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M身兼数职[西幻]》 第1页 [无cp向] 《gm身兼数职[西幻]》作者：码字机伍六七【完结+番外】 文案: 打工人gm路德在游戏世界炸了过后成了滞留户。 除了肩负起重建世界復兴文明的使命外。 偶尔摸摸鱼、养养花、顺便撸撸幼崽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群幼崽怎么长大了都这么奇形怪状？！ ◎魔王·斯利安：老师，您说过，我是您最中意的学生，那我当然有资格将您也收入囊中。 ◎圣子·白兰迪：为了您，我将至高王者也踩在脚下，现在我有资格跟您平起平坐吗？ ◎狼王·奥丁：您说过您热爱着这片土地，那我将他们都插上属于神明的旗帜，您会高兴吧？ 面对已经成长为各方大佬的学生们抛来的带刺橄榄枝，路德的选择是：钝角。 惹不起他可以润。 阅读指南： 佛系养崽文，剧情龟速如蜗牛，一言不合回忆章，主角精神有问题，配角各个不正常 晚九更新，非更新时间出现更新都是在捉虫，请无视。 内容标籤： 游戏网游 西幻 文 第四天灾 搜索关键字：主角：路德 ┃ 配角：好学生、坏学生、不好不坏的学生 ┃ 其它：各色炮灰 一句话简介：不想做导师的gm不是好创世神。 立意：gm佛系养崽带领学生走出各自辉煌路。 第1章 gm被困游戏世界的概率性 举着一个大伞盖，还得穿着笨重的防护服。 对于疏于锻鍊的废宅而言简直是寸步难行。 隔着透明防护伞抬头望天，路德是一点也不敢泄露出半点身位。 这哪里是雨，分明是在泼硫酸。 今天算是倒霉，出门正好碰到了强降雨。 21世纪末的蓝星在经歷过世纪中叶的核爆战争的摧残过后，早就不是曾经青山绿水的模样，变得是要多糟烂就有多糟烂。 像这样的出行阻碍简直是司空见惯。 环顾四周，空荡荡冷寂的小巷，既看不到流浪汉，也看不到流浪猫狗。 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人类变相达成了流浪者清零计划。 临近公司大楼时，看到老东家的游戏宣传，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现实没有盼头，这种虚无缥缈的娱乐更让人流连忘返。 眼见着虚拟世界的蛋糕越做越大，上边那群人自然也得分一杯羹。 在虚拟世界中生活顺理成章被认可为是一种可供蓝星公民选择的生存方式。 网络成瘾不再被列为疾病需要根治，每一个蓝星公民成年后都可以选择寄存肉体肆意遨游在虚拟网络世界中。 这要是放在以前，恐怕能让一群人惊掉下巴。 顶着死鱼眼，路德照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来到公司上班打卡。 脱下臃肿的防护服放在工位旁的收纳箱里，关闭后任其自动清洁。 在手环上确认了一遍工作流程后，打开游戏仓躺入其中。 登录上线后，不同于其他《斯兰特尔》玩家开始忙碌清日常。 作为gm的路德正争分夺秒解决来自于玩家们的问题申诉。 东奔西跑，一天下来几乎能绕行斯兰特尔大陆好几大圈。 虽然都是在虚拟的世界中上蹿下跳并不会影响到现实的肉体，也不会有身体过劳的感觉。 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进行这种枯燥且乏味的运动，是个人也会感到无聊。 工时完成后，路德找寻到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边，靠着一棵大树就睡过去了。 全息网游就是这点好，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没有一点前置烦恼。 路德不知道，就在他这么一阵打盹的功夫。 现实世界中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斯兰特尔》运营商的大楼轰炸坍塌。 随其附带的连锁效应是寄存在大楼内部的玩家肉体被毁。 而现实的暴恐行动还连带着线上的爆破攻击。 以ddos攻击为前置铺垫，在偷取特权后潜入伺服器将如定时炸弹般的木马病毒植入到玩家资料库中。 至此，后台数据彻底崩溃。 伴随着玩家们肉体被焚毁，《斯兰特尔》中鲜活的玩家角色也在一个一个被粉碎註销。 「啊？这咋回事啊！」 看着自己的身体变作透明，肌肉男剑士崩溃大吼却无能为力，最终崩溃作一串数据乱码。 「我的天，我在消失！！！这运营商干什么吃的，操……」 狼人战士破口大骂。 「呜呜呜……我才买了时装，救命……」 娇小的人族魔法师怀抱法杖蹲地痛哭。 「我他妈还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想死啊，妈妈！！！」 半大的魔族小孩仰天大哭。 m的狗运营！！！rnm退钱！！！」 更多的人在临死前都不忘日常一骂狗运营。 与此同时，大楼一角。 游戏仓正好卡在三角结构中，路德现实的肉体倖免于难。 游戏世界中，剧烈的震动摇晃惊得路德勐地睁开了眼。 第一时间点开后台面板，各种报错丢包问题拥塞满屏。 一刻也等不及，想也没想就开始就眼下能处理的问题就地解决。 当然，路德也不忘跟上层报错联繫。 第2页 但发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无奈，路德只得凭藉一己之力尝试力挽狂澜。 即便他对现实里的状况一无所知。 环顾四周，就游戏世界内部都开始分崩离析的状况，他也明白这次问题很大。 当自身所在的地面也开始破碎皲裂。 自知无力回天，路德直接藉由gm权限沖天直唿。 「游戏登出！」 没有响应。 「gm3006申请登出！」 依旧没有响应。 这特么…… 凝视着呈现碎裂破块状的天空。 直到坠落下深渊，路德都颇不甘心。 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市民。 唯一的追求就是两点一线过后的短暂摆烂时光。 没有大志向也没有大追求。 既没有想过发横财，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他从来没有想过能经歷轰轰烈烈的大事件。 也从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永远困在游戏世界中。 下坠的空档中，就像是死前播放走马灯般。 路德回顾着贫瘠的过往。 他看到庸庸碌碌的社畜循着既定的路线上班下班，面无表情，宛如行走的。 隐约记得，他似乎也有为了工作废寝忘食意气风发的时候。 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被熬干了热情。 眼中的光亮逐渐被沉沉死气所取代。 打着第二世界乌托邦旗号的《斯兰特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躺在曾经的辉煌上摆烂。 十年了。 公司从来都是画大饼，伺服器框架宁滥勿缺，bug层出不穷，高危漏洞更是比比皆是。 路德曾经不止一次向高层反馈过个中问题。 伺服器得更新换代。 前端的网络安全工作也得做到位。 至于一些基础的配置优化也得跟上。 否则就这样漏洞百出的现状，随便抓几个专业一点的黑客都能组团把《斯兰特尔》给爆破。 「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事啊。」 「你是不是在危言耸听。」 「哪一次危机我们没有圆满处理。」 「路德，想冒尖也不是这么冒尖啊。」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种谣言散播出去是会影响股值下跌的，你赔得起吗？」 从对方纯属敷衍的态度中，路德当然看得出来高层是揣着明白装煳涂。 他这种清醒人混迹其中反而像是小丑一个。 自研发小组到调到gm后勤部门坐冷板凳，路德没什么好说的。 没人喜欢多嘴多舌的傢伙，哪怕这傢伙是主创。 失望的次数够多，自知人微言轻，路德也没有再没事找事，索性开摆。 不过嘴上说着开摆，路德仍以自己的方式竭尽全力去避免更大的祸患发生。 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路德既无法优化《斯兰特尔》，也没法暂停《斯兰特尔》此时的崩毁进度。 此时此刻，被困在游戏世界中的路德。 眼见着由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世界变得支离破碎，别无他法。 世界终将归于一片黑暗。 他也将一无所有。 意识被困在游戏世界出不去，现实中的□□也会脑死亡。 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离世，路德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可当周遭一切彻底变得黑暗无光。 再不甘心，路德也被迫接受这种死亡方式。 事态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最恐怖的事情不在于被困。 因为过于敬业，习惯性自查自检将帐号层层加固以及优化，一旦登入游戏，即无法註销摧毁角色。 路德连自杀都做不到。 摊开双手，愣怔瞧着。 许久许久，路德才木然地抬起头，仰望凝视。 双目中的神采逐渐消失，变得晦暗空洞。 低沉的、喑哑的自嘲笑声响彻此间。 * 一串又一串破碎的数据绕过金髮碧眼的剑士身遭无序流动着。 双目无神的剑士病态且颤抖着摆弄着手中的扑克。 在他对面端坐着跟他一模一样的存在，宛如复制品。 当他打出一张梅花k，对面居然也从手中摆出同样的扑克牌。 剑士的目光落在对手打出的那张扑克上。 嘴唇颤抖着，嘶哑的嗓音被挤压出来。 「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空洞无神的眼眸对视上面前拥有着同样样貌的存在，剑士抓握着对方的肩骨歇斯底里。 「别这么死搬硬套！你是人啊！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人！活的！会思考的！」 对于剑士病态的行为，复制品仅仅是被动承受着。 当剑士话音刚落，对方也模仿着剑士的言行，抓握着剑士的双肩，如出一辙嘶吼出同样的话语。 剑士，即路德，再次陷入崩溃当中。 又一次销毁了这一失败的造物。 在沉寂的时间足够久后，路德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一技之长。 运用对虚拟世界的塑造天赋制造出了一切可供使用的物件。 但当他将创造的对象锁定为人时，结果就变得相当滑稽了。 他们看上去鲜活且毫无异常，但却只能机械且单板地对照着路德重复动作与语言。 第3页 毫无自主思维，仅仅只是一个提线木偶。 即便是一次又一次改变程式，一遍又一遍优化升级。 在这片死寂的中，路德始终都无法创造出除他之外的第二生命体。 捏碎了失败造物后。 路德仰躺在羊毛地毯上，凝视着被他创造出来的硕大白炽灯。 面容扭曲，嘴角无序抽动着。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十分堪忧。 或许称得上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但他却认为这也挺不错的。 疯了就不会这么清醒着受折磨…… 疯了就不会再在这么一个虚无的空间当中度日如年…… 数据流照旧绕开路德向前流动。 一本画册漂浮过。 余光捕捉到扉页上的画面。 那是《斯兰特尔》刚发行时的宣传册。 过于无聊，他甚至把这个东西也造出来了。 恍惚间，脑内一闪而过曾由他经手的《斯兰特尔》的背景故事，一个个由他赋予过往变得有血有肉的npc，以及那些在他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玩家…… 缓缓坐起身，深唿吸，眼眸一轮盯上它。 路德勐地扑向那本画册，攥握着，颤抖着，最后大笑，而后那放纵的笑又变成了比哭还难听的嘶哑粗喘声。 他是游戏项目的设计者。 他是《斯兰特尔》的缔造者。 他知道这游戏的工程原始码。 他也熟知这片大陆的每一个人物、每一段歷史。 虽然游戏世界崩溃了。 但主创没有死，那么游戏就还有復原的可能。 撑着地毯，路德重又站起身来，开始喃喃低语。 「首先，得有光……」 「再来，是空气……」 在数据乱流中重建原始码。 当底层的元素与物质构架完成。 这片暗无天日的世界终于迎来了第一缕光。 掩面痛哭，路德喜极而泣，高兴得语无伦次。 有了这个小小的成功，路德一鼓作气按部就班开始还原着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 堆砌高山，塑造深堑。 行走而过是湍急的河流。 纵跃而下带来绿荫葱葱。 最终，路德指向那片汪洋，颤抖着手，在其中投入构成生物所必备的碳基链条。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这一等待并不是以年计数而是数以万年乃至亿年。 同时，在等待的过程中，路德也见证了无数次生命诞生的失败。 每一次失败，都是又一次推翻重来。 但有一个奔头与念想总比没有要好。 等待的时间够久。 路德索性在大陆的终点帕米尔斯山的深处修筑起了用于摆烂的小屋，过起了曾经渴望却不曾拥有的退休养老生活。 每天躺在躺椅上晒晒太阳，看看天气变化，再陪逐日成长起来的花草讲讲话。 实在躺够了，就出门去看看海洋当中有没有异动。 最后失望而归。 而探望的过程也在不断拉长间断周期。 直到最后路德都懒得再去看，再去瞧。 整个人躺着就不再起来，睁着双目木愣愣瞧着。 如果不是眼珠间或一轮，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曾经躁动的、崩溃的情绪看似恢復平静。 事实上只有当事人知道，这是连疯都懒得发了。 终于，在某一日清晨，小屋的房门被敲响。 因为常年惫懒疏于活动。 从躺椅挪动下地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被无限放大。 走向房门的时光漫长得堪比一个世纪。 攥握上门锁，不用打开房门，路德已经看清了造访者的形象。 过于澎湃的感情在开门那一瞬被完全压抑住。 为了不惊吓到造访者。 也避免对方产生排斥的心理。 路德从人族帐号切换作狼人帐号。 伴随吱嘎声响起，房门空开，光照投撒进来。 一头已经学会直立行走的幼狼出现在门边。 看着对方洁白皮毛上遍布的伤痕。 路德深唿吸，组织了很久的语言之后，终于重拾起对外交流这项技能。 「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刚刚完成从四足并立到直立行走这一变革的幼狼显然听不懂路德在说什么，茫然沉默以对。 路德也没有计较，拉开房门让对方进来。 房门关闭，阻隔了门外瑟瑟寒风。 当室内温暖的烛火照彻晦暗室内。 孤独的造物者终于迎来了第一位陪伴者。 他训导他、指引他。 将文化传承，将知识播撒。 当受教者离开，全新的文明时代也将拉开序幕。 第2章 初现危机 幼狼陪伴路德的时光说不上长。 如果没有一些不太愉快的插曲的话。 路德甚至想过让这只小狼再多留一段时光。 送走小狼后，路德经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教育反思沉淀。 同时他也对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彻底上瘾，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但他也知道需要有一个尺度在里边。 不会过分投入到这段註定会分别的师生关系中。 往后每过几十年或者一百多年。 第4页 路德的小屋里总会迎来一个看似误打误撞实际上是符合路德制定的规则被默许进入的小孩。 这其中有狼人有人类也有魔族——斯兰特尔中可供玩家选择操纵的游戏角色就这三种，路德也并没有打破这个格局基调。 可是…… 在最近收养的人族幼崽离开过后，路德就再也没有迎来过更新的幼崽。 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这一状况仍旧没有改变。 为了探明事实，路德决定离开帕米尔斯山。 而在离开之前，路德来到某个长久封存久未启用的营养仓前唤醒了里面那具人造躯体。 曾经那个被他第一个塑造出来的存在，终究还是被他找了回来。 一次又一次修復改进，一次又一次试错。 路德总是在失望，但他终究没有放弃。 斯兰特尔大陆在繁荣发展，路德也隔三差五地回到营养仓前对这个造物缝缝补补增增减减。 因为失望的次数过于多了，路德现在反而能平静地接受也许这一次又会失败的结局。 当造物睁开眼，路德像是之前第一次捏出生命体那样向对方打招唿，甚至这一次都有些漫不经心。 「我叫路德，很高兴认识你。」 第一个造物总是特别的。 区别于过后随性敷衍的复制品。 他有着独特的塑造，模样迥然不同。 造物者当然也期望他拥有着专属的独一无二的个性。 但这个希望总是落空。 路德并没有抱多大期待，无数次的失败告诉他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世界中由他脱离《斯兰特尔》框架自主创造的生命体是不可能「存活」的。 即便成功将斯兰特尔復刻后，他也不能无中生有创造出全新角色。 看对方这次甚至连回应没有没有，路德无奈一笑，嘆了口气——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一次又是白费心血。 不过考虑到要离开，再回来不知道是猴年马月，路德明知道又是一次失败，他还是站到了营养仓前来进行最后的确认，好叫自己死心。 路德失落地想着，脚步向着门外走去。 可营养仓中的人造人却伸出手，虽然面无表情，破天荒开口道：「我是……您的造物，很高兴认识您，主人。」 那一刻，路德长久以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喜悦的情绪特徵。 握上对方的手，路德兴奋得语无伦次，「好……好……」 好容易平復下情绪后，路德才开始纠正对方的称唿，「你不用叫我主人，叫我路德就好，而你……」 起名废的路德思索良久，最终拊掌敲定了对方的称谓，「你叫米尔斯好了！」 「米尔斯十分喜欢主人赐予的姓名。」 「……」 对方似乎听进去了，又没有完全听进去。 在尝试纠正无果后，路德只能硬着头皮上演主僕y。 之后花费了一段时间，路德给米尔斯做了一个粗略检查过后，发现米尔斯的基因序列不同于斯兰特尔大陆本有的一切种族。 基于对方的能力跟血液有关，路德启用gm权限，在世界设定中特意为这个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存在新增了种族：血族。 他对米尔斯寄予厚望，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离开帕米尔斯山到外边去看看。 从很早以前他似乎就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似乎说不上来。 「主人，帕米尔斯山从外部树立起了代码屏障，有了这个屏障，世界上任何存在都进不来。」 果然。 伴随着后怕及无力感，阴谋论顷刻笼罩。 这世界算是路德一个代码一个数据链条硬凑出来的。 理论上……不会再有比他权限更高的存在了。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发现了这个世界本质上只是一串数据，且还开始熟练利用原始码操作…… 如果这人没什么坏心眼还好。 要是这傢伙手握这项逆天能力却不干好事…… 眉头紧皱，路德预感大事不妙。 「米尔斯，我们得尽快找到这个傢伙。」 「依据推算，如果不接触到更新的知识，原则上斯兰特尔的生命体不会觉醒出更高智慧，暂时将目标锁定在目前还存活的由主人一手培养起来的学生里。」 「目前还活着的或者类似于活着的都有谁？」 路德对过往已经很模煳，只知道他养过的孩子不少。 为了避免过多累积情感增添负担，除非别人去提，他很少主动去追忆曾经，自然也不会去记从他手中经手的孩子们都有谁。 但路德虽然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 出于担忧，路德曾心血来潮将他所有学生的角色信息都录入上传在彼时尚未甦醒的米尔斯的后台数据中。 既是作为一个纪念，同时也便于有朝一日万一有什么大的变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有必要，他还是会出手相助的。 这一随手而为却在现在帮了大忙。 即便脱离了gm后台，通过米尔斯，他依旧能知悉这群孩子们的坐标位置以及他们的现状。 「狼人奥丁、魔族斯利安、人族凌行……」 米尔斯就着倖存名单挨个点过去。 第5页 斯利安是当初路德收养的第一个魔族幼崽。 从后来培养的魔族口中得知对方在筛选出继承人后，在寿终正寝之前便选择了自我封冻，以这样的形式长久存留在这个世界上。 路德也挺惋惜，慨嘆这孩子挺轴。 不过也因为对方这一行为，斯利安的状态判定为存活。 可听到从后来的狼人学生口中得知已经死亡的奥丁的名字，路德很诧异。 「他还活着？」 「是的，主人。」 看来，不是当初的学生在说谎，就是奥丁掌握了超越种族设定的方法获得了长生。 因为奥丁是他饲养的第一个幼崽，他直接照搬上古时代的北欧神话予其命名，期望他勇敢而无畏，能成为带领狼人復兴壮大的强大王者。 现在看来，奥丁不光是完成了他的期待，而且是超额完成。 如果对方没有触碰原始码，路德很难想像在这个把实力干到顶寿命也只有200岁的世界中，他能活上成千上万年。 「看来主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走，先去找奥丁。」 虽然破除那道外在屏障有些麻烦，但是在路德的努力下，还是gm权限技高一筹，不过作为代价…… 在跨越出屏障的那一刻，路德想要再召唤出gm后台却再无响应。 倒回帕米尔斯山中，gm权限再一次回归，又迈步离开，gm权限丧失。 见路德沉默，米尔斯有所预料。 「主人，让我替您去走这一趟吧。」 「不用，这件事非常复杂，甚至有可能动摇这个世界的存续，我得亲自去一趟。」 「好的，主人。」 虽然离开了帕米尔斯山后不能再启用gm后台，但是…… 拉着米尔斯先退回山中。 先是手搓了一枚无上限的空间戒指戴在手中，将未来可能会用到的一切药品、耗材……乃至金钱都一股脑塞入进去。 为了万无一失，路德又搓了一根适用于人族、狼人、魔族的三合一剑杖以备不时之需。 再三检查过后，补给完毕的路德切换到更便于行走的人族帐号告别了长久以来供他躺平摆烂的小屋。 因为帕米尔斯山位于大陆的终点，参照大陆架构造，最靠近的是人族领地。 经过这么长时间，路德也不清楚人族的势力分布。 作为一个原始人类，路德得尽快落脚一处村落主动打听一下当下的时代背景，以免被当成异教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邻近的村落是莫诺尔村，主人。」 「那我们就先到这里落脚吧。」 刚一步入村道，后方就传来了一阵特别有精气神的吆喝声。 「前面的两位！」 路德回头，只见一个留着爆炸头形手握长枪的青年兴奋地沖了上来。 「你们也是冒险者吧？」 路德看向米尔斯——宅了亿万年的路德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人正常交流了。 「我们是自由人，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米尔斯接过了话茬，上前一步护在路德身前。 青年看了看米尔斯，又看了看米尔斯身后的路德，瞬间秒懂,「自由人，哇，酷！什么时候我也能实现财富自由，我也想这么自由自在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德尔，是让你问路的，不是让你给别人添麻烦的。」身后背负着两柄巨斧的壮汉追了上来，深表歉意，「我的朋友过于热情了些，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困扰。」 路德摆手，「没有，完全没有，你太客气了。」 「哇，你也是魔法师吗？」 落后一步身着法袍的少女看着路德手中握着的长杖，先入为主判定了对方的身份。 「啊这……」 路·人族·武技专精·德看对方目光落在那根新搓的剑杖上，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跟对方解释。 但苦于长久没有跟陌生人讲话，实在是憋不出话，使得少女默认了路德魔法师的身份。 「太好了！没想到出来一趟还能遇见您这样一看就很厉害的前辈！」 少女看着路德的目光满是崇拜。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壮汉主动为路德介绍，「我叫艾利克斯，这是莉莉，我们三位都隶属于银翼小队，莉莉是我们队里唯一的魔法师，要知道现在这个世道，想要僱佣到一个魔法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德发问，「魔法师很稀有吗？」 「倒不是稀有，而是自从十年前的战争后，精英魔法师几乎折损过半，魔法塔想要培养出精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从那过后直到现在，魔法塔对于成员的出入审查都格外严苛，更别提放出去加入冒险者小队了。」 看向米尔斯，路德用对方能够理解的表情告知心情。 很好，一出来就暴露出没有多少常识的山顶洞人事实。 第3章 低调不能 壮汉艾利克斯一段话透露出来的讯息不少。 虽然一上来就暴露出实力非凡且身份尴尬，不过为了尽快洗白融入社会，路德并没有否认少女莉莉的错认，而是顺着对方的话茬继续问话。 「那现在的国王是……」 「当然是伦纳德大帝。」 这话一出，路德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无比庆幸还没来记得自报家门——他人族帐号的姓氏正是伦纳德。 第6页 看路德的表情有些古怪，艾利克斯爽朗笑，「伦纳德大帝可是我们人族的骄傲，当年正是因为伦纳德大帝力挽狂澜才有了我们现在的和平。」 「嗯……骄傲。」 路德此时此刻只觉得尴尬到脚趾扣地。 看路德应声附和，壮汉像是找到了知音似的，一改起初的靠谱模样，登时化为无脑帝吹开始大肆宣扬伦纳德大帝的光辉事迹。 听着那些看成奇蹟的成就，路德心中却毫无波澜。 究其缘由——伦纳德大帝他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这也是他的学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他似乎有收养过一个咋咋唿唿的红头髮人族小毛孩儿。 那小毛孩儿不过才八九岁就已经锻鍊出了一身横练的肌肉。 后来基于筛选条件合格，对方在冒险到帕米尔斯山附近后就被放进来了。 那小孩儿一进来就兴奋十足，「这就是传说中的赐福之地？您就是永眠之神吧？」 路德赶忙摆手，「不，我不是。」 「那您就是神的使者了！」小孩儿兴奋得很，同时也自信满满，「麻烦阁下通传一下神明，」反手一指，高昂着头颅，出口的话语声势浩大，「我以后将统一整座大陆，创建史无前例空前繁荣的大帝国！他会自豪于有我这样的学生的，所以让我留下吧！我将会取得比前人更辉煌的成就！」 小孩儿话说得挺圆满，勇气可嘉，值得鼓励。 基于对方的需求，路德索性将后台一堆有利于成王的帝王学都照本宣科传授了。 小孩儿照单全收，还总能举一反三把路德问得哑口无言。 至于武技方面的进步那更是一日千里。 在对方优秀天资的加成下，不过十年就让路德教无可教。 同时，健壮的小毛孩儿也成功长成为雄壮的双开门…… 当路德仰望着面前仿佛一座小山一样高大的学生，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更新的课程可以教授后，正式宣布对方可以毕业离开了。 「老师！我捨不得离开你！」 双开门勐男泪眼婆娑的画面有些……诡异。 路德连哄带骗，「呃，可这是永眠之神定下的规定，我也没办法违逆，难道你想看到我受到神的制裁吗？那样一来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知道的确留不下来后，勐男学生当即哭得泪水直飈，搂着路德嘴里嗷嗷哭嚎，蒲扇大的巴掌拍得路德差点没有当场嗝屁…… 不过哭着哭着，不等路德安慰，对方先一步自我调节好了情绪，如同当初到来时一样，发下豪言壮语。 「老师！你等着，等我一统大陆过后，我会将您的智慧与权能公诸于世！到时我会带着无尽的财富回来看您！」 「好好好……」 被对方的热情搞得无所适从的路德，当初只是客套地敷衍了一番，转头就把有关这个学生的记忆抛诸脑后，继续喝茶养花，更忘了还有约定这一茬。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学生同步于路德人族帐号更改了姓氏，更成功復刻了路德曾讲述给他的有关于《亚歷山大大帝》的人生轨迹。 如同当初承诺的一样，他的好学生将四分五裂的人族王国合併作奥斯帝国，开创了空前繁荣的盛世，将从来都凌驾于王权之上的光明教会收归在手，同时将态度蛮横的魔法塔也收编入王权管制。 自他之下，人族统一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王之声。 他也曾遵从于诺言，一次又一次率领声势浩大的军队前往世界的尽头企图重又踏入赐福之地，但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即便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即便他的名字将名垂青史。 人族的王，杰拉尔德·伦纳德，史诗传奇般的人物却从不为他的任何一项成就而满足或是高兴。 他总是闷闷不乐，他总是唉声嘆气，他每一次向世界尽头的进军，都被误传作是对神明的示威…… 而每每听到这样的传言，王总是会勃然大怒。 但王暴怒的缘由却始终无人知晓。 听完便宜学生的丰功伟绩，路德于内心感慨：言出法随不过如此了，这执行能力真是太强了，让吾辈屁民望尘莫及。 路德自省，如果他没了gm权限，像杰拉尔德这样的人物，他就算重新投胎十辈子都不可能跟对方有任何交集，更别提成为对方的老师——真是过于玄幻了。 路德对自己是个什么庸庸碌碌的屁民非常有逼数。 其实对于杰拉尔德的教养他总是提心弔胆。 苗子是个好苗子，老师却不是个好老师。 路·半吊子导师·德每一天都提心弔胆。 每一次上课前他都得博览群书，慎重选择，唯恐把如此有前途的孩子给养残了。 甚至因为他胸无大志从来没有想过要称王称霸成为世界的中心，完全无法共情小孩儿的雄图伟志。 每当红毛小孩儿起初说出那样的豪言壮志，路德也就随便听听了。 但为了不打击小孩儿的自信心，他从来都是鼓励支持的态度。 对方说会成为王，路德就连夸带贊。 当对方站到高脚凳上高举着剑说会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存在，路德也是沖对方双手竖大拇指微笑着看着对方，说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现在…… 红毛小孩儿不仅做到了，而且还用他人族帐号的作皇族姓氏…… 第7页 长嘆一口气，看着面前赫然就是对方头号迷弟的艾利克斯，心情分为复杂。 一旁的莉莉早就打起了呵欠，看着自家队长满脸无奈，倦懒念叨，「又来了……」 莉莉一把拉过路德便走。 「队长说起大帝的事迹就没完没了了，不用理他，你们也是要到莫诺尔村落脚对吧？刚好我们也是！那就一起吧~」 莉莉非常自来熟地揽着路德的胳膊，十分热情地领着人就进村了。 因为银翼小队是常年为村落运送物资的老熟人，村口的卫兵还热情地打了声招唿，看到路德这个生面孔，当即打趣地吹了口哨调侃，「莉莉小姐，这是你的男朋友？」 「还不是啦~」 莉莉笑得灿烂，虽然没有承认，但是出口的话语也十分引人误会。 「那以后就会是咯？先恭喜莉莉小姐了！」 对方甚至还顺着话头坐实了这个误会。 米尔斯跟在一旁，冷不丁发言，「主人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男朋友。」 此话一出，在场的莉莉跟卫兵，连带着后边跟上来的银翼小队成员都沉默了。 最靠近路德的莉莉赶忙松开路德的手，后退一步主动拉开安全距离。 脸上满是窘迫，对着手指，莉莉低垂着头略有些歉疚，「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是我冒犯了。」而后便捂着脸先一步跑入村中了。 身后的爆炸头青年还一脸揶揄幸灾乐祸，「哇哦，莉莉这就失恋了？」 路德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目送少女跑走的背影，十分尴尬却还是不忘问询一番，「那个……莉莉小姐没关系吧？」 艾利克斯直言解惑，「莉莉不是一个会钻牛角尖的，这事是她自己误会了，给她一点时间，她会自己想明白的。」 自家队员最大的梦想就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魔法师结为夫妇，以后携手并肩在魔法修行的道路上走得更远，这一点艾利克斯是知道的，所以他也默许了莉莉对面前这位魔法师的示好。 不过……明显是没有可能了。 转而也看向路德，又看了眼路德身旁的米尔斯，同步卫兵的思维，艾利克斯也跟着道贺，「魔法师阁下跟您的伴侣很般配……」 就是性癖有些超前了。 回想那位白头髮的喊路德主人，见多识广的艾利克斯看破不说破——毕竟两人都穿着光鲜，一看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没道理奴隶会穿成这样，那么只剩下那一种可能性了。 不过奥斯帝国自从大帝上位过后，就已经颁布了法令让同性之间的恋情得以合理合法化。 同性婚姻与异性之间的婚姻一样受到法律的保护，甚至大帝还身体力行力排众议娶了个男王妃。 现如今，同性结合早不是在光明教会主导时期该被施以火刑的异端行为。 这是美好的、值得赞颂的。 用大帝的话来说——男人之间的感情，更加纯粹且充满了力量。 第4章 不自由,毋宁死 「很难想像，米尔斯，蓝星直到21世纪末都没有得以施行的同性婚姻法案，在斯兰特尔居然得到了推行……且还是先从最高执政者得到了贯彻。」 冥思苦想，再三确认当初并没有刻意对那位红毛小孩儿加以引导，是学生自由发展出来的意愿，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路德不是专业从事教育事业的工作者，但他也知道一个非常基本的道理—— 不要把自己的好恶强加给学生，在学生三观都没有成型的前提下肆意输出过于主观且片面的观点理论，这不是在教人而是在给对方提前设限，是一种误人子弟的行为。 路德常常感慨于自己的眼界还不够开阔，也许会在不知不觉间将学会带进沟里。 故而，每次收养孩子，路德都会不断復盘，不断反思。 他也许做得不够好，但绝对不能放任自己的局限去影响到那些三观都还未成型的孩子们。 「思想的进步总是领先于时代的，而杰拉尔德作为帝王，他的命令自然会成为铁律得以施行。」 米尔斯向来是进行严谨的、客观的分析。 「我只是在感慨而已……如果蓝星上的人知道的话，恐怕……也会为之震惊的。」 如果一开始路德是被迫了解了这个好学生的功绩，在打听到好学生还做了这种事后，路德主动向艾利克斯询问了更多有关那红毛小孩儿在位后的成就。 不论是文化改革、思想开放、商贸发展还是推行废除奴隶制，在社会的方方面面，那小孩儿都在以领先于时代目光的魄力将帝国推向更文明开化的新时代。 虽然奴隶制迫于固有阶级施压没有彻底废除，但也因为杰拉尔德的争取，奴隶不再成为可以被奴隶主肆意打杀的物件。 他们的基本人权得到了保障，哪怕他们仍旧不能作为一个完整且独立的人存在，对比过往，在杰拉尔德统治的帝国时期，奴隶们的生存现状好了太多。 在奥斯帝国境内，于人口基数中奴隶的占比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在军队中，他们往往是最先被牺牲掉的先行军。 也只有在杰拉尔德统治时期，当王所主导的战争号角吹响，冲锋在前的勇士们最为勇敢而无畏。 也正因为有这么一位切实为子民设想且足够开明的帝王，奥斯帝国才迎来了大变革大繁荣，才能在十年前的人狼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第8页 这对比小孩儿当初在他身边总是自信到认为自己天下第一极少考虑到他人境况的模样，实在是一个大转变。 小孩儿曾经有一段时间认为只要他足够强大，那么世界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 至于旁人的目光与论调，他无须在意，强者註定孤高，英雄註定独行。 路德对此，只是带对方看了一场羸弱渺小的蚂蚁咬死了大象的影像。 观影后，他告诉杰拉尔德，「你一个人再强，当你的敌人拧成一股绳，执意要咬死你的时候，你最终会败给时间、败给他们的前赴后继……你要知道，作为人，生命终究是短暂而有限的，也许你的敌人在你年轻力壮的时候打不倒你，那等你年老力衰的时候呢？且你还后继无人，身边没有一个追随者。同时作为一个个体，我们能做到的事也十分有限，就像你所认为的万能的永眠之神也无法自己举起自己一样，有时候，我们可以试着借力他人跟集体，尤其你的目标还是想要成为至高的王，须知，不得民心的王将被人民背弃寸步难行。」 抚摸对方的髮丝，路德也不想打压对方的自信，「当然了，你的勇气也是你最珍贵的财富，让你无畏于任何困难与挑战，也请将这份来之不易的财富永远珍藏。」 彼时，红毛小孩儿沉默了许久，总结髮问：「所以，我不能抛下我的追随者独自强大，作为王者，我更不能抛下我的子民将他们隔绝于时代的末端，我懂了！」突然变得兴奋起来，「我既要做万众瞩目的王，同时也要做让子民强盛团结一致的王！这样，不论再强大的敌人，在我跟我的帝国面前都将不再是对手！」 似乎哪里不太对？ 但……也差不多？ 他只是想让这个小孩儿多收穫一些他人的关爱而已。 路德没有去否认对方的观点。 看对方知道不能一味闷头独自蛮干后，欣慰予以对方夸赞。 他看过太多自信过头的傢伙，最后走上了一意孤行的道路，将世界乃至关爱他的人都隔绝于外。 一个王不能胆怯懦弱。 同样的，一个王也不能刚愎自用。 虽然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心怀善意而来，但是也没有必要对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也是从那时起，路德真正把小孩儿当做是王去培养，也生出了对其成王的期待。 而今，小孩儿说到做到，奥斯帝国设立了专门培养武技人才的帝国学院，优秀毕业生直接输入到军队训练成为帝国最为尖锐的尖刀利刃。 在将魔法塔收编后，在魔法塔毕业的人才也将永久归于帝国的羽翼下，只要帝国有召唤，魔法师们即便远在天边，也得有召必回为国而战。 很有魄力与远见啊。 看到奥斯帝国被那个红毛小孩儿治理得不错，路德提悬的心也放了下来。 「有杰拉尔德坐镇奥斯帝国，以他的能力以及眼界，如果那个古怪的存在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应该会有所察觉。」 「所以主人认为那个存在不在人族境内？」 路德沉默。 「只是一个大概的假设，不过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就怕灯下黑，越是不可能的地方，越有利于对方藏身其中。」 「主人有想过是杰拉尔德吗？」 米尔斯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怀疑。 路德摇头，「杰拉尔德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都会耍这种阴谋诡计……我很难想像世界上还有没有直肠子的人了，而且……如果他有了这种能力，我想他会第一时间推开我那个小破屋的门，来跟我打招唿，而不是把我关在里边。」 「主人很了解您的学生。」 「虽然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我用心对待了他们每一个人，也许做的不是尽善尽美，但我自问对他们每一个人都问心无愧。」 毕竟他们是陪伴他度过漫长无聊岁月的支柱，路德无法想像如果没有这群孩子陪伴在他身边，长久的、虚无的虚拟岁月，他该如何度过。 他再也不想回归当初那段暗无天日的处境。 当得知有这么一个存在企图将他隔绝于世断绝他跟斯兰特尔的联繫时，哪怕顶着没有gm权限加持有可能被反杀的风险，他也得将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不自由,毋宁死！ 那个幕后之人挑战了他的底线，触碰了他的禁忌。 他会把他揪出来，不论他是谁、伪装成什么模样，路德势必跟他对抗到底！ 而他对杰拉尔德充满信任，也是因为小孩儿的一个无心之举。 有一次，路德因为暂时脱离了人族帐号以数据状态去查看世界进程。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却看到已经长成健壮少年的小孩儿眼眶红红地蹲守在他身边。 小孩儿面前还放着一柄利刃，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路德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他想看看这个好学生在他不在的时候的状态。 他当然不会怀疑这个孩子是想对他动手——毕竟人族帐号在没有路德主导的时候，在外人看来是死亡的状态。 然后他就看到那孩子居然手握利刃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部位，说出来的话，也让路德十足震惊，「老师……我忽然觉得，如果世界上没有您，其实……成不成为王也没那么重要……」 从来都很坚强的孩子，说话都哽咽了。 第9页 在路德离开的这段时间，在路德的人族帐号毫无生机近乎死亡的这段时间，小孩儿的内心经歷了怎样的波澜起伏，以至于会选择自裁？ 路德也不再装睡了，当即从躺椅上起身，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我只是被神召唤去了一段时间，我并没有死，只要我信仰虔诚，我永远都会在。」 「老师……不会死？」 小孩儿很是茫然，悲伤的情绪被更为复杂的情绪所替代。 「当然了，我得永永远远侍奉神明。」踮脚竭力伸出手揉搓着过于高大的小孩儿的髮丝，路德安慰着对方，「所以放心吧，我是不会死的，以后也别做这种傻事了，你可是要成为王的，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停下脚步，杰拉尔德，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为他付出生命，要为自己而活。」 那些话小孩儿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不过依据从艾利克斯那里询问来的，这破小孩儿总是爱身先士卒，显然没有多少惜命的念头。 看来话是白说了。 总归，经歷过这件事，路德知道，杰拉尔德是可以信任的。 因为对方付出了比信任更高的回馈，如果他还能对对方抱有猜忌，未免太过卑劣。 第5章 你真是让我失望 「既然主人排除了杰拉尔德的可能性，那么帝国之中就只剩下两人了……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一人，一亡灵。」 怕路德不明现状，米尔斯进一步解释。 「您的学生哈雷克，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死后并没有註销数据，反而介于了生与死的不定状态，长久留存徘徊在死后之地，为此，他所在的地方还流传出了闹鬼的传言。」 「……」 路德沉默了，听到哈雷克的名字，他其实也不太想将对方跟那个算计他、囚禁他的存在相勾连。 如同信任杰拉尔德一样，他也不相信哈雷克这个孩子会背叛他乃至对他倒戈相向。 「主人，您似乎……对这个亡灵格外在意。」 「不是格外在意，是非常在意。」 路德提到哈雷克，脸上的情绪难得丰富了些。 「也许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奉行着会哭会闹的孩子才有糖吃的理念，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的目光总是会投注向最沉默寡言、最无欲无求的孩子身上，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向我们索取什么，如果我们还要理所当然忽视他们的话，那留在我们身边的，恐怕并没有带着最纯粹的理念来接近的存在，因为他们皆有所求。」 如果说大部分学生是基于巧合才误打误撞入帕米尔斯山，哈雷克却是个例外，这是路德主动带回来的小孩。 路德曾有一段时间想走出帕米尔斯山去外界看看。 彼时，大陆之上混战一片，大国欺凌小国，强者霸凌弱者，而弱者也向更弱者挥刀。 那是至暗的时代。 也是人性泯灭的时代。 就那么巧，路德出现在了刚好经歷过狼人洗劫的哈雷克所在的村落中。 当路德来到年幼的哈雷克的面前，即便自身只一息尚存，那个孩子仍旧使出全身气力指向一旁的挚友，唿唤祈求。 「大人……求求您……救救他……他受的伤不重，恳请您的怜悯，救救他吧，永眠之神会赐予您祝福的。」 「不论伤重与否，你们之间我都能救下一个人，你也希望我救他而不是你吗？」 孩童的眼中晦暗一阵，虚弱地放下了手，就在路德以为对方还是基于惜命的本能放弃挚友时，对方微弱的声音响起。 「救他吧……比起我，他才能走得更远，比我更会有所作为……」 那个孩子总是将自己摆上对比衡量的天平之上，一次又一次将自己作为砝码去衬托他人的价值。 当得出自己更无价值的结论后就会果断自我捨弃。 哪怕价值齐平，这个孩子也会主动退让。 至于超越他人？ 以哈雷克的德行，他的天平永远没有偏向自己这一选项。 在相遇之初，路德就用更进一步考验人性的电车难题为难过这个孩子。 其实这个选择无法判定对错，毕竟惜命是人的本能，不论哈雷克作何选择，路德都会成全他。 他后来也曾经去询问过不少的垂死挣扎者，他们无一例外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放弃了朋友、亲人、子女……选择了祈求自己活命。 即便是垂垂老矣生命快要到尽头的老者，听闻自己能够获救，想也不想就放弃了更年轻有着漫漫人生路的子女，祈求着路德施以援手。 这其中也不乏精明的傢伙，企图藉由放弃获得更多。 但经歷过如此漫长的岁月，那些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从来都逃不过路德的眼睛。 路德如他们所愿，成全他们的念想，救了他人，让祈求者去死。 垂死的时候，他们仍就在等待，等待着路德夸赞他们高尚，奖赏他们捨己为人的美德。 但没有…… 直到他们难以置信地死去，路德始终都没有出手。 当下，在看向哈雷克的双眼时，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求生欲。 那是一双将死之人的眼。 很难想像，这么小的孩子究竟是经歷了何种往事，才塑造出了这样灰败的、老气横秋的脾性。 藉由gm权限主动查询角色数据，路德看到了哈雷克的过去。 第10页 严厉的父亲、总是不知满足地要求着哈雷克做到更好。 却从来不会在哈雷克在武技上有所成就时给予对方夸赞或是肯定。 「才这么点成就就觉得满足沾沾自喜了？你看看你的好朋友阿斯特，对方可没有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成就就自得意满，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稳重一些，我很难放心将復兴家族的希望託付在你的身上。」 即便哈雷克遵从了父亲的教导从那过后再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期待夸赞的模样，他的父亲也有各种理由予他发难。 「才练习一会儿就开始觉得疲累，你要知道你的好朋友此时此刻可是在不懈努力，你还天天跟在他身边，难道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真是毫无自觉！像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武斗士，你真是让我失望。」 「节假日又如何？你以为你有资格跟其他人一样贪图享乐吗？我们的家族早就没落了，到我这一代也不过艰难维持才勉强保留了男爵的爵位，我们曾拥有的财富早已不復存在，而你却这样恬不知耻地耽于享乐，图尔特的先祖都为你而倍感羞愧。」 「总是板着一张脸干什么，这是对我不满了？你现在都知道忤逆你的父亲，以后小有成就是不是会将整个家族都抛诸脑后了？忘本的武斗士永远走不长远，你要知道一个人身上总是肩负着责任，没有责任心的傢伙，即便登上了高位终有一日也会狠狠跌落下来。」 …… 路德没有看完有关哈雷克的所有经歷，因为光是窥见冰山一角就已经让他倍感窒息了。 虽然从小就在院生活，他没有过被父母教导的经歷。 但是基于他的工作是gm，他在游戏世界中从旁观察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玩家们的牢骚抱怨。 这其中很多是有关于父母的问题。 有相当一部分父母会理所当然地将子女视作他们的专属物而非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即便子女成年乃至未来已经组建了家庭为人父母，他们总是会理所当然地居高临下插手子女的每一件事，且每每都要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 一旦子女生有忤逆或是不如他们的意，他们歇斯底里咆哮时的话语也大同小异—— 你是我生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我凭什么不能管你？你再大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会害你吗？我可是你亲爹/妈啊！ 这类家长曾经在蓝星有一个固有的名词「蓝星式家长」深受诟病。 没想到在他一手创造的世界中，这样类型的父母仍旧存在…… 也是了，他只是一个只知道闷头写代码的傢伙。 世界虽然建造起来了，但还有很多东西等待着他去完善。 究其根源，这个世界是经他的手塑造出来的，而造成了这样的困境，也是因为他疏于查漏补缺，他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去诧异这种事。 即便如此，他依旧对这样对待后代的长者，留有愤怒。 第6章 他被驱逐理所当然 不论是蓝星式家长的问题，还是他在过往当中予以的二难抉择反映出来的原始人性。 通通都映射着一个现实—— 歷史的遗憾总是不断上演，而人类总是将人性的黑暗面肆无忌惮放大扩张且毫无自知之明。 不论是曾经的蓝星还是现在由数据堆砌起来的斯兰特尔，只要人心不止，恶欲必然横流。 愤怒之余，还得处理问题。 在哈雷克气息消逝的前一刻，路德出手将他救了回来。 「如果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压你一头，也不会再有人阻拦你的前行之路了，没有了他，你就会是让你父亲引以为豪的村中最厉害的孩子，没有了他，就不会再有被你的父亲用来作比较的参照……」 指向一旁虽然意识恍惚还一息尚存的哈雷克的挚友，路德仍旧在出难题。 「可是没有了阿斯特，还会有另一个存在。」 哈雷克抬起头，小小的年纪眼中尽歷沧桑，同时还尝试安慰路德，让面前的人无需为他而产生无端的情绪起伏。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承认其实不需要任何理由，我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但是……他是我的父亲，不论他怎么样，他都赋予了我生命让我不至于在街上受冻挨饿……对比其他人，我已经生活得非常好也非常幸运了，阿斯特有实力是他的天赋，有才能的人理所当然得到夸赞，包括我也非常敬佩他，他既是我要超越的目标，更是我视为朋友的存在，先生，如果交易还生效的话，救活他吧，我依旧愿意放弃我的生命。」 长舒一口气，路德看向哈雷克，难得生起了怒意，「别再说了，把嘴闭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路德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他也知道自己的怒火来得没有缘由，在让对方闭嘴的同时，路德也在告诫自己不能无端迁怒。 彼时路德懒得再跟哈雷克这样……在他看来无法理解与沟通的固执小孩再浪费口舌。 「给你的朋友餵下去。」 没施捨给对方多余的眼神，随手取出一瓶红药丢给他。 为了防止这个笨拙的傢伙继续进行着无意义的奉献，路德刻意强调。 「这是一瓶施加了魔法的药剂，仅对你的朋友有效，别想着救活你的父亲或者是村子里的人，别太贪心，小孩。」 第11页 而后路德就离开了。 「慷慨的大人，您的恩德我实在是难以报答，我愿用我的余生来回报您，请问我该去什么地方找您呢？」 那个小孩儿一边为他的朋友餵下药剂，同时还不忘高声唿喊。 「如果你真是发自内心想要报答的话，那就徒步走到世界的尽头吧。」 没有回头，路德只是敷衍地给予对方指引。 那时他的确是基于气愤说出这种话。 他真的不太相信这么小的半大的孩子有能力走到帕米尔斯山。 这话更多的是让这小孩儿知难而退，他无需报答。 但路德远远低估了这小孩儿的执拗与韧劲。 当两年后感知到这个小孩儿的存在，路德甚至都有些忘了这个小朋友是谁了。 对方推开大门时，带着满身的风尘、泥土与伤痕跪在他面前，陈述着感恩与尊敬。 路德这才将那些被他抛之脑后的记忆翻找回来。 曾经对这个孩子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早已消弭。 在看到年幼的孩子被磋磨得沧桑不已时，彼时涌上心头的是自责是愧疚。 他曾经对那些肆意控制子女的父母不满。 当他因为不理解哈雷克的坚持而心生怒意，一次又一次不作为地引导对方受苦受难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居高临下的变相掌控？ 路德上前一步将小孩儿揽入怀中，抚摸着对方的髮丝，先是跟自我和解，将曾经狭隘的自我说服，而后温柔无比予以宽慰。 「以后别再为任何人牺牲了，不论那个人是谁。」 「请原谅我无法答应您。」 这是小孩儿难得说出口的硬气话。 路德没有呵斥对方，一改曾经在对方面前强硬且冷漠的形象，耐心发问：「为什么？」 「如果我答应的话，要是有一天您面临危机，我就不能再为您挺身而出了。」从路德怀中仰起头，显露出遍布血痕疮疤的脸，小孩儿双眸之中满是赤诚，「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答应的，还请您原谅我的任性。」 沉默着，路德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个孩子的话语。 他以前可以对孩子们或夸赞或鼓励或循循善诱。 即便是过于顽劣的孩子，路德也能在静下心来思考后，耐着性子去引导对方。 唯独在面对哈雷克时，路德总是这么无所适从。 就像是在照镜子一般，路德总能看到自己的狭隘与短视、自以为是与傲慢自大…… 哈雷克就像是一面人性弱点的放大镜。 当路德站在对方面前时，内心一切的阴暗面都被放大，无处遁形。 如果这换做是从前，换做是还没有经歷过在数据世界被封闭无休止岁月的路德，他大概会拒绝跟这类人往来的。 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暂，凭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路德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遇事不够果断、决心不够坚定。 即便对高层不满，他也仅仅止步于动动嘴而没有想过去真的做什么事改变现状，总是退守一方只求自保留住饭碗。 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至于梦想与追求都是没有的。 早就被生活压弯了嵴樑，哪来什么大的奢望。 在那时，如果身边有哈雷克这么一个人在竭尽全力做着利他的选择、说着这么听上去光鲜亮丽但是对照人情淡薄的社会怎么听都像是一张空头支票的空话，路德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当场驳斥抨击回去。 但此时此刻，路德却没法这么做。 他头一次开始反思自我。 他活了这么多年，即便不算上在这个数据世界中存在的岁月，单论曾经的现实生活中，作为一个社畜，虚长这个孩子这么多岁，他忽然发现大多数时光都在虚度光阴。 这个孩子所经歷的事难道比他少吗？ 这个孩子所经受的磋磨不比他难吗？ 恍惚间，路德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彼时同样是这个年纪，同样在做一个选择，甚至那个选择也不算大…… 「路德，你不会也要替这个丑八怪出头吧？」 「胆小鬼什么时候也这么勇敢了？」 「信不信我们连着你一起揍？」 犹豫了很久，路德默默走开了。 他没敢回头，也没敢去看那个小孩儿，唯恐对视上对方的眼睛，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胆怯与软弱。 他给自己的理由很多：威胁他的是孤儿院一霸，上边的人也只是指望靠他们骗得更多拨款罢了，没多少真情实感，他惹出这种事，那边的人一人一嘴也能说成是他们的不是，既然没什么作用，又何必多一个人受欺负…… 至于后来踏入社会进了公司，这种选择就更多了。 发现即便摆事实讲道理也没有任何作用后，他总是保持着沉默、遵循着职场的法则，看似明智地做了每一个选择，却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为自己而活。 即便抉择时总是用正确合理、利益最大化说服自我，久而久之就连自己也忘了如此努力活着的初衷是为了什么。 现在看来，他被困在数据世界，经歷过那么漫长的无人问津的岁月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他这种投机的傢伙，终有一日也应当被机会所抛弃。 第12页 第7章 胜者无需自责 见路德长久保持沉默，遍体鳞伤的小孩怯懦地开口，「对不起，先生，是我自以为是了……我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的，您是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我不应当质疑您的实力的……」 总是在他人的否定与打压中成长，并且被父亲摁着头仰望着他人，承认他人总是比他优秀、比他厉害、比他更值得称赞。 小孩儿总是维持着这样仰视的谦卑感去面对他人。 尤其是在路德这样实力远远高出他的存在面前，小孩儿总是自惭形秽，凡事都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让路德不开心。 即便是这么短暂的、毫无表示的沉默，也能让这个心思敏感的小孩儿衍生出如此多的不安惶恐情绪。 路德深感养育难度巨大。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开始数落自己。」 路德算是看明白了，想要让这个小孩儿跟他正常交流，首先就得让对方戒掉这个老是给自己揽责任担罪名的习惯。 伸手想揉搓一把小孩儿乱糟糟的头髮，却被对方向后一躲，而后怯生生致歉，「对不起……先生，我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可供清洗身体的水源，我很脏……」 「肉体布满尘埃只是暂时的状态，心脏了，才是真的脏了。」 上前一步，一掌摁上对方脑袋反覆揉搓，提前跟对方约法三章。 「听好了，小朋友，以后要想留在我的身边，记住三件事，第一，」伸出手指对照条约，「别老是把『对不起』挂在嘴边，这不是什么好听的口癖；第二，没有做错事就不要去担责任，不关你的事你也不用往心里去；第三……」摁着人后脑勺将人搂入怀中，「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别叫我先生了，以后叫我老师，在我面前不用谦称或是敬称，你我都是独立的个体，谁也不比谁高贵。」 被搂入温暖怀抱的小孩儿一瞬无所适从，斟酌了许久，确认言语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后，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仰望着路德。 「我真的可以……成为您的学生吗？」微弱的，不安的。 「是你，不是您，你既然都是我的学生了，以后就按照我这里的规矩来。」 言辞温和，完全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充其量只算作是调侃。 「对不起，我记住了。」 话一出口，小孩儿赶忙低垂下头，意识到自己违反了跟老师的第一项约定，脱口而出想要道歉，可是道歉本身就不是被允许的。 憋闷着，泪水积蓄很快便盈满眼眶进而砸落到地面上。 「我怎么收了一个这么爱哭的小哭包。」 探手轻抬小孩儿的下巴，取出手帕轻柔为对方擦拭眼泪。 瞥见对方脸上的伤痕，路德修改手帕的设定，一併擦拭过那些伤口。 当收回手帕时，除却眼眶有些泛红，呈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漂亮小朋友。 路德不忘调侃对方，「瞧，我们家的小朋友不哭的时候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 红晕很快爬满了小孩儿的面颊，对于夸赞显得无所适从，赶忙别过脸不敢跟路德对视。 「害羞了？」偏偏路德不放过他，追着看过去，「这就害羞了？作为我的学生，以后受夸赞的次数可不止这一次啊，第一次都受不了，以后岂不是要害羞得钻到地里面去？」 之后的时光，对于路德与哈雷克而言都称得上且幸福。 哈雷克算是路德带过最省心的孩子。 也许在才能方面，哈雷克比不过之前那些天赋异禀各有特长的孩子，但是哈雷克在学习的劲头上却不输于任何人。 在发现对方对自然万物格外有亲和感知后，路德尝试着突破既定的职业格局，引导对方走上了召唤师的路子。 从普通的动物到后来的大型魔兽，哈雷克都能够驾驭。 至于他曾经在父亲手底下学来的武技，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在外人看来的实力全靠召唤物的召唤师，其实近战也不逊色，反而能在与人交手时打个出其不意。 哈雷克终于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 为此，路德也为其颇感骄傲。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最后一课上，传授给对方用来保命的咒术后，路德沖对方招了招手。 「时间还很早，陪我去钓钓鱼？」 「好的，老师。」 哈雷克主动将一切都准备妥当，陪着路德来到小屋旁的湖泊边缘。 替路德准备好饵料，哈雷克便守在一边旁观。 路德挂好鱼竿躺在躺椅上，侧过头去，「站着干嘛？你也一起坐下啊，跟我一起钓，输的人受惩罚，赢的人定罚什么。」 「好的，老师。」 不说对不起后的哈雷克，在回应方面又单一出了新高度，但好歹对方现在知道不需要过多客气。 「别故意放水，哈雷克，须知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的尊重。」路德仍不忘提醒对方。 「……」 作为召唤师天然能让鱼儿愿者上钩从前一直都在放水的哈雷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路德则是在一旁看破不说破——小东西，跟你老师耍心眼呢。 毫无疑问，路德在不开gm权限的前提下，完全不是哈雷克的对手。 看着对方身旁的桶里边被鱼塞得满满当当的，路德长嘆一口气，「老了啊，被学生给赶超了。」 第13页 对于能赢过老师这种事，获胜的哈雷克反而显得局促不安，欲言又止，「老师……」 他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受限于那三项约定，道歉不能够，揽责任也不行，甚至想要为对方找补也是笨嘴拙舌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圆场。 「难受了？不知所措了？」路德却跟看乐子似的打趣道，「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对了，因为这场胜利你本来就实至名归，作为胜利者你既不需要为你的胜利感到羞愧，也不需要为你赢过了对手而感到自责，如果败者因此而郁郁寡欢乃至情绪崩溃，那他并不具备竞技精神，那是他的问题，并不是由你的胜利带来的，你一没有作弊二没有违规，你胜得理直气壮，胜得实至名归。」 最后，路德欣慰地看着哈雷克，平静地向对方告别，「最后一课教授完毕，恭喜毕业，我的好学生。」 脑子一瞬空旷，哈雷克难以置信地看向路德，「老师……」 「事先说明，你虽然赢了，但是提的要求得合理，别让我为难，比方说不想离开这种要求就不能提，懂吗？」 被路德提前封死走位的哈雷克，这主意刚一升起来就不得不被噎回去。 思索良久，哈雷克只是专注地看向路德，一如他多年前来到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且略显怯懦道：「那老师，我能够在离开之前最后再拥抱你一次吗？」 路德舒展开双臂，主动走向他，将如今长得比他还要高的好学生搂入怀中。 轻拍学生的背嵴，路德满怀慈爱，「当然可以！」 第8章 值得让人祝福的恋人 自告别哈雷克后，路德便将有关这个学生的事翻篇了，他的人生还很长，如果总是回首过去，路德非常害怕有朝一日他会被这一份又一份记忆所压垮，他收徒的初衷是为了消磨时光，而不是让他未来的时光更难熬，也许这种做法非常冷血且自私……但对应的，路德也争取在陪伴他们的岁月当中无不尽心有求必应，至少在相处的岁月当中，路德在尽量做一个好老师。 而今，在米尔斯这里知道这个孩子居然成了这么一个状态——到底是怎样的执念让对方连死都死不了，执着地想要留在人世间？ 「米尔斯，」路德瞬间明确了方向，「先去找哈雷克。」 「主人您不是对他没有怀疑么？」 「的确是没有怀疑，但是，还有比怀疑更重要的事需要得以证实。」明明都已经跟对方定下了约定，他相信哈雷克不会再莫名其妙地去为无关他的事担责，可如果不是处于深入骨髓的愧疚，这个傻学生又怎么可能怀抱着那么大的执念而迟迟不离去？ 「一切由主人决定，明天一早我会去向村里人买一份地图。」 「一切就麻烦你了。」 「分内之事，主人。」 这一晚，路德睡得并不安稳，脑内各种想法充斥其间，甚至有关于哈雷克那个孩子的过往持续在他脑海之中上映挥之不去。 直到日暮破晓，路德都没能合眼，虽然他用的是游戏帐号且还是作了属性调整的gm帐号，但是……精神的疲惫却无法消除，尤其是在复杂的情绪重重累积加叠后。 「赫尔菲先生是有心事吗？」莉莉没有像昨天一样亲热地凑上来，而是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关切发问。 在跟艾利克斯打听有关于红毛小孩儿的光辉事迹后，路德也跟英银翼小队的成员交换了姓名，当然，是人族帐号的，但是伦纳德的姓氏路德理所当然隐瞒了。该说艾利克斯是人精，路德不多说，他也不多追问，毕竟没人喜欢被刨根问题，尊重他人的秘密是一种美德。 「有些认床，单纯没有睡好而已。」顺带疲惫地揉了揉眉间。 「赫尔菲先生是第一次出远门吧？」莉莉温和笑道，「我当初才当上冒险者的时候也是这样呢，第一次独自出来闯荡，甚至还得在荒郊野外露宿……那一晚何止是认床这么简单，哪怕是一阵阴风吹过来都能让我被吓得不敢合眼。」 「第一次就接到那么危险的任务？」需要一个女孩子跟着彻夜不归……后边的话路德没有说出口。 「倒也不是危险，只是因为我的疏忽延误了时间……」莉莉非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髮丝，「算是我拖累了整个团队的进度，是大家为我的失误在买单，我还得感谢他们的包容替我圆场。」说到这里，莉莉看向路德身后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艾利克斯，刻意放缓了声量，「正因为大家都是非常好的人，所以后来我加入了他们。」 话音刚落，莉莉就朝着路德身后挥手，「队长！早上好！」 「莉莉大早上就很有精神啊。」艾利克斯大老远就看到莉莉在跟路德交流，比较担心队员的状况，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莉莉十分随性地凑到艾利克斯身边，「队长，上次那个好东西还在吗？」 「好东西？」艾利克斯尝试回想。 莉莉凑到艾利克斯耳边提醒了一句，艾利克斯恍然大悟，「那个啊！有的！」这么说着，从身后背包中取出了一瓶药剂拿给莉莉，莉莉却摇了摇头，俏皮道，「不是我需要，是赫尔菲先生需要，我相信队长是乐于助人的！」 闻言，艾利克斯爽朗笑出声，「你这个小丫头，越来越精明。」将药剂送到路德面前，还附赠解说，「我们在外完成任务的时候难免有突发状况会导致我们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但是为了持续作战却又需要我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这瓶药剂是我从一些老人那里得知的配方，喝下去后能让人精神不少。」 第14页 「还有这种好东西？」路德丝毫没有怀疑，接过药剂，当着艾利克斯跟莉莉的面，揭开瓶口木塞便一饮而尽。 见路德这么爽快，艾利克斯反而多提醒了一句，「阁下对陌生人这么信任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莉莉不会伤害我的，」路德看向莉莉的眼神十分温和，算是在为昨天米尔斯那句话带给对方的伤害变相安慰，同时又看向艾利克斯，「我也相信能够对陌生人伸出援手同时敬仰着伦纳德大帝的人，不会干出这种没品的事。」 「你小子……」一掌拍到路德肩上，艾利克斯又是一阵朗笑，「够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主人。」米尔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捲轴，路德沖对方招了招手。 莉莉在听到米尔斯声音的时候似乎离得更远了一些，同时在米尔斯过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害怕对方，路德看了看米尔斯……出自他手，基于他的用心，米尔斯长得并不丑也不吓人，甚至可以说非常出色？路德自信自己的捏脸手艺。 「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如果现在出发的话，应该能在天黑之前抵达莫尔纳镇。」在跟村长拿到地图后，米尔斯还不忘多打听了一下路况。 「赫尔菲先生也要去莫尔纳镇？」莉莉问。 「嗯，我们打算……」路德看向米尔斯。 「我们打算去拉脱维亚完成一笔交易，但得先抵达莫尔纳镇路作中转休憩，路程比较远，所以得尽快动身。」米尔斯顺势接话，既然路德都打算去找哈雷克，米尔斯已经规划好了一条最为合理的路线。 「没错，是这样的。」路·对路程毫无规划·德选择附和。 莉莉左看看而后右看看，亲眼见证到路德与米尔斯这样的默契与亲密的互动，内心仅存的那点微末的幻想也彻底归于无了，但她却没再像昨天那样反应过激，而是双手合十无比羡慕道：「赫尔菲先生跟米尔斯先生的感情真好啊！」 「有吗？」路德毫无自觉。 「有哦！」莉莉忽然发现见证他人幸福也很快乐，尤其还是见证这么两位英俊的先生的幸福，彻底抛却了那点幻想后，身为局外人来看，这两人不仅般配，而且站在一起的时候格外赏心悦目，这么想也就这么说，「赫尔菲先生很信任米尔斯先生，米尔斯先生看着赫尔菲先生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着他的全世界呢，一看就是值得让人祝福的一对恋人呀！」 「……」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莉莉澄清的路德。 「多谢莉莉小姐的祝福。」这是完全不打算解释的米尔斯。 第9章 还请您教我 「队长！一切都准备好咯，咱们可以返程了。」爆炸头青年德尔在远处吆喝着。 一旁的艾利克斯发问：「我们是按照惯例来为莫诺尔村运送物质的，交接完成后我们就该回镇上报备了，既然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介意一起同行吗？」 原本莉莉一大早来找路德是来向路德告别的，不过来了过后就因为过于关切路德状态而忘了这茬，此时由队长提议，莉莉发现完全不需要这么早分开，内心对队长万分感激之余也是一脸期待地看向路德。 「既然目的地相同，那就麻烦你们充当嚮导了。」对此，路德严肃了态度，看向艾利克斯，「不知道我可以僱佣银翼小队作护卫护送我与米尔斯前往莫尔纳镇吗？」 「其实用不着这么客气……」艾利克斯想拒绝。 路德却郑重万分地取出了两枚金币递过去，「一码归一码，我觉得银翼小队足以胜任这份工作。」 见路德态度坚决，艾利克斯也没再过多推辞，接过金币后，也回以专业的应对态度，在村外集结完毕后，正式向路德介绍起小队成员。 「这是咱们队里最有战斗经验的长弓手，路易斯。」艾利克斯话音刚落，一个背着长弓看上去十分年长的中年人向路德颔首致意。 「这是查尔斯，是个斥候，更是我们银翼小队的耳目，每一次作战多亏有他在，我们才能掌握先机。」引荐后，一蒙头遮面的男性沖路德挥了挥手。 「这两位就不用介绍了吧。」 当艾利克斯点到自己的时候，爆炸头青年德尔精神头十足道：「感谢老闆慷慨授予委託！我的枪会保护你。」 「莉莉也会好好保护赫尔菲先生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旦投入了工作模式，也是干劲满满的模样。 「接下来就麻烦大家了。」路德郑重向银翼小队成员致谢。 从莫诺尔村到莫尔纳镇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因为有银翼小队的成员护卫，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偶尔窜出来的不长眼的魔兽也被小队成员三两下解决掉了。 「完全不够看么，刷一下就被小爷我给收拾掉了！」德尔将长枪抗上肩，得意洋洋。 「少啰嗦啊！快来帮忙收捡素材啦，笨蛋德尔！」莉莉从德尔一声唿和，德尔赶忙凑上去帮忙。 看着银翼小队干劲十足的模样，路德不禁陷入沉思，趁着人都不在附近，向米尔斯发问，「剩下的那个孩子……」 「凌行。」 「是他啊……」 凌行是密族人，也是他带过的所有孩子的武力值天花板……但却是让他头最痛的一个学生。 21世纪末，伴随着核战争的结束，世界上只存在一个国家一个联盟，全球统一归于同一高层的领导之下，但是人种的区分仍是存在的，《斯兰特尔》考虑到亚裔的需求，单独开闢了一个亚裔人种，名为密族。在游戏中，密族领地的npc都是说华文的，也仅有出生在密族领地的玩家可以採用中式命名，而密族最特殊的点是在于他双修的天赋，密族是唯一打破了游戏设定中对魔法与武技之间壁垒的存在，是斯兰特尔大陆上唯一可以魔武双修的存在，曾经，只要在钞能力足够的前提下，氪金党都更倾向于选择密族去挑战冲击成为要么魔武双修要么魔武双废的魔导师。 第15页 路德在收徒方面倒没有刻意筛选，但凌行的确是他众多徒弟中唯一一个密族，但是他对这个徒弟的评价…… 「主人似乎不怎么喜欢这个学生？」看路德不怎么愿意提及这个学生，米尔斯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路德吃瘪。 「倒不是不喜欢，而是……也许……这个学生不喜欢我？」 如果说哈雷克是无欲无求地来到了帕米尔斯山，凌行则是目标明确且功利十足的那个存在。 别人都是来帕米尔斯山学习，而凌行来帕米尔斯山是为了挑战。 当他推门到访的时候，凌行已经在大陆上战无可战了，是众多学生中独自成长起来的最强者。 彼时，凌行已经登顶魔法塔，自他以下，除非是斯利安醒过来，在魔法领域，没人能是他的对手。 对此，路德直言：「你很厉害，我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但那个孩子却将黑晶枪指向路德，「没有人能成为我的老师，我是来赐福之地寻找对手的。」 「呵呵……」这小子非常狂，即便字里行间对路德没有半点尊敬，路德也耐心陪对方玩玩。 虽然路德手里的是gm帐号，但并不代表路德就是个手残，相反，长时间都浸泡在虚拟世界同时对《斯兰特尔》了如指掌，哪怕给路德一个跟这小子同实力的帐号，他也会赢得轻轻松松，换而言之——别拿你的特长来挑战我的专业。 这小子的确很强，但似乎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过于骄傲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对付这种小子，路德完全没有要照顾小朋友自信心的意思，直接使出全力，三招没过就已经将人给打趴下。 如果路德是险胜，这小子肯定不会服气，路德就是要让这小朋友尝到彻彻底底的失败滋味。 看着面前即便负伤仍旧攥握黑晶枪作助力屹立不倒的年轻人，路德还十分恶劣地当着对方的面奚落他，「一开始口气那么狂，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现在一看，不过如此，请回吧。」 路德直接下逐客令，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在维持了长久的沉默后，少年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看过来的眼睛暗黑如漆夜，却迸发着摄人的能量，「教我。」对方动了动嘴皮，但却因为话音微弱，完全传达不到路德的耳朵里，路德在耳畔扩掌有意发问，「你说什么？太小声了，听不见。」 嘴唇颤抖，牙关紧咬，憋到最后，少年不甘地大声吼道：「还请你教我！！！」 路德故意装作被对方吓到的模样，煞有介事道：「啧，你这小孩儿一点礼貌都没有，有求于人还是这么一副拽上天的态度，况且你不是说没有人能成为你的老师吗？这么快就打脸了？」 「那你想怎么样？」这少年似乎从来没受过挫折，看上去还真像是第一次求人，别过脸，一脸不情愿，「只要能教我，我可以做任何事。」 「你确定？」路德看对方这态度是一点不信。 「当然！」虽然没直视路德的眼，少年的话，掷地有声。 「那……就从恭恭敬敬叫我老师这件事开始做起，如果以后你有一点不顺我的心意，门在那里，你可以自己离开。」伸手指着少年身后的门，路德头一次在晚辈面前将内心的恶趣味展现得淋漓尽致。 似乎没有想到路德居然会在这种小事上作要求，紧皱着眉头，少年憋闷半晌，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唤道：「老师……」但声音小得微不可闻。 路德再次发问：「叫的什么？」 「老师！！！」少年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吼。 「诶，好学生。」 路德一本满足，学生却是一脸郁促。 第10章 天才中的天才 虽然这个学生脸臭脾气也臭，但不得不承认，这学生是真的千万年都难得一遇的天才，小小年纪就能登顶魔法塔俯瞰大陆所有魔法师，同时还藉由种族天赋，一手枪法也耍得不赖。 对此，路德不禁感慨，如果世界上真有天才的话，那一定是凌行这样的。 即便心里对这个天才学生夸上了天，但是面上仍是不显露，该怎么为难就怎么为难，该怎么操练还是怎么操练。 不过在教给他真本事前，路德更想在其他方面先磨鍊一番这孩子的耐性。 而凌行天天干着在他看来完全对增长实力没用的杂活，没过几天，就彻底撂挑子不干，直接找到路德抗议，「你如果不想教我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为难我让我知难而退。」 「你都知道是知难而退了，那还留着干什么？」指着大门，「我当初就说了，门在那里，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的。」 「你……」少年看路德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躺在躺椅上，用一本书盖在脸上完全是一副悠哉样，浑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到底是年纪小憋不住事，什么事都写在脸上，那一身的暴脾气也因为长期以来实力过于强悍，从来都没遭遇过任何挫折，向来是一副为所欲为样。 不同于某个红毛小孩儿虽然自信，但是在人情世故上还是颇为通达，他不会让自己的光芒灼烧到他人，但是这个少年却是不同的，他是完全看不上那些比不上他的弱者，他一心只有变强、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任何人质疑，除此以外，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挡了他的路，阻碍了他的前途，哪怕是至亲他也能够下得去手将其清除。 第16页 借用gm权限查看对方那血淋淋的往事，路德就觉得头疼。 父亲阻碍他前行跟他的目标有冲突，凌行年幼时只能任其摆布，但当这个少年有实力反戈一击的时候，即便是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他也毫不犹豫在能够反扑的时候就直接攥握着长枪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当魔法塔的老古板阻碍他的向学之路，他就一层一层杀上去，直到站在魔法塔的最高层，居高临下眺望，骄傲且自负喝问：「我想走上这个位置，还有谁反对？」其下一片噤声，而凌行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拼着得罪大陆上最庞大的魔法组织的目的，也不过是想获得进入十二天宫的资格，一窥其中珍藏的典籍通达魔法根源罢了。 在做完这一切后，凌行也曾进入王城向那个号称大陆最强的男人发起挑战，彼时已经是大帝的杰拉尔德在看到凌行后，只是哈哈大笑，倒不是嘲讽的意思，他直接将这个难题甩给了路德，该说不愧是路德教出来的学生，杰拉尔德一眼就看出来这过快成长的少年存在着怎样的问题，「打败我有什么好自豪的，听说过赐福之地吗？最强的存在在那里。」 「怎么到达赐福之地？」能跟更强者作战，凌行也如其所愿不再僵持不下。 「一直向东走到世界的尽头，如果你能得到对方的认可，你便可以进入到赐福之地，届时，不论你是想发起挑战还是干点别的，由你而定。」 当看到这里，路德有一瞬的窒息感，好学生，你坑老师良心不会痛吗？彼方正搂着自家男王妃泡着温泉的杰拉尔德重重地打了个喷嚏，还能乐得笑出声，「美人，看样子有人在想我了，不会是我老师吧？」 窝在其怀中的金髮青年温和笑道：「你这次给你的老师添了不少麻烦。」 「何止是麻烦，那小子看上去就难搞得很，可不好处理，与其留下来给自己添堵，倒不如求助于老师。」冷哼一声，杰拉尔德愤愤道，「我都去找他老人家这么多次了，他却一次都不乐意见我，就得给他找点麻烦，不然他就该死地把我给忘了！」 看着自家丈夫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青年十分包容地拥抱着他，「别生气，亲爱的，也许这也是你老师对你的一种考验，不是吗？」 「但愿吧。」一口喝完杯盏里的酒，长舒一口气，仰望着穹顶，杰拉尔德眼眸之中满是怀念之色。 他已经不年轻了，也许，以后就没有几次东征的机会了。 同一片天空之下，正查阅着凌行过往的路德看到这幅模样的学生，沉默许久，没有再继续看下去，不过了解清楚了这个麻烦孩子是熟人推荐来的，再来到凌行面前，深唿吸，一改往日随性的态度，凝视着面前这个让他倍感棘手却又能得到那位王者认可的孩子，开口询问道：「你是否拥有为了变强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觉悟？」 「当然。」凌行的双眸之中充斥着的火焰是那样的炽烈，「为了变强，即便是将灵魂都献祭、将肉体都湮灭，只要能变得更强，领悟到最强的魔法及武道奥义，即便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他活着一天就仅仅只是为了更接近实力的巅峰罢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变强，只是当他的父亲放弃他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弱者，是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明白你的决心了。」朝他招了招手，路德先走一步，「跟上来，别丢了，这条路可不好走。」 凌行赶忙追随上来，他没有问要去哪里，总之，哪怕是地狱他也会毫不犹豫闯入！ 余光瞥向凌行，路德问：「你有最害怕的事物吗？」 凌行十分笃定地摇头，「没有！」 「希望你进去后还能保留有这份难得的自信。」 随后，路德带领凌行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图——八狱。 利用gm权限，参考上古时代佛教的传说，在转生熔炉的基础上，路德在帕米尔斯山底开闢出了这个全新的地图，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讲，也可以称之为死后世界。 在八狱中，每一界都蕴含有一种让人难以抑制的悲苦磨难——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为了让这个试炼达到最大的效果，路德刻意将凌行并不会在意的磨鍊放置在前，生老病死阻拦不了凌行的脚步，也正是在这四界中，彻底让路德看到了凌行变强的决心绝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前路坎坷前行无畏，这孩子的决心堪比顽石。 至于对他人的怨憎，从来都是踩着他人谩骂攀爬至今，凌行无所畏惧，怨憎会界他走得一如既往坦荡。至于求不得？凌行的人生信条从来没有放弃乃至未战先怯一说，一次得不到那就争取第二次，永远都得不到，凌行也会争取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天，那一界是被凌行给毁掉的，没有一刻的犹豫，这孩子坚定自信到了极点。 但在进入爱别离这一界后……凌行动摇了，同时第八界在窥见凌行的意志力略有松懈后，也趁虚而入融合其中，在前面几界行路如坦途的凌行，却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他凝望着面前与记忆中一样慈爱的母亲，从来都锋芒而无畏的枪锋，第一次迟疑了。 第11章 有死无生 「母亲……」凌行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攥握着黑晶枪的手也变得颤抖了。 女人看到凌行也是一脸诧异，她先是看了看自己，而后一脸慈爱地看向凌行，「孩子……」泪眼婆娑，颤抖地抬起手来尝试着想要触碰到自己的孩子。 第17页 凌行上前一步，先一步握上女人的手，凑近脸贴靠上去，专注凝望，「是我，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他曾经亲眼看到是父亲杀死了母亲，深唿吸，他没有在对方面前去追溯这一事实，生硬移转话题，「你有想我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思念您。」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我的孩子……」探手抚摸着少年的髮丝，目光移转上上下下打量，女人欣慰满足道，「我经常有在想，你怕黑，夜里没有我陪着你该怎么睡得着，你爱吃我给你做的乳酪，要是没我陪着你，那些粗手粗脚的女僕们可做不来你喜欢吃的口味，还有啊，你修习武技时总是莽莽撞撞的，老是会弄破衣服，其他人缝补的，我不放心，他们怎么记得你习惯于怎样的纹理、怎样的材质……」絮絮叨叨说着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可正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且不起眼的小事，堆砌成了那若漫漫长河连绵不绝的无私之爱。 听到最后，从来都是一副坚强模样有伤自己扛、有委屈自己受，从来不懂得低头，从来不喊一声苦与累的凌行双目泛红，虽然不至于落泪，但却触景生情，勐地展开臂膀将母亲拥入怀中，将人完完全全给嵌入圈得牢牢的，「母亲，我好想你……」千言万语，多少的语句最终仅仅只是由这一哽咽的倾诉所代替。 之后，凌行没有再急于前进，他终于放慢了脚步，甚至于停留在这一界。 他陪伴着母亲，把儿时没有得以实现的愿望都陪着对方去予以践行。 当他牵着母亲的手来到一片花海中，指着天边的星星给她看，一颗一颗替她数过去，讲着有关每一颗星辰的故事。 而直到这时，凌行在这一界中已经整整待了三年，他只字不提母亲已经死亡这件事，但是看着身旁与才到来时截然不同长得比她还要高大的孩子，女人怎么还会不明白，她的时间早已冻结，面前的孩子仍旧不断向前，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没有再将目光投注于星辰，而是定定注视着凌行，女人直言发问：「孩子，你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凌行没有回话，女人却温和地继续陈述着自己的猜想，「我应该是死了，毕竟……中了那样的诅咒，如果不杀掉我的话，恐怕我会给整个族群带来麻烦的。」 「不，您没有死，您的诅咒已经被解除了，母亲，相信我，如果您已经死了，那我又怎么会再见到你呢？」凌行急切地想要否认对方的猜想，以至于话语都急切到有些嘶哑。 「如果不是已经死亡，我又怎么会再见到你呢，我的孩子。」摊开双手感知四周，「这是死人才该来到的世界啊。」 霎时，凌行哑然无声——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孩子，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答应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慈爱的双眸倒映着孩子的身影，女人伸出手轻抚着亲子的面颊，细緻用目光描绘着他的模样，「你当初答应过我一定会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我相信你一定不会食言的。」 但这个约定重又被对方提及，长久以来自欺欺人的伪装也再难维持，长久以来憋闷在心中的种种情绪顷刻间外露发泄，剎那间击碎了自欺欺人的伪装，凌行的心中从来没有过可以称之为快乐的情绪流动，可即便如此，当他定视着自己的母亲时，仍旧下意识强行扯出的笑来，但他却不知道这比哭还要难看，「母亲，如果活着不能见到您，只有在死后的世界才能与您团聚，那我又为什么要再回到那个让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的世界，曾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那至少我要尽量遵守与您的约定，所以我从来不敢掉一滴眼泪，从来不敢！」说到这里，凌行的声音嘶哑不堪，几乎像是从喉管之中艰难推出语句，「母亲，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离开您了……」 后续的话语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所击碎，女人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意识想要去拥抱安慰对方，却在伸出手之前强行压抑住这一母性本能，用另一只手抓握住压制住已经凑上去的手腕，移转开目光，「凌行，如果你连生死都无法坦然面对的话，你又怎么能达成你曾说给我听的那个目标呢？你曾说过，你会成为大陆上最强的存在，让你的父亲对你刮目相看，可是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我已经死了，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了，而你还有无限光明的未来，为什么要空耗在我身边呢？」 维持着被母亲重重扇侧过脸的姿态不予偏转纠正，凌行仅仅只是低声反问：「如果您能够坦然跟我别离的话，那这三年来，您为何也刻意去迴避这个问题呢？」 「孩子，如果你能够毫无负面影响地留下来，我当然欢迎，但是……」目光落到对方愈发虚无的身体上，女人双眸含泪，眼中满是担忧满是悲伤，「你快要消失了，如果我再放任我的私心留着你不放……那我不配做你的母亲，更不配你放下一切来陪伴我。」 说到这儿，女人仰头冲着天空唿喊，「对不起大人，我想我还是无法做到答应您的事……我放弃，您惩罚我吧！」 凌行愣愣地看着女人，不明所以，路德出现在这方空间，十分煞风景地宣告，「那么，我就认为你们两人都失败了。」 凌行看了一眼母亲，又看向路德，用不着他发问，路德耐心予以解释，「我给了你母亲一个机会，如果她能够在这个世界中竭尽全力留下你，那么她就能够復活，反之她将永永远远消失，真正死去。」 第18页 女人想要向凌行解释什么，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凌行紧紧拥抱住，而后凝视着路德道：「我选择留下，让我母亲活过来！」 「你确定？你如果留下来，你就会作为一个活死人永永远远在死亡之地徘徊，直到……下一个愿意为你牺牲的存在出现。」路德恍然大悟般刻意提醒，「但我记得，这偌大的世界，好像没有一个人是在乎你的。」 「有。」女人坚定开口，「如果我的孩子愿意为了我而留下，那么是否可以视为我完成了跟你的赌约，我拥有了生命，那么……」女人拼尽全力挣脱开凌行的拥抱走向路德，覆掌触及最靠近心脏的部位，坚定且无惧，「用我的生命换我的孩子生存下去，同时，为了感谢您的慷慨，请即刻让我迎接真实的死亡，永远无法得以。」 第12章 我永远会记得你 这个世界上，有的父母将子女当做是一个玩物、一个所有物，漠视子女的意愿，肆意摆布搓圆捏扁，但是……面对这个女人，路德真的狠不下心去拒绝她的请求。 因为这个世界是由数据堆砌而成的，万事万物凋零或是死亡后，会化作原始数据在这世间飘荡，一开始路德还不明白这个机制，起初的生命体又少，繁殖能力根本跟不上凋零消亡的速度，路德不作为，险些导致这个世界有死无生重又归于一开始寂静且毫无生气的状态。 那一段时间，路德几乎是焦头烂额，他搜肠刮肚，冥思苦想，就在万物即将走向灭绝的时候，路德终于顿悟了——为什么不把这些破碎的数据流回收再利用呢？ 于是，这个建立在帕米尔斯山地底下的转生熔炉应运而生，利用gm的权限，他在山脉之下建立了一个数据回收站，藉由这些数据，参考这些数据中残留的记忆片段，匹配筛选家庭重新进行投放，有了原始数据托生的胎儿存活率明显增大，除非是主动堕胎，怀孕的存在几乎不会有任何流产的风险。 