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锦绣 卷六》 第1章 【正文开始】 林清苒不喜欢不清不楚的感觉,就算是看东西找证据也一样,当她觉得一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忽然又出现这么一点半点的东西让她猜想,看着这些并不齐全的东西,林清苒纠结了。 桑江邵宅的东西被烧掉了这么多,祖父祖母留下的手记也烧掉了一部分,余下的这些其实她已经看了大部分,几年来偶尔翻翻。 如今发现了这么两页纸,林清苒看着满满晾开来的书,那就看完呗。 自然不会是林清苒一个人看余下的这些,九月的天书晒干的很快,林清苒拉上邵子钰,休沐之日在家窝了两天,把余下的那半箱子书都给看完了。 有了一点线索,以这个为目标找起来就方便多了,林清苒收拾出了一本祖母饮食起居的记录。 吃住的东西是最好动手脚的,人不可能活在一个笼子里,四面都是刀枪不入的墙壁,吃的东西都是万道检查工序过来的,别人想做点什么,都是防不胜防。 只不过林清苒看完了所有祖父母留下的手记之后,靠在邵子钰身上长叹了一声,「这些也不能当做是证据。」都已经是去世几十年的人了。 「这就是你明明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却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感觉。」邵子钰笑看着她,林清苒翻了个身,「你还这么说,我不看不知道也就罢了,这样子心里难受的很啊。」 「那你觉得呢。」 「你说当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祖母知道太夫人做的种种行径,可碍于二伯和爹年纪都还小,尤其是爹还年幼,都是以保护二伯和爹为主,后来蓝家出事,祖母在邵家的地位可谓是一落千丈,蓝家举家被贬出洛都城,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缘故,但肯定是重罪,祖母在洛都城的名声都不太好,此时要和太夫人对弈,肯定还没出手就输了大半。」 「再者这些事对祖母的影响,身子日益垮了下来,后来那几年,祖母写的都是二伯和爹,不再提及关于祖父的任何事情。」 林清苒说着自己的猜测,除了这个之外,她也想不出祖母不反击的理由。 「祖母是个隐忍的人。」邵子钰让她靠着自己,缓缓道,「有能力有机会反击的,谁都不想隐忍,无奈之举而已,蓝家被贬,祖母若是和太夫人闹翻,谁能给祖母做主,说得好听点才叫做懂得隐忍,等待时机,说的直白些,就是被逼无奈。」 「人都没了,给这些那些的荣耀有什么用,都是虚的。」林清苒哼了一声,「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待,临了老了后悔莫及,世上就没有后悔药。」 顿了顿,林清苒一下从邵子钰怀里挣脱出来,有些负气的看着邵子钰,「不行,我还是气不过!」 听的是别人的故事,回头全憋屈在自己这里了,就因为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之后邵家就再也没安生过,她不嫁入邵家,这事儿就和她半点关系都扯不上,但她现在是邵子钰的妻子,她觉得这事儿还不算完,太夫人不好好还活着么。 「那你想怎么办,没证据,衙门里可不接你这案。」邵子钰伸手摸了摸她紧皱的眉宇,林清苒哼道,「古往今来也有衙门办不了的事,不然要江湖侠士做什么,惩恶扬善不就是因为官家打着没证据不抓人的旗子么。」 邵子钰乐了,「那你说说要怎么惩恶扬善。」 「过来。」林清苒冲着他勾了勾手,凑近他耳朵说了起来…… 十月初,邵家祖宅那送了信给各家,邵家几位老爷夫人回到了邵家,还开了祖祠。 邵家二老爷当着大伙的面说道,「前些天子钰做了个梦,是爹给他托的梦,说爹和娘在下面过的不舒服,说咱们没把这牌位放好,要小五把牌位放到一块去。」 祖祠中的牌位邵侯爷和邵夫人的确实不放在一块儿,但这祖祠牌位不是说动就能动的,邵二老爷继而说道,「小五就去庙里求问了一下大师,大师说了,给爹娘单独立一间供屋,点上长明灯,殿中烧上香塔,把这牌位迁移去供屋中受这香火。」 