谢你们！” 相对苏静璇而坐的艾薇儿也举起了杯，今天的她一直很安静，没有对前进星的事特别好奇，虽然说到一些悲壮的场面，她也会唏嘘不已，但云慕看的出她的心思在别处。 原本明媚的眼睛里更多是哀愁和迷茫，就像那颗隔着薄薄衬衣透出紫红光芒的水晶，变得朦胧起来。 云慕忽然有些想念海滩上那个爽朗的、热情的艾薇儿，只相隔一个多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必然是和比尔有关，如果真的是，他不介意为“老板”艾雷排忧解难。 每次联系，艾雷都会主动聊到这个妹妹，说她看着大大咧咧实则心思单纯，看着身边男性友人很多，其实都当兄弟，久而久之虽然云慕不知道艾雷为什么会看好自己，但弦外之音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云慕甚至怀疑艾雷应该猜到了自己救过艾薇儿的事，至少在交流生这件事上很容易联想，而自己出现在她生日宴上，却在工业博览会装作不认识，更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看了眼坐在她身边的沈佩瑜和李子峰，看来得找机会从他们嘴里打听打听了，主动和艾薇儿碰了杯，只是她眼神里的迷茫更浓，让云慕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莫名其妙生出一丝不安感。 这时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再度亮起，迅速翻腕看来眼却是愣住了。 【假期回来搬家，回首都星！】 盯着信息反复确认，云慕迅速判断母亲并不是被自己气糊涂了，狩猎星都放心他一个人去，陪读这种事更是笑话，而且在首都星之前用的字眼是“回”不是“去”，云慕敏锐地觉察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怎么了？”两人的酒杯都还在空中，艾薇儿看着他紧张道。 “呵呵，好事。” 先是一口干了杯中酒，云慕朝艾薇儿神秘一笑，刚才为她担心的灰暗心情瞬间明朗起来，更是拿起一瓶啤酒轻拍瓶底，瓶盖砰的一声飞出老远，白色啤酒花喷涌而出顺着他的手滴滴答答，略显轻狂！ 完全不像个喝酒的新手，更像酒吧里靠一技之长就能吸引众多女生目光的老手，老赵一样老的老手。 胖子兴奋看着他，苏静璇则冷冷看着他......向来情绪最为平稳的一个人，连从前进星活着回来都没有这么激动过，所有人都满是期待分别给自己倒上了酒。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云慕清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尤其深深向着苏静璇看了看。 “我妈......决定要搬来首都星啦！” “喝酒！” ...... 十几人围坐的桌面，此时如同沸腾的锅底，一个个气泡此起彼伏。 龙炎人的传统，搬家自古都不是小事，家和、人丁、事业、福寿......能想到的祝愿都可以包含在一次乔迁当中，这是属于龙炎人的精神寄托，何况都知道云慕只有和母亲两个人，搬家和举家搬迁一个意思。 “准备搬哪里想好了没？这可得早些计划，定好了大家一起给你想办法。”胖子最为激动，大哥的妈妈和自己的老妈没有区别，问的也是最现实的一个问题。 首都星板块众多，侧重点各不相同，作为整个共和国核心中的核心，地价房价也是“感人”的很，想找个住的地方不难，想住好可不容易，何况是要在首都星扎下根。 云慕认真想了想，在高兴母亲能来之外，又多了一层心思，那便是他口袋里的那张黑卡，除了在“桃花岛”花了点，几乎分文未动。 想着桌上这些朋友多是土生土长在首都星，在这里肯定要比自己熟悉情况和有门道，于是笑着说：“呵呵，我回头问问，不过我妈有个小研究室，我估计她会选行政区，这边各类院校、科研机构、相关部门聚集，要更方便些。” “那就好办了，看看有什么具体要求，要多大面积、什么研究方向、多少预算，到时候我们大家都给你留意一下，肯定给伯母找个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胖子的话才说完，云慕就不得不感叹认识这位小弟真是自己的福气，他交朋友很随缘，从不刻意打听什么身世背景，当然也是因为自己本身也不是达官显贵，可真到了关键时候，才发现一切就是这么巧。 工商税务李子峰说摆平，如果需要贷款，沈佩瑜笑着说简单，邵卓然不声不响，却是有个在某科技孵化产业园当一把手的舅舅，岚澜和方超没什么关系能用得上，但只要一句话，上刀山下油锅岚澜撸起袖子可以上，方超兄弟必然跟着...... 面对朋友们的热情，云慕有些感动，既然说到这份上，也就没必要客气，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的事何乐而不为：“说到预算......不知道......1000万够不够？”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固，像按下了暂停键，十几个人同时只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齐刷刷看向他，不论此时手上正夹着菜还是端着酒。 1000万在珈蓝星可以说很多，在首都星云慕不清楚，但他听简衡宇介绍过艾氏每年几万亿的利润，见过艾氏机甲研究院的先进，也去过苏家铺着星海琉璃的小区，所以对1000万在首都星筹办一家上规模的研究室并没有多大把握。 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在研究室长大，工作条件的艰苦对于早熟的他来说记忆深刻，所以听到母亲要来首都星，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间像样的实验室。 什么叫像样，办公室和实验室各自独立，不用再去和别的部门协商共用精密仪器，不用在寒冷的珈蓝星舍不得开暖气，不用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来节省开支...... 太多的不用让云慕一时陷入回忆，心中更是对在他看来，朋友们脸上强人所难的委屈表情有些歉意，缓缓竖起食指，尴尬补充道：“不好意思，刚才我没说清楚，我是说......每年......1000万！” ...... ...... 第82章 大区之行 清晨天际微亮，贯穿学院镜湖的长廊里，不再有一个恍如谪仙的飘逸身影，而在临湖的山林高处却多出了一对璧人。 云慕沿着学院内山临水一面攀援而上，而苏静璇则从所住公寓缓步上山，绕过寻常路径在密林更深处一块平整巨石相聚，这是两人约定的日常。 看着斜靠在一株翠柏，一脸坏笑的云慕，苏静璇羞恼着上前，像只自投罗网的小鹿，扎进怀里还得献上香吻，吃谁的醋不好，吃婆婆的醋，这是作为那天误会“俏佳人”，还踩了他一脚的惩罚。 “怎么样？现在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攥着手，云慕运转起体内气劲，轻柔而厚重的冲击着苏静璇的眉间“意窍”。 传说“意窍”又称天目，发育之初具有人眼的一切结构与感光特性，只是后来越来越退化。云慕遵从家传的小册子一步步摸索过来，并不会纠结这些传说、原理，因为他自己就是结论，所以没法告知苏静璇为什么这么做，而只需要照着做。 本可以将气劲的流转线路教会苏静璇之后，任由她依靠本身的内息慢慢提升，但无论是近在眼前的星域机甲对抗赛还是王教授的研究，苏静璇都固执地选择了让云慕以近乎急功近利的方式帮助她提升能力。 而每天她还要作为王教授的研究对象一次次重复刺激，虽然只过了半个月，明显能看得出清瘦。 面前的苏静璇闭着眼，漂亮的双眉不断凝散，额头隐隐渗出汗珠，不时会猛地用力以至于捏的云慕都觉得生疼。 “不要勉强，慢慢来！” “没事！” 苏静璇缓缓睁开眼，对云慕的关切报以坚韧的笑容，似乎只要见到这张算不上英俊，但绝对从容的脸庞心中就无比安心。 随着前额的炽热加剧，她能感觉到曾经只在四肢经脉里流转的暖流，其实并不安分，所到之处都会激起旁支阵阵酥麻，如同大江泛滥必定引得小河湍急，只是一来自己的感觉还不够清晰，二来这江河水流还是太过舒缓了，与云慕的滂沱巨浪不能相比。 这种变化带来的感觉就是自己对身体的了解远超以往，更确切的说是超越了通常意义上的触感，达到一种内视。 人对体外的感知依靠遍布全身的皮肤，但人却还有一种“存肢效应”，科学将其定义为某种心理变化。既然明明已经失去的肢体，大脑还能保留一定时效的存在感，是否意味着人的意识并不仅仅只靠触觉，而是在触觉之上还有更高明的感知环境的方式，既然能够存续，未必不能延展。 聪明的苏静璇这般理解，也就能够想象一旦延展这种感觉到整个机甲，那就真如眼前这张明朗的笑脸说的，“人机合一”了。 轻轻抹去额头汗水，重又闭上眼，苏静璇微红的脸上已是一片宁静。 ...... 从山顶眺望地平线，一轮暖阳缓缓升起，首都星从夜晚的斑斓中完全醒来，到处是林立的建筑幕墙反射的日光，温暖而充满朝气。山下湖面的白雾也渐渐消散，露出波光粼粼的底色，环湖便道上渐渐多出了晨跑的学生。 过去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应该分别回了住处，而此时已经浑身湿透的苏静璇习惯性躺在云慕怀里，周身感觉温暖。 坐看山下这副生机勃勃的光景，仿佛回到了前进星的崖畔，只是风不再凌冽，入眼不见苍茫。 苏静璇安静聆听，有些向往狩猎星头顶的离子风、脚下的流云、闪着荧光的飞虫......还有顶着冰雹飞翔的傻鸟以及两个饥肠辘辘的吃货...... “那个老赵就这么走了？不声不响。” “是啊，我想他一定正在某个地方调戏着姑娘，胸很大的姑娘！” 云慕仰望着天空，两颗卫星淡然的挂在另一半天际，以老赵最喜欢的形状和距离，只是略微一大一小显得不够完美。 说着手臂很自然的送到苏静璇嘴边，一说到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题肯定是要遭罪的，不如主动些、大度些、认错态度诚恳些。 苏静璇红着脸并没有动嘴，虽然心里很怀疑是不是身后这家伙自己的想法，就像前进星攥出的那台“战卒”一样，但有总比没有强，羞涩的她揽下云慕的胳膊抱着，信心满满。 云慕似乎感觉到学姐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有便宜不占那就是傻了，于是又笑着问了个十分正经的问题：“呵呵，你知道‘特区’的情况么？能不能和我说说？” 自从那天和老人谈话之后，云慕就查询过关于“特区”的资料，可是除了疾病、混乱、隔离......这些触目字眼，没有任何算得上有用的信息。 所谓“病区”，在现代医疗条件下，还有什么病是需要采取如此严格的隔离措施，导致“特区”和现有星域各国的关系远比距离来的更为疏远。如果老赵真是来自那里，他又是怎么到的共和国，怎么有的正常身份，云慕很不理解。 反倒是自己和元帅口中那名军人的关系，云慕细想起来觉得并不是特别重要，毕竟那里是星际移民的起点，有个同宗同源的“远亲”很合理，只是碰巧都学了那篇口诀。 “怎么忽然问这个？”苏静璇慵懒地昂起头，疑惑着说。 云慕低头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没什么，好奇而已，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说是‘特区’，知道的又大多称之为‘病区’，现有的医疗技术难道还治不好那里的病？” 知道他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既然问了肯定有他的原因，苏静璇没有追问只是想了想道：“只知道是种罕见的基因疾病，好像自新历158年开始，星域议会就一致通过了限制人员往来的议案，想从‘特区’过来很不容易，而且身份证明都会备注清楚。” 云慕很确定老赵的身份信息和普通人没有区别，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和“特区”并没有直接关系，要么他有渠道获得正常身份。 虽然将老赵和“特区”扯上关系源自于老莫，那老莫又是怎么确定自己的机修习惯应该出自“特区”，这一切已经永远无法知道，或许一切都只是个误会，云慕没有太过执着。 “不过。” 苏静璇蹙起眉，手指快速轻敲着眉心，忽地恍然道：“我想起来了，父亲提到过一次‘特区’，那时候我还小，好像是说共和国有五大战区的说法其实不完全准确，因为在‘特区’还保留着一支部队，原则上属于共和国，但又完全不受共和国指挥，近乎随他们自生自灭。” “哦？特区不是不属于任何国家么，怎么会有那么一支部队存在？”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支部队更像是一支私军，只接受‘特区’，也就是开启星际移民之后的原留守政府指挥，但几百年下来，一直有这么个建制在，现在成了什么样已经没有多少人清楚，或者根本没有弄清楚的必要。” “‘特区’和现在的人类星域相比，可能连一颗普通矿星都比不上，虽然历史书上说我们都来自那里，但自从近乎隔绝之后，两边民众的心态也慢慢变得敌视，除了星域议会批准的一些援助项目，民间几乎断了交流。” ...... 苏静璇只轻声慢言，并不知道环抱着她的人从刚才的不执着又变得执着了起来。 云慕只是个20岁还未满的学生，对那些厚重的历史并不感兴趣，光鲜也好，龌龊也好，改变不了的东西再去论对错是历史学家的事，他只关心身边的人，很有限的几个人。 而20岁之前的世界，是老赵带着他去看的。 他看过这世界披着衣冠楚楚外衣的情男欲女，也看过饥肠辘辘却捧出的良善之心，他好像发现了老赵为什么穿梭于高端酒会带着天生的优越感，却对普通的矿区民众富有同情心。 正是在那里，老赵毫不犹豫的痛揍了一个将“病区来的寄生虫”挂在嘴上的矿主，那时候云慕以为是正义感，现在他知道应该是源于骨子里的愤怒。 想起再高端的场合，老赵都宁可带着自己混进去，不肯多花一分钱，该吃吃该喝喝跟自己家似的。 而再破败的街边小店，就是老板不肯收，他都要留下不少的小费，说是老家的习惯，云慕不禁泛起一丝笑容，打破沉默道：“你碰上过来自‘特区’的人么？” “有啊！” 苏静璇却是回答的很干脆，从她的角度看不清云慕眼中的异样，但是从刚才两人的聊天里，她猜测云慕问“特区”应该和他口中的老赵有关，所以也下意识过滤了一遍身边人，笑看着不再说话像是在等待夸奖。 云慕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玲珑翘挺的鼻子，有点吃不消学姐不经意流露的可爱模样，咕噜一声说道：“从实招来！” “那一会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的事我拒绝过么？” “一言为定。” 