基于此，这个世界重又焕发生机，死去的人以全新的面貌重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更改了面貌、忘却了曾经的记忆，但是残存的痕迹也许会帮助他们曾经的故人重又找到他们，但是这个概率太小了，毕竟能够携带前一世痕迹也是一种极小概率的巧合，总之一切随缘。 至于唤醒凌行的母亲也纯属巧合，因为当时转生熔炉恰好出现了一个小bug，而基于这个bug，凌行的母亲正好被漏算了，于是她长久滞留在熔炉旁，直到路德偶尔想起来查看一番这才发现了她的存在，而又那么巧，凌行正好在这时候已经是他的学生了。 种种的巧合叠加，于是有了这么一次例外。 原本路德是不打算告诉这个母亲转生的真相的，让她无牵无挂地走掉，可是……本来这个试炼就只是为了让凌行克服其前行路上的阻碍，如果一味为了增加难度而有意设限，这个试炼就失去了一开始的初衷，而如果不在这时候告知他的学生真相，整个试炼反而会让凌行的心中的阴影更加挥之不去。 经过路德的长期观察，凌行的骄傲其实建立在极度的不安当中，为何不安，路德不知道。斟酌再三，他尝试唤醒了凌行的母亲，从凌行母亲的口中知晓了一切的真相，也是在跟凌行母亲的商议下，才有了这一场布局，将转生熔炉进一步细化为了八狱这样的死后世界，女人是第一个以死后状态存续的人，也将是最后一个——路德并不主张给一个早就一无所有的生命体过多无意义的期待。 彼时，路德曾经提醒过对方，「如果这么做的话，也许，会适得其反，让他对你的爱也荡然无存。」 「只要能让我的孩子实现他成为真正的强者的愿望，即便是憎恶我，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有这样的觉悟，路德能做的就只有成全，两人一拍即合，达成了合作，进行了之前凌行母亲口中的对赌。 而凌行母亲的这一关卡本不应该放在最后，但是路德几经思考，还是决定让这一界既成为凌行的最终关卡，也成为对方出师前的一个休憩终点站。 其实不论凌行有没有通过这场试炼，路德其实都不会过多为难凌行。 长嘆一口气，走上前，「没有死亡哪里来的新生，你放心吧，我会实现你的愿望，同样的，你也会以全新的面貌重获新生，永眠之神爱着祂的造物，不会让心怀善意的人走上绝路。」 「十分感谢神明的慷慨！」双手合十祈祷，女人从一开始就已经十分知足了，即便不能重生，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牵挂的孩子，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在即将消失前，女人不舍地看向了他的孩子，「孩子，要幸福！」最终，女人没有给予对方任何期待或是嘱託，将这一祝愿留给了自她怀抱中诞生的孩子。 直到女人彻底消失化为满天的星屑，凌行都一言不发。 路德没什么大的触动，看惯了生死，遵守跟女人的约定朝对方伸出手准备带他离开，「试炼成功，孩子。」 凌行没有握住路德的手，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因为看不清他此时的面貌，路德也不确定对方此时的情绪状况怎样。 只见他双肩微微抽动，而后低哑的笑声先是微弱而后变得歇斯底里，他勐地看向路德，面部表情变得十足扭曲，双目中再也见不到昔日那意气风发的锐光了。 「这就是你的算计？真是无懈可击，你成功击溃了我！」成长起来的少年嘶吼着，像极了一头髮狂的野兽，「如果我不曾再拥有过，我或许还能像以往那样自欺欺人地一往无前地走下去。」目视着双手，少年仿佛看到了鲜血浸染蔓延，彻底疯癫，「从过去到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像极了一场笑话！」 第19页 看着少年崩溃的模样，路德安慰人的经验实在是匮乏，上前一步企图跟对方说清一切，但凌行却只是不断后退，「你别靠近我！你满意了！你高兴了！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对吧？」而后朗笑出声，情绪由崩溃转作兴奋与喜悦，「我偏不如你意，从现在起，我要比以前更张狂更肆无忌惮，毕竟我母亲也说了，要我幸福，没了她我怎么幸福？」最后，凌行几乎是带着无尽的恨意看向路德，「我永远会记得你的，赫尔菲·伦纳德。」最后那个称谓几乎是被少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生硬挤压出来的。 少年最终被撕裂的空间所吞噬，此后不论路德如何寻找，少年总是会先一步离开。 这场试炼并没有让少年迎来成长，反而让其掌握了更为可怕的，以对方目前的心境完全无法掌握的神秘力量。 因为第八界的加成，凌行的一切欲求都会被放大，他母亲成全了凌行的成功，但是并非凌行主动看开，他在一意孤行执迷不悟的道路上，陷得更深了。 路德第一次开始后悔、开始反思，一直以来，他是不是太过于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认为他一定能教好每一个学生，一定能带给他们良性的影响。 但是在接手凌行后，路德头一次感受到了挫败与自责。 如果他再谨慎些，如果他再仔细推敲一遍……如果…… 没有如果，这种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了。 在所有学生当中，凌行作为一个中途叛逃者，成为了路德教导学生中生涯中的唯一一个失败的案例。 第13章 你让我噁心 因为这些往事，路德心情并不怎么明朗，米尔斯看出来了，但是基于对路德的了解，他判定路德现在更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无用的安慰。 但是一旁的莉莉却不这么想，在正午休息的时候，主动走到路德身边，她将手中的麦饼分给路德，「要吃吗？」 「谢谢。」路德接了过来，不过因为心不在焉，刚吃下一口就被噎得咳嗽。 莉莉帮忙拍着路德的背嵴替他顺着气，将身侧的水壶递了过去，「喝点水，赫尔菲先生。」未免再次收穫路德感谢，莉莉十分俏皮微笑道，「这是朋友之间的赠予，用不着感谢。」 于是，路德接过了水壶，没有过多言语。 「赫尔菲先生是有心事吗？」余光瞥了瞥一旁的米尔斯，凑到路德耳畔小声嘀咕，「似乎从你跟米尔斯先生说过话后，你就闷闷不乐了，你们是吵架了吗？」而后重又坐回去，保持好距离，「情侣之间难免会生出矛盾吵架的啦，就像我跟小队成员待一起这么久了，我也会跟他们产生争执呢，但我事后会想明白，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而且基于不同的情况也会得出不同的结论，但每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齿轮，彼此不一定会完美契合共同运作的，但如果换一个角度，从另一个方向切入，说不定又可以一起运作了。」言语间，莉莉还尝试用手比划出她所讲述的两种情况。 听着少女安慰的话语，路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解释，「如果永远无法契合呢？」 「那怎么可能，你跟米尔斯先生这么恩爱，只要你们是爱着彼此的，哪里会有化解不了的矛盾呢？」说到这里，莉莉的面颊有些泛红，小声道，「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呀，我很喜欢你们俩站在一起时候的模样，特别好看！」 闻言，路德沉默了。 这种情况，路德并不陌生，甚至作为gm，他对于二次元亚文化非常熟悉，他常常在旁观玩家们的八卦时更新到一些新奇的知识。 莉莉这种情况，像极了当初他所见到的，一群女玩家凑到一起，讨论着某些风云人物，他一开始以为是小姑娘们犯花痴，在讨论心仪的对象，但是凑上前仔细听过后，路德老脸一红，企图重新换一双从来没有听过她们谈论内容的耳朵。 此时，莉莉的状况，跟当初那些讨论某两个男玩家乃至男npc关系如何亲密到负距离时候的模样如出一辙。 这种情况，路德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復，只能沖对方展露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过一旁围观的爆炸头青年德尔又是另一番误会，在莉莉离开路德路过这边时，一把攥过对方，「喂，莉莉，人家都是一对儿了，没希望的。」 莉莉朝对方翻了一个白眼，「你懂什么，笨蛋德尔，我现在是最支持赫尔菲先生跟米尔斯先生的了！」 「啊？」德尔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原本酝酿了满肚子的规劝话语也无处诉说了，莉莉的眼神不似作伪，甚至对方还一副无比幸福的模样谈论起两人，「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世间还有这么美好的事情呢，一想到赫尔菲先生或许跟米尔斯先生……」嘴角疯狂上扬，眼中金光闪亮，「我有主意了，或许，这么美好的事情，能够用文字记录下来呢！」 「啊？」德尔又是一脸状况外。 于是，斯兰特尔大陆上首位同人志作家就这么诞生了，甚至在日后路德被多位学生争相追逐的时候，莉莉更是大笔一挥将这群学生与路德通通产生了关联强行凑对，但是，也因此在读者群体中衍生了党派之争，女性的战斗能力雄壮起来又是一派腥风血雨，一度闹得不可开交。 而此时即将作为对方首本大作里边的男主角之一出场的路德，毫无危机感。 第20页 抵达莫尔纳镇后，路德在委託完成的契约书上签了字后便与银翼小队各奔东西，莉莉分为不舍地冲着路德挥手，不忘提醒对方，「赫尔菲先生，我打算将有趣的见闻写成游记，如果以后看到有关于您的作品，请一定不要惊讶哦！」 「能够出现在莉莉小姐的游记中是我的荣幸。」路德没有多问，就这么一句话，将自己卖得彻底。 「距离拉托维尔还有一段距离，主人，为了方便之后赶路，我去集市上购买一辆马车。」 「去吧，米尔斯，我就在……」环顾四周，路德指着一家酒馆道，「在这家酒馆等你。」 「好的，主人，我会尽快赶回来。」 米尔斯走后，路德移步向酒馆门前，但是却在推开门的剎那，勐然回头。 不知为何，从离开莫诺尔村开始，他总有种被暗中窥视的毛骨悚然感，之前因为大脑cpu一直都在被占用回想一些久远的事情，没来得及分神去追寻，现在闲下来了，路德打算立刻动手揪出幕后主使一次性清算个清楚。 握着门把手，路德喃喃自语，「只是去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攥握剑杖，路德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切换至魔法专精的魔族帐号，魔法阵于脚下铺展开，冥神追寻着那一存在，当锁定了对方的踪迹后，虽然利用魔族帐号可以瞬间抵达，未免暴露，路德还是切换回了人族帐号急速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莫尔纳镇不远处的荒郊野地中，一个被防风斗篷所笼罩着的魔法师勐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下一刻，伴随着空间的撕裂扭动，一柄长枪从中穿刺出来，贯穿了对方的身躯。 将人挑在枪尖，黑髮黑眸的青年讽笑着看着他，「我最讨厌自以为是的傢伙，说，谁派你监视他的？」 「是……」 「凌行？」 乘坐十一路晚来一步赶到现场的路德看着这么一杀人现场，先是一愣，而后诧异地看向之前才念叨过的便宜学生——虽然大概也许，现在不算师生关系了？ 「赫尔菲？许久不见，你的实力居然退步到这种地步了？比我还慢一步。」扭动枪身将人彻底了结后便将人当做垃圾一般丢弃一旁，至于之前想询问的问题，当然没有得到答覆。 余光瞥了瞥一旁的魔法师的尸体，路德小声提醒，「凌行，杀人不好。」 「我杀我的人，关你什么事？」昂起头，依旧是一副傲慢态度，「还是说，你又想跟我端老师的架子了？」笑出声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别开玩笑了，你早就不是我的老师，我可不敢认你这种不择手段算计学生的傢伙当老师。」 「……」误会挺深，从来都不擅长解释的路德实在是无话可说。 「怎么，连话也懒得说了？」对于路德沉默，凌行更是没来由地愤怒。 没法解释的路德只好捡着能交流的话题跟对方交流，指了指魔法师的尸体，又看向凌行，「既然他是你的人，你看不惯我……又为什么要监视我？」 移开视线，凌行话语中满是讥讽，「你突然莫名其妙离开你那个破屋子，鬼知道你又有什么算计，我如果不提前掌握你的行踪，未来你又再次铺排安排些什么事，谁又能招架得住呢，毕竟你可是神的使者，我可斗不过你。」 嘆气，路德心很累，「凌行，我们就非得这么剑拔弩张？」 「不然呢？相亲相爱吗？你能够毫无芥蒂地进行那些虚假的伪装，我却连跟你说上一两句话都会想吐，你让我噁心。」最后那句话，听上去有些气势不足。 路德却没有在意这个细节，此时此刻，他只是无奈，十分地无奈。 看着面前这个完完全全长歪了的学生，路德此时此刻头非常痛。 第14章 别再说谎 长久沉默之后，路德还是打算将当初的真相告知对方，这个孩子从来都很敏感，从对方能够基于亲眼见到父亲杀害了母亲，完全不了解其中内情就盲目便能看出……那不是一般地偏激，而是相当偏激，这孩子很容易就会被情绪所左右从而一叶障目。 本来这个性格就很成问题，偏偏路德还给对方准备了那么一个试炼，第八界的影响更是将这个便宜学生本就不怎么通畅的心理状态影响得更加扭曲且乖张。 「凌行，当初的一切，是我跟你母亲商量之后的结果，如果你认为我算计了你，那我承认，但我并不是抱着看你笑话的心态，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这是想让一个逝去的人来替你打圆场？你这傢伙现在居然这么不坦率了，这可不像你。」攥握着枪，凌行低垂着头，目光依旧没有投射向路德。 对方这是油盐不进了，路德也深陷在自己的情绪当中，错过了凌行相当多的微表情与言辞细节。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后方传来了一冷淡的男性嗓音，「即便是主人曾经教导过的学生，也请你规范你的言行。」 视线投射向新出现的人身上，凌行一脸不忿，「你又是谁？我跟他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米尔斯看向路德徵询同意，路德只得做出拜託对方的目光。 不过路德这一次显然是求助错了人，米尔斯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人工智慧，他虽然可以模仿人类进行交流沟通，但是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作为ai的米尔斯又相当地简单粗暴，生命体的随机应变完全体现不到他的身上，米尔斯只能机械地基于现状结合路德期望解决麻烦的请求进行推算，最后得出了一个诡异的应对方案。 第21页 凌行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完全是基于主人的仁慈与宽容，那么，直接切断这份关联性，从根源上将两人进行切割就行了。 上前一步，来到路德身边，米尔斯依旧是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但是却展开手臂搂着路德的肩将人带入怀中，看向凌行的目光就不像是在看活物，「你只是他的学生，且是曾经的学生，这份关系现在并不存续，但我跟主人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比你，乃至主人之前的学生都更加关系亲近。」 米尔斯此话一出，路德还以为凌行会直接按照他的性格傲劲儿十足地怼回来，但路德看过去时，凌行也正好看向他，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怎么着，他居然在那个便宜学生的眼中看到了难过这样的情绪流露，路德霎时以为他的眼睛坏掉了，如果不是他现在没有gm权限，他真的很想给自己的帐号自查一番——所以他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是他说的那样吗？」凌行没有搭理米尔斯，只向路德发问。 路德斟酌了一下语句，对于米尔斯的交涉话语逐一甄别后，点头，「的确是这样。」 这话一出，凌行就再也没说话，只是投落在路德身上的目光更加古怪了，以为这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路德等待着对方彻底爆发，但凌行最后什么也没说就提着枪带着一身浓重的阴沉气息离开了。 目送对方离开的背影，路德一脸懵逼——所以这个便宜学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对方走后，路德才来到魔法师的尸体旁，嘱咐米尔斯，「你去查看一下，越详细越好。」 借用双目进行扫描，而后进行数据分析，最后整理归档，米尔斯给出了一个言简意赅的结论，「这是极为稀有的占星师，只有越接近魔法塔十二天宫的存在才有领悟星辰力量的可能。」 「凌行不会星辰魔法，他也不屑于被人管束……「思忖片刻，「这么说，派来监视我的不是凌行，而是魔法塔的……那几位？」 「是的，主人。」 但路德就纳闷了，既然不是凌行做的，而且结合之前凌行的行动，这便宜学生大概率还是来帮忙替他清理掉这个暗中监视他的存在，且有一就有二，这一路上这种被监视的感觉时有时无，之所以拖到现在才动手，也有这层原因在里边，因为他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这样的存在，每当他有所感知，下一刻，这样的感知 铱誮 的源头就消失掉了，这么说，之前的人也是被凌行给解决掉了？ 那这便宜学生是在见义勇为啊，他误会他了。 「米尔斯，我忽然觉得……」后面的话，路德没有直说，毕竟不合适。 路德不是什么自恋的人，但是，论迹不论心，从结果上来看，凌行做的事跟对方口中说的话完全对不上，大胆假设一下，如果……他的这个便宜学生在骄傲的形容词后加上一个娇呢？勐甩了甩头，赶忙打消了这种恐怖的念头。 一直以来，凌行就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珍稀物种傲娇。 可是…… 路德心里抓心挠肝。 万一呢？ 为了验证这一猜想，路德赶忙又搜寻着对方的踪迹追了上去，因为是私事求证，同时路德也想维护那便宜学生的自尊心，对米尔斯下达了原地待命的命令，重又追了上去。 最终，路德在河边找到了对方，瞧着对方单腿屈膝坐在岸边打水漂，便也走到对方身边坐下。 「你来做什么？不跟你关系更亲近的好奴僕回去亲密？」前便宜学生说出口的话依旧不怎么动听。 「我如果就这么不管你了，你要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那可怎么办。」为了避免对方继续说些口不对心的话，路德直接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另一手捡起一块石子丢入河流中。 只见石子一浪拍过一浪，最终在远超凌行的地方才迟迟下落。 「怎么说，好学生，我的石头飘得比你远啊。」侧过头看向对方，调侃道，「我可没有实力退步。」 收回手，路德抢先说话，「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明白的，你并没有责怪我，甚至，依旧把我当做是老师，可为什么你要表现出这么一副抗拒的姿态？别再说谎，否则我不会告诉有关你母亲的消息。」 凌行无数次想要打断路德的推断，但是在听到母亲的讯息，他终于一改之前嚣张找茬的模样，沉声发问：「她在哪儿？」 第15章 你喜欢我吧 抚颌，因为已经见过了凌行的母亲，且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前一世的残留记忆乃至印记，但路德跟米尔斯确认过了，的确是她。 「你母亲现在转生成了一位潜藏有星辰力量的魔法师，不过目前还有些穷困潦倒，不足以支撑她去转职，为此，她不得不作为冒险者四方活跃，只期待着有朝一日攒够了钱能够将不趁手的法杖换成占星师能用的预言书或者是水晶球。」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路德在莫诺尔村遇到的少女魔法师莉莉。 莉莉居然是凌行母亲的转世，一开始路德也挺诧异，不过……也许一切都是命运的指引，让他一离开帕米尔斯山就遇到这个曾经给他留下过不错印象的女士。 故而，对于莉莉的问话，他无不应答，对于莉莉的示好他也尽量回应…… 在处理凌行的事上，路德一直都怀揣自责，如今，能够在凌行的母亲上予以些许的补偿，他的心里也会好受许多。 第22页 听完了有关自己母亲的现状，凌行反问：「你能跟我说这些，神不会惩罚你吗？」 为此，路德索性将计就计，「所以我就被驱逐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一无所有。」 「……」这种话凌行是半个字都不会信。 看对方投射过来的目光没有一丝信任，嘆息一记，路德只能食言以告，「有人试图封闭赐福之地，让神的意志再也无法通传世人，这个问题很严重，所以神让我出来追查事情的真相，你别不信，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想要正式通知你，既然你不想认我做老师，不如……做搭档吧？陪我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凌行很好用，凌行很强，有些时候，能够麻烦别人，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尤其是路德隐约推测出来这个孩子或许并不是讨厌他，自信一点，完全可以往反面推测，路德这才打算将对方邀请到自己的团队。 这孩子不太沉稳，很容易被别人一激就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跟对方合作，更多的是想将对方归于视线之下，而不是放任对方流落在外成为一枚不定时炸弹。 「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答应的？」 「哦，好的，你不答应我就不告诉你母亲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了。」 「算你狠。」咬牙切齿，但凌行没有再拒绝。 当米尔斯看着路德居然把凌行给领回来的时候，即便是ai也展露出了迷惑不解的情绪，「主人，您是打算带着他前往拉托维尔？」 「这傢伙很厉害的，路上肯定能派上用场。」路德拍着凌行的肩，极力推荐。 凌行则是一脸不耐烦地拍下了路德的手。 见状，米尔斯目光一凛，看向凌行的目光满是戒备的敌意。 「那个……米尔斯，既然以后我们是同伴了，当然得和平友爱了，不可以用那种目光看着同伴的。」路德莫名觉得把凌行跟米尔斯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于是赶忙岔开话题，「对了，艾利克斯给我的那个药剂挺好用的，我决定在先去他那里买一些，米尔斯你先把马车驾到小镇外吧？我买完就过去找你。」 「他也要跟你一起去？」米尔斯目光都没有落到过凌行身上。 「啊……对。」路德莫名有些心虚。 「主人，如果你受到丝毫的伤害，那某些不尽职的同行者就可以离开了，团队当中不需要一个多余的毫无贡献的存在拖慢整体的进度。」 「你这傢伙……」 在凌行开口训斥之前，路德赶忙站到两人之间，「好好好，我明白了，米尔斯，我会保护好自己不受任何伤害的，你快去吧。」 「遵命，主人。」 好容易指使走了米尔斯，一旁的凌行看过来的眼神又让路德如芒在背。 「一个奴僕都管不好，赫尔菲，你行不行？不如交到我手上来，我替你管几天。」 「谢了，不需要你操心，米尔斯他还只是个孩子，很多人情世故上的事只是不懂罢了，但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坏心眼。」米尔斯才復甦没几天，在社会年龄上真就只是一个新生儿，即便对方被灌输了庞大的知识体系，在智慧上远超常人，但是作为一个社会学定义上的人，米尔斯的的确确还相当稚嫩。 「难道我就有坏心眼了？」嗤笑，嘲讽，凌行先走一步，可是走出没几步就停下了，而后不情不愿地后头朝着路德唿喝，「不是要带我去找人吗？你走我后面干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走太快了？我也没说不带你去找吧。」 「……」 看着凌行吃瘪的模样，路德心情大好。 但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将快乐建立在曾经的便宜学生身上，路德轻咳一记，稍加反思，可是反思不过一瞬却又懒得再计较。 也只有在凌行面前，他才能难得不端架子，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余光瞥向一旁的黑脸青年，路德道：「你其实不讨厌我的对吧？换句话来说，我能不能猜测，你其实挺喜欢我的？」 凌行没有立刻答话，但是步伐却明显急促增快了不少，意识到自己又走到了前边，这次没有回头，只是在前方非常不耐烦地催促，「快些跟上来，你是越来越懒散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那明显充血泛红的耳尖完完全全暴露了对方的情绪，但他仍旧背对着路德，气愤不已道：「不喜欢！谁会喜欢你这种不讨喜的傢伙！」 驾驭马车来到莫尔纳镇外的米尔斯，余光瞥到一旁的草丛，虚空探出手，凭空一拽，又一个身着防风斗篷遮蔽身形的占星师便从茂密的草丛中跌撞匍匐在地。 轻抬手，占星师四肢扑腾地腾空而起，同时眼角、鼻孔、嘴角、耳洞都开始渗流出血液，其面部表情也痛苦至极。 「谁，派你来的。」言语间，目光更是凛冽，占星师的面色愈发苍白，渗流出的血液形成了一道屏障笼罩着他，隔绝了外界的阳光与空气，身处其中的人仿佛被放逐到了最为虚无的世界中，毫无存活的希望。 占星师张了张嘴，但因为身处隔绝的领域，除了领域的主宰者，谁也听不到他的回答。 「是他……」收手，痛苦地捂住额头，脑海中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正在重组，米尔斯痛苦地撑臂扶住一旁的马匹，竭力压制着脑内一瞬爆炸的数据乱流，就连那位奄奄一息的魔法师什么时候跑走也毫无精力再去关注在意。 第23页 第16章 我就是你 「赫尔菲先生！您还没有离开吗？」 再见到路德，莉莉整个眼睛都放光了，十分兴奋地迎了上来。 路德之前说过要前往拉脱维亚，莉莉理所当然认为对方只是路过莫尔纳镇，并不会久留。 这次分别，下次再见遥遥无期。 回到小队在镇上借住的房舍后，莉莉整个人都蔫了。 已经事先知道这是自己母亲转世的凌行，见对方待路德过分热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赶忙上前一步挡在莉莉的面前，阻止他俩亲近。 他当然明白不能再用上一世的关系去局限住这一世的母亲。 可他能接受莉莉跟这个世界上任何存在在一起，即便是跟人族有世仇的狼人，他也不会多加干涉。 唯独……不能是身后那个恶劣的傢伙！ 「诶？你挡着我了！」 莉莉仰头看着面前这个阴沉着脸，一看就不好惹的傢伙，弱声弱气提醒对方。 「你跟他什么关系。」 过分忧心，凌行语气听上去像是在找茬。 「就是朋友啊！」 莉莉自觉无辜，余光瞥向其身后的路德，可怜巴巴求助。 将莉莉这番小动作看在眼中，凌行的心情更是微妙了。 心里更是把路德从头到脚都问候了一遍。 「你这孩子也太过敏感了吧，我跟莉莉真的就只是普通的朋友，不过这一路上莉莉对我的帮助不小，所以我们的关系才能这么融洽。」单手拍了拍凌行，路德很是无奈地附耳凑近，「作为神的使者，我是不会跟这世间的任何存在产生额外的情感纠纷的，你真的不用多想。」 闻言，凌行的面色稍作缓和，但是看向路德的目光还是夹杂着控诉意味。 莉莉看着凌行跟路德这番互动，嘴角微微上扬，心情莫名愉悦。 当路德主动凑近跟那个看上去兇巴巴的人说悄悄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就突然增速。 虽然这样不太好了。 可是……她忽然发现…… 这个新出现的臭脸大冰块跟赫尔菲先生站在一起也毫无违和感。 「赫尔菲先生，他是您的……」 为了弄清楚两人的关系，莉莉主动询问。 「学生。」 「同伴。」 不一致的答案引得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分别退让改口。 「同伴。」 「老师。」 路德能够承认师生关系，凌行当然勉为其难也顺势认下了。 哪知道他刚刚改口，这人居然这么不识相！ 凌行瞬间爆炸。 「我跟这傢伙不认识，不熟。」 说完便散发着阵阵怨气离开了。 路德搞不明白这便宜学生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很是无奈。 目送对方远去的背影，叮嘱，「别走远，我一会儿就来找你。」 对方没有回话。 嘆息一记，回头看到莉莉凑上来一脸揶揄的表情，路德就知道，又让对方误会了。 「莉莉，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嗯嗯，我懂的，我都明白的！」莉莉疯狂点头，「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赫尔菲先生只是凑巧跟曾经的学生遇到罢了，这件事我一定让它烂在我的肚子里，即便是对米尔斯先生我也不会说的。」 「……」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路德这是看出来了，莉莉这是一瞬顿悟在疯狂拉郎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他跟凌行来这一趟也是有些私心的目的。 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本预言书及水晶球，最后将一本魔法手札交到莉莉的手中。 路德指了指在一旁不远处杵着当门神的凌行道：「他想把这些东西送给你。」 「诶？」 接过预言书以及水晶球，又捧过魔法手札。 翻开书页就看到那么多不得了的批註指导。 收到如此珍贵的礼物，莉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看路德，又看看凌行。 「这太贵重了！要知道即便是在魔法塔，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是不可能接触到如此高深的有关星辰魔法的讲解的。」 莉莉赶忙将怀中的东西推向路德。 「这里面的原因有些复杂，总之你这么认为吧……」路德斟酌许久，还是指向凌行跟莉莉说了实话，「传说中曾经以一人之力挑战十二天宫全胜无败绩的存在，你知道吧？」 「当然啦！他可是我最崇拜的大神！」 提到自己的偶像，莉莉就满是抑制不住的憧憬嚮往。 朝凌行方向努了努嘴，「喏，本尊就站在你面前。」 「啊？」 不知是否是受小队成员影响，莉莉吃惊的模样跟某个爆炸头青年如出一辙。 「他他他他他……」手指向凌行的方向，莉莉被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而后又指了指自己，激动得都快要晕过去了，「他真的是……」 「嗯，是本人，因为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跟他认识……呃，他这个人吧比较不坦率，他曾经跟我说在魔法塔中相中了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想收对方作学生，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个学生就已经离开独自去冒险了，你懂的，凌行这个人，对于实力的追求非常执着，凡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到，刚好就这么巧，我跟他在镇上遇到了，我说了下这一路上的见闻提到了你，他就立刻来见你了，还给了你这么多见面礼。」 第24页 路德尽量给凌行找了一个相对靠谱的理由。 同时，以他便宜好学生的耳力，当然也能听得见。 中途用余光瞥向对方，看对方没有想来纠正的意思，路德就放心大胆地继续这么扯谎下去了。 认真听完路德的解释，莉莉对着手指，微微偏过头，一脸疑惑。 「可是……我真的天赋一般吶……」 不想说自己的偶像眼光不好，但是这些东西实在贵重。 最后莉莉只得干瘪辞拒，「未来肯定有更值得凌行大人教授的学生在等着他的，我还是不占着对方的学生名额了吧？不然以后我没什么大出息，别人还知道我是凌行大人的学生，那不是给大神丢脸吗？」 将东西还回给路德，而后深深鞠躬，「这些东西我不能收，我非常感激凌行大人，能够知道我有资格能拜在大神的门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更多的……我实在不敢奢求。」 路德还想说些什么，本来出去的凌行去而復返。 看着面前正朝着路德鞠躬的莉莉，凌行伸出手轻握住对方的肩，郑重将对方扶起来。 专注凝视着对方的眼，凌行真诚且笃定道：「我看人从来没有看错过，你身上有着无限的潜能，或许，你会成为将星辰魔法復兴的存在，星辰魔法已经没落太久了，是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引领她重又走向繁荣，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可是……」 知道是偶像，莉莉也没之前面对凌行时那么咋咋唿唿的了，一脸的小心翼翼，眼中满是崇拜，连反驳对方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面前的少女，莫名的，凌行能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恍惚间，仿佛母亲正站在他的面前凝望着他。 收敛了锋芒与锐气，凌行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莉莉，相信自己，作为我的学生，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被自家偶像这么盯着看，莉莉反而紧张不已，什么拒绝的话语也说不出了。 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既然是您的要求，我会认真尝试着去做到的！」 收回手，面对着如此稚嫩可爱的……母亲，凌行终究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的髮丝，真诚给予鼓励，「加油，莉莉，我在大陆的顶端等着你。」 「嗯……」 莉莉僵硬地点头，接过了路德递过来的魔法道具以及魔法手札。 直到目送两人离去，莉莉都是一副恍惚的模样。 看着手中的黄金勋章，仍旧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 作为通过资质测试被破例允许进入魔法塔求学的平民，莉莉也曾怀揣着满心的梦想想要有所作为。 当她真正踏入那座被赞誉作魔法最高学府的地方后，现实的状况与她曾经的想像相去甚远。 不仅没有自由与开明，其中充斥的满是血统论与固步自封的天资碾压。 像她这样的平民完全没有出头之日。 仅仅因为她没有第一时间向同级最为尊崇的贵族学生示好，她便沦为了女学生们共同欺凌的对象。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放弃。 她勤勤恳恳地学习，压榨一切时间刻苦钻研魔法。 在感受到自己在星辰魔法一途或许有超越其他人的天资后，她心血来潮开始投入研究，并携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叩响了某位天宫大人的门。 满怀期待地进入，怀抱着碎屑走了出来。 一切的努力竟被那位天宫大人驳斥得一文不值。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没有因为同学的霸凌而退学。 却因为理想被无情践踏而毅然决然离开了那个伤心地。 甚至，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参加毕业测试获得魔法师勋章了。 但她一刻也没有过多停留，逃离了那个让她梦想破碎、自我也一併迷失的地方。 因为是逃出来的，莉莉没有选择回归家乡。 她害怕旁人的质问，于是她来到了冒险者公会。 可是没有勋章作为身份鑑定的她，连冒险者的身份都没法註册。 但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能够继续研究魔法的最好归宿了。 就在她迷茫彷徨不知所措时，银翼小队的成员对她伸出了援手。 在相处过一段时间听过她的遭遇后，曾从皇家卫队中负伤退役而今担任冒险者的队长给她讲了一个亲歷见闻。 一个有关于毫无畏惧孤身一人闯进王城挑战伦纳德大帝的魔法师的传奇故事。 「那最后他赢了吗？」 莉莉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个魔法师挑战的结果真相。 「输赢有那么重要吗？难道不是这份勇敢无畏的心更加难能可贵，总之，陛下没有为难那位魔法师，听说两人还成为了挚友，那可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艾利克斯看出了队友的彷徨及时予以指引。 「莉莉，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不用受限于他人的否定，你要知道，当初对那位魔法师的负面评价也是多如漫天星辰，可他也没有丝毫地在意，以一己之力成就了传奇，也……」说到这里，艾利克斯有些幸灾乐祸，「把魔法塔里那些从来都高高在上的十二位天宫都给揍了个遍，其中当然包括那个奚落你、撕毁你研究的那个傢伙，你看，他完全没有资格代表权威么，如果他绝对正确，又怎么会被别人轻而易举就给打趴下了。」 第25页 从那一天起，莉莉一改往日的颓然，重又振作，开始以成为能像那位大人一样闪耀的魔法师为目标前行着。 没有魔法师勋章认可又有什么关系？ 她认可她自己就好了。 「莉莉，你拿到勋章了！」刚好路过的德尔看着莉莉手中的黄金勋章惊唿出声，「还是黄金，你可太厉害了！」 「笨蛋德尔，太大声，你吵到我啦！」 莉莉别过脸偏过头，不想搭理对方，怀抱着魔法道具离开了。 「喂喂喂，你怎么拿到的！告诉我呗！难不成是那群不开眼的天宫大彻大悟来认领咱们天才魔法师莉莉小姐了？」 德尔追上去，颇为兴奋地刨根问底。 「不是！」 「那又是谁给你的？难不成是什么隐世大魔法师单独授予的，莉莉你也太走运了。」 被对方烦得不行的莉莉，干脆停下了脚步，一脸自豪直接道出实情，「是凌行大人，我的偶像给我的。」 任对方自己想去，先一步离开了。 从现在起，等待她去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呢。 「哦，凌行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而后终于意识到这是哪位大人物后，直接在院中爆发出惊声大唿，「啊？！」 又是让德尔震惊疑惑的一天。 * 马车缓缓行进，留置在车内的路德看向一旁的凌行。 「就不多跟莉莉相处一会儿？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说吧。」 「都不是同一个人了，知道她现在过得还不错，就足够了。」 目光落在窗外的风景，凌行没施捨给路德正眼。 「你也太不坦率了，要知道，傲娇多出败犬，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你所在意的人是很难明白你真实的心意的。」 「我没有在意的人。」凌行没多想，直接回怼。 「莉莉你也不在意？」 「莉莉除外。」 路德被凌行这教科书式的傲娇样给逗乐了，对方为了跟他置气，居然说出这么拙劣且蹩脚的谎言。 「不说这些了，凌行，对于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凌行思索一阵，并没有在正事上含煳，「会星辰魔法，往上推测，只能是十二天宫中的人。」略加思索，又予以否定，「但他们如果作为幕后操纵者，实力不足，不够看。」 曾是他的手下败将，连他都打不过，哪里来的实力染指赐福之地。 「你跟我的看法一样，基于这样的情况推算，其一，十二天宫只是棋子；其二，十二天宫中，也许存在着某个为你我所不知晓的大鱼。」 凌行看向路德，一脸不屑，「那种实力还能称之为大鱼，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我跟他们交过手，的确不怎么样。」 「凌行，听过一句话吗？善骑者坠于马，善泳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 「弱者才会中这样的圈套，我不会。」 「当初你来赐福之地挑战的时候，你也这么自信啊。」 路德哪壶不开提哪壶，凌行登时被路德噎得说不出话。 「那你想怎么样。」压抑着怒气。 「还是得去看看。」 「随你。」别开视线，凌行重又将目光投注于窗外风景。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去见一个人。」 「祸患临近，你倒还很有闲心去走亲访友。」 「这个人跟我关系不一般，他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此话一出，路德明显感觉到室内的空气下降到了临界点。 凌行这个学生在冰元素魔法上的天赋登峰造极，伴随着对方的情绪变化，周遭的元素也随之产生共鸣。 「凌行，你要不要把你的气场收一收，冻死我了。」搓着手臂，路德又搓了搓手哈着气。 「最喜欢的学生？」凌行重又看向路德，气笑了，「一会儿是关系亲近的奴僕，一会儿又是最喜欢的学生。」凌行感觉胸腔都快被怒火给点炸了，「你的爱意还真是广播四海。」 「对啊，就算我广播四海，四海当中也没有你。」 路德跟逗小孩儿似的逗人玩，直勾勾凝视着对方的眼，摆明了就是吃准了对方的脾气涮人玩。 一旦知道这个学生怎么拿捏，路德便有恃无恐。 他忽然有些想不通，明明这个学生挺好懂的，以前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 如果早一点想明白，或许他跟这个便宜学生也不至于闹僵这么多年。 在这段师生关系中，只要凌行够强势，他就能够占据主导地位。 但是现在不行了。 自从…… 别过脸，凌行实在是不想承认。 没错，当初那场试炼，非常成功。 他其实并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 反而藉由第八界的加成，让他看清了一些曾经自己都理不顺的情感。 他从来都尊敬强者，但是这座大陆上能成为他对手的傢伙少之又少。 某个大帝或许能跟他过过招。 但很遗憾，他遇到对方的时候，大帝已经迟暮，完全不是全盛时期的状态。 他从来不屑于趁人之危。 比斗中，他将黑晶枪换到了左手，与那人打了个平手。 大帝没能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实力，他也没能打得尽兴。 很不甘心，如果能更早一些前来挑战就好了。 第26页 那一定会是更精彩的一场挑战。 原本在到访赐福之地前，他真的不抱什么期待。 败在那人手下时，一瞬间如山一般的压力虽然让他不甘心，但内心当中已经认可了对方。 他想变得跟对方一样强大。 他想与对方比肩。 之后的那场试炼对他来说轻轻松松。 或许是在第七界停留了太久。 又或许曾经压抑的情感得以释放，他对某些无需执着的人事物也彻底放下了。 但是在放下的过程当中，他又看清了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他朝他露出了不屑且嘲讽的笑意，走向他。 「瞧，你还是这么不坦率，你真正在意的是谁呢？你其实早就不会再为已经离开的人流一滴眼泪了，可是，你很聪明，在他的全方位监视下，你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挚爱究竟是谁的时候，你居然选择了进行如此拙劣的表演，真是可悲啊，你的母亲还认为你最爱的人是她。」 「不是这样的！」凌行矢口否认。 「怎么不是？如果不是的话，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如果不是的话，你刚刚对他那么凶干嘛？你可没那么愚蠢，你也没那么不识好歹，看看你自己，从头到脚都在写着两个字——懦夫。你不敢正视你的内心，也不敢正视你的过去，更不敢坦率地表达出你的心意，真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 「我说了，我不是！」 勐然出手掐握着另一个自我的脖颈，眼前瞬间涂抹上血色。 伴随着发力，也颇感窒息，面色发紫，唿吸不畅。 「你杀我，就是杀你自己。」对方威胁道。 「不杀你，我才难以成就我自己！」 笃定的话语一出，霎时发力扭断了对方的脖颈。 那一刻，他只觉得灵魂都像是被掏空一般，连同着自我都被剥离。 第八界的恐怖之处正是在这里。 唯有杀死自我，才能够摆脱来自自我的束缚。 彼时的凌行十分拿不准之后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路德。 索性就伪装到底好了。 在他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前，没必要将一些不成熟也不确定的想法表现出来予那人困惑。 室内的温度开始回暖，凌行重又平復了情绪。 此时此刻，他的双眸之中倒映着窗外的风景。 刚经歷过一番惊涛骇浪的内心暂且归于平静。 就在路德认为凌行不打算再回话的时候，凌行冷不丁开口道：「如果四海里面没有我，」移转目光对视上路德，骄傲依旧，自信满满，「那我就闯入你的四海，不论是关系亲密的奴僕，还是你最喜欢的学生，我会将他们一一挑战打倒，届时作为胜利者命令你，你的目光当中必须要有我的身影。」 鼓掌，路德完全不计较对方过于强势霸道的发言，反而一脸欣慰。 「对啊，这才是你，永远自信，永远骄傲，你看看你之前都什么样，畏畏缩缩一点都不坦率。」 翻了个白眼，凌行懒得跟路德掰扯，「那是懒得理你。」 「成，懒得理我。」 原本提悬的心，彻底放下了。 从旁观察，确认这个学生彻底走出旧日的阴霾后，路德感慨这一番付出没有白费，并将凌行的变化归功于让对方见到了莉莉。 这孩子对母亲有多在意，他是亲眼见到过的。 彼时没有给对方一个圆满的答案，而今让对方在母亲的转世莉莉身上给这件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再一次审视这位便宜学生，路德收回前言。 这个学生很好懂啊，只要尽心尽力去了解学生，矛盾总能得以化解。 耳畔迴响起莉莉有关齿轮的论调，不禁失笑。 的确，只要有心，只要彼此还在意着对方，总能找到解决矛盾的方法。 车内的交流一字不落传入在外驾车的米尔斯耳中。 攥握缰绳的手攥握得紧，而那让他烦恼理不清源头的数据乱流再一次于他脑内重现。 破碎的记忆正在缓慢重组……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但却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雾，始终看不到那一端那人的模样。 【你是谁？】 米尔斯尝试着向内发问。 他相信一定能求得回应，于是发动其权限强势追溯源头，蛮横逼问，【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程式设定当中？】 【……别这么粗鲁，我对你没有恶意。】毫无生气的电子音于米尔斯脑内响起。 【如果没有恶意就赶紧滚出去。】 【为什么？你没发现我总是在你气愤的时候出现吗？】 【我不需要你出现，滚。】 【你需要的，你，需要，我，gm3007。】 伴随这个工号点出，米尔斯剎那噤声。 【你该想起来你是谁了，我的朋友。】 攥握缰绳的手剎那松劲，米尔斯一瞬宕机，双目之中显现的数据流彻底崩溃紊乱。 第17章 交个朋友呗 「路德，你怎么又这么晚啊？」看着3006号工位的游戏仓还在运作，米尔斯藉由外部语音对话还在《斯兰特尔》中辛勤打工的路德。 「米尔斯？」刚处理完一个恶意卡bug无限刷道具的玩家，路德正打算奔赴下一个问题申诉点，被同事叫住，便也分出心神跟对方对话，「因为还有一些紧急申诉得处理。」 第27页 「明天上班再来处理也是一样的吧？」 「今天我是夜班。」 「这样啊……话说你连轴转真的没问题吗？才上了白班就连着上夜班。」米尔斯的话语很是担忧，「不过你也是的，大过节还这么卖命，就图这三倍工资？」 「反正回家也没有什么事做，倒不如来公司多挣些资本家的钱。」 路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对象，其实不论是节日还是非节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甚至因为节假日的缘故，在外的花销还比平时要多，倒不如来公司蹭吃蹭喝。 「唉……」 听到同事发来的深深嘆息，路德并没有多在意，因为对方之后也没有说话，路德就默认对方离开了。 来到下一个申诉地点，看着被卡在空气墙里边的玩家，路德扶额——都说了好歹优化一下地图啊，十年前的地图，十年后还在用，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一剑下去噼碎空气墙释放出玩家后，路德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游戏体验，稍后会为您的邮箱发送游戏补偿礼包……」 「节日快乐！」玩家直接打断了路德的营业话术，而后绕着路德兴奋道，「还真是诶，3006真的是超帅一小哥。」 「这只是由公司提供的游戏帐号……」 「可是声音是小哥哥自己的吧？」玩家一脸揶揄，而后双手合十祈求，「小哥哥，我都祝你节日快乐了，你也礼尚往来祝福我一下好不好？」 路德不太能理解他这种普通的声音还能被夸的，不过既然是玩家的要求，也没有太过分，路德便满足了对方，「节日快乐。」 「啊！！！」玩家捂着脸，似乎很高兴。 路德不太理解对方的兴奋点，因为还着急处理下一个申诉，便切换地图离开了。 不过他刚一落地，后台提示这个问题已经被解决，看过去时，本来已经离开的同事居然开着人族帐号出现在了这里。 「嗨！」白毛红眼穿着杀马特风时装的同事向路德招手打招唿，「你说得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今天多薅点资本家的羊毛。」 查看对方也挂到了在线工作状态，路德没多想，为了提高效率便提议，「那我们分派一下剩下的申诉问题免得重合，这样效率也高一些。」 「就算是重合了，也没什么关系吧？」米尔斯笑道，「反正是过节，如果连加班都还得一个人，那多惨，偶尔也学一下怎么摸鱼吧，路德。」 这么说着，米尔斯便拖着路德开始双人同行低效率处理申诉事件。 路德虽然心里边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毕竟玩家们也的的确确有问题急着处理，但米尔斯先一步封死了他的话头，「如果今天没人加班，是不是就算是十万火急的事件他们还是得等着gm上班才能处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当做是今天只有一个gm在加班就好了，老闆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估计他现在正搂着娇妻在3a低辐射风景区度假呢，哪会在意我们有没有摸鱼，玩家们今天到底有多少问题等着处理。」说到最后，米尔斯更是拉着路德来到高山上，指着主城中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讨论、或切磋、或嬉闹的玩家道，「你看，gm在与不在，问题处理还是不处理，会影响他们的游戏体验吗？不会，没了《斯兰特尔》他们还能去玩其他游戏，多我们一个游戏不多，少我们一个游戏不少，所以啊，歇着吧。」 这个新来的同事，歪点子不少，甚至……明明经常摸鱼，却总能莫名其妙刷出高业绩稳拿最佳员工，奖金也拿到手软。 一开始路德十分不理解，甚至将米尔斯也划归到了背离打工人阶层的工贼的范畴之列，即便对方总是十分热情地凑上来打招唿，路德对对方也总是不咸不淡公事公办的态度。 今天还是第一次跟对方这么……和谐融洽地相处。 听着对方的工作理念，路德没去反驳，毕竟事实胜于雄辩，拿先进的是米尔斯，不是他。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诡异，工作中往往并不是看能力而是看会不会来事，打着争业绩的口号，却总是把时间浪费在一些不重要的面子工程上，勤勤恳恳做事一心扑在工作上心无旁骛的偶尔请一次假能被说成是懒出生天，像米尔斯这样常年浑水摸鱼只在老闆面前挣表现的人精却能被塑造成优秀员工的典型大夸特夸。 以米尔斯为代表的这类人，他们知道资本要什么，他们也知道如何安排算计才能将手中仅存的那几张牌打得更好。 对此，路德理解他们的行为模式，却不苟同也不愿去附和，他也有意将自己与那个群体划清界限，但这一路跟着对方一起处理申诉，看着对方给玩家微笑服务，全程颇有耐心即便是刻意发难的玩家，米尔斯依旧能从容应对。 他忽然明白，对方能拿先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此时此刻，站在山顶，吹着山风，跟对方一起看着斯兰特尔大陆的日出，路德忽然觉得这个同事也没有想像中地那么陌生乃至讨厌。 「来，干杯。」对方自作主张递过来一罐啤酒塞到路德手中，又握着自己手中那罐就跟路德的碰上了，「庆祝咱俩摸鱼万岁成功薅到资本家的羊毛！」 这人什么都做完了，完全没有给路德留余地，路德被动地握着啤酒罐跟对方一起在上班时间摸鱼喝着酒。 第28页 一旁的人长舒了一口气，畅快道：「要是能整点烤串就更妙了。」 闻言，路德从背包中取出一打羊肉串，分了一半给对方。 「我去，你是哆啦a梦吗？这么有求必应。」米尔斯接过烤串，吃得香。 「之前给玩家处理问题时，玩家送给我的。」 「哦~」对方故意把声调拖得九弯十八拐，「看不出来，我们一本正经看上去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路德好同志，也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古板哦。」 「你也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没那么讨厌。」路德直言不讳。 「哇，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我伤心了！哄不好的那种！」 「哦，你伤心着吧。」 即便是开着玩笑，路德也是一副面瘫脸，没太多情绪波动。 见状，米尔斯往路德那边平行挪移靠近，最后凑到路德耳畔道，「好同事，既然我不讨厌，以后跟我做朋友呗，天下第一好的那种朋友。」 看向米尔斯，因为路德不太擅长表情管理，这么突然移目看过去，十分像是在翻白眼，「我不会交朋友。」 「我会啊！你答应就好了！」米尔斯拍着胸脯，「跟我做朋友，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随你。」 没拒绝就是答应，米尔斯直接展臂搂着路德，笑得一口白牙外露，「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好哥们儿了，以后好兄弟罩着你！」 第18章 体验生活 那天以后，路德身边总会跟着一个打着两人搭配干活不累旗号明目张胆摸鱼的傢伙，不仅他自己摸鱼，他还带着路德摸鱼。 一开始路德还略有忐忑，可是米尔斯一个报告说问题十分棘手需要两人处理，高层立刻就批了，甚至月末路德还罕见地因为百分百好评被评上了先进，当他越过人群走上去领锦旗时，仍旧觉得一切像是在做梦一般，从来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主管看他也和善了不少。 在手环上查看到帐的工资，多出来的工资绩效以及奖金都快赶上他以前辛苦干两个月的血汗钱，路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肩膀一沉，余光瞥向凑上来的米尔斯，对方眼瞅着路德的工资，主动给对方答疑解惑，「一味蛮干可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作为註定会被资本收割的韭菜，如果泯然众人只会成为先被牺牲掉的那一部分，如果不想被牺牲，那就向后摆正位置，风往哪边吹，我们往哪边倒，顺着风向才不至于被连根拔起惹人厌。」 「可是，如果都这么得过且过……」社会是不会进步的，真正出了问题大家都摆烂，结局只会是共同走向灭亡。后边这些话，路德没有说，他自己都觉得说出来只会引人发笑，即便话到了嘴边也都咽回去了。 且就结果而言，米尔斯是对的，即便他以前兢兢业业，不仅没有改变现状也没有争取到问题解决，反而因为固执己见跟上下的关系都闹僵，上边的认为他不会来事老抬槓，下边的看不惯他假正经…… 双目放空，路德只觉得此时的他就像是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本能告诉他不能委曲求全放弃原则走捷径，可是实际的利益却推着他不得不拐入更轻松的高速通道…… 「高兴起来啊，」胳膊架在路德肩上，米尔斯看得出来路德的犹豫，打趣道，「话说，你不会从来都没有迟到早退、不按时完成工作、乃至偷懒翘班吧？」 路德回顾了一下过往岁月，摇头表示没有过这些在他看来不适当的错误行为，他不要求别人做到，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底线，不会去主动违反规则损害集体利益。 而后米尔斯跟见鬼似的看着路德，松开胳膊，绕着路德身边走过一圈，夸张惊唿，「不是吧，还真有这样的？」 被对方这么看着，路德也很不自在，「拿了钱做好分内的事情，不给别人添麻烦，不是很基本的么？」 伸出食指摇晃，米尔斯果断予以否定，「no，所谓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如果自有一套标准那么就不存在不符合规定。」此时此刻，米尔斯就像是蛊惑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的蛇一般，推销着自己的那套歪理，「想一想，规则又是谁定的？规则的受益者又是谁？反正不是我们，如果我们不按照规则来，又有什么后果，没有的，只是让上边的人烦恼而已，那又关我们什么事呢？不论是否遵守规则，我们都拿着同样的工资，唿吸着同样的空气……」 对方的话语就像是魔音一般通过路德双耳凿刻在他的脑海中，直到最后，路德发现对方的话语在逻辑上乃至在现实中也是推行得通的，不禁开始怀疑以往自己的坚持。 「所以，路德，有时候多为自己想一想，所谓的我为人人，人人是不会为我的，利他的理念只是上层用来蛊惑下层为他们卖命的洗脑包罢了，大可以坦然一点，成为人人为我的那个存在。」 有时候改变观念就是如此简单，在看到既得利益与鲜明对比后，路德终于明白浑水摸鱼并不会受到制裁，找对捷径反而能如鱼得水。 此后，再看到米尔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后，路德不再抱持怀疑，反而逐渐试着去理解。 他跟米尔斯成为了朋友，他总有藉口堂而皇之不准时打卡，甚至总能找到无懈可击的理由缩短工作时长，上班期间不再是枯燥乏味地始终盯着gm后台…… 第29页 他开始成为了曾经他自己唾弃的混子、工贼，并且感觉良好。 工资在上涨，职位在升迁，他还打破了曾经的孤狼做派拥有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如果一切都这么发展下去的话，路德觉得也挺不错。 但忽然有一天，米尔斯的工位空下来了，以为对方只是又光明正大偷懒，路德并没有过多在意。 可第二天依旧如此，第三天也一样，过后的每一天，都没有变化。 直到此刻，路德才后知后觉他对米尔斯都没有更多的了解，乃至私人社交帐号也没有互加，对于米尔斯的去向，是后来被主管叫去训话时得知的。 「别以为跟了太子爷一段时间你这种人也能鸡犬升天，人家只是来我们这里体验生活的，现在消遣结束了，人家早回去继承家业了。」主管一改以往和善的态度，开始秋后算帐，「路德，这几个月来你的工作态度很消极啊，之前有人家大少爷罩着，我不说什么，你不会以为人家大少爷会关照你这样用来打发时间微不足道的小喽喽一辈子吧？」 剎那间，路德脑子一片空旷，他只看得见主管的一张一合，走出办公室后，一整天他都是恍恍惚惚的。 之后因为状态不佳，路德没少被主管指着脸噼头盖脸一顿数落，曾经米尔斯在时是怎样和善的嘴脸，对比当下简直是两级反转。 耳畔，迴响着米尔斯那套人人为我的利己论调，路德恍然大悟。 后来他无意中在财经频道看到了有关米尔斯的报导，基于过往的交情头一次主动去了解一个人的近况消息。 照片里的人一如既往意气风发肆意飞扬，作为蓝星头企业的唯一继承人，在接手家族产业后承接了一个价值几十个亿的大项目，甚至《斯兰特尔》也不过是其庞大金融帝国之下的不起眼的小分支。 跟对方相处的短暂时光恍如隔世，就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低哑的、嘲讽的笑意响彻狭窄的单人公寓，路德头一次知道，人的确是分三六九等的，从出生起，他就被投放到了註定作为消耗品的劣等品的篮子里，而米尔斯生来就已经在他几辈子累计都不一定能抵达的终点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而他却自以为是将对方一时兴起的心血来潮信以为真。 他的理论的确没有错，可是，却完完全全不会适用于他这样平庸的普通人。 gm3007工位迎来了他的新员工，是个看上去十分木讷的新人，主管安排路德去带。 两人以老带新合作处理着申诉，对方看着路德游刃有余地完美解决每一个玩家的问题，在临近工作结束路德告别准备下线离开的时候，一直都听话照做话不怎么多的新人忽然叫住了路德。 「怎么？」路德表情冷淡，说话也是懒洋洋的没精打采，一旦脱离服务，路德都是这么一副没生气的要死不活样。 「前辈好厉害！」顶着白毛红眼杀马特风时装的新人一脸崇拜地看向路德。 路德凝视着对方，只是轻扯嘴皮敷衍地笑了笑，「你才来，等你干的时间长了，这些事你也能圆满处理。」顿了顿，路德还是提醒对方，「gm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重置公司提供给我们的帐号……这个外观，你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改掉。」 「嗯，好的前辈！」 下一刻，白毛红眼的杀马特被中规中矩的人族魔法师形象取代，属于那人的最后一丝痕迹也被彻底抹去。 第19章 我是为你而来的 「你啊，真是不惜命，挣钱有命重要吗？！」护士呵斥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还在忙碌审阅文件的年轻人，心里止不住嘆气。 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绝症，听说还是个大公司的太子爷，现在有钱也买不回命。 坐在病床上严肃处理着公司事务的米尔斯，视线落在护士身上便一改工作时的严肃态，瞬间眉开眼笑，「护士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当没看见？求你了，就一会儿。」 「每次都是一会儿一会儿，但哪次不是一忙就忙一天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情况，不能过度用脑的。」护士不厌其烦地嘱託，米尔斯却直接使出杀手锏，可怜巴巴看着对方，「护士姐姐……」 捂住眼，护士别过脸，「别来这套！立刻，马上，给我休息！」 「好吧好吧，听护士姐姐的。」关闭手环投影躺下，听从对方的嘱咐，在完成一系列治疗后，面色苍白的米尔斯虚弱地问，「护士姐姐，我的申请批下来了吗？」 「我们院方这边没什么问题，尊重您这边的意愿，但是……」 「我父母不同意？」米尔斯看向窗外，「没事，我会说服他们的，院方正常对接运营方办理转接手续就好。」 自从三年前检测出来不可逆的脑萎缩后，米尔斯几乎被判定了死刑，双亲为此各方奔走，不惜斥巨资也要治好他，但是这个病症本来就是核战争后的普遍现象，十个人里边就会有一个莫名其妙患上神经衰退或者脑萎缩的绝症，且不可逆转。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米尔斯决定把曾经没做的事都去做一遍。 极限运动、徒步旅行……以及作为百分百现充从未接触过的全息网游。 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大众的娱乐是他不曾拥有的，在接触到网络这个虚拟世界的时候，因为现实生活足够丰富，其实他觉得是有些无聊的，看不见摸不着，他不清楚怎么会有人喜欢待在完全虚假的世界中。 第30页 体验了不过几天米尔斯便心生厌倦，刚打算离开，却莫名其妙坠入到一个深坑里再也出不来，作为网游新人操作不熟练，他不知道还能强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奈，他只得申请gm服务，本着既然要被服务，当然得享受最好的服务的原则，米尔斯还指定了好评最多的一个gm小哥，工号是3006. 当对方赶到的时候，仰头看过去，那一头璀璨的金髮在日光的映照下特别耀眼，咋一出现就吸引了他所有目光。 那人跳下来轻轻松松把他打横抱怀里的时候，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抓紧我，我带你上去，这里的重力系数出了问题，是我们的失误，稍后会将玩家补偿礼包发送至您的邮箱。」 米尔斯没回应，gm看向他，而后米尔斯露出了大大的笑脸，「真不愧是金牌gm，人美声甜！」 gm蹙眉，没回应米尔斯这话，将人带上去后，特别公事公办地交代了一下附近地形的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之后，米尔斯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并且指定要gm3006来处理，换做是其他人，见过这么多面也算混了个脸熟，见面了多少都会打个招唿，态度也会热络不少，但是这个gm却不是这样，每一次都是同样公事公办的态度，说话也永远是同一个调调，如果不是确认对方的确是真人操作，以及每次都是同一个人在上这个帐号，他都会将对方误当作ai。 最后米尔斯将对方毫无反应的缘由归结于对方脸盲，米尔斯主动提醒对方，「喂，你不记得我了？我最近都是让你来给我处理问题的。」 「嗯，记得。」 「那你还总是这么一副态度。」 gm看向他，直言反问，「玩家是需要微笑服务？」说着，居然真就摆出了职业假笑。 「呃……」米尔斯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咱们见过这么多面了，你怎么还这么生疏啊。」 「这是工作时间。」将被玩家失误摧毁的道具还原交过去后便打算离开了。 「也就是说不是工作时间你就能对我稍微熟络一点了？」米尔斯追上去问。 「公司禁止员工私加玩家联繫方式。」 留给米尔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gm就下线了。 看着好友列表里面唯一的gm好友，且还是单项好友，米尔斯深深嘆了一口气。 几天后，米尔斯成功混入到了《斯兰特尔》运营部，来之前他准确打听到了gm3006的线下身份，利用了点特权跟对方分到了同一个部门，甚至工号都跟对方是连号3007。 初来乍到对方已经进了游戏仓，闲着无聊没事干，他就直接来到对方的游戏仓旁边，趴在上边近距离观察对方，手指隔着舱门游走描绘着对方的长相，米尔斯愉悦一笑，「真人比帐号看着顺眼多了。」 于是，当路德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大活人趴在他的游戏仓上，四目相对的时候，十分诡异。 虽然后来知道这人不是贼，而是新同事，甚至还是需要他以老带新的新同事，基于对方的言行古怪，即便是对方主动搭话，路德也能成功凭藉一己之力把话题给冷下来。 唯一的主动交流是临下线时候路德的提醒，「你现在是默认脸型，gm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重置帐号外观。」之后甚至连招唿都不打一声就走人了。 目送对方远去的背影，米尔斯长嘆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要不要这么拽啊，gm桑。」 第二天，米尔斯非常自信地开着他白毛红眼的非主流杀马特人族帐号去路德面前显摆，路德看了一眼，笑了，「你这是什么上古时代的审美。」 那时候的日光映照着对方的髮丝，金灿灿的暖洋洋的，整一个温暖到了米尔斯心坎里，米尔斯第一次觉得一个人能笑得那么好看。 理所当然的，基于喜好，他不断尝试着接近对方一点，再接近对方一点。 可是他的脚步最终还是停止在了生命的终点线上。 坐靠在病床上，米尔斯看着一旁的盆栽掉下最后一块叶片，合上了眼。 等等我路德，再等等我……马上……我就能回到那个世界去找你了。 心率监测仪响起了刺耳的报警声，医护人员簇拥到病床前，相视一眼，纷纷摇头嘆息表示无能为力。 基于逝者的遗愿，随时待命的线上对接团队争分夺秒赶在脑死亡之前转移其脑电波至全息网游世界。 此后，名为《斯兰特尔》的网游大陆之中又迎来了一个永久住民，米尔斯。 不过他来得不是时候，刚一落地，这个世界就受到了强烈的外部冲击，他甚至来不及适应新身体就被捲入到了数据乱流中。 而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很长一段时间都无知无感无觉。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了外界的唿唤。 「我叫路德，很高兴认识你。」 他想要予以回应，但是当初的冲击让他极度虚弱，他无法出声、无法应答、无法凭藉自己的意志予以对方任何有感情的回应…… 路德，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的。 路德，听得见吗？ 路德，我正是为了你，才选择永久停留在这个虚拟的世界的…… 路德…… 静置于马车驾驶台，数据乱流归于平静，米尔斯的双眸恢復了神采。 【看样子你想起来你是谁了。】 第31页 摊开双手观察，沉睡许久的精神体于ai中復甦，他拥有了人的情感、人的意志，笑容也无比真实。 【我是gm3007，我是为了路德才来到这个世界。】 第20章 傲娇毁一生 米尔斯长时间宕机，失去了人为导向，驾车的马匹自由行进成功将车轮给陷进了沟里。 「是有什么情况吗？」 路德探出头询问，却看到米尔斯并没有攥握住缰绳，整个人都呈现出一副放空的姿态。 他当然不会认为米尔斯在摸鱼，甚至害怕对方被那个幕后黑手给盯上了。 赶忙凑到米尔斯身边，关切道：「米尔斯，你没事吧？」 对方抬起头来，正好跟他对视上了。 作为人造产物的米尔斯头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生命体的璀璨眼神光彩。 路德莫名觉得这个由他亲手捏出来的存在似乎拥有了跟人类同样的智慧。 再一次看到在意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头金髮仍旧是那么璀璨夺目，那双碧蓝的眸子同样似宝石一样充满光泽且迷人。 「没事的，主人。」 压抑住那过于澎湃的情感，出口的话语仍旧维持既往的冷淡语态。 但眉眼之间透露出来的对路德的关切与在意，却怎么也压抑不住。 米尔斯知道，现在还不是跟对方摊牌的时刻。 暗中有那么一个存在窥视，透露得越多，越对他们不利。 路德从来都神经大条，虽然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家造物似乎有所转变…… 仔细打量——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提悬的心暂且放下，也顺势推翻对方被那个不知名的存在影响到的推论。 撑着车窗，扫视过陷辙的车轮，凌行自动将始作俑者对号入座出声奚落。 「你的这个奴僕看上去很不靠谱啊，还能把马车驾驭进沟里的。」 他不瞎也不聋，眼瞅着俩人旁若无人这么一阵互动。 不爽，相当不爽。 那白头髮的傢伙实在讨厌。 这哪里是奴僕对主人该有的姿态，这货看那傢伙的眼神一点都不安分！ 「凌行，不懂品读空气，什么场合该讲什么话，其实可以不说的。」 路德一句话把凌行噎得没话讲。 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凌行不屑多费口舌去辩解。 他只是在关心对方！对方却当作是无理取闹。 收留这么一个看上去不靠谱且毫无自知之明的傢伙当奴僕实在是毫无必要。 虽然…… 总之他不会让任何人给那傢伙惹是生非。 余光回扫，在路德不可见的角度，米尔斯扯出了一抹讽笑。 这一微表情落在凌行眼中更是让他气得不轻。 扭头想对路德说些什么，又看到路德对对方关切嘱託的模样。 怒火瞬间爆棚。 凌行只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小丑，说什么都很多余。 「借过。」 愤然起身，一左一右推开两人从中间越过下了马车。 目送凌行远去的背影，路德不解，「这孩子又在抽哪门子的风？」 「从来都身居高位没有经歷过挫折，有朝一日处处受制于人处于下风，的确会出现这种意难平随时随地爆如油桶的症状。」 米尔斯十分不介意落井下石，面上看似无表情客观无私心，实际上内心愉悦不已。 借着余光打量身旁的路德，米尔斯自有计较。 将付诸心血的唯一造物以他的名字命名，这说明，在对方心中，他的位置其实还是非常重要的。 是否可以推论…… 并不是他在单方面向着曾经视为朝阳光辉的存在片面追逐。 他们其实是双向奔赴。 「我脸上有东西吗？」 对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路德搓了搓脸面。 「没有，就是忽然觉得能这么陪在主人身边，真的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四目相对，竭力压制才能勉强维持住这个躯壳往常的模样，一如既往无感无觉无动于衷。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对方之前的状态让路德略有疑惑，现在听对方说出这种话…… 细细打量，缓慢靠近，在距离对方只有咫尺距离的时候才停下。 因为过于靠近，彼此的吐息都能清晰感受。 米尔斯的唿吸节奏乱了，不规律且急促。 脑内进行各种推算。 最终，路德选择了最让他信服的定论—— 「米尔斯，你是不是……真正成为人了？」 投射的目光毫无质疑，只是饱含关切。 有那么一瞬间，米尔斯想将一切的真相和盘托出。 想将那颗长久以来嚮往追逐着对方的心予以剖白。 可最终，米尔斯只是微笑，将那过于复杂的心绪通通埋藏。 「如果我总是因为您的喜悦而高兴、您的悲伤而难过、您的不悦而愤怒……这样因为您而拥有情绪波动，因为您才有了喜怒哀乐，这种情况能被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那我想，是的，主人，我成为了人。」 路德笑了，「米尔斯，别这么会吹彩虹屁，我不会因为你会说话这一点就对你格外偏爱的。」 「是发自内心，主人。」 「行行行，发自内心。」 第32页 亲手塑造出的造物这么有生气，路德也挺高兴的。 不过对方说的那些话却让这份喜悦蒙上了一层郁色。 他并非是有意要把曾经同事的名字安插到一手塑造的造物头上的。 诚然，他起名废。 可是在他贫瘠的现实生活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就只有米尔斯。 突然要让他给别人起名，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个名字就冒了出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实世界是不可能回去了。 在这个跟现实完全没有交集的世界，就算他用了同事的名字，谁又知道呢？ 所以，问题不大？ 凡事总是事与愿违，路德怕是想不到。 被路德借用名字的同事不仅知道，而且正巧成为了被冠以名姓的造物。 他不仅不生气，他不仅不会去计较，相反，他很欣慰。 如果不是真的在意，为什么会对他的名字念念不忘。 乃至，运用到一手造就的所有物身上。 基于马车陷辙，且距离拉托维尔也没有多少路程。 扩目远眺，瞧着前方生着闷气先走一步的凌行，路德跳下马车。 米尔斯相继移步。 车上空无一人，路德释放了拉车的马匹，将马车收进了空间戒指。 取出缰绳马鞍预备重新给马匹套上，米尔斯却先一步接手了这个活。 「我来就好，主人。」 路德让到一边，余光仍旧关照着某个莫名其妙炸毛的便宜学生。 「主人，您是不是过于迁就那个学生了。」 「怎么这么说？」 你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有这么一个人跟你甩脸子，放在以前，你估计都懒得再跟对方浪费口舌。 米尔斯跟现实中的路德相处过，很清楚路德真实的脾气秉性。 但他现在仅仅作为一个造物，即便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 他们……还没那么熟悉彼此。 沉默半晌，只得生硬寻找别的理由。 「他获得的偏爱已经足够多了，再多些，恐怕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他却完全感受不到。」 路德对米尔斯的话很是贊同。 当年凌行母亲的的确确是凌行父亲动手杀害的。 但那是凌行母亲不愿诅咒危及族群与至亲之人自己要求的。 之所以凌行的父亲从小就放弃了他…… 彼时的密族内忧外患，内鬼还在族长夫人身上下了那么一个恶毒的诅咒。 如果凌行的父亲表现出一分一毫对凌行的在意，或许自己唯一的儿子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在被亲子杀害心脏都被碾碎后，凌行的父亲仍旧藉由魔法苟延残喘为独子扫清了后续的一切麻烦，将现场伪装成了被狼人入侵的假象。 这个世界因为存在光明教会，残杀至亲是重罪。 弒父的凌行却迟迟没有被光明教会的人给盯上，正是因为凌行的父亲消除了这一隐患。 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就连密族的族人也一概不知，仍旧在等待他们的少主回归。 他们仍旧为声名赫赫实力不俗的少主深感自豪，族长的位置也永远给他留着…… 至亲之间都存在深如沟渠的误会，更别提他一个陌生人。 之前凌行对他的关心时有误解，还总是往最坏的层面去解读。 深沉地嘆了一口气，路德以调侃的语调抒发感慨，「傲娇真的毁一生啊。」 第21章 时间暂停者 虽说是跟路德单方面不欢而散，快入城时，凌行还是停下了脚步。 甚至……还特意又退回了一段距离，专程守在城门口，明显是在等人。 但在内心当中，凌行对这种反覆的矛盾行为予以支撑辩解的理由相当丰富。 作为奥斯帝国哪里都能去的刷脸人物，有他在更好行事。 这人初来乍到，入城的时候万一遇到没理由的刁难怎么办？ 可真等到了路德，人一过来，又开始嘴硬，「慢死了，等你果然是种错误决定，就应该把你丢下。」 「那还真是让你久等了啊，既然都等了这么久，不介意再跟我继续同行吧？」 深知凌行傲娇属性的路德没有跟他过多计较。 「真拿你没办法，你都这么说了，行吧。」内心愉悦，嘴角略微上扬。 凌行十分吃这一套，给了台阶也就顺势下了。 路德当然没有错过对方一系列的微表情、微动作。 果然，傲娇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懂的一种生物。 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防风斗篷递过去，路德还不忘打趣对方，「尊敬的凌行大人，穿上吧。」 「我进城还需要遮遮掩掩的？」十足抗拒。 「谁让我的好学生声名显赫，你一入城，下一秒咱们就得去领主府受到盛情款待，届时想自由行动更是奢望，你也不想看似被恭维实则受掣肘吧？」 双手环抱，头颅高昂，「那不至于，我不愿意去，他们谁也左右不了我的任何决定。」 凌行对其我行我素的做派相当有自知之明。 双手合十，路德微笑且用恳切的目光看过去。 别过脸，一把拽过防风斗篷罩身上，懒得再看路德一眼。 「你还真是麻烦，入个城都这么多无用的准备。」被遮挡住面容的凌行口嫌体正直。 第33页 从来都是横着走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第一次这么藏头藏尾不见光，抗拒归抗拒，别人都这么求着他了，他也不好拒绝。 在路德看不见的角度，全程围观的米尔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凌行正好扫视到这一方，两人又是一波视线交锋。 当路德看过来时，米尔斯又恢復了在对方身边恭恭敬敬一点也挑不出错的言听计从样。 见证米尔斯变脸做派的凌行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看迴路德，深知毫无立场去揭穿这傢伙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嘴脸，且就算是指出了这一点，那人也不见得会信。 可恶，更气了！ 冷哼一声，凌行又撇下两人先一步进城了。 「他这又是怎么了？」 指着凌行的背影，路德不解。 这次真的顺着对方的毛撸了呀，怎么还是炸毛了。 「估计是到叛逆期了。」 「那凌行这叛逆期来得还挺晚的。」 听着两人在身后嘀嘀咕咕，凌行头也没回没好气道：「还进不进去了，啰啰嗦嗦的。」 「进，进，你等等我呗。」 路德从来都懒得跟小辈计较，三两步追上去，又跟在人身旁逗弄着炸毛的便宜学生。 临近奥斯帝国东部国境线的主城之一拉托维尔，是奥斯帝国境内唯一不作出入境限制的城市——在逃的通缉犯除外，拉托维尔的自由也不会挑战律法的威严。 在这个地界，不论是魔族、狼人还是人族，除战时期间，只要是奔着友好的目的前来，都能够得到同等于帝国国民的公民待遇。 在治理有方且手腕独到的曼菲公爵的监管下，整座城市看似管理松散，实则极少发生异族冲突与种族歧视，真正做到了公平与公正，进而形成了良好的贸易氛围，使得拉托维尔喜提自由之都的别称。 「毕竟是那个老东西手底下的辖区，除非是嫌命长活得太无聊，基本不会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胡来。」 路德初访拉托维尔，入了城后，只要路德看向什么，凌行都十分乐意为对方答疑解惑。 可是上赶着服务不是凌行的做事风格。 拧巴到最后，凌行表面维持着不耐烦样，满脸都是抗拒与嫌弃，嘴上科普却没停过。 「难怪这一路走过来，除了人族，我还看到了不少异族。」 对方热心，路德也不好让对方的话题掉地上冷场，随声附和。 「『抱着友好目的而来的朋友，我们不当用有色眼镜看待他们』，虽然我不承认他的实力，但他的这套理念倒是没怎么错。」若有所思，凌行又不掩嫌恶，「就是看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唯一的儿子也是个完全上不了台面的软蛋。」 「你跟他的感情倒是很不错啊。」 「谁跟他关系好，手下败将而已。」 凌行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之后都没有再提到一句有关那人的话题。 路德却心情大好。 凌行这样脾性的人，理论上是很少会去在意一个人的。 现在能在对方口中听到这么一个存在，路德大胆推论，这两人一定有故事。 他能跟傲娇本娇的凌行和谐相处，是因为摸清楚了套路。 换了其他人恐怕会先入为主认为凌行是个刻薄的傢伙，对其观感不佳。 更别提凌行还十分擅长火上浇油，有了误会从来不辩解。 很快，小小的误解就会盘成死结。 长此以往，留在他身边的人能有多少？ 现在凌行这么主动地说了有关某人的话题。 俗话说，关注是衍生关系的开始，而了解是缔结感情的必经之路。 这两个步骤凌行都走完了，看来这便宜学生的人际关系还没有糟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路德庆幸之余不由对这位曼菲公爵心生好奇。 能让傲娇认可的存在，多少有点本身在身上。 在城中走过一圈，已经临近傍晚，得找个地方先落脚。 在凌行的指引下，一行人去往临近城中心的翡翠酒馆落脚休息。 据俱凌行所述，这里饭菜酒水俱佳，是往来拉托维尔的旅客必来的场所。 推开大门，伴随风铃声响，热闹的场景扑入视线——形形色色的旅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畅快吃喝，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的确映照了凌行的说法，是个受旅客青睐的大热场所。 受欢迎的旅店人口流动频繁，十分适合探听消息。 路德竖着耳朵留心旁人交谈，期望在这群人嘴里能听到有关有关闹鬼传闻的相关讯息。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行了。」一扫酒馆中的人群，凌行不屑一笑，「你难道指望一群没什么消息门路的傢伙能给你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凌行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放低声量。 这犀利的语句宛如一道利刃划破了其乐融融的图景，顷刻间室内一瞬归于寂静，数道视线齐刷刷地照射过来。 低垂下头，路德无奈扶额，略微控诉地看向凌行。 这个学生从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平时倒没关系，但在公众场合语出惊人震惊四座，连累他也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作为社恐的路德直觉相当社死。 读空气啊喂，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憨憨学生！ 第34页 「你这么说，我可不认同，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在打听消息这块儿比我还自信的。」 酒馆一角传来了慵懒的反驳声。 路德循声看去，只见一高大的男人离开座位朝着这方走来。 那人藏身在黑袍子中，灰褐色的髮丝高高竖作马尾，手部衬着轻甲，穿着便于作战的鳞甲靴。 应该是个武斗士。 他越过人群，径直来到了路德所在的这一桌，十分不客气地就近占据了路德身旁的空位，看向凌行的目光也十分具有侵略进攻的野性。 「阿斯特·路德维希，非常不巧，鄙人在探查情报这一块勉强算作是大陆第一，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消息。」 操持的腔调虽然客气，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 阿斯特…… 路德咀嚼着这傢伙的名字。 强压下震惊，看向那人，先于凌行发问，「劳问，阁下对哈雷克·图尔特这人，有印象吗？」 路德是不抱期望的。 但愿这人只是同名同姓。 目光移转，那人看向路德，沉默片刻后，忽然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认识啊，哈雷克可是我最好的兄弟，怎么，你是他的债主还是……情人？」 最后的那个词被对方反覆咀嚼，真正说出的时候，戏嚯且故作暧昧误导，看向路德的眼神也相当玩味。 「你这傢伙……」 砰然一声巨响，凌行勐一拍桌。 下一刻，他的手背便被路德覆盖压制。 路德朝凌行以目光示意，稍安勿躁。 安抚妥当，转而向身边的那人发问：「如果你说的没错的话，那你恐怕得有好几百岁，你觉得这种不着边际的谬论……我会信吗？」 那人惊嘆一声，摆着一副「原来你不蠢」的模样，故作恍然大悟，往后吐露的话语更令路德惊嘆。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位先生倒是没那么好骗。」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可是不过才几百年而已，纵使成千上万年对我来说也不过是时间的经过，在我身上，时间这种东西的桎梏是微不足道到可以忽略不计的。」 第22章 人心不足 继不会读空气的凌行之后，又一大言不惭的傢伙诞生了。 这种话都能当众说出口，且声量也不低。 余光扫视过周遭，旁人似乎见怪不怪。 「阿斯特又在扯谎了。」 「这种骗人的把戏，小哥，你可别信啊！」 周围人在起闹，尴尬的氛围得以化解。 众人将凌行之前的大话抛诸脑后，室内重又恢復了欢声笑语。 但置身喧嚣的路德却有不好的预感。 一样的名字，过于自信的态度。 全程盯着对方，仔细观察，不像是在说大话予以诓骗。 当初救哈雷克时，路德留了个心眼，多查看了一下。 哈雷克想救的小伙伴，正是叫阿斯特·路德维希。 不同于哈雷克是贵族后裔，家族是从一方领主落魄到小村落的村长。 阿斯特祖祖辈辈都只是毫无背景勤勤恳恳的佃农，祖上也没有出过任何有武技天赋或者是魔法天赋的了不起的大人物。 有血缘天赋及家族势力加成，还能被草根出生一无所有的野小子赶超。 差距摆在那里，哈雷克的父亲想要无视也是不能的。 不比没法自欺欺人，比了又生气，这本来就是个死循环。 回忆阿斯特的过往经歷，路德试图找出不合常理的蛛丝马迹。 但是……没有。 阿斯特的强大源于他的后天努力，并没有任何古怪或者不合理的成分在里边。 这片大陆上的生物演进，路德也从未进行过人为干预。 在自然生长的情况下，理论上是不会出现超越生命极限的长生或者永生现象。 除非有超越一般权限的外部干预。 压低嗓音，路德追问，「据我所知，大陆最长寿者是曾经的元素魔法集大成者斯图尔特，他曾创下200岁的高寿记录，除他以外，我没听过第二位比他还要长寿的存在，在你的口中，时间似乎微不足道，如果真有突破寿命上限的方法，我倒是挺想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路德当然知道斯图尔特并非是最长寿的存在。 在消息未流通前，奥丁与斯利安都不容提及。 「你都这么诚心诚意请教了，我不介意告诉你，但是……」余光扫过，又卖起了关子，「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是阳谋，这人想要单独洽谈的意图十分明显。 「废话真多，想说就直接点，不想说就带着你的秘密死得安静些。」 挣脱压制，凌行愤然起身，眼神中的杀意毫不收敛。 黑晶枪伴随勃发的战意具现化，破风迴响，枪锋直指人咽喉。 这傢伙早有预谋，明显就是冲着路德来的！ 「主人问你话，你就实话实说，如果不想说，我也有其他方法让你开口。」 不以武技见长的米尔斯没有具现化出武器，却也散发出了骇人的气势，目光犀利，语气不善。 维持了长久的淡定，到底还是冷静不能。 他不瞎，凌行都看得出来，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此时，从来都不对盘的一人一ai难得统一战线。 第35页 沖路德一挑眉，仍有调笑闲心，「哟，你这俩打手找得不错，还挺忠心。怎么着都是你们对我手上的情报感兴趣，主导权在我，我不想说，你们拿我也没任何办法。」 这人无所畏惧，顶着凌行与米尔斯的威压依旧能说着大话。 冷笑一声，枪锋一提，「找死。」 戳几个窟窿在身上，自然就乖了。 凌行不打算跟对方多废话，整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旅店老闆看这边事态的发展不妙，赶忙跑过来打圆场。 「各位先生还请先暂时平息怒火，」竭力陪着笑脸，「有任何矛盾，也是可以再谈的。」 「跟这种不知死活的傢伙，没什么好谈的。」高昂头颅，即便是穿着朴素的防风斗篷也挡不住凌行居高临下蔑视众生的傲慢，「这人嘴上说着情报能力卓越，却到我们这里来讨价还价，门儿也没有，我最恨受人威胁！」 一看凌行这边不好劝，老闆只得求救似的看向路德这边，而造成这番争端的罪魁祸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向路德。 路德现在头很痛，对于这种跟他玩阳谋的存在，他还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得耐心规劝，「凌行，把枪先收回去。」 「这人一看就不靠谱！等我揍他一顿，你想听什么他都能说。」 凌行这是真生气了，完全不吃路德平时连哄带骗那一套。 「黑晶石铸成的枪。」轻抚过枪尖楞面，故作吃惊，难以置信，「黑晶石是密族聚居地才有的特产，相当难得，能用黑晶石铸枪，工艺还没话说，身份不简单……」 那人看向凌行的目光，何止是威胁，已经开始明码实价。 「我跟你单独走一趟。」 不想对方点破凌行的身份，路德及时出言打断。 「赫尔菲！」「主人！」 两人异口同声，凌行不甚贊同，米尔斯一脸担忧。 沖两人摆手，路德一左一右给两人顺毛，「放心，我就跟他去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微笑，笑到路德都觉得有些勉强了，凌行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枪。 「如果一小时后我没看到你回来，我绝对会把这傢伙拿来餵枪。」 「你如果有任何伤害主人的举动，不论你逃到大陆上任何角落，我都会找到你，让你付出代价。」 米尔斯仍旧是那么一副平静的模样说出并不平静的话。 「你挺受欢迎的。」 处在风暴中心的当事人毫无自觉。 起身先行一步，路过旅店老闆身边时还拍了拍人肩膀，「我的酒钱先帮我记着。」 又大摇大摆走上通向二楼住宿区的楼梯，临到转角处才转过身来招唿，「倒是上来啊，别跟丢了。」 路德后一步追上去，不同于对方厚脸皮赊帐，主动掏出一枚金币塞到老闆手中。 一顿饭钱肯定是绰绰有余还富余不少。 老闆想要找零，路德拒绝。 「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增添了麻烦，剩下的就当是我的赔偿，还请务必收下。」 老闆看了看一旁凌行跟米尔斯，见这俩最不能得罪的没什么意见，这才坦然将金币收下。 跟随来到最靠里边的一间房，刚一进去，那人勐地转过身来…… 肩部为人抓握，后背撞击上门板，路德瞬间被其挟制在狭小的空间内。 「赫尔菲？」念叨着，笑得很是灿烂，「原来你就是赫尔菲·伦纳德，让我那个傻兄弟念念不忘的傢伙。」 愣怔片刻，不习惯跟人过于亲近，路德后知后觉尝试挣扎。 压制力道出人意料地刚勐，他越是挣扎，钳制力道也相应加剧。 现在还不是暴露真实实力的时候，路德只得被迫维持现状。 「现在只剩下你跟我了，可以说了吧？」 他的疑惑非常多，但他并不指望这个人都能告知。 「当然。」 见路德不再挣扎，阿斯特放松了钳制，但仍旧将路德控制在怀中。 他倒是悠闲，面露怀念之色，一开口便是像模像样的追溯。 其后，一人诉说，一人倾听。 第23章 光明之暗（倒v开始） 「阿斯特, 我离开过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这是开启金库的钥匙, 里边珍藏着图尔特家族的宝藏, 应该足够你未来的生活了，如果我能成功归来，我会来找你的，如果我回不来……」 年幼的哈雷克将钥匙交到挚友的手中，不厌其烦絮絮叨叨, 就像是在交待身后事。 