邵大老爷听着,眉头微皱,这么说也没错,很多人家都会把父母的牌位拿去寺庙里供奉,受了香火,轮回的说法中,在阎王殿,喝了孟婆汤,将来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但是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还在世的太夫人,邵夫人去世后太夫人就是继室,将来过世也是要入这邵家祖祠的,牌位前后就不去说了,如今要把爹和邵夫人的牌位拿去庙里供奉,那将来太夫人的怎么办,孤零零放在祖祠里? 「那怎么行,将来娘的牌位怎么办。」邵四老爷很直接的说出了邵大老爷心中所想,将来到了地下,这也得分出个一三五二四六的,哪能他们单独供奉去了,留下自己娘一个人在祖祠。 「太夫人的牌位自然是放在祖祠里,倘若大哥不想,单独供奉也是可以。」邵二老爷直接绕开了他的意思,压根没想过要把太夫人和邵侯爷放在一块儿。 「二弟的意思是,将来太夫人过世,她这牌位也不拿去庙里和爹的一块供奉了。」邵大老爷沉声道,邵二老爷点点头,提醒道,「大哥,这可是爹给小五托梦说的,我们做儿子的,总不能如此不孝,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第2章 「二哥,爹怎么不给大哥托梦,不给你托梦,就给小五托梦。」现在他们说是真就是真的了,这不是纯瞎扯么。 「四弟,爹过去就偏疼五弟,你也是知道的,五弟走了之后爹把小五养在身边十几年,那也比我们亲多了。」邵二老爷简单说过,说回这迁移牌位的重点,「选个好日子把爹娘的牌位迁去祖印寺,到时候大哥三弟和四弟可别忘了过来。太夫人若是身子利爽,大哥也可以一块接过来。」 也不算是商量,邵家二老爷就是通知到了邵家大老爷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么,过去蓝家不济事,如今顾家不济事,再者邵家祖宅里当家的是邵家二老爷,嫡长子的身份明正严顺,我要把爹和娘的牌位送去寺庙里供奉,受一下寺庙香火,将来能投一户好人家,这一份孝心,谁能拦啊。 邵二老爷动作也快,第二天就把选好的日子送去各家了,迁移牌位是大事,要请人作法,家里的人尤其是儿子,怎么都得到场。 一场法事毕,由邵家二老爷端着牌位,僧人打伞,出了邵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往祖印寺。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到了祖印寺,这牌位就要送进供奉的屋子时,金氏扶着太夫人出现了。 林清苒远远的看着,太夫人顾氏看着邵二老爷手中的两个牌位,再看屋子里仅仅也只留出两个位置的桌子,脸上的神情由青转苍白。 林清苒从司棋手中接过了木匣子,走到了邵二老爷面前,也是当着太夫人的面说道,「二伯,这些书信是当初祖父放在桑江邵宅的,都是祖父当年和祖母互通的书信,既然把祖父祖母的牌位放在这里,这些信也放着吧,祖父祖母说不定看得到。」 寺庙里的供奉屋子由供奉牌位的家人支付银子,一年到头都这么供奉,不便宜。 屋子里的东西只要不是和寺庙内的相对冲都能放,受供奉着生前喜欢的东西,或者常用的一些东西都可以放在屋子里。 「还是小五想得周到。」邵二老爷赞许的点点头,司琴抱着盒子过来,林清苒笑道,「还有不少祖父祖母爱看的书,这琴,是祖母生前最喜欢的,也放着吧。」 顾氏的眼神都快要穿透这琴身了,几年前琴行的事为的不就是这把琴,也就是因为这把琴,顾老将军留给她的那些人都被邵子钰带队清空了。 林清苒转过身,正对上了顾氏,林清苒微微一笑,「太夫人近来可安好。」 「你以为这样在你祖父心中就只是你祖母了么。」太夫人看向进去的邵家二老爷,「那不过是愧疚罢了。」 「是不是愧疚谁又能说的清楚呢,太夫人您都说不清楚,不是么。」林清苒从容的笑着。 对于顾氏来说,很多事她都沉得住气,唯独这一件事她沉不住,她毕竟是嫁给邵赢了,邵赢毕竟是娶她了,没有一点感情哪里来三个孩子,所以林清苒这样的话就是要颠覆她心里的认知,她怎么肯呢。 