苏静璇开心的皱起可爱鼻头道：“其实我们学院就有，那就是我们机动系的岚枫老师，好像和岚澜还有些远房亲戚关系！” “这么巧！”云慕惊讶道。 岚姓并不常见，然而共和国数十亿人口里也绝对不会少，只是和“特区”产生了某种关系之后让云慕忽然觉得亲切。 其实刚才问苏静璇这个问题，他也不清楚接下来想知道什么，或许会问问她对“特区”的人观感怎么样，是不是双方依旧充满敌意，或者什么样的“特区”人，才能被现在这片星域的人们接纳。 但既然就在学校，甚至还和那个泼辣大胆、正义感十足的岚澜有些关系，他就不着急问了，能在军院当老师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特区”或许混乱，但来自那里的人并不特殊。 暂时抛开这些心思，回到怀里这张期待的俏脸，云慕食指勾起苏静璇精巧的下巴问道：“说吧，又要我干什么？只要别让我做你和我妈掉河里，先救谁这样的选择题就行。” 苏静璇任性地一扭头：“我不管，晚上媒体有个采访，陪我一起去！” 看云慕有些犹豫皱眉，撅着嘴补充道：“台下坐着就行，许耀阳上校也去的。” “没问题！” 云慕爽快答应下来，言出必行大丈夫所为，但他不会告诉欣喜的学姐，答应她从来和一言为定没关系，也和许上校在不在没关系，只和那张娇艳欲滴的嘴唇有关系。 最原始的才是最致命的，动物与人，不外如是...... ...... ...... 第83章 访谈1 自从前进星回来后，媒体以《前进星奇迹》为题做的连续报道迅速将苏静璇推上了热门，俨然成了新一代军校学生的代表。 云慕知道本来以学姐的性格，根本不会配合这样的炒作，但国防部从“战地视频”事件开始，到前进星救援迟缓，一直处于舆论被动当中，好不容易寻到个亮点，自然希望将这点放大、突出，借此转移舆论的重心，这才以一项任务为由下达给了军院给予配合，也致使她没法拒绝。 今天更是安排了一档素以问题犀利、直指要害着称，话题也多围绕目前共和国关注度最高的时政新闻，名为《我问你答》的直播座谈类节目，所以她多少有些紧张。 对于让自己同行的建议，许耀阳上校只是看着两人意味深长地眯起了眼，没有提出反对，反而很欢迎。 云慕清楚自从那天在地底实验室，他用验证机跑出了跨代机的数据，第一军院对他的重视就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不仅这个上校军衔的院长助理变相的也成了他的助理，在王教授看过他上学期的成绩后，直接免了这学期的课业，明面上作为前进星优异表现的鼓励，调入了科研小组，而他要做的事，只是教导苏静璇。 所以云慕其实很闲，闲得清晨逗逗学姐，中午逗逗学姐，晚上依然逗逗学姐。 陪着去接受什么采访，也不过是继续在路上逗逗学姐，原本不擅与异性交流的他赫然发现，一言一行竟然有了胖子和程星辰的做派，很让人欣喜啊。 首都星行政区只是个笼统的概念，实际也分学院、科研、部委、使馆等等不同区块，三人此行的目的地就在最重要的共和国各职能部委所在的中央行政大区。 架空的高速路笔直、宽敞，进入固定线路后，先进的自动交通控制系统就会接管车辆，安排最合适的线路和车速，不需要驾驶员付出什么精力在驾控本身，所以许耀阳上校就有了更多时间近距离打量这对青年。 副驾的云慕依旧沉默，苏静璇则恬静坐在后座，互相也不说话，但都低着头操作着个人终端不停，有来有往。 年届四十的许上校还是足够敏锐，看着不时偷笑的两人，半开玩笑着说：“两位，直接聊天......是不是比打字交流起来会方便些？呵呵呵。” “说到什么我不方便听的，你们再打字也不迟，总共车里就我们三个，把我晾在一边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虽然军衔比云慕和苏静璇的少尉要高出了不少，但面容沉稳的上校就这两句话拉近的不仅仅是职务身份的距离，而是如同朋友之间心与心的距离，云慕和苏静璇尴尬的抬起头，笑得很不好意思，。 云慕将头发抓的蓬乱，憨憨道：“呵呵，好的，上校。” 其实他和苏静璇想瞒的只不过是自己和王教授研究之间的直接关系，至于两人的关系，他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自己的女人，面对学院唯三知道他的上校，云慕很坦然的承认了。 许耀阳后仰着靠背，抱臂挑眉笑着说：“呵呵，看来很得意啊？” 云慕透过后视镜瞥了眼羞红的苏静璇，狠狠点了点头，20岁的青年如果不得意忘形，其实会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城府”这个词用在这个年纪并不是赞美。 “那能告诉我在前进星你都做了什么，能把我们第一军院......哦不，现在应该是首都星高校排名第一的女神给骗到手的？出发之前你们俩人的交集除了苏猛，也就听说在艾氏工业大小姐的生日宴上和人动过手，这似乎不足以打动全军院男生口中的‘冰美人’呐。” 不顾后座无力的抗议，许耀阳一脸坏笑，作为校长助理，整个军院数万名学生的生活动态自然是他要关注的，苏静璇这样的女孩要是没有什么昵称，那就见了鬼了。 “第二是谁？”云慕很不合时宜的问道。 许耀阳瞄了眼后座如刀的眼神，好心提醒：“哈哈，年轻人，有时候好奇心用错了地方可不是好事。” “不过既然你问了，第二就是艾氏工业那位大小姐啊，是不是后悔很不该问？哈哈哈......” ...... 云慕一脸平静，淡淡道：“那这个第一实至名归了。” 本想看他笑话的许耀阳脸色一呆，取笑声戛然而止，眼前的青年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沉稳不张扬，这从交流生那件事上就能看得出，这样的性格遇到刚才的局面，大概率应该是木讷、慌张的，然而这小子竟然使了一招顺水推舟，推的后座眉开眼笑。 而苏静璇也一改往日对这类排名的反感，第一次有了骄傲神色。上校知道什么叫“女为悦己者容”，但能让优秀如苏静璇都觉得骄傲何其困难。 南域战区司令的女儿，立志成为最优秀的机师，不放过任何机会提升自己，加之超出同龄人的能力，入学第一军院以来一直配合王教授的研究，安静低调。 想接近她的男生很多，但深入了解之后敢付诸行动的屈指可数，不仅仅是门当户对的问题，而是自信心的问题。上学期挑起交流生事端的科赫，艾家大小姐他敢去招惹，可从不敢轻易招惹苏静璇，要让这样一位女孩生出爱慕，上校知道变化一定就来自前进星。 战斗部队出身的他同样是顶尖的机师，不然最早“战卒”出现，李乘风院长也不会问他做不做得到，但在看过云慕的驾驶之后，许耀阳只有一个感觉，恐怖，不光是数据的恐怖，而是对战场上存在一台这样的机甲，后果的恐怖。 如同手中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必然脑中会出现手起刀落、残肢断臂的画面，他想知道前进星上是一幅什么画面。 然而副座的云慕却没有上校想象的那么轻描淡写，他确实为“谁是第二”的多此一问后悔，后悔到生出了比肩程星辰大师级的急智。至于慌张的根源，并不是单纯的一二之争，苏静璇根本不会在乎，而是他忽然发现说好放下的其实一直未曾放下。 尤其是本该如酒红发色般风风火火，明艳动人的艾薇儿，现在却变得犹犹豫豫，深藏心事，总有种似有似无的担心萦绕在他心中。 “许上校，刚才您问什么？”云慕果断的转化了话题。 “前进星你做了什么？” 云慕笑着侧转身：“请美丽的苏静璇少尉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随手将采访提纲卷了卷伸到后排，假意扮演起一名主持人的角色，直接将问题抛给了苏静璇，反正对上校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至于怎么说，说什么由她决定，自己脑子里除了崖顶的旖旎风光，似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 苏静璇不是个在外人面前会显得调皮的人，但最近却习惯了这样的调皮，有意顿了顿才道：“只是加蓬机步营的主官死了......” 因为眼前笑容和煦的青年，其实在前进星干的一直是“调皮”的事...... 而上校的脸色也跟着调皮起来。 ...... ...... 国家新闻中心，坐落于中央行政大区最核心的中央大道西侧，毗邻的就有能源部、财政部、科技部等共和国重要部门，而大道东南侧一处山头上，斑驳的登陆舰静穆而壮观，正是国防部的地标所在。 华灯初上，国家新闻中心通体的感应幕墙变得透亮，灯火辉煌，l型建筑结构远远看去如同一条浑身披覆银鳞的远古神兽昂首向天。 共和国星域之宽广，不同星区、不同星球都有各自地方媒体，但真正能到达共和国每个角落的，唯有作为国家喉舌的国家新闻中心。 数不清的政客、豪商、明星，最大乃至毕生的梦想就是能走进这里，因为这意味着他能被共和国几十亿人看到，甚至能被整个人类哥伦布、长征两片星域都看到。 被人看到就意味着价值，在生产力暴涨，大多数人不用为基本生存发愁的时代，能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一个人有社会需要的价值，哪怕只是一个情绪价值。 共和国有句老话，任何小事乘以数十亿都是大事，所以任何价值乘以数十亿就是利益，是新闻中心正门口，前呼后拥的各色人等脸上遮掩不住的喜色。 ...... 通过初步安检，一辆印有第一军院字样及校徽的商务车从中央大道拐进了新闻中心，并不如何引人注意，相比大门前停放着的奢华房车或是魅影、幻影，更或定制版星曜，普普通通的商务车简直寒酸。 只是当云慕第一个走下车并绅士的为后座拉开车门，不论是身着深色系正装的政商人士，还是或潮流或优雅的演艺界明星，都被车上下来的三个人，确切的说是其中一个人吸引住了。 修身的深灰色女式军官服上装，筒裙，一双长腿光洁匀称，搭配黑色短靴，苏静璇挽发髻于脑后，手扶着卷檐军帽，低头踏出车厢，和车门旁的云慕眼神相交，随即飒爽的走入门厅灯光下，走进公众的视野当中。 温婉而不失英气，沉默与自信并重。 云慕重重关上车门，眯起了眼睛，三人还是依照军衔高低缓步进入新闻中心，许耀阳上校最前，苏静璇拖后，云慕最后，一身普通常服如同一个保镖，云慕心里也确实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保镖，像只护食的猛兽，对任何觊觎眼神回以致命的威胁，反而更坐实了保镖的身份。 现在正是各大栏目的黄金档，身边不时有许多平日里只能从影视节目中才能见到的明星经过。 云慕见到了某位贴着清纯玉女标签的影星，只怕这穿衣品味老赵来了都得夸赞一声大胆。也见到了某位冠以“四千年第一美女”的话题女王，他只能慨叹科技的力量，至于为什么是4000年，是不是明年就得是4001年，这是个工科男永远理解不了的问题...... 看花了眼最终回到身前，云慕这才发现，学姐的漂亮是全方位的，没有对比不知道她的漂亮如何定义，有了对比才知道如何定义什么叫漂亮。 女人打动人的可以是脸蛋、身段、气质、才情甚或风情，然而结合以上所有，再添上家世、性格、如花般的年纪等等，恐怕此时的苏静璇是共和国绝无仅有的一个。 于是云慕这位保镖的眼神越发犀利了起来。 ...... 第84章 访谈2 新闻中心三楼，《我问你答》栏目的主持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那名极富专业精神,却不知不觉又被自己的专业判断所误的女记者，付昕雅。 今天的她同样漂亮，披着一头知性的长卷发，略施淡妆，职业装包裹下的饱满身体尽显女人味，尤其那道事业线，神秘莫测。 女人之间的战争很玄妙，通常开始的无声无息，恐怕没有哪个女人会真心觉得谁比自己哪哪都强。纵然是今天的采访对象，自己将亲手把她送上舞台中央，这位女主持人依然觉得至少在成熟和有韵味上，苏静璇是绝对不及她的。 如果还不行，那还有手中的提纲，以及提纲最下方临时添加的问题。 ...... “别紧张，你可是指挥过我的人，整个加蓬机甲营都不用放在眼里。” 上台之前，云慕笑着开了个玩笑。 苏静璇认真点点头，平静走上台，按照座位安排优雅的坐到嘉宾席中间，靠近主持人的位置还有一名国防部的新闻联络官，另一边则是一位知名的军事评论员。 演播厅不大，所有工作人员加上观众也就300来人，云慕和上校则混在观众席里，某种角度看确实和从崖畔看加蓬营地有些相像。 想起通过望远镜的观察，遥控指挥这个家伙在加蓬营地周边袭扰、捕杀、逃跑，尤其“挺胸”狂奔的风情，苏静璇难掩一股笑意，再看向那名有些印象的漂亮女主持人，就如同看待加蓬指挥官，前进星上要的是人命，而现在不过是想从她身上获得些信息，确实没有紧张的必要。 感受到苏静璇的目光，付昕雅微笑回应，用专业的笑容掩盖了眼底的清冷，心中除了羡慕、嫉妒之外又多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本以她为中心的演播厅在苏静璇进来之后，不论是现场摄像还是台下观众，都将关注点从她身上挪开了。 而那几个为了她争风吃醋，每次访谈节目都必然到场的“普通观众”，甚至连一个愿意借着机会赢得她好感，而故作“专一”的都没有。 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她这才知道，成熟与风韵在年轻靓丽的面前，什么都不是，因为这是她回不去的青春，而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对方可以塑造的将来。 导演提示5分钟直播倒计时，付昕雅笑着走过来，和三位嘉宾作最后的交代。 “苏静璇少尉，紧张么？放轻松，只是一次简单的访谈，我相信我们能配合好。” “谢谢关心，我不紧张。”苏静璇淡然道。 “昕雅，可不许欺负苏静璇少尉哦！”身边经常打交道的国防部新闻联络官笑着开了一句玩笑，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忐忑着说，“今天会按提纲来吧？” “瞧瞧你们这群男人，爱护还来不及呢！呵呵呵。” 付昕雅娇笑着拍了拍苏静璇交叠在身前的手背，回转身，利落地坐回了主持席位，整了整衣领调整好耳麦随之倒数：“三......二......一，开始！” ...... “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来到每周一期的《我问你答》栏目，我是你们求真路上永远的伙伴，付昕雅。” “相信最近一段时间，大家都被发生在我国北部边陲的一场战事牵动着心弦，在这场莫名的冲突中，共和国英勇的卫国战士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勇敢的扞卫了国家主权以及领土的完整......” “......