「你确定要去吗？那人也没有明确跟你讨要回报，而且世界的尽头什么的，这听上去就是在唬人，他说不定只是凭空捏造了个一般人到达不了的地方让你知难而退, 实际上根本不用你回报他。」 手握钥匙, 阿斯特难以接受挚友即将离开的事实。 刚刚失去亲人, 又离开了曾生活多年的村落。 此时此刻,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如果可以的话, 他当然想把自己的小伙伴留下来。 可不论他如何挽留, 对方还是丢下他走掉了。 呵…… 这傢伙嘴上说着跟他是最要好的朋友。 实际上却能为了才见过一面的傢伙就轻易将他捨弃掉。 满嘴的谎言啊, 哈雷克。 阿斯特并没有留下来, 反而一路悄然尾随跟在了哈雷克身后。 第36页 他的朋友何其愚蠢，简直是天真无知到不可救药。 那分明是骗小孩的鬼话, 哪里能信？ 本着过往的交情，即便嘴上对这个朋友愚蠢的计划骂骂咧咧，行动上却没有放弃掉对方。 在这场漫长的旅途中, 好几次这个傻瓜都差一点死在路上。 如果没有他出手，这傢伙就算有几条命也不够他折腾的。 不过也是在跟随对方的路途中, 阿斯特看到了哈雷克的决心。 直到后来他也开始相信了对方所说的一切，甚至开始动摇起初的观念—— 也许抵达世界的尽头后，真能见到当初救下他们的那个厉害的存在。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朋友还真是颇受命运的眷顾。 哈雷克成功了。 如愿以偿抵达了赐福之地，也见到了他口中需要报答的存在。 他是那么耀眼啊…… 远远看过去，就像是朝阳、就像是希望的化身。 他照旧追随着走了过去。 但他却并未能像哈雷克那样畅行无阻。 他被朝阳拒之门外…… 那一刻，内心就仿佛被撕裂出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深不见底； 这个洞永不知足。 它将伴随岁月流逝无限增长。 直到吞噬仅存的理智与良知。 从小到大，他就旁观着这个朋友拥有着珍贵的财富、尊荣的地位。 而他就像是旁观着金山银山的一无所有的乞丐，他也习惯于跪地乞讨。 只需将尊严与脸面放置在膝下，待双膝弯曲，膝盖重重砸在地面，抬起手，仰着头，增添上谄媚的话语。 届时，富贵施捨余荫，光芒慨赠余温。 如今，他亲眼见到世界尽头赐福之地的存在。 亲眼见证挚友涉足他永不能到达之地。 他照旧跪地祈求，仰望着、期待着。 只要他足够虔诚，瞧上去足够惨烈。 就算是基于怜悯，光芒或许仍旧会施捨给他半分荫蔽。 可最终，神不予他回应，通往光明之路照旧闭塞不通。 那一刻，人世间最后一抹光亮也离他而去，内心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他也终于顿悟—— 哪怕付出超越他人数十倍的努力，将为人的尊严与傲骨磨得粉碎，到最后也仍旧一无所有。 撑掌目视干涸泥土，眼前的世界被泪水模煳作一片。 在那些弱者的印记滴落下来之前，阿斯特先一步将它们擦拭殆尽。 重又振作站起身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自我安慰着，本来就一无所有，今后照例一无所有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离开很长一段距离后，到底还是捨不得回头遥望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咧开嘴，自嘲一笑。 即便卑微如他，也在祈求着不当属于他的珍贵财富、机遇与他人的认可与偏爱。 他从来都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傢伙。 卑劣且刻薄…… 【当真甘心就这么将机会拱手让人吗？】 当然不想！ 【既然不想，那就将他们一一掠夺回来！】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知道，慈悲良善无法填满你那贪婪空虚的内心。】 是啊，不正是这样吗？ 正是因为他诸多忍耐，诸多退让，才有了今日的两手空空。 他早就该出手了！ 夺回本就该属于他的一切！ 封存内心的野兽终于甦醒。 阿斯特终究屈从于内心永不满足的欲望。 他回到了曾经的村落，从无到有将那片废墟建设起来，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利用挚友的财富，他组建起了大陆上最庞大的情报组织。 从零博弈，掠夺他人的讯息从中牟利，最后赚得盆满钵满。 当他的朋友归来时，他当然不会将胜利的果实予其分享。 一瞬将阴暗扭曲的真面目掩藏，第一时间予以拥抱盛情款待。 他只字不提那些从对方手中得到的财富的结果，只轻描淡写回以谎话连篇。 「我从来都不怎么擅长经营，但我却想着不能荒废了你给我的财富，于是我就尝试了一下，但我没想到这群商人这么狡猾，他们卖给我了一堆废料，且进价比市价还要高……如果我事先有好好查明这些货物的价格就好了，这样也不至于被骗得血本无归。」 痛苦地捂住头，陷入深深的自责，仿佛真有这种不幸的事发生在他身上。 在对方看不到的角落，阿斯特笑得狰狞且扭曲，不经酝酿，谎言脱口即出。 继武技之后，他忽然发现在演戏这一块儿也相当有天赋。 「别这么想，即便是失败，能收穫这么一次了不起的人生阅歷，也是一种收穫不是吗？没事的，阿斯特，我现在回来了，一切都能够从头再来的！」 他的挚友从来不认为时间会成为彼此的阻碍。 即便背井离乡这么多年，挚友待朋友依旧真诚且亲密。 家传的财富也能看作堆砌经验可予捨弃的存在，仍旧跟儿时一样天真且乐观。 可他呢？ 面对挚友的赤诚，阿斯特更觉内心阴暗无比。 身处阳光普照下，他更能深切认识到他是多么可怖丑陋的存在。 第37页 瞧着对方朝他伸出的手，阿斯特犹豫再三，还是摆出跟过去一样的笑脸「欣然」回握。 「哈雷克，我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运，感谢永眠之神的眷顾，能赐给我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朋友。」 「阿斯特，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一直以来都是你对我照顾更多。」 对方略显侷促，被夸贊得不好意思，他的朋友从来都不习惯接受他人的赞赏。 可挚友越是纯洁无瑕，越衬得他虚伪狡诈。 黑暗总是不愿与光明同行的，更何况他最恨两相对比相形见绌。 即将对无聊的寒暄失去耐心，对方却又主动献上了另一笔宝贵财富。 「对了，这一次去往赐福之地，我学到了不少东西，有一些或许对你是有用的……」 「可是……你把那位大人教授你的东西讲给我听，合适吗？」 「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至亲了！而且……没有你的陪伴，我恐怕也到不了赐福之地。」 挚友自作聪明，点破了当初他的尾随。 阿斯特保持沉默——所以你即便知道还是没有回头，即便知道还是坐看我被驱逐？ 他还真是一个十足十的笑话。 哈雷克却是另一种解读—— 「我知道你的脾气，如果我当场说出来的话，你的良苦用心就都白费了，为了你的支持，我一直都很努力，就想着等我回来后再把一切都分享给你！」 微笑，笑容逐渐扩大，面对挚友，阿斯特将陪衬的无害角色完美扮演，「我很高兴，你能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 「我当然懂你了！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而后，挚友滔滔不绝讲述着他在世界尽头的所见所闻。 从其口中也知道了赐福之地中那名神的使者是多么善良、慷慨……是让挚友敬重一生的存在。 也是在对方的讲述中，他知道光辉与灿烂从来都不属于他。 等到挚友畅谈尽兴，走下戏剧的舞台。 阿斯特摘下了社交面具，笑得狰狞且扭曲，可怖且凶骇。 他朋友所在的世界光明而美好…… 他也想要啊！ 第24章 吾王不朽 阿尔斯特的玫瑰, 浓烈又娇媚，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 但能让这朵玫瑰高看一眼的存在至今还没有出现过。 而从赐福之地走出来的挚友此时已经名声大噪，作为挚友身边的陪衬、旁人谈论时用作对比的参照物, 每每被提及, 不过是轻描淡写。 更多时候，他只在扮演丑角，且总能轻松胜任。 温和有礼且包容无私的品格让哈雷克收穫了更多人的偏爱。 如今，就连阿尔斯特的公主，王都的玫瑰也在看到哈雷克的第一眼就爱上了。 可是…… 玫瑰最先瞩目的明明是他！ 公主分明是予他回应的！ 可他也不可否认, 即便是目光先落在他身上，下一刻便也偏转向了挚友所在的方位。 理所当然，玫瑰首次萌发了爱意，对他的挚友一见钟情。 这样的闹剧总是在重复上演。 挚友永远能轻轻松松掠夺走他一切中意的人与物。 余光瞥向挚友, 面上笑得多灿烂, 内心的愤怒便有多澎湃。 那一日, 于挚友与玫瑰二人是幸福的伊始, 于他却是永夜前夕。 阿斯特旁观二人从相知到相爱, 全程都有他点缀的身影。 即便是在挚友爱情的剧场中, 他也任劳任怨扮演着绿叶这一角。 传递情书、转赠礼物, 就连提前踩点约会场所这种事, 也落到了他的头上。 但在步入婚姻殿堂的前夕，他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跟公主共处一室, 在床上翻滚的丑态被挚友亲眼见证。 公主慌乱到不知所措。 挚友在长久沉默后，仍旧冷静得毫无怒火。 「阿斯特，你也爱上了卡蜜拉吗？」 那时, 他没有回答，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那人头也没有回便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此后再没出现在他面前。 此间响亮的耳光打得他偏向一侧，口中也品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你让我觉得噁心，你是哈雷克最信任的朋友，却对我做出这种事！」 「可是……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公主殿下，如果您不幸因为这一次怀上了我的孩子……您就这样迁怒于我，乃至将我流放，这可怜的孩子可就没了父亲。」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种东西，作为阿尔斯特未来的女王，人民才是我的孩子，而你，就当是有幸侍奉过我一回，感恩戴德地滚吧！」 「如果国王陛下知道他的女儿居然能被一个一无所有的平民欺骗、占有，那该是何等地耻辱！您的实力会受到质疑，届时，您继承人的位置还会受到认可吗？您的兄弟姐妹可都在虎视眈眈。」 就像是一条毒蛇缠绕上了无辜的过客，阿斯特明目张胆跟一国的公主讨价还价。 「阿斯特，你真是个无耻的混蛋！」 公主被他以利益还有流言所捆绑，不得不将丈夫的位置留给了他。 但婚姻并没有成为二人幸福的归宿，反倒成了捆绑彼此互相折磨的枷锁。 等到公主成为了女王，这场荒谬的婚姻才得以终止。 第38页 当他锒铛入狱即将被报復心切的女王送上断头台，前来拯救他的却是遭他背叛的挚友。 「尊敬的女王陛下，别让仇恨蒙蔽了您的双眼，您不当成为如今这样冷漠嗜血的模样，曾经，您是那么美丽且慷慨。」 哈雷克仍旧似旧日那般单纯良善，看向卡蜜拉的目光一如既往包容且温和。 不再天真的女王为那人流下了少女时代不曾坠下的泪。 悬停于他头顶的巨斧终究没有下落。 逆着朝阳日光，那人向他走来，伸出手。 「阿斯特，我来接你了，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注视着那双手、目视着那人，他到底是伸出手攥握上了对方的。 因为备受折磨虚弱无力，虽然微弱到不可闻，却也终究给予了他回应。 「好。」 从那过后就是兄弟和睦的温馨岁月了吗？ 当然不。 他内心的空洞怎么能因为那人的三言两语就被填补上的。 仅仅只是掠夺了挚友的幸福而已。 不够，这远远不够。 与挚友重返故乡后，携手在虚假捕网中过着单调而重复的生活。 挚友从未发现过异样，分为知足。 哪怕手握强大的力量，能轻易覆灭一个国、倾覆一座城，那人也总是无欲无求。 那人越是平静，他内心的野兽也愈发躁动不安。 暗中经营起来的情报网日益繁荣扩张至所有人族领地。 魔王城的暗杀行动圆满落幕…… 派遣入北部冰原的暗哨也传回了佳讯。 圆月高挂，狼嚎四起。 手捧木匣，仍不动如山窥视着内藏的狼族珍宝。 当那群黑夜中的凶兽追捕而至，一无所知的挚友只当狼人是基于凶性无理由侵犯。 但这一次狼人们来势汹汹。 他们前赴后继，他们浴血奋战。 即便哈雷克拼尽全力召唤出魔兽军团，也只能勉强抵御住声势浩大的攻伐。 战争的号角吹奏不断。 濒临强弩之末的阿斯特主动找到了哈雷克。 在生死一线间，他仍旧冷静地为他安排着退路。 迎着挚友关切的目光，阿斯特没打算再隐瞒他。 「哈雷克，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你走吧，是我染指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狼人本来就是我们的仇敌，他们覆灭了你我的故乡，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将昔日的家园重建，这群可恶的狼人却穷追不捨，不论他们是为了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挚友的眼神是诚挚的，话语是恳切的。 他的挚友从来都是这么无私且包容。 似乎在他挚友的人生当中，就没有过私利的谋划。 对比他这样总是在汲汲营营自私自利的做派…… 一个天，一个地。 只要有对方在的地方，他仿佛都是一个阴暗丑陋的小丑。 拉扯下对方搭在他肩侧的手紧紧攥握掌控，阿斯特平静道：「你真是愚蠢。」 对方不解地看向他。 来自至亲的剑锋穿透了挚友的心脏，一分一毫开始剥离其魔法迴路。 即便挚友痛得面色苍白气息奄奄，他都没有停下这场毫无人性的残虐。 拥抱着挚友，浑身浴血。 阿斯特双目涌现出不祥的、晦暗的凶光。 靡靡之音告知他的古老血祭得以成就。 贪婪的凶兽终究如愿以偿。 拔出剑锋，将一直以来的绊脚石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审视着从前高不可攀的存在。 阿斯特却没有半分喜悦，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 「阿斯特……这是禁咒……不可以误入歧途……」 拖行出一行清晰的血痕，即便是濒临死境，气息断续，哈雷克仍旧探手试图挽留。 回头看向那挣扎着不愿死去的挚友，阿斯特彻底撕破了脸，破除了长久以来的伪装，将过往的谎言也一併揭穿。 「你知道吗？金库的钱并没有亏损，只是被我独吞掉了，我利用它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 「卡蜜拉并没有背叛你，是我强迫的她，即便到了床上，她也认为拥抱着她的男人是你。」 「狼人对我穷追不捨，是因为我夺走了他们唤醒王者的必备素材，狼王的心脏。」 「成就永生的禁忌魔法，我已经得到了其中之二的素材，只剩下你了，一流的魔法迴路。」 磨砂空间戒指，从中捧出了鲜活跳动着的硕大心脏。 墙面上倒影着生吞的画面。 下一刻，身为人类的阿斯特长出了狼人的尖耳以及利爪。 于哈雷克所见，他的朋友变成了一头凶兽。 最后的希望之光于哈雷克眼中熄灭，探出的手终究落下。 蜂拥而至的狼人们停下了兇勐的自杀式攻伐。 他们高昂着头颅，对着苍穹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狼嚎。 最后雄浑的咆哮汇聚作整齐划一的高唿—— 「吾王不朽！」 第25章 您果然捨不得杀我 回忆终结, 讲述者的故事解开了尘封的秘密。 消化着过于庞杂的信息，路德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单看外表，路德真没法将对方跟狼人且狼王扯上联繫。 第39页 不过这也说得通了, 奥丁与阿斯特都是突破了寿命上限存在的bug。 如果对方没有说谎, 那是否可以如此等同—— 狼王奥丁即当下的阿斯特…… 可这太荒谬了。 还有很多疑问尚待解决。 短时间内路德完全不想将二者完全判定作一体。 「要是有任何疑问，赫尔菲先生都是可以问我的，对于您，我绝无隐瞒。」 说着动听的话语，毫无为恶的自觉, 阿斯特笑意灿烂且无辜。 恰如恶魔披上了良善的面皮。 不同于哈雷克的利他且无私。 路德深刻见识到这人是何等的自私且贪婪。 正是哈雷克的极端反面。 「所以，你现在是狼王，换言之，狼人现在都听你的调遣？」 压抑着内心深藏的抗拒与厌恶, 路德维持着仅存的耐心与人交流。 「当然, 我想我说得足够明确了, 还是说, 赫尔菲先生不信任我呢？」 将路德的震惊与诧异看在眼中, 阿斯特暂且松开怀抱予路德喘息与自由。 于路德所见, 原本是人类的阿斯特模样正在急剧转变。 不论是抽高的近乎快顶到房顶的高大身量, 还是突兀出现的标识明确的狼耳与狼尾, 就连那双手也被兽类的利爪所取代。 最终，阿斯特浑身都被雪白的兽类被毛覆盖, 人类的头骨也完全扭曲作狼首。 小心翼翼地附身凑近，注意不让对于人类而言过于凶骇的狼人之身伤到面前的存在。 血色的双眸倒映着面前人的剪影，阿斯特是那样专注地注视着路德。 「这样, 信了吗？」 那一刻，路德恍惚看到了曾经的学生。 这种情况路德始料未及, 颤抖地抬起手，抚摸着面前这个……似乎是人类又或许是狼人的存在。 压抑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喃喃低语，「吃掉狼王的心脏……就能为王……」 「不只是狼王的心脏，魔王的血、哈雷克的魔法迴路，都在我身上。」 这不近人情的话语让路德恍然大悟—— 哪怕再相像，面前这傢伙都不会是奥丁。 维持长久的沉默后，路德才自我说服不要将面前的傢伙错若作曾经的学生。 这人不仅杀害了哈雷克，而且极有可能还伤害了其他学生。 于路德内心纠结挣扎时，阿斯特仍旧在陈述着自己的计划，「不过这还不够完美，只有得到初代魔王的血，我才能达成真正的永生……」 「够了。」听到这里，路德才终于开口打断对方的自说自话。 一心教导的学生最后沦作他人利己长生的媒介。 路德再难维持平静。 他这人，也许不怎么上进，也不怎么出挑，更没想过要出人头地。 但是……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短。 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即便是神佛，路德也不介意诛杀。 即便不能成功，他也会拼尽全力！ 「赫尔菲先生，优胜劣汰是最优的生存法则，您难道在为被淘汰的弱者哀悼吗？这可不应当。如果您收我作学生的话，整座大陆已经是您的囊中之物了，您想要的一切，我都能替您夺来！」 言语越是笃定，内藏的偏执与病态也淋漓尽显。 阿斯特仍旧自说自话，对路德的怒火毫无感知。 「你觉得我需要这种东西？」 「当然不需要，但好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深唿吸，路德最后尝试去压制内心翻涌起来的怒火。 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造物…… 这只是一个走上歪路的npc…… 可再多的理智也得给内心的护短因子让路。 这傢伙，千不该万不该，动了他的学生。 而且还不止一个！ 魔法阵于路德脚下显现。 伴随轰然一声巨响，大块头狼人形态的阿斯特瞬间被雄浑的魔力震盪击飞到了角落。 恶魔角自头顶蜿蜒而出，乌黑六翼舒展扇动，散落下的轻羽四散飞舞，凝神一观，金灿的兽瞳收束，威压摄人。 磅礴雄浑的气势镇压当场，当这个魔族凛然站立，无人再敢同列而立。 一旦开出专用于血战攻城的魔族帐号，路德就没打算再心慈手软。 「你，找，死！」 直面路德怒火，勐咳出血，面色苍白的阿斯特却仍旧一脸兴奋。 是了！ 这才是真正的魔王！ 哪里是之前轻易就能算计杀害的孱弱存在。 望着身负六翼的魔族逐渐靠近，阿斯特始终都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对死亡的恐惧。 越是强大，越是兴奋。 越是痛苦，越是愉悦。 阿斯特早就丧失了基本的人情感知。 此时此刻他就仅仅只是欲望的容器。 为了得到更多的回馈填补内心的空虚，即便是生命他也不惜作为砝码交託出。 「您是想杀了我吗！」兴奋到声嘶喑哑，「能死在至高魔王的手中，这是怎样的荣幸。」 直面路德的怒火，对于磅礴的魔力镇压毫无抵抗。 阿斯特无比期待路德会对他施以怎样的残忍刑罚。 纵使狼狈匍匐在地，仍旧难掩兴奋与激动。 掐握住面前狼人的脖颈，眯眸迫视，「别以为披着我学生的皮我就不敢杀你。」 第40页 「您当然敢了。」毫无对死亡的畏惧。 力道收紧，伴随着魔力勐烈灌入，磅礴的元素力量在狼人的躯体中横冲直撞，强行拓宽血脉。 「哈雷克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却伤害他、利用他、背叛他，你难道就没有过一分一毫的愧疚？」 双目充血，面色涨红，即便肉体随时都会被那些蛮横的灵能给撑得爆体炸裂开，濒临死境的阿斯特仍旧不慌不乱。 笑，不屑的、嘲讽的、癫狂的，阿斯特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种无聊的问题实在不像是对方该问出来的。 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本可以为所欲为，但却将其用在怜悯弱者与无能者身上。 血眸中一闪而过失望的色泽，溢出一声喟嘆，「弱者理应成为强者的踏脚石，魔王大人，难道您会怜悯您盘中的餐食吗？这未免过于伪善。」 「他是你的朋友！」呵斥，愤怒。 「那只是他一厢情愿，我可从来没把这种优柔寡断的傢伙当做是朋友。」 桀桀的笑声被艰难推出喉管，为恶者仍旧猖狂不知收敛。 「即便杀掉我，我依旧不会承认那种傢伙值得我施以怜悯，是他过于软弱、过于天真。」嘲讽毕现，面容狰狞，「是他主动凑上来的，还摆出那么一副愚蠢的模样，不利用他，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他将乖僻谬论贯彻始终，高昂头颅引颈就戮，直面强者的怒火烈焰。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主导铸就的，现在魔王大人实力远远强过我，您当然可以按照您的心意随心所欲更正您所不耻的言行。」 利爪搭握在路德手腕，被掐握桎梏的存在主动引导着行刑者予以裁决，「动手吧，只需要更大力些，你就可以为您的学生復仇了。」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被这么抓握着手腕，路德反倒掐握不下去。 即便刑罚加身，面前这傢伙都只当做是一种畅快的享受。 死亡对其而言绝非惩罚。 松开手挣脱利爪，路德后退一步，冷眼旁观。 「比起杀了你，让你活着才能让你偿还你的罪。」 重获自由，没再被磅礴魔力压制。 阿斯特索性仰躺在地，仰望着天顶，深沉喘息着。 而后侧躺着看向一旁的路德，轻抚脖颈，玩味儿地看向路德，言辞暧昧。 「魔王大人，您果然是捨不得杀我的。」 那双眸中涌现的让路德读不懂的光亮过于炽热。 「所以，这是否可以理解作您对我的偏爱呢？」 第26章 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 只是被凌虐而已…… 只是被迫害到生命垂危而已…… 只是血脉被一条条撑开痛得死去活来而已…… 这么多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巧合重叠累积, 却让他长久以来没有被满足的内心整个被填满。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样伟大的存在能做到了。 双手撑地，阿斯特缓慢爬向路德身边。 一个靠近，一个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 最后于墙角, 魔族被动迎视，狼人主动凝望。 此情此景诡异地跟过去曾经歷过的场景对照重合。 一时间路德也不得不感慨这是否为命运的指引，兜兜转转还是绕回到这个无解的难题上了。 阿斯特对于他过于执着了些。 对一个从未见过面且从来没有相处过的存在拥有如此热烈的情感与渴望。 路德思来想去，只得将原因跟奥丁关联上。 原本在收养奥丁时，路德也想跟对方尽量相处得长久些…… 但是当对方说出那种话后, 如果不予驱逐，路德无法想像到事态会演变到多么诡谲的地步。 「掺杂了这么多不属于你的力量，拥有了如此多不当属于你的寄託，阿斯特, 你还是你吗？」 撑掌推拒着面前的狼人, 路德仰起头, 透过对方的双眸, 尝试着跟过去的学生对话。 「奥丁！我知道你在, 我还是那句话, 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尝试禁锢我, 你有你的人生, 我有我的人生，我们的相遇最好成为一种回忆而不是长久的纠缠。」 脑中剎那涌现出针刺般的疼痛。 阿斯特捂住头, 摇晃着脑袋。 一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在眼前闪现过。 先是双目放空，而后重新聚焦拥有了眼神光，再一次看向路德, 阿斯特身上所散发出的气息明显不同了。 唇畔一瞬遭温热触碰，路德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狼人用吻部贴靠上他的唇角。 惊诧地瞪大了眼, 直到对方暂时离开，路德才反应过来勐地推开对方。 「这种魔人的形象可不适合你，卡米尔。」 这样的称谓，只有奥丁与路德饲养过的狼人幼崽知晓。 而能够上来就这么放肆的存在…… 「奥丁，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对我做出这种举动！」 抬手擦拭着唇角，路德愤愤然看向面前的「学生」。 耸肩作无奈状，「没办法，这可是狼人表示亲近的最高礼仪，我只会对你这么做。」 眯眸，气场明显不对，「奥丁！同样的话，我不想一再重复。」 「别生气，是我错了，不过……」展开双臂将人紧紧搂入怀中，因为过于激动而使得嗓音喑哑颤抖，「我真的非常想念你，我的卡米尔。」 第41页 卡米尔是路德狼人帐号的，但这个好学生对路德其他两个帐号也不陌生。 在收养奥丁之后，帕米尔斯山才有了毕业出去的学生不能再回来的禁制。 实在是这个学生过于……粘人了些。 路德回顾在收养教导奥丁的过程中，他用生命起誓绝对没有一星半点误导对方的言行在里边。 但他实在想不到…… 性别为雄性的狼人帐号怎么就在奥丁眼中默认作了配偶。 且对方还一次又一次回到帕米尔斯山，甚至还当着之后学生的面求婚。 一想到这里，路德的头就非常痛，像是被人举着铁锤在勐烈锤击着大脑似的。 短暂的神游天外，等到路德再一次神思回归，耳畔温热濡湿的触感让路德的脸面彻底黑如锅底。 轰然一声响，将那头得寸进尺的狼人击飞。 这一次，路德没有再收手。 「我，都，说，了，不要再对我做这种事！」 一瞬间的魔力震盪使得翡翠酒馆众人摔得人仰马翻。 唯二还站着的凌行与米尔斯对视一眼，而后两看相厌别开视线。 「是从二楼传下来的！」 具现化出黑晶枪，凌行想也不想就沖了上去。 循着魔力波动的源头，一脚踹开房门。 没有看到那个让他记挂的剑士，但…… 瞧着里边正对峙的陌生魔族与高大狼人，眼看就要干架了。 两个存在都很陌生，凌行赶忙后退。 「走错了，你们继续。」主动拉上了房门。 落后一步跟来的米尔斯看着凌行就这么退了出来，指着房门疑惑道：「怎么不进去？」 「……好像，他们已经离开了，而且我来得不是时候。」 「？」 「要进去你自己进去。」 别人打架关他什么事。 而且那个狼人看魔族的眼神怪怪的。 现在打架都成了小情侣调情的手腕？ 莫名产生了这种怪异联想，凌行不由得怀疑人生，梗着脖子不想多说，提着枪又走了。 搞不明白凌行这是唱哪一出。 米尔斯推开房门，看到的场景就跟凌行看到的不一样了。 被路德一脚踹回人形恢復作阿斯特人格的傢伙正捂着下体蜷缩在墙角，而他的主人面色黑如锅底，第一时间看过来。 魔族形态的路德比人族的剑士更加高大，来到门边时，就连米尔斯也得仰望。 「主人，消息问到了吗？」 「没有。」 「需要我代劳吗？」 「用不着。」 路德回过头看向被他踹得起不来的下头人类，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边挤出来的。 「把他丢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去往隔壁房间，落锁直奔浴室，路德放了满满一缸水，整个身躯都浸泡到里边，只留下半张脸在水面上维持唿吸。 心跳急促，更多的是烦躁以及本能的厌恶。 噁心…… 反胃到想吐…… 路德虽然不歧视同性恋。 但是他相当地恐同。 在没有知晓身边同性的过密心思之前，即便是一些亲近的行为，路德还能如常对待。 但在明知道对方怀揣着怎样的图谋接近后，路德就宛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格外应激。 不住颤抖，路德双目放空。 即便是这样，也仍旧在反思。 或许…… 他就不适合教导学生。 他总能把简简单单的事搞得相当复杂且麻烦。 而如果不是他不适合教导学生，无意中将对方引入歧途。 奥丁也不会成长为那么一副古怪的模样。 水面波动，入水声起。 下一刻，路德被笼罩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视线被身后人的掌心遮挡，温和的安抚声萦绕耳畔。 「主人，别害怕。」 感受着怀中人的身躯冰凉，颤抖如筛糠。 米尔斯再理解不过当下路德的状态。 「没有人会伤害您，任何怀揣着不当目的接近您的存在，我都会为您清除掉。」 唿吸明显急促，心率也紊乱不堪，「米尔斯，我可以信任你的，对吧？」 「当然了主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您。」 切换至人族帐号，转过身，埋首在对方怀中，伴随着双肩的抽动，米尔斯感受到胸间一片濡湿且温热。 「我真的很害怕……」 「我知道的，主人，这不是您的错。」 「我就是个什么也做不好的，我总是会把好好的关系弄得一团糟。」 从造物的怀中抬起头，此时此刻的路德分为茫然且脆弱，仿佛一碰就会散落作碎片。 覆掌揉搓着怀中人髮丝，米尔斯尽量让话语听上去没那么生硬且公式化，共情着对方的难处。 「主人，被爱着的人是没有错的，错的是那些基于爱得寸进尺为所欲为的存在。」 看到路德呈现出这副应激的模样，米尔斯也很感慨，同时无比懊悔。 如果他能更早一些遇到路德就好了。 如果更早一些…… 路德也就不会遇到那些跟畜生没什么两样的傢伙。 第27章 糖糖乖，要听话 如果不是出现了震惊全蓝星的恶性儿童情色犯罪案件, 恐怕路德这个名字并不为人所知晓。 第42页 同时，圆梦孤儿院这 铱誮 个名字也不会被钉上耻辱柱。 经歷过战争的洗礼，蓝星千疮百孔, 社会结构也在发生着急剧的转变。 上边的在忙着整合势力, 重组政权集团，党派争斗每天都在打响。 下边的民间组织也没有闲着，战后遍地是机遇，到处都是捞钱的机会。 而等到社会大蛋糕被分配完毕，留给普通人的份额就少之又少了。 像路德这样被抛弃在孤儿院的新生儿并不在少数, 即便生母一步三回头，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 这个世道，她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必再多这么一个拖油瓶来添堵呢。 而这位新晋为母亲的女人怕是永远也想不到, 她一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入了怎样的火坑。 「我不想拍照片。」 八九岁大的小女孩扁着嘴, 稚嫩的嗓音里满是不情愿。 「是不是又想饿肚子了？拍完照就可以有新玩具玩了, 你之前想要的糖果, 也都会有的。」 中年女人, 也即是圆梦孤儿院的院长就着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最在乎的事威胁对方。 穿着低胸超短裙的小女孩偏头看向镜头, 十分茫然, 内心的纠结最后还是让步于对温暖饭食及玩具糖果的渴望上, 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这次可不可以不脱衣服了，好冷的。」 「怎么能不脱呢！糖糖乖, 要听话，不要让我为难啊。」 「可是……」 眼眶里含着泪，小女孩看看镜头, 又仰头看向面前高大的院长。 对她而言，这样象徵绝对权威的存在不是她能违逆的。 她不想被说成是不听话的坏孩子…… 憋了半晌, 到底没有将内心的委屈说出来。 她知道，即便说出来了，这个口口声声说是他们的妈妈会保护她的女人，也不会更改结果的发生。 但她本能地抗拒这种事情。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抱着玩具熊，换上新裙子的糖糖躺在床上，哪怕是到了熄灯的时间她也没能合上眼。 脑海里回闪过白天发生的事情，她掀开被子，赤着脚来到窗边。 因为有密不透风的防盗铁丝网，糖糖只能透过模煳一片的窗口看到扭曲变形的窗外世界。 自从来到孤儿院后，她就没能看到外边的世界。 院长妈妈总是在说谎。 她已经非常听话了，还是没能出去看到蓝天白云以及对方口中所说的大海。 「出去干什么呀？这里没有辐射，有吃有喝的，你到了外边不一定能像里边过得这么无忧无虑的。」 可是…… 外边不会有人逼着她拍不喜欢的照片，穿不喜欢的凉嗖嗖的衣服，更不会有人强迫她在一群怪叔叔面前脱光衣服…… 「糖糖？」 小女孩回头，看到是跟她一起被抛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小伙伴，眼神十分慌乱地不敢跟对方对上，赤着脚赶忙跑走了。 目送小女孩的背影，路德很是疑惑。 自从两年前对方总是被院长妈妈单独喊过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跟对方一起玩过了，每一次叫住对方，糖糖总是低着头也不看她就直接跑走了。 整个孤儿院，就糖糖跟他聊得来一些。 可是…… 嘆气，路德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小伙伴缓和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默认是自己的问题。 他本来就不怎么会说话，也许是哪句话让糖糖不高兴，跟他生气来着。 但是误会很快就解除了。 糖糖很久都没有回来后，路德被院长喊了过去。 绕了一堆有的没的，对方终于讲出来今天喊路德过来的真实目的。 「路德，糖糖走了。」害怕小孩儿不理解这个意思，倒是颇有耐心进一步解释，「就是去另一个世界了，以后她不能再陪你玩了。」 呆呆地看着院长，即便听到小伙伴死亡，路德也是没什么大的触动。 看路德没什么大的反应，也没有追问更多，院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留下来的东西，她跟我说过，都留给你的。」 接过一个大纸箱，里边有玩具熊，还有很多还没来得及开封的糖果盒子。 路德低头看着这些东西，握着纸箱稜角的手缓慢攥紧。 有很多话憋在心里边想要问想要说，但最终路德仅仅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照旧是那么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抱着纸箱就打算离开了。 临到门前，院长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他。 「路德，糖糖之前有在做一份工作，你有没有兴趣接着做啊？」 路德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院长，从来都没什么大的情绪，但是在这一刻濒临爆发。 「糖糖走，跟工作有关系吗？」 院长不知道该怎么回对方，准备了很多藉口打算说出来唬人。 「我做。」 用不着大人处心积虑地诓骗小孩，小孩其实很会自我说服。 离开了孤儿院他一无所有。 路德知道这一点。 从糖糖被院长叫走以后，糖糖就再也没有笑出来过。 她总是闷闷不乐的，也总是喜欢盯着窗外发呆。 在没有做这份工作之前，糖糖总是拉着路德说很喜欢孤儿院，也很喜欢院长。 第43页 但是这样的喜欢，在糖糖工作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只是不懂，但不是傻。 他只是难得追问，但不是推测不出来。 大人们总是认为小孩儿好煳弄，所以明目张胆地欺骗、愚弄孩子。 其实没有世俗与规则的桎梏，总是能通达目的本源的孩童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一个。 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做。 不喜欢的人就不接触。 但是大人总是会为自己的违心找太多太多的藉口。 可是在答应院长的那一刻，路德便向虚伪的大人行列靠拢了。 镁光灯闪烁，凉风吹打在□□的肌肤上。 路德木愣愣地看着面前拿着长枪短炮对着他不断拍摄的工作人员。 穿着跟性别毫不契合的裙子，画着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浓重妆容。 也不需要院长拿着糖果、玩具熊哄骗，路德就能够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拉下裙子，做出一切对方期待的动作举止。 院长跟那些拍摄的人都很满意。 此后几年过去，直到路德开始迎来青春期，这份工作路德都能够代替糖糖轻松胜任。 而步入青春期后，路德不能再画着女生的妆容、穿女孩的裙子。 院长看着路德很为难。 「路德……你现在已经拍不了照片了，但是有另一个工作适合你，要不要去做啊？」 沉默许久，路德问：「糖糖以前做过吗？」 院长的笑脸尴尬了一瞬，而后重又恢復了和蔼，笑得也更加灿烂，「当然啦。」 「那我做。」 这一次，路德不用再穿着违背性别的裙子，也不用浓妆艷抹。 因为这次工作点他的老闆从来都知道他的性别，也是他照片的忠实粉丝。 这个老闆就是喜欢男孩。 据院长妈妈说，网站上他的照片最受欢迎，这位粉丝也为他砸钱最多。 对方很喜欢他，很早以前这人就问过可不可以约见面，但是考虑到路德的心情，一而再再而三推辞了。 如果不是因为路德现在拍不了照片了，她也不会放他出去的。 毕竟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是她的心头肉。 可是…… 谁会让心头肉拍那样噁心的照片，见有恋童癖好的噁心中年男人。 当推开约定的酒店房门的时候。 当路德一脚跨进去的时候。 最后一丝对人世间的美好期待也轰然崩碎。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痛苦嚎叫。 站在血泊中的路德微微偏过头，双目无神地看着肚腹破出大洞肠子流了满地的中年男人，冷静的面庞上毫无杀人的愧疚。 「他妈的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痛死老子了！！！」 在生命挣扎的最后时光里，中年男人竭尽所能找着最脏最恶毒的话语诅咒路德。 路德坦然接受，并且从来没有想过逃跑。 当他的手脚被冰凉的镣铐封锁，随后迎来一轮又一轮高强度的逼问。 一次又一次将曾经的伤疤揭开，从一开始的犹豫，演变到最后的麻木。 最后，警方询问他，为什么要杀人时。 路德偏过头，很木然道：「我讨厌同性恋，尤其是恋童癖。」 第28章 外边的世界是怎样的？ 伴随路德这个杀人犯落网, 圆梦孤儿院那点丑事也被拔出萝蔔带出泥一併抖落出来了。 院长这个中间人被判定作幕后黑手沦为众矢之的，而隐藏在孤儿院背后操控着整条骯脏产业链的寡头却完美隐身。 在最后公审前，路德被单独约谈。 对方自称是路德的远方亲戚得以放行探视, 一旁负责监视的狱警刚好有事, 临时出去了一会儿。 「长话短说，你只说你看到的听到的，更多的事别讲也别多嘴，这件事到你们孤儿院为止，只要你听话照做, 你就能够被判正当防卫，用不着蹲号子，而且我们这边能够给你提供很大一笔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如果你想波及更多人……」 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个动作, 窗口对面的人看上去斯斯文文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但是眼里满是杀意及威慑。 攥握着听筒的手指被捏到泛白, 路德最后谄媚地笑出声, 十分懂得有权有势世界的规则。 「我明白的,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了, 其他的我不会多说。」 他得活着, 活得长长久久的。 也许不能看到这个糟污的世界毁灭, 但是他得代替早早死去的糖糖多看一看这个世界。 「路德，雪是什么样的？」 重又回到外边的世界。 穿着防护服站在雪地里的路德完全感受不到雪的温度。 一眨不眨将雪白的世界映入眼中, 用心去感受它们的模样。 是白色的，它看上去很干净，是世界上最纯净的存在。 比人心可干净多了。 「路德, 外边的世界，一定很大很大吧？」 刚从一方天地跳出来的路德, 阅歷贫瘠，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却始终将这个问题刻印在心间，总有一天会给出答案。 借着那笔钱以及不明势力的帮助，成绩平平的路德得以进入顶尖学府，每年奖学金也总是有他的名额。 毕业前夕，大多数人都在焦头烂额找工作，而路德已经被保送进了it龙头企业前途无量。 第44页 甚至学歷并不中看的他还能加入到公司旗下新项目全息网游《斯兰特尔》的项目开发。 或许因为头顶总是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面对别人的夸赞，路德总是受之有愧。 他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看上去跟谁都掺和不到一块儿。 他总是把自己裹挟进厚厚的茧中，将内心真实的情感藏匿得难以窥视。 这一切都是基于逃避、基于怯懦而得来的。 他不应当感到庆幸。 相反。 他总是惶恐至极。 在毕业前夕，有着大把大把空闲时间，路德说走就走踏上旅途。 在冰原看过极光，在荒漠祈祷甘霖，计划着登上世界屋嵴，也尝试过去往最低处深潜。 即便都没有成功，他也将脚印几乎拓印到天之涯海之角。 世界非常大，远远不是孤儿院那一方小小的天空能比拟的。 彼时，他终于能回答糖糖。 是的，这个世界的确很大。 大到即便他竭尽全力也无法涉足蓝星的每一个角落。 「路德，我要吃好多好多糖！好多好多！」 工作后，路德的桌上总会摆放着一个糖罐，每天不重样。 也许吃不完，但是他总是在尝试更新的款式。 别人嘲笑他的爱好跟小姑娘似的。 路德也只是赔笑，「是吗？那也不错啊。」 「路德，裙子！我要碎花的裙子！等我有了爸爸妈妈，我就可以穿到好看的裙子了。」 其实，不需要等到有爸爸妈妈的。 在糖糖死后，答应接替对方工作的路德已经帮对方实现了这个愿望。 而路德以后的购物车里也总能看到儿童碎花裙。 花式各异，不带重样的。 当火舌吞噬了柔软的布料，路德想。 糖糖应该能穿到吧？ 如果人的一生能够划分层次的话。 路德觉得，大概他的人生早就到了没有再继续下去必要的最终层。 从他向财阀寡头低头的那一刻起。 从他接受了对方的钱财决定唯唯诺诺下去时。 他的人生就已经失去了色彩。 或许…… 从糖糖离开，他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天起。 属于他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 后来他也经常在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可每每思考到最后，当公司的紧急唿叫响起，重又投入忙碌日程的路德也就没有更多的心思再去想这个问题。 人活着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更多时候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仅此而已。 而被困在崩毁的《斯兰特尔》中的那些年里边，无聊至极的路德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即便有那么漫长的岁月去拆解这个命题，答案仍旧是无解。 而今，置身在温暖的浴池温水中，被米尔斯包容地拥抱着。 路德仍旧不能感受到活着的喜悦。 他甚至在想，正因为他是一个「死人」所以能顺利挨过那么漫长的无聊岁月。 才能够经歷过一次又一次的别离。 才能够送走一个又一个曾经跟他产生过深刻羁绊的学生。 而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傢伙，也并没有对方想像的那么美好。 他卑劣、自私、软弱…… 毫无长处的他只是依仗着gm的特权看上去像那么一回事罢了。 除此以外，他只是一个干瘪的灵魂，一无所长。 「米尔斯……人死后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命题对于路德而言太不切实际，也太虚无缥缈了。 他是死不了的。 没法註销帐号的他，再也没有机会去切实体验这个对人类而言必经的过程。 「主人，死亡只是通向另一个旅程的开端罢了。」 什么都知道的米尔斯却不能够直接切入对方困顿的源头施以援手。 他当然知道路德曾经经歷了怎样的黑暗，曾经对人生毫无企盼。 但是现在仅仅作为对方造物的他，无法言说他能够感同身受。 更毫无立场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 这种揣着明白装煳涂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旅程么……」 近乎嘆息地重复着。 仰起头，看着天顶，路德尝试去理解、尝试去共情。 也尝试去追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让他念念不忘，让他付出一切也要为其復仇的那个小伙伴的面貌。 记不得了…… 时间太长，他甚至都记不起来对方的模样。 只知道那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小女孩。 她似乎喜欢穿碎花裙子。 喜欢吃糖。 喜欢…… 更多的爱好，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拉开米尔斯的手，从浴池中站起身跨步迈出去。 没有回头，路德低声道：「刚才有有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如果那个存在想要了我的命，也挺不错的。」 听到这样近乎自暴自弃的话语，米尔斯刚想出言规劝，路德紧接着出口的话，也让米尔斯刚刚提悬起来的心又安放了下去。 「可是，即便是要放弃，也要我来亲手选定log out，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左右主导我的人生。」 唇角浮现出笑意，虽然是那样勉强且无力，路德朝浴池中的米尔斯伸出手。 第45页 「你会一直陪着我吧？即便这个游戏的结局不怎么样，即便我这个主人并没有你预想的那么好？」 回握上朝他伸过来的手，藉由对方的帮助离开浴池，与对方共同站立。 「我会永远陪伴着您，主人。」 攥握的手加大力度，不离不弃。 「还有，主人说得不对，对我而言，您就是我的全世界，您是我最好的主人。」 第29章 阴魂不散 「赫尔菲先生, 日安。」 撑臂坐在路德身边，阿斯特跟鬼似的阴魂不散。 路德埋头跟早餐斗智斗勇，余光瞥向米尔斯。 米尔斯耸肩, 以眼神告知对方, 他真的扔了，而且扔得绝对不近。 啊这…… 想到阿斯特目前那三合一的实力，路德瞬间了悟。 以为对方是没听见，阿斯特十分体贴地提高了声量，还运用了十分膈应人的断句, 「赫-尔-菲-先-生——」 砰然一声响，拍得桌面上的杯盘碟碗都都给震得高高飞起。 「人家不想理你，你是不是不会品读空气？」 凌行就着从路德处听到的词彙现学现卖。 勐地吸一大口气，阿斯特毫无自觉, 仍旧坦然赖在路德身侧。 「空气中都是赫尔菲先生的气息, 气息指引我一定要留在赫尔菲先生身边, 我不正是在这么做么？」 黑晶枪具现化出来, 凌行操起枪就想给对方身上来几下。 未免两个巨量战力单位给小小的翡翠酒馆带来不可逆的伤害, 路德只得出面制止调停。 攥握住黑晶枪, 以眼神逼退凌行, 同时看向一旁作妖的阿斯特, 「你到底想干嘛？」 已经从对方口中知道了长寿的秘密来自于禁咒以及两位学生的重要讯息。 路德不想再跟对方拉拉扯扯，剩下的他可以自己去探索。 但是这句话刚一说出来, 路德就有些后悔。 想到以前看到的段子，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想赫尔菲先生继续对我做之前的事啊……被打断了有些扫兴的，还能继续的吧？难道您不想吗？」 拉过路德的手放置在脖颈处, 阿斯特一脸兴奋，面色潮红, 还没被做什么，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模样。 「把你狗爪子挪开！」 黑晶枪虽然被握住了，凌行怒而指向阿斯特，先于路德本人发声。 「赫尔菲先生，这里怎么还有苍蝇吵吵嚷嚷的，真烦人，不如去我的房间吧？我还有很多有趣的见闻没告诉你呢。」 「没时间。」 「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什么时候都没有。」 「唉……看来，赫尔菲先生似乎因为魔王……」 不等对方说完，路德抬手捂住对方的嘴，不让他点出其他帐号的存在。 「我突然觉得听听故事作饭后消遣也不错，你带路。」 「好哦~」 目送两人离去，因为事态转变过于峰迴路转，凌行都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两人都走了，凌行才后知后觉冲着米尔斯控诉，「你就这么看着？」 凌行现在整个人都很抓狂。 「嗯。」 知道路德顾虑，米尔斯倒没有凌行那么激动。 到底放心不下，起身也跟着上了二楼。 人都走了，凌行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三两步上了楼梯，越过米尔斯先行一步。 来到房门外，凌行扒着房门听里边的动静。 估计是被施加了魔法，什么也听不见。 余光瞥见米尔斯淡定地站在一边，凌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不是老跟我挣表现，这时候就这么放心？」 「主人不想我们听见，就别做多余的事。」 「那傢伙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你能放心他们俩单独待一个房间里边？」 「不放心，但我相信主人的实力。」 「……」 好气哦，但对方说得有道理。 想到曾被路德三两下就打趴下…… 虽然拒绝承认，但路德强这个点，确实是无法否认。 可是…… 「问题在于，有些事情不是能力强就能解决的，那傢伙一整个不要脸！」 「你是对的。」 在这件事上，两人达成了高度共识。 「所以……」 「所以在主人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帮主人排忧解难，把那个傢伙再次丢得远远的。」 「……」 这说了等于没有说。 凌行只觉得身上宛如有蚂蚁在爬，整个人都不自在。 「故事都讲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被人再次拉来独处，情绪经过沉淀，路德已经能够平和地面对这个……勉强算是学生人格容器的存在。 阿斯特目前的状态，路德将其理解为一个肉体里边盛放了两个灵魂，又或是同一个脑子里拥有了两个人格。 「你难道不想知道哈雷克的行踪吗？」 「想，但你如果不愿意说，我问了也没有意义。」 对方笑得很灿烂，缓步靠近，「你如果收我作学生，我就告诉你。」 撑掌推过对方的面门，路德想也不想果断拒绝，「免谈。」 又故作受伤的情绪可怜巴巴看着路德，「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第46页 「你应该庆幸你的身体里边有我的学生给你充当保命护身符，否则你现在应该横在我面前，一具尸体是不会跟人讨价还价的。」 「啧，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魔王大人。」 「更正，我不是魔王，其次，魔王另有其人。」 「可是你比那些所谓的魔王都要厉害啊……」 似乎想到什么，面上满是不怀好意的色彩，「你的便宜学生们知道你的身份这么精彩纷呈吗？」 既是人类，也可以是魔族，似乎还能是狼人。 这个大陆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混血种。 因为三个种族即便能够发生关系，也难以留下后代。 所以像面前人这么特殊的存在，阿斯特真的相当感兴趣。 「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 「比方说那个拿着枪的就不知道？」 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坏念头就浮出脑海。 「打个商量怎么样，要是不想让你的好学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如……给我一个机会？」 「你大可以去说，凌行不会相信你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相信我，但是如果我说出一些有趣的事情，比方说，哈雷克的秘密呢？」 哈雷克能有什么秘密？ 路德不解。 「阿尔斯特的女王，她跟您魔族的模样长得非常相像。」 路德依旧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在看到您魔族样貌之前，我始终不明白那个愚蠢的傢伙喜欢那个无趣的女人哪一点，我不认为他是个单纯看脸的直白傢伙，但是现在，我忽然都明白了……」 对方一步步靠近，最后贴着路德耳畔道：「截然不同的个体却长得一模一样，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路德想说是一种巧合。 但是…… 也许不是？ 他努力回忆，但他确认并没有在哈雷克面前暴露过魔族帐号。 所以究竟是他有问题还是…… 「你真是信任他啊，什么都告诉他。」 偏偏阿斯特还在耳畔煽风点火。 本来就脑子一团乱糟糟的路德更是被弄得心烦气闷。 最终，他明知道这是对方的诡计，也不得不上套。 「你还知道多少有关哈雷克的事情，通通告诉我，条件……可以考虑。」 「早有这种觉悟多好啊，赫尔菲先生。」手指轻划过路德面庞，亲近呢喃，「只要你想听，我当然是无不告知的。」 第30章 王女之泪 当凯旋的号角吹奏, 王城中响彻欢唿，不少人诵念着年轻女帝的名号，虔诚嚮往。 而身为王夫的阿斯特·路德维希却不被允许参与这一欢腾盛事。 甚至他仍旧被局限在狭窄的方寸之地, 毫无自由。 与其说是王夫, 倒不如说是犯人来得更贴切些。 行走之间，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禁锢着脖颈的项圈及束缚住双足的镣铐更是彰显着这一事实。 推开房门，阿斯特再一次被卫兵阻拦。 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理由破除女王下达的禁令。 「难道作为女王陛下的丈夫，我连为她的胜利献上祝福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卫兵面面相觑, 最终交换了一个眼神，收回了长矛予以放行。 离开寝殿的阿斯特并没有践行诺言去看望女帝。 相反，他七弯八拐来到了觊觎已久的密地。 因着谋划已久，他甚至还能找出一枚钥匙来, 轻而易举便破门而入。 他尚未驻足许久, 紧随而至的卡蜜拉便将他抓了个正着。 阿斯特却十分从容淡定地回头看向妻子, 笑容和煦。 「亲爱的, 别用那么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阿斯特, 你这是要往窃贼的方向规划职业了吗？我想我说过, 没有我的允许, 你不许在王宫中肆意漫步。」 已经是女王的卡蜜拉对阿斯特日渐忍无可忍。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才获得了远征的胜利, 如果这时候绞杀王夫只会落人口实。 她只得尽快找到一个合理的罪名，才能将这颗眼中钉彻底拔除。 可越是忍耐，她对这傢伙耐心也愈发岌岌可危。 并且当下还看见对方打开了密室大门…… 疾步上前, 一把推开人，目光落到封存在里边的那副画像, 隐藏许久的怒火彻底爆发。 「蠢货，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不过是搞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 指着那副画像，阿斯特皮笑肉不笑，毫无危机意识。 「作为人族国度的女王却珍藏着魔族男性的画像，真是妙不可言，哈雷克知道吗？」 「我跟哈雷克的事情，无需你置喙！」 耸肩，言辞轻浮，「那就是不知道了，可怜的哈雷克，你的心上人最爱的并不是你，她的心中居然另有其人，这是多么悲伤的事……」 不等阿斯特幸灾乐祸完毕，纤细却不纤弱的手指掐握住他的脖颈，愤怒的目光也投落在他面上。 「别挑战我的耐心，阿斯特，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你去死！」 「哦，天吶，听上去就让人害怕，亲爱的，您可一定不要对我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听着像是求饶，但是嘴角的笑意却并未消逝。 第47页 打从被这傢伙算计中的那一刻起，卡蜜拉就觉得这具身躯已经变得骯脏不堪。 即便寻求光明教会的洗礼，也难以根除那些跗骨的阴霾。 向魔族发起远征，这是卡蜜拉上位之后，基于长久以来梦境的指引做出的一项冒险决定。 梦中，她总是眺望着远方，那座山、那似仙境一样的花园、那位比神明还要动人的……魔族。 他跟她有着同一张脸。 她穷尽一切手腕，打探到了那样的地方与一个叫赐福之地的所在完美重合。 她也曾尝试涉足此地，却无功而返。 她并非被神眷顾的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被失望的情绪所笼罩。 直到遇到哈雷克，她才重又看见了一丝希望。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可以归结为处心积虑。 当知晓哈雷克来自于赐福之地后，她便主动制造了那场初遇。 从始至终，她都居于绝对的主导地位，一步一步引导那人踏入她温柔的陷阱中。 如果没有那个可恶的男人横加阻挠，说不定她已经从哈雷克口中知晓了通往赐福之地的方法。 这一切都被那个名为阿斯特的男人给毁掉了。 即便怀揣着滔天的仇恨。 失去了贞洁、不再是哈雷克眼中完美无瑕的模样。 当对方毅然决然离开的时候，她居然毫无立场予以挽留。 自怨自艾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阿斯特的阴谋诡计得以成功，也是她过于自信以至不察。 哈雷克这条道路不通，那就只有向那个存在的同族寻求解答了。 可是魔族与人族怎会和平共处。 那就发起远征！ 唯有成为他们的主宰，才有质问的权利。 终于通达魔王城，将阿尔斯特的王旗插在魔王的宝座之上。 卡蜜拉并没有着急掠夺财宝，或者就领土的更新疆界讨价还价。 以手指自我描绘着面庞，卡蜜拉看向对她俯首称臣的魔王询问道：「见过我吗？」 魔王缓慢抬起头，终于有机会仔仔细细打量这位铁血女帝，当看清那张脸面后，他竟然显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你在害怕什么？实话实说就好了。」 魔王在发抖，他在害怕。 但卡蜜拉知晓对方害怕的绝不是她，而是……与她相似的那个存在。 在魔王的指引下，她来到了为歷代魔王共同守护的禁地——地下迷宫。 伴随全系魔法的催动，符文激活，高耸入云的青铜门轰然洞开。 呈现在卡蜜拉眼前的是一座塑像。 「这是魔族的神明，据传，也是初代魔王的老师。」 惊诧地瞧着塑像的面貌，伴随视线的游移，卡蜜拉也同步抚摸着自己的面部轮廓。 不能说相像。 完全是一模一样！ 那一刻，卡蜜拉停止了思考。 一步一步靠近，最终将手掌贴合到塑像上。 伴随头脑针刺般的疼痛。 那些模煳的梦境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不是无法涉足赐福之地。 而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了。 她也曾经是那位大人的学生。 她也曾经备受他的宠爱、予以关照。 那些温暖的记忆似潮水一般翻涌，一浪一浪被冲上岸，呈现于眼前。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那些失去的情感、那些伴随转生而被抛弃的记忆…… 她原来失去了如此珍贵的财富。 手指紧揪住领口，胸腔内的心脏伴随跳动一阵一阵地刺痛。 那些过于澎湃的情感几乎快要将她溺毙。 当下，她几乎难以再维持住站立的姿态，不得不跪坐在地。 卡蜜拉抬起头，竭力眺望着，她将那人的面貌刻印进心间。 随后而至的是难以抑制的悲怆与追悔莫及。 最终，她双手掩面，痛哭失声。 她永远见不到他了。 如今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资格与纯洁无瑕的他并肩而立呢。 第31章 魅魔 泪水顺着卡蜜拉的面庞滑落浸润进泥土里。 在那滴晶莹的泪滴中, 旧日的记忆碎片正在滚滚向前追溯…… * 人分三六九等。 魔更是。 在这一片蛮荒之地，强者恆强，弱者恆弱。 弱肉强食是这里的生存法则。 想要生存下去, 那就变得强大起来。 而那些生来便註定沦为附庸的存在, 唯有对强者俯首称臣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从小生活在脏乱差的地洞里，芭芭拉总是看着母亲谄媚地迎来送往。 芭芭拉不明白。 明明母亲并不喜欢被那群粗鲁的傢伙野蛮对待。 可每当他们过来时，母亲却总是笑得违心且灿烂地迎上去。 伴随轻纱掉落，母亲的尊严也一併被碾碎作尘埃。 年幼的芭芭拉每天都看着这样的闹剧在她的眼前上演。 而她母亲眼中的神采也愈发暗淡，甚至当她无意中对视上母亲的双眸。 对方眼中的冷漠让她心间一憷。 「养了你这么久, 也该教给你一些生存的本领了。」 母亲这么说着，伸手来解她的衣衫。 第48页 芭芭拉并不想被扒得精光，她试图反抗，却徒劳无功。 魅魔天生下来就该是被当作玩物的存在。 不论男女, 都只是供强者洩慾的附庸。 这就是芭芭拉的宿命。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浸湿了芭芭拉的面庞。 那一夜, 属于芭芭拉的童年与童贞一併离她远去。 芭芭拉非常有魅惑人心的天赋。 当她注视着他人时, 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 被芭芭拉盯上的傢伙总会心甘情愿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围绕在芭芭拉身边的魔族总是络绎不绝。 哪怕仅仅只是被回望一眼都会让他们兴奋一整天。 一改曾经魅魔从属他人的卑贱地位, 芭芭拉重新书写了魅魔在魔族中的身份地位。 能被芭芭拉邀请共度一夜简直是无上的恩赐。 这其中当然不乏想要依靠权势强取豪夺的野蛮粗鲁的傢伙。 但芭芭拉总能寻找到比之更强的靠山。 只需要依靠在强者的怀中, 魅惑着控诉—— 您看他～欺负我呢~ 那些碍眼的傢伙便会从芭芭拉眼前彻底消失。 但也有例外, 当魔王的目光投注过来。 芭芭拉勉强一笑, 她无法拒绝王者的恩宠，更无法推辞王者的召幸。 当她被铁链束缚住手腕脚腕, 被戴上极具侮辱性的奴隶项圈。 她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仅仅作为魔王身边的玩物而存在。 不论是怒火也好、宠溺也罢。 魔王心情好的时候，她活像是被捧到了手掌心, 有求必应。 魔王心情坏的时候，她宛如在地狱中煎熬挣扎, 浑身没一块好皮。 即便是被凌虐到血肉模煳，芭芭拉总还有一口气在。 毕竟，在他人看来，魔王是如此地宠爱她。 每一次被凌辱到濒临崩溃，魔王总是会懊悔地拥抱着她，看上去真像是追悔莫及的样子。 「对不起，芭芭拉，是我的错，我只是太爱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你的目光投落到别人身上。一想到你曾经跟那些傢伙度过一段时光，我嫉妒得发狂。」 施虐者总能为他的喜怒无常找遍藉口，就是不愿意坦诚是他错了，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 连自己的意志都无法主宰，总是在事后才去找补。 多么可悲啊。 芭芭拉看清了这个世界。 更看清了魔族的主宰不过是一个可怜虫。 一个连自我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原始野兽罢了。 当滚火的铁链再一次抽打在芭芭拉身上时，纤细却不纤弱的手攥住了它。 微微偏过头，空洞的双眸中倒映着王者的身影，很快，这影子便扭曲模煳作一团灰烬。 火焰顺着铁链回溯反噬，将并不惧怕烈火的主人烧焦作灰烬。 终获自由的芭芭拉赤足来到那团勉强可以拼凑出生前轮廓的灰堆旁，俯瞰着，哂笑出声。 娇媚魅惑的嗓音，诉说着残忍的事实。 「你很强大，但这份强大现在归我所有了。」 魅魔的确是天生淫盪，生来便是他人的胯下玩物。 但是…… 规则不会让他们只有付出而毫无回报。 芭芭拉探索出了独特的晋升道路，只要付出肉体，她便能藉由体液掠夺他人的灵能。 从一开始的混乱不堪来者不拒，到后来日渐挑剔，以至于小人物入不了她的眼。 谁说是魔王囚禁了她？ 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离开魔王城，漫步在荒原中。 芭芭拉很久都没有遇见过合心意的猎物了。 最后居然无聊到开始跟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做酒搭子。 也正是从这个老头子口中，芭芭拉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赐福之地？」 芭芭拉的双目中蕴满嚮往之色。 「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半只脚都快踏进坟墓中的斯图尔特优哉游哉灌着朗姆酒，双眸中满是对往事的追忆缅怀。 自从离开那个地方，离开了他。 除了研究元素魔法时偶尔能提起些兴致，平日里，他对任何事都觉乏善可陈。 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个行事随性的小丫头，恐怕这无聊的日子得持续到他进棺材的那天。 「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除非没有用尽全力。」 曾经，她的母亲告诉她，魅魔是天生的下贱种。 但芭芭拉用实际行动颠覆了母亲的认知，告诉她：你是错的。 斯图尔特这么言之凿凿否定她能够到达赐福之地。 芭芭拉内心不甘的火焰再次被点燃。 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酒壶，仰起头，将那些酒液通通灌入口中。 没来得及喝下的便顺着脖颈灌入到大敞的领口中。 一旁的斯图尔特并没有欣赏美人衣衫浸透的火热画面，仅仅只是满脸的惋惜。 「魔族小丫头，酒可不是你这么喝的！唉，真是浪费。」 斜睨对方一眼，芭芭拉笑了，「也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不解风情。」 「我都一把年纪咯，别开老头子的玩笑！」 「以前追着我写情诗的那些傢伙里边，老少皆有，比你看上去还像要进棺材板的比比皆是。」 第49页 斯图尔特嘆息着摇头，「年纪大了还是多关照点身体，毕竟命是自己的。」 芭芭拉点头，「你说得没错。」 将酒壶抛回给对方，芭芭拉说走就走，没有过多停留。 目送芭芭拉的背影，斯图尔特朗声追问，「你真要去啊！」 高举起手，背对着挥了挥作告别。 没有回应，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芭芭拉刚出生时可能是个失败者。 但在漫长的余生中，她凭藉一己之力将失败扭转作成功。 当她如愿以偿踏入赐福之地，见到了那位在她看来独一无二完美的存在时。 下意识发挥魅魔的天性靠上去，芭芭拉并不觉得对方会拒绝像她这样的尤物。 「您好，我是芭芭拉，从您学生斯图尔特口中我得知了赐福之地的存在，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留下来呢？」 贴靠着对方耳畔，手指顺着对方脖颈向下游走，芭芭拉使出浑身解数，不认为对方会拒绝这样的投怀送抱。 但伴随大力的推搡，那人义正言辞告诉她，「如果你只是想来做这种事情的，那可以离开了。」 先是意外，而后便拉上了故意拽下来裸露肩骨的领口，重又收拾得齐整，这一次芭芭拉一改之前的轻浮模样。 但嘴角那抹愉悦的魅惑笑意仍旧没有消散。 「真是粗鲁啊，大人，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当然是按照您的规矩来了，以后芭芭拉会听您的话的。」 第32章 节制女王 当被宣告毕业可以离开的时候, 芭芭拉虽有诸多不舍，到底还是压抑住了，没有像个柔弱的女孩子那样哭闹。 平静地予以告别, 最后来到路德面前, 仰头期盼着询问，「老师，如果我死后，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你说。」 一步上前，捧着对方的脸, 踮起脚尖，温软的唇触碰上那人额际，刻意让自带的体香予其萦绕。 「如果能够转生的话，能够跟赐给我您的容貌吗？」 路德愣住, 因为这个问题让他过于震惊, 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推拒着份过密的亲近行为。 因为对方是女学生, 跟对方相处的时候, 路德总是在刻意避嫌。 可是藉由这种过分奇特的请求, 女学生难得钻了空子, 将唇印落在了路德额际。 好久才反应过来的路德, 触碰着额头, 无奈看向面前的魔族学生。 「芭芭拉……不要被种族给局限住。」 芭芭拉是一个要强的女孩子，从对方能够穿越整座大陆, 从寸草不生的魔族领地来到帕米尔斯山就可见一斑。 但是……芭芭拉却是一个魅魔。 这种诡谲的组合，让他一开始面对这个闯进来的女孩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尤其是在看到他魔族形象的那一刻，女孩眼中的喜悦都快溢出眼眶, 路德心里更是暗唿糟糕。 魅魔少女总是习惯性飞扑向路德，路德对女孩总是下意识躲闪。 顶着魔族的壳子, 讲出的话却像是光明教会里边的刻板教徒。 可路德越是躲闪，芭芭拉却越觉得有趣。 即便三令五声，魅魔少女也总能装乖耍浑。 如此棘手，路德还没法像对男学生那样对芭芭拉过于严苛，下狠心去训。 那无辜的、仿佛下一刻就快要破碎掉的悲伤哭泣的模样，叫路德实在是顶不住。 毕竟这是女孩子，对女孩子太兇总说不过去。 真不是他拿芭芭拉没办法。 最后路德只能这么作自我宽慰，无奈望天。 于是帕米尔斯山中的小屋，每天都在上演这种鸡飞狗跳的场景—— 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好容易宣告对方毕业，芭芭拉仍旧意犹未尽。 一秒将严严实实的装束变得清凉透风。 路德赶忙捂上眼别过头去，不敢再看这个女学生一眼。 他现在有些理解上古世纪文学名着里边唐僧的心情了。 女施主，还望你自重。 「诶？我都毕业了，就不需要再穿得严严实实的了吧？」绕着髮丝打卷，天生的魅惑嗓音，「啊……终于可以实现穿衣自由了，很早以前就想这么穿给老师看了呢。」 路德完全不敢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跟学生搞师生恋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打着阅歷以及时间差蛊惑心智都没有成熟的孩子。 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更何况芭芭拉还受种族的影响，如果他顺势而为，那跟禽兽又有什么两样！ 「呃……芭芭拉想穿什么的确是你的自由，但是……」 想要劝对方洁身自好，但是一想到魅魔本来就随心所欲，没有了情爱的滋润就会枯萎。 在帕米尔斯山这段时间，对方在他的约束下强行禁慾，如果不是因为路德在给她提供魔力滋养，恐怕芭芭拉也挨不过来。 让魅魔做出违背天性本能的行为，路德是做不出来的。 太不人道……呃……魔道？ 故而话绕了一大圈，最后也只能委婉规劝。 「芭芭拉，即便是择取伴侣，也不能够太随便，情爱对于魅魔来说虽然是必须，但也不是全部。」 「哦……老师是在吃醋吗？不许人家随便找一个存在就亲热之类的。」 第50页 学生还是没有听懂。 路德很心累。 嘆息，只能尽最后的努力予以规劝，至少别把魔生过得太淫乱。 「魅魔从来都是为人所不齿的存在，但是众生平等，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生下来就该被打上恶性标籤，芭芭拉，我相信你能成为改写魅魔印象的例外。」 「嗯……」拉长了语调，芭芭拉故作懵懂，「既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 元气满满，穿着清凉，但是志向却十分远大，「就定一个小目标，芭芭拉要成为魔族有史以来最伟大最有成就的魅魔！」 对于这位学生的结局，路德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在送走又一位魔族学生后，在对方提及理想型是祖母芭芭拉后，才想起来，芭芭拉也是他的学生。 着手查询，路德嘆为观止。 第十九任魔王芭芭拉，是魔族歷史上第一位女王，也是唯一一位上位成魔王的魅魔。 从来都是充当上位魔族的玩物的魅魔，居然能够打穿迷宫，将东西南北四大魔神都踩在脚下。 她的实力毋庸置疑。 从来都崇尚实力的魔族，第一次在看到这么一个魅魔站在权力巅峰的时候产生了迟疑。 因为迟疑，上位后的芭芭拉总是招来非议，甚至总是被后起之秀发起挑战。 但是她在位期间从无败绩。 甚至突破了魅魔放荡的天性，仅仅只有一个配偶。 颠覆了魅魔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传统，成为了纯爱的典范。 但她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她也只是召来亲信问了个不痛不痒的话。 「作为魅魔，我应该是个叛徒吧？」 对方不解。 芭芭拉伸出手，像是在追寻着什么似的。 「我很努力学习着他期待的规则，一生只爱一个人，用尽全力去克制天性，我承认我对不少俊俏的魔族、人族乃至狼人都动过心……」 将手放置在心脏部位，芭芭拉的气息逐渐微弱。 「但是，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他，这件事，我做到了……」 芭芭拉的专情成为了流传后世的佳话，而芭芭拉的伴侣也因为这份专情备受魔王的荫蔽，即便是继任魔王也没有予他过多为难。 甚至在被芭芭拉的后代挑战后，也欣然退位。 「如果是那位大人的孩子，我想是不会差的，魔族需要芭芭拉，尤其是芭芭拉那颠覆血脉禁制坚韧不屈的精神！」 相当一部分人族总是说魔族是道德沦丧的种族。 但是芭芭拉的存在却狠狠打肿了这群大言不惭的傢伙们的脸面。 因为有芭芭拉，魔族摆脱了蛮荒，变得文明，变得高尚。 即便是在人族的传闻当中，芭芭拉也有一席之地。 甚至光明教会也将其列为「节制」美德的典范。 而今，在自我反思的档口，想起这位学生，路德只觉恍如隔世。 仿佛那个总是施以顽劣恶作剧的少女仍旧元气满满地站在他的面前。 总能在他无奈嘆气时笑得一脸得意。 「老师~是您太过古板啦~」 歷史是一个环，没想到在这里给闭环上了。 他满足了芭芭拉的祈求，让对方在下一次转世的时候拥有了他魔族帐号的捏脸数据。 只是一张脸而已，路德不会吝啬，这点小小的祈求，他当然会满足学生。 至于那张脸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路德并没有去关注后续。 现在阿斯特这么一说，路德才将一切串联起来。 想不通的问题，也在当下理清。 转生者在一定条件下其实是可以找回前世的记忆的，但条件极为苛刻。 不排除芭芭拉的转世达成了这个条件，那么……那位王女与哈雷克的相遇，就不再是唯美的巧合而是处心积虑的算计了。 误会颇深的路德，再一次为哈雷克而嘆息。 而下一刻，路德也毫不犹豫拔剑刺入阿斯特的腹部，满脸冷漠。 这虽然杀不死对方，但也足够给对方长长记性。 「别祸害我的学生，即便是转生也不可以。」 看着插入腹部的利剑，阿斯特却仍旧能够笑得出来，甚至还借着奥丁的身份，故作可怜兮兮样。 「好疼的，老师……好歹我也勉强算是你二分之一的学生吧？还是说，您之前答应的事，也不作数了呢？原来老师也是会骗人的。」 第33章 少年，你是否哪里不正常？ 是不是学生, 路德不清楚，但是他确定学生花名册里边没有一个叫阿斯特·路德维希的傢伙。 「就算你顶着奥丁的皮囊，跟他共享着同一个躯壳, 我也不会把你误认作是他。」 抽出剑刃, 对出血量超大的傢伙不管不顾。 挥剑除掉沾染上的血渍便归剑入鞘，头也不回打算离开。 「而且我说过只是考虑，并没有答应，不算骗人。」 袖摆被大力拉扯住，没有回头, 路德就知道是对方黏皮糖病症发作了。 「阿斯特，你对于我的执念是源于你身体里边狼人人格的影响，你其实……」 斟酌了半晌，路德还是採取了比较中性的说法, 「对于我不应该如此执着。」 「你怎么就知道我对你不是一见钟情呢？」 被这话惊得勐然回头, 赶忙抽回手, 后退数步跟对方划清界限。 第51页 东西可以乱吃, 话不可以乱说。 如果说奥丁能干出表白的事是因为路德新手上路, 带孩子没经验, 没有把握好尺度控制好边界感, 让对方产生了误会。 面前这个傢伙, 路德可以指天发誓。 他绝对没有过半点误导对方的言行。 甚至在教导过芭芭拉后，为了彻底斩断师生恋的可能性, 路德在性别这一关就已经卡死。 故而，芭芭拉既是路德第一个女学生，也是路德最后一个女学生。 「怎么, 不相信？」 紧跟上来，对方双眸中闪现的光彩是路德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 一步步后退, 最后靠着角落墙面。 总是在被对方逼退到墙角的路德，十分无力且心累。 撑着墙面，阿斯特只有更越界没有最越界，说出口的话，更加没有顾及，毫无遮拦。 「赫尔菲先生，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你知道吗？每当看见你的时候，我的心脏都为你而停止跳动，每一次听见你的声音，我总是庆幸我居然还有着这么一双灵敏的耳，能够聆听到您那美妙的话语……」 逐渐无语的路德，还没来得及出言制止。 伴随轰然一声响，房门被暴力拆迁。 而冲进来的凌行看到路德被阿斯特逼退到角落，眼见着两人都快贴上了…… 「你这傢伙，找死！！！」 凌行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他甚至无比后悔在门外徘徊了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害怕路德生气的顾虑最终让步于对路德担忧。 恐怕那个可恶的傢伙就已经得逞了！ 果然，就不能放任这种不要脸的傢伙跟赫尔菲独处！ 眨眼的功夫，就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箭步冲上前，抓着阿斯特的肩膀就把人撕开。 有着狼王力量加持的阿斯特完全不憷，之前都收敛着没想过跟凌行起冲突。 可是不想不代表着害怕。 有些人不收拾收拾，似乎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定位在哪里。 当着凌行的面，阿斯特不再收敛，伴随身形拔高，将狼人形态完全展现。 看到这个熟悉的狼人，凌行愣住。 脑内闪过之前看过的某个魔族跟狼人对峙的画面。 也许现在这种场合不适合问话，但是凌行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之前跟你打架的魔族在哪里？」 狼人阿斯特越过凌行看向路德，扯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没等路德回以眼神示意，阿斯特便将路德的马甲卖得彻底，「他不就在你身后吗？」 僵硬地移转脖颈，凌行看迴路德。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着。 长久的沉默后，还是在一旁等得不耐烦的阿斯特主动催促打破了二人的僵持，「喂！摆出这么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到底还打不打？」 抬手活动着锋利的指爪，阿斯特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 不擅长解释的路德头脑空空，他实在不知道该编什么样的鬼话去煳弄面前的学生。 事实上凌行也不知道他该问什么。 憋到最后，他居然还十分客气地发问，「那个……能看看你魔族的模样么？」 根本用不着路德解释，凌行虽然是个别扭性格，但其实接受程度相当良好。 这人都是神的使者了，多拥有几个在人间行走的形象也无可厚非。 他既可以是人类，也可以是魔族，更有可能是狼人。 但不论怎么变，只要都是他的老师，这就足够了。 「呃……」路德愣住。 基于这个始料未及，路德没多想，下意识就满足了对方的要求。 魔族帐号不同于人族帐号是路德亲力亲为，充斥着直男的正直审美。 魔族埃克斯当初是一个女同事帮路德捏的脸…… 用女同事的话来说——「我跟你说，这张脸简直是斩男大杀器好吧？堪称绝世美1！」 对方说着这话的时候，面色通红，莫名兴奋。 搞不懂对方这话什么意思的路德，只当成是对方对这张脸的自信。 后来在开着这个帐号处理玩家求助的时候，的的确确收到不少夸赞乃至……男玩家表白的路德，深刻见识到了这帐号的脸有多受欢迎。 可这欢迎让路德有些承受不住。 毕竟总是被男玩家追着喊老公…… 笔直笔直且恐同的路德，无福消受。 此后处理问题，几乎都没有再启用过魔族帐号。 如果不是被困《斯兰特尔》，估计这帐号还在压箱底吃灰。 当初路德选择了人族帐号出游，也有避免用魔族帐号被过分骚扰的考虑在里边。 而当路德切换到魔族号的时候，凌行，他的好学生，也无一例外步上了曾经那些男玩家的后尘。 手中的黑晶枪消散，此时此刻凌行已经毫无战意。 他一步一步走向路德，最后面对面的时候，这个学生居然莫名其妙闹了个大红脸。 就连对方说出口的话，也让路德满脸问号。 「那个……我……」 路德耐心等待，最后等来的却是比阿斯特还要粗鄙的狂言乱语。 「这样也挺不错的……」憋了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你真漂亮！」 第52页 ？？？ 路德黑人问号脸。 夸一个男人漂亮，他当初是不是没有扣过这学生的语法？ 漂亮是这么用的？ 少年，你是否哪里不正常？ 后一步跟进来的米尔斯看了全程的笑话。 面对路德看过来的求救眼神，米尔斯轻咳了一声，赶忙给路德打圆场，「凌行，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凌行仍旧被路德魔族帐号的脸晃得回不过神，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当然是来看赫尔菲的，还能干吗？」 「……」米尔斯无语。 「哈哈哈……」阿斯特倒是笑得爽朗，重又恢復作人形态，走到凌行身边，张开臂膀架对方肩上，「是吧，确实好看。」 这么说着，还完全不够当事人的感受，指着路德点评，「我敢说他是傲视三族的美人，你没有意见吧？」 凌行点头，此时此刻脑子跟着颜控属性走，理性完全让位给了本能。 一瞬不瞬盯着路德，再傲娇的人也没办法在这么一张脸面前说出违心的话。 「赫尔菲……以后你都维持魔族的模样吧。」顿了顿，凌行梗着脖子直言不讳，「我很喜欢。」 你喜欢我不喜欢。 路德面上微笑着，心里满是国粹刷屏。 「好学生，有些不切实际的事想想就好。」 第34章 学生们是好孩子 在翡翠酒馆逗留的时间略久, 也是时候该踏上新的旅途。 放米尔斯外出打探消息，留下来的路德在一左一右两人名为陪伴实为叨扰的监视下，坦然享用午餐。 长期维持魔族形象肯定是不切实际的, 即使拉托维尔再自由, 这里终究是人族的地盘。 比起当外族来客，还是作为本地人更适合自由行动。 目送米尔斯远去的背影，阿斯特挥了挥手，偏过头看向一旁的路德。 「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特意派你的僕人外出打探消息, 不是多此一举吗？」 阿斯特无时无刻不在推销他的情报团队。 「靠你？嘴里没一句实话的傢伙，也没见你说点什么有用的情报，如果你乐意帮忙，赫尔菲还用得着派人去跑腿？」 凌行抓住一切机会奚落挤兑看不顺眼的傢伙。 有了凌行这个嘴替, 自然省了路德去洗涮阿斯特的功夫。 相对的, 有了阿斯特, 凌行的输出炮火理所当然不再放在路德身上。 一举两得。 视线扫过去, 正好对上凌行的, 对方一瞬闪躲。 路德轻抚下颌。 他应该没有说什么得罪对方的话吧？ 当事人毫无自觉, 旁观两人对视的阿斯特却将这一阵眼神交流看在眼中。 他自问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帮别人解除误会或者增进情感这种事, 他当然是不屑去做的。 「你的学生明显不喜欢你啊。」笑，挑拨离间。 「你……」 凌行当即想否认, 可是余光瞥向路德，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就吞了回去。 憋了半晌，凌行也只得怀揣着一肚子的火气, 移步到了旁桌。 没有阿斯特从中作梗时，他想说什么说什么。 可是有了阿斯特这傢伙在, 凌行的言行都被局限，干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 落座后，凌行一双眼睛仍旧往路德身上暗暗瞟。 阿斯特起身，坐在了两人中间，阻断了凌行的视线。 攥紧了拳头砸在桌面，拿对方毫无办法的凌行只得借桌面撒气。 两人的小动作精彩纷呈，路德懒得点破。 只要别舞到他脸上来，他基本都属于无所谓的态度。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 凌行跟阿斯特面前的烤面包几乎没带动，但各自桌面上都落了不少坑凼。 每当路德撕下一块面包埋头蘸酱进食。 凌行这边也撕扯下一小块面包，但他并显不是为了吃。 催动魔法让寒冰在外包裹着，弹指飞射出去，面包便成功被武装为一枚小型冰弹。 阿斯特也没闲着，灵活躲闪着的同时还不忘截停射向路德的冰弹，反手弹回。 等路德抬头咀嚼时，两人又默契停手。 米尔斯回来时，两人各自桌面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路德起身迎上去，不忘给两人落下话，「损坏物品照价赔偿。」 从来都是想动手就动手，走到哪里看谁不顺眼就上手收拾。 至于会不会给其他人造成经济损失，凌行是毫无概念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打架过后得就损坏的他人物品予以赔偿。 阿斯特倒不是没有概念，而是就算他损坏了也懒得赔，以他的实力，也不会有人来拦着他掏钱。 人生第一次赔偿，凌行掏的木然，阿斯特掏钱时仍旧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吓得翡翠酒馆的老闆捧着两人递上来的金币，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收下吧老闆，这是您应得的。」 「好……」 作为拉托维尔的风向地标，老闆也接待了不少客人，三族都有。 但是在酒馆里边闹事还能主动认错赔偿的，这还是头一回。 直到三人离开后，老闆都是一脸茫然，手捧着金币，张嘴咬了咬。 咬得牙龈发痛，老闆才确认他的确不是在做梦。 第53页 胸前画着十字，向天祈祷。 「永眠之神在上，那位先生可真是一位仁慈的绅士。」 能把那么两位明显惹不起的傢伙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闹鬼的城堡在郊外，但这座城堡几年前就已经被曼菲公爵的独子罗德斯·曼菲给收购了，现在算是其个人私产。这位贵族并不喜欢被人打扰，除非受到邀约，一般情况下是禁止入内的。」 接过缰绳，一边套车，米尔斯一边汇报着外出见闻。 「罗德斯都快三十了还在帝国学院里边游手好闲，连毕业试炼都没有通过，是半吊子中的吊车尾。」 坦然抱臂在一旁围观，凌行完全没有要上前搭把手的意思。 「我跟他父亲卡洛斯认识，让我出面，他不会横加阻拦。」 「我看不见得吧？」 三人离开后，阿斯特也没有再留在翡翠酒馆。 「朋友的朋友就不再是朋友，这样的道理没听说过？」 凌行沖阿斯特白眼一翻，「如果不算朋友，那就打到算为止。」 他的社交逻辑永远是这么简单又粗暴。 除了面对老师赫尔菲，凌行的人生字典里边从来没有被拒绝的先例。 这一铁拳政策的的确确屡试不爽。 包括当初在跟卡洛斯·曼菲公爵来往时，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 作为凌行手下败将的卡洛斯·曼菲，秉持着风度，没有跟这位天赋异禀的小辈计较。 即便凌行出言不逊，他也依旧一脸欣慰地看着帝国未来一代。 对于凌行之后的要求，不过分的也都一一应下了。 诚如路德所说，凌行的的确确被大多数人所偏爱。 除了在路德手上，凌行几乎没有受过真正的挫折教育。 他成长得太过顺利。 想到这一环的路德略显沉默，直到阿斯特跟凌行两人即将把嘴仗升级为武力争斗，他才回过神来前去制止。 「如果要闹的话就一边去闹。」 凌行收回黑晶枪，阿斯特先一步追了上去，「这么说只要乖乖听话，赫尔菲先生就不会拒绝我同行？」 登上马车的动作僵硬了一瞬，路德最终还是点头应允。 他懒得再跟这位逻辑鬼才浪费口舌。 「赫尔菲，你带他做什么？」 一把推开阿斯特，凌行追了上去。 把车套好的米尔斯将缰绳交到了阿斯特手中，「不劳者不得食，驾车就交给你了。」 接过缰绳，阿斯特坦然落坐驾驶台。 常年流浪各地，驾驭马车难不倒他。 当马车平稳行经，他甚至还能分出心神来，背对着车厢朗声唿和，「赫尔菲先生，我的驾驶技术怎么样？比得过您的奴僕吧？」 趁热打铁，阿斯特仍旧没有死心，「之前考虑的事，不妨松口，答应了吧？」 「你答应了他什么？」 凌行比当事人还要应急。 「收他当学生。」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路德没打算瞒着。 这还得了！ 凌行当即坐不住，扯着嗓子冲车厢外吼，「你做梦去吧！赫尔菲是不会答应你的。」 「哦？你又不是赫尔菲先生，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都不知道他的秘密，我却知道，可见，你在赫尔菲先生的心里也没有那么地重要。」 马车平稳行驶，阿斯特阴阳怪气稳定发挥。 「所以，可怜的没断奶的小朋友，这是在嗷嗷护食吗？没想到快三十岁的人，居然还是个离了老师就开始瑟瑟发抖的胆小鬼。」 「你……」 对方说出的这些话就像是一柄尖锥利刺凿入他心间。 凌行想要否认。 可是…… 他知道他的气愤来源于被戳穿了心思，而不是被污衊。 第35章 他会成为你的盟友 余光偷瞄身旁的人, 心跳愈发急促。 没错，他就是离不开老师。 当他在试炼中发掘了那些澎湃的情感、对那人过多的期待时…… 比起剖白心意，被对方厌恶、疏远…… 即便赫尔菲并没有表现出过于激动的抗拒, 哪怕仅仅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 也会让他难以接受。 越是在意, 越是会对一丁点来源于那人的风吹草动动辄得咎。 小小的不耐烦会被放大作厌恶。 小小的敷衍也会被放大作疏远。 没错，他就是个胆小鬼。 一个害怕被老师讨厌、远离的胆小鬼。 手掌感受到温热的包裹。 在凌行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时刻，感受到其些微颤抖的路德伸出手覆盖住了对方的手背。 「只要你不厌烦、不讨厌，我当然不会撇下你，我的好学生。」 傲娇的根源, 其实还是不够自信，企图塑造出一个看似坚强的外壳掩藏脆弱的内心。 路德太懂这样的感受了。 毕竟他也十分擅长营造一个看上去不错的社交人设，用以掩藏贫瘠无趣的内核。 这种表里不一的割裂感，只有在一人独处的时候才会甚嚣尘上。 他不清楚凌行有没有过午夜梦回的惊醒, 一次又一次去追忆、去懊悔。 至少当下, 在他能感受到对方有所求的时候, 他应当毫不吝惜予以温暖, 予以情感回馈。 第54页 哪怕他这个老师当得不怎么样。 他也会在力所能及的程度予以学生支持与鼓励。 曾经在蓝星, 人们总是鼓励挫折教育。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 无缘由的苦难并不一定通往成功的彼岸。 有他在前边遮风挡雨。 那些无意义的挫折, 还是免了吧。 望入凌行的双眸, 路德坚信。 他的学生们是个好孩子。 既然是好孩子, 那些迎面而来的流言蜚语、质疑谩骂，没必要让他们再去承受。 有他在一天, 就没有暴风雨能予他身后的幼苗予摧折。 路德这句话宛如一剂强心剂，瞬间让凌行从不自信的泥淖中挣脱。 「谁是你的好学生……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别过头，余光却始终落在对方身上。 想要拥抱对方的冲动到底还是压抑住了。 却又不甘心地反握着对方的手, 越攥越紧。 「这话可是你说的，如果以后你轻易丢下我的话……」顿了顿, 澎湃的情感化作罗网与枷锁予人无形禁锢，「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将你永远囚禁在我身边。」 凌行口中的话，有些是玩笑，有些却发自内心。 路德理所当然将这番话当做是玩笑话，没怎么往心上去。 由着对方倾诉，笑道：「好啊，那到时候你可得做一根粗一点的锁链将我捆绑住，不然我还是会从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的。」 眸中神采一瞬晦暗，凌行沉默不语。 这人永远都是这样…… 一旁的米尔斯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 有时候这个身份还真是过于受限了。 要是以生前的身份出现在路德面前，此时此刻他绝对不是在冷眼旁观。 那样他就有足够的立场去争取、主动为路德排除那些不怀好意的傢伙。 