一旁的禅房里,顾氏把金氏遣出去看着正在倒茶的林清苒,哼笑道,「我活了这岁数,你以为把这牌位放在一块儿,就能气到我了?」 「太夫人您想多了,我们气您做什么,这是祖父托梦给相公的,我们做孙儿的自然要尽这孝心。」林清苒倒了茶,笑看着顾氏,「毕竟在祖父心中,祖母才是他明媒正娶,不受胁迫娶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活着的时候有诸多误会,祖父这么托梦给相公,应当是想和祖母好好解释,重归于好。」 「你说谁受胁迫娶的。」顾氏眼神一凌,林清苒站了起来,敛起笑容,「太夫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祖父酒醉与您睡在了一起,两个月之后您就有身孕了,您一定不知道,这烂醉酩酊的人啊,是不能人事的。」 「胡说八道,长丰和侯爷长的这么像,你竟然还会用这说辞来污蔑。」顾氏不怒反笑。 「我也没说大伯父不是祖父的孩子,若是烂醉酩酊还能人事,还能让太夫人您有身孕的话,不知当时祖父被人下了多重的药。」林清苒也不怕说这些羞耻话,「试问太夫人,要不是用这法子,您这辈子都不可能进邵府,就算是您腆着脸来做妾,祖父也不会愿意娶你,不是么。」 「你!」林清苒说着这个事实像一根针狠狠的扎到了顾氏。 林清苒说的没有错,当年就是顾嫣然缠着邵赢,邵赢对她躲避不及,别说情愫了,都不想多接触顾老将军的女儿,何来有想娶她的意思。 「要不是顾老将军施压,祖父还不肯娶怀有身孕的太夫人呢,因为祖父他不记得,试想,烂醉的人怎么会记得呢,太夫人为了嫁给祖父,设计的时候一定是废了不少心思吧。」林清苒看着她颤抖不住的双手,继而道,「也正是顾老将军的施压,祖父娶了太夫人,还被迫给您平妻的称呼,还和您生了三伯四伯,当时的顾老将军,可真是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先是替太夫人除掉了蓝家,让祖母孤立无援,让二伯和爹没有强劲的外祖家,又设计除掉了爹,拔了太夫人眼中最受祖父喜爱的这颗钉子。」 第3章 「你这是血口喷人,你祖父……」顾氏没有说完,林清苒接上了她的话,「我祖父真的是忍辱偷生啊。」 林清苒没有要给祖父正名,只不过在太夫人面前,是要把祖父塑造的多么心不甘情不愿才娶了她,和她生了三个孩子。 太夫人越坚信什么,林清苒就越要打碎它,作恶多端的人,怎么可以没有惩罚,顾老将军那些事,林清苒不相信真的和太夫人没有一丁点关系,查不到有力的证据不代表就是无辜。 「你祖父若是不愿意,谁都逼不了他。」顾氏靠在那,面上还维持着镇定,不断颤抖的双手早就泄露了她的怒意。 「是啊,所以这么多年,祖母去世之后,您想要让祖父把爵位给大伯,祖父一直没答应,若是祖父真的在意您,拿您当回事的话,这都把您扶做正室,祖母都去世了,怎么还让这爵位悬空到他过世都不给大伯呢。」林清苒顿了顿,「您一定是想说,祖父也没给二伯,那是有原因的,祖父怕传给了二伯,您心里头不高兴,二伯会像当年的爹一样出事,祖母留下的孩子就只有二伯一个,二伯若是再出事,这邵府上下可真就只有太夫人您和您的三个儿子,祖父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儿发生,太夫人,您怎么不想想,顾老将军做出这些事,这顾家和您实际上可是祖父的仇人啊。」 林清苒不知道祖父当年不把爵位传下来,迟迟不做决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在太夫人面前,祖父手捏着爵位不放的原因一定是不想传给大伯,也不想让太夫人借此去害二伯。 「你。」顾氏面色一狞,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林清苒给气晕了过去…… 祖印寺内没有大夫,太夫人被急匆匆的抬上马车送回了邵家,林清苒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心中滋味万千。 邵子钰走过来站在了她身后,拍了怕她肩膀,林清苒转身,语气淡然,「供奉的屋子都收拾妥当了?」 「二伯在呢,无需我们担心。」