在这支部队当中，有五名特殊的战士，那就是来自第一军事学院的战场实践小组，为了尽早成为一名合格的共和国军人，他们不顾危险，放下学生的青涩与安逸，毅然投身真实的战场，在这里，我们先向这支可敬的小分队，以及在前进星英勇奋战的所有共和国军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在付昕雅富有感染力的语言感召下，整个演播厅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云慕和许耀阳上校也跟着鼓掌，看到这样的场面，云慕对台上那位激情澎湃的女主持人，难免生出了一丝歉意。 “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这支小队最为引人瞩目的一名成员，那就是第一军院机动系的苏静璇，当然，现在她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共和国少尉！” 苏静璇闻言起身敬礼，五指齐眉，聚光灯下端庄、飒爽，更有一股战场归来的凌冽感觉，而在这肃然之中忽地一道灿烂笑容，被观众席后的摄影师准确捕捉到，人人心头如同能听到吱呀轻响，心门渐开一道阳光照了进来。 虽然在不少媒体的报道中，苏静璇的形象已经广为人知，但实际所能拿到的照片也只是几年前高中阶段为数不多的几张证件照，还未彻底褪去稚嫩扎着马尾的她，哪里能和现在的明丽动人相比。 导播果断回切镜头，将这一幕传遍共和国每一个角落，而《我问你答》的收视率也在不知不觉中向着访谈类节目的记录冲去。 云慕安静坐在台下，已经感到深深的压力，来自周围人屏住呼吸不要命似的压力，他也是观众席中唯一板着脸，迎着笑容却鼓起腮帮子的人。 付昕雅捏着提问卡双手优雅紧贴小腹，静待掌声渐歇这才微笑着继续介绍：“另外，我们还请到了国防部新闻联络处副处长蒋希文上校，着名军事专家欧宇豪先生。” 按照计划，访谈正式开始。 ...... 战备星、总参、国防部，一系列在这场战事中备受质疑的相关问题，都由国防部那位新闻联络副处长一力包办。 而那名军事专家从专业的角度突出了战场环境、士兵素质、战斗信念，有意的模糊了双方的兵力对比，并配合国防部定性的胜利原因进行分析，夸张的战损、高伤亡率下的战斗力损失、士兵心理承受极限等等。 苏静璇只需在此基础上将机步连英勇的事迹娓娓道来，这本就是事实，不用作任何夸张或是加工，都足以震撼人心。更是在说到一名外号“老猫”，真名叫罗廷懋的老兵时，忍不住潸然泪下。 红颜泪是英雄胆，此时最先收到直播信号的首都星圈，无数的光幕前，数不清的人都为之动容，心中充斥着不甘与愤怒，云慕似乎也回到了战火纷飞的前进星。 “多少人就这么没了，彻底从这世间消失了，连曾经来过的痕迹可能都没有留下。” 云慕想起了老元帅的话，有些伤感，他不知道“老猫”、“老莫”的家人在不在看这个节目，或者他们还有没有家人，亲历过真正的战场才知道生命的可贵，可他们就是这么舍得。 一直以来，云慕看待生死多少都受了常年混迹狩猎星的影响，动物弱肉强食的本质是为了生存，只有人可以为了利益，但他实在不知道这场仗为什么打起来，明明是共和国的领土却有加蓬军队的存在，就算有争议，在星域和平的大环境下公然挑起战事为了什么。 难道就为了艾薇儿生日宴上苏静璇那一脚？现在可是真真正正死了一个儿子，不知道那位加蓬大使后不后悔，云慕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也为老兵们的牺牲觉得不值。 一个小时的栏目时间就在这样的感动与怀念中慢慢流逝，不为人注意，只是没人知道在演播厅一侧的导播室，负责本场访谈的导演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当然还有最应该掌控好时间，却有意无意将进度提前了10分钟，最专业的女主持人付昕雅，对于耳麦中导播的提醒置若罔闻，她的眼中只有凄然的苏静璇，还有全场那些可笑的男人。 付昕雅不易察觉地勾了勾一侧嘴角，平静地说：“苏静璇少尉，我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那名叫蒋希文的副处长首先意识到这不是提纲内的环节，此时本应该由他做一个总结性的陈述，以他对付昕雅的了解，这是十分反常，又十分正常的，于是微微皱眉却笑着说：“我看苏静璇少尉情绪还没恢复，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付昕雅没有理会，只淡淡看着苏静璇轻拭眼泪，那种哀伤她曾经也有过，只是没人懂得珍惜。 “没事，我可以回答。” 尽管从开始到现在，两人确实配合的很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静璇知道并没有结束，她内心也不想以这样柔弱的方式结束。 苏静璇不知道有人曾经想用温柔被这世界善待，而她只愿意把这温柔给一个人。 “刚才三位都说到了前进星战况的惨烈，那作为初上战场的五人小组......我想问苏少尉，你们是怎么保证自己全部安全的，机步连是不是有全力保证你们安全的命令，比如刚才那位叫罗......” 付昕雅拉长声音，思怔一下才继续道：“......叫‘老猫’的士兵，这其中你父亲有没有扮演什么特别的角色！” 这是直播，从这档栏目开播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掐断信号的情况，后台的导播在发觉进度超出计划之后就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此时他颤抖着声音，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嘀咕，却始终不敢叫停。 他口中的姑奶奶能将节目办成针砭时弊的访谈节目，背后自然有人支持，有些话题做的矛盾激烈些没有坏处，可今天坐在台上的可是国防部，而她针对的可是一名战区司令的女儿，导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结束之后马上写一份辞职报告，他只知道正反都是个死。 厅里像是一下生出一股寒意，云慕微微眯起眼，看向那名叫付昕雅的女主持人，刚才多出那点歉意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知道她是故意不记得“老猫”的名字，还是真不记得，云慕觉得都不应该。而她看向苏静璇，脸上闪过的一丝轻佻，仿佛在问的是某位明星，你的成功有没有干爹的帮忙。 如果是一档娱乐访谈，这或许是制造话题的好机会，但苏静璇不是娱乐明星，付昕雅也不是一般的主持人，国家新闻中心更不是普通的地方媒体。 苏静璇攥着手中打湿的纸巾，泛红的眼睛冷冷盯着付昕雅，她不知道这个一直表现的专业、睿智的女人为什么这么做，但这是一场战斗，是属于她的战斗。 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的命令确实有，苏静璇无法否认，但她不能说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危险，更不能说其实是机步连主动把他们带进了危险之中。 苏静璇可以安静到人畜无害，也可以对围绕她的议论淡然处之，但前进星上和机步连的短短相处，老兵们的慷慨牺牲如果被这样蒙上一层灰尘，她也会愤怒。 看着这个可笑的女人，苏静璇怒极反笑：“呵呵，你根本关心的不是有没有这个命令，而只是关心我的父亲是不是从中以权谋私了对不对？” 付昕雅微不可察的眼角一跳，有些话可以问，但目的却不能明说。 有没有这个命令确实不重要，就算苏静璇承认有这道命令，其实细想起来一群学生兵，第一次上战场谁都会要求照顾一下，但围绕在她身上的光环也多少会弱上很多。 而付昕雅要的只是这位天之骄女的否定回答，这样她就能将从特殊渠道了解到的机步连最初的命令拿出来，让台下甚至全共和国的男人都看看，你们眼中完美的女神，不过是个拖累老兵牺牲的累赘，前面所有的伤心、感动会显得无比可笑。 不论承认或是否认，把这道命令牵扯上一位战区司令更是合情合理，只看南、北两个战区之后的大动作就有无穷的话题可说可做。 只是不等付昕雅有任何表示，苏静璇微昂着头，帽檐下漂亮的眼睛变得细长，用一种藐视的眼神看着她继续道：“那这位付昕雅小姐，我也想问问，如果把你扔到一个连对上一个加蓬机步营的战场，你的父亲愿意么？纵然整个连只为了你一个。” 付昕雅面色一呆，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理出头绪的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知道尽量让自己不要显得慌张，优雅这样美好的形容词暂时都抛在脑后，她更不想让人看出她的愚蠢。 你问我的问题，我同样换个方式问你，回答愿意，那我的父亲不过做了和你父亲一样的选择，如果回答不愿意，那你还和我聊什么。 苏静璇的反击像她踢向北原隼的惊鸿一脚那般迅疾、致命。 平静的观众席上首先响起一道掌声，来自一名上校军人，接着是一名少尉，然后是一片，直至蔓延到全场，许耀阳和云慕虽然不能上台，也不能随意打乱直播的进程，但他们依然用这样的方式给予台上的苏静璇以支持。 苏静璇高傲的转过脸，看向台下两名军官，尤其那个竖起大拇指的年轻少尉，自信的笑容如同一名将军。 ...... ...... 第85章 不请自来 中央大道东北方向，有一座山，名为“定军山”，与国防部登陆舰的山头遥遥相望，而在山的南麓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别墅区。 能在行政大区住着的，随便拉出来一个说不定就能决定一颗行政星的政策走向，走在路上喊处长要带姓，喊科长必须带名。 而这处名为“南苑”的别墅区，住着的人既不用称名也不用道姓，只需叫“老领导”就行。其间一幢古朴的院落门牌上，没有门牌号，只刻着一个古篆体的“古”字，在门牌背光灯的透射下更显古拙。 此时在客厅里，木制长椅上并肩端坐着两位老人，皆银发如霜，笑容慈祥，更是看着光幕中高傲的女孩品头论足。 “老头子，静璇丫头是越来越漂亮了，你说随谁呢？” 老夫人头发虽白，但根根油亮显得精神，挽起的发髻上插着一根玉簪，与两道淡眉下那双温润明亮的眼睛相映。 而她口中的老头子正是苏静璇的外公，原科技部部长古悠然，老人鼻挺耳阔，气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透着威严，一身儒雅长衫穿在老人身上不叫复古，而叫传承，透着世代书香的雅韵。 对老伴的疑问，老头很干脆：“肯定是你，除了你难道会是我么？” 老夫人满意道：“那这聪明劲就算随你了。” 像是奖励，更是两位老人相伴60载的相濡以沫，一旁正在厨房忙碌的古清秋笑着说：“爸、妈，你们俩怎么比现在的年轻人都懂情调，一会教教静璇，别整天只知道个机甲，要当什么将军，到现在连个恋爱都不会谈，不过今天说来新闻中心参加节目录制，带这次五人小组的同学，那个叫云慕的小伙来一起来吃饭，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我看她是还没遇上喜欢的，从小跟她爹在部队，天天只认识那些大头兵们，可别又找个他爹那样的，你看看这次的事，想想都后怕。” 老夫人提心吊胆地说，指着桌上一台最新型号的人体细胞端粒修复仪：“我看周家那小伙子就不错，这仪器就是他特意从兰斯带回来的最新型号，听说生意做的不小，也是军人家庭出身，就没再走部队的老路，不也挺好。” 古清秋笑着继续手里的活，这话从她小时候一直听到了现在，可还不是嫁给了苏元毅。 “瞎操心！”古老爷子笑着说，老伴也是好意，毕竟军人说起来光荣，但确实危险。 作为曾经领导整个共和国科技事业的老人，他清楚最新的科技必然被用作军事用途，从威力巨大的星际战舰粒子炮到地面战斗机甲，无数的尖端科技用来保护人，但更能杀人。 “反正我是不同意静璇再找个当兵的，我也不同意她去什么机甲部队，要当什么王牌机师，那都是拿命换来的，女孩子家家稳当些多好。” 老夫人瞪了一眼古老爷子继续道：“清秋，刚才说那个叫云慕的，两人认识多久啦？怎么认识的？” “这俩人认识满打满算也才不过3个月，小伙子人长得倒是挺精神，控制与动力专业的，成绩很不错，还是小猛的室友，不过就是家不在首都星区，好像在第三星环的什么珈蓝星。”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呐？” ...... ...... “老天爷啊，我这是犯了天条么，怎么这么背啊！” 面相老实的导播苦着脸，一边听着耳麦里传来的上级指示，一边腹诽自己命运坎坷，两位姑奶奶神仙打架，火药味十足但都知道这是直播，留着最起码的尊重，好不容易台上的火没被点着，场外又刮来阵妖风。 准备这期节目前，前进星事件前前后后的情况栏目组都有深入了解，尤其是公众对于增援迟缓的猜测，涉及国防部和能源部两个最为重要的部门，因此今天的提纲哪些能聊哪些不能聊都有交代。 谁能想到此时他耳麦里的指示竟然是能源部要临时加入进来，主动回应公众的质疑，他不关心其中的原因，他只知道那位姑奶奶又可以借题发挥了。 原定的栏目时间已到，苏静璇从付昕雅身上收回目光，不想再多看一眼，付昕雅也正作着结语。 “......让我们再次感谢三位的到来，感谢......” 忽地付昕雅双眉皱起，微微偏过头，同时示意台下不少想要上到台前的观众坐下，摄像也习惯了这个时候“热心”的观众簇拥向她，导播也不会切断信号，所以画面依旧稳定对准着付昕雅。 她慢慢挑了挑眉，眼神更是明亮起来，不经意瞥了眼正要摘下随身话筒的苏静璇，对着国防部联络官和那名军事专家道：“稍等，各位稍等，有点突发情况。” 转身又朝向镜头以及台下躁动着向苏静璇拥过去的观众，语气热情：“各位现场的观众以及电视光幕前的观众，刚刚接到消息，能源部将会有官员到场，我相信对于前进星，广大观众一定听到过一些流言，今天我们本来回避的一些话题，马上也将得到解释，请大家耐心坐好，非常感谢！” 付昕雅恢复优雅，好像从刚才交锋的落败中迅速调整了过来，指挥工作人员在苏静璇的身边安排了一张沙发，云慕和苏静璇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然后无奈，访谈类节目出现这种情况不少见，也不多见，今天却被他俩碰上了。 说不少见是以国家新闻中心的影响力，经常因为话题太过尖锐，相关方会迅速做出反应，发一个申明，或者直播连线一个道歉，说不多见是直接以来宾身份上台，而且从两人的角度看，本来已经没什么人提起的能源部，简直是多此一举。 不仅是云慕和苏静璇，就连国防部那位联络官都不由皱起了浓重的眉毛，低声和付昕雅交流着什么，想事先有个准备。 