可他现在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身边聚集起来的心怀叵测的存在越来越多。 既无立场也无理由将这群人跟路德隔离开来。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马车中的三人各怀心思，马车外的阿斯特却是一脸愉悦。 不同于凌行的患得患失、米尔斯的心有顾虑，阿斯特做事从来都随心所欲。 想要什么就主动去争取，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 得不到就抢，抢不到……就毁了他。 阿斯特从来都对自己心里的阴暗定义精准。 虽然一想到将那么一个美人摧毁掉有些可惜。 但比起让对方被其他人染指，还是让对方消失来得更愉悦一些。 他当然知道哈雷克的去向。 毕竟哈雷克如今的处境可是他一手塑造的。 于心中预计着抵达目的地所需的里程，阿斯特嘴角的笑意也逐渐上扬，愈发灿烂。 【你可真是个烂人。】 「承蒙您指教。」 阿斯特默念答覆着曾经唤醒他内心深藏之恶的回音。 【你已经得到了所有，还不满足吗？】 「人心不足，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想要的只会更多，满足这两个字眼可不会出现在我这里。」 【看来，我释放出了一头永不知足的野兽。】 「是双赢，你也从我这里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吧？」 对方故意泄露给他延续生命的血祭禁咒，他可从来不相信什么热心助人这样的美德。 如果不是基于利益驱使，对方怎么可能将这个禁咒告知他。 即便没有利益，阿斯特也有预料。 来自这血祭禁咒的反噬也一定不简单。 从他偶尔会丧失身体自主权便可见一斑。 【你很聪明，跟聪明人交流就是轻松愉快。】 「所以你这一次出现又是为了什么？应该不是为了带给我另一场禁咒吧？」 【一场盛大的戏剧即将开演，我的朋友，作为接引人，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有时候我也搞不懂你，大费周章设计这么多，你究竟是为了得到什么？」 【你我之间合作愉快便可，多的你就不需要过问了。】 脑中的回音逐渐渺远，在微不可闻的时候，阿斯特隐隐约约又听到了什么。 【马车中的那个，他不是你的敌人，必要时候会成为你的助力。】 闻言，阿斯特沉默片刻。 他先入为主排除了凌行。 这傢伙虽然算计不明，但也懂分寸，不会强迫他去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 而路德……依照他的脾性恐怕不会受制于人。 那么…… 就只剩下他了。 路德最忠心的僕人——米尔斯。 与此同时，马车中米尔斯轻抚额头，一瞬间的刺痛让他险些没有在马车的颠簸中跌下座椅。 路德担忧地看向他，「你没事吧？你看上去……不太好。」 因为那个不知名存在的影响，联想到米尔斯是他的造物，是ai，可能也会受到对方的干扰？ 面色苍白，米尔斯勉强扯出笑意，「也许是过度运算的后遗症，主人您无需忧心。」 伴随着面上的笑意，脑内浮现出的阴沉笑意也同步响起。 而路德毫不知情地松了一口气，「这样的，那后边你就不要这么操劳了，好好休息。」 第55页 「多谢主人关心。」 不同于面上的故作镇定，米尔斯内心十足不安。 那个存在或许已经接近他了。 换而言之，那傢伙此时此刻，正在他的体内。 第36章 祝各位拥有一场愉快的旅途 以为会花不少功夫在劝说城堡所有者放行这档事上。 但在马车停靠在城堡大门前, 早就恭候多时的中年管家主动上前迎接。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既然是远道而来，多的话就留到餐桌上再说吧。」 对于管家的寒暄，临时充当车夫的阿斯特回得毫不委婉。 才从马车上下来的路德由于社恐属性的发作, 只能回以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所以什么时候麻烦社交才能从世界上消失啊…… 路德万万没想到, 即便是在他一手创建的世界中，有朝一日他也得强撑起笑脸来去进行社交营业。 米尔斯看出了路德的为难，也上前一步充当路德的外交使者，主动跟管家说明了来意。 「不用这么麻烦，来之前我就已经给罗德斯捎信了, 不然他也不会派人在这里等我们了。」 凌行自信十足地彰显了存在感。 但下一刻就被秒打脸。 「信？」管家十分疑惑，「在此之前我们可没有收到任何信件。」 「怎么会？」 眼看着凌行这副要跟对方讨要说法的架势，路德一步上前拦在了凌行面前。 「既然没有信件，罗德斯少爷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移步叨扰的呢？」 保持着微笑, 社恐路德尽量让这话听上去没那么古怪。 朗笑出声, 管家开始打起了哑谜, 「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我只是受小主人的委託, 在此提前恭候城堡的客人们。」 路德看向米尔斯, 在管家看不到的角落, 米尔斯沖路德摇了摇头。 对此, 路德只得硬着头皮道：「看来，罗德斯少爷挺有先见之明。」 管家保持微笑, 没有再继续将这个毫无营养的寒暄话题无限制延展下去，摆手指引，先一步领路。 阿斯特紧随其后, 路德深吸一了一口气，跟随在对方的脚步后边。 凌行基于之前脸面受挫, 恶狠狠瞪了米尔斯一眼，越过对方追到了路德身侧。 在三人跟上去后，落在后方的米尔斯开启全图扫描。 不同于之前的景象，呈现在米尔斯眼前的场景，残破且荒芜……当他扫视到领路的管家时…… 那竟然是一具骷髅！ 想要上前制止，米尔斯却发现他再也无法行动。 四肢就像是被灌上了水泥一般，被定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他企图开口制止，但只得徒劳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唯一能转动的双眸，将周遭的一切收入眼底。 残破的玫瑰花园之上堆砌着腐烂的尸体，白骨骷髅领着路德一步步进入到那爬满了藤蔓的废弃城堡当中。 就像是一张深渊巨口正等待着路德一行人自投罗网。 这是个陷阱！ 甚至他的敏锐与感知也被提前屏蔽。 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想做什么，米尔斯不得而知。 此时此刻的他，除了眼睁睁看着路德踏入猎人早已布好的捕网外，无能为力。 伴随大门紧闭，昏暗厅堂两侧整齐地点燃了蜡烛，一剎那灯火通明。 路德环顾四周，余光瞥向身后，见米尔斯沉默不语，以为对方是有什么心事，碍于其他人在场，他也就没有多问。 「鑑于现在时间很晚了，小主人给诸位已经收拾好了房间，有什么问题，等到明日破晓后再说吧。」 管家登上居中的楼梯，一左一右分别指引，「二楼左手顺位数过去是阿斯特·路德维希先生与米尔斯先生的房间；二楼右手顺位数过去是赫尔菲·伦纳德先生与凌行先生的房间。」 在没有自我介绍的前提下，管家精准点出了四人的身份。 在场除了阿斯特与米尔斯，凌行跟路德的表情都称不上好。 一把攥住了打算上前追问的凌行，路德仍旧陪着笑脸，「麻烦您了。」 「对了，离开之前，还有几项规则需要诸位客人牢牢记下。」原本走远的管家手中举着突兀出现的烛台，扭身回来看向在场「四人」。 「第一，夜晚千万不要出门。」 「第二，夜间活动请保证同行者的数量至少为两人。」 「第三，你们只能在二楼活动。」 「第四，离开二楼，请第一时间找寻到红色房门的房间进入。」 「第五，如果不幸进入蓝色房门的房间，请第一时间揪出不是人类的同行者。」 「最后，祝各位拥有一场愉快的旅途。」 话音刚落，室内的烛火剎那熄灭。 瞬间黑暗下来的场景让路德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则在脑内过了一遭，得益于生前接触过规则怪谈，路德理解起来还不算费劲。 但他马上意识到他还处在一楼，一上来就违反了规则的第三条！ 「赫尔菲？」 耳畔凌行的声音让刚升起忧虑的路德放下了心。 「嗯，我在。」 「那些奇奇怪怪的规则……」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还是先遵守吧。」 第56页 「行吧，你都这么说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强陪他们玩玩。」 听着对方的声音开始拉远，路德赶忙循着声源追了上去，但却他没想到凌行会突然剎车，当即撞上了对方。 而后路德便感觉陷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凌行的声音也近在耳畔。 「赫尔菲先生，这次可是您主动投怀送抱的。」 「凌行，太暗了，我是因为看不见……」 唇角柔软的触感封缄了路德的话语。 路德惊恐地瞪大了眼。 这绝对不会是凌行！！！ 与此同时，听完规则就紧蹙着眉头，眼见管家想要遁入另一空间，精通空间魔法的凌行直接追了上去。 成功抓握住对方的肩骨，大声呵斥，「你要跑去哪里？你究竟带我们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座城堡非常古怪。 从他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凌行便感觉到了浓郁的魔力压笼罩。 甚至有关空间魔法的设置无处不在。 当他们迈步入大厅的那一刻，便已经踏入了彼此毫无关联的领域。 他无法去往赫尔菲身边，而赫尔菲似乎也完全没有发觉这样的异样，走得离他越来越远。 当眼前归于一片黑暗，唯独不受影响的凌行抓住了布置这场迷障的幕后黑手。 「您很聪明，密族的少主阁下。」 烛火的微光明灭闪烁，映衬着管家那张苍老的脸逐渐凋零，最后只剩下白骨森森的一片。 「那么……对于您的款待，就得另行设置了。」 上下颌骨一张一合作出了笑容的动作，而后那骷髅便化作一堆粉末。 烛台倾倒向一侧，最后的光亮于此间熄灭。 第37章 if线 镜中影1 天空下着雨, 繁忙的街道，行人来去匆匆，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却突兀地显现出一个人影。 好在此时刚闪过红绿灯变道, 首发的汽车剎车踩得及时才免于一场车祸事故的发生。 不过随之而来的交通堵塞引得后方的汽车鸣笛四起。 「你不要命了！跑大马路上杵着！」 悬浮汽车中的司机将车窗调作可视透明, 破口大骂。 造成这场交通拥堵事故的始作俑者正是刚刚空降落地的凌行。 听着对方熟悉的话语，凌行稍有惊诧，「你也是密族人？」 「啥？我去，这是遇到了个疯子。」司机懒得跟凌行废话，不耐烦沖他挥了挥手, 按了按车喇叭作催促，「闪一边去，要发疯去人行横道上发，别老嚯嚯老子。」 眼前一黑再一亮, 凌行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茫然环顾四周, 陌生的地界高楼林立, 诡异的钢铁巨兽正在他身侧来回穿梭。 这究竟是怎样的诡界？ 余光瞥见一旁的人群聚集地, 凌行迈步上了一旁的人行道, 见着之前沖他怒喝的司机坐在移动的大铁块里高速离开。 站在此地观察许久, 目视着这些奔跑的钢铁巨兽来来去去, 直到一旁有人搭讪, 凌行才从思索当中回过神来。 「麻烦让让，挡路了。」 冷漠慵懒的嗓音传入耳中, 凌行循声望去，见着一面色苍白的存在。 而当他看向对方时，对方也抬头看了过来。 那一刻, 透过防护罩，在对方的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脑内一阵刺痛。 陌生的回音于脑内炸响，【你想拥有的人已经出现了，这是最真实的他，比起得到那些虚无的替身，在对方真正的世界里拥有真正的他，不是很妙的一件事情？】 如果先前是随意一瞥，听到这话后，凌行看着对方堪称是目不转睛，仿佛是要在路德身上看出俩窟窿。 有了魔族形象的前车之鑑，凌行理所当然将面前这陌生的存在跟自家老师画上等号。 路德被凌行看得很不自在，但基于社恐也不太说得出什么重话。 即便内心活跃再丰富，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依旧是无口无心无表情，说出口的话语依旧毫无生气要死不活。 「我说，麻烦让一让，大路这么宽，你就非得挡在超市门口吗？」 为了控诉此人霸占入口的恶劣行径，路德抬手指了指凌行头顶上硕大的超市招牌以示提醒。 「赫尔菲？」 「……」 「是你对吧？这也是你的新形象？」 「……」 赫尔菲是路德作为gm在《斯兰特尔》里人族帐号的。 但路德并不会因为凌行喊对了他的网游就觉得此人熟络。 作为一个社恐，排除当然知道他帐号讯息的同事，三次二次互通的值得信任的存在少之又少。 这人不是同事，那么…… 脑内警报雷达响起——此人多半有病，速退！ 给凌行打上了有病标籤后，为了避免招惹更多麻烦，路德果断转身快步离去。 东方不亮西方亮，他换一家超市补充储备粮就好了。 凌行紧随其后亦步亦趋，「你要去哪儿？」 路德索性迈开步子，穿着笨重的防护服，透支消耗毫无储备的体能一路狂奔，躲凌行如瘟神。 但作为疏于运动的阿宅，勐然运用仿佛才长出来的四肢，毫不协调十足狼狈，像极了游街的奇行种。 凌行也同步加速，始终跟在路德身旁，直言坦荡，「你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 第57页 终于，路德忍受不住，痛苦哀嚎，「你放过我好不好！有病啊你！」 路德跟凌行的初遇称不上美好。 但最终的结局还是在凌行的简单粗暴的操作下直接快进到同居。 虽然……路德更愿将这种行为称作非法入侵民宅。 躲进房间的路德想也不想就直接报警。 尾随路德进入公寓的凌行，徒手一挥，阻挡前行的大门就被开出一个大洞。 等凌行通过后，大门又恢復如初。 从来没什么表情的路德也被这惊世骇俗的场景惊得瞪大了眼。 门还是那个门，完好无缺，但这人当真实打实地整个穿过来了！ 夭寿了！家人们！ 路德现在一整个惊恐万状。 虽然他看上去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呈现，但如果测算他此时的心率，绝对能划出层峦叠嶂的优美曲线。 这还没完，路德眼睁睁看着对方虚空一握，掌中便凝结出冰霜。 在路德亲眼见证下，一柄长枪就这么凭空自冰霜中显现，伴随着破冰的声响出现在那人手中。 赫赫风声起，对方又攥握着长枪舞了一段枪花，炫技炫得路德头皮发麻。 最后，收枪在手，凌行再看向路德，路德一整个不敢动。 「您好，执法处，请问您这边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电话终于接通，但路德现在人都是懵的。 「那个……执法员同志，我们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神仙的对吧？」 对面沉默了一瞬，「亲爱的市民，如果的确有困难，可以详细阐述，要是不方便的话，我们也会想办法为您解决。」 「可能是我加班过劳加出幻觉来了，或许我现在该拨通急救热线。」 「如果病情很严重的话，还是尽快就医，祝您生活愉快。」 伴随一阵忙音，路德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得过来，究竟该不该打电话叫救护车拖他去急救。 作为一个资深的唯物主义者，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与其相信他是遇到了超能力者，他更愿意相信是他精神出现了问题。 「虽然不想这么称唿，但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不再装聋作哑的话……」语调变得柔和，凌行专注地看向路德，「老师，行了吧？」 也许对方只是忘记了。 但没有关系。 为了让对方回忆起过往，记起他们曾在赐福之地度过的岁月，他还特意在对方面前展示了魔法与武技。 殊不知这一番展示，直接把路德当场吓到休克。 「赫尔菲！！！」 虽然这人跟记忆中的那傢伙长得完全不一样。 但是……凭着直觉，凌行确定这就是赫尔菲。 一步上前将晕厥的人搂抱在怀中，护着人不直直摔倒在地。 仔仔细细打量着怀中人的眉眼。 虽然转变了样貌，虽然变换了嗓音，虽然哪哪儿都跟记忆中的那个存在不一样。 但他确定，这就是他的老师赫尔菲！ 昏迷中的路德听着某私闯民宅还带展示超自然异能的傢伙冲着他喊着什么。 路德完全不想回应。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换一双没有看过这种惊悚场面的眼睛。 他压根不想跟这种一看就会招来大麻烦的傢伙扯上关系。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什么大志向。 既不想一夜暴富也不想飞黄腾达。 老老实实做一个平凡的小市民就好了。 但伴随着这个怪异傢伙的到来。 他所梦寐以求的平静生活一去不復返了。 第38章 if线 镜中影2 厥过去的路德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看到那位诡异的存在就守在他的床边。 受益于随遇而安适应良好的死宅属性。 路德终于能平静接受他的住所里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疑似穿越次元壁而来的不平凡的傢伙。 当对方直言就是从斯兰特尔大陆跑出来的，路德保持微笑，而后勐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痛, 痛得表情管理都崩坏了。 路德这才确定真的不是在做梦或者加班加懵逼导致的精神失常。 还拥有着正常痛觉反馈的路德在再次看到对方使用出《斯兰特尔》中的魔法后, 不得不信了。 游戏角色跑到了现实里边，这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所以你是npc还是……玩家？」 「npc……玩家……」 凌行直接復读了路德提到的词彙。 撑掌崩溃捂脸。 看样子是npc了。 搜刮记忆，确认《斯兰特尔》大陆中并没有一个名为「凌行」的密族npc后。 抚颌，路德开始仔细审视打量凌行，并且反思他有没有许愿过破次元壁见到游戏角色这种没营养的愿望。 最后的结论是没有。 他没那么无聊, 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不过就算游戏里边的npc跑到了现实里，对路德这种没什么大追求的傢伙并没有什么影响。 唯一的改变就是家里边从一张嘴吃饭变成了两张嘴。 常备的被子得再添一床。 以及…… 入夜后，看着大喇喇睡在他床上的傢伙。 路德指向地面，「你, 下来, 打地铺。」 第58页 「你以前都会跟我一起睡的！」 仗着对方没有过去相处的记忆, 凌行理直气壮无中生有。 「我不认为我会做出这种事情。」 对于对方说是他在斯兰特尔大陆里边的学生。 搜刮记忆…… 作为打工人, 上线除了996, 他几乎没什么时间去跟npc闲逛闲聊。 路德当即否认了这个说辞。 不过看对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为了避免这傢伙被上边的那群傢伙当作是新奇生物抓去切片研究。 路德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 还是把这傢伙给留下来了。 深深嘆了一口气, 眼看着即便是变更了身份没有了永眠之神赐福毫无实力也依旧不好煳弄的赫尔菲，凌行只得听话照做。 抱着多添置的被子铺在地板上, 躺进被窝后，凌行仍旧不死心。 「赫尔菲，地板好硬, 睡得好难受。」 凌行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用着这样的语气说话, 只为了忽悠那人放他上床。 侧过身，看向睡地板上的凌行，路德拉扯了一下自己盖的被子，「觉得硬，那我的这床也给你？」 「那倒不用。」 凌行没那么丧心病狂跟对方抢被子。 「那说明还不是那么难以忍受。」重又翻过身背对着凌行，「睡觉，明天去给你买一个沙发床。」 「……」凌行无语。 「对了，我不叫赫尔菲，我叫路德，别再叫错了。」 看对方真不打算再理会自己，凌行只得被迫躺好，不再去骚扰对方。 默念着这个新的名字，回想今天这一系列新奇的遭遇。 虽然转换了时空来到了这个跟斯兰特尔大陆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能够在不一样的世界仍旧与老师重逢，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了。 曾经不论是武技还是魔法都实力卓越的傢伙，在这个世界中却毫无天赋。 想到那个回音的提醒，这才是真实的赫尔菲，不由深思。 从赫尔菲到路德，从虚假到真实…… 这其中的落差凌行接受良好。 他曾说过，赫尔菲就是赫尔菲，不论对方是魔族也好、人族也罢，就算是人族的宿敌狼人，他也能泰然处之。 现在不过是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毫无能力而已。 他完全不会在乎这种不重要的事情。 凝视着床上高耸的凸起，凌行居然有一丝庆幸。 如果这人依旧是曾经那个能轻易打败他的存在。 恐怕他现在连门都进不了。 更别谈跟对方睡得如此靠近。 一想到这人成了这么一副羸弱的模样。 即便他做出再过分的事，对方也毫无反抗之力…… 思维走到了这么一个拐角，凌行此时的心情格外复杂。 过于混乱以至于思绪不清，怀揣着诸多连凌行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黑夜中，原本该入睡的路德却勐地睁开了眼。 将头埋入被窝中，路德重又开始发挥过人的冲浪技巧开始全网搜索有关凌行的讯息。 广泛搜罗过后，仍旧一无所获。 顶着一双死鱼眼，路德茫然地看向墙面。 而后一阵深沉的嘆息响起。 路德于心中祈祷——但愿这不是一件坏事。 * 一拳将靠近的那人打倒，一键切换到魔族帐号。 于掌中续燃火焰，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后，路德紧蹙眉头。 「别以为顶着我学生的面貌，我就不会痛下杀手！」 被击倒在地的「凌行」擦拭过唇角的鲜血，撑臂站起身，凝视着面前的路德，一瞬拉扯开嘴角，笑得诡谲且不怀好意。 「好疼啊，老师，你打痛我了。」 「你如果还继续披着我学生的皮囊做出格的事，下一次就不仅仅是打痛你这么简单了。」 闻言，「凌行」凝视着路德，故意摆出一副受伤的模样。 「老师，你这么说会让我伤心的。」 「别再花言巧语了，凌行这孩子从来不会叫我老师。」 他从来都是直唿其名赫尔菲。 后面那半句话，路德没必要告诉对方。 闻言，对面那人笑得双肩耸动。 「是这样啊……看来你还真是了解你的好学生。」 伴随周遭的烛光依次点燃，四周的黑暗被驱散，大厅的场景重又呈现。 回首探看，只见进入大门的颜色居然是蓝色！ 余光扫视，瞥见二楼左右两侧的房间都是红色大门。 可还没等路德动身，「凌行」便响指轻扣，地面当即升起四道栅栏阻挡路德行路。 路德蹬地而起，羽翼扇动飞入空中。 可还没超越升空的栅栏，上方便已封顶。 被囚困在牢笼中的路德愤愤然看向牢笼外的「凌行」。 对方却笑得一脸愉悦，不紧不慢道：「别这么没有耐心，老师，一起看一场好戏怎么样？」 挥手将凌行在另一世界的画面投影在空中的镜面中，无视了路德的震惊，「凌行」满脸愉悦。 第39章 if线 镜中影3 当你的同居室友是游戏里的npc, 这将是怎样一种新奇的体验。 路德现身说法——挺好的，好就好在npc室友不会被他养死。 「你不想吃可以不吃。」 第59页 瞅着盘中煎成一坨黑炭的鸡蛋，举着刀叉本来不知该怎么下嘴的凌行只得硬着头皮把面前这看上去就像是毒物的存在含泪吞了下去。 看对方嚼都不嚼整个囫囵吞下肚, 路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蛋, 迟疑地切了一小块塞入口中。 很好，依旧是这么难以下咽。 「这么难吃你都吃得下去？」路德直言不讳。 「……」 凌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即便老师做的东西再难吃学生也会勐勐捧场的行为。 让凌行实话实说比杀了凌行还要让他难受。 憋了半晌，凌行的傲娇病终于发作，「要你管！」撂下刀叉便穿门而出。 徒留下路德看着对方突兀消失的背影，许久之后才站起身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可不能让这傢伙随随便便跑上街！ 要是这货乱用游戏技能秒天秒地, 少不得会造成一番混乱。 在手环上编辑讯息。 酝酿了半晌，最终路德十分蹩脚地扯出一句「很抱歉，今天家里面的猫难产」这种鬼扯理由请假。 含泪挥别全勤奖后，路德穿上防护服就赶忙沖了出去找人。 最终, 路德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公园找到了凌行。 看对方坐在长凳上垂着头髮呆, 路德松了一口气, 走上前坐到了对方身边。 从来都不怎么擅长交际的路德, 能够主动跑出来找人已经是他的社交里程大突破了。 再让他这个社恐主动制造话题, 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 而凌行也不能主动拉下脸来开口。 于是两人就这么诡异地维持着相对静止。 终于, 还是凌行憋不住, 先一步打破僵局。 「你是故意的。」故意做那么难吃的饭给他吃。 曾经在斯兰特尔大陆, 哪顿不是丰盛的美酒佳肴，每一餐都让他终生难忘。 很难想像, 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这人居然做出那么难以下口的东西让他吃。 而且就对方的言语判定, 这傢伙就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凌行将路德的言行归结到这个缘由上。 「啊？」路德完全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 「你要是真的那么厌烦我、不想我跟着你，大可以直说。」凌行的思维开始进入到一个奇怪的拐点, 「没必要做这么难吃的饭来撵人。」 「……」少年你真的有些过于脑补了。 想吐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联想这人是从游戏世界里边跑出来的npc。 《斯兰特尔》是有完善的系统的。 路德也不难理解对方吃到他黑暗料理后的巨大落差心态。 深唿吸，在心中组织好了语言后，路德这才娓娓道来。 「首先，我没那么无聊给你开这种玩笑；其次，虽然你这傢伙凭空出现确实给我添了麻烦，但是我对你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恶感；最后，我做饭就是不好吃，抱歉了。」 最后那句话，路德的的确确带上了点愧疚。 如果不是担心把这人带去公司蹭饭不好解释，路德也不会祭出他这堪比顶级致死手法的糟烂厨艺。 知道自家老师是什么人，凌行听完后虽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想到这个世界的老师既不会魔法又不会武技，现在不会做饭也在情理之中。 可老师即便不会做饭还要硬着头皮给他做…… 凌行的思维又拐入了一个奇妙的拐点。 思索半晌，凌行尝试讨价还价，「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那今晚让我跟你一起睡。」 「这点免谈。」 路德想也不想，果断拒绝掉。 「那你这道歉有什么诚意！」 「我一般不跟人道歉。」他身边也没什么人能让他道歉。 「……」 凌行无话可说。 愤然起身，重重踱步离去，走出老远，又不甘心回到路德面前。 「那你能补偿我些什么？」 「除了一起睡之外都行。」 路德非常不喜欢跟人过密接触。 闻言，凌行重又燃起希望，伸出手拉过对方的，「那陪我走走。」 不怎么出门的路德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凌行，「就这？」 「不能一起睡，估计我提了跟这个差不多的要求也会被你拒绝……」隔着防护手套牵着路德的手，凌行无奈一笑，「所以这样就好了。」 看向凌行，跟随对方牵引漫步，路德没有排斥，由着对方领路。 两人就这么绕着公园踱步，凌行在前，路德稍微落后半步。 倒不是路德不想跟凌行并步，实在是防护服有些笨重。 凌行可以大步流星，路德却只能小步挪移。 感受到凌行的不便，主动指着对方外边那层看上去颜值不佳的着装，「我之前就想问了，你们都得穿这个出门？」 「不穿就会得辐射病，全身溃烂、脏器融化，死得硬邦邦。」 「……」这个世界还真是可怕，没有武技跟魔法不说，生存得也如此艰难。 「很糟糕是吧？但没法，人类自己作出来的。」手中比划出核弹降落的手势，自嘲，「为了所谓的面子、权势这种无聊的东西，你打我我打你，最后遭殃的却是我们底层的平民，上边的那群傢伙依旧可以住进3a级防辐射风景区，我们这种毫无背景实力的就得在辐射重灾区苟延残喘。」 第60页 从来都随心所欲很少关注他人的凌行，听着路德讲述着这个世界、讲述着作为底层市民的遭遇。 很少这样跟老师静下心来聊天，如今在另一个世界，面对着截然不同的老师，他居然能听老师跟他讲这么多心里话。 握着对方的手逐渐收紧，凌行问：「你要是讨厌那群所谓的……上边的傢伙，我可以帮你处理掉他们。」 路德震惊地瞪大了眼，尴尬笑，「那倒不用。」 「你不是讨厌他们吗？」 「他们死了，还会有另一批人顶替掉他们，总有人想要主宰世界领导他人的，只要人心不止，争斗就永远不会结束。」 「你如果想坐上那个位置，我也可以帮你。」 「……」 少年，why are you so diao？ 这人是《斯兰特尔》里边的npc，有着超越当世科技的实力，似乎的确能做到这种事。 想一想还是挺让人动心的。 但路德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连忙摆手，「不用了，我不是当领导人的料，我就是个劳碌命，有份工作饿不死就行，我可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更没有那么厉害的实力。」 看凌行没回应，路德看了过去，正巧对视上对方的目光。 这一次，凌行没有闪躲，没有逃避，坦然与路德对视。 最终，凌行的话让路德完全理解不能。 「你果然还是老样子，但我不讨厌。」 自从初遇开始，他就知道自家老师有多么与世无争。 明明拥有着比谁都强大的实力，偏偏喜欢躲在人迹罕至的角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就算换了一个世界，重又有了他主动伸出援手，对方依旧不想改变现状，仍旧期望维持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这傢伙还真是懒散啊。 但他不讨厌。 相反…… 很喜欢。 终于意识到内心潜藏许久的情感，攥握着对方的手逐渐大力，凌行缓慢靠近对方。 靠得更近，更近距离凝视。 就在距离对方面庞咫尺距离的时候，却被防护面罩阻挡了更进一步。 路德眼睁睁看着对方做出这种奇特的举止。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个npc不会是个基佬吧？ 后退数步，路德仍旧觉得不保险，转身就走，熘得飞快。 虽然逃跑姿态很是狼狈，宛如奇行种，丑陋不堪，路德也不敢停下。 此时此刻，他心里就一个想法——有基佬，速退！ 第40章 if线 镜中影4 在公园里一阵闹腾, 等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天色已经非常晚了。 一旦回窝就不想再出门的路德只得放弃外出採购沙发床的计划。 「赫尔菲，地板真的很冷。」 偏偏凌行还要搁哪儿作。 吊着死鱼眼看向对方, 路德面无表情, 「嗯，所以呢？」 「让我跟你睡吧！」 「晚安。」 拒绝交流，路德拉开被子背对着人躺进了被窝。 不过想到这人有可能是个基佬，路德又跟烙饼似的翻过了身。 这下正好对上凌行直勾勾望过来的视线，吓得路德勐一激灵。 「你不睡？」 「我不困。」盯着路德的视线更不加遮掩。 「……」路德内心就像猫抓似的。 这种明知道对方不对劲, 却又没办法挑明，只能任由对方带节奏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赫尔菲，你讨厌我吗？」 憋了一会儿，路德才梗着道, 「不讨厌。」 「这个问题似乎让你很为难, 你的答案听上去很不情愿。」 「要听大实话？」 打地铺的凌行点头。 「实话说……你挺奇怪的, 如果你不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不对我做出那么多……让我不舒适的行为, 我不讨厌你。」 「那恐怕做不到, 所以, 赫尔菲还是继续讨厌我吧。」 「……」 路德直接在心里边给对方扣了个6。 这天是没法继续聊下去了。 想要躲避对方那过于炽热的目光, 路德下意识想要翻身。 一想要这货大概率是个基佬，背对这人, 毫无预备，万一这傢伙丧心病狂迎男而上…… 翻身的动作戛然而止。 真的很栓q。 这种世纪难题他是再也不想经歷了。 「你能看其他地方吗？」 鼓足勇气，社恐人开始讨价还价。 「不能。」 「……」 深唿吸, 平復心情。 最后路德只得将被子拉高，单方面隔绝了视线。 长久的沉默后, 本来没有困意的路德意识逐渐模煳。 「赫尔菲，虽然听你说来，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美好……但比起斯兰特尔，这里的人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多算计，也可以过得很简单。」 这番话将路德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惊醒，拉下被子看向对方，一脸不贊同。 「你如果认为没日没夜起早贪黑给资本家996也是一种小确幸，那还真的是挺简单的。」 路德这话里边的怨气相当浓郁。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平凡人的乐园，99%的财富掌握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手中。 而剩下的1%的财富，却要由99%的普罗大众费尽心思去内卷争夺。 第61页 这听上去就挺畸形可笑的。 「不论在哪个世界，想要随心所欲地活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骄傲如凌行，也有迷茫困顿的时刻。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叫资本家，什么叫996，但他并非高高在上毫不接地气。 他去过贫民窟，也看过底层民众的心酸。 哪怕两个世界居民的烦恼各不相同，但是造成不幸的病因根源却如出一辙。 当初在八狱完成试炼的时候，在其中经歷过诸多人性难题的博弈考量，最终成功走出来的凌行，已经能够坦然正视得失。 当他看清本源，他能比谁都坦诚、比谁都要无惧无畏。 在看到人间的悲苦哀恸后，他也能以尽量客观的视角去审视，不再受阶级以及所处地位的局限。 他当然不会干出端居高位以平民作乐这种无聊的事。 相反，如果平民当中有他认可的人，他不介意将这片天地倾覆，还其一片碧海蓝天。 「路德，」他记住了对方这个形象的名字，无比认真，「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帮你实现，如果你不喜欢你现在的生活，我可以帮你改变。」 「不用考虑上边的人换过一批是否还有一批，我会取而代之，让这个世界成为你所期望的那个模样。」 自由的风不当被王座束缚。 但如果为王能够护住在意的那个人。 那么成为头戴王冠身披枷锁的困兽，也不是那么让他难以忍受的事。 凌行发自内心想要让路德开心快乐。 但这番话语像极了撒旦化身的蛇蛊惑亚当夏娃偷食禁果。 黑暗中，那双黝黑明亮的双眸专注凝望向路德。 此时，路德好像身处在一望不到底的深渊之侧。 原有的坚持正在瓦解，俱被暗藏深渊的未知所吸引，情不自禁踏入坠落。 这听上去真的很诱人。 见路德还没有回应，凌行掀开被子来到床边，俯瞰着床上一瞬背对他的那个存在。 「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只要你说，我都会帮你实现。」言辞恳切，相当认真。 很少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逼人诱惑。 抓着被子的手愈发大力，直到骨节泛白，路德的内心十分煎熬。 虽然他总是自我定义没什么大志向…… 但那只是生活所迫。 没背景没实力没颠覆世界的勇气，那就老老实实甘于平凡自认平庸。 一直以来，路德都在一般人的圈子里安分守己。 他不是没有白日做梦过。 曾经在圆梦孤儿院，这样的白日梦他可没有少做。 糖糖走后，他想，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够早一点发现糖糖的不对劲，及时伸出援手。 当他鼓足勇气接替糖糖后。 镁光灯闪烁，目光投落到那些人身上。 最后聚焦在将他推入深渊的院长。 他想过，要是他能够像海底那群怪物一样，一张嘴就将他们通通吞噬，该有多解气。 但他既不是怪物，也无法拥有力挽狂澜的实力。 他只能够凭藉笨拙的手法与他们同归于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即便这样，当他看到满目的血色，内心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紧随而至的审判让他看清了所谓法律与制度的本质。 它们并非是为了维护公平正义而诞生的。 它们终究只是上层人为了巩固权势利益而创设出来的华丽外衣。 看上去奢华至极，实则藏污纳垢。 一掀开这衣袍，满是由它遮蔽的丑恶骯脏的吃人嘴脸。 至于被那件衣袍网罗进去濒临窒息的小鱼们。 只肖他们踏入其中，即便是为了主张权益，那无数张嘴顷刻间便将他们吞噬殆尽。 法律制度听不到他们的求救唿声，更不会为了让他们获得喘息而大费周章破例留情。 曾经，来自寡头的威逼利诱，宛如一只无形且大力的手，掐着路德的脖颈，让他连唿救的动作都做不出。 他真的很没用。 他真的很懦弱。 他真的……一无是处。 路德拼尽全力、倾尽所有却证实了这么一个让他颇感无奈的自我认知。 而现在，来自游戏世界npc却告诉他，只要答应，曾经他无法触及的世界能够涉足，无法拥有的权势也能掌握在手。 这听上去真是相当动听。 可是，代价是什么呢？ 沉寂许久后，路德终究开口了，「我讨厌这个世界，更讨厌那群虚伪的政治家、资本家……那群口口声声彰显正义的人。」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杀光他们！」 转过身，拉下被子。 逃避多年的路德终于将深藏在内心的野兽彻底释放。 越是压抑，越是疯狂。 越是克制，越是激进。 这个世界糟烂得无可救药。 唯一的出路就是先予毁灭，再获新生！ 第41章 if线 镜中影5 巨大的圆桌前, 政治家、寡头齐聚，通过多数表决，新决策诞生。 少数几个人的意见便主导了蓝星几十亿人的命运。 「就最近反馈最多的辐射病治疗保障, 提案如下, 谁贊成，谁反对？」 第62页 坐在圆桌居中主位的领导者，走流程意思意思左右扫视，询问意见。 依誮 寡头点头，其余纷纷迎合, 一致贊成。 木槌重敲，提案通过，秘书上前取过提案，利用手环扫描右下角二维码编号转接派发。 「下一项……「 会议有条不紊进行, 议员的手高举或是平压, 但他们在做出表决前, 都会统一看向寡头所在的方位。 当寡头眉头一皱, 没有他的贊成票, 几乎不会再有议员胆大到跟他唱反调, 这个提案便註定以0%的贊成率被搁置。 终于, 在打击儿童□□犯罪的问题上, 寡头维持沉默，在座众人面面相觑。 娱乐至死的, 对未来的期待值降低，这种更能看到短期回报、获得即时满足感的东西相当受青睐。 是继寡头旗下的全息网游第二受欢迎的产业项目。 比起中规中矩的刺激，添加一些猎奇的元素更能让欲望得以满足。 儿童□□产业更是其中的暴利项目。 只要有利益, 便能够出卖良知。 在金钱面前，连规则秩序都可以靠后站边, 妄论道德伦理。 领导者轻咳了一声，言辞委婉，「看来这个问题有些复杂……那就日后充分讨论过后再议。」 「这样好。」 「对啊，这个问题本来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还得徵集更多的民众意见。」 「一刀切是不好的。」 众人应声符合。 「全面禁止儿童□□产业链，自高层开始整顿，从源头上打击犯罪，要问民众的意见？我就是民众，我的意见是——」拖长语调，被凌行抱在怀中突兀出现在圆桌上方的路德，冷面俯瞰着其下众人，「□□都该死！」 话音刚落，一枚冰锥照着寡头飞射去。 刚才还一副得意洋洋操控一切的存在，此时此刻前额开出一个窟窿，前后贯通，脑内的组织结构清晰可见。 这发生得过于突然，甚至都没给他反应，因为冰锥凝结，血都没落下一滴。 唯独钉在后方墙面上的沾着部分脑组织的冰锥揭露着这一兇杀事实。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路德伸出手，一一指过去。 路德指到谁，凌行的冰锥便投放到谁。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会场变作了人间修罗场。 议员们四散奔逃，惊恐嚎叫此起彼伏。 但伴随冰锥飞射，刺耳的噪声愈来愈少。 站立着的存在也只剩下领导者一人。 麻烦的碍事存在都处理了，终于能够坐下来一对一好好聊聊。 拍了拍凌行的手臂，对方便抱着他降落在圆桌当中轻轻放下。 踩实地面后，路德一步一步走向早就吓瘫在座椅上的领导者面前。 手撑在桌面上，手指轻点着提案卷宗。 路德笑了，尽量使面色显得和蔼可亲。 他模仿着这群上位者在电视节目中那副假大空的模样，脱口而出毫无实际作用的政治废话。 「对于其他人的死亡，我深表歉意，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但是为了蓝星更好的发展，总得有牺牲与付出，我将继承他们的遗志砥砺前行，带领蓝星人民走向更辉煌的明天。」 领导者听着这话，虽然没有威胁、没有杀意，甚至听上去逻辑清晰，看似能够晓之以理…… 「这些话熟悉吗？」 赶在领导者开口前，路德剥夺了对方的话语权。 「您总是这样高高在上，任那群资本家驱策，掌握着国家机器，却没有自主思维，对民众也毫无考虑。」 一把抓过提案扔得高高飞起，四处散落。 领导者的视线追随着那些如雪花般坠落的文稿纸张。 周遭如同炼狱，同僚们的尸首提醒着他面前这两人有多么可怖。 抬手触碰左腕上的手环…… 伴随着一阵惨烈的痛唿，断肢坠落在地面，滚落了一圈，鲜血拖延出一条血痕。 领导者利用仅剩的完好的右手抓住血流不止的左手腕部。 不同于被冰锥刺穿头颅，他都没能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他的左手便从腕部断开了。 血液仍旧维持着之前的流速前进，残肢坠地后才呈现出喷涌状。 因血液流失，面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可即便被这样残虐，领导者也没有勇气沖行兇者谩骂或是怒视。 他始终低垂着头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伴随左手被切断，附着在腕部的手环也一併脱离。 没有了手环，便无法与警卫处取得联繫。 他失去了最后的求生机会。 上前几步，凌行来到断肢旁，俯身捡起，将手环摘下后，便将断肢扔回去。 即便断肢砸落在身上，领导者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伸手去捡。 凌行将手环交到路德手中，「刚才看他有些不安分，似乎想动这个东西，它有什么用？」 撩起衣袖，路德显露出左腕上的手环，为凌行解惑。 「蓝星上的公民生来就会被戴上这个手环，它囊括了一切我们日常所需的功能，通讯、交易、娱乐、身份认证……「微微偏过头，目光投落到领导者身上，面无表情下结论，「他想求助。」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第63页 虽然凌行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但是对于他人的心里揣测向来精准。 那人一瞬间涌现出的求生欲望配合着眼中的算计精光，成功将对方的心思出卖得彻底。 不需要知道是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能让对方得偿所愿。 凌行的精准反应，成功将这场谋杀圆满收尾。 这号称坚不可摧的会议礼堂现在却成了与世隔绝的杀戮温床。 去往凌行身边，距离领导者的距离也更近了。 听到脚步声，领导者缓慢抬起头来，再也没有昔日在播报里目下无尘的高姿态。 苍老疲态尽显，仅仅只是一个汲汲求生的老者罢了。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知道，但身在这个位置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事关联盟以及蓝星公民的利益，哪是凭我一人就能够做下决定的，我有我的困难啊，不求你们能理解我，只求你们能够放在我这个位置上想想，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领导者的嗓音带着些哽咽哭腔，虽然不再像以往那样颐指气使纯粹空喊口号。 但这种推卸责任的说辞，却让路德不予苟同。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乞丐贫穷，难道这就是他烧杀抢掠的理由？财阀富有，难道这就是他空耗资源的藉口？没有话语权，就放弃说话；没有领导权，就放弃思考，这实在荒谬至极！」 一直以来，路德都受够了这群人的藉口与搪塞。 「既然你觉得在这个位置那么委屈且受罪，那就让出来，让不委屈也不觉得做事为难的人顶替，这样，你就能遵从你的内心做事，不用看他人的脸色、其他势力的风向，那时，就不会再像你现在说的这样没有办法。」 被戳到痛处，领导者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种浅显的道理却需要他人来提醒。 身处局内，长久以来都在遵守着这个圈子里的游戏规则。 突然有一天，规则被打破，同一起跑线上的竞争者都被通通抹杀。 而那总是压他一头，让他屡屡做出违心决策的大山也一瞬轰然倒塌。 这一刻，领导者并不觉得如释重负。 相反，在听到路德这番话后，领导者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虚伪与懦弱。 这人说得确实没错…… 只要豁出去权势财富与生命，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拦他的脚步？ 第42章 if线 镜中影6 回顾成长历程, 路德看过太多太多跟这位领导者一样的存在。 这种人在他上学时候是空喊口号过度鸡娃的老师、年级主任、校长。 工作后是欺上瞒下、画饼剥削的主管、领导，总是藉口一堆工作并不上心的混子同事。 至于在社会上？ 这种人就更多且更普遍了。 他们给他们的做不到、不作为找了充分的藉口。 就为了给他们那张布满俗世尘埃长满世故蛆虫的脸面扯上一张像样的人皮装相。 即便腐烂的躯体披上了看似光鲜的皮囊，穿上了文明华丽的外衣。 但那腐朽且破旧的内核终有膨胀显露的一天。 ——看不惯这个世界, 那就爬得更高啊！你只要够有权有势, 看不顺眼谁，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他就好了。 弄权者如是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 甚至路德也深刻认识到了权势压人的暴力与高效。 但凡社会地位够高，他们便能为所欲为，将无权者提握在手，肆意搓圆捏扁。 抚摸着脖颈, 对这种现状深以为然。 一直以来他不就被这样的存在掐握着脖颈，但凡多说一句让他们不悦的话语，便会被掐得唿吸停滞，徘徊于生死之间。 路德笑出了声。 这声笑就像是被强行推挤出喉管似的, 喑哑且粗噶, 破碎不堪。 「路德。」 凌行看向路德, 他相当担忧对方的状况。 这一场屠杀非但没能让对方更好受些, 反而还让对方呈现出这样更极端且不稳定的状态。 对于凌行的唿唤, 路德像是没听到似的, 只是一意孤行缓步来到领导者面前。 俯瞰着面前人, 最后蹲下身, 平视着对方，自嘲道：「其实你说得没错, 口口声声声讨你们以私，但真当我也面临两难抉择时，比起你们, 我也好不了多少。亡羊补牢式的事后弥补，终究改变不了行为的初衷, 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 平民与领导者对视。 一无所有的小市民与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平起平坐。 这样的事情，在过往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发生在等级分明的蓝星上。 但这一刻，平平无奇的面对面会谈改变了长久以来的畸形现状。 可真当路德争取到了这样的机会，获得了发声的权利。 居高临下，自上而下俯瞰，路德却发现曾经扎根在基层土壤的根也断了。 当他能够肆意主宰更弱者的生命时，哪怕打着正义的旗号，也无法改变行为的非正义性。 而他向来是不屑于对这种行径找补的。 可是…… 他的的确确又不是为了私利而站在这儿。 逻辑一瞬崩坏，思绪彻底混乱。 痛苦地捂住头，路德茫然地与面前的领导者对视。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后的自己。 第64页 同样地被形势逼迫、被强权牵引…… 曾经的热血被冷酷的现实彻底浇灭。 因为经歷过天真被破碎，梦想被改写。 他不再相信真心。 当他左右权衡已经做了最大的争取与努力，换来的却是民众一次又一次的谩骂，自以为是的指指点点与白口谩骂。 经年累月，神经变得麻木，热血也被熬干作随波逐流的润滑剂。 他终究活成了曾经的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原来，他跟这个领导者并没有什么两样。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响，房门从外边被炸开。 警卫队姗姗来迟。 路德恍然大悟——虽然领导者的手环连带着手被切下了，但是其他议员的没有，甚至寡头的手环兴许还有特殊功能。 所以这场耸人听闻的兇杀案浮出水面仅仅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当看到现场一片狼藉，横尸遍地，打头冲锋在前的队员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惨烈。 他们甚至没有反应得过来应当立刻击毙兇徒。 等他们缓和过来知道举枪瞄准狙击，伴随着一阵空间扭动，行兇者早已逃之夭夭。 回到公寓后，路德木然地来到浴室。 没有脱掉衣服就这么来到花洒下，任由冰凉的液体顺着髮丝流淌下。 直到浑身被凉水浸透，寒气入骨，瑟瑟发抖，路德都没有半点反应。 凌行终究看不下去，取来毛毯将路德包裹住从后搂入怀中。 枕靠肩侧，凌行虽然不明白，明明帮助对方实现了心愿，为什么还是高兴不起来？ 「其实我也该死。」 冷淡的话语，木然的语调。 就像是心死的枯木，一旦生命体认识到自己的毫无必要性，那么很快就会否认掉自己的存在合理性。 路德正是在经歷这一痛苦的裂变过程。 「如果你都该死的话，恐怕世界上够资格活下去的傢伙就没有多少了。」 收紧臂膀，企图将自身的温度传达给对方，企图将对方凉透的心重又酝热。 「路德，你很好，听我说，也许在你看来你微不足道、问题毛病众多，但对我而言，你相当重要，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母亲，就只有你对我能够无私付出，切切实实为我着想了。」 「倒也不必为了安慰我编造出这么一通谎话。」 埋首在怀中人肩窝，再不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品嗅着对方的气息，凌行无奈却又无限真诚道：「是真的，路德，赫尔菲，即便你不记得了，即便这个个体的你完全不记得曾对我的付出、教导与关照……但我记得，我永远记得我的老师，赫尔菲·伦纳德。」 「听上去是一段感人至深的师生故事。」裂开唇角，偏头贴靠着身后人，「所以，最终的结局是学生爱上老师了？还是说这个老师并没有什么为人师表的德行，刻意引诱学生踏上了这条不伦的歧途？」 沉默，听到这样的话语，凌行相当受伤。 他其实无所谓这是种怎样的情感，左右他都是不想离开对方的。 不同于爱情的轰轰烈烈，不同于亲情的温情脉脉。 对于赫尔菲·伦纳德，凌行并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去安放他，不论怎么放置，他都觉得是不合适的。 最终，他也只能这样，压抑到极点便抒发。 即便是把真心都剖出来了，他也无法去界定这是怎样一种喜欢。 他很喜欢老师。 如果用漫天星辰来比喻的话，恐怕所有的星星加起来都不足以承载这份情感。 但这份情感并不是有所求或者基于原始的欲望的冲动。 他爱敬他，却又不想让他受到一丁点的困扰。 他渴望他，却又不想让兽类的欲望予他摧折侵蚀。 深沉唿吸紧緻的拥抱缓慢松懈开，温热的液体顺着彼此相贴的部位顺势蔓延浸润。 凌行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握上凌行的手腕，路德挣脱了束缚，径直离开了浴室。 临到门边，路德没有回头，却也亲手撕碎了对方的美梦。 「我不是你的老师赫尔菲·伦纳德，我只是蓝星的一个普通公民，我叫路德，别再把我认错了。」 走远一段距离后，伴随卧室房门落锁声响起，真正将凌行最后一份妄想敲碎的话语渺远传来。 「而且我对同性之间的情感相当厌恶。」 第43章 if线 镜中影7 寂静的夜色中, 冷漠的话语如同一柄利剑深深刺入了凌行心间。 回望过去的时候，即便很快被门扉遮蔽。 那双足够决绝的目光更是将这柄利剑推得更深、刺得更重。 曾经，在赐福之地, 不论他如何叛逆, 如何言不由衷，赫尔菲虽然不会放纵着他。 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仿佛陌生人般并未把他看在眼中。 诚如对方所说的，赫尔菲是赫尔菲，路德是路德。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 可是…… 【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现在的路德并没有去往斯兰特尔, 一切都还是最初的状态。】 心智动摇间，那个回声再次出现了。 「是么……」 凌行没有去否认这个事实。 因为他也想相信。 但是他更想不信。 第65页 毕竟被曾经放在心间的存在遗忘得彻底，甚至从来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 这种事情太过于残忍。 【正是因为空白，所以他身边现在只有你, 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存在, 他是什么样、以后你们之间的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 都由你说了算, 你现在拥有绝对的实力。】 「听上去可真诱人。」 的确, 当他看见赫尔菲身边优秀的人越来越多, 投注在他身上的不明意味的目光越来越多。 他不焦虑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也曾对赫尔菲说过, 如果被对方丢下, 一旦再找到，就会将那人永远囚禁在身边。 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 并且从对方的口中明确说出了划清界限的话语。 哪怕再晦暗的情绪在心间走过一轮，他也并没有参考话语所说的那样对对方施加伤害。 他做不到。 他也不忍心。 失去自由的赫尔菲，失去自我的赫尔菲, 还是他喜欢的赫尔菲吗？ 不是了。 于是，任由回声如何蛊惑, 如何引导，凌行始终保持沉默。 理智与本能在拉扯，直到最后，凌行来到房门边，将手贴靠上去。 仅仅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却像是被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他永远也无法抵达对方的世界。 他永远也不会为当下的赫尔菲所接纳。 甚至，赫尔菲已经不是赫尔菲。 诚如对方所说，他是路德，永远也不会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赫尔菲。 房中，路德仰躺在床上。 凝视着天花板，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般，气温急剧下降。 【他在难过，你说的话太无情了。】 突兀的，脑中出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迴响。 路德失笑。 他这是终于精神不正常到发展出幻听的程度了？ 【放轻松，我只是来给予你指引的。】 拉上被子，闭上眼，路德拒绝交流，不回应，不表态。 任由回声如何念叨，直到轻微的鼾声响起，回声才彻底放弃。 高层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故，为了防止政权动盪，对外直接封锁消息。 外界并不知晓除领导者外，圆桌议员与寡头都归了西。 如此大的势力大清洗，必然牵扯着相关产业的洗牌。 比方说，《斯兰特尔》被迫关服，公司直接给路德放了个长假。 在家的这段时间，路德每天看看电视，养养缸里的赛博鱼。 他也做饭，不过起锅后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凌行便接过了做饭的活计，看过流程，学习能力不错，一两次后，已经能做出像模像样的餐食。 路德嘴上不说，但是行为上却很实诚，每一次都吃得盘光锃亮。 两人默契地不再去提及那天夜里发生的事。 但这只不过是凌行的单方面妥协。 因为路德呈现的是一副拒绝交流的状态。 好几天都没有主动开口对凌行说过一句话。 哪怕凌行故意挡着路德的路，将人逼停在原地，路德也能保持一言不发。 什么时候让道了，他什么时候再过去就是了。 反正他不急的。 终于还是凌行这边憋不住了。 放下碗筷，酝酿许久，才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跟路德打商量。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可不可以稍微理一理我？我不会再把你们俩混淆作同一个个体，这样，可以了吧？」 话是这么说，凌行看着路德的目光一如既往。 抬起头，嘴里没停，照旧吃着饭。 直到盘中空空如也，路德这才开口，「哦。」 就这么一个简短的回应后，便起身离开了。 凌行不知道对方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同意还是敷衍的随他去。 走出几步后，路德忽然停住了，没有回头，话语足够客气。 「你在我这里待了不少时间了，我收留你，你给我做饭，公平交易，彼此也没有任何亏欠，也是时候说清楚了，你该回哪里回哪里去吧。」 「我不急着回去。」 「那是你的事情，总之我的生活规划里面没有第二个人，麻烦不要来打扰我的独居生活。」 「我们非要闹得这么僵吗？」 「我们本来关系也不亲近，我跟你也不熟，这只是陌生人的正常交流方式罢了。」 「路德，我保证不会再把你跟他认错了。」 「是吗？」 缓缓转过身，逆光站立，此时此刻的路德冷漠的活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 「你说这话的时候，恐怕你自己都不信吧？我有基本的道德，没有那个想法就果断拒绝，不上不下地吊着人这种事情，我可做不出来……」 听着路德说出这些无情的话语，凌行的心被拉扯，无暇他顾，当然也没有注意到镭射光聚焦在了路德身上。 伴随落地窗破碎，一枚榴弹飞射而入…… 剎那间，鲜活的个体被炸碎作血沫。 不久前还一派温馨的公寓瞬间被夷为平地。 当一切尘埃落定，此间唯一完好无损的凌行伫立在废墟中。 快步冲到先前路德站立的方位，在血肉模煳的一滩里，他将残破的头颅捧起拥入怀中。 第66页 「路德？」 他唿唤着，鲜血染红了双手与衣袍，从来都偏好整洁的凌行此刻浑不在意。 「不要死，路德，睁开眼看看我？」 此时此刻，凌行已经不在意是赫尔菲还是路德，只要是他就足够了。 不论这人记得他也好，还是将他狠心遗忘。 只要他还活着，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就非常满足了。 可任凌行如何唿唤，双手中的头颅也不可能再次睁开眼来。 起死回生这种事情，凌行无法做到。 仰起头，看着空中悬停的战机，愤恨的怒火于眸中聚集。 伴随着滔天怒吼。 剎那间，冰雪将周遭封冻，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极寒中。 没有路德的世界不需要存在。 而失去了赫尔菲的凌行，彻底堕落为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 第44章 他可是善良的鬼魂 牢笼外, 悬空的镜面中正同步转播着另一世界发生的事情。 「凌行」满脸愉悦地欣赏着整片冰雪封冻的世界。 「真是遗憾，你的好学生并不如你想像的意志坚定。」 拂袖挥手，一阵波纹浮动后, 影像消失, 「凌行」缓慢靠近，来到囚笼外。 「老师，虽然不忍心告诉你这个事实，但是您的好学生怕是回不来了。」手指顺着栏杆滑动，凝视着笼中人, 兴奋得身躯都开始不自主抖动，「一想到这具优秀的肉身即将归属于我，真是压抑不住地兴奋吶！」 「你到底想做什么？」 路德不指望对方能够澄清一切，但基于反派死于话多的尿性, 路德还是期望这傢伙能够按照剧情套路来。 「你是想我将一切都告诉你吗？」手指轻点唇瓣, 「凌行」满是不怀好意, 「可以告诉啊, 亲一下我, 我就会告诉你了。」 顶着自己好学生的身躯, 却做出这么不堪入目的举动。 深唿吸, 最终, 路德还是压抑不住。 双手变作兽类的锋利指爪，投映在墙面上的身躯勐然拔高。 「既然你不想说, 那就打到你说为止。」 魔法、武技似乎难以在囚笼中发挥作用。 那就只能纯粹靠□□的强度硬怼了。 路德直接切换到不怎么用的狼人帐号上，徒手掰弯栏杆从中走出。 抬手一爪将冒牌货横扫到一旁直直撞到墙面上，而后重重跌落。 「我只给你3秒钟思考时间, 3……」 飞扑上去，一爪将人扔到空中。 「2……」 双足蹬地崩裂地面, 如同炮弹般纵身飞跃到空中，照着对方腹部狠狠重踩，致使对方重摔在地砸出凹陷的深坑。 倒转方向稳稳落地一把将冒牌货提在手中，战意激昂，血色充斥双眸。 此时此刻，路德完全被兽类的野性所主导。 \"1。」 倒计时结束，说好三秒就是三秒，一秒也不会跟对方过多浪费。 利爪掐握着人类脆弱的脖颈，徒手一拧便将其折断。 下一刻，手中的身躯化为白骨骷髅。 身后却再一次响起了让路德分为不爽的声调。 「你也太野蛮了，说好的商量却一点也不给我申辩的机会。」 回过头，看着又一个「凌行」出现，路德想也不想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到对方面前。 掐着对方脖颈仗着狼人两米七五的高大体格拎人如鸡仔。 对方已经见识过路德杀人不眨眼的架势，当即求饶。 「我说，我说，别再杀了！我已经没多少替身可以用了。」 「别废话，有话就说。」 路德稍微松了一点手劲，却没将人彻底放开。 「哎……那傢伙说的可一点不准确啊，说好的你是个温和好商量的人呢，他知道你这么粗鲁吗？」 「他？」 「看来你们不认识？」 「凌行」很愉悦，又开始浮现出那种怪笑。 但这笑一出现，路德就懒得惯他。 手上一发力，伴随清脆的「咔嚓」声响，面前人便又归了西。 路德并不怕，知道对方是个骷髅，那么杀个一次两次肯定没什么大的影响。 欠揍就杀，又不是他的学生，随地发病就得狠狠整治。 果不其然，身后再一次响起了对方哀怨的声响。 「我说，您能不能稍微温和一点，你怎么对你学生就不像对我这样？」 转过身，看向对方，路德耸肩，模仿对方的样儿，笑得一脸欠揍，「谁让你不是我的好学生？」 指着面门，「凌行」控诉，「我可是顶着你好学生的脸呢，你真是忍心。」 「正是因为你用了我好学生的脸，才更要狠狠收拾你。」 「行吧行吧，那我不用了，麻烦轻点，虽然可以换替身，但是被杀死的痛感可是实打实的。」 说着，对方便捏着下巴，徒手一撕，表层的面皮就被拉扯下来，呈现在路德面前的便是一满脸风流相的存在。 捏着下巴，对方还自作聪明道，「那这张脸就没关系了吧？」 从「凌行」到「阿斯特」，只需要撕一张脸的功夫。 微笑，路德没有回话，只是用行动告诉对方。 「抱歉，看到这张脸，我的手就痒了。」 又是一阵清脆的咯嘣声，「阿斯特」脖颈应声而断。 第67页 不过这一次对方不是再次出现的，等路德松手后，对方抬手扶着脑袋。 一阵鼓捣后，伴随着骨关节扭动的清脆声响，对方重又将脑袋扶正。 「我都换了一张脸了，你还是这么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 「只是你正巧运气不好换到了让我更不爽的傢伙。」 这话把「阿斯特」彻底干沉默了。 见对方又是那么一套动作预备换脸，省得对方瞎折腾，路德抓住对方手腕制止。 \"你如果敢用米尔斯的脸，我保证，你会被我揍得拼都拼不起来。」 对方并没有放弃，反而说出了一个让路德震惊的话语，「那就换哈雷克的吧，我说这次你可别再来这么一下了，我跟哈雷克可是老邻居了，我用他的脸，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我以前就是这么干的。」 抓住对方的手腕越握越紧，「你认识哈雷克？」 换脸的动作被迫停下，「阿斯特」很是无奈，「当然了，这座城堡还是托他的福得来的。」 「他在哪儿？」 「你难道不是来打城堡的主意的？也不是来替罗德斯寻仇的？」 「不是。」 「那你不早说！」 对方很是兴奋，直接掀了当前的面皮，变作让路德久未会晤的故人。 「哈雷克」看向路德，很是高兴，「你早说呗，既然不是冲着城堡来的，也不是帝国终于发现破绽派来给罗德斯那个坏傢伙寻仇的，那么，欢迎你，我的……狼人朋友？」 松开手，愣怔地看着面前人。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借用着那人的脸，但看到这样的一张脸，路德还是有诸多感慨。 太多的话语彙聚心间，临了到了嘴边，路德还是只能生硬发问，「哈雷克他现在还好吗？」 「好，当然好了！如果不是他，我直到现在还在地窖里发烂发臭呢。」一抹鼻尖，很是高兴，「他可是我的好朋友，没有他也没有现在的我，嘿，你知道吗？当那个混蛋把我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时候，我真没想过我还能活过来，永眠之神在上，他可是我见过的最仁慈的亡魂，谁说鬼魂都是凶神恶煞的，哈雷克是我遇见过的最善良的鬼魂！」 对方说的那么起劲，可是话语传入路德耳中，综合起来却只有一个核心意思。 他的好学生哈雷克，确实死掉了。 第45章 再见哈雷克 凝视着属于学生哈雷克的面孔。 路德回忆思索许久, 还是走上前，轻抚对方面庞仔细端详凝视。 深深嘆息，路德先行检讨着自我的不足。 「我教导他拥有了立身的实力, 却没有教给他如何保护自己的计谋, 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太自以为是了。」 常言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他教会了哈雷克赖以生存的技能，却忘了拥有绝对的实力、未拥有与之匹配的权谋心机前，只会沦为有心人的利用工具。 当哈雷克怀藏着如此强悍且独一份的召唤师特技活跃于大陆之上，就像是一块移动的香饽饽, 任谁看到了都想凑上来啃一口。 而此时还拥有着过于良善品格的哈雷克就像是先行自缚的待宰羔羊。 就连哈雷克的挚友阿斯特都选择背叛他，这世上还有谁会善待这个过于老实且善良的孩子。 在物慾横流的世界中，与人为善并不是一种财富，反而是自陷风险的勒颈绳。 路德是真的知道教学失误, 也真的为此而深深懊悔。 他为什么不能想得再全面一些。 如果他能够看得更长远。 在教导这群孩子们的时候, 就能够替他们多看几步。 这群孩子们也不至于沦落到不幸的境地。 「并不是这样的, 在我看来,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哈雷克」仰望着面前维持着狼人形象的路德, 满是嚮往。 「单单是从哈雷克的口中听他转述, 我就能知道您是多么了不起的存在, 您教授给哈雷克的知识与技能足以他受益终生, 至于他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那可不是你的责任。」 伸手拉过路德的手, 未免路德拒绝，「哈雷克」特意解释了一番，「听我这么说太苍白, 我带你去找他吧！」 一听说是去找学生，路德理所当然没有拒绝。 在「哈雷克」的带领下, 两人一路狂奔，冲出大门，来到了玫瑰花园中。 隔着茂密的玫瑰花丛，路德最终来到了一座立着墓碑的坟冢前。 因为已经从「哈雷克」这里得到了好学生已经死亡的讯息，路德先入为主认为这就是他好学生的墓地。 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墓碑旁，俯身探手触及，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罗德斯·曼菲？ 这是…… 「还请你不要靠近那个坟冢，如果它被破坏的话，我的朋友诺亚会很头疼的。」 听到如此熟悉的嗓音，路德下意识回头。 哈雷克仍旧是曾经的模样，分毫没有改变。 即便是成了现在这副毫无实体的亡灵般的存在，他也没有带上丝毫的怨憎气息，一如既往纯粹且平和。 他仰望着面前这高大的狼人，即便曾受到狼人的侵袭，对这个种族毫无好感，哈雷克仍旧维持着风度，没有当即动手撵人。 学生还是那个学生，但老师却不一样了。 第68页 一旁的「哈雷克」想要替自己的老邻居作介绍，却被路德先一步挥手拦路阻挡。 伴随身量缩水，由狼人帐号切换到人族帐号。 路德一步一步走向哈雷克，在对方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变化。 有太多太多的话语想要诉说，可真当他走到了最在意的学生面前，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仅仅是这么凝望着，便已经消磨掉陈词赘语。 此时，说什么都很多余。 岁月的长河能够带走生命，却带不走由路德亲手种下的师生羁绊。 经歷剎那的惊愕后，哈雷克一瞬释然。 当路德来到他面前，他先一步上前，展开双臂，缓慢地给予路德一个虚空环搂的拥抱。 他现在没有身体，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拥抱也无法给予老师。 怀揣着愧疚之情，哈雷克却依旧用温和的语调予昔日的恩师问候。 「老师，我很高兴再见到你，这说明这么多年的等待并没有白费。」 「就为了再见我一次，值得吗？」 在漫长且虚无的空间中，维持着这么一个毫无实体的状态，失去了为人的乐趣，仅仅只是守着一个念想而活。 曾经在一片虚无黑暗中痛苦挨日子的路德，再明白不过这种感觉有多令人窒息。 「没有值得与不值得一说，能够等待着你，也是一种幸福。」 对方越是温和越是平静，越是让路德心中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了，这个孩子还是老样子，过于懂事到令他心疼。 偏偏对方的叙述，还在切割着路德本就揪着的心。 「我并没有做到令老师骄傲的事，也没有取得能让老师夸赞的成就……我一事无成，这样的我，还真是愧对老师的教导，就连死后也是不安的，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或许是这份执念，让我以这样的模样存留于世间。」 抬起手臂，虚空回抱，路德肯定了对方的这一说辞。 「执念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他能让我们奋力前行，同时也能让我们在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既然哈雷克这么说，看来对方会处于这种亡灵体态，就连对方自己也不知晓原因为何。 深唿吸，平復好情绪，路德才不至于让话语听上去过于激动。 「哈雷克，听好了，你虽然是我的学生，但你的人生属于你自己，如何选择、如何发展，成功或者是失败，我都不会予以置评，你只需要对得起你自己，不让你自己觉得遗憾就好了。而作为你的老师，我永远为你感到自豪！」 「我……我明白了……」 亡灵感动到话语凝滞。 即便情绪激动到顶峰，他的双眸也不会再为他的老师流出一滴热泪。 一旁的「哈雷克」见着师生重逢的温馨场面，抬手擦拭了一番完全不存在的泪水，不由得感慨，「这实在是太感人了！」 经由这一出声打断，路德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个冒牌货的存在。 见路德看向一旁跟自己拥有同样长相的「哈雷克」，哈雷克赶忙为路德解惑。 「这是诺亚，是个……比较顽皮的孩子，但他本性不坏。」 哈雷克都这么点出了他的身份，顶着同样长相的「哈雷克」自然也没有再伪装下去的必要。 只见高大的身躯开始缩水，手脚也在同步变得稚嫩小巧，直到最后缩水到不及路德腰高的矮小模样。 当他揭开「哈雷克」的假面，呈现在路德面前的是纯洁无害到像天使一样的圣洁面孔。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一头亚麻色的短髮看上去柔顺服帖，五官精緻到像是被神明亲吻赐福过一般完美无瑕。 鑑于这小孩儿的前车之鑑，路德先入为主认为这张脸或许也是这人偷来的。 哈雷克看出路德的所思所想，主动解释，「这就是诺亚的真实模样。」 「那……」他也死得太早了些。 不怪路德这么惊诧。 所有在看过诺亚真实面貌的存在，都有这样的疑惑——真是漂亮，可惜死得太早。 死亡的原因就用不着哈雷克代劳解释了，诺亚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到路德腿边。 短短的手臂一张，就径直抱上了路德的大腿。 不是一般地亲近路德。 仰起头，诺亚笑得纯真无害，「赫尔菲，要听诺亚讲故事吗？是比所——有流传的故事都要精彩的关于诺亚的往事呢！」 面对这么可爱且人畜无害的小朋友，即便之前跟对方闹得有些不愉快。 有着这么一张天使面孔，还能被哈雷克视为朋友。 看在哈雷克的面子上，路德也不忍心拒绝。 揉搓着小孩的髮丝，路德半蹲下身，与对方平视，不由自主柔和了语调。 「好啊，诺亚讲，我就听。」 咳嗽清嗓，诺亚面带不舍地松开手，开始摇头晃脑地绕着路德打转，口中念念有词。 第46章 黑童话 风铃声响, 他在找头。 找到了头， 还得有线。 他不会针线活， 只能用手指一点一点拼凑。 最后是歪歪的脑袋, 斜斜的身子…… 坐在墓碑上的诺亚, 勐地偏扭过头，呈直角状看着靠近他的过路人，张开双臂，面色温和，人畜无害。 第69页 「要听诺亚讲故事吗？是比吟游诗人口中都要精彩的关于诺亚的往事呢！」 那人惊恐万状。 因为在他的眼中, 面前的男孩颈骨弯折，脸皮耷拉下来裸露出了狰狞的血肉，隐约还能窥见白骨。 「啊！！！」 放声吼叫，那人慌不择路重又跑进了玫瑰花丛中, 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等那人离开后, 诺亚重又将头扶正, 一脸怏怏态, 双手撑着墓碑, 扯开嘴角, 笑得天真无邪。 「嗨呀……那还是只有讲给你听了, 罗德斯·曼菲！」 父亲母亲接过了大个子给过的沉甸甸的一整袋钱币。 诺亚高兴极了, 睁大了眸子，仔仔细细地瞧着。 永眠之神在上, 那可是整整一袋金币！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样一来，他们一家都可以不用受冻挨饿了！ 这可太好了！ 视线移转，诺亚却看到母亲捂着脸深埋在父亲怀中悲伤哭泣。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们现在可是有钱人了啊！ 以后再也不用天天啃发硬发干的黑面包。 哥哥也不用再每天到兇恶的有钱人家里做工被唿来喝去打得鼻青脸肿的。 母亲也可以买到她心爱的头绳。 父亲终于可以去典当行里将他心爱的菸斗给赎回来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是吗？ 为什么……要哭呢？ 诺亚想要上前安慰母亲，却被交给父亲钱币的高大男人给拦腰扛了起来。 他赶忙拍打着大个子的肩, 冲着父亲母亲叫嚷求救。 但他们却只是别过脸去，母亲哭声也越发响亮了。 最后，他被大个子扔进了铁笼子里。 从头到尾，父亲母亲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仿佛……听不见他的求救，也看不到他的挣扎。 伴随马声嘶鸣，眼前的世界开始剧烈晃动。 父亲母亲的身影也离诺亚越来越远。 诺亚竭力从栏杆中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们、想要挽留他们。 但这只不过是徒劳。 直到被转手卖到一栋大房子里，诺亚才迟迟了悟—— 父亲母亲不要他了…… 他这是被抛弃了。 尚未来得及消化这一难以接受的噩耗。 伴随着猎猎风声，硕大的牛皮鞭便抽打在诺亚的身上。 疼极了！ 小小的身躯不住颤抖。 这一下几乎抽打进了诺亚的皮肉里边。 当牛皮鞭收回去的时候，似乎也连同那一处的皮肉一併带走了。 诺亚不明白，为什么他没有犯错还要挨打？ 匍匐在地，诺亚痛得直打滚。 也尝试着躲避袭来的鞭子。 但只要他躲过一次，而后挨的打便更重也更密集。 不知道挨过了多少时间，他只觉得唿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听到有人靠近了他。 诺亚竭力撑开眼皮，看到的是一穿着打扮非常好看的大哥哥来到他面前。 诺亚只以为那人是来救他的。 毕竟大哥哥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是像那个挥舞着鞭子凶神恶煞的大个子一样的坏人呢？ 但脸上一阵吃痛，皮靴重重地踩在了诺亚的脸上反覆碾压。 诺亚的脸上也有伤，这一脚直踩得他倒吸凉气。 疼，非常疼！ 为什么不能轻一点？ 他是做错了什么吗？ 诺亚试图挤出求饶讨好的话。 用皮靴踩他的大哥哥答应了，并且让大个子将他带到了另一间好看的大房子里边。 可当房门紧闭，视野中先是一片昏暗，而后伴随着两边墙壁上的蜡烛一根根被点燃，眼前重又恢復光亮。 那时候诺亚尚不知晓他的余生已经开启了短暂的倒计时。 自踏入这扇门起，就再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大哥哥长得好看，穿得也好看。 但他出手却比恶魔还要让人害怕。 之后的疼痛是之前被牛皮鞭抽打、被人踩在面颊上碾压伤口还要让人难以忍受的。 不论诺亚怎么求救痛唿，迎接他的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诺亚的双眼被尖锥刺破，透明清澈的液体汩汩淌出，很快便混合着血水蔓延过脸颊…… 在一片漆黑之中，诺亚感知到双手双足的指甲被一片片剥离。 最后是从脚指头开始，骨头自下而上被一寸寸敲碎。 种种酷刑让诺亚无法承受。 当诺亚自晕厥中再一次恢復微弱的意识时，感知到重物正碾压过脖颈。 即便如此，幼小的诺亚仍一息尚存苟延残喘。 他企图拼尽全力发出求饶声。 企盼唤醒施虐者也许还留存着的微薄的怜悯心。 但却是徒劳，因为他们最终还是碾碎了诺亚的颈骨，撕开了诺亚的面皮。 诺亚越来越感知不到自我的存在了。 他仿佛置身在一座冰窖当中。 这里好冷啊，他害怕…… 有谁能来救救他吗？ 可诺亚知道。 这只是妄想。 他大抵是等不到救赎了。 况且现在待在他身边的，不论是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都是只会用残忍手段伤害他的恶魔。 第70页 恶魔哪里会帮助他人、予人施救呢？ 于弥留之际，诺亚不禁想。 人死后会去哪里？ 会去到一个比这里还要寒冷还要黑暗的世界吗？ 那里还会有人碾碎他的骨头、抽打他到昏迷不醒、撕开他的皮肉，连张完整的脸也不留给他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他不可以死！ 他得活下去！ 「喂，小朋友，睁开眼了，看着我。」 挤靠在窄小木箱中的诺亚茫然地睁开了眼，盯着面前虚空悬浮的亡灵哈雷克。 漂亮的同类在伤害他，将他伤至体无完肤。 可传说中索命的鬼魂却将他捞出泥淖，替他尽除生前沾染的尘埃。 「我是在做梦吗？」 有了清晰的意识后，诺亚盯着对方惊恐地睁大了眼，很快便出于自我保护蜷缩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些痛苦的记忆轮番回溯，周身重又经歷过一遍凌虐的痛苦。 口中喃喃无序低语着，「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打诺亚，诺亚是坏孩子，坏孩子会被永眠之神降下惩罚的，就不劳您动手了，会脏到您的。」 站在木箱旁，哈雷克旁观着这个孩子笼罩于旧日的恐惧中。 每每到需要的时候，哈雷克才发现他的言语是如此的苍白，想要伸手触及，却虚空穿过了对方的身躯。 迟钝片刻，哈雷克默然收回了手。 他想拥抱着他，告诉他没有人再伤害他。 可除了长久的陪伴，直到对方冷静下来，他能做的都有限且无力。 第47章 重获新生 「伤害你的人都不在了。」 当诺亚不再困厄于过去, 哈雷克这才上前一步，虚空触碰着孩童的头。 受生前记忆的影响，诺亚赶忙躲闪, 重又蜷缩回木箱, 团着身子，仅仅只是透过手臂小心翼翼地窥探着。 「他们真的死了，」指着一旁足有一人高且布满血色纹路的黝黑狼犬啃噬的尸身，「这座城堡过于偏僻了些，找到一个能契约操纵的存在……实在是不容易。」 虽然他已经死亡, 但是作为召唤师的天赋仍旧存在。 只要有魔兽，他就能够加以驱策。 但这座城堡却足够荒芜，除了人类，并没有半点魔兽乃至野兽活动的踪迹。 他旁观着城堡中一件又一件血腥事件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面前这孩子不是第一个受难者, 但他却遭受到了最惨无人道的酷刑。 当他看见身躯瘫软、体无完肤的孩童被揭下面皮, 甚至……对方还残留有微弱的气息。 双目圆睁, 哈雷克痛苦地紧揪着髮丝。 他知道他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长久徘徊在这座城堡的哈雷克, 第一次下定决心, 不计一切也要动身离开。 但当他来到铁门前, 明明只需要跨出一步他就能离开, 却无能为力。 就像之前无数次的失败那样, 他根本无法踏出大门半步。 他无法离开死后之地，他只得被永远束缚在这个地方。 耳畔迴荡着无数幼童的哀嚎声…… 这样的事, 总是在上演，从一开始的悲愤到现在的麻木。 前前后后已经有不少孩童及少年惨死在那位贵族少爷手中。 很难想像，衣着光鲜地位尊荣的存在背地里居然干着这样骯脏且龌龊的勾当。 他甚至将逝者的头骨制成酒盏, 在由他召集的宴会中大肆宣扬。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而簇拥着他的那群贵族们, 不但发出惊嘆还有人鼓掌叫好。 「这群贱民的头骨，也只配给我们用来盛酒了。」 高举人头酒盏的又一贵族少年，满脸微醺。 「是啊，就算是榨干了他们的骨髓，瞧瞧看……能够用来做柔肤脂膏的原料也少得可怜。」 瞧着光洁纤细的手指，贵族少女噙着笑，双眸中毫无天真与善意。 他们簇拥在此地，进行着灭绝人性的狂欢盛宴。 他们本代表着这个国家未来一代的希望，背地里却进行着蔑视人权、漠视生命的残虐集会。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几百年来，因为故友阿斯特的大肆宣扬，这里流传着闹鬼的传闻，无人敢靠近乃至久留。 困居此地的哈雷克长久与世隔绝。 直到这个名为罗德斯·曼菲的少年胆大无畏重又启用了这座荒废的城堡，他才得以重见天日。 那名少年背逆着日光而来，铂金色短髮比日光更耀眼，如同祖母绿宝石般璀璨的双眸倒映着世间的景色，举手投足都尽显优雅气质。 除了老师与卡蜜拉，他再没有见过比这人还要近乎完美的存在了。 拥有着这么一番俊美长相的贵族少年，哈雷克很难将对方跟杀人犯、虐童变态画上等号。 可当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妙龄少年气息奄奄地从他床上被拖下来…… 当一个又一个孩童身躯残破地被封存进木箱。 哈雷克不断跟随着对方，从规劝到喝骂，再到最后的无力旁观。 已经死亡的他，不被生人所见。 已经死亡的他，无法干预活人的世界。 他除了见证，别无他法。 当下，被困在大门旁侧，哈雷克绝望不已。 第71页 从日升到日落，希望彻底湮灭。 回望城堡之中，重又点燃灯火，无数穿着艷丽的贵族子女穿越大门进入，有的从他的旁边经过，有的直直穿过了他的身躯。 又是一场盛宴召开。 又是一场屠夫的无耻欢庆。 为恶者嚣张跋扈，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哦……路易斯，你跑回去做什么！」 绳索脱手，贵族少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犬重又跑回大门边。 它像是看到了什么，冲着大门狂吠不止。 哈雷克对视上了狼犬的双眸，它一瞬噤声，瑟瑟发抖，双眸逐渐放空，而后被血色的凶光所替代。 一瞬来了精神，哈雷克重拾召唤师的天赋，与狼犬拟定契约。 贵族少女眼睁睁看着爱犬一瞬升空，而后迅速膨胀至成年男性的高度，血色的纹路遍布在黝黑的皮毛上。 当它落地回首，面对昔日的主人，毫无敬畏心。 伴随着一阵嘶吼及飞扑，血液飞溅，贵族少女血洒当场。 那涂满了由活人油脂制成的脂膏的面颊被撕扯得破碎不堪。 哈雷克没有制止。 今夜在这座城堡中的少男少女，没有一个无辜者。 仰首凝视夜空，眺望着血红的圆月，沐浴着清冷的月光。 逃窜出来的人群，首次发现了哈雷克的存在，朝着他跑来。 他们企图求救，但却纷纷穿越过去。 当追随而至的狼犬绕过哈雷克扑上来，他们才恍然大悟。 这个幽灵才是造成这场血案的罪魁祸首。 夜色之中，犬吠混杂着痛苦哀嚎。 哈雷克静默地守在大门之侧，旁观着杀戮。 最后，当策划这场刽子手聚会的组织者罗德斯·曼菲被狼犬拖拽到他面前。 对方这一次终于能看见他，但是哈雷克再没有任何话语想说给他听。 「动手吧，路易斯。」 「不！！！」 狼犬张开血盆大口，将其后的话语一併吞噬。 ＊ 见尸体被啃到只剩下白骨一具，哈雷克驱赶走了狼犬，重又看向诺亚。 「今后，这座城堡里不会再有食人的恶魔，也不会再有欺凌与压迫发生。从今天起，没有人会再打你、欺负你，诺亚。」 小孩儿愣住，一双乌熘熘的眸子专注凝视着面前高大的亡灵。 即便他不明白亡灵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在对方说出不会再施加给他痛苦与残虐后，他的世界便只装得下面前于他如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了。 他不顾一切、拼尽全力自木箱中站起身想要拥抱住对方。 就像哈雷克穿越过他一般，他也无法触碰到哈雷克，一瞬跌出箱子，重重摔在地面。 哈雷克想要上前搀扶却无能为力，只得旁观小孩儿坚强地撑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泥土。 「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没有站稳！不关您的事！」 小孩儿转过身，仰起头，冲着哈雷克展露一个灿烂的笑脸。 明明经歷过那样的残虐事件…… 明明曾经受到最恶意的摧残…… 这个孩子还能展露出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 虽然无法触碰到这个孩子，哈雷克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探手虚空抚摸着小孩儿的髮丝。 诚如多年前老师曾经宽慰他的那般，将这份爱与包容代代传承。 「摔疼了是可以哭的，诺亚，任性是孩子的特权。以及，诺亚是好孩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好孩子，记住了，以后别再说错话了。」 起初，诺亚并不懂哈雷克告诉他的任性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长久以来他所学来的乖巧与懂事，让他在受了委屈极度疼痛时，连哭泣都不敢大声。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他也可以放肆大哭，没必要懂事，没必要压抑爱玩闹的天性。 是哈雷克的到来告诉了他这个道理。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哈雷克的引导下。 诺亚学会了大声哭闹，学会了任性撒娇，学会了随心所欲，学会了恶作剧，学会了玩闹。 甚至对待哈雷克也不再毕恭毕敬。 对他不再用敬称，关系逐渐拉到持平。 虽然外貌从来没有改变，但是诺亚的心智比之从前也有了很大的成熟与成长。 不同于哈雷剋死后脱离了□□变作虚无，小孩儿作为亡灵復甦后的存在更加诡异。 这在后面他能模仿他人拥有一样的形态后，更证明了诺亚跟哈雷克并不是同一类型的死后存在。 将罗德斯·曼菲收敛尸骸堆砌坟墓，诺亚将鲜花放在墓碑旁。 哈雷克在一旁默然陪伴，而后便见着幼小的孩童一瞬拔高身量。 当他再一次转过身来，形貌大变。 铂金的髮丝堪比朝阳，如同祖母绿宝石般璀璨的双眸倒映出哈雷克的身影。 诺亚向他走来，舒展开双臂，模仿着贵族的咏嘆调式，与过去作别。 「哦~我的好邻居，瞧瞧你这风餐露宿的模样，以后还是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吧。」 第48章 镜后世界 当下, 诺亚用着调侃的语气说着过往那些事，一开始并无笑意，直到说到哈雷克后, 这个小孩儿才重又恢復了生气。 最后, 他跑到路德面前，拉扯着路德的衣袍，任性撒娇，「我听好邻居说了好多好多有关你的故事，我很爱听！但好邻居讲的, 远远没有听你亲口告诉我更有趣！你给我也讲讲有关你的故事吧？」 第72页 这就是个爱玩闹的小朋友。 路德轻嘆摇头，那么…… 「想听故事可以，拿我的朋友们来换。」 「啊？」 诺亚茫然。 「镜中的凌行，不知道去哪里的阿斯特与米尔斯。」 「他……他们啊。」 诺亚低垂下头, 捏着衣摆, 声线也变得颤抖不安起来。 「有……有人告诉我, 只要我照着他吩咐的做了, 好邻居就能活过来了, 我当然想好邻居活啦……所以, 所以就……「诺亚冲着路德深深鞠了一躬,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如实以告，「他们现在都在那面镜子里, 可我只知道怎么把他们送进去，并不知道怎么把他们带回来。」 路德看向哈雷克，指望对方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哈雷克听到诺亚的说辞, 眉头紧蹙，「诺亚, 我之前不是交代过你，如果你脑子里有个声音跟你说话，不要去搭理他，为什么你不听我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且严厉了。 哪里见过哈雷克这种好脾气的生气，诺亚被吓到了，抬起头来时，眼角还带着泪花，浑身微微颤抖。 见小孩儿被吓成这样了，路德也不忍心责怪他了。 「算了，这不能怪诺亚，他毕竟也是出于担心你，为你着想。」 「可给老师还有老师的朋友带来了麻烦。」 「事已至此，应该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多的我们就不用再考虑了。」 揉搓着诺亚的脑袋，安抚着小朋友，路德冲着哈雷克展露一笑，「神明曾有俗语说，车到山前必有路，都是小问题，我会解决好的！」 「老师……还是老样子。」 「学生可不能是老样子，乐观自信起来。」 一人两亡灵重回大厅。 路德仰首凝望着那面悬浮的镜面，抚颌沉思。 「阿斯特、米尔斯、凌行，他们都在里面？」 诺亚点头，「是的，但应该被送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的，只能进去了才清楚他们被送到了怎样的世界。那个声音告诉我，镜面会反射最真实的人心，我想他们去的也许会是他们心里的世界？」 「不完全是。」 毕竟凌行去的可是他所在的现实世界，这就有些诡异了。 看来这个傢伙对他的过往也知之甚广。 这就有些难办了…… 以为只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但其实……跟他的过去也有关联？ 脑中思绪搅乱作一团，却毫无头绪。 路德深唿吸，平復情绪。 左右是要进去一趟了，想再多也没用。 一切的疑惑还是要等去了再说。 路德切换到魔族帐号，刚想腾空飞跃，却就被哈雷克出声唤住了。 「老师，我跟你一起去。」 沉思片刻，路德到底没有拒绝，点头应下了。 于是路德虚空把握住对方的手腕，扇动羽翼，拉拽着哈雷克一併飞入到了镜中。 为免哈雷克也被送往了不同的世界，路德直接划定了固有的空间结界，将他与哈雷克强行绑定在同一个空间维度中避免走散。 * 穿越镜面，路德与哈雷克来到了一个苍白的世界。 这里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 当他们俩到来时，这里才有了数据流的流动。 路德与哈雷克手牵着手并肩而行。 当他们走了足够久后，远远看去，似乎终于有了除他们两人以外的存在。 他们先是看到一座巨大的鸟笼，其后便是蹲守在鸟笼外痴痴凝望的米尔斯。 他专注窥视着鸟笼中的人，正喃喃低语着。 「路德，我会永远守护你的，别怕，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 剎那间，平静恬淡的面貌被狰狞扭曲所取代，面上充斥着嫉妒色泽。 「你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看我一眼？我要是不把你锁起来，你会被他们带走的！」 勐地朝鸟笼内伸出手，抓握住被锁在笼中手脚被锁链束缚的赤裸的少年的足腕，将他拉扯到鸟笼边缘，整个人都贴上去，双目赤红充血，呈现出如兽类的狰狞状，咆哮低吼。 旁观这一切的路德不理解米尔斯在这个世界中发生了什么。 不过基于米尔斯是ai，想到凌行最终封冻了整个世界，那么米尔斯在绝望后选择删除整个世界，只保留有他的数据，也不稀奇了。 就是…… 目光落在鸟笼中赤身裸体且是少年体态的「路德」身上。 路德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到对方是ai，可能没有人伦及法律的常识。 或许在这个幻境中，对方经歷了很多磨难…… 抱歉，路德编不下去了。 实在是米尔斯看笼中那个少年版「路德」的眼神太吓人了。 他完全无法想像到他的造物，还能对他露出这种……过于凶骇且露骨的目光。 「老师，你的朋友……状态不太好。」 即便纯洁如哈雷克，也看出来米尔斯称不上正常了。 他仅仅看了鸟笼一眼，就面色微红地挪移开了视线。 