邵子钰拉住她的手,发现她指尖冰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没事了。」 「相公,在她晕倒的那一刻,我想她不如死了的好,可看到她被抬出去,我又很怕她真的死了。」她确实是怀着报复心说的那些话。 「我知道。」邵子钰握着她的手,林清苒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我觉得我没有做错,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讲求证据,治罪的心服口服,但这一回,她却走了个偏门,想到用这样的法子。 「你不是说了么,这世上很多事情是官府解决不了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的,还是有很多人逍遥法外。」邵子钰带着她走出寺庙,「那个时候我们还小,二十年前的事了,祖父还在的时候,朝中一个大臣被人诬陷,斩首示众,祖父告诉我,当时这大臣只喊了这么一句话,世道不公允,好人命不久,坏人笑百年。」 「你是说二十年前掌院事中被斩的事。」林清苒坐上马车,邵子钰点点头,「后来代替这事中出去外任按察使一职的官员在中途被杀,死的也就是这官员一个人,马车上当时钉了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张纸,大致的意思是这个被斩杀的事中是冤枉的,既然朝廷胡乱定罪,枉杀好人,连证据都不会找,他们就替天行道,还死者一个公道。」 「还真有这样的人呢。」林清苒听说过这事中被斩杀的事,却不知道还有这后续。 「消息自然是被朝廷压下来了,连查数日都没有找到凶手,反而是在半个月后,事中被杀的事真相大白,是被人污蔑,但是这按察使的事,无人说起。」这就是打朝廷脸面的事情,怎么会让人宣扬出去。 「你是在安慰我也是在替天行道,还祖母公道么。」林清苒看着他,邵子钰捧住她的脸,说的煞有其事,「我这不是在安慰你,我是在告诉你,你做的没有错,也不必介怀于心,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我去的,祖母去世这么多年,也都是过去的事,要替她讨什么公道,那肯定是办不到的。」 「别说话,抱一会儿。」林清苒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拉下他的手,靠在他怀里,撒娇道。 邵子钰眼底溢着一抹笑,环手搂住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林清苒这一剂猛药下的狠,邵太夫人三天后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话不能说,人不能动,只能躺在床上,大夫说是瘫了。 消息传到了邵府,林清苒他们作为晚辈的,这不得去看看,准备了厚礼,林清苒和邵子钰去往邵大老爷家,到的时候赶巧和邵子铭他们一块。 夫妻俩到了邵太夫人的屋子门口,等着里面喂好了药,妈妈出来领着他们进去。 邵太夫人躺在那,只能用余光来判断来的人是谁,手不能懂,只能艰难的动一下头而已。 一看到是林清苒,本来还平静的神情,一下激动起来了。 可张着口就是说不出话来,顾氏啊了几声,瞪着林清苒,身子震了震床。 第4章 一旁伺候着的妈妈赶紧稳住她,也不明白太夫人见到他们怎么会这么激动,邵子钰看着跟进来的金氏道,「大伯母,看来太夫人是有什么话想对我和清苒说的,说不出口,激动了。」 一句话说不出口,人又不能动,谁能知道想表达什么,金氏看太夫人激动,「不如你们先出去坐一会儿,大夫说了,情绪激动不得。」 「我们还带了祖父的一封信过来,想着念给太夫人听,太夫人会好一些。」邵子钰拿出一封信,信封陈旧,一看就是有些年份了。 「你们有这孝心就够了,这信我替太夫人收着,等她舒坦一些念给她听。」金氏收下了这信,邵子钰和林清苒走出了屋子。 邵大老爷他们并不知道林清苒的话是导致太夫人晕过去的原因,当时林清苒见太夫人晕过去,直接出去就喊人说太夫人忽然昏倒了。 屋外还站着四哥和四嫂,邵子钰和邵子铭说了会儿话,余氏拉着林清苒到了一旁,低声道,「我看是要准备丧服了。」 