国防部和能源部素来关系密切，前进星的增援被参谋部压下，外界一直有传言是和加蓬帝国的磁晶石合作协议有关，而且从时间上看确实疑点重重，为了今天的访谈，总参特意强调避开这个话题。 蒋希文上校知道面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主动谈论，更不被动回应，这个时候能源部忽然插进来，除了添乱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上校不知道能源部这位嘉宾要说什么，说有关系显然不可能，说没关系，那总参从接到前进星的侦察报告，到最后决定增援，十几天又在犹豫什么？到时候需要面对镜头的就成了自己。 上校鬓角青筋渐露，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并轻声安抚身边的苏静璇不要紧张，但习惯性捏着指节的动作充分表露出他内心的愤怒，冷冷看着演播厅大门的方向。 苏静璇不断看着手上的时间，本来一个小时就已经够她煎熬的了，现在不得不继续耗在这里，手腕终端上已经有了催促的消息，她不由看了眼付昕雅，尽管刚才的不怀好意让她厌烦，她还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然而付昕雅在镜头之外，正由化妆师重新补着妆容，刚才的交锋让她唇角有些失色，眉眼似乎也暗淡了很多，而马上要来的人，她希望以最美好的状态迎接。 国家新闻中心，听着只是个媒体平台，却是实实在在的部级单位，它巨大的影响力也是付昕雅敢于在一些话题上挑战权威的底气所在，门外的男人叫秦少尘，却是她的底气所在。 两人结识于一次采访，随后才逐渐了解到这个男人的身份，以至于成为他的女人，或者仅仅是之一都如同圆梦。在那以后她在新闻中心的地位越来越稳固，节目风格也越来越大胆，可以说没有秦少尘就没有现在的她。 台上只有她清楚，或许那位国防部联络官冷静一点也能想到，能临时以嘉宾身份加入进来，在国家新闻中心是多么不简单的一件事情，而今天的话题又牵涉国防部，很难想象没有台长的点头，这么敏感的话题会允许这样操作，而她的男人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付昕雅一扫刚才的挫败情绪，根本没有在意苏静璇的询问眼神，收拾停当之后就到了台上，面向演播厅入口一侧静静站着，笑容温婉。 一张能上镜的脸怎么可能不漂亮，面部轮廓、肌肉线条、肤色深浅样样出色，付昕雅绝对属于大美人那种级别，加之一向言辞犀利的人设，吸引人的不止是原始欲望，还有男人间的争胜之心，付昕雅这样淑静的状态也是少见，终于又吸引回了部分观众的视线，这是她喜欢的感觉。 目光尽处，演播厅大门打开，一位长相英俊，身材挺拔，嘴角带着些笑意却目光锐利的青年人，在工作人员引导下阔步走了进来。 不少人开始猜测他的身份，有些也很快便认出了他，在前进星战事引人关注的同时，国内经济领域最大的新闻，便是与加蓬关于磁晶石的战略合作协议成功签署，而主导这次谈判的就是眼前这位能源部对外合作处处长，秦少尘，30岁不到的年纪能有这般气度，让演播厅都稍稍安静了些。 云慕并不在意，也不认识，从踏出珈蓝星开始，短短半年多见过太多大人物，有艾氏工业的老板艾跃成，南、北两大战区司令苏元毅、韩劲，甚至还有共和国最后一任元帅韩大司令。 所以来人官大官小对云慕没什么触动，只是难免会将青年和差不多年纪的比如周立恒，艾雷做了个比较，都足够出色，要说特别，恐怕就是从这位秦处长身上，隐隐流露出的居高临下味道。 周立恒多少也有，但隐藏的很好，艾雷倒是没有，所以云慕愿意与艾雷接触。 “你好，秦处长！欢迎您的到来。”付昕雅早早伸出手，白嫩的手腕柔弱无骨，眼波流转。 “你好！” 秦少尘微一点头，轻轻一握便松开手，径直走向苏静璇身边的空位，简单和蒋希文上校以及那名军事专家寒暄两句，这才主动向苏静璇伸出了手，眼中那抹凌厉却消失无踪，笑着说：“你好，苏少尉，我叫秦少尘，很高兴认识。” “你好，秦处长。” 苏静璇声音平淡，从父亲那里她知道总参之所以推迟增援，虽然没有明说，但能源部肯定施加过影响，因此早先浏览相关报道，对眼前这位青年处长有了印象。这个年纪做到共和国核心部委的处长，没有背景恐怕难以想象，尽管心里不喜，还是礼貌伸出手握了握。 然而秦少尘却没有像和付昕雅握手那样马上松开，而是笑容不减出人意料道：“你可以叫我少尘。” “少尘？” 秦少尘身后的付昕雅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心尖一颤，背对镜头的她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 “两位，可以开始了么？” 经过她的提醒，秦少尘这才松开苏静璇的手，淡淡看了眼坐回到主持席的付昕雅闪过一丝不悦，随即了然，重新恢复平静的笑容，只是余光全在苏静璇的身上。 秦少尘刚结束完一场活动，早就关注着今天这个演播厅的直播节目，台上苏静璇身姿婀娜，并拢一侧的双腿洁白如玉，无声时淡然出尘，犀利时英气勃发，之前和付昕雅的那一段对答更展现她不俗的谈吐，远胜来之前自己对她的认知，秦少尘眼中焕出异彩，相比之下成熟知性的付昕雅就暗淡了太多，尽管她也有她的味道。 付昕雅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任性，更不敢任性，稍稍调整一下呼吸面向镜头说道：“各位现场和电视光幕前的观众朋友，让我们欢迎新加入到我们这场访谈的嘉宾，国家能源部对外合作处处长，秦少尘先生。” 因为有了前期的铺垫，掌声过后付昕雅就直奔了主题，继续道：“首先我想问一下秦少尘先生，针对外界质疑能源部为了和加蓬的合作协议，影响了这次前进星上的增援行动，能源部之前一直不予理会，为什么今天忽然临时加入进来，秦处长有什么要说的？” “谢谢主持人给我这次机会。” 秦少尘很自然的朝付昕雅笑了笑，平静说道：“刚才，我就在旁边参加一场和加蓬合作协议签署后的评论节目，但是看了刚才台上三位嘉宾，尤其是苏静璇少尉的讲述，我觉得有必要针对前期这些阴谋论作出正面的回应。” 在所有人的震惊中，秦少尘站起身，先向着苏静璇，然后是观众席鞠了一躬沉声道：“这件事我们能源部需要承担部分的责任。” 全场顿时陷入低声的议论，台上的蒋希文上校更是面如土灰，就在刚才的节目里，他都还在极力否认能源部的影响，没有想到这位年轻处长却直接承认了，他哪里来的这个权力，上校冷着脸看着秦少尘的背影，恨不得上去就是一拳。 “磁晶石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和加蓬的合作谈判确实受到极大的阻力，我们能源部也没有想到加蓬方面会在前进星有小动作，更令苏少尉以及机步连的战士陷入绝境。在此我要向所有因为我们的谈判不力导致的牺牲，表示慰问，我们没有主观的意愿，但客观上确实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我深表歉意。”秦少尘再次鞠躬。 “不论是能源部还是国防部，做任何决定的本意都是为了我们共和国的整体利益。能源部肩负着国家能源安全的重任，国防部则有守土之责，但我们从没有想过用英勇的军人生命去交换这些经济利益。” “有人可能不理解这份磁晶石协议的意义，它能让我国的磁晶石充放电技术直接跨入三代行列，并有效降低损耗比例，同时废旧晶石重复利用也将为保证共和国的能源安全探索一条新路，国家的疆域安全我们寸土不让，但能源安全我们也同样锱铢必争。从我们知道前进星的事情，我们就加紧了谈判的进程，那个时候加蓬方面也一再承诺新增部队只是正常轮训，并不会挑起冲突，同时机步连接到的最初任务也只是侦察，并没有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 “而且机步连从发回那条侦察消息之后就没有任何信息再传回，加蓬外交部反而对我们的侦察行动视作改变驻防协议的行为进行谴责，也某种程度影响了我们的判断。” ...... 秦少尘一番诚挚的语言突出了能源部不弱于国防部的职责，既然都是国家利益，纵然机步连有牺牲，那也和能源部的私利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不为私，大道理永远适用，至于大众最关心的为什么不增援，简而言之就是被加蓬人迷惑了。 云慕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至少看现场不少人的掌声，已经说明大家都接受了，不免生出一丝作为局中人的苦涩，看着全场这些衣着光鲜的局外人，确实很难感同身受。如果不是因为苏静璇，南、北两大战区将事情闹得动静有些大，公众才知道有个前进星，不然单单只是机步连的话，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他不知道，真正触动苏元毅大动干戈的恰恰是他，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的云慕从不把自己的特殊想的如何重要。帮助艾氏完成“锋刃”的测试，那是因为他喜欢机甲，参与王教授的研究，那是他想帮助小丫头范小蕾，更希望苏静璇能够学会，多一层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更不会想到，军控司已经开始了对他的调查，也将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 在秦少尘的穿插下，公众最为诟病的阴谋论都不再甚嚣尘上，现场气氛变得融洽，连蒋希文上校都露出了笑容，不忘补充两句国防部对待任何一位军人的生命都十分重视，这算是彻底可以给前进星事件画上句号了。 “......你们想知道的，就是我执着追求的，我是付昕雅，今天的《我问你答》到此结束，下周同一时间，再见。” 付昕雅对着镜头说完结束语，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少见的端坐在位子里，盯着那个浑身上下散发出自信与成熟气息的男人，而此时，那个男人又有了新目标。 “苏少尉，如果知道会让你陷入危险，和加蓬的合作协议能源部宁可不签。” 秦少尘半开玩笑半认真，更是向着台下围拢过来的观众笑着说：“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这一环苏静璇开口的机会不多，也并没有什么心思在台上，然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转头看了眼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严肃而平静回道：“这不是个开玩笑的好时候。” 秦少尘微微一愣，脱口而出：“对不起。” “和我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只是个普通的军人，如果前进星牺牲的是我，现在坐在台上的别人，我希望也能被那么多人关注。” “你们有你们的责任，军人有军人的责任，不要混为一谈。” 说完苏静璇摘下领口的微型话筒，站起身就要向人群后的云慕和许耀阳走去。 “我送你！”秦少尘微笑着说。 “不用。” 秦少尘正要跟上，却被一道迷彩身影挡在身前，另一边则是一位上校，两人隔开还未散尽的观众，护着苏静璇就往门外去。 秦少尘目送三人离开并没有强求，眼中多出一道欣赏与热切。 “呵呵，喜欢？”付昕雅不知何时到了秦少尘身后，工作人员各自忙碌，观众也大多追着苏静璇过去，两人说话也没人注意。 “吃醋了？” 秦少尘没有回头，依旧盯着演播厅大门的方向，眉头皱了皱道：“晚上来找我。” 说完大步离开，没有注意付昕雅紧咬的嘴唇渐渐没了血色，这不是商量是命令，而她必须服从，任何事都有代价，只是她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种不甘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付昕雅低垂眼帘渐渐又露出了笑容，笑的是被这个男人喜欢需要付出代价，那要不想被他喜欢又将付出什么代价呢？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位战区司令的女儿对秦少尘毫无兴趣，似乎哪种结果都足够她开心的。 ...... ...... 第86章 凉夜美人1 摆脱围堵，出了新闻中心大门进入中央大道，三人开着车窗呼吸着夜晚清朗的空气，希望尽快驱散观众的热忱给他们带来的恐惧。 几百号人，不能打不能骂，云慕自己也不清楚挨了多少下，反正为了不让那些疯狂的男“粉丝”靠近苏静璇，到现在浑身肌肉都在发颤。 “不会有下次了吧？”云慕唬了眼后排偷笑的苏静璇，忧心忡忡道。 “学院会尽量给你们挡着，不过我看国防部就是要将静璇打造成军方的标志性人物，活动少不了，今天多亏有你，不然真顶不住了。”许耀阳上校扯开领扣，长舒一口气，狠狠抹了下额头。 “今天周末，正好也有点事，我在国防部定点的星光酒店订了房间，拿军院身份卡登记就行，后天我来接你们再回学院。” “如果要去哪转转，我看还是戴上口罩，换过衣服出门比较好，估计从明天开始，就没几个人不认识静璇了。” 上校友情提醒，想想刚才的场面，云慕就心有余悸，转脸看着苏静璇后怕道：“打死不出门！” ...... ...... “南苑”古家院门，接到苏静璇的通讯，古清秋就早早迎在了门口。虽然早就确认女儿没事，但古清秋一直没有搬回去，就算上次苏元毅到首都星特意登门，也没有劝动，更是被古老爷子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通，说当兵当傻了，什么地方都敢把女儿往里送，只说等外孙女儿回来再说。 不过对云慕，古清秋难免多了些想法，第一次是儿子带回来的，假期作为同学走动一下正常，这次女儿也带着，虽说是一起参加节目录制，不过女儿什么性格当妈的怎么能不清楚。 并不反对，也没支持，想想当年苏元毅还只是个小小营长的时候，家里再反对，自己还不是认准了么，院门壁灯旁的古清秋，骨子里也如这孤灯一样，执拗坚强。 “我这什么都没准备，空着手不太好吧？” “什么都不缺，你去个人就行了。” 隐隐中云慕和苏静璇的声音传来，依山而建的别墅林木深幽，流水弯环，沿小道绕过一处繁茂的阔叶林，远远就能见到古意盎然的院门，以及云慕一直印象极好的苏夫人。 “妈！” 苏静璇开心的奔了过去，明显因为担心，古清秋要比之前瘦了很多，看着女儿以及身后的青年，这才笑得柔和淡然起来。 云慕不紧不慢跟在苏静璇身后，再次见到苏夫人，因为心境的不同，自然心里有些发慌，一声“阿姨好”也是犹犹豫豫，更因为空着双手显得局促不安。 