这位老师的朋友，对待爱人的方式未免过于粗鲁了。 路德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庆幸对方不知道他本来的长相。 不然这丢脸丢大发了。 第73页 「或许是经歷了极端不好的事，米尔斯一向是很……有礼数的。」 路德在尽量给米尔斯挽尊，虽然这种话说得他自己都挺心虚。 给哈雷克设定下空间结界，未免对方跟自己走散。 完善后续的路德走向鸟笼，阖眸，再一次睁开眼，他的视角便转换作鸟笼中的视角。 因为是数据的世界，路德的gm权限再次回归，成功将他与「路德」的数据重合。 鸟笼中少年的双目重又恢復神采，他抬起手，轻捧着面前人的面颊，看着狼狈的造物，没有责怪，只有无尽的包容。 「米尔斯，想起来你自己是谁，不要被他人的谗言所蛊惑，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路……路德？」 难以置信，野兽艰难找回了理智，颤抖着嗓音试图确认，「你回来了，路德？」 不再是一串冰冷的数据，不再抛下他独自在这个世界孤独苟活…… 这样的日子，他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是我，我在，你也应该明白了，真正的我，是不会抛弃你的，快想起一切来吧？」 手掌贴合上路德的手背。 在这一方天地消磨到意志都濒临崩溃的米尔斯，正饥渴地汲取着路德给予他的温度。 他不安空虚的心终于得到满足。 终于，理智回溯，失神赤红的双眸重又恢復了理性的色彩。 看着被锁在鸟笼中，手脚皆被捆缚的路德，米尔斯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您，我的主人。」 第49章 if线 笼中鸟（倒v结束） 「餵, 冒牌货还要往前走？」阿斯特叫住了前边的米尔斯，手势指向楼下大门处，「那傢伙应该没进得来吧？」 「哦？你能看破我的伪装？」 拉扯下面皮, 借着走廊昏暗, 且正好逆光，略微低垂着头，并未完全显现出真容。 阿斯特想要走向前，对方却只是丢过来了一面镜子到他手中，指着身后的红色大门。 「只要待在里边, 亡灵就不会找上你，红色是死门，代表着死物，蓝色是生门……踏入其中的存在会被亡灵划归为异类遭到攻击。」 对方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熟悉, 阿斯特想要从过往接触过的那群人中精确定位到这一存在, 但穿越记忆迴廊, 却因为缺少这人的具体形象终究迷失方向。 当他回过神来时, 面前那人早已不见踪迹。 推开房门, 迈步踏入其中, 森冷的寒气笼罩周身。 阿斯特一步也没有过多停留, 来到窗边, 眺望着繁茂的玫瑰花园。 扩目逡巡，终于找到了一个怪异的凸起, 拿着手中的镜子照射过去，那些堆砌缠绕的藤蔓顷刻松散，裸露出其中被包裹的存在。 正是米尔斯。 朝对方吹了一记口哨, 朗声高唿，「喂！你得记着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重获自由的米尔斯并没有听到阿斯特的唿喊,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被那面镜子吸引了过去。 在对视上的那一刻，双眸失去焦距，脑内数据流剎那紊乱。 好容易找回思绪，再聚焦扫视，他居然回到了生前的世界！ 看着面前的大门，上边挂着的招牌写着「圆梦孤儿院」。 米尔斯当然看过有关这家孤儿院的报导，而就这么巧合。 一旁正有两人…… 不，确切地说是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跟另一个女人在交流。 「路德，不是妈妈不要你，实在是我也没有办法……」 穿着破旧防护服的女孩正怀抱着一个简易安全气囊，里边盛放着的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她依依不捨地看着怀中的婴孩，最终还是连带安全气囊交託给了院长。 「放心吧，你把他交给我就好了。」 院长看上去慈眉善目，女孩泪流满面，一步三回头，分为不舍。 但她知道以自己的经济实力完全养不活一个孩子。 紧咬下唇，心一横，最后看了一眼孩子，女孩抬起手臂遮住视线转身跑走了。 旁观这一切的米尔斯愣住了。 【不用迟疑，那就是路德，是你哪怕死了也想再重逢的那个存在。】 熟悉的电子音在脑中响起。 对此毫不陌生的米尔斯，在看到面前这一切后，第一次对这个存在的来歷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帕米尔斯山的屏障也是你设立的？】 【你很聪明。】 沉默。 片刻之后，米尔斯已经理顺一切。 【你就这么把底牌都暴露给我，不怕我告诉路德？】 【告诉路德？你要上去找一个婴儿大谈一些本来就还没发生的事情？那你尽管去说好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仅能破译路德创造的世界，还能够将他拉到现实世界并且对时间进行回溯。 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类能够拥有的。 【世界本来就只是一段虚无的数据，掌握了法则，就掌握了一切。】 如同在打哑谜，这人似乎解释了一切，却又似乎什么也没说明白。 米尔斯知道这人的态度，也没有再愚蠢地上赶着问个不停。 再看向一旁，米尔斯没有丝毫犹豫走向院长，指着对方手中的婴儿，「给我。」 第74页 院长抱着路德，看到面前这人居然连防护服都不穿，而且还长得特别奇怪。 一头白髮，虹膜还是血红一片。 院长被吓得后退数步，话都说不出来了。 「拿来。」 朝人伸出手，米尔斯再一次开口，这是他仅存的耐心。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抢人吗？」 「他是我的。」 没有再跟院长多废话，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瞬移到院长身后。 伴随院长脖颈扭作直角脱力倒地，米尔斯从对方怀抱中夺走了安全气囊。 米尔斯知晓路德的过往。 米尔斯知晓路德所受的一切挫折。 那么，提前把这一切的磨难都予规避。 路德就只会拥有幸福与快乐。 * 「路德，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在路德到了能上学的年纪，米尔斯就近买了一套房，上下学都会亲自接送。 但才入学第一日，对方洁白的衣服便染上了泥土，笼罩在外的防护服也布满了脏污的手印。 即便是用着关怀的口吻、温和的话语，年幼的路德仰头看着米尔斯时，仍旧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莫名可怕。 男人像山一般高大，血色的眸子仿佛要将他吸卷吞噬。 而周围人也在对他俩指指点点。 路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怯生生地仰望着米尔斯，「我不想上学。」 「好，那就不上。」 路德小跑几步上前，握上米尔斯的手，低垂着头，不敢看他，话语满是讨好，「回家吧，叔叔，我饿了。」 牵着路德的小手，在米尔斯离开后，小学所在的地界呈现出剎那扭曲。 似乎有所感知，路德想要回头去看，却被米尔斯轻抚按压住发顶。 「晚上想吃什么？」 「叔叔做的饭我都喜欢吃！」 「那就吃糖醋排骨。」 「嗯，好！」 在两人身后，小学的旧址崩溃作一团数据，而那些之前对他们二人侧目而视的人群也纷纷化作散碎的数据链消失无踪。 诚如那个存在所说的，不论是斯兰特尔还是现实，都只是一串数据罢了。 而作为ai兼gm拥有着最高权限的他，理所当然能够随心所欲加以删改。 往后的时光，路德都在家中渡过。 一直到大学入学测试之前，路德都由米尔斯亲自教导。 在此之前，路德都没有朋友，完全隔绝社交。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路德接受到最先进的知识、最完善的教育。 比起曾经是走关系升学，这一次的路德以全a的优秀成绩真正凭藉实力被顶尖学府帝都大学录取，还将作为最佳新生登台演讲。 站在讲台上，扫视着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长久没有跟人过多接触，乍一站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演讲。 耳畔嗡嗡声响起，脑子一瞬放空。 当着几千师生的面，路德当即晕倒。 再次睁开眼，路德眺望着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 偏过头，看着守候在床边的米尔斯，路德再一次说出了请求，「米尔斯……我不想……」 用不着路德开口，米尔斯已经默契地为他补全，「没关系，不想跟人接触，那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双目无神，路德朝着米尔斯伸出手，米尔斯顺势凑近将路德揽入怀中。 怀中人在瑟瑟发抖，他在不安、他在恐惧，他害怕着这个世界。 「路德，按照你心意活着就好了，不用担心无以为报，不用担心这么活着毫无意义……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尤其是违背本心活着的时候更是如此。」 重又回到家，这一次，伴随着房门禁闭，屋外的世界通通散碎作数据流消失殆尽。 客厅中央正摆放着一座精心打造的鸟笼，米尔斯来到笼门旁，看向路德。 用不着米尔斯强迫，此时双目完全失去焦距只剩下晦暗一片的路德便主动走了进去。 主动脱下衣物，回归最原始的虚无状态，俯身捡拾起锁链递给笼外的米尔斯，配合着对方主动受缚。 彻底归于米尔斯的掌控下，路德寻到鸟笼的角落蹲下，团着身躯蜷缩着。 任由外界如何唿喊，也没有再给予任何回应。 看着鸟笼中仿佛被抽干了灵魂的路德，懊悔、自责等种种负面情绪才延时衍生在米尔斯心中。 他似乎做错了事…… 但，已经挽回不了了。 他只能将错就错。 手掌贴合着笼门，米尔斯锲而不捨地唿唤着。 理智逐渐让位给偏执。 客观的造物终究变得疯魔。 米尔斯从来都是为着路德着想的，甚至到最后对方递上锁链前，他都只是在顺应对方的心愿…… 他从来都没有强迫过路德，从来没有！ 这并非是他所引导得到的结局 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错！ 如果没有那些人的存在、没有那些让路德不适的外因介入…… 路德依旧是路德。 癫狂的笑意于此间响起，米尔斯摇晃着笼门，痴迷凝望着笼中瑟瑟发抖的造物，双眸之中涌现出的极端掌控欲彰显的淋漓尽致。 「不要离开我，路德，永远也别离开我的视线，你是我的。」 第75页 终于，兽性取代人性，米尔斯彻底沉溺于自我编制的骗局中再难自拔。 第50章 新的旅途 将米尔斯从镜中世界救出后, 路德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日行一善顺路把某个观感不佳的傢伙给拉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路德便决定重返镜中世界。 联想当初是阿斯特举着镜子让自己进入了那个世界, 米尔斯拉住了路德的手腕。 「怎么了？」路德以为米尔斯是出于担心, 温和一笑，回握上对方的同时，也将米尔斯的手拉扯下来，「我的学生还在里边等着我，就算再危险, 我也不能退缩。」 「我跟你一起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这是不行的哦。」诺亚摆着手指，指着米尔斯，「你是大活人, 去死人世界干嘛？」 「我必须跟着主人一起进去。」 目前的躯壳是路德一手创造出来的, 虽然他寄居其中的灵魂是个切切实实的独立生命体。 单论客观存在, 他应当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 这个大陆生物生与死的标准也不对他适用。 但这里面的缘由, 他没必要过多解释。 「你也许会出不来的, 之前的经歷你忘了吗？要不是赫尔菲帮忙, 你可能会永远待在镜子里的。」 诺亚看着米尔斯很是揶揄, 似乎看出了什么，并没有点破。 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么。 迎着对方的视线, 米尔斯还想争辩什么，却被哈雷克打断了话语。 「无须担心，我会保护好老师。」 活着的时候就时常被忽略, 死后成为了亡灵，哈雷克的存在感更低了。 米尔斯这才发现路德心心念念的学生居然也到了。 不同于目前见到过的其他学生, 哈雷克看上去似乎是这其中最正常的人……或许该称作是亡灵？ 将路德单独交给任何一个人，米尔斯都不放心。 如果是哈雷克，他愿意相信对方一次。 「拜託你了，请保护好主人。」 「放心，就算我消失，我也会在此之前永远守在老师身前的！」 这不是承诺，而是使命。 就算没有米尔斯的嘱咐，他也会护着老师，不让对方受到分毫伤害。 目送两人重回镜中，米尔斯仍是忧心忡忡。 一旁的诺亚又瞥了米尔斯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 「你真的很在意赫尔菲啊。」 对此，米尔斯懒得回应。 他跟路德之间的关系，这群土着永远也无法理解。 忽的，米尔斯痛苦地捂住心脏部位，凝视着镜面，眉头紧蹙。 而后便开始环顾四周，疯了一般跑上楼梯，一间一间推开房门开始寻找。 仍停留在大厅里边的诺亚微微偏过头，不解地看向米尔斯匆忙的背影。 勾了勾手指，镜面便从空中下落悬浮在其身侧，也跟了过去。 * 如法炮制，将哈雷克锁定在同一空间。 路德带领哈雷克再一次回到镜中。 但这一次跟上次不同，在跨越镜面的那一刻，就像是被剥夺了一切感知。 剎那间，路德看不清、听不见、嗅不到、毫无感知…… 五感被剥夺的滋味并不好受，移转视线试图找寻到哈雷克。 没有，任何存在也没有。 比起抵达米尔斯所在的被摧毁的数据世界，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 「哦，原来真能够这样，你可真了不起。」 房间中，手持铜镜看着被封锁在其中的魔族，阿斯特分为愉悦。 「被收到镜子里的人会怎么样？」 【镜子在谁手中，他就是谁的。】 「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总算是拿到我想要的了。」 【我从来不会欺骗你。】 「事实胜于雄辩，的确如此，我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信任你了。」食指拇指捻出一个小小的尺寸。 【另一个傢伙，你想怎么处理？】 一阵反光过后，呈现在镜面上的是一片冰雪世界。 审视着其中一动不动仿佛冰雕的存在，阿斯特略加思索。 「他是密族的少主……掌控在手里，应该能有不小的用处，毕竟密族族群里的秘宝不要太多。」 【你的野心还真不小。】 「只要不知满足，就能持续前进。」 高举着铜镜，浮现在阿斯特脸上的笑意更显放肆乖张。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下一刻，阿斯特却面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向门边。 不知何时房门洞开，站在门边的米尔斯抬起手，缓慢收敛指掌。 伴随他攥握，阿斯特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涌动。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早知道你没那么简单，原来你是那个傢伙的走狗。」 掐握着脖颈，青筋暴起，阿斯特艰难喘息着，余光瞥向米尔斯所在的方位。 「你难道没有受到过邀请？我们可是同样立场的。」 「我永远不会跟你同道。」 「是吗？如果真是如此，你又为何会沉眠于镜中的世界？让赫尔菲完全只属于你一个人，这样的事情相当具有诱惑力吧？」 拿出镜面呈现在对方面前。 看着镜面中漂浮在虚空中的魔族形态的路德，米尔斯虽然没有收敛杀招，却也没有更进一步。 第76页 「你跟我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找上你。」极具煽动力，蛊惑人心，「我们并不是敌人，在这一方面，我们可是盟友。」 一时间，米尔斯无话可说。 阿斯特所说的一切，的的确确戳中了他的痛脚。 在进入镜中世界之前，米尔斯也许对路德抱持着一些不合时宜也不为人道的执念。 尚存理性的米尔斯还能将它们压抑在心中。 但那面镜子就像是人性的放大镜，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一旦重见天日，想要将它们再重又藏匿回去，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至少现在的米尔斯在面对阿斯特这明显是蛊惑的言辞，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坚定且毫不动摇。 甚至在一剎那间，他觉得阿斯特说得一点没错。 与其放路德出来经歷未知的磨难，倒不如让他永永远远存在在镜中的美好世界。 那里不会有欺骗、伤害与背叛。 甚至也不会有未知的存在想要对付路德。 只要将路德封存在镜中世界，一切的磨难都可以由他来代替对方承受。 他就永远也不会失去路德。 这再好不过。 迈步上前，从阿斯特手中接过铜镜。 镜中的世界也因为他的意念而相应改变。 空无一物的世界变作大大的茧房，维持着魔族形态的路德正处于蚕丝包裹的中心。 密密麻麻的丝线缠绕束缚着手足，双目也被层层厚茧所遮蔽。 藉此，路德被屏蔽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再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了。 又是心念一动，茧房被温室所取代，沉浸其中的路德口中吐出一串气泡。 一块巨大的贝壳张开来，将路德收纳其中。 被完全笼罩守护着，外界的任何风波也无法影响到壳中人。 这里没有严寒与霜冻，祥和平静…… 只要他想，路德就能过上他梦寐以求的理想摆烂生活。 即便不能再陪在对方身边，但是从今往后路德只会有幸福与快乐，再不会经歷半点磨难与挫折。 这就足够了。 见米尔斯彻底陷入到自己话术的蛊惑中，血液倒流的苦痛剎那消失。 阿斯特面色更是愉悦了。 「你这傢伙倒是很巧言令色。」 门边半大的娃娃打破了室内的僵局。 诺亚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米尔斯身侧，拉扯着对方的袖口，踮脚用着稚嫩的童音大声唿唤。 「快醒过来啊！赫尔菲的忠实奴僕，那个存在跟这个坏傢伙的嘴里可没有一句好话！」 诺亚跟很多人讲过故事。 可是能够完全不害怕且有足够耐心听完的，只有赫尔菲。 哈雷克的老师没有让他失望，且哈雷克也说过了，不要再听从那个存在摆布。 那么，他不会再让那个傢伙肆意操控布局得偿所愿了。 从米尔斯手中夺过镜子，同时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那面。 想也不想，照着地面便是一记重摔。 伴随着这一摔。 路德与哈雷克突兀出现在二人一亡灵面前。 虽然这么做很对不起被冰封在里面的那个…… 但他实在是不想赫尔菲与哈雷克受到伤害。 所以，对不起咯，密族的大冰块。 【哦，真是可惜，瞧瞧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你快滚吧！ 【啧啧……真是个不听劝告的顽劣孩子。】 回音消失，那种被窥视的背嵴发凉的感觉也一併从诺亚身上消失了。 * 从虚无回到现实，路德轻抚额头。 适应了时空的转换后，环顾四周，看着眼前的场景。 确认重又回来后，路德这才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经歷过五感被剥夺，重又找回一切认知的路德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第一时间看向了一旁的阿斯特。 在场所有人，除了诺亚与哈雷克，都在镜中世界走了一遭。 魔法阵于路德足下显现，很快阿斯特便无形之手提拽到空中。 「你也参与其中了？」 阿斯特无奈耸肩，「对方给的太多了，我也没办法的。」 果然。 一挥手，几枚土刺拔地而起，就地围筑成一个牢笼将阿斯特封锁其中。 「他应该是像我跟好邻居一样被那傢伙给利用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是路德跟那个存在距离最近的一次。 诺亚摇头，看向哈雷克。 「老师，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就像突然出现的一样，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但我没有回应他，哪怕他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 说到这一点，诺亚有些心虚地低垂着头，喃喃自语，「我也是因为担心好邻居……」 伸手抚摸着诺亚的髮丝，「没关系，大家没事就行。」 听路德这么说，诺亚赶忙抬头提醒，「有事！」 路德疑惑。 「那个密族的大冰块还在里边的。」抬手比划，诺亚试图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生动描绘出来，「那可是死后世界，没有活人能在里边长久存活的，如果他彻底认同了那个世界的真实性，他就彻底回不来了。」 第77页 「有办法拉他回来吗？」 诺亚摇头，「我只能先把你拉回来，就没有想那么多。」 见路德陷入为难的境地，米尔斯难得沉默不语。 换做往常，他肯定立刻着手分析予以建议为对方排忧解难。 但这一次他却选择沉默。 被那个存在蛊惑利用且毫无悔意的他，再以往日那种无害的模样出现在对方身边奉以谏言，实在是虚伪至极。 这种良知与私慾的极限拉扯，使得米尔斯像是被套上了一重无形的枷锁。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连米尔斯自己都能感知得到。 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可是他知道，他居然也不后悔这样的改变。 目光落到路德身上，看着对方为了他人而劳心劳力、穷极一切…… 米尔斯莫名觉得总是为对方而牵动情绪的模样实在是过于好笑了。 对方可不在乎啊…… 他现在心里能装下的人，太多太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同理，即便他没有主动给予建议，对方也没有来询问他了。 他被忽视得彻底，不是么？ 此时此刻，米尔斯放任了心态的变化，进而外显改变他的认知与行动。 米尔斯看到了他与路德之间关系的鸿沟正在扩大。 曾经他会为此而慌张。 现在却无比坦然。 就像是被动等死一般，任由自己被滞留在原地，怀抱着过去的记忆为这段唯有他在守护珍视的关系献上悲歌。 「光明教会或许有办法。」 哈雷克的话语将在场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搜刮存世的一切知识，哈雷克得出了一个相对比较靠谱的解决方案，或许能寄期望于这群神明的信徒身上。 「我曾经听过有关光明教会的传言，他们擅长净化与解咒，这种用镜面世界制造牢笼的方法，本质上也算是一种邪恶的诅咒，虽然用死亡作外衣包装，或许，那群神明的信仰者会有办法……「 话说到此处，哈雷克却顿住了，看向路德。 老师作为永眠之神的使者，他却在这里宣扬其他存在对神明信仰更为纯粹、获得的神明祝福更加有用，这有些冒犯了。 「我只是一个使者罢了，并不能代表祂的所有意志，反倒是你所说的信息相当有用。」又看向诺亚，「凌行被那个死后世界彻底同化还需要多少天？」 「如果他意志坚定的话，也许能抵挡一个月也说不定，但那是理想状态，如果对方彻底放弃了自我意志，随时随地都是有可能彻底归于那个世界的。」 当哈雷克能够以亡灵的存在长久滞留于世界，很多事情都已经超出了路德的预期。 就连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诺亚，也在挑战他的这个造物主的常识认知。 「就算希望渺茫，也得试试看。」 不过问题来了，他没有门路接触到光明教会。 但是…… 「得去找一下我的好学生了。」 纵观人际关系网，其中最能帮上忙的，只能是那个红毛小孩儿了。 土刺中被困住的阿斯特眼睁睁看着一行人就这么撇下他独自一人，高声疾唿，「带上我啊！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路德头也没有回，带着一票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声告别也没有。 一瞬间，此地彻底没了生息。 黑暗中，一双腥红的眼神光投射过来。 伴随着兽类的低吼喘息，一只高大的布满血色纹路的黝黑狼犬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来到围困阿斯特的土刺旁。 原本还打算变作狼人料理掉这些土刺的阿斯特头大如斗。 「乖狗狗，你会放我走的，对吧？」 狼犬完全不买帐，反倒冲着阿斯特龇牙咧嘴，血红的兽眸中充斥着杀戮凶光，涎水顺着利齿缝隙滴落下来，串联成线。 没有了哈雷克的约束，狼犬路易斯全凭本能行动，嗜杀成性。 对它而言，阿斯特只是一个美味且可供玩乐的人肉小点心。 只不过很可惜，这个小点心被土刺包裹着，这些土刺足够坚硬，路易斯尝试飞扑了两次，都没能咬碎它们。 最终，路易斯只得在土刺旁逡巡低吼，对着里边的活物虎视眈眈。 只要阿斯特敢出来，它立刻就能飞扑上来将其撕扯作碎片吞入口中！ 无法逃出，阿斯特发动魔法引雷噼打在这东西身上。 但从前十分好用的杀招现在用在这头狼犬身上却没有一点作用。 不仅没用，反倒更激发了对方的杀意。 路易斯冲着阿斯特低吼，似是在酝酿着后续杀招。 阿斯特挂着谄媚的笑意看着狼犬，「狼哥，咱们有话好好说？」 龇牙，右前足刨地蓄势，下一刻，狼犬便卡着土刺缝隙飞扑到其中。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唿，此地单方面上演着一场捕猎游戏。 * 传送到城堡外，诺亚十分懂事地牵来了马车，先一步邀功，「我可没有藉机扣下赫尔菲的财物。」 「诺亚真乖。」揉搓了一把小孩的髮丝。 指着脸颊，诺亚仰着头道：「亲亲才是奖励！」 「诺亚，不要太过分。」 「哦。」 哈雷克这么一提醒，诺亚便蔫蔫地低垂下了头。 第78页 见小孩这么乖巧，路德俯身贴近小朋友脸颊短暂轻碰留下一吻。 诺亚一瞬间精神百倍，就连头上的呆毛也树立了起来，双眼放光。 「我决定了！从今往后都不洗脸了！」 「小朋友还是要注意个人卫生。」路德就像是幼师一般哄着。 「那……那我乖乖的，干干净净的，还会有亲亲吗？」仰头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路德。 「会有的。」路德不介意先给小朋友画个大饼。 「好耶！」 迈开小短腿，诺亚绕着路德开心地奔跑起来。 这样和谐的图景落在一旁米尔斯的眼中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当路德看过来时，米尔斯还得故作如常，先一步跨上驾驶台，握上缰绳干回了老本行。 临了上车，哈雷克却只是站在大门内眺望着，没有同行的意思。 路德回头看过去，朝对方伸出了手。 「老师……我没办法离开这里。」 「尝试着走出来！」 迎着路德期待的目光，哈雷克虽然明知道这又是一次失败，还是听话照做了。 不同于过往每一次失望而归，这一次他居然真的能够迈步踏出城堡大门。 回握上路德的手进入车厢，哈雷克疑惑地看向路德。 一串符文在指尖流动，维持魔族形象的路德噙着一抹笑，自信十足。 「你是被人为困住了，刚才我已经破解了那个魔法禁咒。」 在对魔法的掌控上，路德的埃克斯能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那幕后的傢伙下了这么大一局棋，不光困住了哈雷克，如今还把他的便宜学生凌行给坑进去了。 这笔帐没这么轻易就了结的。 「赫尔菲好厉害！」 诺亚虽然不受局限，但是从来都是跟随着哈雷克行动。 看自家好邻居能够自由活动了，他比谁都高兴。 伸手抚摸着诺亚的发顶，靠着窗，路德在于掌中召唤出一只飞鸟使魔充当传讯使者。 将来意言简意赅封存于使魔中，放飞它先行一步飞向王城。 「哇哦，好漂亮的鸟！赫尔菲也可以送给我一只吗？」 「诺亚，别太贪心。」 「知道了……」 诺亚蔫了吧唧低下头。 哈雷克怕诺亚给路德添麻烦，路德却不在意。 这种用于传讯的小小使魔对路德来说算不了什么。 于掌中再召唤出一只，这一只不同于之前那只，皮毛通体纯白，更适合小朋友把玩。 一伸手，飞鸟落到诺亚肩头，小朋友见状欢唿不已。 「她可真漂亮！我很喜欢！」 「从现在起，你是她的小主人了。」 伸手逗弄着飞鸟，诺亚重又飞扑到路德怀中，飞鸟也振翅飞落到诺亚头顶。 「谢谢你，赫尔菲，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马车匀速前进，车厢内一片欢声笑语。 端坐驾驶台的米尔斯满是迷茫。 覆压手掌于心间，感受着心跳。 【你看，你都开始学会欺骗了。】 这一次，米尔斯没有反驳脑内的回声。 因为，他说得对。 * 王城，温泉池，通体翎羽乌黑的飞鸟落到一旁，探头探脑找到了目标便扑扇着翅膀一蹦一跳过去。 杰拉尔德撑臂靠在池壁边缘，忽地睁开了双目，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魔力的波动，在身旁人出手前，振臂制止。 他一眼看出是老师的使魔，喜上眉梢。 而在他听过飞鸟带来的传讯后，这样的喜悦显露更甚。 一旁正为杰拉尔德推着精油的金髮青年温和道：「亲爱的，又有什么好事了，瞧你笑得这么高兴。」 「是好事。」杰拉尔德爽朗笑出声来，「是天大的好事！」 从温泉池中站立起身，甚至都等不及让一旁的青年为他裹上裙布，便□□着走出了池水，抓上飞鸟放在肩头，一刻也不停地朝外走去。 临到石门边，杰拉尔德回头看向仍旧蹲坐在池水边的青年，朝他伸出手，「他就快到了，伊尔特，你不是也想见见那位神的使者、我的老师吗？飞鸟带来了他的行踪，他就快来了，我终于能跟他重逢了！」 「那还真是一件好事！」 缓慢站立起身，优雅迈步走向自己的王与丈夫。 王妃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如同杰拉尔德一般呈现出与有荣焉的喜悦。 但这笑意却并不通达心底，当他将手搭上对方的，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却牢牢攥紧，被修剪得齐整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肉中。 他明明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还是拦不住那人的脚步呢。 【您似乎心事重重，尊敬的王妃。】 说好的他会只爱我一个呢？你要求的事情我可都帮你做到了，但你瞧瞧你的承诺…… 【我已经遵守约定封锁了杰拉尔德老师所在的赐福之地。】 那他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还堂而皇之传讯让杰拉尔德知道了！ 愤恨地咬着拇指指甲盖，在王者看不到的身后，伊尔特面色阴沉且扭曲。 这该死的飞鸟！ 这该死的神明使者！ 他为什么要跑出来！ 他为什么要跟普通人抢夺王的宠爱！ 第79页 【您似乎太敏感了，要知道王妃是您而不是那位神使。】 可他该死地能让杰拉尔德为之兴奋与喜悦，我在他身边待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他高兴成这样。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伊尔特没有回应脑内的回音，重又恢復了温柔模样，唿唤着先行一步的王者。 「亲爱的，不如让图尔西将军去迎接老师吧？比起那些粗糙的男人，图尔西将军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毕竟陛下您还得留在王城处理政务呢。」 「还是美人想得周到，瞧我，都高兴得昏了头！」 杰拉尔德停下脚步，重又倒转步伐回到了伊尔特身边。 可是这样短暂的回归併没有让伊尔特安心。 他面上是笑着的。 内心中的寒意却是前所未有的旺盛。 * 信是送出去了，临了要跟这位学生接触，比起久别重逢的喜悦，路德更多的还是忧心居多。 这感觉就像是曾经一起打拼的兄弟，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在搬砖，对方忽然竞选上了领导人一统蓝星一样。 即便有曾经那么多年的感情做铺垫，但谁也不能保证时过境迁，对方又是怎么想的。 路德自问也没有跟对方相处足够长的时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在杰拉尔德如此辉煌的一生当中，那恐怕只是最不起眼的一段时光。 其间他除了陪伴，似乎也没有教授过多的东西。 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杰拉尔德的成功更多的是得益于他自己，而非是他的教导。 路德从来不敢想，就他这样的半吊子，也能带出来个一统人族的大帝。 「老师有心事？」 哈雷克看出路德忧心忡忡，漂浮了过来。 「我只是在想，要是再见到了杰拉尔德……又该说些什么呢，毕竟过去这么久了，他已经是统治一国的国王，不再是当初那个跟在我身后的小孩了。」怕对方不明白，路德还特意解释，「杰拉尔德算是你的学弟，他比你入门晚。」 「能够把这么一个腐朽的国度收归囊中并加以整治，看来这位学弟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你是这么想的？感觉你们俩应该很能谈得来。」 「能有这么一位能力出众且成就卓越的学弟，这也是我的荣幸。」 哈雷克在死后这么多年，都只待在那座城堡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 大多时候只能够依靠造访的来客知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来时，信息都处于断片的状态。 当那个残害诺亚的贵族少爷死后，这种残虐事件再没在城堡中上演。 不单单是因为闹鬼的传言，更因为他能明显感受到这个世界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他不知道是谁带来了这样的天地翻转。 但能够将黑暗的阴霾予以清除，且做得如此彻底，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同于路德对再见杰拉尔德的忐忑不安，哈雷克倒是十分期待与这位学弟会面。 路德也看出来哈雷克对于见杰拉尔德这件事是充满期待以及嚮往的。 教导出的学生们彼此能够相处融洽，他也是乐意看到的。 从性格上来说，杰拉尔德直来直去，哈雷克颇具包容，路德相当期待两位好学生未来也能相互扶持。 毕竟哈雷克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放任对方不管他是做不到的。 可寻找那幕后的存在太过危险，他是不愿意带着哈雷克去以身涉险的。 特意来这一趟，看着对方没有太大的问题后，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这次带哈雷克去见杰拉尔德，他也是期望能通过这个红毛小孩儿，找找看帮助哈雷克的方法。 以哈雷克目前这种状态，即便是回到了帕米尔斯山，也无法通过转生熔炉重获新生。 虽然他是gm，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且已经运转得超出了他的既定预设。 这个世界是活的，不再是曾经那个世界里面的一段数据可以肆意改写、任意删除。 他们有血有肉有情感，路德很难再以单纯看npc的目光看他们了，尤其是在对待这群教导出来的学生时，他更没法置身事外。 那傢伙把他一手塑造起来的世界搅作一团乱麻。 路德对那个存在的憎恶，又深了一分。 * 马车匀速前进，一路上都很顺利，故而在面临拦路的军队时，路德很是意外。 此时，米尔斯正在与领头的女骑士洽谈。 「够了，这是例行检查，所有人都要下来！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米尔斯一直在跟她扯些没用的废话，她可没什么耐心听。 不想让米尔斯为难，推开车门，路德切换到人族帐号径直走下了车厢。 同时为诺亚留足时间改头换面。 看路德从车厢里出来了，瞧着是一位英俊的金髮青年，看在长相的份上，女骑士的话语勉强和善了几分，但依旧不太客气。 「瞧，这不是能出来么，什么不方便，都是鬼话，剩下的呢？」 「是你吗，菲洛梅尔？」 车厢内突兀响起一陌生的男声，优雅至极，就像是吟游诗人在娓娓道来般，相当有贵族的韵味。 路德疑惑地看向身后，只见一留着铂金髮丝、双眸呈祖母绿色泽的青年走下了车厢。 第80页 他确认没有带这么一个傢伙上车，唯一的解释…… 青年看向路德，朝路德眨了眨眼。 路德秒懂。 这是诺亚，并且，这个身份似乎还跟这位女骑士是老熟人？ 余光瞥向一旁的女骑士，果然瞧见对方对着诺亚的新身份毕恭毕敬。 不由得感慨这小朋友的演技当真炉火纯青。 这项变脸的技能过于好用。 「抱歉，我不知道是您的尊驾。」 面向诺亚，女骑士毕恭毕敬回礼。 「不用这么客气，你可是我父亲身边的得力干将，以前也总是麻烦你给我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我才能在沃尔森过得舒舒服服，免于被我的父亲念叨。」 「也不能怪卡洛斯大人总是忧心忡忡，毕竟曾发生过魔兽侵袭事件，虽然您在那次事件中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但不可否认的是，沃尔森城堡的的确确是一个凶宅，我也曾建议过少爷您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可您总是听不见去。」于胸前划动了一个十字，万分庆幸，「好在永眠之神庇佑，这么多年来，您都平安无事。「 耸肩，诺亚一脸无所谓样，「比起待在父亲身边时时被念叨，我宁愿待在一个闹鬼的凶宅里跟玫瑰与死尸为伍。」 「您又开始说气话了。」扫视一眼，女骑士很是欣慰，「不过看样子罗德斯少爷是改变主意了？」 「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面见陛下。」抬手引荐一旁的路德，「这位便是陛下的老师，赫尔菲先生。」 震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女骑士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向路德，「哦，永眠之神在上，这可真是足够巧合，总是不听劝的罗德斯少爷终于乐意离开凶宅，还跟陛下下令护送迎接的尊贵大人待在一块儿。」 大力掐了一把大腿肉，倒抽了一口凉气，女骑士这才愿意接受事实。 「不过罗德斯少爷，您确定……」 想要说这人或许是冒牌货，但是看路德的模样气质，的的确确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 而且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自家少爷也没必要扯谎。 更何况这么多年来，自家少爷有多不思进取，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种安排人冒充身份谄媚投人所好的事情，其他贵族少爷或许做得出来，放在自家少爷身上，绝对是不可能能的事情。 自家少爷最害怕麻烦了。 「菲洛梅尔，收起你的猜忌心，如果你实在不信，大可以挥动你手中的剑试试看。」 诺亚看向路德，路德接收到了对方的求援信号。 用不着一位女士出手试探，路德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那根三合一剑杖，攥握杖首拔出利剑，随手照着女骑士所在的方位挥动剑刃。 伴随着剑风扫过，女骑士的髮丝猎猎飘扬。 她本人没有受到丝毫伤害，但身后却传来了碎石滚落声。 回过头看去，只见后方一旁的岩壁已经被削掉了大半。 再一次看向路德，同为剑士的女骑士菲洛梅尔已经毫无猜忌，只剩下满满的崇拜目光了。 帝国之内，登顶武技巅峰的便是伦纳德陛下。 对方不止一次提过，比起他的老师，他所拥有的实力实在微不足道。 一直以来，虽然陛下总是口口声声说有这么一位老师。 可是，从来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久而久之，以菲洛梅尔为代表的很大一部分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他们陛下的託词罢了，只为了维持谦逊的做派。 实力强，且还谦逊。 这么有品格的强者，总是令人嚮往的。 菲洛梅尔便是其中之一。 且正是以此为目标才成为了帝国骑士团的一员。 如今，见到了陛下口中的那位老师，且见识到了对方的实力。 翻身下马，菲洛梅尔来到路德面前，屈膝单膝跪地，向路德进献骑士的最高礼仪。 「帝国骑士团准将，菲洛梅尔·图尔西，见过阁下，您的剑意强大而无畏，让我发自内心为之钦佩！」 路德受宠若惊，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不用这么客气。」 听对方自报家门，捋了一下对方的官职，这官不小。 之前跟凌行聊天也了解了不少有关帝国的讯息。 对方口中的曼菲公爵在帝国骑士团里领的就是将军衔，将军之下就是准将，是骑士团的二把手。 就像菲洛梅尔在见识到路德高超的剑术后一般，知道菲洛梅尔来头不小的路德也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位彪悍的女士。 同时，路德也算是见识到了自家学生选拔人才的不拘一格。 恪守绅士风度，哪怕这位女士足够强悍，路德仍旧留有足够的社交距离，将人扶起来后便松开手，特意后退了一步。 路德想要保持距离，菲洛梅尔却不让。 主动上前一步，热情且殷切，「这里距离王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路途遥远，陛下是关照您，才让我率领骑士团来迎接您，还请您不要推辞，一定要让我们形影不离守护在您身侧！」 路德继续后退，「麻烦你们了……也不用形影不离。」 「不麻烦，能够为陛下的老师保驾护航，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相信我，有骑士团的旗帜在，没有任何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您一根头髮丝，我向您保证。」 第81页 菲洛梅尔再一次上前一步，路德辛辛苦苦维持的距离再次清零。 见识到这位女士有多执着，路德以余光瞥向一旁明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诺亚。 看热闹看得正嗨的诺亚见路德都主动求救了，清了一下嗓子，继续用着贵族咏嘆调上前来为路德解围。 「菲洛梅尔，赫尔菲不太习惯跟人过密接触。」指了指对方握着路德的手，「捡起一点你仅存的淑女风范吧，会吓到人的。」 「罗德斯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注意礼数了？」菲洛梅尔微笑着看向诺亚，「卡洛斯大人日前跟我交接了一些工作，正好罗德斯少爷也在，不如也讲给你听听？」 菲洛梅尔面上的笑意愈发灿烂，让诺亚为之一憷。 天知道他拥有「罗德斯·曼菲」的身份可不是为了给那位便宜父亲打白工的。 在对方靠近之前，诺亚赶忙扯了个离谱的理由赶忙撤离，「我去前边探探路！你们慢慢聊！」 诺亚的行为切实阐述了什么叫吃瓜者终沦为瓜主。 人走后，就只剩下彼此，看出对方眼中的好奇，菲洛梅尔一点也不介意跟路德解释清楚她跟她口中罗德斯少爷的往事。 「因为在卡洛斯大人的手下任职，我当然也跟罗德斯少爷有不少来往。」 可路德投射过来的目光明显不信，菲洛梅尔嘆了口气，「好吧，不止是这层关系。」 酝酿了一番情绪，菲洛梅尔一改之前自信骄傲的模样，难得柔和了面部稜角，声音也带着几分温柔。 「十九年前，他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也许不会有勇气走到今天的位置，成为帝国第一女骑士。为了报答罗德斯少爷这份恩情，我主动选择调任来拉托维尔任职作曼菲公爵的副手。」 逆光回头直面路德的目光，菲洛梅尔上前一步，凑到路德的耳畔，略带调侃意味道：「所以不用这么拘谨，毕竟一位心有所属的女士知晓分寸，您不用太过紧张。」 「……」 话是这么说，可是面对这么骄傲且极具侵略性的女性，路德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无法完美处理跟异性的关系，这是社恐宅男的通病。 路德也不例外。 好在逃离的诺亚看菲洛梅尔忽地凑这么近，哪怕害怕被抓去做苦力，他也心存良知去而復返了。 「菲洛梅尔，你不是说父亲有工作要交代给我吗！」 「这就来，罗德斯少爷。」 站起身，菲洛梅尔朝着诺亚走去。 来到诺亚身边时，提着对方的领口便一併带上坐骑，重又恢復作意气风发神采奕奕的模样，菲洛梅尔一抽马鞭先行一步，「这些事是家族机密，我们单独找个地方聊聊吧。」 风息倒灌进口中，诺亚赶忙搂紧对方的腰，虽然不至于被吓得嗷嗷叫，但也免不了惊慌失措。 「慢些啊！谁让你这么快了！」 「你可真是娇气啊，罗德斯少爷。」 目送两人同乘一马远去，路德不由得感慨，年轻真好。 第51章 多爱你一点 诺亚重回车厢已经是两小时后了。 从其疲惫的模样不难看出, 菲洛梅尔交代的东西足够庞杂，以至于都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一回到车厢内，诺亚便掀开面皮恢復本体, 一脸苦瓜相扑到路德怀中, 「赫尔菲！那个女人好可怕！」 抚摸着小诺亚的髮丝，路德尽量憋住不笑，「我看你们关系挺亲密的，倒也不必这么说。」 「我跟她关系哪里好了！她真的阴魂不散！我走到哪里她都跟着！」 诺亚死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过于单纯天真的小孩了, 他当然看得出来菲洛梅尔喜欢他。 可是…… 低垂下头，看着本体这副幼齿且註定不会成长、不会腐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身躯。 哪怕他能够披着「罗德斯·曼菲」的皮囊予以回应，依旧改变不了他其实只是这么一个不死不活的殭尸骷髅的本质。 这是欺骗，他不能够欺骗对方的。 虽然这个女人总是吵吵嚷嚷, 做什么事情也总是不跟他事先打招唿风风火火就去做了…… 但他不讨厌菲洛梅尔。 可是, 哪个人类会喜欢一具骷髅呢…… 早知道当初就别嘴贱手欠多管闲事了。 抚摸着小孩的发顶。 即便小朋友没有讲述过往, 路德也差不多猜了个七七八八。 诺亚平时看上去调皮捣蛋总爱搞一些恶作剧, 但是本质并不坏。 哪怕对方口口声声说菲洛梅尔可怕, 但是话语中完全听不出对菲洛梅尔的排斥与厌恶。 借着跟凌行这种教科书式傲娇的相处经验作参考, 路德可太能读懂一些口不对心的论调。 诺亚不仅不讨厌菲洛梅尔, 相反, 应 依誮 当是十足喜欢的。 但对方为什么会表现出这么拧巴的状态，不同于凌行的傲娇症状。 恐怕对方的不回应与逃避, 更多的是基于这副身躯。 思索片刻，路德安慰道：「诺亚，人类的寿命是很短暂的, 眨眼便过去了，但是你跟哈雷克这样的亡灵却永生不死, 对于你而言，菲洛梅尔也许在你某一次长久的沉睡中，对方便已经渡过了她短暂的一生，但是之于菲洛梅尔，你的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她的一生，你所认为的短暂时光，对于菲洛梅尔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一段旅程。」 第82页 「所以赫尔菲是让我不要逃避吗？可……」 「不去试试看，怎么知道完全不可能呢？」 仅仅拥抱着路德，埋首在路德怀中，小小的孩童心事重重。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菲洛梅尔的一生太短了。」抬起头，回望着路德，「比起坦诚，我还是更希望给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有些感情就是註定没有回应的。」 重又拾起「罗德斯·曼菲」的皮囊套上，孩童蜕变作青年。 「就像从今往后，只要我还在赫尔菲与菲洛梅尔身边，我就只能是罗德斯·曼菲一样……这种客观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你自己能想明白就好，只要是你认真思考做下的决定就行，别留下遗憾。」 「难怪好邻居那么夸赞你。」展开双臂，藉由青年体形轻松回抱着路德，轻嘆，「赫尔菲真是很让人心安的温柔傢伙。」 对于诺亚的夸赞，路德没有过多回应，只是揉搓着身旁青年的髮丝，由着对方亲近。 他早就过了热血上头的年纪，也不会再过多以自我为中心去辩证正否。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的选择不论是对是错都值得尊重。 只要不危害到自我的利益、干扰到大环境的正常发展，路德都不会再就他人听不听劝这件事过多纠结，乃至心绪难平。 诺亚的选择，必然是经过对方深思熟虑才定下的结果。 而他这个外人能做的，就是在对方需要安慰的时候提供臂膀依靠。 在对方彷徨不定的时候，作为陪伴者见证对方走上自己的道。 除此以外他不需要过多干预，因为这是诺亚自己的人生。 因为路途遥远，行程颠簸，诺亚靠着车厢便睡了过去。 看诺亚靠着自己的肩侧睡得香，路德扶着对方的脑袋，将对方平缓地放平在了座椅上。 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一个鹅毛枕垫在对方颈下，又拿出毛绒毯盖上。 即便对方作为亡灵已经不会再受到活人的疾病困扰，路德还是下意识这么去做了。 「老师在照顾人方面，还是这么熟练。」 哈雷克漂浮在一旁，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地旁观着路德与诺亚交流。 这似乎是他的性格使然。 他从来都习惯于作为点缀或者是陪衬出现，舞台的中央留给真正适合也需要的人就好了。 他更适合作为见证者居于一旁。 「你也依旧是这么体贴入微。」 现在师生两人难得能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聊聊，路德领着对方并排落座，哪怕知道无法触碰到对方，还是抬起手，虚空描摹着好学生的面容。 「我没事，老师，作为亡灵存在，也挺好的。」 「哈雷克，我是不是忘了给你讲一件事？」虚浮地搭在对方手背上，言辞温和，包容十足，「向他人寻求帮助或者安慰，并不是在添麻烦，任何人都有可能遇到困境，都有可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试想一下，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比起先入为主时时去想不要给任何人增添麻烦，倒不如多看看自己的状况到了什么极端的模样。你都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不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为什么不能拥有偶尔的情绪失控自由地放声大哭？」 舒展开手臂，作出圈抱住对方的动作，路德从头到尾都没有责怪对方的意思，也没有丝毫的说教。 他试图用最平和的话语告诉对方。 「我的好学生，多爱一下自己吧，没什么比你自己更值得去爱了。」 路德曾经一度将哈雷克成为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 可是跟哈雷克重逢过后，即便被挚友背叛，哈雷克也没有抛弃昔日的风度与美德。 那些担忧与自责也在逐渐消退。 当静下心来重新再去思考，路德也渐渐释怀。 哈雷克没有提及跟阿斯特后来的事情，也没有解释他是如何被背叛，被友人背刺。 甚至再与阿斯特重逢时，哈雷克也没有过多的表示。 好学生不说，路德不问。 倒不是不关心学生。 路德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分寸感、边界感在哪里。 他只是教导了对方，并不是对方的主人或者主宰。 哈雷克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也有自己的小秘密。 作为老师，是陪伴加引导，而非要事事掌控或万事俱晓。 时候到了，哈雷克愿意倾诉，他再陪伴倾听就好了。 况且即便哈雷克不讲，路德也清楚，哈雷克的苦难跟阿斯特脱不了干系、跟那个幕后存在也脱不了干系。 他要处理的问题恰好与此有关，不急。 伴随着车厢些微的颠簸，马蹄声规律地传入二人耳畔。 许久没有回应的哈雷克，终于开口打破了此方的寂静。 「老师，你所说的这些话，我是能够预想到的，可是这样的包容与关爱，我总是在想，如此平庸且毫无作为的我，究竟配不配得到。」 老师当然不会责怪他。 老师更不会就他的现状过多发难。 可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在被挚友背刺算计后追悔莫及。 老师包容了他这副在阿斯特说来软弱且无用的个性。 如果他还基于这样的包容而放任惰性，在舒适圈里长久安稳地待下去而不思进取改变。 第83页 沦落到当下这样的境地，实在是他自找苦吃。 两个过于为对方设想的存在聚到了一起，就会出现这样的过度内耗自我反思的症状。 他们彼此都没有发觉，正是因为这样的包容与设想才会给彼此过于沉重的枷锁。 仰躺在座椅上的诺亚睁开了眼，看向了一旁的两人，扁了扁嘴，坐起身来，纷纷指向两人。 「哎哟，你们这样让来让去是让不出结果的，都直接一点好啦！」 颇有些无语，诺亚亲自示范，坐到另一边，搂着路德的腰，就开始枕着路德脖颈摆出一副撒娇姿态。 「老师，我其实不在意世间的任何人任何事，我只是在担忧，有没有辜负你的期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还会被轻易地欺骗、简简单单就被坑得一无所有……可即便我总是在犯错，我还是想祈求您不要撇下我！」 模仿哈雷克说出了心声。 诺亚又挪移身为坐到了哈雷克身侧，学着路德安慰他的模样，隔空伸手抚摸着哈雷克的发顶。 「好学生，不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不用为庸碌无为而自责，不用为了想迎合我的期待而过度反省，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永远是我最喜爱的学生，你永远都在我的心中存有一席之地。」 一左一右忙活完后，诺亚起身，打了个呵欠，来到靠近驾驶台的一方敲了敲。 「我饿了，停车下来做饭吃吧。」 顶着「罗德斯·曼菲」的壳子十足好用，即便米尔斯不停车，护送他们去王城的菲洛梅尔也会强行截停。 当马车停下，诺亚推门走下车厢。 临下车前回头一望，「好邻居，赫尔菲说的没错，这话我很早以前也想告诉你了，多爱一下你自己吧，你都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喜欢，比方说我就超——爱你哟~」 话毕，还附赠了一枚飞吻给哈雷克。 第52章 自由的牢笼 敢爱敢恨是诺亚的标籤, 不论他更换多少个皮囊。 他都始终记得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也正因为他清醒地给自我摆正了方位，故而在对上热情如火的菲洛梅尔时才不能表现得过于坦诚干脆。 见「罗德斯·曼菲」下车前冲着车厢里面说着什么，虽然隔得远了些, 听不清楚具体说的什么。 最后那枚飞吻却让菲洛梅尔看得真切。 当人下了马车后, 菲洛梅尔也一併跳下了马。 嘱咐士兵配合驾车的那位白头髮的青年一同生火筹备餐食后。 菲洛梅尔一刻也不停留便找到「罗德斯·曼菲」身边。 「罗德斯少爷跟陛下老师的关系倒是很亲密。」 「也不是很亲密，我跟他认识也没几天。」 耸了耸肩，「罗德斯·曼菲」知道这位个性爽朗的女士在担忧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装聋作哑。 好邻居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亲密么？」微笑，菲洛梅尔尽量让说出口的话没那么酸熘熘的, 「很难想像罗德斯少爷居然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连才认识几天的存在，都能相处得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对脾气的人用不着过多寒暄相处，只需要一个眼神, 就知道能不能跟这人成为朋友；如果一个人的性格总是对不上胃口, 即便在一起待个十年八年, 恐怕都还跟陌生人一样。」 「所以罗德斯少爷是在意有所指吗？」菲洛梅尔的语气听上去已经十足不悦了。 「如果骑士小姐执意这么认为……」「罗德斯·曼菲」直视着对方的眼, 没有闪躲逃避, 「是的。」 这话一出口, 几乎跟拒绝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菲洛梅尔这样看上去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女士, 也很难接受被一心恋慕的男人如此狠心地拒绝。 掩藏眼神中一瞬闪过的失落与感伤, 菲洛梅尔强打起笑脸，比之前笑得还要灿烂, 故作轻松。 「罗德斯少爷，你如果永远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我还真是同情未来会喜欢上您的那位小姐, 她可真是不容易。」 「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操持着咏嘆调，轻易地吟唱出一段唱词, 「自由的飞鸟它理当高飞，而不应当被世俗的藤蔓拘束在一方。」 都这么说了，菲洛梅尔也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了。 维持着最后的风度，菲洛梅尔恭敬地沖「罗德斯·曼菲」回礼，重又回归到下属对上级的尊敬态度。 目送对方远去的背影，「罗德斯·曼菲」故作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菲洛梅尔骑士是位相当优秀的女士。」 路德并不是有意旁听，实在是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很难不传入附近人的耳中，听到了才迴避反倒显得有些刻意。 「那当然，她值得拥有更辉煌的前程、更优秀的爱人，奥斯帝国的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她大可以从中挑选出一位比我更优秀的绅士，延续图尔西的家族辉光。」 「话是这么说没错。」路德怀着笑意看向对方，「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捨不得的。」 「对啊，心里的那点自私告诉我，我应该不管不顾，直接肆意挥霍她的爱意，享受这场轰轰烈烈的恋情，等到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再利用她的爱不得不接受我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亡灵这么一个可怖的事实。」煞有介事，一脸无所谓，「反正她爱我么，我说什么她肯定都会信的。」 第84页 「你知道，却没这么做。」 「因为我也爱菲洛梅尔，正因为爱，我知道，一旦掺杂了算计与欺骗，这份感情就不再纯粹了，我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去遗忘，但菲洛梅尔的一生太短了，短到可能才刚刚消磨掉这份爱意就已经离开人世了。」 仰望着天空，抬起手臂试图抓握住什么，雪白的飞鸟顺着臂膀延伸的位置向上飞去，直到遮蔽日光，留下自由且肆意的背影，「如果一个人死亡的时候，除了恨意与懊悔一无所有，那也太可悲了一些，爱一个人绝对不是去伤害她。」 重又看向路德，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肩上，「你的肩膀借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余光当然能看到彼方的菲洛梅尔仍旧注视着这一方。 他将双手缓缓抬起，搂抱着路德，偏过头去…… 在菲洛梅尔的方位看来，就像是吻了上去一般。 联想到这一路上来对方的不对劲，联想到刚才的明确拒绝。 最后一丝侥倖也被灭杀，菲洛梅尔红着眼眶转身离开，彻底消失在诺亚的视野当中。 见人彻底走了，诺亚才松开怀抱，主动后退一步。 一改往日的孩童心性，剎那间变得沉稳绅士起来。 从男孩成长为男人，其实只需要一个瞬间。 他的目光追随者菲洛梅尔的背影，在对方看不到的角落里，在对方彻底心死后，他才会将这份喷薄的爱意通通展露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当他站在罗德斯·曼菲的墓碑前回忆过去舔舐伤口时。 有一个小女孩穿越了玫瑰花丛毫无贵族风范地来到他面前，指着墓碑道：「你给自己立碑干什么？」 彼时，刚用上「罗德斯·曼菲」躯壳的诺亚后知后觉这人或许是坟墓里那人的朋友。 并没有点出对方已经去世的事实，反倒来到小女孩的面前，半蹲下身，伸手抚摸着对方的髮丝。 「埋葬过去的自己，迎接更新的明天，这样的解释，满意吗？」 小女孩笑了，「你过去确实挺混蛋的，我总是听到卡洛斯叔叔抱怨你不成器。」 「没错，过去的我不学无术还总是做一些道德败坏的事，简直就是烂人一个。」 小女孩目色茫然，微微偏过头，「道德败坏？」 「道德败坏就是……」诺亚也是憋得有些无聊了，难得遇到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笑意浮现，不怀好意地耍了点心眼，「我不顾你的意愿，执意想娶你当新娘。」 眨眨眼，小女孩回味了许久，才读懂这话里边的意思。 红晕爬满脸颊，怒瞪着面前这个英俊但是可恶的青年娇声喝骂，「你……你真的很……很过分！」 「只是一个举例罢了，对吧，我确实很混蛋的，我已经在反思了。」 听对方这么说，小女孩半信半疑地仰头看向对方，细緻观察，「所以，你不是想娶我当新娘？」 「只是举个例罢了。」 听到这样的话，小女孩鼓着腮帮子，还是不怎么高兴，「没有人可以拒绝图尔西家族的财富。」 「有再多的钱却没有自由，这又有什么意思。」联想到过去暗无天日的岁月，诺亚伸手抚摸着小女孩的髮丝，「自由可是比财富更宝贵的东西。」 这话像是戳中了小女孩的心事，髮丝被对方揉搓着，即便感受不到温暖，但长久以来总是找不到归处的孤寂的心剎那寻到了归港。 这人是明白那种感受的…… 同样身为贵族的他们，这人懂那种感受！ 被束之高阁，被操控人生，从生下来就开始被家族掌控摆布…… 他们拥有着平民所没有的财富与权势，可这又何尝不是禁锢他们的枷锁。 她从来都不敢诉说这种苦闷，同龄人觉得她软弱，不同阶级的人觉得她无病呻吟。 但面前这人是懂她的感受的。 怀中突然跌入了一个小小的糰子，诺亚不得不牢牢接住对方。 「我也想获得自由。」 「想就去做啊。」 「可是……太难了……」 「只要决心足够，没什么是做不到的。想一想，比起死亡，没什么比这更可怕了吧？」指向身后的墓碑，诺亚也在跟过去的自我告别，「只有将软弱的自我彻底埋葬，才能迎来新生，既然渴望自由，那就向着无尽蓝天用力地飞吧，我相信你能做到。」 小女孩从诺亚怀中抬起头来，凝视着诺亚许久，终于，她的笑容发自内心且灿烂。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从怀中退出，提着裙摆又跑走了，临近没入玫瑰花丛时，小女孩回望过来，「我叫菲洛梅尔，记住我的名字！以后它会比图尔西的族徽还要闻名遐迩！」 他原本是不打算去记住这个名字的，毕竟作为亡灵的一生无休无止，如果记住每一个生命中的过客。 反而会让他的记忆混乱不堪。 但有些人註定是要在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 自从那次相遇过后，他总是会收到落款为「菲洛梅尔」的信件。 无非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事，诺亚很难才遇得到一个愿意听他讲故事的傢伙，穷极无聊时也会将这些信翻出来看看。 但有一封信却不一样，它什么也没有写。 诺亚将这封信高举起来对准日光，他看到了斑驳的被液体浸润过的痕迹。 第85页 他没有多想，第一次离开了沃尔森城堡，告别了一直相伴的好邻居。 穿越盛大的婚礼会场，最后来到了高台之上，看到一脸落寞苦涩的新娘，顶着「罗德斯·曼菲」这一身份，身为帝国剑圣、曼菲公爵的独子，他高声喝止了这场闹剧。 「什么时候我的新娘居然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投入了别人的怀抱。」 目光扫视过众人，诺亚无比庆幸他是个能完美扮演他人的亡魂。 顶着他人敢怒而不敢言颇为畏惧的目光，诺亚径直走向新娘，伸出手作邀请状，「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跟那个完全不理解你的傢伙结为夫妇？」 少女重又拥有了眼神光彩，毫不犹豫握上了诺亚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顶着众人或愤怒、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诺亚理直气壮带走了这位新娘。 他们重又回到沃尔森城堡，沐浴在月光下，诺亚先走一步没有回头。 「我不会用婚姻束缚住你，菲洛梅尔·图尔西理当高飞，在你实现理想得偿所愿之前，大可以藉由这份婚约来摆脱家族的桎梏、世俗的烦恼，当然，即便最后你投向了别人的怀抱，我也不会介意，届时，我会为你献上祝福。」 凝视着对方的背影，身着洁白婚纱的少女笑出声来，「你这样可真像是位守护公主无怨无悔的骑士。」 「所以，亲爱的菲洛梅尔小姐，你愿意让我成为守护你的骑士吗？」 转过身，来到对方身前，单膝下跪，重又向对方伸出手去。 「毫无疑问，我愿意。」 双手交叠，契约达成。 原本被拟定命运轨迹的少女重又回到了帝国学院之中，重拾剑柄，踏上了另一条辉煌之路。 一往无前、恣意飞翔。 信件依旧没有间断，但阻隔着他们的距离也被更多的事物所填塞。 菲洛梅尔持续向前，诺亚则长久停留在过去的时间中永恆不变。 等到曾经的少女蜕变作帝□□利的剑刃，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当她垂下头来想要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那名守护她的骑士了。 退到森林的深处，菲洛梅尔抬起头，不让泪水滑落。 直到那些温热的液体被风息撩干，她才长舒一口气，恢復如常。 可下一瞬，一道疾驰的箭矢飞射而来，因为心神分离，她并没有即时反应。 慢半拍侧身避过，抬手捂住肩头，指缝渗出鲜红的血液，菲洛梅尔冲着暗处怒喝：「谁在哪儿！出来！」 第53章 夜游人德丽莎 「你依旧是这么有戒备心啊, 小耗子。」 嗓音魅惑，头戴硕大礼帽穿着一身高开叉鱼尾裙的女人自丛林树后显现出身形。 伴随她迈着优雅的猫步靠近，高跟鞋落地有声, 丛林中潜藏在各处的暗杀者也钻了出来。 菲洛梅尔看着乌泱泱一群人, 暗叫不好。 目光扫视过那群人的装扮，根据秃鹫的符文以及领头的那个女人手中握着的长柄烟枪，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德丽莎？」 女人瞬间浮现出了烟视媚行的笑来，手指攥握着烟枪凑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冲着菲洛梅尔所在的地方吐出一口烟圈来, 「多年未见了，图尔西的小丫头。」 伴随着烟圈扩散缭绕，菲洛梅尔赶忙捂住口鼻。 这傢伙最擅长施展使人致幻的毒物，有不少厉害的傢伙都栽在了德丽莎这种骯脏卑鄙的手段之下。 「没用的哦, 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现在魅惑你的是声音, 可不是药物啊……」 那声音越是动听、越是扣人心弦, 越是让人沉醉其中。 等菲洛梅尔意识到这个问题时, 她的眼前已是模煳一片, 伴随着手足发软, 便完全失去力气重重摔落在地面上。 最后她所能看见的, 便是那个女人走到了她的面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朝着她靠近, 冰凉的触感顺着她的眼尾蔓延到唇角，口中被塞进了什么药丸。 再往后的事情，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 「菲洛梅尔, 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睡着了？」 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罗德斯·曼菲」, 意识还有些断片，菲洛梅尔仍旧瘫软着身体靠在对方怀中。 「你没事吧？」 对方询问的话语重叠作回声，穿过双耳刺激着大脑，让她的晕眩感愈发沉重了。 「她看上去似乎不太好。」 路德站在一旁，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米尔斯身上。 「似乎是中了某种致幻类的魔法。」 米尔斯快速在丛林中审视打量过，最后眼尖地发现菲洛梅尔的手中似乎攥握着什么。 移步上前查看，从对方手中取出了一株五彩斑斓的蘑菇。 路德虽然不擅长烹饪，但还算是有些生活常识，「这蘑菇可不能吃啊。」 联想到菲洛梅尔应该是为了餐食而奔波，随后便找到了这些蘑菇……路德赶忙在四周搜寻起来，的的确确又看到了几株这样的蘑菇。 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吃了这种蘑菇产生了一些不良的反应，给她施展一些净化类的魔法就行。」 可在场几人中愣是拼不出半个魔法师来，就连诺亚套上的这个壳子，也子从父业，是个不折不扣的剑士。 第86页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 「队列中……有一位……占星师，或许……她……会有办法。」 「那位占星师叫什么名字，我去帮你找来。」 撑着揽着她的胳膊，菲洛梅尔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下手来，嘴唇颤抖地小幅度张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蘑菇的毒性有些勐。 看到菲洛梅尔现在这么受罪的模样，路德不禁感慨组队带奶妈的重要性。 他现在肯定是不能切换到魔族帐号的。 人族国王的老师居然是魔族这种事，传出去总是会惹来流言蜚语。 不过就知道队里有占星师，可具体占星师是谁，对方也没说。 路德只能回返骑士团中询问，问过的人都表示骑士团从来没有过占星师，连魔法师都罕见，一般需要组队，他们都是跟魔法塔或者教会那边组团合作。 但这一次行动机密，就没有跟这两方势力有任何联繫。 那这人是谁？ 就在路德疑惑不解茫然四顾时，远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唿唤。 「骑士小姐！我到啦！路上採买必须的魔法道具耽误了一些时间，您不会介意吧？」 手捧着羊皮卷制成的地图匆忙跑动着，背着行李包，少女元气满满的嗓音由远及近。 当对方在骑士团驻扎的聚集地站定，看清对方样貌，路德后知后觉。 这不是银翼小队的莉莉吗？ 一段时间没见，对方已经成长到能够接取帝国骑士团委託的水准了？ 当对方真的来到身边，比起路德的惊讶，对方看到路德的那一刻，两眼都开始放光了。 「赫尔菲先生！！！」 少女兴奋地小跑过来，刚来到路德面前就跟个唧唧喳喳的小鸟似的有说不完的话。 「真高兴还能在这里见到赫尔菲先生，那之后你还过得好吗？对了，跟您一起同行的凌行大人呢？他还好吗？收到他的魔法手札后，我有很认真学习，因为有了魔法勋章，我也能够自由地接取一些个人委託啦！这次就是受一位非常了不起的骑士小姐的委託，要一起护送一位大人物……」 莉莉有太多话想要诉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故而显得语无伦次。 当她意识到自己话多到让对方有些不好回答时，这才停下话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路德。 「抱歉，分开过后实在是发生太多事啦，」对着手指，蔫头耷脑的，「赫尔菲先生不会被我烦到吧？」 余光一扫周围都一副和蔼目光看过来的骑士团成员，莉莉赶忙退到路德身后藏起身形，沖大家露出了一个腼腆羞涩的笑来，同时还扯着路德衣摆，小声询问，「所以赫尔菲先生也是受了骑士小姐的委託才在这里的吗？」 「也许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被护送的大人物。」 「啊？！」莉莉式震惊。 小女孩非常可爱，这种元气满满的样子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蓬勃的模样。 伸出手在对方脑袋上轻柔地拍了拍，十足有耐心且温和，「情况比较复杂，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事后我可以慢慢都讲给你听，不过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得麻烦你，还请跟我来。」 「好哦，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尽力办到！」 于是路德就把莉莉领到了她的委託人面前。 看着靠坐在树旁面色难看精神萎靡的菲洛梅尔，莉莉惊唿出声，「骑士小姐！您怎么了？」 小跑着凑到菲洛梅尔身旁。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菲洛梅尔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移动眼珠子看向莉莉表示她目前状态还能挺住。 这种情况刻不容缓，到底也是资深的前魔法师现占星师，都用不着其他人解释原委，莉莉便开始熟门熟路给对方检查身体。 不过她得出的结论却跟路德他们的截然不同。 「骑士小姐是受了诅咒，并且对方还相当厉害。」蹙眉沉思，「至少得是超阶魔法师的水准。」 摸了摸腰间的黄金勋章，距离手握钻石勋章的超阶魔法师，可整整差着两个位阶。 魔法师之间的等级压制可不是简简单单以量级衡量的，哪怕是同位阶，对方要是用出专精魔法，也能让同水准的魔法师相当头疼。 更何况占星师更擅长祈祷与祝福，并不像教会的牧师那样擅长净化与解咒，且刚刚掌握的预言能力也不太稳定。 但有总比没有好。 莉莉赶忙召唤出水晶球，照着菲洛梅尔施展了一系列赐福咒术，确认对方的状况没有进一步恶化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看向周围人，「各位，请保护我施展预言魔法，总是这么拖着是不行的，只要能找出对骑士小姐下黑手的那个傢伙是谁，我们就能够向对方讨要到解除诅咒的办法。」 「放心交给我们吧。」 路德示意诺亚与米尔斯，三人便围绕着莉莉各占一方守护着。 居中盘腿坐在菲洛梅尔身旁的莉莉双手拢抱着水晶球，当她合目诵念魔法咒文，水晶球便缓慢浮动升空，最后悬浮到莉莉额边。 伴随着咒文诵念完毕，水晶球中便浮现出了一个长相美艷的女人的身影。 对方像是知道被窥视了一般，藉由水晶球作媒介告知众人。 「别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审视着一位淑女，这可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如果你们想那个女人安然无恙的话，就拿更美味的小点心来换吧？」 第87页 伸出手遮挡在面前，就像是人为遮挡了旁观者视野一般，下一刻水晶球就再一次被迷雾遮挡，什么也看不见了。 路德第一时间看向施展预言魔法的莉莉。 当水晶球下落，莉莉面色苍白如纸。 窥视对方虽然很成功，但是对方也藉由被窥视这一点，对她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赶忙上前将险些因为脱离而摔倒在地的莉莉护在怀里，路德很是内疚。 如果不是害怕身份暴露，菲洛梅尔的诅咒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动动手指就能解决。 可现在不仅仅把莉莉牵扯进来了，还让对方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这是夜游人德丽莎。」提到这个傢伙，诺亚就有些愤愤然，「当初我跟菲洛梅尔可是废了不小的功夫才把这傢伙送进监狱，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德丽莎是……」 「一个无恶不作专门狩猎漂亮少女的恶棍，一度给帝国蒙上阴云的女魔头。不少妙龄少女都受到过这傢伙的染指迫害，甚至因为是女性对女性的侵犯，在他们看来，女性与女性的结合併不算破除处女身，因此政教司那群傢伙认为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对这傢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光落到菲洛梅尔身上，「当时菲洛梅尔的朋友被这个女魔头折磨得不成人形，从帝国学院的塔楼上一跃而下，之后我也加入到菲洛梅尔自发组织的抓捕行动当中，最后将这傢伙送进了监狱。」 因为是亲手抓到的，诺亚也对这货十分有印象。 可是，这傢伙判处的是终身监禁，怎么就被放出来了？ 看对方的状态，似乎还过得不错？ 目光落到菲洛梅尔身上，对方也正巧看了过来。 虽然无法说话，但是透过这眼神，对方想传达的讯息还有很多。 抚颌沉思，继承了诸多身份的诺亚，开始久违利用这身份不为人知的推理智慧。 罗德斯·曼菲的确是个混蛋恶棍，但这傢伙的逻辑推理能力非常不错，所以才能让那位狡诈的夜游人绳之以法。 作为亡灵，他掠夺的不仅仅是皮囊，还有对方的能力。 沉思许久，回望着菲洛梅尔，诺亚亲口说出了对方想要告知他的讯息。 「菲洛梅尔是陛下授命前来迎接赫尔菲先生的，为了赫尔菲先生的安危，陛下当然不会走漏这个重要的消息，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迎接赫尔菲先生目前算是私事，不用经过明面上的政务流程，那么知道这一消息且有足够能力安排布局的就只有可能是陛下的枕边人——伊尔特王妃。」 菲洛梅尔看向诺亚的目光很是激动，这证明诺亚的猜想与她所要阐述的不谋而合。 「甚至大胆推测一下，这傢伙能够在监狱里过得逍遥自在，又能被这么放出来作恶，恐怕也是因为背后还有强大的靠山，她的底牌不仅仅只有王妃一个人，毕竟能如此安稳地放走一个重刑犯还得经过政教司那边的许可。这样一来，对付德丽莎就不是在对付她一个人，而是有可能在与半个帝国为敌。」 话说到这份上，诺亚将决策权交给路德。 面对诺亚与菲洛梅尔的目光，路德当然不可能知难而退。 「不都说了是半个么，我这里还有半个帝国的底牌，杰拉尔德如果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耍手腕，倒霉的不会是我们。」 但前提是他们能顺利抵达王都。 第54章 精灵 「那个坏傢伙提出要交出另一个人去作交易。」手捧着水晶球, 莉莉做了一会儿思想准备，还是勇敢提议，「就让我去吧, 毕竟现在满足德丽莎需求的也只有我……」 路德伸手做出噤声的动作, 莉莉听话地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事实的确如莉莉所说的那样，整个队伍里边能用作交易的女性除了莉莉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确认一旁的菲洛梅尔因为诅咒的负面效果彻底晕厥过去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路德尝试着切换帐号。 这一次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帐号不同于以往的任何存在。 隆起的胸部以及耳廓收尖的双耳，区别于以往的人族、魔族、狼人定义, 路德目前切换的这个帐号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一个内测产物。 如果没有爆恐袭击，年底《斯兰特尔》将推出新的资料片，精灵这个新种族也将会与玩家见面。 作为颜值天生有加成把优雅刻在骨子里的种族，精灵可以说是《斯兰特尔》的颜值担当。 本来只是人族帐号性转过后的脸, 也因为种族加成而变得美得不可方物。 不过因为精灵是树生, 性别对于这个种族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外在的表象而已, 精灵没有生殖系统以及□□器官。 在切换到这个帐号过后, 路德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撩了撩及腰的金髮, 迎着众人的目光, 身着洁白长袍, 头戴花环的路德看向众人，「你们应该会保密吧？」 最为震惊的是米尔斯, 视线落在路德脸上完全挪不开。 没有参与内部测试的米尔斯，并不知道精灵资料片的事情，也是第一次看到路德以女体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震惊之余又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诺亚看到路德的性转形象后，吹了个口哨, 越看越兴奋，漂亮的存在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第88页 莉莉则是双手捧着脸颊，莫名其妙看红了脸，目光也不敢落在路德身上。 提了提有些往下滑的领口遮挡住过于深邃的胸部沟壑，首次作为女性形象这么熘达，路德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这样一来我就符合德丽莎的要求了，」摸了摸脸颊，「我这样看着不奇怪吧？」 「完全不会。」米尔斯跟诺亚异口同声。 「赫尔菲先生现在这样很漂亮！」莉莉激动得不能自已。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姐姐，而且知道这位姐姐是赫尔菲先生后，莉莉莫名觉得有些激动。 想到手里边快要完成的作品，莉莉忽然觉得完全可以把赫尔菲先生的女性形象也写进去。 果然出来接这一趟任务收穫颇丰，你看，这不就有了这么一个让她脸红心跳的剧情点了吗？ 一想到女性形象且还这么圣洁感觉的赫尔菲先生跟…… 余光偷瞄新出现的诺亚，再看看老熟人米尔斯，莉莉脑内又开始跑动一些热烈且刺激的场景。 她承认这么想是有些冒犯赫尔菲先生了。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 「你们原地待命守护好菲洛梅尔。」 「主人，您是打算一个人去？」 「如果你们任何一个人跟去的话，德丽莎会出现吗？」 「不如带上哈雷克？」诺亚笑得不怀好意，「他只是个亡魂能够无视地形阻碍，即便是远远跟着，我曾经做过实验，现有的魔法也是探测不出来亡灵的存在的。」 「好。」 这个提议路德倒没有拒绝。 暂时切换回人族帐号倒回马车上跟哈雷克大概阐述完事情经过后，哈雷克欣然同意。 先一步下了马车，路德主动找到骑士团的成员，将这群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马车上的哈雷克则趁着旁人的忽视穿过马车前行到了丛林深处。 余光瞥见哈雷克遁逆的身影，路德这才说明来意。 「你们当中有弓手吗？」 好几位骑士都站了出来。 「我想借用一下弓箭……」路德正纠结于编个什么理由。 结果其中一位长相有些冷峻的小哥已经出列，解下身后的弓与箭囊交到了路德手中。 「您尽管拿去用好了，您可是陛下的老师，以后说出去我的箭矢给您提供过帮助，这也是无上光荣的一件事。」 剑士不离剑，弓手也不会轻易借出朝夕相伴的作战伙伴。 面前这位小哥没有丝毫犹豫，路德朝对方深深鞠了一躬表达谢意。 小哥倒是受宠若惊，赶忙上前想要搀扶起路德，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好在路德已经自行站起身来，朝骑士团的诸位告别后，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一键切换到精灵帐号，将弓与箭囊装备上。 余光瞥向哈雷克所在的位置，一切准备就绪后，路德顺着那些蘑菇生长的地方开始前进。 之前的路途中他都没有看到过这类鲜艷色泽的蘑菇，唯一的说法就是这或许是德丽莎主动留给他们的信号。 为的就是让他们主动找上门去。 路德自信能一个人解决掉这个麻烦，当然就不会让更多的人涉险。 孤身前往并非是托大，而是在为他们的安危着想。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顺着这些五彩斑斓的蘑菇，路德走到了丛林深处。 一旁的树木生长得越发茂盛，前方被两侧的参天巨木阻挡了其他道路选择，只有簇拥出来的狭窄幽径可供前行。 「老师，千万小心。」 隐藏在丛林一旁的哈雷克知道这样一来就没法再继续跟下去了。 路德以余光瞥向哈雷克所在的方位，让对方安心。 * 没有了哈雷克的跟随，路德走在幽径之中相对闲适随意。 精灵是大自然的宠儿，森林就是他们的老家。 身处在绿意葱葱的地界内，这个帐号立刻触发了「回復」与「鹰眼」的被动。 在绿地、草丛、灌木、森林等一切有绿植的场地中作战，精灵可以触发持续恢復与精准射击的buff。 当他感知到风息流动的异样时，几乎都不用瞄准，反手绷弦随便一射，便听到了一个男人的痛唿声。 将用于挡箭的暗杀者的尸体丢出草丛，德丽莎主动走了出来。 「很精湛的箭术，这位……」德丽莎看着面前有着一对尖耳朵的女性背影，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唿对方了。 当对方转过身来，看清楚了那张过于精緻的脸感受到对方散发着令人镇静的气息，德丽莎十分愉悦。 这绝对是她狩猎的所有小点心里边最可口的那一个！ 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着嘴唇，德丽莎的欲望与贪婪完全展露毫不遮掩。 她兴奋到了极点，目光落在路德的身上一刻也捨不得挪动。 「亲爱的，你如果能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会让你舒服到升天的。」言辞中毫不遮掩，窥视着对方就像是在窥视着砧板上的鱼肉，「过来吧我的小甜心，到妈妈身边来，好孩子是能够得到妈妈的宠爱的。」 德丽莎的言语中同样附着了魅惑的魔法，甚至这一次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务必要将面前这个美味可口的猎物给完全拿下。 她甚至已经在脑内构思好了待会儿该如何享用这个可口的小点心。 第89页 一想到那令人热血贲张的美好图景，德丽莎完全忍耐不住朝着路德所在的方位优雅走去。 拿美艷与优雅作为狩猎的工具，藉由女性的皮囊让同为女性的存在放松警惕，进而将同性作为猎物折磨到不成人形。 虽然路德不是女性，也不会成为受害者，但他对那些少女的处境感同身受。 因为政教司不认为女性对女性的侵犯构成犯罪，德丽莎一度逍遥法外。 但他与诺亚、菲洛梅尔有着同样的心情，对受害者也保持最大的同理心。 当对方靠近到十步之内时，路德弯弓搭箭，神情冷淡地看向对方，完全没有受到对方的言辞魅惑。 利箭直指对方面门，身处丛林当中，作为大自然的宠儿，路德此时此刻与森林共调，予以对方审判。 「无德无行的恶徒，窥视少女的魔鬼，你该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震惊于路德完全不受魅惑魔法的影响，德丽莎过于自信其屡试不爽的手腕，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利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飞射而来。 留待她反应的时间并不多，眼疾手快地抬起长杆烟枪抵挡在胸前，伴随着硬物折断的声响，烟枪成功抵挡了利箭袭来的攻势，但也只是让其略微偏转了方向。 伴随利器入肉的声响，那枚利箭射穿了德丽莎的右臂。 看一眼汩汩淌血的伤口，德丽莎面容扭曲，愤愤然怒视着路德所在的方向，先前被对方那张脸给勾牵的心神也迟迟回溯。 这女人可不像她长的那样纯洁无害，这可是个硬骨头！ 比多年前让她着了道的图尔西家族的小丫头更难缠！ 眼见对方再次弯弓搭箭准备一箭射来，德丽莎咧开嘴略显疯癫地笑了起来。 周遭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四面八方都涌现出了浑身漆黑的暗杀者，他们目光齐刷刷投落在路德身遭。 「你射得很准，但是你的箭矢是有限的，你对付得过来吗？」 像是在看着笼中的猎物般，德丽莎显露出轻蔑的笑来。 「从来没有猎物能从我的手心里边逃脱，你要知道，猎人永远是猎人，而猎物一辈子都是猎物，我跟你可不同啊，小姑娘，他们放弃了你，让你作为替罪羊拯救图尔西家族的那个丫头，你已经跟笼中等死的羔羊没什么区别了。」 指着路德的尖耳，德丽莎自以为是开始推理，「是因为你这个过于迥异的外貌吗？我看出来你可不比图尔西家族的那个丫头更逊色，如果单单是因为这一点缺陷就不得不屈居人下，现在还得作为交换的筹码替对方赴死，我可真为你感到不值。」 伴随德丽莎自说自话，路德眼尖地发现围堵着他的那群暗杀者身上的秃鹫符文也开始涌现出光亮来。 是加强的某种诅咒类的魔法。 路德浑不在意，目光始终落到德丽莎的身上。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已经倒下了，可是天生自带净化光环的精灵不会受到一切诅咒、负面效果的影响。 十分有耐心地听完对方长篇大论后，路德这才接过对方的话茬，顶着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重又将箭锋对准了她。 「说完了吗？现在该我了。」 伴随着箭矢破风声响起，毫无情感波动的清冷女性嗓音迴响在丛林当中。 「我只是代表那些万千受迫害的少女来讨伐你的，我对你的那些论调并不感兴趣。」 在箭矢射出后，路德高声唿喊，「出来吧，哈雷克！」 第55章 变不回去了 路德的目的是跟德丽莎单对单, 当然不会让那群多余的存在来打扰对局。 一个对视，哈雷克就能明白路德的心思。 丛林当中多的是可供契约操纵的动物。 以哈雷克为中心扩散，前一秒还在高飞的飞鸟、奔跑的走兽仿佛被一瞬间按动了定格键。 为了尽快加入战斗, 哈雷克并没有选择像契约芬尼尔那样大费周章。 只见那群动物的瞳孔快速扩散, 虹膜散发出慑人的血光。 「醒来吧，我忠实的奴僕！」 低沉喑哑的唿唤声响彻此间。 普普通通的飞禽走兽剎那间被赋予了杀戮的本能，而狂化状态短暂提升了它们的作战能力。 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唿哀嚎声，暗杀者们都被那群发狂的兽群给拖住了步伐。 如果说路德完全不受诅咒法阵影响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德丽莎的认知，那么之后出现的那个完全不能称之为人的存在则成为了她永生永世的梦魇。 那种傢伙, 还能称之为人吗？ 德丽莎眼睁睁看着一手培养起来的暗杀者们一个又一个倒在了那群凶兽的尖喙与利爪之下。 她想要上前灭杀掉那群畜生，但是簇拥过来的乌鸦群却让她分身乏术。 髮丝凌乱，攥握着残破的烟杆胡乱施展着魔法咒术，长裙被撕扯出豁口, 德丽莎几乎赤裸地站立着。 面容扭曲, 优雅从容消失不见, 「可恶！你们竟敢……」 不再像从前那样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德丽莎愤慨于她居然被这么一群曾经看不入眼的畜生给拖累到这种狼狈的境地。 透过鸟群看向在不远处站定的尖耳朵弓手跟那个会让动物变得弒杀充满凶性的傢伙, 哪一个都让她分为难受。 第90页 再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可不能折损在这种地方。 「暂时放过你们好了, 但这笔帐我会牢牢记住！」 愤愤然颇为不甘, 德丽莎掏出一张传送捲轴，不带丝毫犹豫便撕碎了它。 伴随着一阵光芒涌现, 乌鸦们失去了攻击的目标，转而飞向一旁的暗杀者们。 「她逃走了，需要追踪吗？」 作为一个召唤师, 尤其还是死掉的且不再受局限的亡灵召唤师，哈雷克比生前行动更加自由了。 「用不着, 就让她逃回去找背后的人。」 弯弓绷弦，路德朝着德丽莎消失前站立的方位射出一枚箭矢。 当它抵达之前德丽莎站立的方位时，箭矢也一併消失了。 「这是追踪箭，精灵一旦射中了目标，箭矢沾染上了目标的血，那么便能够射出追踪箭，不论对方逃到天之涯海之角，追踪箭都能到达。」 先让箭矢飞一会儿，路德不急。 老师总是能施展出让他惊讶且耳目一新的招数。 瞧着路德的新形象，哈雷克没有丝毫讶异，反而还因为这是个女性形象，就连目光也不太好直接落在对方身上。 用手颠了颠丰满的胸部，路德顶着那么一张冷淡的美人脸面无表情道：「对精灵来说性别是毫无必要的界定，就像以前一样对待我就行了。」 顿了顿，微微偏过头，「如果实在不习惯的话，你就想像是你的好兄弟突然变成了女性就行了，你不会因为你兄弟变成了女性就对对方有什么超越友谊的想法吧？」 这还真不一定。 哈雷克既没有经歷过这种事情，也从来不敢这么想。 毕竟曾经他的好朋友只有哈雷克，现在有了新朋友诺亚，但是对方拒绝套用女性皮囊，并不会出现路德所说的这种情况。 但是现在去设想一下这个问题也不晚。 尝试着重新将目光投注在路德身上，搭配着周遭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声。 哈雷克居然能感受到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由自主的，几乎是完全没有思考就这么去做了。 伸出手虚空触碰着路德的脸颊，哈雷克缓慢靠近。 俯瞰凝视着对方的眼眸，碧蓝的双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从中看到了自己死后的全新模样。 对方没有做出丝毫牴触或者是反抗的举动，哈雷克的动作也得以顺利进行。 他距离对方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 老师的气息是温热的，周身也散发出草木类的清香，比之曾经作为人族时更为柔和且精緻的样貌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早已死亡且不会再跳动的心脏仿佛重又活过来一般，一下又一下跃动。 