屋子里的人半死不活的,余氏说这话自然是不吉利,林清苒转头看了一眼,「那也不一定,说不准就这么一直在着了。」 「你以为呢,这次太夫人不是病了这么一场,大伯母可是打算让太夫人搬到我们那儿去住。」余氏语气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但透着些不削。 「不是在大伯家住的好好的么。」林清苒疑惑道。 「久病床前无孝子,一躺就是三年,大伯母怎么高兴就大房照顾太夫人呢。」余氏哼了声,她对当初顾家的种种,就是看不惯。 林清苒抿嘴不语,生了三个儿子,其实也不齐心,四伯不济事,三伯从头到尾就是不参与对这些没兴趣,人活到这份上,难道不算是失败的多。 林清苒也不知道大伯母会不会给太夫人看这信,看不看也不重要了,探望回来半个月后,还真让四嫂料准,太夫人过世了。 邵子钰留下的信最后是被大伯母搁在那忘了,但是让淳哥儿发现念给了太夫人听,孙子孝顺,又不知道这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看曾祖父写的么,那就念给太夫人听,念完之后还给太夫人看了,那是曾祖父的笔迹,不过半个时辰,半个月来都没开口的太夫人,就这么双眼直勾勾望着床顶,去了。 本来就是吊着半条命,太夫人去世一个时辰之后,报丧的人到了邵家,林清苒这边也知道了这件事。 准备好丧服,带上两个儿子,宁姐儿身子弱不适合参加这场合,夫妻俩带着两个儿子前去邵家奔丧。 对林清苒他们来说,那也算是继祖母,也是长辈,走进灵堂里磕头跪拜后,林清苒到了四嫂身边跪在蒲团上,低着头,耳畔是大伯母她们的哭声。 奔丧三日,以邵大老爷如今的地位,前来邵家奔丧的人很多,邵大老爷作为皇上跟上的大红人,皇上不能亲自来,就派了林文锡为代表过来,还亲手写了慰问的致辞,听的邵大老爷又是一番感激涕零。 第五天出丧,出丧之后太夫人的牌位送去了邵家祖祠,放在了应该放的位置上。 而对邵大老爷来说,母亲过世,迎接他的,就是长达二十七月的守孝,丁忧。 要不怎么说太夫人走的真不是时候,皇上登基五年,如今正是需要人扶持,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邵大老爷很快就要进入当年像殿阁大学士林大人那样如日中天的境地,丁忧三年,世道都不知道怎么变呢,可不丁忧,那可是大不孝,要受到百官弹劾的。 邵大老爷万分纠结,皇上也纠结,只不过这事儿纠结着,没能出什么结果,照样还是要丁忧,百事孝为先。 之前就没有什么先例说那个官员父母亲去世可以不丁忧的,只有在先祖皇帝时期,战乱频发,却不得武将,那也是丁忧一年之后起复,所以这事说都不用说。 北王爷他们倒是因此宽慰了不少,少了个能在皇上跟前碎嘴的,起码还能安生几年,再过几年,皇上也就真的成熟长大了,能理解他们的做法,他们也能安心放手…… 太夫人去世一个多月后,十二月初,已经入冬,林清苒他们也是要守孝,不过不是亲孙子,邵子钰这丧服只需要穿过百日即刻。 林清苒没让宁姐儿穿丧服,也没让她前去送丧,穿着素净些的衣着也算是尽孝,可饶是如此,宁姐儿还是因此生了一场小病。 请了大夫又请了神婆子,说是太夫人去世,一家子前去哭丧后来又出丧,不干净,孩子身子羸弱的,很容易受影响。 姑且信着,大夫开了药,神婆子又做了法,一出百日,林清苒就把穿过的丧服,包括宁姐儿穿的那几套素净衣服统统都烧了。 出百日的时候正好是二月初开春,烧掉那些衣服,府里上下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趁着休沐之日,林清苒带着宁姐儿去了一趟林家。 第5章 陆氏把宁姐儿拉过来,摸摸她的小脸,心疼的很,「外祖母看着这又瘦了。」宁姐儿到她怀里,乖巧的很,「外祖母我没有瘦,是长高了。」 「是是是,我们囡囡长高了,很快啊就会长成一个大姑娘。」陆氏抱着她,一旁林清仪命人倒一些孩子喝的温水,和林清苒说道,「刖州城那有个寺庙挺灵验的,供奉着小金人,让这小金人替孩子受着香火染些佛缘,身子自然会慢慢结实起来。」 「这个我也听说过,都是别人神传的,小寺庙一座,塑一个小金身,谁知道这金子最后去哪儿了。」这几年来姐妹几个都出了不少主意,求符的,送去哪儿住的,药方子家里都积了一箱子,甚至还有夫人建议她把孩子送去尼姑庵住几年,养到十二三回来。 