而别墅门口，两道瘦削的身影更是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韩大司令虽老，毕竟关系不近，渊源也多少显得牵强，而眼前的两位老人，苏静璇的外公外婆，尤其是古老爷子，主持了上一代“战卒”系列核心机甲的研制，由此衍生出“战卒”、“百夫长”、“千夫长”、“战将”这一机四型，奠定了和兰斯“骑兵”系列并驾齐驱的机甲代次标准，在共和国科学界的地位恐怕不会比韩大司令在军方的地位差多少。 “外公。” “外婆。” 苏静璇向着大门前甜甜喊了两声，两位老人眉开眼笑，目光也注意到身后的陌生青年。 “别紧张，呵呵。” 苏夫人笑着和身后拘谨的云慕开起了玩笑，“我们总没有加蓬人可怕吧。” 云慕憨笑着点头，心中却是另一回事，这和可不可怕没有关系。家世、地位这些东西可以不在乎，但无法不面对。云慕想起了音信全无的楚云舒，她父母的选择至少自己说不出对错，或许远在兰斯的楚云舒也一样，两个人的事终究也是两家人的事，云慕瘪了瘪嘴，嗤笑自己想的有点岔有点远了。 因为访谈结束的比预计要晚，古老爷子和老夫人都先吃了些，苏夫人和苏静璇吃的也少，真正饿着肚子的就云慕一个。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适合老人家的饮食又清淡，可怜的他捧着小碗，很珍惜的数着米粒仔细咀嚼，虽然没什么菜不过三箸的风雅要求，但云慕见都放下了筷子，很识趣的扒干净了碗底最后几粒米。 “静璇，这次前进星是不是和报道上说的那么凶险啊？下次可不许再这么折腾了，女孩子家家当什么王牌机师，当什么女将军，我可不允许！” 看着苏静璇近来有些清瘦的脸，老夫人心疼道：“早知道军院我都不许你考，你这不靠谱的爹也是，当这么大个官，护着点女儿都不会，下次来我还得骂他。” “你看周立恒那孩子多好，安安稳稳做些生意，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或者你外公原来科技系统那几个孩子，哪个不比你少操心，总之以后要么当个文职军官，更不许再找个当兵的，我还想多活两年。” 老夫人说这话时候，有意无意看了眼云慕，只是他低着头不曾发觉，但苏静璇是全看在眼里，而这些话不仅外公没有出声，母亲也没有任何表示。 她能理解老人们的担心，尤其这次忽然就上了战场，还陷入前进星这样的困局，连一点点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但两人的关系现在还不能说，纵使在父亲等几个有限的人眼中，云慕的重要性是能改变战争格局的存在，然而在此时的外公外婆眼里，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军院学生，熬资历拼关系，将来充其量一步步成为个技术军官，仅此而已。 苏静璇却知道更可能的是，他越重要意味着越危险，越危险那自己的外公外婆越厌恶，苏静璇看着低头不语的云慕有些担忧，赶忙换了个话题道：“外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至于以后的事，等毕业了再说吧，其实这次是有件事想找外公帮忙，嘻嘻。” “什么事？” 一辈子科研，半辈子官场的古老爷子眼睛一眯，却耐人寻味的看向了云慕，外孙女有什么请求不需要这么正式，那必然和身边的小子有关，而能让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开口，本身就不寻常。 苏静璇笑眯眯看着略显严肃的古老爷子撒娇道：“外公，这个忙对于你来说轻而易举，你就先答应嘛！” “说吧！” “我同学云慕，她母亲想要将实验室搬到首都星，正在找合适的场地，所以想请外公参谋参谋，如果可以再帮我打个招呼呗！” 云慕猛然抬起头，刚才一直处于游离状态，有些事担心也好不担心也罢，至少没到马上需要面对的时候，只是苏静璇向外公提出这个请求，他很感激，但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并不合适，而古老爷子随后的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呵呵，我只是个赋闲在家的老头子，哪还有什么权力打招呼，不过参谋参谋么倒是可以。” 古老爷子没有理会苏静璇不解的眼神，看着抬起头的云慕淡然笑道：“呵呵，小伙子，科研是个很辛苦的行当，你母亲不容易啊，怎么想到要搬来首都星？” “可能为了离我更近点吧，呵呵。”云慕勉强笑道。 “虽然这里学科集中，学术氛围更浓厚，但科研是要考虑成本的，前期投入大，如果不能有效产业化，搬来首都星并不是太过明智的选择，有没有申请到国家科研专项基金拨款呐？” “好像没有！” “那我建议再考虑考虑，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好的，谢谢您老的建议，我会和我母亲好好商量商量。” ...... 古老爷子的提醒不无道理，云慕并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而且他清楚母亲这么些年的研究几乎没有任何产出，完全是在勉力维持。 “可能为了离我近一点”，这话听着像玩笑，实际从他的角度，这就是原因，而从浸淫科研数十年的古老爷子眼里，不确定性很强的科研如果没有好的资源支持，就不应该增加高昂的运营成本，除非有了可以实现产业转化的可能，首都星圈的资本环境倒是很有帮助。 此时桌上只有古老爷子和云慕两人对答，苏静璇有些不知所措，而古老夫人只是笑容平和的看着云慕，至少年轻人懂知难而退老夫人还是满意的。 耐人寻味的是苏夫人，几次苏静璇想打断古老爷子的话，都被她眼神制止了，看着略显尴尬仍旧保持笑容的云慕泛着笑意。 “还不知道你母亲研究的是什么方向？” “控制与动力方向的分支，神经信号电磁解析及模拟。”知道身边的苏静璇正一脸委屈，云慕翘起嘴角，并不受老爷子明着参谋实则劝退的影响，露出笑容一脸平静道。 “神经信号......电磁解析及模拟......” “神经信号......电磁解析及模拟......” “云慕......” ...... 然而听到云慕的话，古老爷子却缓缓皱起眉毛，竟是越来越紧，嘴里不停重复这个听着有些冷门的研究方向。 控制与动力，实际就是人机交互控制和机械动力的简称，作为曾经主持“战卒”系列核心机甲研究的老教授，对这两大主要方向的衍生学科都应该不陌生，但此时却像努力回忆着什么！ 苏静璇紧张看着外公，英挺的眉眼凝聚着浓浓的忧愁，很担心自己的外公会说出什么毫无前途之类的话，以外公的地位，几乎就宣判了这个研究方向的死刑，这将让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云慕。 在那天知道云慕的母亲要搬来首都星，虽然闹了个误会，但其实一直记在心里，这才借着参加节目的理由一起登门，现在后悔也晚了。 古老爷子默不作声，没有人会去打破沉默，就是老夫人都疑惑起来，心中暗想看来这个研究方向真的太过冷僻，连老伴都想不起来，反倒对云慕这对孤儿寡母生出了些同情。辛苦几十年，到头来可能一无所获，这在科学界如同大浪淘沙，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会是那粒沙金，可真正在阳光下能闪耀出澄黄的终归只有几颗。 然而和其他人的凝重不同，云慕并没有因为古老爷子的沉默有任何期待或者惶恐，某种心理驱使下，他甚至都想主动打破场间的冷寂，不管母亲的研究方向有用还是无用，只要母亲喜欢，想搬到哪就搬到哪，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他的这种淡然让身旁的苏静璇稍稍放下些心事，歉意的对视一眼，此时古老爷子也终于松开了挤成川字的眉头，少有地眯着眼看人，语气淡漠道：“云同雨是你什么人？” 云慕猛然转过头，敏感地觉察出这种变化，微微皱了皱眉回应：“是我外公。” “呵呵。” 老人这笑声摩擦着喉管，显然是在压抑什么，玩味着说：“知道你外公做过什么吗？” 一种不好的预感迅速弥漫，不管之前对云慕的观感如何，谁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冷然意味。云慕缓缓摇头，在他意识里，母亲只是个普通小镇的研究人员，外公虽然不常见，似乎平时都不在共和国，今天之前要说有什么会触怒到眼前的古老爷子，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但现实不容他不信，从母亲的研究方向，从自己的姓氏就联想的外公，共和国数十亿人口，显然不是偶然两个字可以解释的。 老人嗤笑一声：“呵呵，难怪你不清楚，既然你外公还知道羞耻，我也不愿做这个恶人，你的忙我帮不了......当然，我不会故意找你麻烦，毕竟是上一代的事情，你和你母亲要是想搬来首都星，你们自便，但如果想要利用我外孙女静璇，呵呵呵，后果自负。” 话说完，老人自顾自起身，在古老夫人搀扶下，两人双双就要上楼，只是到了楼梯口，又回身唤了一句：“静璇，过来陪外公说说话！” “外公......”苏静璇已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泣然道。 “去吧！” 云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提醒道，就像老人说的，这是上一代人的事情，那当下的意外也是她外公和自己的事，和她苏静璇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个年纪，本该不讲大道理只论眼前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云慕就不再轻易动怒，更不会逞口舌之怒，交流生挑衅也好，工业博览会也好，就算是在前进星，都不是因为愤怒做的这些事，他只是觉得应该帮，可以帮，于是就帮了。 愤怒不会让人更加清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将本来还有转圜余地的事情变得针锋相对。 云慕起身退后一步，向着古老爷子、老夫人以及苏夫人淡淡道：“古教授，古夫人，阿姨，那我就先告辞了，今天不好意思破坏了你们本来的好心情，不知道我的外公做了什么，但我希望一切都可以解决。” 两位老人没什么表示，古清秋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抹去女儿止不住的眼泪，她也终于想起某件事，意识到父亲为什么动怒，只是现在不是解释或者探究的时候，向着一直以来都保持谦和的青年歉意的点了点头。 云慕笑容依旧，只是转身开门之时微微停下手上动作，郑重其事地说：“我从没有想利用静璇。” 第87章 凉夜美人2 威不两错，政不二门，偌大的共和国真正彰显权力的地方就在脚下。 星光酒店顶层的天际酒廊，高强度玻璃一圈挑空而出，没有些胆量，根本不敢行走其上。四下望去楼宇林立，虽已是夜深，依旧如同不夜城，只有流彩勾勒下的各部委大楼或宏伟或庄严，在云慕眼里像一只只蛰伏不动的猛兽，寂静无声却整肃着整个共和国。 酒廊里几乎都是肩扛校级军衔的军人，偶尔还有少将级别的人物出现，扛着少尉军衔，实际只是个军院学生的云慕显得突兀，只不过选了个不显眼的靠窗位置，放上些小食还有一打啤酒，怔怔看着窗外并不引人瞩目。 从古家出来，或许是在小院外就想起过楚云舒的事情，云慕对遭受冷遇并没有怎么上心，至于外公为什么会触怒到古老爷子，是学术之争还是个人原因不得而知。总之外公看来也不只是个和善的小老头，能让曾经的科技部长记住名字，还是个刻骨铭心的恶名，云慕想想都带劲。 再怎么说，能教出母亲这样坚忍、独立性格的女儿，云慕不觉得外公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有，因为这个就阻止自己和苏静璇的关系，他不接受。 云慕狠狠灌下一整瓶酒，在天际酒廊这样的环境，不像是在喝酒，更像解渴。长长呵出一口气，顺手抹去嘴角的酒花，云慕将母亲发过来的实验室选址要求做了些修改，发给了李子峰他们几个，本就没打算求人，也就不存在失望。 猎人的性格，只相信手中刀，荒野丛林没有怜悯。 ...... “坐这吧” 两名少校军衔的军人看了眼窗边喝闷酒的年轻少尉，大概是跟着什么领导住进星光酒店的司机，还是极少到首都星圈，极少住星光的新兵，不知道天际酒廊的账单是不能挂房账的，两人轻笑一声在不远处坐下。 “这次罗斯联邦和艾氏的合作，装备部为什么不批准？军方直属企业可能顾虑比较多，但艾氏毕竟是民企，而且早就在加蓬的制裁名单上，债多了不愁。”一名军官看着个人终端上弹出的酒水单，随口问道。 “呵呵，刚和加蓬签了磁晶石合作协议，正是蜜月期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做什么都讲究个礼尚往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所以现在先拖着咯。” “而且本来这桩买卖不会这么快，听说是因为艾氏长公主的生日宴上，加蓬大使那个傻儿子去掀桌子，结果桌子没掀翻，把自己给弄成了重伤......出手的还是‘南霸天’苏司令的女儿，所以艾氏内部所有审批环节一律简化，就等我们批准了。”另一名军官压低声音笑着说。 “呵呵，礼尚往来？差点前进星都丢了还礼尚往来，我就觉得加蓬人盯上前进星不是没有原因的，看着是我们和加蓬的领土争议，可别忘了，那边可还有个罗斯联邦，前进星的位置可正抵着它的腰眼。” 军官点完酒水，见到窗边的少尉看了过来，或许是自觉声音也大了些，微微一笑更为小声向着对面说道：“今晚的《我问你答》看了吗？” 对面点点头，笑着调侃一句：“苏司令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一个女儿，呵呵。” 军官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个什么叫秦少尘的，加蓬人欺不欺骗，是不是轮训哪轮得到他判断，就算轮训需要把前进星的通讯给屏蔽了？光明正大不就行了。我们参谋部早就觉得有问题才有了这次的侦察行动，后来的增援说实话我们也没有想到韩司令会准备的这么迅速，几乎传回侦察消息增援部队就集结完毕了。只是根据侦察结果判断，要么不冲突，要冲突增援都未必来得及，所以既然上面说暂缓，我们也就只能暂缓，实际我们都没抱希望了，真没想到最后竟然守住了。” 漂亮的服务小姐将两杯冰镇“长滩”，一种特调的烈酒放到桌上，提醒可要小心哦，两人显然认识，调笑几句服务小姐才优雅的离开。 军官从女孩轻柔的背影处收回目光，转而和对面轻蔑着说：“哼，你以为他秦少尘是冲着为能源部解释质疑去的？” “不是么？” 