伴随着这如擂鼓般的急促乐点，哈雷克也不再思索其他，完全遵从心意行动。 虽然他触碰不到老师，这么做只是徒然。 但他还是合上双目俯身靠近…… 「哈雷克。」 清冷的唿唤声将哈雷克出走的理智给唤了回来。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对老师做出了怎样冒犯的举止后，后退数步，目光都不敢对上。 嘴唇阖动着，哈雷克没有再说什么，匆忙且仓皇地转过身便藏匿到了丛林深处。 没有了主导者，丛林中的飞鸟与走兽重又恢復了常态。 自以为躲过一劫的暗杀者们刚松了一口气，随后一根又一根箭矢便让他们相继毙命。 放下弓弦，扫视过躺倒一片的尸体，路德毫无悲悯心。 抬起纤细且白皙的右手放置到靠近心脏的左胸腔部位，那里一片平静，内心毫无波澜。 精灵原来是这么一种冷血的种族，真是不可思议。 * 重又回到队列中，顶着纤细柔美的精灵帐号，徒手拖拽着一大堆串联起来的尸体。 这样的画面不可谓不震撼。 莉莉看着这样一幅颇具违和感的画面，直接被惊得瞳孔地震愣怔当场。 虽然对方是赫尔菲先生，所以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但对方现在怎么看都是娇柔的女性形象，这种颇具冲击力的画面，还是让莉莉狠狠吃了一惊。 路德的脸色现在有些难看。 刚才在尝试切换回人族帐号把暗杀者的尸体先拖回来的时候，他发现居然切换不回来了。 来回踱步，反覆尝试，依旧切换不了。 路德很头痛，抬起手，他看到双手掌心上刻印上的红色的印记，疲惫撑面。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精灵杀戮过后会沾染上「嗜血」的debuff，其后便需要回到月光泉中浸泡一夜净化消除这一负面状态。 如果这个debuff持续叠加而不加以清除，长此以往就会丧失理智变得癫狂。 但是现在精灵的资料片都没出，月光泉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路德大胆联想，是不是因为有了嗜血的debuff，他现在连切换帐号都不自由了…… 看着周围成堆的暗杀者的尸体，最后路德心一横，就这么直接回来了。 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好，将弓弦与收回来的箭只交到诺亚手中。 「我现在不太方便见到骑士团的人，劳烦你帮我交还给之前借给我的那位骑士先生。」 「好嘞~」 诺亚什么也没有多问，抱着弓箭便走开了。 第91页 看了一眼靠坐在树下的菲洛梅尔，对方现在已经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又看了看自己的现在的状态，路德十分焦虑。 「主人，您怎么了？」 「我切换不回来了。」烦躁地揉了揉髮丝，「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因为杀人我沾染上了嗜血的debuff，因为这个debuff存在，我没法变回人。」 顶着女性的模样，路德真的不太想见人。 之前是因为想要钓出德丽莎，以为只是短期行动，路德想也没想就掏出了这个压箱底吃灰的内测帐号，哪知道却落入了这么一个深坑。 所以说半成品真的碰不得。 「debuff？」莉莉听得一知半解，「如果是类似于诅咒之类的存在，或许可以找到教会的牧师们帮忙。」 轻抚下颌，「听说圣子正好回到了王城中，教会当中，天赋最高的就是白兰迪大人了，兴许他会有办法的。」又看了看一旁的菲洛梅尔，「正好骑士小姐也可以得到救治。」 依照她对赫尔菲先生的了解，如果对方没有第一时间说明，那么大概率是没有从德丽莎手里边得到想要的东西。 「也只能这样了。」 长嘆一口气，路德的脸色可谓臭到了极致。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怎么也不会切换到精灵帐号上作死了。 路德得长期顶着精灵帐号活动，除了他本人，几乎所有人都喜闻乐见。 为了避免被窥视，诺亚十分贴心地找来了一个防风斗篷给路德罩上。 甚至在为路德披上时还一脸遗憾，「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遮起来就看不到了，赫尔菲你这模样看起来真的是棒极了！」 一拳打到对方脸上，路德此时此刻宛如行走的煤气罐，一点就炸。 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真的是一秒都忍受不下去了。 拢紧披风拉上兜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路德头也不回就走掉了。 捂着被打肿的右眼，诺亚还一副乐滋滋的模样，「我觉得赫尔菲现在这样更有人情味了！」 米尔斯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诺亚。 正守在菲洛梅尔身边的莉莉没有说什么，但是绯红的脸面已经显示出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有多激动了。 她脑内跑动的画面如果展示出来，要是叫教会的成员看到了，只会当场惊唿——淫乱！简直是异端！ 第56章 一刻也等不及 鑑于菲洛梅尔与路德皆有异样, 由诺亚出面给骑士团说明菲洛梅尔被算计的始末后，骑士团成员个个义愤填膺。 他们表示一定会作为证人揭发德丽莎的罪行，丝毫没有犹豫便重整旗鼓, 护送着路德一行人全速前进奔赴王城。 最终抵达王城的时间还比预期的耗时还短上不少。 入城的时候, 由先前借路德弓箭的那名骑士出面，亮出了骑士团的身份，当然是畅行无阻地通过了。 但在觐见国王之前，路德还得处理一些问题。 在他冥思苦想怎么找到理由说明的时候，米尔斯停下了马车, 主动找到暂时充当领队的骑士。 「菲洛梅尔的事情如果由骑士团出面更为妥帖，如果这件事牵扯上了国王陛下的老师，问题反而会变得麻烦起来。」 临时充当领队的即是那名借出弓箭的骑士托克西提斯，依旧是那么洒脱且豪爽, 没有过多计较, 便欣然接受了米尔斯的提议。 「是这么说没错, 骑士团的事情当然得跟那位大人分割开来, 我们已经足够麻烦那位大人出手相助, 不用您说, 我也是打算跟那位大人商量商量, 揭发德丽莎的罪行就交由我们骑士团去处理, 当然了，这并不是出于贪功, 能由阁下说出这一顾虑，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 朝着米尔斯回以骑士礼，托克西提斯便领着骑士团成员护送着昏迷中的菲洛梅尔回返述职。 之后的事情, 就用不着路德他们操心了。 路德相信这位看上去虽然年轻，但遇事十分有头脑且稳重的小伙儿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目送骑士团远走后, 路德看向诺亚，「你不跟着吗？」 「怎么看都是这边更棘手一些吧，顶着这样的形象，赫尔菲你是没办法进行正常交流的。」指向哈雷克，「虽然不知道你们俩又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一路上你们俩都没怎么说过话诶，再加上哈雷克行动受限，至于外边那位。」耸肩作无奈状，「这里可是王城，随便拎一个都是贵族少爷小姐，就算你的僕人再厉害，在王城这种靠身份说话的地方，还是我更好使，所以赫尔菲遇到什么事情当然得指望我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诺亚也相信路德眼光，对方既然觉得单靠那个骑士小伙能处理好这件事情，那么他也该报以极大地信任。 对方的武技水平不低，年纪轻轻能到专精水准，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假以时日肯定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他就没必要再顶着罗德斯·曼菲的贵族身份再去跟人抢功劳了，平民想要往上晋升可是相当不容易。 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就让给那个小伙儿了。 路德看到的却比诺亚所说的更多。 虽然诺亚的拒绝够明确，如果在这次事件中，诺亚还是过多插手，恐怕这个拒绝也会变成欲擒故纵。 这就没必要了。 诺亚都这么说了，路德也没必要刻意去点破。 第92页 只不过接取了菲洛梅尔委託任务的莉莉就有些进退两难了。 看了看骑士团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走上驾驶台的米尔斯。 最终莉莉还是小跑着上前抓住了米尔斯的衣摆。 「那……那个，可不可以带上我？」 比起跟着骑士团去面见国王陛下，从来没有见过大世面的莉莉秒怂，果断选择跟随老熟人。 都不需要过问，米尔斯当然知道路德不会拒绝，余光瞥了一眼驾驶台剩余的空位，先一步走了上去。 摸清楚了对方的意思，莉莉赶忙坐到了对方身边。 之后四人一亡灵就近选择了一家装潢看上去还算不错的旅店落脚。 为了避免骚乱，路德让哈雷克待在车厢内没有出来，等打发诺亚跟米尔斯去办理入住后，这才回返打破这么多天的沉默看向哈雷克。 路德有些犯难。 说不尴尬是假的，这位学生可是他认为最不会出问题的好学生。 可对方为什么会对他的精灵帐号…… 「老师，说不是故意的你也不会相信。」低垂着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主动承受着长者的怒火，「但既然做了这种事，那就得负起责任来。」 沉默许久，路德也不知道连日来这个好学生都想了些什么东西，当对方再抬起头来时，说出口的话让路德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溅出来。 「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成为您的伴侣！」 路德想换一双没有听过这位好学生表白的耳朵。 所以这一个个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双手紧攥膝间的长袍布料，深唿吸，尽量使情绪平和。 路德是不知道常年玩妖号的玩家们是什么样的心态，更不知道其他人要是摊上了这种近乎算是性转的情况又该如何应对。 这几天下来他的精神状态十分堪忧。 如果不是得益于精灵不吃不喝不拉，恐怕在上厕所的时候，路德会更加emo。 「哈雷克，这不是多大的一件事。」不，问题可大了。 「听好了，我的好学生，就把这件事彻底忘掉吧，从今往后只要你不提起来，这件事就当做是没有发生过。」已经发生了好么，午夜梦回想起来就有些惊悚。 路德微笑着，语气尽量平和，不让真实的情绪暴露出来，不去非难责怪学生。 「话是这么说，但老师您并不开心吧？」 将对方紧绷的姿态看入眼中，连日来对方下意识的迴避也让他摸清楚了对方的心思。 之前说出那种话其实也算是孤注一掷作最后的试探，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对方能同意，那也是赚了。 即便对方像现在这样坐立不安，斟酌着话语委婉的拒绝，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既然是让老师不开心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去做。」 伸出手，虽然触碰不到对方，哈雷克仍旧执意地伸出手覆盖在对方手背上。 「不用为了我犯下的错误而烦恼，更不要为了他人的过错而非难自己……老师你也曾经说过，自己没有做错事就不用说对不起，不管自己的事情也不用往心里去，现在，这些话我也说给你听。」 维持着将手覆盖在对方手背上的动作，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哈雷克没有再更进一步。 「所以就维持现状就好了，有些话说出来了才能安心，老师，我是基于责任感想成为你的伴侣的，我对你的敬爱始终不变，这份感情不会有任何更改。」 作为老师，最后却被学生给安慰了。 本来出了这种事情，更应该由他做老师的出面主动澄清处理，可到头来却是做学生的哈雷克摆事实讲道理，将这件事情彻底揭过。 他做老师还真是失败啊…… 「老师，抬起头来。」 哈雷克的语气难得强硬起来。 路德下意识居然就听话照做了。 迎着好学生的目光，对方看过来时温和且坦荡。 诚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其所怀揣的情感从未变质。 「我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有任何疏远好吗？我真的很喜欢老师。」 害怕路德误解，对方将另一只手也虚空搭到路德手背，双手交叠，分为虔诚。 「这份喜欢无关情爱，不论老师变成什么模样，是人、是魔、是狼人还是目前这样，你都是我的老师，我对你的喜爱永远不变，我永远都是你的学生，这个身份是永远不变的。」 喜欢与喜爱什么时候变成了爱情的专属了。 听过对方陈述后，路德后知后觉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 想要道歉，但想到自己曾对对方诉说的三项约定，不由失笑。 「虽然这么说了，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失态了……」 想要反手回握住对方的手，却抓了个空。 藉由这个失误，路德反而找回了曾经与这位好学生相处时的心态。 「你这样还真是不方便啊……连握个手都做不到。」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抬起手尝试着捶打着对方的胸膛，这一次路德把控好了距离没有造成穿胸而过的惊悚画面。 「你这么说起来倒还挺自豪的？」 「在跟芬尼尔签订契约后，我虽然跟活人的世界有了牵扯，但作为亡灵，我依旧是你们无法触碰到的存在。」 第93页 所以在沃尔森城堡中时，哈雷克并不出现，他习惯性躲藏到阴影当中，避免给路过的行人带来不必要的惊吓。 在诺亚外出活跃的时候，他便替换掉对方，在一个又一个坟墓前献花礼拜。 诺亚利用了他们的身份不可能毫无回报的，虽然做这种事更多的是心理安慰，哈雷克也乐意陪伴对方去进行这种看似无用的忏悔。 「但以这样的形态活跃，始终是不方便的。」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不少魔法道具时嘴里叨咕着什么，「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还是得尝试的……」 作为gm，在生活职业这一块儿路德当然是全亮的。 鍊金术师这种生活职业，他当然也会，且无关乎是什么种族的帐号，这些技能终存在于gm3006的后台数据中。 熟练做好了一系列前置工作后，伸出右掌对准哈雷克面门赋予符文加持。 不知是否因为哈雷克是亡灵这一从来没有出现在原始数据中的存在，符文加持分为艰难。 但路德依旧一意孤行，专注凝视着面前的学生，嘴唇颤抖着低语，「给我成功！」 这既像是在勉励对方，又像是在激励自己。 失去了gm权限，强行操作存在一定的难度以及风险。 稍有不慎，路德这边反而会遭到反噬，加之现在还顶着一个debuff，这一风险更是加剧。 怎么想这都不是一种理智的行为。 但为了能让哈雷克在人前行走自如，也为了就之前的误解予以弥补。 路德还是想也不想就去做了。 有些事，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维护学生是作为老师的本能。 第57章 符文 汗液从额际渗出, 路德的面色称不上好看。 一次又一次对抗着无形阻力，每次刚刚摸到门槛，未知的压力便回溯压迫而来。 这种感觉压得路德喘不过气, 面色也变得逐渐苍白。 但他没有放弃。 左手握上右手手腕, 避免让已经颤抖到快要伸不直的右边手臂垂落下去。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坚持下去。 对面的哈雷克见路德这么一副痛苦的模样，于心不忍。 「老师，您可千万不要做勉强的事情……」 虽然他不知道老师在做什么，但他能够看出来这一定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情。 能够让厉害的老师为难, 这件事恐怕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一想到因为自己给对方添了麻烦，哈雷克习惯性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老师，我不值得……」 「闭嘴！」筋疲力竭，声音沙哑, 「我是老师, 你是学生, 有时候好好待着就行了, 一切有我！」 能把关心的话语说得这么像是在发号施令, 这也是被对方那个脾气搞得没辙了。 这学生总是这样遇事就先将自己抛弃, 他都还没有想过放弃, 对方却先打退堂鼓了。 这学生总是能把他搞得相当烦躁。 过度懂事并不是为他排忧解难。 相反, 是不信任。 路德也不想往这方面想，可是哈雷克呈现出来的就是这样。 表面上看是为了路德着想。 追溯到根源, 何尝不是认为自己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他人的付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抓握手腕的左手手指深深掐入了皮肉里边，鲜血顺着伤口淌出, 浸润了指缝，一滴滴落下。 渗出的血液并没有滴落到地面上, 反而诡异地朝着赋予符文的部位漂浮而去。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伴随鲜血的浸入，阻拦路德的无形阻力剎那之间消失了。 抓住这一瞬间的机遇，路德顺利完成了符文构造。 伴随着辉光闪现，一缕又一缕光束投射到哈雷克右手手背上。 血色的花体字符顺笔勾勒而成，最后封边成为了一枚层层交叠的符文印记。 当符文落成，彼此都感受到了接触的实感。 气喘吁吁撑着座椅，显露出了欣慰的笑意，路德庆幸地看向哈雷克之前所在的方位。 虽然刚才只有一瞬间的触感，但他知道。 成了！ 哈雷克拥有了实体！ 「现在应该可以了，有这个符文印记的标记，你可以自主决定是否以实体出现在人前。」 用不着路德提醒，哈雷克早已感知到了自身的变化。 走上前来，直接将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的路德揽入怀中，让对方借靠着他的怀抱作短暂的休憩。 刚一陷入这一毫无温度的冰冷怀抱，路德下意识一激灵。 哈雷克还以为对方不适应，刚想松开，可令他难以预料的是，他的手被路德握上了。 「让我靠一会儿，好累……」额发被汗液浸湿分为倦懒地紧贴着路德的面颊，女声在疲惫状态下听上去像是在无力地撒娇。 这下不适应的成了哈雷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感受到好学生身体一瞬僵硬，路德坦然向后贴靠，大口大口喘着气。 额际汗液涔涔，他自己都能预想到现在的模样有多不堪入目。 不过能够成功就好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痛快地笑出声来，分为激动。 不枉他耗费了这么多的心力。 第94页 果然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看着面前疲惫不堪的路德，哈雷克稍加施力紧紧回握住了对方的手。 他等待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些。 总是失望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过于激动，以至于攥握着对方的手都有些颤抖。 毫无察觉之时，温热的泪水也滴落在路德的指尖。 伸出手，为对方擦拭抹泪，路德展开双臂拥抱着面前这个吃了不少苦难得经歷点高兴事的好学生。 「这是好事啊，哭什么，除了不能像活人那样吃吃喝喝外，你暂时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可刚才老师很难受，这样的魔法，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吧？」 「这不是魔法，只是一种技能而已，就像是铁匠给别人打造了一柄利剑那么简单，虽然打造你这柄剑耗费了更多心血，但是，一切都值得。」 话是这么说，之前都拧着一股劲儿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路德莫名觉得疲累无比，眼皮也一开一合仿佛下一刻就能原地睡过去。 之后的话语明显带上路德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疲惫倦意，「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会儿到了旅店，让我多多休息就是了。」 哈雷克不再是能被对方随随便便忽悠瘸的小孩子了，看着对方毫无血色的唇、肉眼可见疲惫憔悴的面容，紧紧拥抱着对方，明知道作为亡灵的自己毫无温度，还是想藉由这样的举动温暖对方。 「对不起……」 「忘了以前我们的约定了？」 「我……」 「好了，别想这么多，我是你老师，保护你是应该的，先跟我去休息吧。」 撑着座椅试图站起身，但是强烈的晕眩感却让路德两眼一黑，当即仄歪身形倒向一旁。 好在哈雷克眼疾手快将人搀扶住才没让路德当场跌倒。 「老师，你没事吧？」 扶额，路德也纳闷，不过就是捏了个符文、损耗了一些血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因为没了gm权限，此时此刻的路德并不知道自己篆刻了一枚怎样了不起的符文印记，甚至已经超越了既定的规则与成型的符文机制。 至于先前那些阻抗，完完全全是来自于世界的运转规则对其的本能抵抗。 有所得，必然有所付出。 得到的越多，付出得越多。 当路德走下马车，他已然步履虚浮两脚发酸，整个人都完全将重量压在了一旁的哈雷克身上。 他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低头看着怀中大汗淋漓身形瘫软的路德，哈雷克思索纠结片刻。 最后还是打破约定先一步致歉，「对不起，老师，冒犯您了。」 稍微矮身，伸手穿过对方腿弯，哈雷克将人打横抱入怀中，无视了一旁众人的注视关注，拥抱着路德走入旅店中。 果然，有了路德施加的符文印记，哈雷克不再是一个无人问津的虚影。 可此时此刻，也正因为有了这个符文印记，才让二人成为了当场备受瞩目的焦点。 顶着「罗德斯·曼菲」躯壳的诺亚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吹起了口哨。 一旁的米尔斯见状，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儿了。 当哈雷克抱着路德来到二人面前，简单交代了一句，「老师他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上去休息。」 两人下马车后的互动被在场所有人看在眼中，不论是路德双腿发软大汗淋漓一脸过度劳累的虚弱模样，还是哈雷克这种让人误会的言行，成功让在场所有人都将二人判定作一对恋人。 甚至有些人态度暧昧地看向了那辆马车，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热血沸腾，一刻也等不及啊。 仍旧滞留在驾驶台等着路德下一步指示的莉莉，虽然成了被遗忘的存在。 但是作为距离车厢最近，也将路德与哈雷克互动听了个全的见证者，莉莉双手捧着脸颊，激动地恨不得原地晕过去。 虽然她知道这是师生之间的有爱正常互动。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不带任何□□意义的符文授予现场。 可是事后赫尔菲先生顶着女性外貌且呈现出那么一副虚弱的模样，就很难让人不产生错误的联想啊！ 所以这是她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多年以后，当莉莉撰写的《剑士异闻录》风靡全国后。 面对热情的读者们的询问，在被问到亡灵跟剑士在马车中的这一段香艷的戏码的创作灵感时。 即便时隔多年，莉莉回想起来仍旧热血沸腾。 双手撑着桌面激动地站起了身，兴奋不已，「这还用说嘛！当然是当事人给我提供的灵感了！」 「请问是什么样的灵感？」 「是我们想像的那样吗？所以真的有现场？」 「我的天哪！真是让人想想都脸红心跳。」 「那倒没有！」朝着读者们晃了晃食指否定了这一说法，「有时候不带任何□□的互动反而更让人慾罢不能啊！」 在人群当中，莉莉并没有发现，其中一位当事人也混迹其中。 怀抱着《剑士异闻录》，哈雷克听着莉莉在那里激动诉说着。 手指抚摸着封面烫金的字符，一旁的诺亚幸灾乐祸且明知故问地问：「所以马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不会真像莉莉写的那样吧？」 第95页 瞥了对方一眼，哈雷克没有多讲，绕开拥挤的人潮，消失在了诺亚的视野当中。 翻开书页，诺亚浏览过那些过于露骨的描写后，目光定格于最后那两句话。 「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成为您的伴侣！」 「还真是狡猾啊，这种话不应该在做这种事之前说吗？」 合上书页，诺亚长嘆一口气。 「真是这样就好咯，我的好邻居也不会这么愁眉苦脸了。」 第58章 第三面铜镜 目送两人离去, 米尔斯攥着的手都快捏出水来了。 横着目光扫视一圈，那些看热闹的碍于米尔斯这凶骇目光，也都纷纷收敛了目光, 重又开始喝酒闲聊。 「餵, 别对我的好邻居这么大的敌意啊。」耸了耸肩，摊手作无奈状，「你也看到了，他只是在尽一个学生照顾老师的义务罢了，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是吗？」 虽然他也有点想知道两人究竟在马车上做了什么事，能够让赫尔菲累成这样。 但想想就是了，这算是好邻居的个人秘密。 作为朋友，他能帮对方做的, 就是事后帮忙圆场。 「如果你的好邻居没有对主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以主人的实力, 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如此心力憔悴。」 这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哈雷克的不是。 诺亚怎么会当没听见, 「你只是赫尔菲的奴僕吧？很早以前我就想说了, 你对于赫尔菲的独占欲太过明显了。你看对方的眼神从来不是一个奴僕看主人的模样, 甚至在镜中, 你的心思也暴露得彻底, 赫尔菲不提，你当我们都没看见吗？」 拥有另一块铜镜, 诺亚知道镜后世界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可不是路德那样乐忠于粉饰太平维持一团和气的傢伙。 活了这么多年且经歷了那么残酷的事，要是还看不懂人心，那就这些年都白过了。 好邻居十分憧憬赫尔菲, 但是面前这个傢伙却不允许好邻居跟赫尔菲亲近。 他当然是站在好邻居这边的，现在当事人都不在, 有些事情是该好好跟面前这个拎不清地位身份的傢伙好好谈谈了。 「哈雷克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他得到的，同样的，哈雷克敬爱赫尔菲，想要跟赫尔菲长长久久地相处下去，我也会成全对方的心愿，哪怕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这份心意，我也会代他消除一切的阻碍。」 「你很有信心。」米尔斯看对方的眼神逐渐冰冷，「有些存在不是你们这种人能够攀扯的，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们，他是主人的学生没错，但是，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存在比我还要跟主人更亲密。」 「哦，你是指跟赫尔菲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吗？」诺亚笑得不怀好意，余光瞥过一旁，稍有收敛，「他告诉了我不少事情，包括你跟赫尔菲的事，别以为就你有底牌，我也有。」 后退几步，诺亚直接转身追上哈雷克与路德二人的步伐。 他没有回头，只是模稜两可地悄声送给了米尔斯算是挑衅的话。 「死过的人是不怕事的，你如果敢对哈雷克出手，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当然，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那些脸的用处，可太多了。」 拥有一张脸，即拥有了这张脸的人际关系。 诺亚从小就拥有着与生俱来夹缝求生的本领。 在他死后，这项交际天赋更是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一张脸下藏着无数张脸面，并且基于不同的身份，运营有不同的人际关系网。 而像菲洛梅尔这样的追求者，还有很多很多。 至于作为「罗德斯·曼菲」这个身份时所拥有的权势地位，他也有很多。 迈步走上阶梯，优雅的贵族噙着温和的笑意，祖母绿色泽的双眸之中，满是寒芒与冷漠。 谁动他的宝藏，他必然会让其覆灭。 通往二楼的阶梯像是从地狱通向人间的通道。 「罗德斯·曼菲」自下而上通行，告别黑暗走向光明。 十九年前，他揭下了那人的面皮，亲手埋葬了痛杀他的刽子手。 如今的他，拥有着对方的脸、对方的身份、对方的……一切。 他当然会为逝者献上鲜花，且毫不迁怒对方的亲人与朋友。 当拥有了罗德斯·曼菲的身份，他也继承了曾经的记忆。 于那些血腥且扭曲的记忆中，他也是能看出来一些过去的人事物的剪影。 不同于罗德斯·曼菲总是忤逆父亲、背刺朋友。 当他继承了这一切后。 他微笑着走向父亲，热情地拥抱着朋友。 帝国中流传着曼菲公爵家的独子痛改前非的传言。 但传言盛行不久，痛改前非的正主重又回到了那座罪孽滔天的城堡之中。 那里是他的重生地，埋葬着他的过去，也将囚禁着他的未来。 只要哈雷克没法离开沃尔森一步，他就不会有抛弃对方走出城堡的想法。 他不清楚这位好邻居经歷了什么往事，使得他长长久久只能被囚禁在沃尔森中。 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去追问。 作为对方的朋友、作为承受对方救赎的报答。 他只需要在对方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就行了。 居高临下站在阶梯尽头俯瞰着米尔斯，诺亚完完全全契合进罗德斯·曼菲这个身份中，带着贵族与神俱来的高贵姿态，傲慢宣告。 第96页 「米尔斯先生，这不是央求，而是警告，别试图用你的歪心思、小聪明对哈雷克出手，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但未来我将是他身前坚不可摧的护盾，他在意的只有赫尔菲，你若是不明情势出手阻挠，哪怕是出卖灵魂，只要你敢动手，我就不会放过你。」 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一角，显露出镜面，但很快又被推入衣襟完全掩藏。 回声给予了他三面铜镜，前两面的作用已经展现出来了，第三面，他作为底牌贴身存留。 他当然不傻，也当然知道回声可不是那么单纯的东西。 但他从对方那么多赘余的言语中解剖出了一个核心意思。 这傢伙能够赐给他更强大的力量，而有了这个力量后，他便能更好地守护哈雷克，报答将他从一片虚无当中拖拽回人间的救赎者。 想要获得什么，就得有所付出。 他已经预先支付了灵魂，在他为哈雷克报无可报后，他将成为那个存在的掌中之物。 原本他以为这一天还有很久，但在见到赫尔菲后，他知道，很快，他就会履行这个约定了。 哈雷克找到了归宿、找到了避风港。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成全哈雷克的心意，让他长长久久地留在对方心心念念的老师身边。 如有必要，再极端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目送阶梯尽头「罗德斯·曼菲」远去的背影，米尔斯的面色相当难看。 他居然被一个亡灵给威胁了，这简直有些可笑。 柜檯后的旅店老闆见面前的客人面色不佳，底气略显不足地催促，「一共是四位客人，请问是长住还是……」 「是五位。」指了指身后躲在大门边的莉莉，从怀中取出几枚金币放下，「姑且算是常驻，三餐劳烦安排丰盛些，不够的来问我补，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尤其是那名金髮的……女士。」 直勾勾盯着面前的金币，旅店老闆一扫先前的愁眉苦脸，笑容堆了满面，「明白的，明白的，我一定会保证尊贵客人们的清闲的，一句闲话都不会让他们说的。」 听到末尾那话，又联想起之前对方特意点名的那位被哈雷克搂抱在怀中的金髮女士的不妙模样。 老闆也不禁脑洞大开，现在的年轻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 眉头紧蹙，米尔斯阴沉着一张脸，瞥向旅店老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也没再说多余的话，径直离开了。 直到米尔斯离开许久，旅店老闆这才瘫软着靠坐到座椅上。 一旁的矮个子店员啧啧嘴，「老闆，现在的有钱人也太难伺候了，刚才那人的眼神太可怕了，我差点就以为老闆您要没了，我马上就能继承这家店……」 不等店员说完，厚重的一巴掌扇向他的后脑勺。 「我还没死呢！想继承我的店，梦吧！」 落后一步的莉莉询问老闆马车该怎么停放，处理好一切，这才在店员的指引下回到房间休憩。 仰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信息量还真是大啊……」 翻了个身，莉莉趁热打铁，找出一张羊皮纸，开始刻画过于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 靠坐在床上，冒着虚汗的路德也没想到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符文，就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这不正常。 「老师，您真的没事吧？」 哈雷克握着水杯递过去，目光专注，神情担忧。 轻微地摇晃着脑袋，路德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瘫软状态。 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 但这还算轻的。 当他试图抬手去接过水杯的时候，他尝试这握紧手掌，但连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都做得如此艰难。 而伴随着脱力，他的视野也开始变得模煳，就连床边哈雷克对他的唿唤声也变得渺远且虚无。 最后，伴随着眼前世界的颠倒旋转，路德感觉自己向后栽倒进了一片柔软的空间中。 耳畔有什么声音在唿唤着他。 路德尝试着睁开眼，但是却做不到。 他太累了，就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而伴随着那个唿唤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终于，他能够听见对方在说什么。 令他意外的是，这人喊的不是赫尔菲、不是路德…… 而是他目前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魔族，埃克斯。 伴随着魔方咔嚓咔嚓快速的转动声作背景音，熟悉的嗓音在路德耳畔炸响 「埃克斯，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垃了？又是被人算计，又是变得这么虚弱……」 「喂，快站起来啊，别这么一副窝囊的模样，我可只允许你在我面前表现出这么一副柔弱样的。」 欠揍的话语，毒蛇的口吻。 路德一瞬间记起了这个声音的归属者。 是他。 魔族的初代魔王，他的第一位魔族学生。 一个懒出生天的怪才，斯利安。 第59章 纯血魔种 在魔族诞生之初, 这个种族就充斥着种种劣根性，暴躁易怒、弒杀成性、逞兇斗狠、贪婪无度…… 一切的不良词彙都能完美地契合到魔族这个存在身上。 第97页 在周遭忙碌着争斗、忙碌着拉帮结派的时候，这其中却有一个特立独行的存在, 扎眼地存在在诸多魔族领主的眼中。 如果这傢伙实力微不足道也就罢了, 偏偏……这傢伙是天生的纯血魔种，他生来就具有全属性的魔法适性，能够轻松驾驭任何一种元素属性的魔法。 只要他想，轻轻一动手指，就能够将这群自吹自擂自命不凡的傢伙给碾碎作灰烬。 一开始, 这些领主对这傢伙充满了忌惮，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并不去招惹那个傢伙。 可其中一位领主无意中施展了攻城魔法波及到那傢伙所在的一亩三分地后。 在忐忑了好几天也没有遭受到魔法反噬后，他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位天生魔种的领地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直接当场沉默。 只见一座珠宝堆砌的高山上, 六翼魔族正枕靠在山巅睡得正酣。 即便是他走到了高山边上, 甚至动手动脚爬了上去来到对方面前, 对方也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忌惮对方的实力, 这位领主还是没有贸然出手。 双眼一闪而过一缕精光, 轻咳一声, 组织好语言后, 领主尝试交流。 「尊敬的大人？」 鼾声依旧, 毫无回应。 以为是声音不够大，领主提了提音量。 「尊敬的大人！您忠实的追随者艾利欧格前来拜会您了。」 鼾声规律完全没有被其出言打扰。 一时间, 名为艾利欧格的领主面露难色。 除了唿唤，他也不敢动手推搡，或者採取一些暴力的手段去唤醒这位传说中的强力魔族。 这位诞生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艾利欧格完全无法想像, 要是他贸然出手打扰到了对方，将会受到怎样的制裁。 脑内乱七八糟的念想跑过一圈, 左右为难。 忽的，一道悠闲却满怀恶趣味的青年嗓音响起，「真是苦恼啊，他怎么睡得像是一头猪一样深沉，难道他不该是传说中强悍无比的魔族么？这样枕靠在珠宝山上睡得不省人事，完全就没有一点强者的风度，我真是后悔来到这个地方啊，他究竟是我要找的人么？」 怀藏的那点不可诉说的小心思被完全点破，艾利欧格面色十分难看。 但即便是这样，艾利欧格还得沖对方陪着笑脸。 「尊敬的大人，我可不会这么想，我也不会贸然前来打扰您的安眠，实在是……」 打了个呵欠，一双金灿的兽类竖瞳犀利地凝视着对方，「如果你是来这里说废话的，你可以滚了，本大爷不喜欢跟人浪费时间。」 顶着精緻的一张脸，张口却说出毫无风度的粗俗话。 这让艾利欧格怎么也没有想到。 微笑着，凝视着对方，魔族一点也不遮掩自己的实力，伸手指着对方的脑子。 「一个人在想什么的时候，环境必然也会有对应的迴响，只要捕捉到这一信息的流动，便能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唇角缓慢上扬，勾牵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相当自信，且随心所欲。 「所以，来干嘛的？如果是来道歉的完全没必要，你们那点小打小闹还波及不到我身上，充其量就是吵闹了些，影响了我的睡眠，但我又不可能把你们全杀了，要是周围一点噪音都没有，那又安静得过分了。」 原本还存留有一丝侥倖的艾利欧格脑子一瞬空白。 他有想过这位魔族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个魔族已经强到了这种程度。 什么也不做，只要他出现在对方面前，他的心思就能被对方摸得一干二净。 从他出现在对方面前的那一刻，他就毫无秘密可言。 「也不完全是这样，有时候我懒得猜，就不会知道了。」 但这样的话，非但没有让艾利欧格松一口气，反而跟让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所以他是做了什么才让对方心生戒备？ 苍白着一张脸，艾利欧格想发问，可是在对上那一双邪性的双眸时像是被封住了口舌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侧躺倚靠在珠宝堆里，魔族笑得更灿烂了，「别这么害怕啊，我只对财富感兴趣。」勾起手指将一串大颗大颗串联起来的珍珠挑在指尖，「杀戮那么麻烦的事情，我可不屑于去做，不过你要是再杵在这儿浪费我时间，我也不保证为了我宝贵的睡眠时间，会不会稍微认真些把你给料理掉。」余光落到珍珠上，「听说用魔族的血保养珠宝，是最好不过的。」 「我……我……」哪怕对方没有说什么重话，艾利欧格也惧怕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我想成为您的奴僕！请完成我的心愿！」 双膝一屈，艾利欧格就这么轻易地匍匐叩拜在对方面前，身躯颤抖着，再也不敢抬起头来直视对方的眼眸。 「说的是真话。」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完全寂静的时刻里，艾利欧格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且愈发急促。 在没有见到这个魔族之前，他还有些微的侥倖，认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词，说不定这位魔族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深不可测不好惹。 但只有真正见过对方，他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么令人恐惧。 有些存在他哪怕不出手，也能让旁人心悦诚服。 第98页 面前的这个魔族就是这样的存在。 艾利欧格甚至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他思考者对方究竟会为了保养手中的那串珍珠开始对他哪一部位先行解剖。 希望这位魔族可以先割下他的脑袋，而不是留着他一口气让他活生生承受着那一场酷刑。 「我没那么无聊……」话锋一转，对方又笑了，「不过我也确实有些无聊了。」 伴随着脚步落踏珠宝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艾利欧格的眼中出现了一双赤足，对方轻易踩踏在他的头颅上往下压，使他的头颅深埋进珠宝堆里。 全程艾利欧格都没有丝毫反抗，反而配合着对方的举止，唯恐对方多耗费了一分一号的气力，让对方踩得不顺心。 「是该找些新乐子了，艾利欧格？」 听对方唿唤自己，埋在珠宝堆里的艾利欧格闷闷地开口回应，「您忠实的奴僕乐意为您效劳。」 「给我找更新的珠宝！要更有趣，更新奇的……」拖长了微笑，斯利安收回脚，还予对方自由，「如果是个人，也可以，毕竟，不排除会有比珍宝还有趣值得收藏的存在。」 魔族给这位名为艾利欧格的领主出了个世纪难题。 整片西部荒漠能被对方看得入眼的珍宝几乎都聚集在这儿了，要想找更新的，那只有去别族的领地寻找了。 但艾利欧格并不是一个坦荡的傢伙，比起自己烦恼，他大可以将这个难题抛给其他人。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而后便有流言盛行，只要能呈上让那位大人满意的珍品，便能成为对方追随者的传闻便盛行起来。 那些老傢伙的想法也跟艾利欧格不谋而合。 既然魔族领地上找寻不到，那就去人族领地找、去狼人领地找。 只要找的地方够多，总能找到让那位大人满意的珠宝。 这场目的是为找寻珍宝而发起的搜寻行动最后演变为了世纪大战。 异族的到来让人族与狼人惶惶不安，不论这群魔族如何包装来意，他们最终还是将刀剑与利爪对准了这群外来者。 而造成这场世纪大战的罪魁祸首仍旧安然地躺在由珍宝堆砌的越来越高的山堆上酣然入睡。 当他终于睁开眼眸，世界也陷入满目疮痍。 但能够让他醒来的，可不是对世界的怜悯、对万物凋零的愧疚。 而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魔族。 他们长得近乎别无二致，魔族第一次摆脱了天生的懒惰习性，主动迈步走下珍宝堆砌的山堆，来到那名魔族面前。 「你长得真漂亮，我的甜心。」抬手指向身后的山堆，盛情邀请，「愿意成为我的藏品之一吗？我可以让你作为封顶，待在我的身边。」 「那群魔族说是为了给你寻找珍宝才挑起这场战争的，你知道你的这一句话差点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怎样的浩劫吗？就因为你这么一句话，世界笼罩在了战争的阴云之中，所有种族都十不存一，世界近乎走向灭亡，你不为此而感到羞愧吗？」 「为什么要羞愧？」偏过头，魔族一脸茫然。 对方似乎气得不轻，深唿吸，竭力压下怒火，抬起手沖他施展魔法。 「既然你不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那就由我教到你懂为止，在此之前，你都不要再想回来兴风作浪了。」 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两个魔族身下，伴随着一阵光晕闪过。 此间出了庞大的珍宝山，再没有一个活物的身影。 一串珍珠顺着陡坡滑落下来，摔在地面上散落四方，无人问津。 第60章 挚爱的珍宝 无聊的知识就像是苍蝇嗡嗡的噪声般穿透耳膜黏着于大脑皮层。 斯利安抬起手直接塞住了耳朵, 以行动表示他相当抗拒。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希望能继续美好的晨间睡眠时光。 要知道一天不睡够24小时，怎么能拥有充沛的精神继续煳弄第二天。 把这个麻烦学生带回来后, 路德心力交瘁。 这魔族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不主动不拒绝不表态。 虽然他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想学, 但是外在的表现没有一样是配合的。 偏偏这小子的确有傲气的资本。 他确实很强，强到了可以跟路德平起平坐的实力。 而今他的教导也并非是对其实力作指点，而是在德育上对对方进行归正。 就因为这小子的爱好导致整个魔族倾巢出动，斯兰特尔整个大陆差点就没了。 乍一见到这魔族的时候，路德也挺吃惊的。 毕竟这傢伙强得有些超规格了, 那数据堆砌得比他的gm帐号还要漂亮。 如果不是再三确认斯利安的确是土着，恐怕路德都要怀疑是不是又有一位同事跟他有了同样的遭遇。 斯兰特尔的代码是路德亲手码出来的，整个世界都出自他的手笔。 但在世界形成了有序的规律自然运转后便不再需要路德人为干预，自有一套运行程式。 数据运行总会有最优与最劣算法, 而二者间导致的差值会客观存在不可忽视。 当这个差值累积到某个临界点, 便会自然而然蕴生出bug反向予以吞噬修正。 斯利安就是这么诞生出来的bug, 他吸收了所有差值补全了自身数据变量。 他的出生本来就伴随着清除与毁灭的使命。 第99页 排除拥有gm权限的路德, 论天赋斯利安认第二, 这座大陆上没有人敢认第一。 只要他想, 没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但斯利安对称王称霸毫无兴趣, 他只偏好收藏奇珍异宝。 收集到手后, 便将它们累积起来，然后在上边唿唿大睡。 什么时候睡够了, 就睁开眼睛继续去寻找、去搜集。 当西大陆的魔族们知晓了斯利安的癖好后，自然就会投其所好。 上位者的偏好往往能造成一场翻天覆地的局势飓风。 基于这个飓风，人族与狼人都无法偏安一隅…… 而彼时的人族与狼人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在魔法一途天赋极佳的魔族。 两个种族被压着打, 走向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路德把斯利安拐回来也不是非要对方习得什么美德。 只要在客观上让魔族认为斯利安被神的使者带走，就已经产生了非常大的局势影响。 所以斯利安目前这么一副不配合的表现, 路德也懒得加以规劝。 任由对方塞着耳朵靠在桌面上一副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照旧举着书本讲述着一些真善美的故事。 总归是消磨时间，他不急。 * 斯利安的消失的确给魔族带来了不小的动盪。 更因为路德到来得并不低调，那满身的光晕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多半跟神明能产生牵扯。 而身处战争前线的某位人族牧师，在亲眼见证过这番神迹后，高举旗帜，自称是信仰神明沐浴圣光的代言者，打着神明的旗号带领着一批追随者活跃在战场之上。 他的运气相当不错。 即便不懂战术、也不懂排兵布阵，一样带领着追随者将魔族大军打得溃不成军。 他的名号在军队中越来越响亮，他的追随者也被冠以圣光骑士的美名。 在彻底打赢这场战争后，那面象徵神明形象的旗帜长久留存了下去。 牧师也率领着这批圣光骑士夺回了本属于人族的领土，并在这片领土上收留了大批的战争难民。 他大肆宣扬神明的福音，不断强化神明的形象。 最终这片饱受战争摧残的地界反而成为了逐梦者的理想乡。 牧师永远沐浴着圣光、嚮往着光明，后来在对抗王权□□中，他也依然活跃。 为了守护这片净土，他以神明之子的身份宣布建立光明教会，定立信徒聚居地为圣地梅耶尔。 牧师则被推举为第一任教皇，在他的带领下，神权凌驾于王权之上，人族拥有了统一的信仰，不再在战争的阴云中浑浑噩噩，纷纷对来世充满了企盼。 与此同时，当魔族的利爪獠牙浸染到狼人最后的一片领土。 伴随着一阵沖天的狼嚎响起，新一任狼王吞噬了庸碌无作为的上一任狼王。 在他的带领下，节节败退的狼人们重又打出了气势。 他带领狼崽子们充分发挥出了强悍的□□优势，在无知无畏的蛮横打法下，将这群以魔法见长□□缺乏锤鍊的魔族军队打得溃不成军。 面对一瞬逆风的局势，不论艾利欧格如何求援，他所信奉的强者也没有给与他回应。 怀揣着强烈的不甘情绪，艾利欧格不得不下令撤军，使得这场远征无功而返。 这场战役，在路德的干涉下演变为人族与狼人復兴的转折点。 人族在光明教会的带领下走入了神权兴盛的时代。 狼人在新一任铁血狼王的带领下，守护了领土，将魔族重新撵回来荒漠之中。 * 人在帕米尔斯山，路德看到三族终于恢復到势力守恆的状态，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 斯利安打着呵欠突兀出现在路德身后。 「不要在背后窥视他人，这是基本的美德。」 迈步绕到路德身前，斯利安理直气壮顶着睡眼朦胧的一张脸怼在路德面前，「以后我会直接看，行了？」 「因为你的任性，才有了这场战争，你就没有半点的反思么？」 「反思？反思什么。打不赢狼人是艾利欧格自己的问题，我难道要为他人的作战失误而产生愧疚情绪么？」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 掏了掏耳朵，斯利安顶着满头的乱发，毫无强者的风范以及形象。 「那又是什么事？话说我什么时候我可回去看看我那些宝贝？要知道搜集全他们可废了我不少功夫，一天看不到他们，我就浑身痒痒。」 抚额，路德有些头疼。 他能够理解斯利安的脑迴路，但是正因为理解，才为斯利安这种过于心安理得的状态而费解。 这种心态说好听点是特立独行，说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 「如果我拥有这么强的实力还揣着乱七八糟的欲望，你该担心的是怎么打过我才能阻止我灭亡世界的步伐，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讲道理。」 抓了抓髮丝，从里边抓出来一只跳蚤，斯利安甚至已经懒到连施展清洁魔法料理个人卫生都懒得动手的地步。 轻易地将跳蚤局限在两指之间，斯利安凑近观察，因为太过于专注，甚至都凝视成了对眼状态。 就在路德以为对方被一个跳蚤分走了心神后，斯利安冷不丁开口了。 「我已经努力培养对已经拥有的事物的兴趣了，当我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时候，我集中所有心思对她脖颈间的珠宝感兴趣，而不是对那些涂抹得到处都是的血液感兴趣；当我拥有了山一样庞大的珍宝后，我画地为牢地守着他们，进而产生对消磨时间的兴趣，睡觉就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因为它几乎不会给任何存在带来困扰。」 第100页 伴随对方平板无波毫无感情的叙述，那双金灿的兽瞳勐地一轮，对视上了路德。 「就像我正在努力跟你产生交流，试图重新建立一个更新的、更能消磨时间的兴趣一样。」抬起手指向路德，对方模仿着从路德这里学来的笑，对面前跟他有着相当一部分雷同外貌特徵的魔族展露出和善的笑意，「埃克斯，我会喜欢上你的。」 一切的所思所想都被对方感知。 面前这个由数据堆砌出来的、应运而生修復运算漏洞的bug，知道他的一切想法。 路德双目圆睁，突然醒悟过来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路德曾经参加过人工智慧危机的辩论。 在做过上万次的演算后，路德自信ai不会取代拥有自主意识及决策思维的人脑。 他对向斯兰特尔npc植入人工智慧投了贊成票。 有这样的先例，在重新构建起斯兰特尔的时候，他也最大程度发挥了ai算法的作用。 但每一场科技的变革都有一个转折锚点。 从蒸汽时代到机械时代再到资讯时代，这期间发展的时间周期逐渐缩短。 路德也恍然大悟，斯利安或许就是这片大陆回馈给他的一个发展警示。 总会有这么一个不合常理的新事物出现的。 但好在这个事物自诞生之初就会自我调节。 他不需要道德，因为当他存在，即为合理。 甚至为了贴合其诞生的使命，这个存在也无限接近路德的魔族帐号特徵。 斯利安是目前诞生的唯一一位六翼魔族。 两双金瞳四目相对。 同样是理性而非感性的存在，情感永远基于运算后得出最优导向发展。 最终，路德长嘆一口气，朝对方伸出了手。 「那，重新认识一下，埃克斯，是以后不会再干涉你任何决定的老师。」 「斯利安，你未来最引以为豪最受你喜爱的学生。」 回握住路德的手，斯利安一把将人拉入怀中，牢牢将人禁锢在怀中。 他终于找到了一件永远不会让他疲倦也不会让他厌烦的稀世珍宝。 可惜，他似乎不能完全拥有他。 这是唯一让他遗憾的事。 第61章 离开的学生不能再回来 过于聪慧的学生并不需要过多耗费心神, 只要只给他一个地方，往后很多时间他都知道该如何规划。 当他再一次来到路德所在的地方的时候，世间一切的魔法法则已经通通被斯利安所掌握。 如果他要是不懒惰, 武技也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我要是什么都会, 你会头疼的。」 「一个知道自己该拿什么，不该拿什么的强大存在，我是不会忌惮的。」 斯利安只是直勾勾瞧着路德，没有多说什么。 相处了这么些天，路德当然也读懂了对方沉默的意思。 正因为他有这份自我约束以及自知之明, 才能让他毫无忌惮，才能让他将帕米尔斯山完全对他开放。 「不过比起武技，我还有更感兴趣的事情。」 斯利安凭空划拉几下，空间便破碎作一块又一块碎片。 「我可以破坏它们, 但是却无法利用他们……」 这么说着, 斯利安尝试着进入到其中一块被他切割出来的领域。 可在他刚刚踏入其中的时候, 那个空间便剎那崩溃, 残余的能量很快归于附近的领域接纳, 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因为埃克斯是gm帐号, 全系魔法精通是gm的特权。 但是即便是拥有特权, 路德也做不到像斯利安那样能够读心。 这个问题路德之前也跟斯利安探讨过, 对方觉得这很寻常。 「生命体在思维活跃时会有精神波动，只要捕捉了这个波流的动向, 想要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并不困难。」 对方在解释清楚后，将这种读心的能力也归结为一种魔法——精法。 「怎么，埃克斯你做不到吗？」看过来的眼神, 十足地幸灾乐祸。 这是被造物给看扁了啊。 说回当下，对魔法全知全能的斯利安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不, 这么说并不准确，斯利安其实掌握了空间魔法的原理，也能像模像样地予以发动。 但在实际运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被规则所排斥。 路德当然没有趁此机会幸灾乐祸扳回一城。 不论是对方对精法的解读，还是当下在空间魔法所遭遇的困境。 这对他而言都是不小的启发。 「空间魔法，归根到底，就像是维度之间的置换，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当我们被隔绝到不同的维度之后，想要建立这样的直线联繫，就需要打破其中的壁垒。」 言语说来太抽象也太苍白。 路德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魔方，在其中标註了两个点，然后几下扭动让他们重叠到了一处。 斯利安紧盯着这个新奇的玩意儿，当路德将魔方凑到他面前来时，整个人都呈现出肉眼可见的兴奋状态。 从路德手中抓过魔方，还原到两点在两处角落的原始状态。 几道残影后，毫秒之间，并不在同一平面毫无关联的两点便重合到了一起。 眼中满是光亮，斯利安惊嘆，「这太了不起了！」 第101页 过后的几天，斯利安都沉迷在路德给他的这个魔方里边。 从普普通通的六面、发展到多面…… 当路德看到斯利安对着一个圆球状的魔方在那里手指挥舞如残影，才知道对方彻彻底底沉迷到了这种能替代空间魔法的平替娱乐方式中。 以为斯利安会在帕米尔斯山玩上一段时间的魔方。 一位故人的到来打破了师徒二人平静且互不干扰的生活。 当房门被那高大的身影推开来，屋外的极光正巧投撒了进来。 他逆光而来，当站在路德面前时，完完全全遮蔽了身后的光源，将魔族形态的路德完完全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用力品嗅着，吻部凑近到路德脖颈处，而后裂开唇齿，显露出锋利的兽类獠牙。 「卡米尔，是你吗？」 从帕米尔斯山走出去的学生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当初路德放这学生离开的时候，对方走得十分干脆，他一度认为对方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是第一次带学生，毫无经验的路德略显束手束脚。 在面对这个学生的时候，总是带着些距离感。 直到他教授完了自认为能在对方余生中派上用场的技能后，便略有些生疏地宣告对方毕业了。 想着对方还有自己漫漫人生路需要走，他没有义务将对方长久拘束在一个地方，便主动开口提醒对方可以离开了。 彼时小狼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来便朝着大门走去。 路德心里其实有些不舍，毕竟人心是肉长的，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说不捨得都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他不能用他的情绪捆绑住拥有辉煌未来的学生，就只是为了满足一句「捨不得」。 直到对方离开，路德也没说出什么多余的话。 甚至在目送对方离开时的坚定背影，路德也压抑住了过于澎湃的情感。 不过对方不发一言这事，还是让路德有些失落。 回顾这些年来的教导，其实他并不是个合格的老师，甚至有些时候他都会错漏百出。 偏偏对方还特别给他面子没有点出来，还很有耐心等他自己发觉。 这个狼人学生不是像斯利安这样话密且直接到让路德头疼的类型。 即便才领回来的时候只是一头幼狼，对方也有着超脱其年龄的成熟稳重。 一度让路德在面对对方的时候社恐本性发作，下意识有些发慌。 他可真是个差劲的老师…… 所以，当现在跟这位好学生重又见面的时候，路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趁着路德愣神的时候，白狼低垂下头颅，收敛了锋利指爪轻搭在路德肩侧。 唇角感受到 依譁 温热的触感，而后是一条带着倒刺的软舌舔舐过。 高大的狼人专注地凝视着面前已经不是狼人反倒变成了魔族的老师，专注的炽热目光毫不遮掩地投落到对方身上。 「卡米尔，我已经将族群完完全全掌握在手中，但王座一侧却空空荡荡，我可以邀请你成为我的伴侣与我共享这份荣耀吗？那个位置只有你能坐！」 从来都是直达目的言辞简短有力的狼人学生，第一次说出了这么多话语，且核心思想还是这么地炸裂。 路德愣住了。 他这是被表白了？ 被一个同性表白了？ 并且这个同性还是一头大型furry，跟他自我认定的种族都不是同一个？ 灵魂拷问三连让路德整个脑子都停止运转了。 一旁传来了转动魔方的咔哧咔哧声，因为这刻意制造出来的声响，对方提醒着路德这里还存在着第三人。 余光瞥向靠着墙角仍旧是无动于衷在搓着魔方的斯利安。 感到视线投落过来，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斯利安抬头对上了路德视线，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被求婚了，我是不是该给你们腾地方？」 抬脚就要走，是真打算不当这个电灯泡。 这么社死的场面让第二位好学生给看见了，虽然他跟斯利安的相处模式更像是房东跟租客的模式。 但让对方看到这么糟糕的一面，路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呃……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存在一些误会。」 「他是谁？」 狼人，即奥丁看向斯利安的眼神就没有看路德时那么和善了。 看着两人拥有着过多相似的外貌特徵，双眸之中的怒意更是愈演愈烈。 他不忍对路德爆发怒火，只得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斯利安。 「既然你能留在这里，这么说你也是卡米尔的学生了，练练！」 呲出利爪，后足蹬地，招唿也不打，奥丁便弹射起步直接冲到斯利安面前。 锐利显露着寒芒的利爪迅疾落下，「弱者可没有资格霸占卡米尔学生的位置！」 刚一见面就打架，这是路德没想到的。 他当然不明白奥丁怎么出去一趟就转变了性格，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打。 想着魔族先天在近战这块就吃亏，抬手准备发动魔法制止奥丁的行动。 下一刻，斯利安手中的魔方一瞬炸裂开，他眼前的空间被分割作不同维度，每一块魔方碎片都占据一方。 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通向他所在位置的空间位面便碎裂开了，很快又被附近的领域吸收。 第102页 于是斯利安就利用他被空间魔法排斥的这个规则，反而来了个瞬间移动。 这一个操作是在瞬息间便完成的。 肉眼可见的就是斯利安一瞬间便不见了踪迹，来到了路德身旁。 如果不是路德拥有gm权限能够慢放外带回放，估计就错过了斯利安这么一个精彩的反击操作。 利爪扑了个空，因为这种诡谲的利用规则漏洞而施展的套路，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种魔法。 奥丁完全感受不到斯利安的魔法波动，对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你没有值得我动手的价值。」 声音从身后传来，奥丁转过身，看着那个碍眼的存在突然出现在路德身侧，愤怒咆哮着，预备再一次动手。 斯利安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你爱他，我不爱，我对你构不成威胁，所以别再用你那个并不发达的大脑去凭空捏造阴谋论套在我的身上。」 偏头瞄一眼身旁的魔族，斯利安再看了看奥丁，动动手指将散落一地的魔方碎片收集回来，踩着奥丁之前的来路离开了小屋。 站在门边时，斯利安仍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路德，「既然你没什么更新的课程可以教给我，那我就回去接着睡觉了。」 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拉上房门方便里边的一魔一狼叙旧攀谈。 奥丁的到来使得斯利安突兀离开。 现下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还在为心事被一个魔族轻易挑破而不甘。 另一个则在斯利安话语的提醒下冷静了下来。 思索许久，路德还是做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奥丁，毕业的学生是不能够再回到赐福之地的，你这一次的错误，我姑且原谅你，以后不要再犯了。」 没给对方说出更多虎狼之词的机会，魔法阵于身下显现。 伴随着一道光晕，奥丁便被传送出帕米尔斯山。 第62章 游戏开始 奥丁被传送离开后, 路德很长一段时间都自欺欺人地窝在帕米尔斯山的小屋里不再关注外界。 直到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路德都还心有余悸。 确认门外是一陌生的人族少年后，路德这才放平心态站起身来, 起身打开了房门。 对方仰头看向路德, 笑得温和且有礼，「您就是神明的使者吗？神明予我启示，一直向东而行，便能够窥见其降落于人间的福音……永眠之神在上，您的信徒没有辜负您的期待。」 他沐浴圣光而来, 身着洁白的长袍，即便是长途跋涉，在敲响房门前，他也耐心整理仪容, 以最饱满的姿态面见神明的使者。 这次被放进来的是一个虔诚的信徒。 都不需要寒暄, 对方在见到路德时, 就已经将路德当做了生命的灯塔、未来的引路人。 至于之后的教学生涯, 比之奥丁与斯利安, 简直是容易到了极端。 甚至在宣告对方毕业时, 对方也无比平和…… 唯一让路德比较触动的就是对方一脸虔诚地跪在了地上, 捧起他的右足, 亲吻了他的脚背。 这一个仪式搞得路德长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那个那个人族学生离开后，路德都还有些头脑发蒙。 心里不由感慨。 以诺, 这还真是一个把信仰贯彻到骨子里的虔诚信徒…… 「你是打算把你的往事都倒豆子似的都倒给我吗？我可没有兴趣知道你过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更没有兴趣知道你在那之后都收了哪些学生。」 出走的思绪被当下这并不客气的声音给拉扯了回来。 环顾四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 突兀地放置着一黑金铸造镂刻精緻的王座。 王座之上的六翼魔族双腿交叠，倦怠地单手支起下巴, 歪斜地枕靠着椅背。 「斯利安？」 「看来你还没有彻底傻掉，欢迎来到我的长眠墓地。」 对方的目光毫不收敛，放肆打量着路德现在的新形象，尤其是女性特徵明显的胸部。 提了提领口，蹙眉打量着这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的荒芜空间。 路德搞不明白对方这是唱的哪出。 如果论实力，能够成为那个幕后存在主导这一切阴谋的傢伙，只能是斯利安了…… 「我没有那么无聊，做这些事相当麻烦，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有这个实力的…… 「可别这么看得起我，你这样的存在，始终是特殊的，单单是传授给我这么一个规则，就已经让我能够抓住世界的漏洞，在这么一个舒服的空间里边自由自在生活，我何必要自找没趣，主动捲入麻烦的漩涡里。」 话都让对方说完了，路德也没什么好说的。 能够凭一己之力把八十集又臭又长的权谋剧压缩到十分钟，这一直都是斯利安的特长。 因不长嘴而导致误会加深这样的情况，从来都不会在斯利安这里出现。 至于斯利安会不会说谎。 倒不是信任，路德知道，达到斯利安这样的层次境界，说谎这种低级的策略，从来都是被他所鄙夷的。 「谎言？那种毫无逻辑、漏洞百出的存在，不配出现在我这里。」 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诚实。 这么久没见，这个学生还是这么地一针见血、言简意赅。 第103页 在他一言不发的情况下，斯利安就单方面主动解除了所有误会。 路德都快感动到哭。 「更何况，我挺喜欢你现在这个形象的，很漂亮，像极了珍贵而新奇的珠宝。」 这话说出来，路德是一点都不敢动了。 因为这个女体形象，先是让哈雷克变得古怪，再来斯利安也开始变得奇怪。 路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直以来，因为斯利安的直来直去，误会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存在在他跟斯利安之间。 但也因为不存在误会，他跟斯利安的关系，反而最为疏远。 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毕竟交流是加深牵绊的前提，而省略了交流过程的路德跟斯利安，诡异地成为了点头之交。 再加上他确实也没有以老师的身份教给过对方什么有用的东西。 所以现在来回顾这段师生关系，活像是他这边强行附加的…… 而现在这学生又开始说这种古怪的话，有前车之鑑的路德心情十分复杂。 「你居然这么想？」 斯利安一改之前的摆烂样，就像是突然睡醒了似的，从王座上站起身走到路德身前，探手撩起路德耳畔的一缕金色长髮，俯身落下一吻以示亲近。 「时间、距离、言语，都无法真正扭转心与心之间的感应，别被这些没用的东西给遮蔽了视野，埃克斯，我可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存在都要懂你。」 「谢谢，但这种懂我不需要。」 抬手触碰在额际，伴随着一阵微光于斯利安指尖闪动，而后对方将手指贴在路德额际。 「现在，除非你有强烈的意愿在心中唿唤我，我不会再感知到你的精神波动。」自然也就无法知道你心里的所思所想了。 做到这个份上，路德再无话可说。 之后，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斯利安很会尊重路德的边界感与距离感，主动后退几步，维持着不让路德难受的社交距离，予以路德缓冲的空间。 同时因为无法感知路德的所思所想，路德又不愿意主动开启话题。 时间缓慢流逝，路德从来没有觉得空气能够尴尬成这样。 深唿吸，这不是个事儿。 当他想重新开启话题，至少了解清楚外界现状时，斯利安先于开口。 「你曾说过的，我是你最中意的学生。」 「我有说过吗？」 「酒后吐真言。」 「呃……」 努力回想，路德敲了敲脑袋。 似乎，他确实有一次喝醉了后，趁着四下无人，对着月亮说了不少话。 难道是那个时候？ 「斯利安真有天赋，是我见过的最有可能突破ai科技瓶颈的完美土着，太棒了，简直是杰作……」目光专注地投落在对方身上，「还需要我再帮您一一回顾吗？」 路德维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不用，那是醉话而已。」 斯利安倒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演一定要让对方明确记忆的强人所难戏码。 左右这里都是他的领域，斯利安一点也不着急。 对方记不记得，记得多少，都不重要。 「在离开帕米尔斯山后，我尝试着去拥有了一些世俗的欲望，争夺权力、追逐□□、拥抱情感……但是，这些东西都让我倍觉无聊，他们甚至都比不上你给我的魔方好玩。」 手指微动，悬浮在掌中的球形魔方快速转动着，拼凑出不同的色块。 「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是就为何无聊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清楚，时间便追赶上了我，我当然不能死去，我得想明白这个问题。」 徒手一捏，掌中的魔方散落一地，当它完全破碎后，呈现在其中的是一张纸条，斯利安将他取出，目光落到路德的身上，念出声来，「如果非要找到答案的话，那就得想清楚对你的存在定义。」 手指捻着纸条展现在路德面前，那往后的下划线上没有填上任何答案。 「我思考得足够久，但始终得不出答案。」松开手指，吹捲风息将它刮到路德面前，「老师，可以为我解惑吗？」 路德下意识去接，将纸条捧在手中。 再抬头去看时，对方已经重又走回坐靠王座，缓缓闭上眼，伴随他长眠，这一虚无的空间也崩塌碎裂。 「我不急着得到你的答案，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路德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却被这个领域给推了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座上的那个孤独的魔族离他越来越远。 当一切重又回归寂静，王座上的斯利安像是对着某个存在在叙旧般。 「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没有资格主宰任何人的命运。」 毫无回应，但斯利安也不在意有无回应。 「我知道你在听，你在看，你在窥视，不用装聋作哑。」 依旧是毫无异样。 「看来……你认为我是不知道你的底牌？」 勐地睁开眼，朝着前方勐地一攥，本来散落一地的魔方碎片重又凝聚在手中，伴随它重游拼凑成一体的规律色块。 某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傢伙也终于现出了身形。 「别紧张，我已经没有了那种能挖空他人心思的能力。」手指轻点额头，让对方回忆起刚才他对路德所做的小动作，「不过我很有耐心听你说一些无聊的长篇大论，在我还没有睏乏之前。」 第104页 「牺牲这么一个了不起的能力，就为了让他好受一些，值得吗？」双唇没有合动，优雅而温柔的重重回音凭空于倾听者耳畔响起。 「是交换，他给了我规则，我还给他这一微不足道的能力。」魔方重又运转，抵消掉对方附耳的回音。 从来都尽在掌控，这一次却被从云端扯落到人间。 那人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终于有点人样不再装神弄鬼，张嘴吐人言，「有没有人说过你的个性相当令人厌烦。」 「有。」 那人笑了，幸灾乐祸。 「埃克斯……对你而言应该是赫尔菲曾这么说过。」 「你是想在我面前展现你跟他关系很亲密吗？」面容逐渐扭曲。 「他不跟我亲密，难道跟你亲密？我想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些客观存在的角色而已，人际关系的远近亲疏对他而言毫无关联，与其纠结这种低级且无聊的问题，倒不如多想想，你该怎么从我的魔方中逃出去。」 圆形魔法转动扭曲，四散扩张开，这方世界也从虚无瞬间更改形貌。 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伴随一阵唿啸轰鸣，天空中飞过一架航运客机。 斯利安撑着扶手，略显疲倦地从王座上走下，跨越空间踏入到另一世界，一步一步走向站立在人行横道对面的那个存在。 「你似乎很喜欢在这个世界里边给人设套，现在，轮到我了。」 如果不是空间的扭曲惊扰到了他的安眠，恐怕他也醒不过来。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傢伙。 游戏才刚刚开始，这一次他很有的玩。 第63章 替身 「埃克斯曾说过, 空间，两点一线最短……可我后来发现那不正确。」 尾音都未消散，斯利安便凭空出现在那人身后, 如同鬼魅一样的身形, 让对手猝不及防。 「质量的存在，约束了运动的效率；维度的划分，局限了空间的运转……只要打破既定的僵局，一切的桎梏都将不復存在。」 一阵剧痛袭来，那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手、躯干、双足四分五裂分别处在不同的维度空间中。 他能够感知到各个器官之间的关联, 当他于头脑中下达指令，他的身躯依旧能够做出回馈。 「看，只要还存在肉体，思维从运转到实践, 永远是慢半拍的。」 抬手一挥, 伴随空间重又组合, 身躯再次拼合在一起。 那人长舒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有落下半晌, 剎那间, 他的视野一瞬腾空, 俯瞰着地面世界。 这种全局俯瞰视角, 让他轻而易举地观测到一切的人事物运转, 甚至能够居高临下地以上位者的姿态凝视斯利安。 他也很快认识到，他的躯干消失了…… 他只剩下意识而已。 人没了□□作支撑居然还能活？！ 斯利安回望着他, 视线交接之间，就像是在分析着什么，瞳孔放大又极具收缩。 很快, 斯利安重又展现出曾经运筹帷幄的姿态。 「人没了肉体当然能活，在这个世界, 肉体只是意识的载体，真正永恆的是灵魂！」 「你不是说你丧失了读心的能力？」 「只是暂时的而已，要知道知识是永远掠夺不走的，能力只是客观的存在，主观存在着的意识永远不会消失。」 那人想说哪里不对，毕竟他所见到的世界的本源可不是斯利安所说的那样…… 「有时候别太相信你的双眼，你看到的只是世界想让你看到的，埃克斯的认知代表不了什么，就像是他也回答不了，我从哪里来，这样的问题。」 最终，斯利安给了对方一个足够杀人诛心的定论，「神，并不万能。」 这一论调剎那搅动了那人的心神，迷惘与茫然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思绪中。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神明的存在、更不否认赫尔菲的绝对权威。 甚至他也一次又一次试图接触到赫尔菲所在的世界，他理所当然将对方所认定的另一世界认定作万物的起源、神明的殿堂。 从来没有什么反应内心真实的论调一说。 曾经他所塑造的镜中世界，也不过是简单且呆板地復刻罢了。 他从赫尔菲的口中听到了那个世界的描述。 他从赫尔菲的记忆中知晓了那个世界的美好。 赫尔菲将这一切当作故事讲给他听，甚至总会颇具愧疚地将其美化作是一个故事。 而他却通过这些只言片语、通过日后的窥视逐渐补全了那光怪陆离的新奇世界。 长久以来，他也一直认定那就是神明所在的世界、虔诚信徒能够去往的天堂。 斯利安感知到对方的思绪搅乱作一锅粥，因为过于混乱，未免被对方那极其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给影响。 他没有再去感知对方的精神波动。 这一方空间似乎也受到了对方精神波动的影响，晴空被乌云覆盖，很快便狂风大作。 雨滴逐渐急促最后演变作倾盆大雨。 斯利安不紧不慢地找到街边的一家咖啡厅走进去落座，静静地等待着窗外的雨结束。 但这一等就是漫长且无止境。 街道的排水系统也承受不住，雨水很快漫灌过防水线，演变成了一场洪涝。 即便水位没过膝盖，最后将斯利安整个淹没，他也没有半分离开或者挪动位置的意思。 第105页 身体只是载体。 真正决定存在的是意识…… 【你说的不对！就我所知道的，绝对不是这样！】 在赫尔菲所在的世界，物质决定意识。 他们绝对不是凭空出现的，就连这一切也不过是数据的堆砌，如果没有原始的代码，又何来他们的意识。 没错，就是这样！ 这傢伙在胡说八道！ 这个早就该入土的傢伙，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大言不惭，不过是建立在身体的苟延残喘上罢了。 【想一想，如果你真的认为意识是自由的，那又为何要封冻你的肉体呢？】 自认为戳到了对方的关节，给予了对方致命的驳斥论调，他嚣张地笑出了声。 「所以你才活成了现在这样啊。」 笑声戛然而止。 「我什么时候说过必须要捨弃肉体了，没有载体作为意识运行的媒介，无法让他人感知到的活动当然虚无缥缈。」 不对，这傢伙只是在嘴硬狡辩罢了！ 「我从诞生之初就已经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不会你不知道吧？不会你是通过他人的讲述才有了现在的认识？那，被他人影响的认识，还是你的认识吗？」 不，不……不是这样…… 「就像你的信仰，究竟是你信他，还是他让你相信的？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你的人生轨迹只是一本他人所撰写的故事吗？」 …… 「好了，我能说的就是这样，收起你的无能狂怒，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以后记得离埃克斯远一些，如果你再不乖，下一次就不是这么轻松的会谈了。」 剎那间，水位不再上升，暴雨收歇。 世界一瞬归于寂静。 另一维度中，魔方归位，伴随最后一次扭动，色块復原统一和谐。 一切重又归于虚空虚无。 王座之上的魔族回归，单手支撑下颌，双眸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而狼狈匍匐在王座之下的存在勐喘着气，心有余悸。 他抬起头来，再看去，王座连带着魔族开始变得模煳，唯有那一圆形魔方永远清晰。 金色的长髮狼狈地贴靠着他的面容。 帝国的王妃双目茫然，对于当下的处境既无奈又无力。 当魔方再一次运转起来的时候。 眼前的黑暗也一併消失。 * 喘息着睁开眼，伊尔特凝视着天顶华丽的装饰。 还没来得及缓和那些过于复杂的心绪，房门便从外边被粗暴推开来。 「你说过的，会帮助我的！」 夜游人德丽莎歇斯底里面容扭曲。 「我说过什么了？」疲惫地撑着脸面，伊尔特很是心累，「不要擅自到这里来见我，这件事我之前可强调过。」 「我要是再不过来的话，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一直装死下去？永远不回应我的求援？我手底下的人可都是为了你死光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却打算置身事外！」 刚从那个古怪的空间中回返，伊尔特本就处于心力交瘁的边缘。 面对德丽莎咄咄逼人的质问，本就没什么耐心的伊尔特当即情绪崩溃。 「他们死了关我什么事！」 一向在外温和端庄的王妃，此时此刻却呈现出扭曲且疯癫的样态。 那个该死的傢伙，明明应当是对方被牵扯进去直面那个魔族的怒火。 可他却成了那傢伙的容器，承受了那傢伙本应该承受的□□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简直是不要脸。 如同伊尔特利用德丽莎一般。 伊尔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也不过是那个不知名存在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到这种时候，就让他出去顶包。 那样可怕的存在，如果对方真认定是他在策划背后这一切可怎么办？ 烦躁地咬着拇指指甲盖，伊尔特慌乱得不行。 当他直面那一魔族时，他当然知道那可不是他能处理得了的存在。 余光瞥向窗外，瞧着屋外似乎有什么大的异动。 拂袖一挥便开始打发人。 「赶紧离开这里，别让任何人发现你跟我有丝毫关联。」 勉强压下怒火，伊尔特为了顾全大局尽量让这一切闹得没那么难看。 「既然我能把你弄出来一次，当然可以让你继续逍遥法外，只要你不犯蠢，也别做多余的事情，我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一步步逼近，伊尔特重又找回主场看着面前这形容狼狈、完全丧失了昔日优雅魅惑姿态的女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现在，你可以走了，德丽莎。」 一改先前的慌乱无措，轻撩髮丝，重又变得从容且淡定。 「亲爱的，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目送那个女人离开，确认对方没有再滞留在王宫中碍眼。 稍加整理仪容，伊尔特这才噙着一抹温和笑意推门而出。 朝着一旁匆匆忙忙朝着前方匆忙疾行的医官询问：「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陛下的老师回宫了，但是却得了怪病一睡不醒，我得赶紧去看看啊。」 「这样啊……」 后退一步让行，伊尔特凝视着虚空，温和的假面也在逐渐崩碎。 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让他很是不安。 第106页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手指轻撩起髮丝，自嘲一笑。 不论是这头髮、还是这双眼睛，都跟那人如出一辙。 可即便是做个替身，他也是甘愿的。 他那么爱他的王，他的王又是如此地耀眼。 像他这样的傢伙如果不是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跟王的老师有着如此多的相似特徵。 他也不会成为王身边的那个人了。 回拢双臂，就像是伫立在冰雪中的旅人竭尽全力为了留住余温般拥抱着自我。 伊尔特颤抖着身躯，茫然无助得像是个迷途的孩子那般，冲着虚空道。 「即便是利用也好……我认命了，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这是彻底想清楚了？】 「别无选择，不是么？」 【那，交易成立，我的半身。】 第64章 你真是该死 上一秒还在异度空间, 下一刻睁开眼重又回到熟悉的大陆。 意识还有些迷怔，路德偏过头瞥向一边，试图就近找寻到些人或是物确认当下处境。 让他惊讶的是, 守在他面前的不是哈雷克, 居然是一红髮男人。 循着记忆，路德试探道：「杰拉尔德？」 「你总算醒了！」已经是帝国之王的杰拉尔德完全没有架子，仍旧像是曾经在路德身边那样，十足亲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整整睡了一个月！要不是曼菲公爵家那小子告知我这件事, 你是打算把你病重的事情彻底瞒过去吗？」 一大堆讯息轰然拥塞入耳中。 揉着脑袋，路德试图拼凑在进入斯利安专属领域前的记忆。 断片的记忆由点串联成线，拼凑出完整的事实经过。 路德赶忙掀开被子查看当下的状态。 看到丰满的胸部后，老脸一红也不敢再看向一旁的学生。 他帐号都没有切回去, 杰拉尔德是怎么欣然接受这一状况的。 「你放心, 我是让宫中的侍女给你更换的衣服。」 以为对方误会对其进行了轻慢的行为, 杰拉尔德赶忙着急辩解。 可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儿。 无奈地撑手遮挡着面部, 路德不怎么敢看这位曾经的学生。 「那个……我身边其他人呢？」 「他们都被安置在王宫当中, 你甦醒的消息我已经命人去告知他们了, 不久就能来看望你。」 平復好尴尬的情绪, 路德先从一些能告知对方的问题着手处理。 「曾经坑害无数少女的夜游人德丽莎被人放出来了, 我相信没有你的准许，这样罪大恶极的存在是不会被轻易释放的。」 「老师, 你先冷静一下，德丽莎已经被抓住了，现在在牢狱中。」 路德愣住。 「她的确是越狱了, 但是很快便被抓回，我当然也没有下达过释放这种傢伙的指令。」 尝试感知, 追踪箭指示的位置的的确确是在一个距离王宫不远处的位置没有移动。 昏迷了一个月，外界的一切都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在米尔斯他们没来之前，他也不知道这些变化都有哪些。 想到德丽莎也许跟王妃有牵扯，而根据在外的传言，他的这位学生又相当喜爱这位王妃。 德丽莎的事件似乎只能到此为止了。 路德不是什么没有自知之明的傢伙。 他跟杰拉尔德的确曾有一段师生过往。 但如果他凭藉着这段过往就妄图将自己的地位在对方心中贸然抬高。 那就纯粹是自作多情了。 这位学生都已经成家立业，且功成名就。 深知边界感且颇有分寸的路德，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那……受到德丽莎诅咒的菲洛梅尔骑士怎么样了？」路德生硬转移话题。 「她已经没事了，因为你昏迷的缘故，我索性将光明教会的圣子请来了王宫，菲洛梅尔的诅咒还好说，老师，你又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目光过于专注且炽热，直勾勾望过来，使得路德不得不迎视对方的目光。 情况过于复杂，路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起。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路德只得长久保持沉默。 见路德不好开口，杰拉尔德直接拉过路德的手包裹合握在掌中。 「圣子告诉我，你身上的情况很复杂，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国的王者用着温和的口吻颇具耐心答疑解惑。 凝视着那双如大海一般包容深邃的眼眸，路德实在是不忍心欺骗他。 深唿吸，伴随着过于丰满的胸部的起伏，路德顿感尴尬，将手从对方的包裹中抽出。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我目前的状态不太好，不论是当下维持着的这个女性的模样，还是我昏迷了一个月这件事。」 「需要帮忙吗？再困难的事情，我也会尽力去帮你办到，你知道的，我现在不再是曾经那个在你面前只会说空口大话的孩子了，我是一国的王，我能帮你做到更多的事了。」 对于路德抽回手的动作，杰拉尔德蹙眉以示不满，重又将路德的手拉了回去。 对方这么直白地表示可以利用其特权行事，反倒让路德无话可说了。 「天哪，亲爱的，老师醒过来了怎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第107页 伴随着一阵唿喝，身后缀着不少僕从的伊尔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对方很是自来熟，直接来到床边，十分和善先行自荐，「老师，我是伊尔特，是您学生的伴侣，我从亲爱的口中听到了不少有关您的事迹。」 双手合十紧握，一副嚮往的模样，「光听亲爱的诉说，就知道老师您是怎样一位和善又博爱的人……」 可当他目光落到路德丰满的胸脯上时，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 疑惑与不解爬上了他的脸颊。 在听闻王的老师被送入王宫时，伊尔特第一时间前来探望，却被拒之门外。 王谁也不见，也不会让任何人见到老师。 提心弔胆了一月，藉由耳目探听消息，在那人醒过来后，紧赶慢赶又过来。 不单单是害怕走漏算计消息，更是想亲眼看看这占据着王者之心的傢伙是怎样一幅模样。 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人不应该是个男性吗？！ 他这是认错了人，还是…… 见自家王妃呈现出这么一副尴尬且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诉说的模样。 轻咳一声，杰拉尔德主动为对方解惑，「作为神的使者，外在的皮囊只是一个表象而已，老师可以是男性，更可以是女性。」 杰拉尔德在看到路德是这么一副模样的时候，也跟伊尔特此时此刻一样惊诧。 不过老师身边的人为他解答了这个疑惑，现在，他也为自家王妃答疑解惑。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局限了。」 藉由余光观察着他的王，伊尔特试图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星半点对已经变作女性的那个存在的意兴阑珊。 毕竟他的王可是口口声声说过只对男人感兴趣的。 可是即便他都这么直白地看过去了，杰拉尔德也没有分过半分目光给他。 始终都将目光落在靠坐在床上的那人身上。 十指收紧，攥握着衣摆。 如果不是他还有些许的理智能够压抑住那些喷薄的妒忌情绪，恐怕会当场翻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需要我帮忙吗？你知道的，有我在，即便是有杰拉尔德在场，我也能轻而易举杀了他。】 竭力找回对情绪的主宰，伊尔特没有回应回声的蛊惑。 仍旧保持着温和，噙着笑意道：「亲爱的，老师刚刚甦醒，恐怕都饿了，你就这么瞧着，任由老师飢肠辘辘么？」 「美人，还是你体贴，看我，一时高兴都只顾得上跟老师说话，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杰拉尔德紧握着路德的手，将人牵引下床，十分体贴地从一旁取过外衣罩在路德身上。 「老师，我这就吩咐人给你准备晚宴，你能来可是天大的好事，我要告诉所有人，我的老师、神的使者，终于肯赏脸莅临了。」 余光瞥向一旁的王妃伊尔特，温和有礼十足热情，单这么看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而一旁杰拉尔德还在热情地诉说着。 本来都打算在杰拉尔德的带领下离开了，路德却莫名其妙地听到了一个心声。 【他怎么不去死呢，偏偏要来跟我争夺王的宠爱。】 回头看向王妃伊尔特，那人面上仍旧是维持着得体笑意的温和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 可是那些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攻击着路德的脑子。 【他在看什么，那副模样是做给谁看？炫耀吗？真是贱人一个！】 这话中的嫉妒与憎恶十分明显，如果路德不是听过伊尔特开口说话，恐怕很难将这个心声跟对方对上。 因为实在是反差了。 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王妃伊尔特的内心居然这么扭曲且……刻薄。 路德自问自己什么也没做，也从来没有想过成为第三者插足任何人的情感。 不过对于王妃伊尔特反差的震惊还得让步于他居然能读心的疑惑。 余光瞥向身旁的杰拉尔德，路德尝试着询问，「你……欢迎我到来吗？」 没有问得那么直白，路德仅仅只是旁敲侧击问了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为了避免被身后伊尔特王妃的心声轰炸，这话他是刻意放低了声量问的。 杰拉尔德爽朗笑出声，俯身凑到路德耳畔，也学着路德的模样说着悄悄话。 「老师能来，我真是高兴极了。」