「这些东西都是越说越玄乎。」邵子钰比她还不信这些,当年他们第二次遇见就是他在恩泽寺偷泉水喂鸟,他怎么可能听别人的因为这个把女儿送去尼姑庵里。 过了半个时辰,林文锡回来了,宁姐儿困了在陆氏的屋子里睡觉,林清苒跟着林文锡去了书房。 爹的书房林清苒熟悉极了,这么多年来也都没怎么变,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在这里找书看,一看就是半天。 父女两个说话也不需要客套,林清苒提及了邵子钰如今在刑部的官职,两年前刑部尚书生了一场大病,身子骨一下就不好了,刑部的公务张大人吃不消,但人家也是个人才,吏部下了公文让他去做协办大学士,几个月前,刑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下来了。 另外升迁官员去刑部不如直接在刑部提拔,这样更容易上手,对刑部的事物也熟悉,所以如今摆在眼前的就是任右侍郎没几年的邵子钰和已经当左侍郎挺久的杨大人。 论资历,杨大人胜一筹,就算是邵子钰这些年势头旺,总还是别人经验老道,不过论这背景,邵子钰就胜了杨大人一筹。 只不过前者凭本事,后者容易落人话柄。 「爹,其实不必这么急,您要他越过杨大人坐这刑部尚书的位置,说不定皇上会觉得您这是用权压人,毕竟杨大人的时日比相公久。」林清苒更担心的是爹在皇上跟前的印象。 「皇上若是不觉得,你做什么事他都不会如此看你,反之则然,清苒啊,这些你还不懂。」林文锡拍拍她的肩膀,「子钰这些年来功绩也不少,没有爹的帮助,他也有这本事争上一争,也不是年纪越大越有希望,当年爹一路往上,可有因为年纪的关系?」 「那是您在先帝面前受宠。」 「先帝也不是睁眼瞎,他凭什么宠信你爹我。」说到最后,靠的还不是自己的本事。 「我看您就是太忠心了。」林清苒哼了声,也亏的是自己亲爹,林清苒拨弄着面前棋盘子里的棋子,「您做了十分,皇上还要埋怨您二十分,您要是只做五六分,皇上肯定夸您十分。」 林文锡笑了,「你这丫头,话可不是这么说,为人臣子的,怎么能不尽心,就算是不为皇上,也得为黎明百姓着想,皇上学不好,将来吃苦的可是老百姓。」 「您啊就是心系的太多了。」林清苒起身把他压坐在了一旁,「您想啊,您把这些事交给皇上自己做主,他有主张,做错了就知道怎么改,都不给他做主的机会,都是您和北王爷他们从旁协助,他哪里会知道做错的后果是什么,不知道做错的后果是什么,他就对你们尊重不起来,反而是要埋怨你们。」吃亏了才知道长记性,这年纪的皇上心气儿可高着呢,刚学了一些,正想要大展拳脚,这些大臣却碍东碍西的,能不讨厌么。 林文锡笑的更开心,「你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这又不是今天出去买东西买错了的小事情,而是国家大事,哪能用这个试金。」 林清苒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爹,我可不是开玩笑,正是因为国家大事,才更要让皇上知道错了的后果是什么,需要他自己去承担,没有见过百姓受苦受难,高高在上的皇上怎么会明白这些疾苦,爹您是从小苦大的,外祖母养您和大伯吃了这么多的苦,所以您明白的深刻,可从小锦衣玉食的怎么会明白呢。」 「您还操心呢,可您看,皇上的意思是不想让您和北王爷他们操心。」林清苒又添了一句,也知道爹和张忠候他们这么兢兢业业,一是为了先帝的遗言,二是为了百姓,打仗动乱,吃亏的都是老百姓。 林文锡看着她,女儿嫁人前都嫌少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这般认真的模样,就像当年他给她讲道理一样。 半响,林文锡叹了一口气,「你哪里来的这些道理。」 「都是爹您教得好。」林清苒笑着,「过几年爹您就功成身退了,您还说要带娘出去走走,再拖上些时候,您和娘身子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了,怎么能利索的出去游玩。」 「你这丫头!」