军官招招手，两人凑近极为神秘的说了些什么，对面一阵恍然，随即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军官略有些气愤，食指用力点着桌面：“我当年军校有个学妹，不知怎么被他看上了，本来以为是个好归宿，后来才知道他看上的人多了......我那学妹性子也烈，最后一怒之下......自杀了。” “什么？现役军人自杀可不是小事，难道最后没有说法？”对面气愤道。 军官一手举起杯，一手指了指天，确切的说是上头，无奈着说：“呵呵，前进星上不都是现役么？” 两人不再多说，那名装备部的军官或许也想起了元素总成的事，举起杯道：“敬机步连！” ...... 当两名军官喝完准备离开，才知道有人帮他们结过帐了，是一名少尉。 看着终端上带着歉意表情的“晚安”，云慕笑着回过去一个笑脸，酒店里的循环空气尽管清新，还散发着淡淡安神的花香，但两位军官的闲聊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压抑。 前进星已经告一段落，恐怕之后再提到那颗遥远孤星，人们只会想到一名出奇漂亮的战区司令的女儿，酒店门前熙熙攘攘，云慕叼着支烟，没有程星辰抽的那款辛辣，但已经是在这能买到最便宜的了。 这或许就是和平的代价吧，云慕自嘲的笑了笑，奋不顾身的老兵们不就是为了现在的光景么？然而这样的光景又最是健忘。 云慕冲着天吐起了烟圈，不仅不够圆润还时断时续，他当然有能力让它变得近乎完美，不过完美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存在，抽完这一根正要回房间睡觉，从酒店大堂一群人也正好出门。 “云慕老弟，你怎么在这？” 用力摁灭烟头，或许是一身少尉的常服，在校官簇拥的人群里反而扎眼，转身之际云慕耳边忽地传来简衡宇的声音，有了艾薇儿生日宴的关系，这位艾氏工业行政区的负责人很自然的喊了声，不用再装作不认识。 云慕抬起头在一群军人中看到了简衡宇，泛着酒气的脸好像比以往要肿胀了些，扫了眼发现有刚才在天际酒廊的那名装备部军官，他的身前是一名上校，瞥了云慕一眼有些倨傲的走在最前。 同时人群里还有几名靓丽的女孩，合身的职业装，胸口别着艾氏徽章，互相搀扶着显然也喝了不少。 “你好，简总！”云慕笑着打了个招呼。 简衡宇不断指着原地示意别走，等把这些军官送走再聊，云慕也就停下脚步，想起在天际酒廊听到的消息，猜测简衡宇一定是为了和罗斯联邦的武器出口手续问题。 早前简衡宇曾在去艾氏研究院的路上向他介绍过，国内军方直属的军工企业，毕竟有着现成的国内市场，外销全看国家需要，但对艾氏工业这样的民营企业而言，外贸却是生命线。 而军方装备部，不仅把控国内的装备采购，还指导着本国军事装备的星际间贸易，先前那名上校的倨傲，云慕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这些具体的事务他不懂，不过好歹在这里碰上个熟人，也是件高兴的事，云慕站在大厅门前的台阶，也从几个热情挥手的女孩中发现了一张还有些印象的面孔，林雨竹，那个趴在商务车的车窗吐着舌头，两人分别一个劲摇手的可爱女孩。 迎来送往在所难免，至少在星光酒店不用担心一些无耻的要求，不过酒是肯定少不了。林雨竹似乎也认出了他，穿梭在人群中挥手的同时侧过脸甜甜一笑，醉眼朦胧，云慕真怀疑她是不是看得清，笑着轻轻摆手以作回应。 掏出烟又点上一根，云慕漠然嘬着，任烟雾熏得双眼眯起，看着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欢送场面，心中想的却是那份协议，那份被夸赞保证国家能源安全的磁晶石协议。 古老的谚语，人不能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云慕不会去质疑这份协议本身，就像石头是死的，绊倒两次只能怪自己蠢，但到处搬弄石头的人到底什么目的。 能源部、国防部，不论哪个都是庞然大物，一个小小少尉什么都做不了，不过不妨碍云慕最简单的思维逻辑，避不开能不能绕过，绕不过再试着搬开，搬不动那就砸烂。 今天的他已经无缘无故遇上了一座大山，不介意再多上一座。 终于送走装备部这帮军人，简衡宇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朝着台阶上正吞云吐雾的云慕无奈笑了笑，公司有专车送几个女孩回住处，不用他操心，只有林雨竹征得同意后留了下来。 云慕在他的眼里依然透着神秘，不知道和大小姐什么关系，又和苏家关系匪浅，好像艾雷也认识。而他在云慕眼里，除了良好的第一印象，最出彩的还是生日宴上挥出的第一拳，虽然离着打到人差的很远，但足够云慕在良好观感上多出一份亲近之意。 掐灭烟头，云慕走下台阶向着两人走去，笑着说：“简总，这么巧。” “劳碌命啊，介绍一下，你应该也见过，林雨竹，现在也是我的助理。” 简衡宇指着身边两颊酡红的林雨竹道，几个月不见，小姑娘多出一份稳重，一头柔顺的齐肩发随着夜风轻拂，云慕主动伸出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云慕。” “你好，林雨竹。” 触手微凉，骨软肉酥，或许是一下被一张温暖的手掌握住，又带着几分酒意，林雨竹反而多用出一分气力反握着，直到简衡宇开口两人这才松开。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吧。” 简衡宇揉着太阳穴，为了一纸批文，近来酒是没少喝，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云慕左右也无事，正好也有些想问就答应了。 和学院区高校云集的轻松、张扬不同，部委扎堆的中央行政大区处处显得深沉，自带一种雍容的感觉。小的权力让人沾沾自喜，比如珈蓝星上那位行政长官，随口就想改变一位女孩的人生，而大的权力让人如履薄冰，纵然是战区司令，苏元毅担心女儿也得等待命令。 因此在中央行政大区这样的地方，权力都遮掩在低调的外衣之下，这当然不是云慕现在的认识有多深刻，他只对这家名叫开纭轩的会所，在极普通的位置，用极普通的环境吸引的却是极不普通的顾客充满了好奇。 虽然临近午夜，门外依旧停满各式车辆，多是行政级别的稳重配置，前庭简洁只以精巧花木点缀，内庭是两层的环廊结构，外侧古朴的雅间都亮着灯，偶有经过的男女个个看着都不俗，甚至不乏同样身穿军服的军人。 而中庭古风雅韵，清冷灯光下一席白衣胜雪，素手抚琴，静谧出尘宛如画中仙，云慕一时有些看呆。 “呵呵，别看啦，不适合你！” 简衡宇笑着开起了玩笑，云慕很想问问以他的眼光，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小家碧玉还是豪门千金，大小姐艾薇儿行不行，又想起今天在“南苑”的经历，云慕自嘲地耸耸肩，搀着伏在肩头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林雨竹就到了一间包厢。 包间是席地的蔺草软榻，轻柔古朴透着暖意，内墙采用吸声材料，所以整个回廊看着不大，但除了中庭传来悠扬的古琴声，听不到一点嘈杂。 正中间的矮几上已经备好蜂蜜水这种最古老的醒酒饮品，酒精从来不是身体的敌人，恰恰相反，它曾经是人类的朋友，花钱请的朋友，再用一颗药丸打发，太没有品味。 夜晚微凉，进到温暖房间的林雨竹一下放松了下来，云慕小心扶她坐下，少女一沾矮几便半趴着昏昏欲睡，职业装包裹着的青春身材优美而紧实，膝裙下一双小腿修长匀称。 好在云慕是经受过苏静璇打磨的“正人君子”，多看了两眼见她皱着眉头，显然有些不舒服，迅速给她和简衡宇各倒了一杯蜂蜜水，托住她脑袋喂了下去，可爱的姑娘胃里舒服了些，枕着手臂便不省人事。 一杯蜂蜜水下肚，简衡宇的脸色也舒缓了很多，看着醉倒的林雨竹无奈的笑了笑：“这丫头，酒量不行酒胆可以，今天那位上校就看她顺眼，呵呵。” “那有成果么？今天应该是装备部的人吧？”云慕试探着道。 “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简衡宇有些意外，在他眼里云慕神秘不假，但并不代表就应该知道今天他们请客的目的，而且还只是初步接触，真正决定的是上层，自己不过是先将一些程序性的事务先解决。 云慕笑着说：“呵呵，我可没有刺探你们艾氏的机密，只不过之前我在星光酒店的天际酒廊，无意间听到两位军官的对话，当中就有今天装备部的人。” “哦？他们说什么？” “恐怕这次装备部会拖。” 云慕没什么好隐瞒的，作为艾氏工业行政区的负责人，简衡宇深谙人心，什么话可信什么话打折他很清楚，酒桌上上校信誓旦旦在走程序，现在看来打了折也不可信，但艾氏等不了，简衡宇面色一紧，云慕看在眼里疑惑道：“影响很大么？” 在他看来生意早一点晚一点对艾氏这样的公司没什么影响。 然而简衡宇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色更为凝重地问：“那名军官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拖？” “听话里的意思还是和那份磁晶石协议有关，说什么正在蜜月期，我想应该是说和加蓬的关系吧。” “我们的贸易伙伴是罗斯联邦，加蓬帝国和罗斯联邦早在新历之初就有矛盾，加蓬反对不稀奇，但协议既然已经签署完毕，也没有任何政治附加条件，为什么能影响装备部的决定，怎么说罗斯联邦都是长征星域的盟国，我们之间的贸易一直都很顺利。”简衡宇撑着额头沉声道。 早在星际移民的初期，各国星域还未彻底划定，对一处小行星资源带的争夺成了罗斯联邦和加蓬帝国长达百年的战争导火索，最后两国分属了两个不同星域联盟，在“从战争中来，不要再回战争中去”的和平呼声下，这才慢慢止戈。 不过长久以来，两国依旧小摩擦不断，而艾氏工业一直与罗斯联邦保持着良好的军备合作关系，和兰斯的军工企业长期支持加蓬一样，这些在北原隼大闹艾薇儿生日宴后，云慕就有所了解，联想到之前的一些情况，他不解道：“听说是因为艾薇儿生日宴的事情，这次的合作才提前的，就算拖一拖应该问题也不大吧。” “或许......等磁晶石协议这阵热度过去应该就好了。” 第88章 凉夜美人3 云慕静静看着紧锁眉头的简衡宇，从他严肃的表情以及长久的沉默可以知道，似乎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么轻描淡写，这时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不等简衡宇回应，磁轨移门无声开启。 如果刚才中庭那位年轻琴师，一席白衣还需环境衬托才能显出诗意，那眼前这位推门而入的女人，一身白色长褂却是自带高洁清雅，气若幽兰。 容貌在云慕觉得只能称得上寻常，唯有眉眼如黛让他印象深刻，没有苏静璇柔美，不及艾薇儿妩媚，却独蕴一份智慧的明亮，看了眼简衡宇也没多问，回身让人准备一壶清茶，几样小点就施施然坐到云慕对面，简衡宇一边。 “又喝多了？”女人淡淡道。 简衡宇转过头，眼神终于亮了起来，云慕心中嘿嘿一笑，跟着探究的促狭起眉毛，难怪这么晚还跑来这里，分明是有原因。 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女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先是瞥了眼伏案睡着的林雨竹，如墨的眼眸这才盯上一脸清醒的云慕，略显锋利。 “和我没关系，简总和这小姑娘都不是我喝醉的。”云慕赶忙摆手道。 “呵呵，芷晴，和我这小兄弟没关系，他是半路被我拉过来的，我来介绍下。” 简衡宇笑着道：“云慕，第一军院的学生，我的小老弟，这位是方芷晴，这儿的老板。” “你好，方老板。”云慕微笑点头。 方芷晴看了眼简衡宇，脸色柔和了些，又看回云慕微微打量，片刻后道：“喊我姐吧，刚从前进星回来？” 云慕有些惊讶，知道前进星不稀奇，但只一眼就认出他很难得，毕竟焦点都在苏静璇和机动系身上，在媒体眼里他和薛师兄充其量就是个跟着混到军功的幸运儿，应该都没有什么照片在网络上流传，于是笑着道：“是的，芷晴姐。” “呵呵......” 方芷晴抱臂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看着他忽然神秘的笑了起来，出人意料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云慕面露不解，内心却是一震，谁会对自己感兴趣？难道这么快加蓬人就把消息散了出来，况且机步连已经被严令保密。他不免有些后悔给那台“战卒”攒了一副“过目难忘”的生理特征，否则怎么都可以懒得掉，哪要像现在这样。 简衡宇同样不解，看着身边人皱眉道：“怎么，有人在打听我小兄弟的情况？” 见方芷晴摇头又想了想：“前进星的情况？” 方芷晴笑而不语，细心摆放着茶具，但在简衡宇眼里意味着默认，云慕稍稍松了口气，也大概猜测到这家开纭轩为什么外观平平，往来的人物却都身份不凡。 中人、掮客，这种听来古老的行业，为现代法律制度严格限制，却从没有消失于历史长河，而在一些国家更是变身成为法律允许的所谓游说集团，通晓政治规则，遍布人脉资源，只要出得起价，甚至可以将完整的国会提案写好放到议员们的案头。 国家有它的运行规则，但毕竟亿万民众不是0和1这样简单的代码，每个人都是国家这台机器的一部分，却又是完全不同的一部分，总会有人不安于现状，觉得不公平或是不满足想要改变规则，如何改变？归根究底还是改变人。 云慕知道一句老话，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自有一套行事法则，在共和国更是如此，既是江湖就难逃义、利二字，有人见利忘义，有人义字当先，他不知道眼前的方芷晴会是哪一种。 “谁在打听？国防部不是已经有了结论么？”简衡宇追问道。 方芷晴嘴含微笑，并不理会，轻捏起一撮翠绿茶叶放入瓷杯中，随着滚烫的清水冲入杯底，绿叶翻腾，待杯中渐趋平稳，片片舒张开裙摆犹如舞动的精灵，房间似乎都一下变得绿意盎然起来，更有一股茶香弥漫整个空间，沁人心脾。 “你知道这不合规矩！”方芷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将茶汤浸润三只小盏，悠然道，“国防部的说法，相不相信是别人的事，能打听出什么是我的事，况且前进星什么情况，这位小兄弟最为清楚，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你知道我可以给个不错的价格。” 方芷晴专注于泡茶，并没有看简衡宇和云慕任何一个，似乎允许两人有所交流，既然是要买消息，自然也要人卖的心甘情愿。 云慕向着简衡宇耸了耸肩，摊开手很无奈，他不可能把自己给卖了。