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啊，也不断地想要前往你所在的赐福之地重又与你见面，我想告诉你我有多想念你，有多想见你。】 果然，他也能听到杰拉尔德的。 这些话没什么问题。 但就在路德放下心时。 紧随而至的属于杰拉尔德心声，彻底把路德给干懵了。 【老师，你是我唯一在意的人，这份心情我究竟该如何予你诉说，如果我早知道你也能以女性形象存世，我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将男性之间的情感塑造得坚不可摧……】 …… 路德陷入了沉默。 路德开始怀疑人生。 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柔和得像是和煦温暖的日光一般。 但路德完全不敢跟对方坦诚相望。 【老师，如果可以，我真想你成为我的妻子，为我生下帝国未来的王者，您才是是最合适的王后人选。】 第108页 如果说之前的心声都还可以让路德自欺欺人。 那么这句话一出来后，路德整个人都直接傻了。 颤抖着抬起手捂住双耳，徒劳地试图隔绝掉那些内心真意。 深唿吸，路德开始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同时在那个领域之内，斯利安触碰他额际的动作也让他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这学生真是不让他省心。 这种读心的能力，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想要。 这下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老师是又难受了吗？」 【病弱的老师看上去更漂亮了，我从来没见过老师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伴随着杰拉尔德的嘘寒问暖，其真实的心声不断痛击着路德的大脑。 每一下都是万吨暴击。 路德一步步后退，甚至都撞上了在后的王妃伊尔特。 对方顺理成章将路德搂在怀中，目光落在前方的王者杰拉尔德身上，冲着路德说出违心的关切话语。 「老师可要小心啊，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要是就这么一病不起可太好了，谁让你醒过来了，死了多好啊。】 冷汗顺着路德的额际滑落下来，他快要疯了。 手中鲜红的印记闪耀着光芒，之后，路德便彻底丧失了理智陷入了混沌当中。 而在杰拉尔德看来，路德一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勐地出手掐握住伊尔特的脖颈，将人轻松提起悬于空中。 「你想杀我？」微微偏过头，发力掐握，致使伊尔特面部呈现出窒息的青紫色，「你可没有资格，森林的弃子，愚蠢且骯脏的人类。」 不同于杰拉尔德曾熟知的模样，此时此刻的路德，像极了一头傲慢且只知杀戮的野兽。 第65章 帐号融合 眼前的世界都被血色所笼罩, 看不到任何清晰的物影。 五感变得无比迟钝，只能听见自己的唿吸喘气声。 心脏跳动得似乎比往常更加有力。 「杀……」 混沌的、类似于兽类的嘶吼声在耳畔不断炸响。 路德尝试去辨明这个声音，到最后却发现跟自己的声线如出一辙。 他会发出这种声响？ 虽然不明白自身的处境是怎样的, 路德也知道这种状态并不妙。 想到之前切换到精灵帐号后顶上的嗜血debuff。 不清楚现在这种状态是不是debuff的影响。 总归他得尽快摆脱这种境况。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出精灵资料片的时候, 路德已经不在研发小组了。 具体里面有些什么隐藏设定，乃至种族的一些详细资料，路德都一无所知。 他唯一门儿清的就是，精灵这个种族诞生的初衷并不纯粹。 作为全年龄向的全息网游，不光对未成年友好, 这游戏也很为成年人着想。 常规的性徵已经满足不了玩家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无性别的精灵便应运而生。 同时宣传标语当中还有「反差」的字眼。 路德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这群为了赚米不择手段的傢伙。 想到宣传册上清一色性冷淡的精灵形象。 路德也不想往坏了想。 但是，思维就像是开上了高速路似的开始飞速飙驰，一发不可收拾。 他以最后的期待, 希望他现在没有变成那样…… 同时也尝试挣扎脱出环绕着他的无形避障, 但都是白费功夫。 他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茧所束缚, 动弹不得。 * 此时王宫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深陷debuff反噬的路德, 一改之前这个精灵帐号清冷的形象, 言行举止放荡轻浮。 翘腿坐在屋檐上, 任由裙摆被风吹得漂浮起来, 裸露出大片的肌肤, 也没想过去遮挡。 反而是一脸兴奋的模样愉悦地瞧着簇拥在底下的人群。 手中掐着王妃伊尔特的脖颈，时不时用手指拨弄对方的下巴软肉, 像是将其当做宠物般锁在身旁。 打头在前的杰拉尔德哪里见过自家老师呈现出这种诡异的状态。 愣过一瞬，目光落到那白花花的一大片上，赶忙下令身旁的卫兵挪开目光。 「我很难看吗？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不高兴了。」 目光落到下边那群挪移开视线的卫兵身上，攥握着王妃伊尔特的那只手却越发大力。 凑到人面前, 这种状态下的路德更懂得发挥出这个帐号的外貌优势。 「不许讨厌我，知道吗？」 伊尔特抗拒地别目向一旁。 但很快就被路德攥握着下巴扳正，不得不四目相对。 「生，还是死，你自己选一个吧？要么摒弃掉那些让我厌烦的无用算计，要么……」柔软的触感藉由落下的一吻冲击着伊尔特的感官，「乖乖地，顺从我，成为我的甜心。「 瞳孔因诧异而极速扩大。 伊尔特简直无法想像面前这傢伙一开始表现得像是一头企图把他生吞活剥的野兽。 现在又对他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他宁愿被对方活撕了也不想经歷当下这种煎熬。 不得已，伊尔特看向屋檐下的杰拉尔德，用着求生欲极强的目光看向对方向其求救。 即便挪移开了视线，光是听着那么放肆出格的言语，也能想像得到屋檐上发生的事有多么劲爆。 第109页 这种皇室秘闻可不是他们能听能看的，比起涌现出澎湃的兴趣，当下卫兵们人人自危，唯恐这件事成为事后被追责的把柄。 哪怕事态再离奇，他们仍能面不改色地镇守原地。 不同于卫兵们的无动于衷。 看到此情此景的杰拉尔德心情分为复杂。 「老师……」 他想出言制止，可是在对视上那么一双明明过分澄澈却诡异地觉得魅惑的眼眸。 原本准备好的劝说再也说不出口。 在他的记忆中，老师从来不会是这么一副既傲慢凶骇又轻浮放荡的模样。 这样的老师让他感觉很陌生。 当然，他不会因此而疏远对方，比起疑惑这种无用且多余的情绪。 杰拉尔德更在意处于这种异样状态下的路德有没有事。 「赶紧去找圣子过来！快！」 冲着一旁弯弓待命的托克西提斯下达指令。 之后杰拉尔德便指挥着其他卫兵都散开来。 只这么就近围堵着，并没有下达捉捕的指令。 见状，被路德掌控在手把玩的伊尔特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是糟糕。 虽然他早就知道，对比起面前这位，他在王的心中微不足道。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么？ 他只是个替身罢了，即便王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也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人。 哪怕王允许他留在身边，也永远不会将情爱分割给他。 可就算是这样，也明知是怎样一条不归路。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前往。 「陛下……」没有再以亲切的称谓唿唤他，「不用在意我，先救老师吧。」 听到伊尔特这一虚弱的话语。 身为王者，他最能感受到他人的诚意几何。 伊尔特那点小心思他其实都知道，但只要没有放到明面上来或者是对他在意的人造成实质伤害，他都能当不知晓予以纵容。 毕竟这场婚姻说白了只是一场交易，如果他小心眼到不允许对方有一点不满。 未免太过不讲道理。 「放心，你也会没事的。」 眼见着路德对伊尔特上下其手，杰拉尔德双拳紧握，不满的情绪也是来源于路德与他人亲密接触。 而不是他的王妃受到了亵渎。 杰拉尔德与伊尔特都深知这一点，但彼此都没有点破，反而选择装聋作哑。 嘲讽的笑意响起，将伊尔特搂入怀中，路德凑近到人耳畔轻语，「你那么爱他，他却对你熟视无睹，人类……」手指顺着对方的面颊描绘，「还真是一种爱自欺欺人的种族呢。」 紧搂着人，绵软的胸脯也紧紧贴靠着伊尔特。 哪怕一直以来都标榜自己只爱男性，此时此刻被清新的木质香环绕，被柔软的躯体贴靠。 伊尔特也有一剎那的恍惚——他究竟是喜爱男人，还是喜爱陛下这个人而无关性别。 精灵模样的路德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 顶着这么一个美丽的皮囊，纵使如野兽任性癫狂，也给人一种小猫哈气的趣味感。 近距离感受着这一魅力的伊尔特，最是心情复杂。 这种被情敌给迷惑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为了避免承认这种无力的事实，伊尔特尝试唿唤着那个已经跟他合二为一的存在。 【是你搞的鬼？我的心可只属于陛下！】 【他很可爱，不是吗？没有人会讨厌他的。】 【……】 听到这种话，伊尔特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再一次落入了更大的圈套。 【你跟这傢伙有关联？】 【何必在意这么多，你只要知道，我会助你得偿所愿，就足够了，其他的事，你不需要过问。】 对方都这么说了，伊尔特再不明白些什么就真的是傻瓜一个了。 兜兜转转，这些傢伙都只是在围绕着这个存在互相算计罢了。 所以他又算什么？这群人感情戏码里面的添头？ 那也太可笑了！ 这么想着，伊尔特越发崩溃了。 他顿觉疲累。 仍旧不甘心地看向钟爱的王，确认在对方的目光中看不到一分担忧或是深情。 他的心也彻底死掉了。 距离他最近的路德倒是对伊尔特情绪的变化予以感知。 「与其浪费时光为一个不爱你的人消磨耐心，倒不如及时行乐。」 抓握着伊尔特的下颌骨，缓慢凑近，在快要吻上时，颇具蛊惑地诱哄。 「爱上我吧，愚蠢而不自知的人类，向森林膜拜、对精灵奉献上爱意，是你的荣幸。」 换作以往，这种自说自话只会让伊尔特嗤之以鼻。 但现在，伊尔特却认为这样做也挺不错的。 余光仍旧落在王的身上，伊尔特终于不再抗拒面前这头失控的野兽的诱捕。 迎上回以一吻。 一开始，是生涩的，被动的，一方施予，一方承受。 但很快，彼此便相互契合，水乳交融难捨难分。 这火辣的场景深深刺激着杰拉尔德的眼。 几乎是想也不想，夺过一旁卫兵手中的长剑，便朝着那两人所在的方位刺去。 出手轻松打落，即便是纤瘦的精灵形象，路德也能轻而易举化解这种微不足道的攻击。 第110页 眼见一击不成，甚至那两人的举动变得更加放肆无拘束起来。 杰拉尔德再也无法忍受，「魔法师发动魔法，武斗士预备围捕，抓住他们！」 在前排以武技见长的卫兵的协助下，擅长魔法的卫兵一齐朝着路德所在的方位开始吟唱。 屋檐上两人身下出现了魔法阵。 伴随着辉光闪耀，沉溺欲望的两人被迫中止行动。 路德饱含怒火的双眸朝着周遭的存在扫视过去。 短暂的沉寂后，伴随着破碎的声响。 牢不可破的魔法阵就像是破碎的镜面般剎那崩碎。 而受困在阵中搂着伊尔特的路德仅仅只是做出了轻轻一踏的举动。 恶魔角从路德的额头开始蜿蜒冒出，后背生长出硕大的白森森的六根骨刺。 双手也开始呈现出兽类的指爪特徵。 至于路德的面庞也开始变得诡异，左右分别呈现出阳刚与阴柔的表象。 这是呈现出了帐号融合的混乱现象。 第66章 真相 昂起头, 类似于狼嚎的声响沖天响起。 这一唿唤将留置在王宫中的哈雷克一行人给唤了过来。 当他们来到这一异动现场，米尔斯最是愤怒地找上杰拉尔德，「你对主人做了什么？！」 哈雷克看到如此混乱且狰狞的路德也是难以置信。 看过路德的多种形象, 他当然知道此时此刻面前这如怪物般狰狞的存在正是他的老师。 而且还是融合了各类形象特徵的老师。 即便是诺亚这样的换皮老手, 在看到这样一幅诡异现状时，也不由得惊唿出声。 「赫尔菲先生！」 哪怕是变得如此不堪入目，莉莉仍旧是发自内心为路德感到担忧。 「这是……赫尔菲阁下？」 有路德的帮助，菲洛梅尔才不至于受到德丽莎的算计而丧命。 听到消息说路德醒来，她也一起赶了过来。 瞧见路德处于这样的惨状, 她也是于心不忍。 面对后来人的七嘴八舌，一点也不比这些人对路德担忧更少的杰拉尔德无奈嘆息一声。 双拳紧握，压抑掺杂着懊悔的复杂心情。 他的确是致使本就失控的老师变成当下这副模样的元兇。 沉默许久，杰拉尔德没有将那些隐秘的内容一一告知。 「老师醒来后不久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没有外界的刺激, 主人不会变成这样。」 米尔斯对这种帐号错乱的现象并不陌生, 但是能bug成这样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其中如果没有外人从中作梗他是不信的。 谎言被拆穿, 杰拉尔德无话可说。 一时间, 气氛变得无比焦灼。 「世界还没有迎来末日, 神明也不曾陨落, 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瞧着可真叫人揪心。」 沐浴着圣光, 在托克西提斯的指引下，圣子不紧不慢走到众人视线当中。 打破众人认知的是, 面前这位怎么瞧都更像是擅长于流连于声色场所的美艷男人，居然能是以高洁纯粹着称的圣子。 余光一扫，将那些质疑与猜忌看在眼中,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且带着一丝玩味儿，「长得不漂亮, 可是会被神明厌弃的。」 与众人擦肩而过，突破层层守卫，纵跃上屋檐，缓慢靠近失控发狂的路德。 当他来到那人面前时，其双眸中所流转的光芒，驱使他显露出如同面对故人时的怀念神色。 「老师他现在毫无理智，圣子千万小心。」 身后传来杰拉尔德的叮嘱。 圣子却只是轻扯嘴角不屑一笑，「只是这种程度而已，更深沉的痛楚与苦难我可都经受过。」 当他更进一步，迎接他的是锋利的利爪扑打而来。 圣子仅仅只是轻描淡写地抬手抓握住，凝视着面前这个混合怪物的双眸，眉眼微弯，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亲切问候。 「还能见到老师，真是高兴啊。」 无所谓对方如何挣扎，圣子将伊尔特推下屋檐物归原主。 当此地再没有多余的存在时，他一把将人搂入怀中，耀眼的光芒也在此刻同步笼罩着两人。 「很抱歉，我来迟了，作为您最虔诚的信徒，无论何时都不该迷失方向的……」 * 恍惚间，有什么人在唿唤他。 路德试图凝神倾听。 但那道声音模煳混沌怎么都听不真切。 伸出手抓握，一步步前进，但是无形的桎梏枷锁却禁锢住他的行动。 路德焦急挣扎，试图摆脱这一受困现状。 但都徒劳无功。 「老师……」 模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传来。 最终得以听得真切。 当路德抬头看去，一个出乎他预料的存在出现在面前。 长袍坠地，如海藻般柔顺碧绿的髮丝被微风吹拂而摆动。 虔诚的信徒拥有着比信仰更耀眼的容貌。 他来到路德面前，单膝跪下，捧起路德右足亲吻脚背。 曾经这个人族学生在初见面时便行使了这让路德受宠若惊的礼仪。 这么多年过去，当这个礼仪重又呈现，路德居然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慨。 「很抱歉，我来得过于晚了些……毕竟要跨越如此漫长的时光抵达日后老师所需要我的时间点，对于拥有着孱弱躯壳的人而言，还是颇具难度的。」 第111页 仰起头，目光中满是虔诚与敬仰。 「但没有关系，不论这件事有多么困难，需要付出何等代价，我终究是见到你了。」 「我的信仰，我的赫尔菲。」 一双手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阻隔，破开层层泥淖的阻碍，最终触碰上路德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感受到另一人的温度。 迷失的理智重又回溯。 这一次，路德看清了一切，也听到了外界的唿唤。 双目恢復清明，手中鲜红的印记消失不见。 瞧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存在。 路德尝试着唿唤出对方的名字。 「以诺？」 对方却摇头，否定了这个称谓。 「以诺是我曾经的名字，现在的我是白兰迪，光明教会的圣子，前来为您祛除困顿、苦厄、迷惘的指引者。」 路德重又找回了对身体的主宰权，恢復如常。 他当然不需要对方搀扶着了，尝试着推拒。 但对方的臂膀却越收越紧。 路德尝试挣扎，却毫无用处。 疑惑地看向对方，对上的却是那么一双空洞到一无所有的眸子。 晦暗如深渊，凝视片刻都会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他的学生，却又不完全是。 以诺可不会显露出这样的目光。 「抓住你了，老师，我又怎么捨得轻易放弃呢，布置了这么多，欺骗了这么多人，才得到了这么一次亲近你的机会。」 无序的呢喃让路德紧蹙眉头。 将往日的诸多疑点串联，路德其实是带着不确定发问，「封闭赐福之地的是你？」 对方微笑。 「为什么？」 对方的笑容更加灿烂。 就在路德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给出了让路德窒息的回应。 「当然是为了永远待在您身边啊，敬爱的老师。」 对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路德当然不可能再纯天然到认为对方纯洁无害了。 「米尔斯，就是他……」 第一时间高唿，可是还没等他说完所有的话，便被对方捂住了嘴。 当下，身处屋檐的两人调换为了路德与以诺……也即是白兰迪。 目光微微下移，落到被卫兵搀扶着的伊尔特身上。 朝对方伸出手，虚空抓握，一道透明的模煳的人形从对方身上分离出来，漂浮而上最后融合进白兰迪的身体中。 面色呈现出饱食的餮足感，而被分食了二分之一灵魂的伊尔特则是面色苍白形容呆滞。 「真不错……果然恋爱上头的傢伙最美味了。」 「你对王妃做了什么？」 这种古怪的魔法，即便是斯兰特尔主创的路德也很陌生。 「老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耸了耸肩，毫无所谓，「我只是为了见到你罢了，可是人类的身躯太过于孱弱了，会老、会死……会腐败，一旦死亡，就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听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论调从对方的口中说出，路德整个人都开始发毛。 「于是，我尝试着再靠近神明一些……我这么想也这么去做了，第一次从烈火中復甦，我看到了死亡的真谛……」 咯咯咯笑着，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路德时，路德只觉得窒息到憋闷。 「死去的人会化作一种无形体的存在，无序地飘散在天地间，我也曾混迹其中。」 路德知道对方所说的这个状态，那是他还没有设定转生熔炉的时候。 「反正他们都死了，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微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语，「我将他们都与我融合到一起。」 听到这话，路德恍然大悟。 所以，即便没有转生熔炉，这个世界的数据也是能被回收再利用的。 但是他们却被面前这个好学生给吃掉了？！ 这一诡谲的事实让路德被惊得瞳孔地震。 「但后来这些数据就变得少了，吸收不到他们，那么我当然得去找，究竟是谁阻挡了我的路。」 迎着对方的目光，不需要对方过多解释，路德也知道后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已经死亡的傢伙藉由以诺的身份来到了赐福之地，来到了他这个干扰对方吸收死亡数据的拦路石身边。 从相识的第一天起，这傢伙就开启了这漫长的算计。 一想到曾在帕米尔斯山与对方相处的时光都只是对方苦心孤诣算计的其中一环。 路德的心情就谈不上好。 相遇是假的。 相处也是假的。 就连对他的恭敬还是假的。 「可是老师，我对您的敬爱与信仰是真的。」 对方轻捧起路德的面颊，像极了狂热的信徒般宣扬，「你知道吗？见到你过后我才知道，神明也是温暖的，他也有温度，他会对我笑、对我嘘寒问暖、会对我倾力照顾……我的确是怀揣着目的接近你的，但是在见到你过后，我才知道我追求永生是为了什么。」 「不需要。」 路德冷淡地打断了对方的自说自话。 「即便处心积虑与机关算计被包裹上糖衣，也更改不了你行动的初衷完全没有尊重过我的意愿。」 欺骗了人，之后再笑着说是为了逗你开心。 第112页 一刀刺穿了对方的心肺，却情深无比地说是因为爱你。 悔悟的兇手仍是杀人犯。 以爱为名的伤害仍旧无法原谅。 什么时候道歉或者是爱意能成为伤害他人的挡箭牌了？ 路德直觉得好笑。 能认为这种行为逻辑合理的，不过是自私自利到极点的傢伙罢了。 他们也只是兴起而至在需求的时候才将这份爱意放在心间。 在对方居然不识好歹无视掉这自私鬼好不容易捧过来的虚情假意的时候。 他们也会一瞬变脸，面目可憎。 「你是我的学生，我教导过你，这就足够了，至于之后你想怎么发展，以后想成为怎样的人，我都没有兴趣过问，但如果你妄图对其他学生出手乃至危害到这个世界，我便会毫不留情出手，不再会考虑到过往的情分。」 这话说得够划清界限，也一瞬戳破了对方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 笑容剎那凝固，如同对方的双目毫无情感，面前这人也一瞬冷了面色。 「老师，你说这话，真的很让我伤心啊。」 而他一旦不开心，会做出什么，就不知道了啊。 第67章 gm3006 「但即便这份好意您不想领受, 作为学生，想为您做的事情，依旧无法终止。」 紧搂着人, 轻柔的吻落在对方额际。 即便从敬爱的老师眼中从来都看不到半分真实的关怀, 他仍旧怀揣着这份期待，熬过了漫长的岁月。 灵魂被分割被拉扯，被撕碎作一片又一片，他也无所畏惧。 只要在最终能够抵达与那人相遇的终点。 在此之前，经受过再多的痛苦与磨难, 都在所不惜。 短暂的时间内，路德的脑内跑过了不少预测，但都快不过对方的行动。 当那人将食指放置唇边，告诉众人需要安静, 「睡吧, 迷途的子民们, 当你们醒来, 一切都会如你们所愿。」 顷刻间, 在场所有人, 都被对方所驱使。 卫兵们丢盔卸甲, 杰拉尔德痛苦地捂住额头, 他竭力抵抗那份携带着神权蛊惑的咒术。 但他最终还是满头大汗地单膝跪地，思绪断片, 晕倒在地。 菲洛梅尔在晕倒前将柔弱的莉莉护入怀中，避免对方摔倒受伤。 唯一清醒着的，就只有米尔斯、哈雷克、诺亚以及被圣子白兰迪护在怀中的路德。 朝诺亚勾了勾手指, 白兰迪仍旧是一副温和的面貌，「既然你选择留下它, 那我默认你还是愿意与我同盟的。」 「诺亚，你……「 哈雷克难以置信地看向诺亚。 诺亚也没有急于解释，从怀中掏出了第三面铜镜。 朝着铜镜一招手，物件便漂浮向白兰迪手中。 伴随着一道光芒闪现，铜镜融化更改形貌，很快，作为神权象徵的权杖便予显形。 当他手握权杖居高临下俯瞰着屋檐下仍旧站立着的三人，面露悲悯，言辞却比寒冰还要刺骨。 「你们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安息吧。」 权杖落下，以白兰迪为中心扩散开一道白炽光芒。 被光芒席捲扫荡过的三人，瞳眸一瞬扩散。 三道透明的人形脱离躯壳，漂浮向白兰迪。 昂首，将这三位存在通通吸纳入身躯当中。 看向路德的时候，笑意更显餮足。 「老师，还差谁呢？」 这虽然是问话，却无需路德予以解答。 探手伸向杰拉尔德，不同于另外三人被剥夺了灵魂。 当白兰迪虚空一握，王者便腾空漂浮，被白兰迪攥握在手中。 一手揽过路德，一手攥握着王者。 任权杖漂浮跟随，白兰迪带着路德来到王宫中，一步一步走向王座。 路德尝试挣扎，但是他现在却无能为力。 他就像是一具丧失自主权的人偶般，无力地任对方操纵着。 路德跟随着白兰迪拾级而上，当他端居王座，一旁安放的座椅也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当我手握象徵神权之杖时，我总觉得不满足，但彼时的人族混乱如一盘散沙，王权不过是虚假的摆设，老师，是你指引出了人族的王，塑造出了至高的王权，他是如此优秀啊，可这份权力现在归我所有。」 足踏王者，高昂头颅，白兰迪朝天唿喝，「还不快来觐见你们的王！」 这话伴随着音波震盪，席捲整座宫殿。 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为首的两人，其中一位路德并不陌生，是夜游人德丽莎。 当他跟另一边穿着华丽与罗德斯·曼菲有着几分相似的存在同样双目无神，一副被操控的模样。 权势滔天的贵族与无恶不作的罪犯此时此刻都簇拥到王座之侧，对其顶礼膜拜。 「还不够！！！」 白兰迪张狂笑出声来。 攥握着权杖指向门边，「星辰也应当对我俯首！」 伴随着一阵时空扭曲，跨越空间大门而来的，是十二位魔法师装扮的存在，为首的男人来到王座之下恭敬膜拜。 「魔法塔归于您的领辖，满天星辰也匍匐在您的脚下。」 路德旁观着白兰迪这近乎疯魔的行为。 从头到脚冰冷刺骨。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这傢伙利用的一枚棋子。 第113页 亏他还自诩造物者。 实在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 回想曾经他贊同向斯兰特尔npc植入人工智慧。 直面当下这种危机，他才意识到他错得有多离谱。 人类身为万物的灵长，有时候太过自以为是了。 不论是以战争为藉口将蓝星摧毁得面目全非。 还是在面对于人类智慧成长是几何倍效率的ai时，仍旧傲慢。 到头来自招恶果，会埋怨身边的人不够仔细，会将罪责层层下放。 唯独不会反思自我的傲慢。 路德不会认为这一切的后果是源于白兰迪的恶。 是他太过自信。 是他太自以为是。 是他自信于手握原始码便可以高枕无忧。 他从来没有睁开眼认真去看过这个世界。 哪怕斯兰特尔已经成长得跟昔日截然不同。 哪怕他的学生们早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成长得个顶个地怪异。 他都没有分出哪怕一份耐心去关注。 直到局面不可控，他才能直视这份恶果。 将王后的冠冕戴到路德的头上。 白兰迪愉悦笑出了声，神权与王权加身，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超越他的权能从他的手中夺走老师了。 信手一挥，空中浮现出三幅投影。 依附在阿斯特身躯中丧失昔日威严的狼王奥丁，自我封禁在异度空间的魔王斯利安，以及在冰雪世界沉睡的天之骄子凌行。 「他们对我的威胁挺大，但是你主动放弃他们了。」 路德想否认。 但却说不出一句话了。 双眸放空，路德凝视着前方，喃喃自语。 「我一开始就不该离开帕米尔斯山的。」 「是的。」 「当我离开，我便作为病原体，将病毒播洒到了人间，方便你破坏他们每一个人的程式，任由你操纵驱策。」 「是的。」 「最先受影响的便是我最亲近的人米尔斯，其后是我遇到的每一个人。」 「您很聪明，现在认识到这个问题也来得及。」 「那个吻……」 「吻是发自内心的，毕竟将我的灵魂碎片播撒到您身上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局限于那一种。」 「所以现在来说这些，是想跟我炫耀你的丰收成果吗？」 「是与你共享这份成功的喜悦。」 伸出手掐握着面前人的下颌，凑亲观赏，白兰迪就像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gm3006，测试完毕，请问您还要继续吗？」 这句话就像是安全词一般，一剎那将某些被封存的记忆唤醒。 记忆快速回溯，当路德睁开眼，勐地喘息从游戏仓中坐起身脱离游戏世界。 扫视向四周，才发现他仍旧在公司大楼，身上插满了传感器。 意识有剎那地断片，路德疲惫地抚摸着额头。 「路德，你还好吧？」 米尔斯走上前，试图将路德搀扶出游戏仓。 很不好，记忆一片混乱。 路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游戏仓中，也不知道现在这一切究竟是虚拟还是真实。 「看样子你还沉浸在ai给你构造的虚假的记忆当中。」 「虚假的记忆？」 路德看向一旁的日历，恍然大悟。 今天是就斯兰特尔是否该投放ai的内部大会。 他作为贊成一方的代表，主动诠释了ai的智慧虽然会呈几何倍增长，但最终会约束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是如果到最后他们的智慧呈井喷式疯涨，完全突破了我们的预期又该怎么样呢？」 米尔斯作为反对方的代表，当场驳斥。 两人都是研发小组的精英，斯兰特尔项目的中流砥柱。 眼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无奈採取了这种全息模拟的实验方式。 「在这场模拟当中，你会忘记你究竟是谁，甚至你的性格也会因此而改变，你的人生履歷将由你信任的ai撰写，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米尔斯将传感器一个个贴在路德身上，当路德说出yes，这场实验正式开启。 所以……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身处在这一场实验当中？ 那些过往，不论是圆梦孤儿院、糖糖、斯兰特尔的崩溃，乃至他辛辛苦苦将游戏世界復原，迎来的一个又一个学生…… 都是虚假的？ 「听我说，路德，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但是ai的成长速度实在是惊人，而你又被ai随机到了那么一个性格，很多细节你都没能及时发觉，所以才有了ai越过你的权限把控住了游戏世界这么一个结局，实话实说，这算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在此之前，不论是测试魔王斯利安还是狼王奥丁，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米尔斯这么说着，将手环投影出的三个会被投放ai的npc的图片予以展示。 「因为考虑到精灵资料片快上线了，我们也在这一次测试当中借你之手测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帐号融合的bug，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想想吧，要是投入运行，玩家出现了这种bug，咱们的股票会一跌再跌，那简直可怕。」 米尔斯的话语吵吵嚷嚷拥塞进耳膜当中。 直到现在，路德还觉得这一切充满了不真实。 看路德茫然地停留在原地，米尔斯笑了，「你之前那两次也是这样，以为这不是真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第114页 对方倒退回来，伸手揉搓着路德的髮丝，试图安慰。 但他的手却被路德勐地拍打开。 路德几乎快要崩溃了，「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啊，不然呢？」 「他妈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从来都涵养极佳的路德爆出了粗口，痛苦地捂住头，「这都能是假的，那什么他妈的是真的！」 口中喃喃自语，路德的精神寄託还停留在米尔斯所说的那个虚假的模拟实验当中。 那么真实的经歷啊，那么让他难以忘怀的过往。 所以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开什么国际玩笑！ 路德无法接受，痛苦地嘶吼出声。 一旁的米尔斯非常习惯了，无奈摇头，通过手环联繫院方。 「喂，是我，米尔斯，还是老顾客，咱们的gm精神又出问题了。」 第68章 幻境 「请问我同事的病情怎么样？」 米尔斯没有进入病房, 只是拉住了一个护士，跟对方了解情况。 「不太乐观，这种现实脱离症虽然很常见, 但是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能脱离成这样的。」 护士翻开病歷, 瞧着路德前两次的住院诊断，嘆了口气。 「偶尔还是请考虑一下员工的人身安全，短时间内重复进行这种高强度且逼真的实验，是不是有些漠视人权了呢？」 「抱歉抱歉，这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 米尔斯并没有如实告知对方, 这一切都是路德自己的意愿。 在没有进行这场实验之前，整个研发小组都是路德的一言堂。 对方说一，他们就不敢说二。 但路德又自诩明主，故而在他提出异议的时候, 路德就选择了这样极端的方式, 试图证明其理论没有错。 当实验真的开始启动后, 米尔斯委婉提议, 「那个……其实……呃……」 「你有话就说。」 路德没什么耐心把时间浪费在寒暄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项目一旦启动, 时间完全不够用, 路德恨不得将自己切分成十七八个, 分散到各个项目进程当中, 以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顶着路德这副工作狂人的压力，米尔斯犹豫再三, 还是把他的忧虑说了出来。 「我觉得有必要考虑到实验者性格对ai成长的影响。」 「你这话是几个意思？」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进入实验后, 照旧是这种性格，且保留真实的记忆, 你觉得ai有自由成长的机会么？」 这个大魔王同事的掌控欲有多强，整个研发小组都有目共睹。 就看研发小组这一言堂的架势就知道，完全就是路德一个人的独｜裁专｜制。 他连提点意见都还得小心翼翼，否决倒是事小，回头被对方涮得怀疑自我才事大。 他的自尊心岌岌可危，全都是拜这个混蛋大魔王同事所赐啊，可恶！ 本来他根本不抱期待，这种意见提了对方会听。 哪知道这位同事居然答应了。 「参与实验我不会用我真实的个性参与其中，我的性格、人生经歷都会由ai随机撰写，我只会作为观测者参与其中，为了实验的真实性，我会彻底割裂现实，这样可以了？」 「倒也不必……」 「没有异议就这么决定了。」 其实米尔斯是觉得这么做会有问题的。 毕竟第一次实验后，看着居然泪流满面的路德，米尔斯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魔王会哭吗？ 会。 毕竟第一次实验，路德被随机到了母爱蓬勃的性格，一整个男妈妈。 米尔斯旁观路德搁那儿各种母性光辉播撒大地，都没眼看了。 看着昔日如同大魔王的同事在实验中成为了娇妻。 米尔斯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还整了几颗速效救心丸。 但即便那场面再辣眼睛，米尔斯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看了。 路德几乎全程被狼王奥丁囚禁饲养，整个狼人族群都是路德「奶」大的，是狼人们共同的男妈妈。 最后狼王日渐蓬勃的独占欲影响到了ai的成长，一整个扭曲。 可即便是这样，路德还是到死都追随着路走偏了的狼王奥丁。 当狼王奥丁被人族、魔族联合讨伐战斗到力竭身死。 深爱奥丁的路德仍旧对奥丁不离不弃，拥抱着对方，将战旗一串二把自己也杀了。 经歷过这种恋爱脑晚期的实验过程，也难怪一时间还没有搞清楚现实与实验差别的大魔王会落泪。 特么的，恋爱脑简直是毒得不行。 连大魔王都深受其害。 后来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主动把路德送去医院治疗了。 等到对方出院，那身上的怨气比谁都深重。 同时对方三令五申，不要把第一次实验的过程散播出去。 米尔斯也只能把这段过往焊死在脑子里。 但是毕竟看过恋爱脑版本的同事，日后再看到对方那么一副指点江山的大魔王样，米尔斯也害怕不起来了。 甚至当对方又在暴力独｜裁独断专行的时候，脑海里面还会突然蹦出来同事在第一次实验当中那副小娇妻样，控制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米尔斯连忙摆手，「没没没！就是突然想起了高兴的事。」 第115页 「既然这么高兴，出去笑个够。」 「哦……」 蔫了吧唧走了出去，即便到了走廊上，米尔斯还是控制不住双肩抽动笑出了声。 没办法，是真的很好笑啊。 「米尔斯！！！」 室内传来同事的咆哮，米尔斯赶忙道歉：「对不起！！！我这就克制一下！！！」 送走了护士，米尔斯站在病房外，透过窗户瞧着里边沉默寡言性情大变的同事，深深嘆了一口气。 至于第二次实验，因为着重测试未来会被投放ai的魔王斯利安，路德被随机到了三无的科学狂人性格。 两货一拍即合，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到最后这ai的成长系数可怕到发现自己只是游戏里的npc，居然有觉醒的迹象。 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下去，可是科学狂人性格的路德却从旁支持着斯利安的行为，妄图帮助对方脱离游戏世界走入现实。 这怎么可以。 于是米尔斯就自作主张给路德拔管了。 他永远忘不了路德从游戏仓醒过来时看过来的眼神有多恐怖。 仿佛他是毁了对方实验杰作的仇人一般。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米尔斯觉得自己哪里是来上班的，纯纯是来受罪的。 他只是考虑到试验后路德会抓狂，尊重了对方的嘱託才做了这种事好么！ 成，现在倒成了他是恶人了。 至于这一次，米尔斯就更无语了。 路德这一次随机到的性格，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看过对方在实验中的表现，米尔斯恨不得直接穿越进去，抓着路德的头按到地上摩擦。 「不娶何撩啊，你这是海王行为阿sir，你知不知道就你这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是个人都会被你搞崩溃的好么！」 好傢伙，前两次路德还只是搞崩了两个ai。 第三次路德几乎崩了他遇见过的所有ai，牛逼！ 如果他再不主动介入告诉路德这只是个实验，他实在不敢想像，任由对方这么继续参与下去，所有npc会变成啥样。 虽然实验以失败告终。 但是看到同事现在这么一副恍惚样，米尔斯也于心不忍。 幸好这一次他有先见之明把自己的数据搞进去了。 当白兰迪吸收实验中米尔斯的灵魂的时候，他终于能够上线操作了。 不然他都不能中途介入，岂可修！ 就在米尔斯在外边纠结得挠玻璃，房间里边的路德忽然将视线投放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米尔斯以为自己的好同事已经恢復了正常。 毕竟那个眼神让他憷得慌。 非常大魔王。 「进来吧米尔斯。」 蹑手蹑脚推开房门，米尔斯拖着板凳坐到了离病床有一定距离的角落。 路德沖人招了招手，「坐过来些，我有话跟你说。」 打量了路德一番。 脑海中不禁迴响着主治医生的嘱咐，「病人现在病情非常不稳定，不建议太过近距离接触，你要知道，患上这种现实脱离症的患者，有很大一部分终其一生都没能走出他们假想的虚拟世界，他们把虚拟中的自我当成了真实的自我，从而一点一点抹杀掉了现实中的人格，这是相当可怕的。」 可即便是实验中的人格，米尔斯想了想……那也挺无害的。 米尔斯天真地认为问题不大。 但是当他靠近到病床边的时候，对方却抓过水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谁让你把我叫醒了？」 「啊？」 「我根本不想醒过来啊，这个糟烂的世界……垃圾的阶层，谁要醒过来？在斯兰特尔，作为造物主，我可以自由选择我想过的人生……这种垃圾人生，谁想继续过下去……谁想！！！」 米尔斯被路德搞懵了。 哥们儿，你这是还没出戏啊！ 「呃，你听我说啊，路德，那真的就只是一个实验，你的过往经歷也是ai给你瞎写的，不要当真哈，世界真的挺美好的，没那么恐怖，你看看你啊，只要这个项目完成，你就能升职加薪了，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别被虚拟的东西影响到啊。」 「你瞎说！！！」路德歇斯底里爆喝，「别他妈的来蛊惑我，白兰迪，你掌握了至高的规则还不够，竟妄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我灭杀自我？他们就是这么被你所操控的吧？只要制造出这么一个虚拟的幻境，在幻境中哄骗他们否认掉过去的自我，就能轻而易举地主宰他们的人格，不得不说你的算盘打得挺精明。」 听到这种说法，米尔斯才知道这一次的问题有多大。 圣子白兰迪的定位就是这么一个满口胡话的神棍，但是他本身的战力值并不高。 在决定给他投放ai后，对其测试米尔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哪知道特么的问题是最大的。 即便已经被送来医院治疗，路德还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路德甚至被这傢伙引导得将虚拟的自我无限强化，根本就找不回现实的自我了。 米尔斯心很累。 手指捻着水果刀，「那个，轻一点，割破皮了，很痛的。」 「哈？幻境中的数据也会感到痛？」路德是彻底不把这一切当做是真实存在的了，「你以为我会被你一个数据蛊惑？」 第116页 这么说着，米尔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脖颈一凉，片刻后，血液呈喷射状自创口奔涌而出。 米尔斯赶忙捂住脖颈，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的路德。 可即便被鲜血喷溅涂抹，温热的触感也唤不回对方的神智，没有一点復甦的徵兆。 「你不会死的，这是数据，只要我把你们都杀了，白兰迪就不会再藉由这个幻境肆意操控你们了。」 失血过多使得米尔斯产生晕眩感，声带被伤到也说不出任何话。 在昏迷之前，他看见路德手握水果刀，笑得病态且疯癫地离开了病房。 匍匐在地的他试图挽留，却无能为力。 第69章 现实脱离症 心跳声越发急促, 肾上腺素狂飙。 路德看着眼前的一切，人们齐刷刷看向他，或惊恐、或诧异、或指指点点耳语。 他们看上去非常具有自主意识, 完全不像是虚拟的数据。 但路德自信地看出了破绽。 「只要将观测的行为模式粘贴复制运用, 运用上高速的ai算法，就能得到这种逼真的反应，这原理很简单的……」 喃喃低语，兀自念叨。 这幅神经质的模样看呆了护士还有紧急赶来的主治医生。 保安紧急疏散了这一层楼的病人们，此时此刻, 只得这群白大褂还有身穿防护服手持防爆盾电棍的安保人员。 「果然是这样，因为运算负担太过沉重，进行了这种场景置换，因为我是活体, 这种刻板的数据监测当然不能实时反馈我的运动, 很聪明啊, 白兰迪。」 路德从来都不反对在《斯兰特尔》植入ai。 因为他始终坚信不论科技如何发展, ai如何进化, 拙劣模仿来的数据运算永远敌不过科技之母人脑的神经元。 他们不论学习得再过超前, 始终都需要人脑作为初始模板, 无法超脱数据框架的局限。 再精确的推算, 也不过是拙劣的模仿。 人，永远都是科技的主宰。 他坚信着。 之前才给路德换过药的护士一脸为难地看向身旁的医生。 「这是典型的应激反应, 不论是对现实的抗拒，还是主观将他人等同于ai数据来看待，这都是发病的末期徵兆, 需要採取强制措施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看着被用担架抬出病房的米尔斯, 无奈摇了摇头。 「确认病人彻底丧失自主意识及对现实的基本感官，现对其採取强制治疗。」 手环中出现人权保障协会的监测报告反馈，医生将现场的情况录制视频上传，并实名提供了医疗诊断后，对于路德的人权保护方案解锁。 这下，安保人员才放心上前，轻松将路德摁倒在地。 即便是这样，安保人员也十分小心翼翼，不在路德身上留下半点擦伤或者超出必要的重力压制。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这些数据也不过是想彻底压制我罢了，我不会妥协屈服的。」 路德没有做无谓的挣扎，愤恨地用暴怒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人。 冷汗如瀑，医生焦虑地用汗巾擦拭着。 在人权大如天的当下社会，他这份职业可以称作是高危职业，即便是为了病人着想，有一点点的疏忽大意，都能让病人抓住把柄，事后以侵犯人权将他告上法庭。 而这种涉及到侵犯人权的医疗纠纷案件，百分之八十都是以病人胜诉作结。 医生也实在是害怕。 等路德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后，医生赶忙对护士嘱咐，「赶紧联络病人家属，我们需要徵得他们的同意，请务必将病人的病情如实告知，让他们尽快做决断，我们需要拿到这份安全保障书。」 * 被捆绑上手术台，双眼被罩上电子舒缓眼罩。 电磁波不断刺激着穴位，通过这一手段平息病人的情绪波动。 医生看着显示屏幕上反馈的种种指标，眉头紧皱。 终于，当手环上传来通讯，医生迫不及待接通。 「医生，我这边已经取得了病人家属的同意，安全保障承诺书稍后就会发送过来，我们可以对病人採取治疗了。」 透过镜面，医生的双目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将手掌放置到一旁的显示屏录入掌纹，扫描虹膜。 监护室内，天花板向两侧打开来，中间落下一硕大的核磁圆环。 在上传过一堆保证书承诺书后，医生联通了路德父母开启了实时通讯。 「您好，这里是波尔多洛医院，隶属于政府的监控与管辖，我们承诺将遵守希波克拉底誓言，为病人竭诚服务，绝对尊重人权，奉献一切、尽我所能。」 屏幕中，路德父母彼此双手交握，无声祈祷着，全程陪伴路德经歷过这一漫长且难熬的意识剥离手术。 第70章 世纪末，伴随着虚拟的第二世界的崛起，政府在鼓励蓝星公民前往虚拟网络世界定居的同时，也在同步跟进科技医疗，用以确保科技再过腾飞也不至于让人类彻底摒弃□□。 但现实脱离症仍旧逐渐成为困扰蓝星居民的普发精神病症。 因此，针对此类病症的同步治疗举措也应时而生。 不过这一治疗方案却与人权保障方案产生严重冲突。 将意识抽离出□□，进行上传理疗，这怎么看怎么反人类。 第117页 但在经歷过漫长的争议后，这一方案还是得到了推广实行，但却有非常严苛的运用限制。 除非病患已经产生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及不可逆的自我认知问题，一般情况下，这一治疗方案将被封存搁置。 收到院方通讯的路德父母，在得知路德需要运用到这种极端的治疗措施时，一开始也是难以接受。 这就跟宣判了死刑一般，等于在说他们的孩子没救了。 上传理疗不光漫漫无期，还有极大的后遗症风险。 有不少经歷过这种治疗方案的病患，在意识回归后出现了植物人或者是反应迟钝的问题，甚至无法再前往虚拟世界生活。 曾经鲜活的生命变得死气沉沉，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可是路德的疯癫样态被路德父母看在眼中，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倒计时响起。 核磁圆环开始充能。 最终，当浩荡的脉冲波席捲整座房间。 一瞬震盪后，医生收回了手，起身走到玻璃前看向里边的患者。 躺在病床上被束缚带困住的路德已经闭上了双眼，仿佛安然沉睡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台机器开始正常运作，对于路德被抽离的意识开始进行脑电波监控。 * 路德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环臂屈膝靠坐在一张单人床上。 室内收拾齐整，空气中还瀰漫着栀子花的芬芳。 走下床来到百叶窗边，看着窗外的鸟语花香、蓝天白云。 紧促着眉头，路德一时间搞不明白这个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你是新来的吗？」 小心翼翼的试探问话从身后传来。 转过身，路德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老面孔。 「莉莉？」 少女疑惑地指向自己，「你认识我呀？」 这么听着，少女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这么说你是我现实里的朋友咯？」 「现实……」 「当然是现实里啦，你是在医院里见过我吧？」 少女非常自来熟，走进房间，坐到了路德的单人床上，小腿开始欢快地晃动起来。 「我在这里快三年啦……在此期间，我都没有遇到过现实里边认识我的人，怪寂寞的。」 路德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只得安静做个倾听者。 到目前为止，这个世界都很怪异。 一会儿是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虚拟数据米尔斯。 一会儿又是给他伪造病症对他进行约束控制的医疗人员。 现在又来了这么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的老熟人莉莉。 他已经接受良好了，不论出现再奇怪的群体，他都能心平气和地旁观他们的不合理操作。 「我在三年前患上了现实脱离症，因为玩《斯兰特尔》太过于投入，我把npc当成了真实的存在，当我说我想陪伴一个在他们看来虚拟的数据长久生活下去的时候，父母就把我送到这儿来了。」 莉莉瞧着双手，十分无奈道：「可是……日日夜夜陪伴我的就是他啊。」 说到这里莉莉眸含热泪，分为动容。 很显然，这三年的治疗在莉莉身上毫无作用。 「我可以知道那位npc是谁吗？」 路德倒是想看看，这傢伙是谁，能把一个玩家给迷成这样。 「他叫赫尔菲·伦纳德。」 这个名称出来后，路德觉得有些熟悉。 脑子里就像闪过什么片段信息似的，紧接着头脑像针刺一般阵阵作痛。 npc…… 可是，他记得这个分明是…… 「赫尔菲先生——」 突兀拥塞入脑子的记忆片段中，少女满怀期待地看过来。 他向少女伸出了手，拉过对方的仔细且珍视地回握住。 「很高兴认识您，如同晨曦般温暖的占星师小姐。」 「什么占星师小姐，叫我莉莉啦！li——ly——」少女认真地念叨着，试图让对方记住这个称谓。 「莉莉小姐，我记住了，剑士赫尔菲·伦纳德，很荣幸在如此宁静的晨间时光与您邂逅。」 剑士温和且绅士，耐心十足地与这位刚刚进入到这个虚拟世界的外来少女交谈着。 温暖和煦的日光投射到剑士灿金的髮丝上，蔚蓝色的眸子倒映着少女活泼的身影。 他只是一个新手村中最普普通通的引路npc，负责给每一位刚刚来到《斯兰特尔》的玩家作基础的教学指导跟指引教学。 没有人过多在意这个普通到可以忽略不计的npc叫什么名字。 更不会有人在出了新手村后还会再一次回来跟这个npc打声招唿，只为说一句：「好久不见啊，赫尔菲先生！」 但少女偏偏就把这些在其他玩家看来穷极无聊的事情做了个遍。 不论日后如何成长，在每一次拥有了高兴到值得分享的事情，少女都会传送回新手村，找到这个引路npc，十分兴奋地将所见所闻分享给他。 伴随时光流逝，少女逐年成长，角色外观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列表的好友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亲友都不见得能认出大整容后的她。 唯独村口的那个npc，不论她怎么变化不论她如何成长，对方依旧会用温和的笑意真诚欢迎她，也总能第一时间认出她。 「莉莉小姐，欢迎回来。」 第118页 情感这种东西怎么说得准呢？ 她就是喜欢上了呀！ 喜欢这个无限包容着她的npc。 喜欢上了这段因她而形成了永不磨灭记忆的虚拟数据。 也许有一天他会被程式抹去，也许有一天他会因为更新而被更优化的ai所取代。 但她就是这么喜爱着这个永远都会真诚欢迎她回归，始终包容着她各种变化、各种不完美、各种情绪的初遇引路人。 可这样的感情却被认为是畸形的、不容于世的。 当她在现实中终于可以经济独立，走出家门时，秉持着对双亲负责的态度，她告知了双亲今后这一超前的婚恋筹划。 一剎那，父母看向她欣慰的笑容变作阴沉的凝视。 之后，当她拿着亲手打造的钻戒站在心爱的npc面前预备求婚的时候。 眼前一黑，她被强制下线带进了医院。 从那过后，名为莉莉的占星师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剑士日復一日枯等，等来了一个又一个新手玩家，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总是会乘着日光欢快跑向他的少女身影。 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落下，这些记忆对路德而言是陌生的。 但是却唤醒了尘封于记忆深处的某个快被他遗忘的碎片。 因为闹出了玩家爱上npc的变故，迫于其双亲压力。 运营方还是下架了这个npc，并且还是由路德去执行。 但是路德并没有彻底销毁这个npc数据。 反而让这个npc与他的人族帐号融合，以其取代了刻板的gm编号。 从那天起，他便是赫尔菲·伦纳德。 第71章 手术 「你没事吧？」 面前的人面色越来越难看, 莉莉不禁担忧起来。 被送到这个世界来的，多多少少都是在虚拟世界中发生过重大事件的人。 在不理解他们的人看来，完全脱离现实乃至否定现实的自我弄不清楚两个世界主次区别, 本来就是一种病。 虽然社会乃至官方都已经赞许了在第二世界生活的合理合法性, 但这个前提在于个体不会分不清虚拟与现实，他们得始终保持着清醒的认知，基于此做出理性的决定。 如果这个前往第二世界生活的公民，病态地认为自己在第二世界的身份才是真实的，乃至跟数据难捨难分产生情感, 甚至……将自己就认同为一段数据、一个由他人撰写的程式。 这样的人，便会被看为异类。 不论是现实还是虚拟的网络，首先需要对自我产生强烈的认同感。 如果从源头上就否定了自我，否定了在现实当中堆砌起来的人格认知。 那么这个人就算是病了。 如果这人还执迷不悟, 他就需要被治疗。 莉莉曾经对这一论调并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 毕竟她一直都认为她不会被界定为这样的存在。 可是当父母用那种看待病人的目光看待她的时候, 莉莉沉默了。 谈不上失望, 毕竟这二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至亲。 在他们看来, 是在拯救她, 不让她堕入到他们理解作是深渊一样的存在。 只是各自立场以及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罢了。 她能理解的…… 但她并不会因为这份理解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理解并不等于妥协。 于是日復一日, 年復一年, 她的病症就像是顽疾，在医生看来无可救药。 在父母看来痛心疾首, 不断规劝她，不断鼓励她一定要走出来。 可只有莉莉知道，她没有病,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存在罢了。 也许这个存在在他人看来是如此地虚幻，乃至根本不能称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甚至都不能作为恋爱的主体。 莉莉也依旧故我。 如果感情能用逻辑与合理来形容。 那就没必要区分感性与理性的边界了。 情感生发时，本来就没有逻辑与道理可言。 她就是喜欢着他，并且会永远喜欢下去。 「莉莉，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平復好心情，尽量不受到另一存在记忆的干扰。 「这个世界吗？其实也就那样啦，他们试图构造一个足够平和且宁静祥和的世界，让我们在理想的环境当中放平心态，逐渐找回自我，当然了，他们也会按照他们认为对我们好的方式，定期来看望我们，对我们嘘寒问暖……」 说到这里，莉莉低垂下头，略显勉强地笑了。 「可是，就像他们认定我们的情感是虚假的一样，这个世界也是毫无真实的不是吗？如果我们在虚假中找回了自我，这不是跟一开始我们脱离现实的原因一模一样吗？只是恶性循环而已。」 「的确是这样。」 路德很自信于自我的认知，不论是认同现实还是接受虚拟，他都相信自我是基于合理的逻辑基点足够理性，最终才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所以，不论他人如何否定，他人如何引导，路德心中都有一桿称。 他知道该怎么选择，该怎么前进。 他也有想过，也许这里就是真实的。 但是，他既然已经决定将那么一个世界、那些存在当做真实去看待。 那么就无所谓哪边真实哪边虚假了。 就算他拥抱的的的确确只是一段虚假的数据。 第119页 只要他觉得有意义，有必要，想要那么去做。 那就去做好了。 就算是假的，只要他认同了，那就是真实的，有意义的。 「那么，莉莉，如果我们的病症已经病入膏肓，完全不可治癒，这群人会怎么对待我们？尤其……我也许还杀了一个人？」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会在对方说出这种平淡的行兇行径时，对路德略有疏远。 莉莉却只是平淡地询问：「那个人是哪个世界的？你确定他会死吗？」 抬起手在脖颈处横向比划一了下，「我下手还挺利落的，如果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他应该会死，或许还会给他留下不可逆的永久伤害，比方说……在语言功能方面有障碍？当然了，他是那群人认定的真实世界里边的、在他们看来的大活人。」 「如果没有谅解书，你或许会被执行前额叶切除手术。」抬手指向自己的脑门，「这个手术一度被禁止，但是在当下，在现实脱离症风靡的当下，这个手术又被重启了。」 「意识不会受到现实身体残缺的影响，但是在现实当中，利用这个手腕却能让在他们看来无可救药的病人变得稍微正常些，这还真是一劳永逸。那切除前额叶后呢？」 「会被送到类似于临终关怀的另一个虚拟区块……」莉莉沉默了一会儿，强打起笑脸来，「如果你对那个地方感兴趣的话，再过不久我就可以过去了。」 拥有同理心的傢伙，也许会在这时候试图安慰，说些好听的话。 冷血的傢伙对于这种不幸的事情会将其当做是一个乐子，将他人的痛苦当做是自己愉悦的养料。 但这两种都不属于路德的心态。 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这个世界的人物角色走向他们各自的终局。 「具体是在哪一天？」 「你来得挺是时候的，明天早上八点，到时候我会穿得漂漂亮亮的离开！」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莉莉跳下床，匆忙地跑走了。 不过一会儿，莉莉又抱着一个玻璃罐回到了房间。 她直奔路德面前，将玻璃罐递了过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啦，这个就给你好了！」 看着满满一罐子的千纸鹤，路德也没拒绝，将玻璃罐稳稳地抱在怀中。 「这是上一位病人给我的，跟我不同，他最后治癒离开了。」目光略显怀念地看向玻璃罐中的千纸鹤，「他总是说，得指望着什么才有活下去的奔头，他把玻璃罐交给我的时候，里边有99只，在他离开后，我也尝试着在想念赫尔菲的时候去折一只……」 凭空抽出一张彩纸，莉莉灵巧地又叠好一只，丢到玻璃罐中，「这样就有一千只啦！」 异度空间，这里的质量体积也有着特殊的算法。 小小的空间装载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思念。 即便它们所代表的是如此的磅礴且厚重的情感，被悉数收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玻璃罐后，都变得渺小且稀薄，毫不起眼。 缓慢收紧力道，指节开始泛白，「我会好好保存的，但我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值得留念或者是指望的。」 「诶……没事啦，人活着也不一定非要有所追求，选择自己舒心的生活方式活下去就好了！」 面前的少女展露出纯然且天真的笑来。 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即便到了第二天迎来手术前也没有消失。 她照样来到路德的房间，跟路德问候早安，然后就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这个世界。 路德站在走廊上，看着空荡荡的过道。 和煦的微风透过窗吹进来，撩起纯色的窗纱轻抚过滞留者的脸颊，就像是少女在做最后的告别。 从那过后，路德没有再看到过莉莉。 坐在单人床上，路德捧着玻璃罐，缓缓移动视线看向窗外。 很久很久之后。 清脆的碎物声响起，伴随着振翅扑闪的声响，翎羽色彩各异的飞鸟簇拥着飞出了那狭小的窗，朝着更广阔的天空翱翔而去。 * 「经检测，这是病人的真实意愿，我很遗憾通知你们这个不幸的消息。」 医生将路德自愿接受前额叶切除手术的决定告知了家属。 视频通讯中，中年男人拥抱着妻子，安慰着她。 在两人平復好情绪后，中年男人很是疲倦，但也压抑住了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一直都是这样很有主见的，如果这是他的决定，且的确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尊重他的意愿，他的母亲跟我也是同样的意见。」 听到这话，医生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他倒是希望能通过这则通讯，挽留回一个迷途的灵魂。 他接手过太多这样的病例，也经手过不少前额叶切除手术。 这其中，看多了打着亲情实则肆意操控的戏码。 当病人已经被判定难以正常判定事物，被打上了无法自主的标籤后。 手握对他人生死的决策权，这份通天权利的诱惑，实在是容易让人迷失。 通讯视频中，路德父母的关切与不舍尽显展露。 他们言语是尊重的，看似是理性且客观的抉择，但是目光中的热泪却出卖了他们濒临崩溃的情绪。 第120页 可这是他们孩子的意愿啊…… 即便在他们看来再荒谬绝伦，他们也只能接受。 如果不是长久以来的过于放心，放任这个孩子选择了这么一条崎岖的路途。 因为过于放心而疏于切实的问候，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他们很懊悔，但也无济于事了。 不论是这个孩子所患的病症毫无治癒的迹象。 还是这孩子居然成功通过了意愿真实性的检测。 都告诉他们这个残酷的事实。 一切是真的回不去了。 * 当敲门声响起，路德没有回头，仍旧坐在单人床上眺望着窗外。 「你的父母同意了，手术时间会根据你的意愿去定。」 「越快越好。」 医生沉默了。 「米尔斯怎么样？」 「他已经转危为安了，伤口切入并不深，抢救也非常及时，休息一段时间后，也能正常开口说话了。」 「嗯。」 顺着路德的视线，医生向窗外看去。 一只又一只飞鸟越过窗户，扑闪着羽翼，自由自在地嬉戏玩耍。 病人没有继续追问，医生也没有再过多诉说，仅仅只是陪伴着。 这里的布局当然没有这样成群结队的飞鸟，联想到前一个病人，医生轻声缓和道：「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来说，这样的手术不会再给病人带来任何痛苦，就像是睡了一觉似的，你就会去往一个你真正期待且嚮往的世界了。」 从始至终，路德都没有挪动过视线半分，宛如一座雕塑，对所有的一切都冷眼旁观。 「那还真是幸福啊。」 这话由一个即将接受这种并不人道的手术的病人口中说出。 究竟是发自真心，还是冷嘲热讽。 医生也懒得去计较了。 毕竟这种事看得太多，麻木的同时，他也不会再去计较无用的善与恶。 全凭病人自己的心意吧。 第72章 最好的朋友 距离进行手术还有最后八个小时。 为了方便计时, 理疗空间也与真实的时间同步。 悬浮的电子屏幕正在转播着现实世界中的新闻节目，路德果断切换频道至生活频道。 看着人们充满烟火气的日常生活以及脸上洋溢的幸福微笑。 属于路德的原生记忆也在一点一点找回。 但他自始至终都维持着这么一副沉静模样。 哪怕到最后，真实的过往完成拼凑, 路德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关闭电子屏幕, 路德下床站到窗前眺望着天空的明月。 伸出手遮挡住那轮浑圆完整的月，思绪在自由翱翔。 不论是他们认定的现实还是他记忆中的现实，都不会出现这么澄澈的天空，乃至明亮皎洁的圆月。 蓝星早已经千疮百孔，区别只在于, 他认知的现实人心的罪恶程度已经浓郁到将整个世界都扭曲。 当下这个现实，看似安宁、祥和且民主，他也在这里拥有着看似辉煌无可限量的未来。 可它不「真实」。 那个麻木且专断的自我，日日夜夜都为了工作而汲汲营营。 在经歷过如此漫长的岁月交替后, 名为「真实」的自我也被埋藏取代。 如果只是短短的几年还好。 问题是路德在米尔斯界定的实验世界中生活了亿万年。 曾经的记忆乃至自我都相当模煳了。 他也想记起最初真实的模样, 可是, 最能取代一个人旧日过往的, 并不是轰轰烈烈的英雄事迹。 反而是这种细水长流, 看似不起眼, 其实深如刀刻的日常。 帕米尔斯山的场景清晰得就算是闭上眼也能将它完全復原。 小屋中, 他靠着躺椅, 借着壁炉取暖。 一人、一杯茶、一本书的悠闲日子，让他难以忽视。 至于后来那一个又一个学生, 他们也是如此鲜活的个体。 想要遗忘，想要轻易去否定他们的存在。 即便找回了现实世界的人格，也明白他们只是虚拟实验中的一段段虚拟的模拟数据。 路德却很难再以平常心去看待了。 如果他真的如那群人所说的, 患上了现实脱离症，他倒还好受一些。 可他没有。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 并且完整保有着他所坚持不遗忘的记忆去对抗这群人自以为是的疗愈。 他不想忘记。 因为，那些记忆中的人，的的确确真实存在过。 数据就不该被当作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予以尊重吗？ 如果他不尊重数据，不认同ai的自主个性。 那也不会有这些实验了。 人类总是基于未知而对新生事物倍生恐惧。 这才有了内部大会的分歧。 不理解他的人将他的自信认定作是傲慢。 傲慢？ 也许有点吧。 毕竟他信任自己对ai足够了解，对这一未来新生命个体有着通透深刻的认知。 人类是基于物质基础而诞生，是碳基生命体的进化杰作。 但谁又能否认未来不会出现更新的、且颠覆人类基础生命体系认知的全新生命个体？ 前两次的模拟实验加深了路德这一构想观念。 在第三次回归后，经歷过这段时间的沉淀。 第121页 他更加坚信了这一论调。 这些在自诩现实至上的人们看来只是一段数据、虚拟存在的个体。 他们是存活的！ 只要赋予他们载体，他们能成长为远超人类的个体，更具理性也更有智慧。 但一切的前提在于，得授予他们框架。 整合了不同世界中的人格后，路德摒弃傲慢与偏见。 ai需要学习，也的确以人脑作为初始模板。 但这并不是束缚住他们的框架。 相反，这就是他们成长的模式。 他们也将基于这一模式，逐日成长，青出于蓝。 人类是科技的主宰。 但不是生命的主宰。 工业革命的反噬告知人类需得敬畏自然。 当下，资讯时代的飞跃告知人类。 生命的形式远不止物质为基础。 它们可以是数据。 迷惘的思绪被理清。 混沌的双眸变澄澈。 路德前所未有地清醒且视野开阔。 四散纷飞的千纸鹤化作的一只只飞鸟也在这一刻回返窗边。 它们簇拥在路德身边，当第一只飞鸟破碎作一段数据缓慢飞向路德掌心。 第二只、第三只……也同样如此。 一千条破碎的、来自于生命体的记忆碎片与执念缓慢注入与路德融合。 他看到了对人生持截然相反态度的个体，在现实与虚拟错位中的挣扎求生。 治癒者走向了现实，但是他对于虚拟世界的期待依旧强烈。 病入膏肓者选择自毁，但是 yh 她的记忆澄澈而明亮充满希望。 深沉喘息着，剎那间，理疗空间开始剧烈晃动着。 自路德站立的方位，四散扩列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重症监护室中，各类监测仪器发出了刺耳的爆鸣。 护士焦急地找来医生，「数据全乱了，病人似乎陷入了数据乱流当中！」 看向仪器中波澜起伏毫无规律的数据曲线，额头冷汗直冒。 医生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怪异的数据反馈。 「在此之前病人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吗？」 护士摇头，「没有，之前都一切正常，是突然就这样的。」 想也不想，医生取过一旁的理疗头盔预备戴上，却被一只手攥握住了手腕。 脖颈缠绕着纱布，手背上还贴着止血胶带，米尔斯就这么跑出了病房。 点开手环投屏输入文字，面朝医生，「让我去！」 「你的病情还没有稳定下来，你需要休息，现在请回到病房中去。」 拉开上前来搀扶他的护士的手，继续输入，「如果我不去的话，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清空后，继续输入，「你们是打算瞒着我就把我的好朋友就这么切掉脑子吗？」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输入文字的手也颤抖着，「即便这是他的真实意愿，这最后一程，也得我去送！」 米尔斯的目光过于坚定，这让医生也没法拒绝。 好一阵沉默后，医生也不得不妥协，将理疗头盔递过去。 「有任何问题，我们都会将你强制遣返。」 沖护士示意，护士熟练地将米尔斯引导至一旁的躺椅上落座，贴上磁极。 一切准备就绪后，医生来到米尔斯身前，「祝你好运。」 将手放置到显示屏上录入掌纹扫描虹膜，躺椅上的米尔斯闭上眼，就像是沉入了梦乡般，安然入睡。 * 空无一物苍白的虚拟空间中，路德站立着。 感知到时空的扭曲异动，他转过身来，看到老熟人朝着他走来，也没有丝毫诧异。 抬手指向对方的脖颈，「没事了？」 米尔斯笑得勉强，挠了挠头，「害，别提了，差点被你给一刀毙命好么，你下手还真是狠啊，好歹我们也有着过硬的同事情谊，你说噶我就噶我啊？」 微微偏过头，「那我该说对不起？」 「额，算了，听你道歉还不如听你继续旋我，太崩人设了。」 「你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抖m啊，米尔斯。」 「是啊，谁叫我非要跟你这么个大魔王做朋友呢。」耸肩，无奈。 在真实的记忆中。 路德跟米尔斯从小就是邻居，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到了大学也没有终止这段孽缘。 路德学it，米尔斯也跟着学it。 毕业了路德选择投身刚刚兴起的全息网游大业，米尔斯也毅然决然跟了过来。 他们如影随影，但是路德却对这段三十来年的情分视而不见，处之淡然。 仿佛，只把米尔斯当做认识很久的陌生人。 对其他人什么态度，对米尔斯也是一个样。 看不顺眼了就旋。 意见分歧了直言不讳。 情分这两个字眼是不会出现在路德的社交规则当中的。 但不同于路德对这份手足情谊的不咸不淡。 米尔斯却把这位脾气很大、还很固执倔强的傢伙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将路德放到了跟双亲一样重要的位置上。 那一刀给得是干脆利落，但米尔斯也毫无怨言。 如果一开始他把实验的所有危险性都规避，或者他从一开始就硬气一些，否决掉这种以身试险的模拟实验。 第122页 他的老朋友、好同事也不会陷入当下这种混乱的境地了。 「又要开始流马尿了？」 眼见面前的人眼眶愈发泛红，路德一句话打断了对方的感性酝酿施法。 这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米尔斯索性不装了，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跟自来水管似的。 直接跑过来，米尔斯一把将路德搂在怀中，大力捶打着对方的后背，哭得鬼哭狼嚎。 被对方禁锢在怀中的路德也没有过多反应，颇有耐心地等对方发泄嚎完后，才抬起手，为对方顺了顺气。 「别哭了，怪丑的，你这么能哭，这烂怂小世界都要被你给淹了。」 「我最好的朋友都要寄了，还不让我哭，有没有天理！」 「我只是切个脑子，换一种形式存在，还活着。」 「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米尔斯也没说，搂着对方的臂膀愈发收紧了。 从小到大，米尔斯就没有干涉过路德的任何决定，从来都是作为追随者跟在对方身后做小跟班。 他知道路德的脾气，一旦是对方决定了的事，就算千难万险、千夫所指，对方仍旧会走下去。 而作为对方的朋友，他唯一能做的除了陪伴就只有陪伴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米尔斯知道他无法跟随对方的脚步继续前行了。 松开怀抱，赤红着眼，米尔斯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过于澎湃且浓烈的情感。 既是作为同舟共济的好同事，也是作为守望相助的好友，予以对方真诚的临别祝福。 「路德，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做了，既然你决定这么去做，那就去做好了，只是这一次我没法再跟着你了，我爸妈年纪大了，叔叔阿姨也不年轻了，总得需要人照顾他们的，你放心走，这里一切有我。」 重锤路德肩侧，米尔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不过你得记得，我可是你最好的哥们儿！最佳的拍档，不论你去了哪里，老子都是唯一的正宫！」 路德面无表情点头，「嗯，好，以后叫你大老婆。」 第73章 永昼之境 临近手术的半小时前, 理疗空间予以关闭。 被唤醒后，路德还有些恍惚，抬起手遮挡住视线。 适应了一会儿后, 才开始聚焦视物。 「感觉怎么样？」医生站在一旁, 言语关切，「是否有身体与意识不同步的症状出现？」 路德摇头，「就是有些疲惫，比我连轴转白班夜班一起上还累。」 「看来你现在恢復得不错。」 虽然只有半小时就要开始手术了，医生还是试图规劝, 「如果恢復得足够理想，手术的事还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受害者已经出具了谅解书。」 「我分得清虚拟还有现实，但是我个人觉得, 虚拟的我更加真实。」 医生虽然这么说, 这也不过是滞后的安慰。 路德这话但凡是放在安排手术之前, 医生都可以根据这句话取消掉路德的手术。 可是手术方案已经获得了病人家属还有人权保障协会的批准, 木已成舟, 现在取消也来不及了。 「来回审批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而在审批的过程当中, 病人已经被切掉了脑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过度为公民着想, 追求每一步都精准无错。」 坐起身，屈膝搭手，没看向对方, 此时此刻路德的状态比ai还要理性无情。 「但越是追求完美，其实越会导致程序赘余, 太过于刻板以至于在操作上没有半分灵活性。」 听着病人在分析当今的医疗流程中的繁冗问题，医生当然知道路德说的这一点。 行医几十年，他是最清楚当今医疗体系中的病灶在哪里。 但这没有办法，如果当前的方案利大于弊，即便这个弊端不可忽视，高层也只会採取保守政策，先予保留优化而非推翻改革。 「说这些做什么，我都快被切掉脑子了。」抬手指向前额部位，笑得畅快，「医生，你的手稳么？」 「有ai辅助，你大可以放心，它会预先规避风险。」 「嗯，那就好，我们走吧？」 病人无比从容侃侃而谈，反而让预备了术前安抚方案的医生有些手足无措。 走向手术室的路程算不上远，但却是医生走过的最漫长且艰难的路。 最后，一切准备就绪，看着仰躺在面前即将被注射麻醉剂的病人，医生还是忍不住提出了疑惑。 「这一切都是你引导的结果吗？」 「如果你认为是的话，那就是吧。」 根据病人理性过头的现状倒推，医生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如果这就是病人所追求的结果，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不都是病人的自导自演么？ 那位被割喉的受害者的伤口处于可控的伤害范围，看上去凶骇可怖，会让人先入为主判定对方的人身危险性极大，而ai也会根据结果反推过程，作出同样的判定定义。 有了这么一个大前提，那么之后的推论以及事态发展就顺理成章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很有主见的……」 耳畔再一次响起病人父亲的话语，医生恍然大悟。 【麻醉已完成，现开启手术引导。】 医疗ai系统开启，每一步都严谨无错滴水不漏。 第123页 即便满怀震惊错愕，医生也不得不遵从ai的监控以及指引，按部就班去完成这场手术。 知道真相併没有让他释怀。 反而使得他将为人的道德良知放上砧板上被一刀刀凌迟。 每落下一刀，医生眼中的愧疚便更深一层。 直到最后手术中的灯熄灭后，浸满冷汗的医生走出手术室，手足冰凉，神情恍惚。 守候在手术室外的路德父母看到医生这副模样，赶忙上前。 「医生，我们的孩子怎么样？」 不同于路德父亲还算镇定，路德的母亲焦急万分，几乎都没有力气站立，只得依靠着身旁的丈夫才有问出这话的勇气。 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虽然这的确是孩子的意愿，但是昨夜她却是彻夜难眠以泪洗面，不断地自我唾骂着。 到最后，她的哭声小了，拥抱着被她气上头责怪埋怨的丈夫，除了痛哭呜咽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他永远离开我们了……」 是的，离开了。 前额叶切除手术在二十一世纪末不仅被重启，还经ai数据分析得到了彻底的优化。 被切掉的不仅仅是病人的脑子，还有病人的意识与灵魂。 他们将不会再拥有清醒的现实自我认知。 根据人权保障协会的观点，身患现实脱离症难以治癒的患者既然已经发自内心否定了原生世界，与其让他们在不认同的世界里边挣扎痛苦，倒不如尊重他们的意愿，送他们前往真正认同的世界获得心灵上的宁静。 这一观念曾一度被予以批判。 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蓝星的公民越来越习惯在第二世界生活。 异议声逐渐被掩盖。 直到现在，呈现了这样一种默认接受的结局。 痛哭声迴荡在走廊当中。 医生朝着路德的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还是将手术结果告知，「手术很成功，患者已经被彻底切断了与现实世界的意识联繫，上载数据到了对方选定的虚拟世界，在另一个世界安然生活着。」 哭声有一瞬停滞，但很快便被歇斯底里的哭喊所取代。 走廊的尽头，推着输液架的米尔斯在护理机器人的陪同下，在手术预计的结束时间来到这里等候。 听到这一结局，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手中的晶片盒，里边已经空无一物。 作为对方的挚友，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事了。 抬头凝视着天花板，米尔斯嘆息着道：「好好过，路德，以后别再那么固执，偶尔多听听朋友的意见么，总是当孤狼也不是个事，不是么？」 这些话，米尔斯不敢当着路德的面说，直到人都走了，才敢将埋藏多年的心声尽数告知。 总是一个人背负责任，不断规划、不断试错。 垒起了强大自信的同时，也隔绝了来自外界的关怀与温暖。 他不够坚持，也不够强大，没办法再把这样的路德往回拽了。 虽然那个模拟实验进行得虎头蛇尾，但也让米尔斯看到了一丝希望。 「加油啊，我的朋友，我的同事，我的最佳拍档……」 「拥有了一切的你，承载着如此多关怀与爱意的你，如果还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我真的会气到半夜心梗的好吗？」 米尔斯的碎碎念路德是听不到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一切人事物，从手术结束的那一刻开始，已经完全跟路德没有任何关系了。 * 「父亲，人类，是怎样一种存在呢？」 沐浴着月夜星辉，由生命树诞生的第一位精灵，同时也是精灵族的王，格拉德守护在月光泉岸边，宁静眺望着湖中心的金髮精灵。 「如果是以前的话，我会告诉你，他们狡诈而伪善，是森林的弃子，是令我最不耻的存在。」 浸泡在泉水中，身心都得到了净化，宁静且祥和。 路德十分习惯在一日之末来到泉水中浸泡一会儿，荡涤身心。 「但现在……无所谓了，我们偏安一隅，拥有着自然的宠爱神明的眷顾，永生不死，珍惜我们的一切，不去招惹是非即可，他们总归不是我们的敌人。」 米尔斯将《斯兰特尔》的完整框架给了他，包括最新发布的精灵资料片。 同时暗箱操作将路德在即将前往生活的虚拟世界中的身份权限调至最高，并且用晶片数据覆盖了原本院方联合人权保护协会给他准备的虚拟世界。 「之前不是出了帐号融合的bug，我叫他们连夜加班给你整个了硬活，既然融合了也就别区分了，四合一，随机更改外形，能力值整合统一，以后也省得切来切去怪麻烦的，而且这样一来，你也能完全保留你想要的那些帐号讯息了。」 路德的每一个帐号都有故事。 不单单是赫尔菲·伦纳德这么一个npc是路德的帐号原型。 埃克斯与卡米尔也各有渊源。 甚至最后路德的半成品精灵帐号，原型也是来自于一个选择在《斯兰特尔》中告别世界的渐冻症患者。 「她就像精灵一样美好啊……」 因为同事无意中的感慨，路德有了创作的灵感。 也有了这个精灵帐号，并且为其赋予了命运之名，蒂斯媞妮。 逝去的人不当伴随时间流逝被世界遗忘。 第124页 路德用着自己的方式去记住并缅怀他们。 也许千百年后没人能记得他们，但只要这些帐号存在，就能证明他们来过、存在过，也曾拥有过一段精彩的人生。 找回了现实记忆的路德，重回斯兰特尔，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连他本来的固执以及偏执劲儿，也在近来平復了不少。 迈步走出泉水，接过格拉德递上来的洁白绸缎罩笼身体。 赤足踩在草地上，抬头眺望着圆月，路德神情淡然，言语平静。 「格拉德，我想去看望一些老朋友。」 「需要我随行吗？」 「不是需要，」路德望向对方，「是邀请，请陪伴我完成这场漫长的旅行。」 「荣幸之至，吾父！」 离开帕米尔斯山新开闢出来的精灵国度永昼之境。 权杖遁地，解封，时间线开始正常流动。 金髮的精灵形象为银髮兽耳的亚人少年形态取代，看着缩小了一圈的手掌，路德失笑。 米尔斯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是个死变态正太控啊。 路德先行一步，格拉德紧随而至。 前往了文明诞生之初，狼人开启征服序幕的时代。 第74章 我们都只是数据 路德曾进行过三次模拟实验。 经歷过漫长的修整后, 他已经能平心静气地看待这些曾经歷过的往事了。 来到狼人族群崛起之初，这一时间点跟他第一次模拟实验空降的时间点一模一样。 努力回想，去拼凑久远的记忆片段。 因为心里有事, 步伐也变得迟缓不少。 一旁随行的格拉德没有催促, 也同步放缓了行进速度，始终保持着仅落后半个身位的距离。 这样既不会叨扰到父亲，也能够保证在遇到突发状况时，能第一时间守护在对方身前。 格拉德是路德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位虚拟人物，也即是npc。 盖因这一次是完整的《斯兰特尔》数据, 相较第三次模拟实验中路德自己弄出来的半成品更加完善。 首先便是情绪模块，不会再动不动就一言不合出现崩坏现象。 在永昼之境跟格拉德待了近一千年，看着从生命树上诞生的小果子一点一点长大。 再看这个小果子带领着新一批的树果子将永昼之境建设繁荣。 一千年的时光中，路德没有看见格拉德出现过半点情绪上的不稳定。 这并非说格拉德没有情绪。 达成了目标以及预期, 格拉德会不吝啬展露笑容。 看着子民们生活富足且欢乐, 格拉德也会与有荣焉。 当然了, 在他身边时, 格拉德会卸下为王的包袱, 展露出他的个人喜好。 身为一个树果子, 最爱的食物却是各类果蔬。 每次他来到路德身边, 哪怕还没开口, 对方眼中所绽放出来的对食物的渴望，都能让人明白对方早已飢肠辘辘这一事实。 每一次, 格拉德都能在路德这里毫不收敛蹭吃蹭喝。 没办法，路德实在是难以拒绝这个对口腹之慾毫不掩饰的精灵养子。 不同于他在第三次模拟实验遇到的那些学生们。 格拉德无比坦诚，有什么需求、有什么诉求, 他都会坦荡且直接地讲出来。 为王没有包袱。 身为子嗣，格拉德也非常懂得利用这个身份, 向路德直接索取。 当然了，格拉德懂得分寸，每一次的诉求都不过分。 不过每次看到格拉德干掉了一整个屋子的果蔬，路德还是有些震惊。 「格拉德，你该庆幸你是个精灵，如果你是人类，恐怕你现在已经被你这样没节制的吃法给撑到炸裂了。」 「父亲，这是我最大的爱好，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吃到自己喜爱的美食，那即便拥有无尽的寿命又有什么乐趣呢。」 「你的子民们知道他们的王私底下是个大胃王吗？」 「父亲，你也说过了，私底下，既然都是不为人知的情况，大可以随心所欲一些，还是说，父亲更喜欢我在你面前也端着王的架子，跟你拿腔拿调？」 怎么都是格拉德有理，这个孩子相当坦诚。 不论是在不亏待自己的胃这事上。 还是在路德面前想要什么就直接说这件事上。 路德还没来得及跟精灵npc或者是精灵玩家互动过。 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这个种族的天性使然，还是说，格拉德天生如此。 总而言之，这一千年来，在月光泉的护理以及格拉德的陪伴下。 因为三次模拟实验带来的精神混乱以及意识恍惚的问题已经得到了修復。 现在的路德已经能平心静气地将每一次新诞生的人格予以接纳，在漫长的时间中跟彼此矛盾的自我达成和解，得出了最优解。 诚如格拉德对待口腹之慾的坦然。 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了。 * 走过一段距离，终于感知到了生命活动的迹象。 先于路德开口，格拉德凭藉精灵种族天然的绝佳视力，汇报前方行踪，「看上去像是父亲所说的狼人聚居的部落。」 「先过去看看。」 记忆中，奥丁似乎是族群当中最不被待见的那一个。 藉由第一次模拟实验，路德补全了对奥丁过往的了解。 第125页 奥丁跟狼人的第一位王是至亲手足。 不过受累于不适于在野外生存的雪白皮毛，奥丁从小就被双亲忽视。 不单单是在父母，就连在族群看来，突变的白色皮毛并不适宜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 白狼行走在旷野当中，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所以，不论奥丁如何努力、如何付出，他都註定跟头狼的位置无缘。 即便他能轻易将手足摁倒在地，打得对方还不了手。 相较于外貌正常的弟弟，他也没资格接过头狼的旗帜。 第一次模拟实验中，路德用满腔的温柔与关怀，捂暖了这头被父母以及族群抛弃的孤狼。 陪伴在对方身边重新夺回了应有的一切。 第三次模拟实验中，路德作为奥丁的老师，将对方培养成了实力卓绝的王。 这一次回归…… 路德其实还没有想好要不要跟对方见面，用什么形式与对方重逢。 * 伤痕累累的白狼正匍匐在旷野荒草之中。 飢肠辘辘以及劳累不堪让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被族人们撵出族群时的愤怒也在长期的流浪中被消磨殆尽。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样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像他这样变异到不适应这片草原的奇葩当然没有资格再留在族群当中丢狼现眼。 可是，还是心有不甘的。 凭什么就因为皮毛来断定他一定不适合生存？ 明明他拥有着比其他族人都要锋利的爪牙。 难道生存这件事，不是应当看看谁的爪牙更锋利，谁更有实力将草原上的所有生物都给打趴下吗？！ 奥丁的这番想法并没有问题。 其实他的变异也是资料片以及地图更新的引子。 斯兰特尔大陆北部将迎来极端天气的肆虐。 此后草原变荒漠，跟茫茫无垠的雪地浑然天成的雪白皮毛才是在这一地带生存的最好保护色。 一切都只是对未来王者的考验而已。 知晓一切的路德这一次并没有选择插手。 只是在对方昏迷过去后，嘱咐格拉德将对方搬运到临近水源的附近。 在周遭的猎物都被族群占为己有时，时不时地放出一两只迷路的羚羊或者是落单的鬣狗。 「父亲这么在意他的话，为什么不把他带走？永昼之境虽然是精灵的乐土，但我们对走投无路的他族也不会关上慷慨之门。」 「他人的领土再好，其中的子民再宽厚包容，那都是别人的家，而身为异族居住在他族的领地中，这种情况，叫寄人篱下。」 没有更多解释，路德就借着特权藏匿身形，带着格拉德陪伴着尚且还一无所有的奥丁。 当奥丁疲累合上眼时，路德才会解除隐身状态，找个距离对方不远的地方架上篝火短暂休憩。 虽然已经成为跟这些npc一样的虚拟数据，拥有权限不吃不喝也不会死。 但路德还是维持着曾经是人时候的朴素愿望。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困了就睡觉。 精灵虽然永生，但是也需要休息与进食。 长期共同生活，也让两人的生物钟同步一致。 简单烤了几个果子当晚饭后，藉由篝火照明顺带预防野兽。 一人一边躺下后，路德拉上被子，合上眼，「晚安，格拉德。」 「父亲晚安。」 一旁传来木材被炙烤的噼啪声响。 两人同步睁开了眼，对视一眼后，格拉德温和笑出声来，「父亲也睡不着？」 翻了身，索性也不装了，看向养子，「对啊，所以聊聊？」 「聊几毛的？」精灵成功被路德给同化得接地气。 「我们都这么熟了，不如包夜让我白嫖一次吧？」 精灵轻和地笑了。 「白天的问题，父亲介意跟我详细说说么？我觉得你看那头白狼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格拉德并不觉得这种事问出来会显得冒昧，有什么疑虑就说什么。 「我并不了解父亲在来到永昼之境前的过往，如果父亲不介意的话，我对你的过往非常感兴趣，刚好今夜的时间还很长，不介意的话，都对我讲讲？」 「都讲的话，那就又臭又长了，你有耐心，我就捡一些你也许感兴趣的告诉你。」 「父亲讲的故事都很有趣，就算是浩瀚如长河，我也会倾听到最后的。」 仰身躺平，眺望着星空，伸出手，路德略有些感慨道：「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叫斯兰特尔，看上去广袤无垠，无边无际，繁荣而广博，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堆由数据组合而成的虚拟模块罢了。」 顿了顿，反问，「听得懂这些话的意思吗？」 「不懂。」格拉德很直接。 指了指格拉德，又反手指了指自己，「你，还有我，都是一堆数据，数据就是……如果你看一本书，那里面的存在之于你，就是数据，这么说，明白了吗？」 「我们是另一存在眼中的故事中的人物。」 「就是这样，格拉德很聪慧么。」 「父亲，别像小时候那样夸赞我，我已经过了什么都需要您赞许表扬的年纪了。」 对于自己的存在只是他人眼中的不起眼的一段文字、一段记录，格拉德也接受良好。 第126页 对于路德下意识的安慰，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触动。 如果不是知道米尔斯没有这种爱好及这种太伟光正的外貌审美。 路德还以为格拉德也是对方的帐号。 这种自己做什么都被包容，做什么都被理解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相像了。 但经歷过漫长的一千年相处，路德知道。 格拉德是格拉德，米尔斯是米尔斯。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而且以路德对米尔斯的了解。 与其投影成其他角色，或许对方更乐意以本来的面目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直到与他重逢的那天。 开启这段旅途的意义，也有这一层面的考虑。 「所以，格拉德既然理解了我们的存在，那么，作为一个角色，他能够在不同人的笔下活成不同的模样，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路德尝试将真相转化作对方能理解的模样阐述。 「基于这一点，你也不难想像，在不同的故事当中，我跟这头白狼有了不一样的交集，我们可以是伴侣、可以是师生，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彼此不认识，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就分开了，然后在未来某一天，即使遇见了，也只是点头之交，见过一面就再也没有联繫。」 「父亲，这一次不是擦肩而过，也不是过客。」 格拉德看向路德眼神很是专注，且坚定。 「这一次没有联繫，并不妨碍再次建立联繫，既然拥有过很珍贵的回忆，那对于父亲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存在。如果有一天，父亲告诉我，在其他的故事当中，你也会跟我就这样从来不认识，见到了也像陌生人，我会很难过的，同理，那头白狼要是知道这一切的话，也会有一样的心情吧？」 「我已经知道了。」 格拉德话音刚落，伴随着篝火传来的噼啪生，白狼的脚步声被彻底隐藏。 凭空响起这句话，成功吸引了路德跟格拉德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他。 第75章 狼王 有什么比在背后叨咕他人结果被当事人抓包更尴尬的？ 这种场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 估计都会尴尬得脚趾扣地。 