只是心里也难免有他的疑惑，什么人会通过开纭轩去了解前进星的情况，看这样子价格还不低。 “芷晴姐，那我能问问别人愿意花多少钱么？”云慕端起手中茶盏问道。 “那要看是什么消息，不过我这开纭轩，起步100万。” 嘴边碧绿的茶汤有了一丝颤抖，云慕脸色也有些泛绿，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钱也太好挣了，不知道这浅浅一杯清茶又该要多少钱，虽然兜里也揣着1000万，可哪有上下嘴皮子一碰，几个消息挣钱来的轻快，忽地生出把自己也卖了的冲动。 “呵呵，这茶不收钱。”简衡宇笑着说，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他倒不是真觉得云慕会被这100万吓着，毕竟能成为公司的座上宾，又和苏家姐弟关系不错，想来背景不简单，或许那丝颤抖只是年轻人的轻幽默吧，于是简衡宇也幽默了一把。 “呵呵，芷晴姐......” 云慕尴尬笑了笑，犹豫着说道：“我有个消息，不知道值不值钱。” ...... ...... “加蓬的主官真的死了？而且还叫北原？” 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年轻人，简衡宇一脸难以置信，有他做保证，方芷晴第一时间已经出门去联系，此时房间里只有他和云慕，以及不省人事的林雨竹，一条素雅的毯子遮住了她美好的身段，睡得正香。 云慕点点头，端起手中清茶已是纹丝不动，当初苏静璇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他就问过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出于保密需要，苏将军只说有权限知道的不超过10个，至于韩锦灏、刘沐风和高天，不用担心会泄露。 秘密要么没人知道，要么就不再是秘密，既然国防部高层都知道，加蓬方面肯定清楚的人更多，早晚也守不住，云慕也就试着打个信息差，从方芷晴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是她并不掌握的信息，或许真有用。 而简衡宇想的更多的是那场生日宴，以及那个叫北原的名字，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要相信说两者没有联系，那和相信买个彩票一定能中奖一样天真。 很显然商人和猎人都不会天真。 简衡宇似乎一下都酒醒了许多，严肃道：“又是那个加蓬大使家族搞的鬼？这可就严重啦。” 云慕旋转着手中剔透的茶盏，轻巧的嗯了一声，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有和简衡宇一样的判断。 五人小队这次战地实践，说是国防部临时起意都不过分，说不上有多保密，知道的人应该不少，距离艾薇儿的生日宴也过去了一段时间，如此推断加蓬北原家族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布置，借着签署磁晶石协议的时机，在前进星来一场有预谋的袭击，这也是简衡宇认为的严重。 然而只有他和苏静璇两个亲身经历的人，从前进星阵地老兵口中知道，加蓬机步营的部署时间要远远早于他们接到这次战地实践任务的时间，更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按兵不动，好像在等着什么，事后两人在知道加蓬主官的身份后，不约而同意识到更为严重的问题。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愤怒，苏元毅也有足够的权力启动调查，只是最终决定按下来，成了三人的秘密，只是他们不知道，曾经有个天真无邪的胖子，在某个枯寂的夜晚已经想到过这种可能。 “没有证据，况且还有外交豁免权，甚至连启动调查都困难。”云慕不以为意道。 “我操！” 简衡宇推开小茶盏，沉声骂了一句，拿过一只瓷碗倒满茶水，混着漂浮的几片翠绿灌了下去。 云慕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中年人，感觉自己更像个中年人，或许简衡宇的骂声里也有对之前那顿酒肉又打了水漂的愤怒，笑着说：“简总，别说我啦，怎么说最后吃亏的还是加蓬人，对了，这次和罗斯联邦的生意好像特别重要，拖不起？” “确实拖不起啊！” 简衡宇长叹一声，看了眼昏睡的林雨竹，云慕感受着少女平稳的呼吸淡淡道：“简总放心，醒不过来。” 简衡宇笑了笑，想起见到眼前青年的第一印象，背个学生惯常的双肩包，一身普通休闲服，更像是旅友而不是贵宾，然而身上隐隐流露的淡然与沉稳又分明不是个普通青年。 在“翎羽”飞行途中，他介绍艾氏也不是毫无目的，云慕确实表现出了惊讶，但也仅仅只是对数字后面数不清的零有惊讶，然后依旧淡然，不羡慕、不紧张、不恐慌。 短短几个月，不仅在大小姐的生日宴上压制住危险的对手，更是经历残酷的前进星战事，摇身一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尉军官。 简衡宇隐隐知道为什么云慕会受到秦总师的热情接待，一些蛛丝马迹指向了公司的某个秘密项目，成没成功不知道，但据说整个机甲研究院放了三天假，史无前例。 “你应该知道我们和罗斯的生意，加蓬将我们艾氏列进了制裁名单。” 云慕点点头，简衡宇从兜里掏出烟，之前见云慕也抽，一人点上一根嘬了两口才继续道：“之前只是加蓬一家制裁，最近突然哥伦布星域几个主要国家也加入了制裁，有些根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这导致我们流失了不少客户。” “更关键的是很多货款因为制裁的原因，迟迟不能到账，只有罗斯联邦和我们还算稳定，也有独立的支付系统可以完成交易，所以这次的生意才这么要紧。” “这些装备部都知道么？”云慕问道。 “当然知道，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如果装备部有具体的拒绝理由，那我们还可以对症下药，怕就怕你刚才说的这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原因，蜜月期？呵呵，多久才算结束，是不是那份磁晶石协议的有效期就是蜜月期？” 简衡宇夹着烟，撑着一侧脸颊面色阴沉，灰烬再如何倔强终抵不过指尖颤动，散落到名贵的衬衫袖口也浑然不知。 有些事说不是一言而决，其实最终都会归到某个人手中的权力上，规则可以用来限制权力，而权力更会利用规则，就像眼前艾氏和罗斯联邦的生意，你情我愿，手续齐全，就因为个虚无缥缈的“蜜月期”而搁置。 要说大道理，磁晶石协议要比艾氏的生意重要的多，没说不批，只是等等，似乎也比前进星上百十条生命也重要的多，没说不救，也是等等。 云慕平和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忽然很想朝着晚上那名色迷迷的能源部官员抡起拳头，你们的事都叫大事，别人的就是小事，是不是哪天自己干上一件天大的事，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就都可以牺牲而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尽管在苏元毅、王教授等人眼中他很重要，但云慕从没刻意谋求过什么，唯一想谋求的，也刚被现实狠狠泼了盆冰水，因此云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但不代表力所能及的都是小事。 “简总，要是战区司令给装备部压力，有没有用？”云慕试探道，相比调动部队必须要国防部的命令，一份军品贸易的批复总要宽松很多。 简衡宇猛地抬起头，迅速摁灭燃尽的烟头：“你是指南域战区的苏司令？” “嗯！” “当然有用！” 简衡宇使劲抹了一把疲累的脸庞，试图将眼前的青年看得更清晰些，在他的认知里，认识苏家姐弟和认识苏元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不同于商人之家，小辈结交可以拉拢感情沟通有无，军队的决策要严谨的多，尤其战区司令这样的位置，任何一个招呼或是偏向，都可能被外界多方解读。尤其素以铁面治军的“南霸天”苏元毅而言，纵使自己女儿被困前进星，对总参表达愤怒的方式依然显得原则性十足，跨星区战备拉动声势浩大，却绝不逾越他的身份位置半步，要想说动苏元毅千难万难，考虑到这些，简衡宇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 “你有把握？” “试试看吧。” 云慕抿着嘴淡淡说道，低垂眼睑想着些什么，简衡宇刚燃起的希望又灰暗了下去，轻轻叹了口气，不过依旧挂着感激的笑容。 此时房间有些安静，静得都能听到林雨竹弱弱的呼吸声，却平添了一份宁静松弛之感。云慕并没有注意到简衡宇的表情，一手托着下巴轻轻摩挲，一手斜撑在桌面，手中的烟稳定燃烧，形成一道笔直白线，过了头顶才抖动着散开，烟气随后被房间的净化循环系统吸收干净，密闭空间也并不觉呛人。 前进星上的特种机步连是韩劲的兵，苏静璇是苏元毅的女儿，不论国防部怎么解释，能源部如何撇清，在这件事上两位司令的怒火是有目共睹的。 加之因“战地视频”事件牵出的机甲总成缺陷，装备部也承受着几位战区司令，尤其是韩劲的指责，急需修复和北域战区的关系，或许两位司令都可以帮忙。 云慕掐灭烟抬起头道：“加蓬毕竟在北域战区方向，找韩劲司令是不是更好点？” ...... ...... 第89章 凉夜美人4 艾氏工业和罗斯联邦这笔生意为什么重要，简衡宇还有些话没有对云慕说，现金流出现问题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大把的投资公司想入股艾氏工业。 然而生意人最会审时度势，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寡，如果和罗斯联邦的生意不能迅速达成，艾氏想要引入投资者的局面也将十分被动，因此今天到开纭轩，简衡宇是希望了解到症结所在，然后再大力公关，没想到似乎被眼前的青年挥手间解决，至少是有了个破题方向。 简衡宇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换作其他人，就算是他经常接触的那些上层圈子，如果有谁用这样随意的语气和他说能让战区司令帮忙，他会很乐意奉承几句场面话，然后该干嘛干嘛。 然而就是这个一身常服，只挂着个少尉军衔的学生，不仅说能让战区司令帮忙，一下还是两个，却给了他十分可信的感觉，好像战区司令在他眼里和街弄邻里间的叔伯没什么区别。 简衡宇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所以他犹豫着问道：“韩司令......你也认识？” “还行吧，他儿子韩锦灏中校和我关系还不错，喝过几顿酒。”云慕这话倒不虚，军人总是重勇武的，打架打不过，喝酒喝不过，特种机步连上上下下对他又有种莫名的好感，那韩锦灏自然有心亲近，加之韩老元帅临走对云慕说的那句“很高兴认识你”，再要看不出名堂，韩锦灏这中校真的就别当了。 至于老元帅会不会提醒些什么给韩锦灏，云慕不知道，总之现在两人偶有联络，热情欢迎他重返尖刀营走走，喝喝酒也是极好的。 云慕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南域战区所在的星区也应该是深夜，于是接着说道：“明天我先征求下苏元毅司令的意见，看看方不方便出面，由谁出面，怎么说......艾薇儿也是我的朋友。” 他其实想说自己也是艾氏的一份子，不过有艾薇儿这层关系，足够了。 不知道是蜂蜜水、清茶还是那一支烟的作用，简衡宇的酒真的醒了，只是愣坐着一言不发，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好像就这么云淡风轻的有了着落，一时有些恍惚起来，难得的是没有生出特别的激动。 他本该激动，任何人别说能做成这件事，就是能说出云慕上面那番话，都足可以向他提出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作为艾氏工业行政区的负责人，都有足够的权限满足。 然而眼前的青年太平静了，说完就学着刚才方芷晴的动作，置茶、润泡、醒茶......虽难比女子动作轻柔如流云，却自带一股洒脱劲头，竟也分毫不差。 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简衡宇习惯了生意人的思维，就如同这开纭轩，明码实价，磨刀霍霍却也削铁如泥。最简单的是人心，最复杂的也是人心，和人心做买卖，有个价码才让人安心，简衡宇看着正醉心于瓷杯，冲泡出满意色泽的云慕笑道：“云慕老弟，我在这就托大喊一声老弟了，如果这事能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云慕抬起头笑着说：“呵呵，我没什么要求。” “不用不好意思，上次薇儿小姐生日宴的事都还没有好好谢谢你，这次无论成不成，老弟这份心意就足够我好好感谢一下的，那这样，以后在行政区有什么需要老哥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的。” ...... ...... 是客气还是真心，云慕不用去揣测，人心在别人眼里隔着肚皮，在他眼里如同搅动心湖的涟漪，该激扬时平缓，该平缓时激扬，除非能做到连自己都骗，才能骗得过他。就像当初在狩猎星救下艾薇儿，起哄的人群里只有杀手的心跳毫无波澜，这才让他觉出异常。 自聊起和罗斯联邦的生意，简衡宇从忧愁到愤怒，从充满期待到冷静克制，最后处之泰然，云慕都看在眼里，以后自己和母亲在首都星生活，说不定会碰上这样那样的事情，有人能帮忙总是好的。 这时门外再次响起叩门声，和第一次不同，云慕隐隐觉出了三声敲击之间的轻快，抬头看着移门方向。 方芷晴轻推开门，浓郁茶香混着些许烟草味道，显得房间内气氛极为轻松，再看云慕有板有眼的泡茶动作，竟也让这茶道多了些刚柔并济的美妙感觉。 目露惊讶的方芷晴仍旧到简衡宇身边坐下，上身挺直，双手一展袍袖交叠放于膝上，也不急着接过煮茶的动作，又看了会才轻声问道：“以前经常喝茶？” “偶尔。”云慕笑着说道，给方芷晴和简衡宇都倒了一杯，“尝尝！” 两人端起小盏，一股清香扑鼻，入手温度刚好，轻轻抿上一口，温润入喉之外还多了丝清冽。 说起喝茶，云慕确实不多，但老赵喝啊，每个假期两人游荡在荒野丛林，不带点茶叶刮油去腻，怎么对得起一日三餐的高蛋白。而这“泡茶”的技艺，也不过是他从老赵那学了点基础，然后开始煮树皮、草根、树叶......一切就地可以尝试着煮来当茶喝的东西。 煮的多了便自然得了和谐静心的冲泡精髓，两人没有喝出诗酒趁年华的高远，却也养成了他一手新火试新茶的妙法。 “怎么样？”云慕笑问道。 “是年轻人该有的味道！” 方芷晴目泛异彩，开纭轩往来的人大多有了阅历才会喜欢这茶，而茶香醇厚如同人生，有的回甘有的苦涩，但喝出生气、活力还是第一次，眯起那双如墨眼眸笑着道：“我现在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 “芷晴姐，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不过就是个普通学生，如果真有人对我感兴趣，不妨把我卖个好价钱呗。” “好！” 方芷晴笑着放下杯子，手腕一翻将一张卡片推到云慕面前：“你的......50万。” 她故意顿了顿，就是想看看云慕的反应，然而一无所获，转眼之间到手50万，早前听到100万一条消息时候的震惊没有出现，依然双手稳定的斟茶倒水。 “嫌少？” 方芷晴笑望着云幕，这条消息卖了多少钱她不会说，但50万也绝对不少，简衡宇也没想到刚才随口的一个消息可以值这么多钱，不过以他对云慕的了解，肯定不是钱的事。 “呵呵，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烫手。”云慕展颜笑道，“我真的很好奇，有谁会愿意花那么多钱知道个没多大意义的消息，不过就是死了个营级主官。” “任何消息都有价值，你觉得没有意义是因为你的利益到此为止，你们五个人都活着回来了，前进星也守住了......” 和着云慕倾倒茶水的潺潺声，方芷晴的声音空灵悦耳，继续道：“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加蓬要打，明明你们不可能守住的偏偏守住了，是加蓬人不够坚决还是其他原因，从中或许可以分析出这场冲突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北原康想要苏静璇的命？还是隐藏在某个计划之下的顺势而为？” “做任何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再微不足道的消息也有它抽丝剥茧的意义，所以......不要忽视任何细节。” ...... 方芷晴端起杯，看着两指间充满活力的茶汤笑了笑，轻轻呷一口，难得一下说这么多话，好像都有些不适应起来。 开纭轩的背后还有谁不知道，但方芷晴的性格简衡宇很清楚，做的是慎言密行的买卖，也就养成了她不多言半句的习惯，刚才一番话看似有感而发，并没有回答云慕的疑问，然而细细琢磨，还是能品咂出不少内容。 “云慕老弟，你芷晴姐平时可都惜字如金，连我想多听几句教诲都没机会，今天你算是来着了......还不收起来。”简衡宇看了眼优雅从容的方芷晴，对云慕努了努嘴笑道。 “谢谢芷晴姐。” 云慕咧嘴一乐，收起那张50万的银行卡，丝毫不觉烫手，反而有种人在屋中坐，钱从天上来的感觉。只短短一句话，面前的开纭轩女老板就能联想到和苏静璇有关，说明她在这之前已经对前进星冲突的起因有了怀疑，而更让云慕震惊的是她的某种推测实际就应该是事件背后的真相。 加蓬人有没有更大的阴谋不是云慕现在能够关心的，但方芷晴的一席话还是让他重新审视起自己在前进星的所作所为，暗暗有些后悔将“战卒”改装的那么“丰满”。 尽管从苏元毅司令那了解到加蓬人同样封锁了消息，但他那台机甲的特征太过明显，至少整个机步连都知道。虽然之后每次白天偷袭加蓬机甲巡逻队，他都会毁掉对方的战场记录，但第一天袭杀北原的战场记录是肯定毁不掉的。 有心人只要清楚加蓬营地发生了什么，找到他其实一点都不难，或许此刻就有人在做着与这开纭轩同样的事，想到这云慕不禁有些脊背发凉，他甚至怀疑只要加蓬的战场记录落到眼前的方芷晴手里，她的第一个怀疑对象肯定会是自己。 正是有了这样的念头，云慕面对方芷晴半眯起的眼睛，多了一丝讨好神色：“芷晴姐，是不是在你这就藏不住秘密？” 方芷晴同样看着若有所思，显得异常沉默的云慕，对他见钱眼开式的讨好并不在意，轻笑着说：“真正要做的事，对神明都不要讲。” 这句话蕴含的深刻意义，没人会觉得在他这个肆意风流的年纪，会有多深的理解，然而出乎方芷晴的预料，云慕却是怔了怔，之后默然点头。 他忽然想到很多，想到今晚在古家的境遇，古老爷子和自己外公莫名其妙的联系，想到母亲从来不提的过去，更有自己的父亲，想到老赵，凭空而来倏忽而去...... 一种奇怪的凛然情绪串起了他的过往，云慕不相信自己的外公会如古老爷子说的那般不堪，自己的母亲、老赵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因为他们有真正要做的事，对神明都不讲。 云慕渐渐露出一抹笑容，心头明悟，手中的动作更为轻快洒脱，方芷晴和简衡宇对视一眼，都不清楚这个年轻人脸上的淡淡笑意来自哪里。 不过笑容总是叫人愉悦的，年轻人更该如此，时间不早，简衡宇暂时也不需要通过开纭轩去做什么，看着方芷晴道：“芷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方芷晴瞥了眼笑着点头：“下次少喝点！” “好嘞。” “那这个姑娘怎么办？” 方芷晴意味深长看着云慕，云慕茫然无措看着简衡宇，而简衡宇面有难色看着方芷晴。 “知道她住哪？” 简衡宇和云慕两人摇头。 “呵呵，两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 ...... 第90章 凉夜美人5 星光酒店是国防部定点接待酒店，并不对外。 孤男寡女，夜半时分，空荡的前厅，当云慕扶着俏丽的林雨竹趔趄走入电梯，那名接待他和苏静璇办理入住的前台小姑娘，从惊讶、暧昧、奚落到最后鄙视的眼神，他看的清清楚楚，云慕知道在小姑娘的内心道德法庭上，他已被宣判了死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就是立即执行。 好在星光酒店留了两个房间，苏静璇不会过来住，倒也好安排，只是想到方芷晴最后甩下的那句话，当时的场合，当时的气氛，现在这些凌厉眼神或许就是小兄弟应该为大哥扛下的所有吧，云慕朝小姑娘笑了笑，按下33层按钮。 只是在电梯门关闭的刹那，他依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渣男”。 然而有失必有得，这样兄友弟恭的场面也换来了方芷晴的回报，无偿奉送了一条消息：有人正在打探艾氏工业的一个绝密项目，以及短暂出现在网络上的测试机师招聘情况。 这些不是简衡宇的权责范围，他似乎被方芷晴的一句“我没接”撩动了春心，没有在意，或者在他看来这种刺探商业机密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公司也有规章保守商业机密，倒是方芷晴的拒绝更令他兴奋，撇下云慕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对于云慕来说，内心的震动却不小，刚学会不要忽视任何细节，他就从中发现了问题。打探的绝密项目，那大概率就是“锋刃”项目，但为什么对测试机师招聘同样感兴趣，就像方芷晴说的，不关心是因为利益没有到，但现在无论哪方面，都触及到了自己和艾氏的秘密，云慕简单的编辑了两条信息，一条发给了艾雷，一条发给了秦远山。 ...... 素色地毯配深色格子纹理，庄重的木饰墙面，沿走道两边橘黄暖色灯光，整个星光酒店的装修都带着浓重的军队风格。 输入密码打开3301的房门，放下心事，也放下臂弯里绵软的林雨竹，云慕坐进窗边的沙发里，长舒了一口气。 床头灯透着柔和与温馨，泼洒在洁白的空气被上，林雨竹一身黑色职业装，如同白色画卷上一幅墨色，充满韵味。云慕忍不住多扫了几眼，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像是胃里一阵翻滚，林雨竹踉跄着起身，闷着头捂着嘴就冲进了卫生间。 只是这卫生间的隔断，却是经典的磨砂工艺，朦胧且神秘。 云慕并没有多想，贴心地倒了杯清水在床头，同时写了张便签，他的房间就在隔壁3303，有任何事都可以去找他，做完这一切，最后拉上窗帘，放松下来的他根本没有注意磨砂玻璃一面人影晃动，水声淙淙。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而卫生间却是大亮，再怎么也是个20岁血气方刚的青年，意识到什么的他可以高尚，却绝对做不到视而不见。 影影绰绰间似有峰峦叠嶂，柳枝轻摆，强烈的视觉刺激让云慕显得坐立不安，又怕醉酒的林雨竹会有什么意外，又怕她清醒过来自己才是那个意外，基本没有和女孩相处经验的他不知道，犹豫不决才是所有意外的根源。 雾气蒸腾的卫生间里，林雨竹扶着墙蹙起眉头，胃部的不适让她弓着腰却再也干呕不出什么东西，她知道今天和装备部那位上校的应酬很重要，所以很拼命，然而意识里最后的印象只剩那个曾经背着双肩包，笑容玩味的青年，今天好像穿着一身军服，站在台阶抽烟。 之后的一切都没有了记忆，花洒下温热的水流让她稍稍清醒了些，她知道自己在酒店，但不知道浴室之外是谁，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谁......谁在外面？”林雨竹忐忑道，浴室里闷热的空气令她心跳的很快，有些晕眩，但她更怕的是听到那个纠缠不休的声音。 “......是我，你......你没事吧，我马上就走，口渴的话床头有水，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 云慕慌忙道。 浴室里水流声重新变得欢快，但那道曼妙的身影好像一下局促了起来，动作也轻柔了很多，云慕鼻息沉重，刚想起身却听到林雨竹弱弱的声音：“能不能陪着我。” 声音很轻，几乎被水流溅落的声音掩盖，但云慕听的很清楚，他甚至清楚林雨竹干呕了几次，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的原因。 说不？恐怕是个正常男人都说不出口，云慕同样心跳加速，颤巍巍道：“好......好的。” 他心里清楚不会做什么，见着喜欢和就要发生些什么不能划等号，而且心里有个完美的苏静璇，更坚定着他的信念。然而现在才是真正的坐立不安，床上不能躺，沙发上似乎坐着也不合适，于是云慕只能站起来拉开窗帘一角，手插口袋故作轻松，看着斑斓的夜色却什么也看不进去，反倒是玻璃反射着屋内的景象清清楚楚。 水声渐歇，浴室门微微敞开一道裂缝，先是一个包着吸水纤维毛巾的脑袋探了出来，看了一眼背身站在窗口的身影，赤着一双玉足，裹着白色浴巾飞快地冲进被窝，接着将自己整个人卷了起来。 “好......好了。” 林雨竹轻声道，尽管冲了个澡浑身舒爽很多，酒意也散了些，但昏沉的脑袋总还觉得天旋地转，窗前那道身影看的并不真切，只是在听到那声“是我”之后，她就已经放下了心，而且暗自欣喜。 要说熟悉，两人仅仅第二面，连名字都是自己的领导简衡宇喊了声才知道，要说信任，更是说不清道不明。是曾经看着他手拿蛋饼大眼瞪小眼，还是不由自主的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林雨竹都不确定，但这位公司的贵宾记得自己，所以在酒店门前才会对自己笑，而且这个名字似乎最近在哪听说过。 林雨竹努力想着些什么，她想起晚餐时候包间光幕播放的《我问你答》，那个漂亮到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女兵，还有她为前进星留下的动情眼泪，前进星，第一军院，五人小队，云慕...... “你是......那个前进星......”林雨竹小声道。 “嗯。”正不知怎么聊天的云慕转过身，“我叫云慕。” 房间仅开着两盏床头灯，柔和灯光下林雨竹包着头巾，像盘了个古风的发髻，只露出白皙脖颈侧枕着羽绒枕，蓬松的空气被下是什么场景云慕可以想象，也只需要想象就已经让他呼吸急促。 尤其林雨竹其实并不太清醒，迷离着眼睛似看非看，似笑非笑，胃里的灼烧感让她不时还皱着眉。 “喝点水吧。” 云慕定了定神走到床头，递过杯子，林雨竹有些无力的支起身，柔滑的肩膀连接着细长优美的锁骨，薄薄的皮肤下隐现青色血管，剔透晶莹，动静之间恍如一件艺术品。 这样香艳的场面本来以为会是和苏静璇，结果不仅梦醒，更可能梦碎，心里有着这样一份牵挂，道德标准自然水涨船高，看林雨竹更多的是艺术欣赏。 如果胖子在，一定会直指本心告诉他，好色就好色，好色又不是错，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艺术欣赏还不是欣赏，哪种欣赏不是因为喜欢。 云慕当然不清楚这种自我安慰就是在掩饰真实情绪，他只是单纯的认为林雨竹并不清醒，忽然出现在陌生的环境有些担心，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等发现一切都安全，自己会很尴尬，于是微笑着说：“喝完好好睡觉，我就在隔壁，一会我把你的衣服送去洗衣房，明天就可以穿。” 然而露着香肩，浴巾挤压出一道浅浅沟壑的林雨竹抱着水杯怔怔出神，像是没有听到云慕的话。清丽的女孩盯着洁白的被面，一如她内心的纯白，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独自一人来到首都星圈，为什么今晚不肯回家，又为什么希望眼前这个模糊的身影能留下来。 她不愿再去看手上终端的信息，也已经足够努力，既然最后的结局是一定的，为什么不增加些自己喜欢的色彩。 “能不能不走......”林雨竹轻声道。 云慕微微一愣，看着眼神有些空洞，有些释然，却独独没有炽热的女孩，他眯起了眼睛。如果没有苏静璇在前，他一定会把林雨竹的挽留当作一夜贪欢的暗示，但现在多少在美女面前有了些许抵抗力，也敏锐的发觉林雨竹的异常。 然而对鼓足勇气的女孩来说，云慕的欣然接受或断然拒绝她都做好了准备，偏偏房间陷入长久的沉默，这种冷清就像是催化剂，将女孩的往事与现实，心酸与惊恐，不甘与抗争......种种经历，种种情绪最终融合成她无尽的委屈和两行清泪，触动云慕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好......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或许帮不了什么大忙，但一定不会让你受欺负。” 轻轻抹去林雨竹脸上无声的泪水，头巾散开，乌黑秀发垂落，尽管还有些湿润，此时谁也不会去计较，云慕自己也坐到了床头，就这么任她枕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