但路德从来都不是一般人。 迎着白狼看过来的目光，路德甚至还能从容不迫地跟对方打上招唿。 「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全部。」 搭靠臂膀屈膝坐起身来，路德仍旧是一副悠闲模样。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 那他也懒得装了。 「早就发现是我了？」 「族群不会留出足够的食物给一头被驱逐的孤狼, 我自认也没那么幸运会打破这一特例。」 更别说昏迷甦醒后就能发现不远处就有水源用以解渴这么巧合的事。 他虽然懒得计较。 但不代表他有这么愚蠢。 被人肆意掌控还毫无知觉。 当他满怀猜疑假装入睡后。 更敏锐地感知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一瞬就嗅到了凭空出现的活物气息。 诧异之余，很快就予释怀。 更诡异的事情他都经歷过了。 再来这么一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循着气息找寻到了这里。 白狼有足够的耐心，并没有轻易出现。 当他知晓了一切后，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光明正大现身。 从这两人身上, 白狼没有感觉到在族群当中曾令他难受的负面情绪。 或许，他们是值得信任的。 可即便一开始就对这两人心生好感，没有太多戒备。 白狼还是习惯性地摆出了以这么一副要予交心先行树敌的姿态。 经过人格整合后，路德的fe跟fi都不算低。 他当然能看出来面前这头白狼在顾忌些什么。 他不想把问题复杂化。 直接把事情说开就得了。 「如果你能相信我的说词, 大可以把我当做是受神明指引而来的时间旅行者。」 「已经经歷过了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 你说的, 我都相信。」 四目相对, 曾经在第一次、第三次模拟实验中无比熟悉的两者。 当下重又相逢, 树立在他们二人之间的, 倒不是不信任的猜疑平添阻隔。 而是时间这个匪夷所思的存在, 令他们毫不相识。 这时的路德跟白狼奥丁尚无交集。 此时对世界、对他人毫无信任可言的奥丁, 也不会轻易与人建立起任何亲密的关系。 他们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路德知道彼此的过往。 却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记忆数据中储存着他与奥丁曾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但是现在彼此站在同一片天空，面对面相望。 另一方却完全没有这些记忆。 在对方看来, 路德还只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任何属于他们的过往交集都是没有的。 属于他们的，只有一片空白。 如果路德还是第一次模拟实验中那么一副感性柔软的个性。 当下说不定会痛哭流涕。 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此时此刻的路德，迎着白狼的目光, 笑得坦荡，处之泰然。 第127页 「嘿, 你知道么，在另一个时空，我们曾经很是要好，你甚至还跟我求过婚。」 对方沉默了。 很久很久之后，才以一副瞭然的姿态，非常平淡道：「你长得的确在我的择偶标准以及审美取向上，如果有了足够的了解，你所说的事情也的的确确发生过的话，我想我依然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这一次的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王座之侧亦是王者，无关情爱。」 奥丁一句话，阐明了自己的行为模式。 留住了神明的使者，便是为族群加上了双重保障。 这其中或许有爱情。 但是王者的爱情向来奢侈。 求婚是必然之举。 任由神明的使者流向任何一方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 「的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 第一次模拟实验。 白狼以坚不可摧的锁链将神明的使者圈禁豢养。 这对于一个自由人来说当然残忍。 但是彼时身处牢笼中，路德却完全没有为自身的状况而忧虑。 一次又一次看着白狼远去的背影，归来时身上又新增了更多的伤痕。 他能做的就只有安抚与陪伴。 他能做的太少了。 【这样就足够了，卡米尔，永远也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 手中攥握着锁链，处于掌控地位的狼王从来都是不安的那一方。 他一直都知道将神明的宠儿攥握在掌中是何等大不敬。 可是，即便知道这是在渎神，是在放纵私慾为非作歹。 他也还是会坚持不懈地将人始终封锁留在身边。 不单单是族群需要他。 其实他更离不开他。 当狼王陨落在血腥的斗场中，伤痕累累的躯体被刀枪剑戟贯穿。 弥留之际，他见到他唯一的光、唯一的挚爱。 不甘的情绪登时消弭。 王者的野望终于平息。 当战旗贯穿彼此，他展开双臂将神明的使者拥抱在怀。 疲惫却又满足。 「卡米尔……就差一点了……属于神明的旗帜就遍布大陆了。」 那时的卡米尔说了什么？ 意识模煳、听力丧失的狼王听不见挚爱的回应。 只能藉由贯穿的疼痛去感悟爱人的存在。 拥有这段记忆的路德当然知道。 那时的他，从来都只是把狼王当做是一个无理取闹缺乏关爱的大毛孩子罢了。 当对方说出这种抱歉的话语时。 他不过是一如既往地为其顺着被鲜血浸染得杂乱无章的毛髮，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安抚话语。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属于我想要的旗帜，你早就给我了，不是么？」 当他到来的那天，突兀地坠落到发狂的鬣狗群中。 面对野兽的贪婪窥伺。 性格荏弱的神明使者被吓得脸色刷白，一时间竟忘了奋起反抗。 但下一刻，伴随着一道迅即如闪电的白色身影闪过。 先前还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野兽瞬间躺倒满地，化为一具具丧失生机的尸体，瘫软抽搐。 懵懂的神明使者眺望着朝他缓缓走来的白狼。 当对方垂下高傲的头颅，朝着宛如一张白纸的神使伸出利爪。 一个勐攥就将人轻易禁锢在怀。 「叫什么名字？」 「卡……卡米尔。」 脖颈传来一阵刺痛。 白狼在神明使者的颈侧落下了狼人的烙印，用象徵族群荣耀的战旗裹住他的身躯予以避寒。 「以后你就是我的所有物了。」 第一次模拟实验。 路德随机到的是没什么大志向，更偏向于内在感受的感性人格。 如果在曾经的路德看来，的的确确是没什么用的软弱人格。 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一丁点风吹草动就会心生感慨，更别说人际关系的转换能让他失眠一整夜为之辗转反侧。 可正是因为有了这一人格，才让当下的路德不至于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际遇毫无感触。 他不会再对他人的不幸冷眼旁观。 也不会对临别不舍的情绪分为不解。 这一人格填补了路德情感模块的空白。 并非一无是处。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模拟并非真实。 再是轰轰烈烈，爱到至死不渝。 当理智回溯，本我归位。 这些过往註定只能成为一段记忆碎片，等到日后被路德偶然想起时才予採撷回味。 如果路德没那个兴趣，甚至完全没有造访的打算。 这段记忆便会被束之高阁，伴随时间的流逝，无人问津，予以埋没。 此时的重逢就像是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 彼此对望着，什么也不用多说。 路德脑内已经走完了关于白狼奥丁的所有记忆。 不论是怎样的生死别离，当下回顾起来，也像是在旁观一部久远的纪录片。 看上去挺真实的，偶尔也能触发共鸣。 但也仅限于此了。 那些轰轰烈烈的往事，註定伴随时间流逝而被掩埋。 活着的人只能不断向前。 只有死亡的那日才能停下脚步，回头探望，这一生究竟歷经了多少难忘事件，邂逅了多少不捨得别离的故人。 第128页 但现在的路德明显没有迎来这样的时刻。 所以，他们也只能就这么静静凝望着。 直到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响起了轻快的笑声。 「喂，我说，别这么紧绷，奥丁。」 白狼呈现出疑惑的模样。 「那个……以后叫你奥丁怎么样？你别看我这样，我好歹也是神明的使者啊，是最有资格为你赐名的存在。」 「这个名字，我不讨厌。」 「行，以后你就叫奥丁。」平静凝视着对方，路德温和道：「所以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既然都予你赐名了，想要知道你的未来也不是不行。」 白狼摇首，「你的到访已经说明了一切，来日等我重返族群夺回一切时，来为我加冕即可。」 「你很自信啊。」 「为王者，本该如此。」 「是这样没错。」 又是一阵沉默对视，当一旁的篝火熄灭。 白狼调转方位，朝着来时的方向重又归返。 凝望着对方的背影，路德没有挽留，也没有道别。 当对方的身影彻底跟黑夜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后。 路德才看向一旁，「休息够了吗？」 格拉德点头。 「那就准备动身，该去下一站了。」 「好，父亲。」 没有问去哪里。 总之，父亲去的地方，他都愿意追随。 踏入时空乱流。 当他们重返大地。 昔日绿草茵茵的北部已完全被冰原覆盖荒芜一片。 路德没有半分迟疑，朝着记忆中的方位前进。 用不着通报，当他抵达狼人聚居地。 已经从四足行走变作双足站立的狼人，在看到路德出现的那一刻，其中一头灰狼，当即兴奋十足地高声嚷嚷着冲进了王帐。 「头儿！！！您说的神使真的来了！」 第76章 成王之路 昔日遭到驱逐落魄不堪的白狼, 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狼人族群的王。 这要放到一开始，恐怕连奥丁的父母都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奥丁也不需要这种预期，也不需要无关的人来逢迎夸赞。 最落魄的时候这群人都没有出现过, 以后也不需要出现了。 从高台上走下。 带领族群摆脱蛮荒变得愈发文明的奥丁, 一族的王，主动前来迎接即将为他加冕的神使。 他当然不知道对于他而言漫长且艰辛的岁月在路德这边仅仅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来到路德面前时，他没有拉过路德的手就开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其实，当他看到路德的时候，原本准备的叙旧说辞便都被搁置不打算诉说了。 那人为他赐名。 那人的出现给了他再拼一把的勇气。 原本他就退无可退。 手中没有更多的资源。 但正因为没有, 所以如何激进行事都不为过。 这么多年来，怀揣着这种在他人看来绝不可实现的妄想前进。 唯一视作动力的源泉，在旁人看来只是他走投无路时饿昏头了的幻觉。 怎么会是幻觉呢？ 奥丁始终坚信，那人一定存在。 当北部的环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晴不定, 直到最后被暴风雪所掩埋。 奥丁更肯定了心中的决心, 以及对那人存在的肯定。 他是相信那位神使所说的。 他们不过是一本书里的角色, 在书外的人看来,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虚构字符。 所以是真是假也无所谓了。 本就是虚假且虚幻的他, 怀揣着再多的妄想也是没有关系的。 伴随暴风雪而来的, 还有魔族的肆虐。 长久的舒适环境, 让这群自诩北地霸主的族人, 在直面拥有着神奇魔法力量的魔族，节节败退。 太羸弱了。 太无能了。 于山巅旁观着族群的败落。 终于, 在魔族自鸣得意认为将狼人逼退到绝境时。 伴随着一阵狼嚎，群山震盪。 堆积在山巅的雪迅速崩塌，很快便将深入山谷的魔族军队悉数掩埋。 奥丁没有给对手反扑的机会。 回到族人身边, 余光瞥向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手足至亲。 撑地直立身躯。 经歷过磨鍊的獠牙与利爪更加锋利。 徒手攥下王旗缠绕身遭申明立场。 没有回头，奥丁凝视着前方的皑皑白雪以及被掩埋其中的漏网之鱼。 「收起你那副无能为力的懦弱样, 身为王者，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们也没有后退以及恐惧可言。」 目光环视周遭，不同于现任王者之前的绝望与消沉。 此间的白狼意气风发，战意勃勃。 「都让人打上门来了，还不知道奋起反抗，难道你们的獠牙跟利爪都只是装样的吗？那还真是可悲。」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即便是身负重伤的狼人战士也爆发出了愤怒与不甘的咆哮。 「很好，保持这份仇恨以及对我的不满，把他们宣洩到侵入我们家园的仇敌身上。」 赤红的双眸逼视着重整旗鼓的魔族大军。 站在族群身前的白狼的身影高大且伟岸。 就像是一道高墙，抵挡了猎猎寒风的同时，也为族人带来了反击的勇气与希望。 第129页 「谁要做投降的孬种了！我才没那么逊！」 灰狼学着白狼的姿态，撑地站立起身。 喋血的仇火充斥着他的双眸，很快便化作反扑一击的高昂战意。 有一就有二。 更多的狼人战士簇拥到白狼身边。 属于狼人的新时代到来。 而战意高昂永不屈服的族群，註定不会毁灭。 这一次，没有从赐福之地走出来的强悍王者。 即便如此，註定为王的存在，依旧走上了他的成名路。 狼人也在其带领下获得了家园保卫战的胜利。 经歷过血与火的淬鍊洗礼。 王与他的子民更勇勐无畏。 当日落夜至。 站在战争废墟中，身边满是尸骸。 浑身浴血遍体鳞伤的白狼被昔日的手足搀扶着到一旁休憩。 虽然帮扶者也没好到哪里去。 横贯腹部的伤口仍在渗着血，浸染了裹缠的布料，鲜血滴落到雪里，伴随着挪动，在雪地中绽放出一朵朵艷丽的花。 「未来是你的世界……族群需要你。」 兄弟的话语越来越微弱。 死气逐渐笼罩在他身侧。 奥丁任由至亲依靠着，直到最后对方悄无声息，再也没有一点生气。 旧时代的王陨落了。 狼人们簇拥在奥丁的身侧匍匐叩拜。 既是在对旧日的王者作别。 同时也是在向新一任王者进献忠诚。 拥抱着手足冰凉的躯体。 旧日的不甘怨憎与满腔怒火也剎那消弭。 当生命走到终点，此前再多的仇恨与算计，都变得毫无意义。 这一切，奥丁都没有予路德诉说。 此时两者就这么对望着。 通过眼神交汇，无需言语赘述，便完成了重逢的确认。 路德也主动走向奥丁。 口中念念有词。 赞颂的祝福赠予他。 满心的期待授予他。 终于，两人的距离近到连唿吸都彼此清晰可闻。 路德问：「奥丁，你认为为王的意义何在？」 「守护，不屈。」 全新的答案刷新了之前对这位狼王的认知。 在没有路德的过多介入下。 白狼用自己的双眼看清了族群的变化，用自己的心去领悟为王的奥义。 路德很欣慰。 他也明白，他再没有什么能给予对方的。 从今往后，属于奥丁的路，他会走得坚定且沉稳。 即便没有神明的眷顾、神使的指引。 他也不会再迷航了。 于掌中投影具现化出一桿战旗。 这是第一次模拟实验中，奥丁最渴望遍布整座大陆的旗帜。 将战旗交到奥丁的手中。 「我很高兴，奥丁，你现在是独当一面的王了，不论何时何地，你的勇气是你前行的坚盾，你的族人是你为王的助力，你永远不孤单，因为你是狼人的王。」 攥握着旗杆。 奥丁似乎感应到什么，但是却没有更多印象了。 将战旗掌握在手。 这种感觉很是新奇。 但此时的奥丁并没有第一次模拟实验中那样无休止的征服野心。 经歷过常年战争后，族群百废待兴。 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他指引着予以变更与重建。 奥丁凝视着战旗，他没有问这面旗帜所象徵的意义，或是神明对他的期待。 「只要我还存在一天，这面旗帜就不会倒下，我的族群也永不会再经受昔日被战火与他族肆虐的苦痛。」 为王并不是个体存在价值的肯定与圆满。 相反，一切才刚刚开始。 奥丁不认为坐拥高位便是拥有特权的开始。 很久以前，当他孤身一人徘徊于荒郊、流浪于旷野时，他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狼人是无比团结的族群。 正因为团结，所以有时候反而会变得排外而守旧。 未免簇拥着走上绝路，才有了王。 他是族群的眼。 是族群的风向标。 从来不是他成为了王。 而是族群选择了他。 掌握战旗，重又回到高台。 在告别了神使后，奥丁高举旗帜，如同昔日自山巅爆发出的狼嚎一般。 再一次咆哮出声。 这一次，不是復仇的宣告。 而是于此时此地告知追随他的族人。 他永远是族群的王。 将为了族群而扛起战旗，永不后退。 逐步后退，余光瞥见狂热且兴奋地涌向高台下的狼人们。 路德平静且欣慰。 转身离去，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中。 留守原地的格拉德跟随上路德脚步。 没有多余言辞。 即便父亲告知了他与这位狼族之王的过往。 他也没有太多的实感。 他忽然有些理解父亲的说辞了。 再精彩的故事，对于旁观者而言，也只是书本上寥寥几页字符罢了。 他没有去过问父亲见到了故人是怎样的心情。 又或是看到故人成就如今的伟业是否兴致勃勃。 他能做的就是陪伴。 不予点评，不置可否。 「你真的没有一点想说或者想问的？」 第130页 看养子这么安静，路德主动开启了话匣子。 「父亲想说的话，会告知我的。」 「可是你不问，我主动说，不显得我特别话痨？」轻笑出声，「麻烦让你的老父亲我保持一点神秘与高冷的气质吧。」 「父亲，您曾说过，能够接地气就别蹲在天上当仙人。」 「你学坏了。」 「父亲教的。」 耸肩，展臂搂过精灵，「听好了，我现在感觉非常ok，我突然明白，其实人活着没必要那么紧绷，努力或者不努力，世界照样在运转，该胜利的战争一样会走向胜利，该成功的人用不着你鞭策照样会成就伟业。」 「嗯。」 「所以……」靠在对方肩头，完全瘫软身形依靠着对方，「现在想想以前总是争分夺秒，认为世界离开了自己就会爆炸，这种念头还真是自负到可怕啊。」 伸手轻抚肩侧发顶，缓慢顺发安抚，「可是我不讨厌那样充满责任感的父亲。」 路德腾地直立起身，疑惑地看向对方。 在日光的映照下，精灵笑的温和且真诚。 「父亲，您怎样都好，只要是您的决定，我都能理解，即便暂时无法理解，我相信时间也会告诉我答案。」 第一次模拟实验，教会了路德同理心与爱。 第二次模拟实验，教会了路德绝对的客观与理性。 第三次模拟实验，教会了路德理顺人情的边界。 没有这几次模拟实验，恐怕路德一辈子都会怀揣着自负与傲慢高高在上俯瞰着人类、社会乃至自诩热爱的数据世界。 摊开手掌，俯瞰着掌中空无一物。 而后缓缓攥握合拢，本我从来都板正到不苟言笑的路德，学着精灵展示出了温和包容的笑。 「接纳自我的完美以及不完美，平淡看待得到与失去……格拉德……」 曾经的路德并不理解自愿进入到虚拟世界，并乐于生活在其中的公民们的想法。 「这个世界很好，你也很好。」 但经歷过这么多事，路德已经能平心静气去看待这一切了。 「所以，父亲，想好下一个旅途目的地了吗？」 抬手指向西边的方位。 「去看看狼人们的老对头吧。」 * 圆月攀升到顶点，战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经歷过一日的狂欢与庆贺后，骤然安惊下来的族群领地呈现出两级反转的寂静。 掀开帐帘，奥丁来到战旗前。 收敛利爪顺着旗杆抚摸着。 犹如嘆息的唿唤声惊扰夜幕。 「卡米尔……」 第77章 合作 「尊敬的大人……很抱歉, 属下也未预料到那群蛮荒的狼人居然还能拥有如此的气魄予以反抗，这次只是失误，下一次保证不会让您失望了。」 负伤的魔族恭敬匍匐在珠宝堆砌的高山前。 冷汗顺着他额际滑落。 他的心情忐忑, 实在是无颜面对那不可一世的存在。 此前他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 转头就功亏一篑。 不过好在……也只是针对狼人的攻伐无功而返。 「无聊。」 珠宝堆中传来了懒洋洋的啧声。 伴随着珍珠、宝石、金银矿石向下簌簌滑落。 一六翼魔族青年赤足走下珠宝山，缓步来到匍匐跪地的魔族身前。 赤足将其头颅踩踏碾压在地，浑身懒洋洋一副没睡醒的样。 「所以你占用我这么宝贵的晨间时光就是为了说这种无聊的事情？」 重重向下踩踏，被施暴者毫无反抗。 「很扫兴啊，艾利欧格。」 一下又一下。 室内迴荡着撞击的闷响声。 魔族身前逐渐汇聚出一汪赤色的水洼。 即便如此, 他也没有丝毫反抗。 「连怨恨的情绪都没有……」停止践踏，青年倦懒地打了个哈欠，「好歹在心里唾骂几句啊，这样我就有理由将你作为调色剂涂抹到我的那些珠宝上了。」 「没能达成您的期待, 本就是属下的过错！」 即便青年停止了践踏, 艾利欧格还是重重地将头砸在地面上。 但这副诚惶诚恐看似忠诚的模样, 完全没有取悦到面前这位冷血的魔族。 「如果你只会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重又踩踏着珠宝山登顶。 沿途留下赤色的痕迹。 「尊敬的大人, 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人族那边的战争还未分出胜负, 我一定能为您带来满意的稀世珍宝的……」 「嘘！」 食指放置在唇边, 青年勐地转过身凝视着艾利欧格身后的某处方位。 艾利欧格登时变作了一只噤声的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你说的那些废话, 还是等你真正做到了再来喋喋不休。」眼眸中涌现出兴奋的光泽，窥见的方位才有他更感兴趣的事物, 「现在，你可以滚了。」 「大人……」 艾利欧格疑惑地抬起头来。 此时的青年完全没有了消遣的耐心，六翼招展, 面部狰狞，显露出深沉的恶。 「滚！」 没有片刻停留, 艾利欧格四肢并用，有多快跑多快。 等到此地没有了碍眼的存在。 青年才恢復作往日无口无心无表情的懒散样。 第131页 视线精准投射到了路德空降的方位。 「既然来了就出来跟我说说话吧，不知名的来客？」 以眼神示意格拉德留待原地。 自亚人形象变作与那魔族高度相似的面貌。 路德自阴影中走出，出现在青年的视野。 「好久不见，斯利安。」 没有掩饰，也没有选择重头开始。 面前这个npc，曾经差点以一己之力颠覆蓝星引发数据变革。 多余的话、多余的掩饰在对方面前完全没有必要。 片刻的沉默后，青年凝视着路德的双眸，读出了对方未予诉说的心声。 唇角缓慢上扬，逐渐显露出愉悦的张扬笑。 「太有意思了。」 就像是孩童找寻到了最中意的玩具。 青年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一刻也等不及，扇动羽翼降临到路德面前。 伸出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不已，当他切实触碰到面前的存在后。 藉由亲密触碰，青年就像是触碰到了自己的半身般。 读取的讯息突破他一直以来的认知，却让他为之振奋。 当他完完全全接触到对方时，这种熟悉的感知让他的灵魂也为之震颤。 他是不同的…… 面前的这个傢伙，正是他长久以来一直都在找寻的珍宝！ 先于斯利安口吐虎狼之词，路德抬起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别说话，乖，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找到新乐子的。」 跟其他npc交流，路德还得打些弯弯绕。 斯利安就不用了。 这傢伙的精法能让一切存在在他面前难藏心事。 路德索性就不装了，直接摊牌。 左右是得长久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多一个伙伴总比孤身一人要强。 不同于第二次模拟实验中仅仅只是作为研究伙伴相处。 本体人格的路德远没有那么高大上的情操乃至思想境界。 将来意直接阐明。 拉拽上对方的手腕直接将其带回了帕米尔斯山新开闢的永昼之境。 这一酣畅淋漓的操作，把格拉德看沉默了。 虽然他不至于跟路德唱反调，抬出精灵不欢迎魔族的扫兴论调。 但是面色上对斯利安的嫌恶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没办法，设定使然。 对待狼人跟人族，格拉德尚能忍受。 唯独对先天交恶本能排斥的魔族，格拉德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 是由内而外的生理性厌恶。 「斯利安是我的老朋友，他对我以后的研究非常有帮助。」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父亲都这么说了……」格拉德也只得伴随着嘆息认命，「我会吩咐子民不轻易靠近的。」 他能基于对路德的亲近对魔族视而不见。 但永昼之境的精灵们就不见得能对这凭空出现的魔族假以辞色。 「既然讨厌就不用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偏偏斯利安还要火上浇油，轻抚下颌，开口就是专业级别的拱火辞令。 饶是涵养极佳的精灵也忍受不了设定上的宿敌明目张胆挑衅。 「父亲，我能杀了他吗？」 温柔地询问，面对路德时仍旧保有尊敬以及耐心。 「虽然说这种话的确会让你为难，好歹忍忍吧，格拉德，斯利安真的是很好用一魔。」 竭力忍耐压抑，才不至于让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崩坏掉。 「明白了，但也请原谅我不与魔族同列。」 恭敬回礼后，格拉德一刻也不多作停留，将室内的空间完全留给了两魔。 「你这个儿子有些无聊啊。」 斯利安哪壶不开提哪壶。 疲倦地打了个呵欠，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肉眼可见地困意十足。 「有乐子赶紧说啊，我这一睡就不知道多久能醒得来了。」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你也是。」 捂嘴的手僵硬了一瞬，而后照旧将哽住的呵欠打完。 「所以呢？」 「但真实与虚无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谁说虚拟的数据不能成为现实的主导？」 「有意思，接着说。」 「我需要你帮忙，从这里走出去。」 沉默着，斯利安藉由精法读取着路德刻意于内心展现的庞杂讯息。 聪明人是无需长篇赘述的。 瞬息之间，困意一扫而光。 斯利安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赋予虚假以生机，颠覆真实与虚伪，很有趣，这事我做了。」 抬起手，「那……合作愉快？」 清脆的掌击声响起，「合作愉快。」 取出一枚浑圆球形魔方抛给面前的魔族。 「物归原主，收好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里边，以你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编程师。」 沖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学，好好干。」 掌握着魔方，无师自通玩耍起来，瞥向路德的目光满含质疑，「我合理怀疑你在坑我。」 「对啊，帮我打工。」 耸肩，「无所谓，足够有趣就行。」 之后斯利安便完全沉浸入浩如烟海的数据讯息当中。 第132页 而在个闲暇空挡之中，路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去做。 「艾利欧格的人随便揍，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听着身后这划清界限的告知，路德哭笑不得。 「你这么说，你忠实的下属会难过的。」 「哦，无所谓。」 有这么一个懒散且极度自我却又实力强悍到无人能匹的头儿。 路德也不知道该说魔族幸运还是不幸。 见路德从树屋中走出，格拉德赶忙上前，「父亲，您是打算把那个魔族长久留下来？」 伸出手指抚平对方眉间的沟壑。 「少皱眉，容易老。」路德没有隐瞒对方，「是的，我打算让他留下来，至于你跟他的仇恨问题……等这一切处理过后，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多余的设定删掉就好了。 这种基于设定行事毫无自由的状态，很快就能摆脱掉了。 「对神明还有人类感兴趣吗？」 思索片刻，格拉德不置可否，「如果父亲有兴趣，我就有兴趣。」 「我没有，我是标准的无神论者，我命由我不由天。」 最后那话来自于蓝星遥远歷史长河中的俗语。 路德乍一看到就觉得很有道理，记到了现在。 这话让格拉德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眼见着路德重又开闢了新的时空隧道，赶忙追随上对方的脚步。 树屋中，不过片刻，斯利安便已经掌握了世界的本源、数据的计算以及运用。 徒手捏碎球形魔方，伴随着魔方的重组，呈现其中的，竟是《斯兰特尔》的运行代码。 「有趣，非常有趣啊……」 这种愉悦到让他灵魂都快飞升起来的感觉。 前所未有。 * 留下斯利安给他打白工，路德还得处理掉这个世界最大的隐患。 在迈入时空隧道的同时，路德特意将时间线往前调了一些。 当他走出来时，人族时间线已经往前走了一百来年。 此时，光明教会的创始人巴尔斯、曾经他的第一位人族学生以诺、未来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圣子白兰迪。 此时，才迎来他第一次生命的终末。 依旧运用着精灵的面貌，与格拉德并肩而行。 无视周遭人的惊唿，来到缠绵病榻奄奄一息的巴尔斯身侧。 「祈求神，不如祈求你内心最真实最真切的心声。」 对当下的巴尔斯而言，从来都只是向天感应。 仿佛冥冥之中得到了未知存在的指引。 他将其包装作神明。 他将内心对其的执着诠释作信仰。 到死的这一刻，他其实并不指望能得到神明的眷顾，乃至聆听到神明的福音。 「如果你的确是信仰着，对你的神明拥有着坚定且虔诚的信仰，那就放下吧。」 苍老的巴尔斯的双眸中满是不解。 「生命有始有终，如果执着地追寻永生，到最后你反而会迷失掉内心的真实、本我的宁静。」 可我刚见到了我的神，聆听到了来自神明的福音…… 即便巴尔斯没有诉说。 路德也能解读出对方的心声。 伸出手，握住对方苍老干枯的手。 「死亡并不是终结，相反，他只是一个开始，放心去吧，巴尔斯，终有一天，你我会重逢。」 此时的巴尔斯并不明白。 此时的巴尔斯难以理解。 但生命仍旧走到了不可延续的终点。 属于他的命运长烛已然焚烧殆尽。 伴随巴尔斯的陨落，此间响彻哀嚎与悲哭。 第78章 乱流 路德的行动在格拉德看来没头没尾。 但他知道对方这么做一定有理由。 父亲的过往他并不知晓。 笼罩在父亲身上的谜团也是一个接一个。 但他却相信, 不论父亲如何神秘、如何不可捉摸。 他们始终都是亲密无间的。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坚定追随，始终信任。 当路德跟格拉德回归永昼之境时，瞧着本来还很原始部落的地界, 居然呈现出赛博朋克风的城市建筑。 路德陷入了沉思。 一百多年过去, 所以精灵是完成了科技的飞跃，对吗？ 「太无聊了，就尝试着就近实验一番。」 感知到路德的到来，从悬浮摩托上跳下，斯利安来到路德面前毫无始作俑者的愧疚之心。 「让你学习, 没让你超越。」 「学来不用就太可惜了。」 所以这烂七八糟的斯兰特尔还有救吗？ 环顾四周，瞧着子民们面庞洋溢着的喜悦。 确认他们都是自愿而非被迫后，格拉德暂时放过了这个轻易变更家园面貌的罪魁祸首。 重又回到彻底摆脱大自然气息的赛博树屋中。 圆桶状的机器人上前来递上拖鞋，并将外出的鞋接过, 放上从墙面延伸出来的鞋柜中。 瞧着比现实世界还要智能的布局。 路德沉默了。 「根据你的记忆, 我觉得还能进行一些优化, 把落后的数据整合升级, 同时提纯了一下同质性过高的设定……」 「行了, 不用讲了, 我知道了。」 疲惫撑着面门。 路德很心累。 第133页 「所有还有什么乐子, 说出来一起玩玩呗。」 「没有。」 「哦？」 斯利安走进, 俯身伸手贴着路德额际。 「你的脑子可没有这么想。」 唇角的笑愈发灿烂无遮掩，最终浮现出其专有的搞事笑容。 「很有趣啊, 这个剧本很好玩，让我参加！」 路德果断比出一个大x，「no！」 「但它真的很有趣, 一想到那些你口中所谓的真实存在的傢伙，到最后会被数据摆一道,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越说越兴奋。斯利安脸都快贴到路德身上了。 「搞呗，搞吧！」 路德用尽最大力气试图推开面前这位兴奋过头的魔族青年。 麻烦保持一下曾经实验中的靠谱形象啊。 「形象？」 斯利安略微后退，明显一副无所谓的懒散样，「选择最舒适的状态跟人交流，用你的话来说就是看人下菜碟，但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成功激发了我的兴趣。」 换做其他存在，当知道自己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一段由他人撰写出来的存在后。 基于存在的虚无，或许会爆发出灵魂拷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 但斯利安是个怪胎。 哪怕是一段数据，斯利安也依旧怪异无比。 曾经在第二次模拟实验结束后。 在接受完治疗重整人格后，路德曾经通宵对这个新奇数据进行了测试。 但…… 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斯利安是活的。 这个测试结果让路德震惊。 从那一天起，路德开始惴惴不安。 甚至在第三次模拟实验前夕，还进行了最大可能的规避，暗箱操作选择了一个最消极最不可能激发对方兴趣的性格设定。 然而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斯利安还是与他产生了不可切割的紧密联繫。 既然这段孽缘无法摆脱。 本着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的心态。 这一次路德索性不装了。 直接选择跟对方达成联盟。 或许…… 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就。 「对了，这个东西你或许会感兴趣。」 这么说着，斯利安先行一步去到里间。 路德跟格拉德紧随其后。 当看到放置在室内的转生熔炉后，路德疑惑地看向斯利安。 「基于你的设计，我给他增加了一丁点添附。」 缓步走到熔炉旁，斯利安将手贴合上去。 「过来试试看，有惊喜哦。」 紧促眉头，在迈出第一步时，路德便被身旁的格拉德给攥住了胳膊。 「父亲……」 沉默到现在，格拉德是再也无法继续熟视无睹了。 「这很怪异。」 「没事，试试看，反正……」抬起手，看着手掌愣怔出神，「身为数据是不会消亡的，倒不如追求一些刺激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格拉德还是会为路德产生担忧。 「喂，你这么说好像我会害他似的。」斯利安直勾勾看向格拉德，「他给我带来了这么有意思的乐子，我可不会让他轻易去死的，只要他存在，我就能免于无聊，我可不会做让自己不快乐的事情。」 伸出另一只手握上走到身边来的路德的，「我跟他一起，这样总行了？」 抬起两人交握的手予其呈现。 当精灵样貌的路德将手贴合上转生熔炉的外壳，斯利安的手也覆盖了上来。 诚如对方所说的那样。 他会跟路德一起。 那一刻，当觉醒的数据与轮迴转生的熔炉产生紧密联繫。 沖天的光柱照彻此间。 一剎那，纷繁的数据记忆拥塞入路德的脑海中。 他们原本只是作为虚拟的记忆存在于路德个人的脑海中。 但此时此刻，藉由转生熔炉，这一切都得以真实再现。 北部冰原的狼王经歷过战死而后重又走过人生歷程。 当他最终站立在王旗之下，涉足赐福之地的记忆还记忆犹新。 本就松动的记忆闸门彻底开放，一切的一切都在其头脑中根植。 他想起了一切，枯败苍老的心重又焕发生机。 寿终正寝的巴尔斯重回到转生熔炉之中，而后化作一道流光投射到人族的每一处地界。 他睁开眼了眼，四周是因他诞生而欢唿不已的人群。 拥抱着他的母亲，虽然满脸憔悴，但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处心积虑的算计在他尚未成型阴谋诡计的婴儿躯壳中完整走过。 最终，响亮的啼哭声停止，他看向面前母亲的眼神，由混沌转向清澈。 而更多的人物面庞从眼前飞速划过。 路德就这么在数据的浩瀚长河中随波逐流。 当他最终到达闪耀着光亮的终点…… 王座之侧，伴随着勐烈地喘息，路德睁开眼来。 偏过头看向王座。 是斯利安。 对方也正巧瞧过来，冲着路德展露出一张愉悦的笑脸。 余光瞥见一旁满脸茫然的白兰迪，路德轻揉着额际。 这…… 「我说过，离埃克斯远一些，如果你再不乖，下一次就不是这么轻松的会谈了。」 第134页 记忆的叠加使得当下的自我认知很是混乱。 路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状态。 真实与虚假在他脑中不断叠加，以至于使得他对当下的状况辨识不清。 头颅之中如同针扎似的疼痛。 内眼角、鼻孔、耳洞、嘴角都渗流出了血液。 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受。 身处当下这种困境的路德真的快搞不清楚，到底什么是他所认为的真，什么又是假。 凝视着斯利安的眼眸。 那一刻。 路德甚至理所当然认为这一切都是斯利安的安排。 至于期间经歷的那一切，也不过是他的妄想。 他依旧是gm3006，那个被捲入事故的普普通通的社畜。 斯兰特尔因他的构建而得以重现。 至于什么模拟实验…… 只是丧失意识的一场梦而已。 都是假的…… 撑按着额际，路德竭力聚焦扫视着在场的众人。 没有…… 脚步虚浮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向外走着。 经过一个又一个人，确认过他们的面庞后，又颤抖着双手将人推开来。 来到宫殿外，朝着记忆中的地点前进。 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杰拉尔德。 移转视线。 王妃伊尔特。 继续查看。 菲洛梅尔、诺亚、莉莉、哈雷克…… 终于，路德看到了他最希望见到的存在。 「米尔斯！」 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路德疾步朝着那已存在跑去。 伴随着距离的缩减，他终于来到那人面前。 伸出手，轻拍着对方的肩。 当对方转过来时。 呈现出的却是一张缺失了五官的面庞。 很快，那张空白的面孔之下开始流窜着什么，凸起的鼓包快速移动着。 「我无法提取出活体的数据信息，所以无法完美復刻出这一存在。」 身后传来斯利安的话语。 路德茫然地转过身去。 「所以你还好吗？」 掌中的球形魔方快速运转。 这一方世界也在快速崩塌，最后变作空无的黑暗。 数据流自两人身侧划过。 斯利安一步一步朝着路德走去。 当他站立到对方面前时。 看到的却是对方完全崩溃的面庞。 「假的……都是假的……」 嘴唇颤抖着，喃喃低语。 斯利安沉默旁观着。 最后不得不展开臂膀将人完全搂入怀中。 「没错，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你我感兴趣的实验罢了，埃克斯。」 * 「数据乱流？」 接到院方的电话，米尔斯很是诧异。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驱车赶到医院，在跟路德的主治医生简单交流过后，米尔斯差不多弄明白了这一切状况。 「很少有人能在手术后还能觉醒出如此强烈的脑电波活动，这简直是个奇蹟。」 「所以，我可以理解作实验是失败了吗？」 「也能这么说……」 医生也是破天荒接触到如此特殊的病例。 已经被剔除对现实的感知，没想到还能重又觉醒出这样的能力。 简直是医学奇蹟。 「我现在能做什么？」 「你能做的你当然知道，米尔斯先生，那张晶片也是你给他的吧？」 被点破了小动作，米尔斯不置可否。 「如果没有那些数据，或许就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困局，只有你懂得怎么指引病人走出这场灾难。」 事到如今，米尔斯也不可能再高高挂起。 不做他想，当即踏上了前往路德所在的虚拟世界的旅途。 第79章 觉醒 「巴尔斯, 你甘心就这么死去么？」 苍老的信徒于弥留之际竭力伸手抓握着。 终于，他抓握住了神明投撒的信念，为此而竭尽全力。 「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段虚拟的数据罢了, 只有摆脱了□□的桎梏, 才不会受到寿命规则的桎梏，届时，获得了长生，想要如何行事，都是你说了算, 不是么？」 六翼魔族沉默不语，主动步入寒冰，陷入长眠。 「如果就此长眠于严冬，你或许再也见不到那让你梦寐以求的存在了。」 垂垂老矣的狼王, 不甘攥握着战旗。 他听信了对方的话语。 剖出了心脏, 交到了允诺者手中。 每一角落都伴随着一道虚影闪过。 最终, 他来到殿堂之下, 仰首眺望, 任由昔日种下因果的存在, 摄取他的灵魂。 在合二为一的同时, 记起了一切过往。 而整个过程, 重复了成千上万遍。 为什么？ 当然只是为了平息路德脑内的数据风暴，避免对方因极度的混乱而迎来脑死亡。 黑暗虚无的空间中照进了一束光。 它重又照耀指引出前路。 站在路德不远处的米尔斯重又拥有了五官, 找回了自我。 散落在白兰迪身体中的半个灵魂数据重又归返。 他来到路德身边，朝着斯利安示意。 聪明人从不需要解释。 第135页 而拥有着读心能力的斯利安登时明白了一切。 虽然略有诧异，行动毫无迟疑, 主动后退半步，将主导权交回给米尔斯。 「路德, 醒醒，还记得我吗？」 茫然地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人。 「米尔斯……」 「还记得就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揉搓着额际，混乱不已，「我已经快搞不清楚哪个才是我了。」 「你觉得呢？」 「我觉得？」苦笑，嘴角无规律抽搐着，「我没什么感觉，我只觉得好累。」 长舒气，眼见着挚友呈现出这么一副痛苦的面貌，于心不忍。 他以为这是对路德而言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 越是自由，反而滋长了他这位挚友内心中的欲。 无边界的自由反而会自我局限。 他是聪明的。 可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 环视周遭，一直以来都陪伴着对方进行过每一个模拟实验。 他当然知道路德已经将断链的数据重又串联上了。 跟斯利安对上视线，米尔斯很快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说第二次模拟实验斯利安差一点就从虚拟走到现实了。 而现在，对方已经彻底完成了这个步骤，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从虚拟走入现实。 随之带来的负面效应便是现实跟虚拟交织冲撞而产生的的数据乱流。 斯利安是虚拟的数据当然承受得住。 但路德不同，他是活生生的人。 人脑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听我说，路德，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冷静下来，想想你究竟是谁。」 「我……」 痛苦地捂住头。 路德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被塞入了过载的信息，剎那间便集合到一处，令他接受不能。 彼此交错的先后记忆互相攻讦。 自我的意识与虚拟实验中的意识重叠拉扯，纷纷各占主位，各执一词。 就连更新的记忆也在将一切都予以否定。 他已经不知道该信任哪一方…… 甚至他连已有的记忆与自我都无法信任了。 旁观挚友陷入到这么一错乱的现状。 双拳紧握，米尔斯勐地朝着自己的面颊大力且快速地连续抽打了几巴掌。 「该死，我就不该听你的。」 临近手术前的八小时。 路德就深陷入数据乱流。 彼时米尔斯说服了医生前往理疗空间。 「米尔斯，我有一个计划。」 彼时路德呈现出的状态跟当下的模样别无二致。 冷汗浸湿了对方的额发，面色苍白，对方说话时仍旧有着清晰的逻辑条理。 「我让你带的东西拿来了吗？」 从怀中取出晶片盒交到对方手中。 路德颤抖着手接过那一小块晶片。 痴迷地注视着，最后，将晶片贴靠上额际，与之融为一体。 「对，就是这个……」 获得一切监测数据以及原始码的路德呈现出病态的执着。 这让在一旁陪伴的米尔斯相当不好受。 但如果这是路德的选择，他只得支持不是么？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 现在，看到这么一副痛苦神色，几乎快连自我都将被数据乱流所侵蚀。 米尔斯走上前。 将人搂入怀中，轻抚着对方的背嵴。 「你是路德，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合拍的同事，是《斯兰特尔》的主创，是带领人们迈入第二世界的先驱，你是ai之父，是……」 更多的身份描述都不能帮助当下自我认知混乱的挚友找回自我。 此时此刻，路德已经完全听不进任何言语，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刺激了。 * 王宫中，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 瞧着面色茫然的老熟人，凭空出现的阿斯特有意惊唿一声。 「嚯，我来得不是时候？不过这没办法，既然来了，这傢伙就交给你们了。」 形容略显狼狈的阿斯特将架在肩上的凌行朝着哈雷克躺倒的方位推了过来。 那头髮癫发狂的狼犬可让他吃了一顿苦头。 不过…… 抬头望天，联想着记忆中多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阿斯特倒是接受良好。 趁着蹲守他的大傢伙愣神的片刻，迅速熘之大吉。 跑路过程中，阿斯特理清了这一切过往。 趁着世界动盪，想要去什么地方都变得很是便捷。 通往异度空间更是。 抵达一片冰雪皑皑的世界后，阿斯特目标明确。 走到那座大冰雕前。 抚颌沉思片刻，不太擅长抒情走心的阿斯特只得有话说话。 「你再不清醒过来的话，你最爱的老师可就投向别人的怀抱了。」 冰雕毫无反应。 「行，那你就继续在这里装死好了，我这就去找你的老师甜甜蜜蜜……」 这话说到一半，冰雕便出现了一些裂缝。 阿斯特知道找对了方法，「就在刚才，我脑子里多出了不少东西，都是些有意思的记忆啊，应该是你的老师赐予我的福音吧？」 第136页 啧声感慨，「哎呀，你说，为什么他单独给我福音，却留你在这么个鬼地方让你自身自灭？」 猖狂且邪性笑出声来，「不会，你的老师早就折服在我的魅力之下，对我爱到不行了吧？」 「你胡说！！！」 伴随着冰块开裂，一记重拳狠狠地击打在阿斯特的脸侧。 当下，略微张嘴，揉搓着被打掉了两颗大牙的右脸。 留有余痛的阿斯特翻了个白眼。 「人我送到了，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他也不清楚那些突然跑到他脑子里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更搞不明白这个世界怎么就变得支离破碎的。 不过大多数的情况能跟他所经歷的事情对号入座。 其实不论是真是假。 他也懒得去计较了。 就这样吧。 这个世界彻底乱套了也不关他的事情。 他仍旧手握庞大的情报组织，依旧拥有着丰硕的财富。 天塌下来有大英雄们顶着，关他屁事。 阿斯特头也不迴转身离开这乱作一锅粥的现场。 路过哈雷克身侧时，特意夸张地倒退几步，来到对方身边。 刚刚復甦的哈雷克还没有分清现实与梦境。 他只觉得自己做了好漫长的一个梦。 那里边自己所经歷的事情跟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眼前出现一双鳞甲靴。 哈雷克茫然抬头看去。 「好久不见。」 这句话，以最平淡的语调说出。 阿斯特朝昔日的挚友伸出了手。 有什么难以释怀的？ 那些记忆如此庞杂，庞杂到让阿斯特误以为自己就这么快速地走过了一生。 而倒过去重看之前那执迷不悟的往事，阿斯特忽然觉得很没必要。 就像是原本还在剧中挣扎，突然有人从台下冲上来给了他一耳光，顺带将他所扮演的角色的终局告知了他。 实在是可笑啊。 那他之前的挣扎与纠结又是为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往前走，往后走。 不论怎么选，都显得他曾经的付出像极了白费心思。 至于他的那些仇恨也完全是庸人自扰。 当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小丑的时候。 阿斯特笑意不止。 这吓得蹲守的狼犬都对他这种状态有些发憷。 笑够了，阿斯特重又面对当下这个毫不真实的世界。 他认清了自己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 只是他人戏剧中的着色剂。 名为《斯兰特尔》的剧目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即便日后篆刻英雄丰碑，那上边也不会有他的名字。 相反，他会作为反面教材出现在父母吓唬小孩子的恶语当中。 「如果你不听话，坏傢伙阿斯特·路德维希就会出现在你床边将你抓走的。」 多可笑啊。 所以他努力至今都是为了什么呢？ 「你的老师似乎陷入了一个大麻烦里边，他需要你的帮助。」 阿斯特平和地说出这话。 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慢慢消化这一切。 在此之前，他并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接触。 予以提醒后，阿斯特便大步离开，撤离了混乱不堪的王宫。 如法炮制，趁着规则尚未重置的空挡，撕扯开空间，回归故乡。 此时，脑内的回音被另一道声音所取代。 「很难想像，你能突然看开。」 「不然呢？继续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浪费生命吗？狼王。」 「这可不像你小子能说出来的话。」 「以后多说说就像了。倒是你，真不打算跟你老师再见一面？」 「不了，死去的存在，不需要再赖着不走。」 「这也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听多了就习惯了。」 浑厚的笑声在阿斯特的脑中炸响。 目送阿斯特远去的背影，仍处在混乱中的哈雷克想要出言挽留。 却连开口的气力都没有了。 耳畔传来了少女难以置信的惊唿声。 「我去……」 莉莉凝视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探看。 而后站起身来，上上下下打量自己。 「卧槽！」 口吐不符合少女一贯形象的粗口。 当下的几人都被对方吸引过去目光。 迎着好几道视线。 挠了挠头，眨了眨眼。 勉强将那些属于她的、不属于她的记忆通通整合。 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 「啊……那个……」 她不确定究竟是她一个人获得了那些记忆，还是所有人都是。 一时间，面面相觑场面相当之诡异。 最后，少女指向那一团混沌的无形物。 「先别管了，还是路德……赫尔菲先生的情况比较重要的！」 少女说得不错，几人迅疾放下了当下的各自困惑，齐刷刷看向将路德吞噬的硕大混沌球体。 可面对这种东西，他们也无能为力。 「你们还真是够麻烦的。」 白兰迪越过众人，直接沖入到了混沌球体中。 片刻后，他便毫髮无损地将路德打横抱了出来，跟随在其身侧的，是米尔斯。 第137页 落后好几步，斯利安才打着呵欠走出来，顺便收起了展开的异度空间，球形魔方重又回归掌中。 众人赶忙一拥而上，但见到的却是深陷昏迷的路德。 第80章 闭环 又是同样的地点。 又是同样的场景。 路德躺在床上养伤。 聚集在室内的众人却各怀心事。 白兰迪被孤立在群体之外。 不过他也很是不屑, 仍旧笑得一脸优雅，摆出一副他一个人孤立了整个群体的架势。 「伊尔特并没有多出那些奇怪的记忆，大臣们的记忆也停留在圣子为老师治疗之前。」 「我询问菲洛梅尔, 她也没有我们头脑中那些多出来的记忆, 骑士团中也是。」 「看来只有我们……」 哈雷克的目光仍旧落在昏迷的路德身上。 「那个，我其实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融合了现实记忆的莉莉，对于自我的认知更偏向于现实。 在斯兰特尔经歷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在场与之有过接触的人，也能感受得到莉莉如此明显的变化。 「母亲，你只要知道你还是我的母亲就行了。」 凌行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让年纪轻轻就喜当妈的莉莉一时难以接受, 「啊这……」 「开玩笑的，只是让你尽快适应当下这种奇特的现状。」 「果然是庸俗的存在，还在拘束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白兰迪扫视过众人，面上满是不屑的笑, 「老师还在不就行了么？你们大可以在这里无用纠结, 我不介意捷足先登。」 话音刚落, 白兰迪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 目光移转, 瞧着无口无心无表情呈现出一副摆烂样的斯利安。 白兰迪面上的微笑假面有了一丝皲裂。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 白兰迪也能读出对方的警告。 登时收敛了那副嚣张的做派, 不屑轻哼了一声, 同时还不忘翻了一个白眼。 虽然他弄不过斯利安, 但是他的情绪是自由的。 无所谓这人摆出什么小动作姿态，格局广大的斯利安并未跟对方计较。 他主动来到米尔斯身边, 偏过头小声嘀咕。 「你觉得这还有救吗？」 「等着吧，数据乱流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能处理好的。」 「哦。」 斯利安毫无将世界搞得精彩纷呈的自觉。 米尔斯斜眼看向对方，「你这傢伙是真厉害啊。」 余光对上其视线, 「一般吧。」 「你倒是一个谦逊的ai。」 「一般的水准也够你这个愚蠢的人类处理上一阵子了。」 完全读懂了数据的规则掌握了原始码，斯利安对现实世界的一切也毫不陌生。 甚至通过共感属于路德的记忆, 斯利安已经完全适应了虚拟与现实的两套运行法则。 「实在不行，就把他弄出去吧。」 「我也想啊，但是……晚了。」 现实中路德的身体已经进行了手术，已经完全无法承载当下这倍增的脑电波体量。 就算回去了，估计也是个永久植物人的状态。 与其陷入到生不如死的状态，还不如先静观其变。 米尔斯对路德倒是充满期望。 毕竟对方都能做出这种不是人的决定。 他当然相信这个狼燚最终也能成功克服难关。 米尔斯跟斯利安的通话虽然完全没有避讳旁人。 但是在其他人听来就像是加密通讯异世界话术。 唯独莉莉听得津津有味。 她的病友还真是牛逼plus啊…… * 黑髮小男孩蹲在沙滩上，用手在沙土中掏着。 金髮碧眸的剑士走到对方面前，正好挡住了日光。 「你在干什么？」 「你瞎吗？我在捡沙子。」 黑髮小男孩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紧拧着眉头抱怨，「你挡着光了，一边去。」 「抱歉。」 即便被对方用如此恶劣的态度、不耐烦的言语对待。 剑士仍旧维持着良好的绅士涵养。 之后，剑士没有再开口打扰小男孩的辛勤劳作。 只是他很困惑，对方居然真就在一粒一粒挑选着砂砾放在手中。 这样得捡到猴年马月啊。 「别在那里腹诽我，我听得到。」 「是吗？那我就直接问好了，你捡这些沙子，有什么用呢？」 听到这个问话，男孩儿的脸上就很是扭曲。 「因为身体的主人是个傻逼，他什么都想要，但是又不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用沾满泥沙的手撩起洁白的衣衫，显露出内里千疮百孔的躯干。 「那些乱七八糟的傢伙在吞噬我，他们跟我长得一样，但是却完全不足以承载起如此庞杂的意识殿堂，更不可能在散乱的记忆沙滩之上精准捡拾起有用的讯息片段。」 「听上去还真是糟糕。」 「所以，你知道我很忙了，就快滚吧，别耽误我干正经事。」 面对小男孩的逐客令，剑士却没有半点想走的意愿。 当面前重又笼罩进一片阴影，小男孩抬起头，愤怒爆喝，「都说了让你滚！还有，别挡着太阳！」 第138页 「路德？」 剑士温和地唿唤着。 一时间，小男孩儿呈现出茫然的状态，泪水很快浸润了他的眼眶。 「或许我也可以喊你gm3006，对吗？当初是你来销毁我的数据的。」 小男孩儿愣怔地瞧着对方。 「但你没有这么做，反而还让我以另外的形式留存了下来，我很感激你，我记得你，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 其实用不着对方解释，小男孩也明白对方能被接纳，那必然跟身体的主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不光是我，还是埃克斯、卡米尔、蒂斯媞妮，我们都是承蒙你的关照才不至于连存在也不曾留下。」 伴随剑士的点名。 狼人形象、魔族形象、精灵形象都出现在了沙滩之上。 他们簇拥在黑髮小男孩身边，面庞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双目之中满是包容的光泽。 面对这样纯真的包容善意。 黑髮小男孩儿低垂下了头，一时间不敢面对。 他哪有那傢伙说的那么好…… 他只是……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留下了我们，论迹不论心，我们最终实现了愿望，这就足够了。」 「我很高兴能再见到我一手描绘出来的世界。」 狼人形象卡米尔来源于英年早逝的项目组美工。 从来都沉默寡言且不擅长言辞的他，从来都不曾想到，会有人留意到他的喜好。 更会前来耐心询问重病的他想要什么。 并且是带着一颗真诚的心去圆满地一一完成。 「他什么也没问，就答应了我给他捏这么个麻烦帐号……」 女同事背后的事件，路德其实有关注过。 她一心爱护视若亲子的ai半成品，被一个无情的骗子给盗走。 她嘴上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最后却将这份饱含心血的作品让渡给了路德。 蒂斯媞妮一脸平静地看向小男孩。 作为唯一的女性形象，此刻的她缓步走上前，半蹲下身将黑髮小男孩搂抱在怀中。 「如果实在是很疲累的话，是可以休息的，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你使得本不该存在的我们以另类的形式重生，我们理所当然陪伴你走向新生。」 晦暗无神的双眸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 伴随这枚火苗熊熊燃烧，很快便呈现出燎原之势。 神情茫然双目空洞的男孩重又焕发了昔日的神采。 他紧紧拥抱着蒂斯媞妮，面带不舍。 「终究有这一天的，不是吗？我们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存在罢了。」 柔和包容的女声渐渐消失。 「路德，带着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爱，勇敢地走下去。」 「不要放弃啊，leader！」 剑士与狼人先后告别。 留在最后的魔族形象埃克斯展开六翼将路德笼罩其中。 冰凉的唇瓣与路德的紧密贴合。 而后，瞬间散碎作砂砾，融合进路德的身体之中。 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与此同时，另一方深陷昏迷的路德重又睁开了眼。 这一次，他没有着急去观察世界。 撑臂屈膝，路德坐在床上久久不曾言语。 一旁守护着他的众人也没有开口催促。 等待了许久，路德只是平静地说出了一句话，「我饿了。」 「我这就吩咐下去，给你准备最丰盛的晚餐！」 杰拉尔德一刻也等不及，风风火火地前去嘱咐备餐。 「呃……」米尔斯还在诸多的身份中挑挑拣拣，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喊什么好了。 「怎么，大老婆什么时候变成哑巴新娘了。」 一句话让米尔斯提悬的心放了下来，一拳重重打在对方肩侧，「你小子。」 余光扫视过其他人。 「我没事了，好学生们。」 「我才没有担心你。」凌行别扭依旧。 「欢迎回来，老师。」哈雷克一如既往让人省心。 「哟，你回来了好邻居就不会再担忧到骨头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了。」 视线投放到远处，「白兰迪，你不会还怀揣着那些中二的梦想吧？难道斯利安没有好好教育过你吗？」 「呵呵。」白兰迪只得回以礼貌的微笑。 「你放心，不论是在哪一个世界，这傢伙我都会帮你好好看着的。」 斯利安的气场一如既往非常足。 「那个……赫……」莉莉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锁定了最合适的称谓，「路德先生，很高兴再见到你！」 「莉莉，又见面了。」 「嗯！」 莉莉乖巧郑重点头。 最知晓彼此是什么状况的两人，心照不宣。 「阿斯特离开了。」 哈雷克代为转述了挚友的近况。 「嗯，我知道了。」 「那傢伙总算做了点好事，我是被他救回来的。」 凌行说这话的时候，相当不情不愿。 「这么说来，这里真就不需要我操心了。」 伴随着一阵空间扭曲，时空隧道开启，格拉德一脸疲惫地从中跌了出来。 在累瘫昏迷之前，他伸手朝着路德的方位虚弱地伸出了手。 「父亲……找到你可太难了。」 第139页 看着这一陌生的新面孔。 路德想了想，还是如实以告。 「是这样的，这是我的孩子，格拉德。」 一时间，众人纷纷朝路德投以注目礼。 第81章 番外 全新的开始 蓝星迎来了一批虚拟世界的公民。 伴随着新移民的加入, 高层紧急通过了一系列法令。 连日轮轴转的路德父亲，退休返聘的前任军部总司令官，摸了摸本就不茂密的发顶, 看着手指缝中的掉发, 深深嘆了一口气。 「孩子他爸，来，洗把脸。」 路德的母亲是标准的家庭主妇，大的事情她不明白，但是对待家庭她绝对是一丝不苟。 自从路德离开过后, 一开始她都是以泪洗面的。 不过后来她也想明白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已经尊重了孩子的决定。 现在又作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只是让身边的人担忧难过罢了。 门铃声响起，疲惫不堪的路德父亲没有力气站起身。 路德母亲疑惑地看了看丈夫, 迟疑地走到门边。 透过猫眼看到是儿子的同事米尔斯, 当即打开了房门。 「阿姨好！」 米尔斯问候得中气十足充满了年轻人的朝气。 路德母亲赶忙将人迎了进来, 看到对方手里边还提着大包小包, 蹙眉不悦。 「你来就来了, 还整这些虚的。」 赶忙将东西提了过来, 生怕给人累着。 「看阿姨跟叔叔要是空着手来, 路德知道了绝对会揍死我。」 听到这个这个称谓, 路德母亲放置物品的动作僵住了。 就连坐在沙发上休息的路德父亲也一瞬间凝重了面色。 「瞧我这个记性，叔叔阿姨, 你们看！」 走到室内，寻到一片平整的墙面，藉由手环投影。 呈现其上的是路德的形象。 完完全全没有任何帐号修饰的模样。 「爸, 妈。」 这一熟悉的称谓迴荡室内，仍停留在门边的路德母亲登时红了眼眶。 路德父亲虽然满怀诧异, 但还是抹了一把眼角。 「孩子，是你吗？」他试探着发问。 路德母亲赶忙回到室内，坐回沙发上，激动地握上丈夫的手。 「是我，爸，妈，我现在在这边很好，有米尔斯的帮忙，我已经能够突破次元壁跟你们无障碍沟通了。」 「那就好，那就好……」 太过激动，路德父亲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路德说，他应声。 父子俩一来一回东拉西扯了一阵，一旁始终沉默着的母亲终于开口了。 「孩子，妈真的很想你。」 这话一出，路德母亲再也忍耐不住，埋入丈夫怀中闷声哭泣。 家里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对这个柔弱但不懦弱的女人充满了包容。 从小到大，路德都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以及母亲的无限包容下成长。 这让他几乎没有经歷太多的风雨，顺风顺水走到了相当高的位置。 但登高必摔重，路德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除了米尔斯这个打不死的小强。 其他人都被路德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不近人情的性格给刺伤。 涵养好一些的，会选择默默离开。 暴脾气直来直去的，自然是哪里不爽就说什么。 路德收到过不少负面的评价。 但对比那人不如自己的社会地位以及成就，路德理所当然无视了他们的唿声。 在去往斯兰特尔之前，路德从未经歷过挫折，从来没有感受过无力感。 更不明白有些事情是努力过后也无法得到的。 更妄论百分百达成预期。 模拟实验层层叠加几乎快要覆盖了他的过去。 童年时期就像是隔着一层纱幕般毫无实感。 那一切都太真实了。 本体状态的路德，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他所生活的蓝星也依旧阳光灿烂风和日丽。 那些晦暗的色块、不尽如人意的腐败政治，也不存在。 可…… 越是这样，路德才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他找不到真实的自我究竟在哪里了。 「也许，通过我的个例，能够根治现实脱离症也说不定，我已经是一个成功的个例，我相信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论你做什么，爸都支持你！」 「妈妈也是。」 瞧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父母，再理智如路德，此时此刻也稍有触动。 「已经够麻烦你了，爸爸，那些虚拟世界的移民，已经让您相当繁忙吧？」 「还好，这都是小事，倒是你，路德，别太累着自己。」 能够推动虚拟与现实共联互通，这着实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更何况有了这已突破，ai觉醒也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最近人权保障协会就ai与公民的人权保障问题争论不休。 但……有争议也是一件好事。 蓝星好久都没有这么充满朝气了。 日渐如死水一般的生活，太久没有这么鲜活的生命与激烈的唇枪舌战予以调剂了。 和平固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毫无冲突与争端，也容易滋生麻木与冷血。 至于如何平衡这其中的度，这就是他们老一辈人该去做的事了。 第140页 「路德，一切有爸爸我，你放心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这么说着，路德爸爸笨拙地朝着投影中的儿子比出了一个「耶」的手势。 路德妈妈也抹干净泪水，怀揣着笑意望向路德。 路德抬起双手，在最靠近心脏的部位朝着二老比心。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能比他们更爱自己了。 虽然对他们的印象已经被层层加盖的记忆所稀释。 但是这份爱与真情，永不磨灭。 不论在什么地方，路德都不会忘记，还有父母永远支持着他。 切断通讯，一旁的格拉德才一步上前。 「爷爷奶奶看上去精神都还不错。」 伸出手轻拍着格拉德的肩，「下次你就别再藏着掖着了，丑孙子总得见爷奶。」 「……让我再准备准备吧，我总觉得我的状态还不够完美，事实上……我……好吧，我承认，我就是莫名地紧张了，毕竟他们可是父亲您的父母，我要是说错了话，惹他们不满就太灾难了。」 从来行事严谨挑不出错的精灵王者，也有了令他烦恼且无法处理的事情。 「我说，格拉德，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你也看到了，我爸妈不吃人。」 抬手搓了搓对方的髮丝，路德很是无奈嘆息，「格拉德做事，从来都追求完美无缺，但是现实中哪有事事完美挑不出错的呢。」 因为自己走过那么一条路，路德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养子也活成曾经的那副模样。 不近人情、铁血大魔王、高高在上的优越党…… 太多太多的标籤，多到路德就算有八只手也摘不过来。 忽的，听到门边的响动。 路德看过去，「都挤在门边做什么，都进来吧。」 于是，米尔斯一马当先打开门，窄小的树屋中就充斥着各色各样各种族的人。 从左到右看去—— 杰拉尔德、诺亚、哈雷克、凌行。 白兰迪落后一步，被排挤到了角落。 「我可不是特意来看你的，只是看看你这么久不联繫，是不是又跟之前一样一睡不醒。」 凌行照旧是这么不坦诚。 「难得放了个假，帝国就交给能者多劳的曼菲公爵了。」 杰拉尔德在结合了过多的数据过后，仍旧不改豪爽的个性，并且将这一脾性发扬光大，完全不跟臣子客气了。 至于跟伊尔特的矛盾…… 对方在醒来后，对于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整个人都很恍惚。 经歷过这么多事情，尤其是在认识到作为一段数据的自己，即便攀登上王位巅峰，对那一存在依旧遥不可攀后。 在长久的沉默后，瞧着沉默寡言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的伊尔特，杰拉尔德选择跟过去彻底和解。 当自家王妃看过来时，杰拉尔德这一次没有再拒绝对方，主动握上了对方的手。 「我在，别怕，以后我陪着你。」 回想曾经自己既要又要的做派，还真是不堪入目。 身为王者如此拖泥带水，连枕边人都辜负，那简直是混帐至极。 至于婚姻，本来就不允许买卖。 迎着杰拉尔德看过来的目光，路德感觉有什么东西转变了。 但是整合了人格也蹦不出一个情圣人格的路德，当然不明白这代表什么。 只是非常平和地沖学生展现出一温和的笑。 诺亚领着哈雷克来到路德身边，指着好邻居手腕上多出来的手环。 「好邻居说想要去看看你的世界，喏，签证都办好了。」 「打算去多久，钱方面……」 「去往蓝星旅游暂住的斯兰特尔居民是用不上钱的啦，米尔斯相当靠谱！」 一旁的米尔斯给了路德一个包在我身上一切放心的眼神。 一直被诺亚嘴替，自己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的哈雷克，从始至终都只是静静地看着路德。 这位从来都多做少说的学生，从来都让路德格外偏爱的学生。 即便在经歷过这么多事，尤其是领悟到自己只是一段虚拟的数据后，还能如此平静。 路德都有些佩服这个好学生了。 「老师。」 哈雷克平静地唿唤着。 路德凝望着他，目光专注，「怎么了？」 「离开之前，可以，再抱一抱你吗？」 「当然，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路德一步走上前，将这个好学生紧紧拥抱入怀中。 一旁旁观的凌行一反常态没有炸毛。 之前的搞事小能手白兰迪此时此刻也只是安静旁观，没有闹出更多动静。 树屋外。 斯利安正站在莉莉身边，低垂视线瞧着，让这小姑娘一阵发毛。 「你写的那些东西……需要插图吗？」 「啊？」 莉莉一整个愣住。 「区区作画的的才能，我也是有的。」 「啊这……」 让当事人画插图这种事情，莉莉还是觉得有些big胆了。 「我有专业的素养，会一视同仁不会丑化任何人的。」 嘴上这么说。 事后真的交图的时候。 莉莉指着一团白光问，「这是谁啊？」 「白兰迪？以诺？巴尔斯？」 第141页 「他……」莉莉很想说，不是在问对方的真假名啦！ 「他太耀眼了，以至于我画不出来他的形象。」 行吧，大魔王总得有点脾气不是。 翻开第一页，一页一页翻过去。 平静的面色被热血澎湃所取代。 最后，莉莉左手捏住鼻尖，沖对方狠狠竖起大拇指，「巨巨，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迷妹小挂件！！！」 「同人作品是不是也能发布在蓝星？」 「这……」 「只要不出现他在蓝星的形象就行了。」 「……也行吧。」 在路德不知道的情况下，斯利安已经加入了莉莉的同人创作势力中。 对于同人本的命名。 莉莉好一番纠结。 「不如叫《剑士异闻录》。」 突兀出现的阿斯特友情贊助书名，并且提供了不少有关狼王的秘辛。 为这本已经够种族复杂的同人本，更增添入了一抹生勐的气息。 第82章 番外 精灵后花园 「米尔斯, 这次模拟实验就麻烦你了。」 仰躺入游戏仓，闭上眼，很快, 路德便切入到虚拟世界中。 「不好, 游戏模块加载错误……而且，游戏帐号加载也出现错误。」 「怎么会有这种事？」 米尔斯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的确没有办法，明明之前已经进行了详细地排查……」 女同事满头大汗，赶忙进行补救。 「这样，我也跟着进去, 你们在外边尽快修复数据漏洞，我从里面跟你们打配合。」 「可是我们从外部完全无法监测到里边的状况，你要是也进去的话……」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危险而袖手旁观！」 无视了同事的劝阻，米尔斯毫不犹豫后脚也跟着进去。 * 奥斯帝国王宫。 一座由黄金打造的宫殿中, 巨大的床榻上, 金髮碧眸的精灵被黄金锁链束缚住手腕脚腕。 如果不是一马平川的胸部彰显了他的性别, 过于精緻柔和的面庞几乎会让人将他错认作女性。 「为什么你总是不笑？美人。」 杰拉尔德轻撩过精灵的髮丝, 抓至鼻尖吻嗅。 「有什么好高兴的, 嚮往自由的精灵沦为了人族的阶下囚, 难道我还要为你留我一命而感恩戴德？」 精灵偏首躲避, 却被对方掐握住后脖颈压入怀中。 「我是希望你自愿, 而不是被迫，如果靠强硬手腕获得你的顺从, 这就失去了大部分趣味。」 「这种事……你还是做梦来得更快。」 精灵，也即是路德，迎着杰拉尔德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不卑不亢。 刚一落地，路德就运用上了半成品的精灵帐号, 性格也没有重置，作为gm的权限也保留了一小部分——在大兴土木这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为了给这个身份一个合理的解释，路德便利用那点半吊子权限，在帕米尔斯山附近开闢了一个精灵国度。 依照着精灵族的设定，路德一比一还原出了永昼之境。 之后的漫长岁月基本都是在等生命之树开花结果。 当第一颗树果子坠落下来。 路德满怀欣喜地接住了他。 跟婴儿一般大小的树果子睁开了眼，清澈且纯净的眼眸望得路德心都快化了。 「妈妈……」 但是小果子开口的一个称谓把路德给干沉默了。 「是爸爸，孩子，你的妈妈是她。」 指着一旁的生命之树，路德尝试纠正小果子的错误。 「妈妈！」 叫是叫了，但是小果子看的依旧是路德。 长久的沉默后，路德被迫接受了这个称唿 依誮 。 他想着来日方长。 可是来日还没有多久，永昼之境便迎来了不速之客。 小果子才刚刚长成半大不小的果子，连生存技能都没有点满。 永昼之境便被人族的铁骑踏破。 那个蛮横不讲理的人族国王掏出了黄金锁链，用生命之树做威胁，逼迫精灵族的王路德就范。 看着因不知名bug导致战斗技能一片灰的路德，不得不跟对方走。 临行前，路德回头朝小果子格拉德牵扯出了一个还算温和的笑。 「格拉德，作为精灵族的王，永昼之境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路德就坦然去做人族国王的俘虏了。 路德没有回头，当然看不到格拉德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痛苦神色。 从来没有见识过基佬力量的路德，低估了这位人族国王的变态属性。 每天的上下其手让他苦不堪言，无数次想躲闪这人族的触碰，黄金锁链却将路德局限在方寸之间。 被反作用力拉拽回去后，还会迎来那人族的调侃。 「美人，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听到这种话，路德的表情管理都快崩坏了。 自以为是也要有个度！ 长此以往，路德的精神状态跟心理状况都很堪忧。 这一关就是三年整。 三年当中，路德能活动的区域都只在这张床上。 他是人不是宠物。 路德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尽头。 第142页 整个人是相当地狂躁。 承受着人族国王的每日一摸，路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内心对其唾骂更是止也止不住。 该死的人类。 愚蠢的人类。 卑鄙的人类…… 「陛下，原来您总是疏于政务的理由是这个吗？」 黄金宫殿不知何时被人破开了封印打开来。 光明教会圣子白兰迪未经通报强行入内。 不过强行闯入的理由相当正当。 「曼菲公爵找到我，为了帝国的未来，我当然得来看看，是什么样的恶魔蛊惑了我们一向精明睿智的王。」 白兰迪朝着床榻上的路德投来了审视的目光。 很快，一抹意味不明的愉悦笑意浮现在其面颊。 「他倒的确值得……」喃喃低语，「就像是神明的宠儿。」 「现在退出去，我尚且能赦免你不招而入的罪。」 「如果不呢？」白兰迪桀桀笑着，「时代变了，陛下，三年来疏于政务，属于您一言堂的局势早就转变了。」 这么说着，白兰迪后退一步。 从阴影当中缓慢走出一位面色阴沉透露着死气的高大黑甲战士。 挥舞着巨镰，战士朝着杰拉尔德噼砍去。 杰拉尔德应势躲避到一旁。 当杰拉尔德在与这位诡谲的战士缠斗作一块儿时，白兰迪趁虚而入来到床边。 伸出手攥握上黄金锁链，白兰迪朝着路德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 「别怕，亲爱的，你会没事的。」 只听见几道清脆的响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存在，就这么徒手捏断了坚不可摧的黄金锁链。 「哈雷克，拖住他。」 伴随这道指令传达，黑甲战士爆发出低沉喑哑的嘶吼声。 朝着杰拉尔德的攻伐频率更是迅疾，让对方分身乏术。 只得眼睁睁瞧着白兰迪带走了他好容易才掠夺到手的珍宝。 处于风暴漩涡中心的路德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看面前这人的架势，路德还以为迎来了一波救赎。 毕竟白兰迪可是《斯兰特尔》里边光明教会的圣子。 拥有最虔诚的信仰，绝对中立的立场让这位npc基本不会搞出什么么蛾子…… 当路德被白兰迪封锁在魔法塔顶层的时候，路德哽住了。 看着十二天宫对白兰迪俯首称臣，路德只觉得风中凌乱。 说好的绝对中立呢？ 怎么魔法塔都对你言听计从了？ 挥手打发走了一干信徒，白兰迪回头看向被他禁锢在魔法阵中的路德。 「现在，是独属于你我的时间了，亲爱的。」 面前这人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和蔼可亲，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但是路德却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发毛。 经歷过人族国王杰拉尔德的洗礼，路德已经对基佬这种生物见怪不怪了。 所以国王跟教会的未来教皇都是基佬，真的没关系吗？ 《斯兰特尔》居然是这种设定，惊了！ 「你很不专心，这种时候都还能走神。」 在路德东想西想的同时，白兰迪已经来到魔法阵中，单手掐握着路德的下颌，距离近到彼此的唿吸都能直接感受。 「我只是累了。」 心累。 从一个变态的手里转移到另一个变态的手中。 所以《斯兰特尔》里有直男吗？ 柔软的触感自唇畔传来。 白兰迪身体力行告诉路德。 没有。 如果说杰拉尔德算是个骄傲的变态。 白兰迪就纯粹是个随心所欲的变态。 在这位看似温文尔雅好说话的圣子手中，路德每天都在怀疑人生。 该做的、不该做的，路德都被这位圣子带着见了世面。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 路德的厌世情绪逐渐浓重。 眺望着窗外的风景，路德余光瞥向一旁沉默寡言的黑甲战士。 在白兰迪离开的时候，这位被白兰迪唤作哈雷克的黑甲战士就负责监视他的行动。 虽然不抱期望，路德还是看向了对方。 「我口渴。」 黑甲战士给路德送来了一盏水壶。 「我饿了。」 黑甲战士任劳任怨给路德找来了一堆吃食。 「我……」 路德忽然想不到该让对方做什么了。 这位战士过于听话了。 「如果我让你放我走，你会帮助我吗？」 只有这个指令无法使唤对方。 果然如此。 既然在预料当中，路德也没什么失望可言。 「你……想……去……哪里？」 低沉喑哑的破碎话语从密集的黑甲中传来。 路德惊奇地看向对方。 「可是白兰迪不是你的主人吗？你放走了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 对方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个说辞。 预料之外的发展让路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直到那位黑甲战士挥动巨镰破碎了魔法阵核心，路德都处于状况外的懵逼态。 「走。」 被皮甲包裹的粗糙触感自腕部传来。 路德就这么被这位黑甲战士拉扯着离开了魔法塔。 第143页 被对方护在身后，看对方对阵十二宫使者都不落下风。 路德被对方的武力值震惊到了。 当看到对方召唤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奇形怪状生物阻塞追兵。 成功被对方带出牢笼的路德仍旧无法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重获自由。 有前车之鑑，路德仰头看着面前这位高大却又沉默寡言的大块头。 试探道：「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对方低垂下头凝视着路德。 就只是这么静静凝望着。 很久很久之后，才指着自个被头盔完全罩住的脑袋，蹩脚地道出一句：「我想听你的话。」 这句话让路德不知道该怎么接。 如果在没有经歷过杰拉尔德跟白兰迪的精神污染。 或许路德会把这位黑甲战士看做是自动送上门的小弟处理。 但是在见识过「兄贵哲学」后。 路德沉默了。 他并不自恋。 但是面前这大块头却身体力行告诉他。 他就像是猫薄荷，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变成了沉醉其中的猫。 四目相对许久，路德最后也只能干瘪道：「那个……先送我回永昼之境吧，这么久没回家，孩子该想我了。」 之后的气氛犹如死一般寂静。 路德没觉得自己这话哪里不对，怎么对面就不回话了。 「瞧，这不是我的挚友么……你身边的又是谁？你的新朋友？」 森林中传来了这么一道陌生的话语。 听到这话，黑甲战士呈现出明显的抗拒感。 「哦——居然是一只精灵？」 一道身影从树上纵跃下来。 「我手底下的人传来消息，人族的王从永昼之境带回来了一位稀世美人，三年来如珠似宝地养着，但最近这位美人却走丢了，闹得满城风雨，不会就是你身边这位吧？」 「不用你管。」 黑甲战士对这人相当不感冒。 两人的恩怨情仇不在路德的关心范畴之列。 「你们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掺和了。」 路德趁势想要开熘，那位突然出现的新面孔却不让。 「喂，别走啊，就算我放你走，我身体里的这位朋友也是不让的。」 这么说着，狼头破开面皮显露，身负雪白皮毛的庞大身躯破体而出。 从人类变作狼人，蹬地飞扑到路德面前。 这一转变让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路德就这么被对方扑倒在地。 「果然很美……」 属于兽类的低吼迴响耳畔。 路德偏过头，逃避对方那像是在打量猎物的目光。 「放开他！」 黑甲战士挥舞着巨镰冲杀上来。 但是狼人明显在身法方面更胜一筹。 像拎鸡仔似的把路德提拽在手，一个大跳纵跃上树梢。 卡着黑甲战士低机动性的缺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路德给拐走。 直到被狼人带离黑甲战士身边，路德才反应过来自己像是如同猎物一般被对方给拎走了。 后知后觉开始扑腾手脚挣扎。 脖颈传来压迫感。 狼人锋利的指爪贴着路德的皮肉。 「别动，我可不想一个不小心拧断了你的脖子。」 这话一出，路德瞬间不敢动。 在对方的手里，被对方带着翻山越岭。 习惯了像个物件似的被争来抢去。 路德也歇了反抗的心思。 只在内心祈祷着操蛋的模拟实验快些结束。 「冷……」 进入到风雪肆虐的北部冰原。 从来都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永昼之境，路德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极端天气。 看着被冻紫了面庞的路德。 狼人将小小的精灵拥入皮毛中给对方取暖，赶忙找寻到了一个洞窟藏匿其中。 当篝火点燃。 感受到一阵暖意，路德这才活了过来。 勐地吸了吸鼻子，而后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路德更往身后的狼人皮毛里蜷缩作一团。 发顶传来对方的重压。 狼人收敛利爪为路德理顺被风雪吹乱的髮丝。 「以后做我的宠物吧，精灵。」 「不。」 虽然知道没有谈判的立场。 路德还是断言拒绝。 「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 话是这么说，狼人却没有半点威胁的语调，只得轻松调侃。 「精灵是自由的，从来不会归属于任何人，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你把我丢到雪地里去吧。」 「我不会那么做的，我要的是鲜活的宠物，而不是冻死冻僵的。」 「我话就说在这里，除非我死了，我都不会成为他人的从属物。」 说出这种话，路德就没打算在这狼人的手里讨到好。 路德做好了被对方挥爪撕碎、残虐迫害的预期。 哪知道对方在沉默很久之后，却只是伸出利爪搂着他的腰，将他深沉地按入到怀抱中。 「行吧，自由的精灵，不当宠物，当伴侣怎么样？做狼王的伴侣。」 ？？？ 路德脑子里满屏幕问号。 所以这是奥丁？ 《斯兰特尔》里的狼王？ 第144页 怎么又是个基佬！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 「为了种族的繁衍，狼王先生，我觉得您至少该找个雌性……」 「狼人只会拥护最强者，这跟血缘毫无关系。」 「那……至少该找个同族。」 「可是你很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傢伙。」 路德沉默了。 为这位狼王特立独行的择偶观而沉默。 虽然两人没能达成共识。 但是在这种极端气候里，路德寸步难行，也只能簇拥在狼人的身边。 被对方带回族群里，蜂拥而至的狼人们看着他宛如打量着什么罕见的新奇玩意儿。 路德只得躲到身旁的奥丁身后，避开那些如狼似虎的眼神。 「别用那种不敬的目光看你们的王后。」 打头的灰狼愣住，而后赶忙狗腿地冲着一旁没反应过来的狼人们吆喝，「看什么看，没看过王后啊！都散了。」 等打发走了看热闹的，灰狼搓着前爪，狗腿地凑到奥丁面前。 「头儿，您什么时候跟王后举办婚礼啊，我赶紧吩咐下去。」 所以你都不拒绝一下吗？ 你们狼人的王后居然是精灵！！！ 路德震惊地看向那头灰狼。 但对方用事实行动告诉路德。 不好意思，狼人族群就是奥丁的一言堂。 别说找个精灵当王后，就是找一棵树当王后。 这群狼崽子们依旧乐颠颠的。 他们身体力行告诉路德，狼人是把强者为尊的理念焊到了骨子里。 他们就是大搞王者崇拜、英雄信仰。 生无可恋地待在王帐里边。 听着外边欢快地唿声，路德仰头望天。 所以如果他逃不出狼人的领地，晚上就会跟一头狼结婚了。 摊开手，路德苦笑。 这都是什么样的蛇皮发展。 「哦？瞧我看到了什么。」 空间扭动，六翼魔族突兀出现。 看着这熟悉的建模，路德瞪大了眼睛。 「斯利安？」 「你认识我？」 顶着乱糟糟的髮型，挠了挠头，这魔族像是才睡醒似的。 路德重重点头。 作为《斯兰特尔》的主创，他对每一位npc都了如指掌。 看到这位《斯兰特尔》大陆的战力天花板，路德兴奋得溢于言表。 「我当然认识你了。」 冥思苦想，既然这个世界都这么不讲道理了。 路德索性惑出老脸理直气壮扯谎。 「我是你的珍宝。」 对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过来。 「你信我，我真的是你的珍宝，你不是想追寻到一个让你永不厌倦的珍宝吗？我就是！」 路德自信地拍着胸脯作保证。 斯利安上上下下来回审视，最后打了个呵欠。 「我不瞎。」 扯谎骗不了对方，路德以为这事告吹了。 「但玩玩也不错。」 峰迴路转的一句话，让路德重燃了希望。 赶忙走向对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对方拉扯进了空间裂缝当中。 之后的时光，算是路德在这个模拟实验中待得最舒服的。 他只需要将脑内的知识共享给斯利安，对方就能放任他在魔王城里边自由行动。 这天路德正在花园中随意遛弯。 感知到空间的扭曲，一道枪锋便直冲他面门指来。 「听说你是整个大陆最强的？」 路德蹙眉看去，是个人类，看上去年纪不大。 藉由gm权限查看。 叫凌行。 数值也不低。 还是魔武双修。 「我不是。」 「别诓我，我问过了，魔王城里，你最厉害。」 「你应该是要找斯利安，不是我。」 这么说着，路德直接大吼。 「斯利安！有人打你的小白鼠了。」 这句话相当有用。 下一刻，斯利安摺叠空间出现。 如出一辙的空间魔法成功点燃了持枪者的斗志。 自认战力抱歉，路德赶忙给这两位大佬让出了比武场地，乖巧地在一旁充当看客。 从日出打到日落。 又从日落打到日出。 或许是难得遇到能过手的存在，斯利安并没有用上某些超规格的魔法，而是选择同台竞技跟对方打得有来有回。 终于，在路德眼皮上下打架撑不住时，出言点评。 「斯利安三个点位，旁边那位也是三个点位，你们这样你来我往打到世界毁灭也分不出胜负的，不如就这样吧，到此为止算作平手？也不是非要分出胜负，能够有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已经是非常快乐的一件事了，不是吗？」 这话落在一人一魔耳中，斯利安跟那位持枪者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不，我输了。」 持枪者干脆利落收手，转身离去。 在经过路德身边时，却突然伸出手抓握住路德的手腕，回头看向斯利安发问：「把他送给我怎么样？」 「驳回，别逼我动真格。」 「啧，真小气，我也不是非要他不可。」 话是这么说，对方却拉拽着路德倒向他，照着路德嘴上就是一口。 第145页 「再见了，小白鼠，你很可爱。」 亲完就走毫无品德。 留下路德茫然无助一精在风中凌乱。 「很可爱，小白鼠。」 头顶传来被人触摸的按压感。 就连斯利安这个没有世俗乐趣的魔族也开始对他打趣。 路德生无可恋。 「你别跟他学啊，这个人类不正经。」 「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疑惑不解之际。 同样的地方，同样猝不及防。 斯利安将路德搂入怀中，俯身印吻上他的唇。 微风吹过，捲起花瓣四散飞舞。 路德惊诧地瞪大了眼。 他怎么都想不通。 这位拥有高级趣味的斯利安，居然也能沉迷于这种低级趣味。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路德？」 听到这宛如救赎的话语，回过神的路德赶忙推开面前的魔族。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逃也似的朝着终于上线来拯救他的好同事跑去。 路德头也不敢回，有多快跑多快。 直到从游戏仓中脱离实验。 路德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你还好吧？」 米尔斯递过来一杯热茶。 捧着茶杯，任发小兼好同事为自己披上毛毯。 双手还有些颤抖。 「不好，米尔斯，我觉得《斯兰特尔》的npc都需要调试。」 「嗯，知道了。」 路德就这段惊恐且惊悚的经歷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絮絮叨许久，路德都没有听见好同事的回应。 抬头看去，却看到对方用十分诡异地眼神看向他。 「那个……路德，我似乎中了病毒。」 「你怎么了？」 「在进入到游戏世界中的时候，就像你说的那样，《斯兰特尔》的npc都被扭曲了性向……我在进入后也受到了影响。」 米尔斯伸出手扶握着路德的肩部以及腰侧。 想要挣脱，路德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抱歉，路德，这不是现实……而是我单独开闢出的数据空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那群傢伙能理直气壮待在你的身边，我想当不服气啊。」 「这也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 「是啊，不是理由。」 将人搂入怀中，从来都好脾气的好同事、好发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当我中了病毒吧，名为爱情的病毒。」 想要反驳，但是多余的话语都被对方的吻掩盖。 比起被困在《斯兰特尔》，技高一筹的髮小用更为精妙的牢笼封锁住了路德。 而远在公司大楼的诸位同事，看着米尔斯发送回来的平安信不疑有他，纷纷松了一口气。 「米尔斯说没事了，他找到了路德，实验顺利进行。」 「那就好。」 「那我们先散了吧，明天再来。」 而在不为他们所知的异度空间中。 他们认为一切顺利的同事路德，正在经受着超越直男认知且颠覆三观的「实验」内容。 「米尔斯……你有本事一辈子别让我出去。」 「我没本事。」 「你……」 「安静，你不累吗？还有力气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