林文锡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皇上越年长,他们这几个辅佐皇上的大臣就越难做,「等你弟弟们站稳了脚,过两年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第6章 如今林云昊和林云泽都在外任,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才回洛都城…… 傍晚的时候邵子钰来接她们回去,回到了邵家,一天没见到妹妹,博哥儿可想她,吃过了饭陪着宁姐儿听她说去林家的事,林清苒笑看着他们对邵子钰说道,「对宁儿都这么有耐心,看来以后博儿的媳妇也是个有福气的。」 「那可说不准。」邵子钰太了解儿子的脾气,别看对妹妹好,换了别人,这挑剔的性子即刻就显露出来了。 司琴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袁家那刚刚送来的,打开一看,是袁承志写的拜帖,问林清苒明天是否在家,袁氏要前来拜访一下。 林清苒让司琴派人去袁家传个口讯,明天白天都在。 第二天,袁氏上门来了。 刚见面还想和林清苒行礼,林清苒赶紧阻拦了她,「袁婶,您如今是袁家老夫人,承志是翰林院的官员,和我行什么礼。」 「邵老爷和邵夫人帮了我们这么多,行礼是应该的。」袁氏多少还有些拘束,去年下半年袁承志接她来洛都城,这里的生活她还在适应,而这官家女眷的交流,更是尚在摸索。 「承志自己有出息,我们不过是推了一把,他不在相公门下,也是有很多人欣赏他。」林清苒听邵子钰说起过,袁承志在翰林院里呆的还不错,为人勤恳,又谦恭有礼,在那样的环境中,比起脾气不小,只是下来历练一年半年的世家子弟,袁承志讨人喜欢多了。 「要是当年在彭城邵夫人的帮助,也不会有他今天的出息。」袁氏认定的,恩人就是恩人,当年没有林清苒的帮忙,如今儿子再有上进心有什么用。 「袁夫人,在这儿过的可还习惯。」林清苒越过了这个话题,问起了袁氏来的这些日子的生活。 「还习惯。」袁氏顿了顿,「就是如今想找点事儿帮衬点,都不好出去,怕给孩子丢脸面。」 「这怎么是丢不丢面子的事,置办个铺子也是要紧。」林清苒建议他们攒些银子,要攒够买一间铺子的银子肯定是不够,「我这儿还有个事想要袁婶你帮个忙呢。」 「邵夫人您请说,有什么事儿,我肯定帮忙。」能帮上林清苒,袁氏求之不得。 「你的厨艺好,后来那几年听承志说你还做包子饼子出去卖,生意也不错,如今我这正打算开一间馆子,你这手艺也别私藏了,传授给厨子,你们出些银子占点股,你肯不肯。」 「这开酒楼的,我哪行。」袁氏摇摇头,那都是大厨子干的活。 「哪里不行,我开的是馆子又不是酒楼,烧的都是家常菜,在知府的时候你家宴都能烧,这怎么不行了,我们也算清楚,你教厨子的,出你月银,这你们占股的银子,还得另外给我,你们出多少,我将来就按这比例把这红利给你们。」 袁氏只是没什么文化,但她不又不笨,自然是听明白了林清苒的意思,邵夫人这是想帮他们,开一间馆子他们会出不起银子么。 袁氏起来要跪,在一旁的司棋手快的扶住了她,林清苒笑道,「袁夫人,承志有出息,你也受得起,这跪拜以后可千万别了,你啊到时候就多教一些给那些厨娘,让馆子的生意红火了才好。」 邵子钰就收了袁承志一个学生,能帮的自然要帮。 林清苒送走了袁氏,过了两天,袁承志亲自上门,带来了八十两银子。 开馆子的事情林清苒也不是忽然想到的,之前也有这计划,是和大姐一块开,她来管,运气不错河坊街的一间酒楼要转,买下来,不需要大动作,按照林清苒想的改动了一下,连着买铺子的银子算在一起,花了近一千两的银子,算上袁承志带来的银子,林清苒打算匀给他们两成,袁婶算是技术入股了。 写明了契约,林清苒让袁承志带回去收好,年轻人羞于多说感谢的话,回去之后派人给林清苒和邵子钰回了一封十来张纸的感谢信。 林清苒看完之后塞给邵子钰看,收了个这么实诚的学生,他也算是走着运气了…… 到了四月初,林清苒这馆子开起来了,说是馆子,就比酒楼里的菜便宜多了,楼上楼下林清苒也不摆阔气,桌子椅子的摆放都是尽可能的多一些,包厢全在三楼,一楼二楼均是大堂。 按照林清苒的话来说,她这馆子走的就是平民路线,味儿好,价格公道,地处的位置又好,有什么理由生意不好。 邵子钰笑话她掉钱眼子里去了,林清苒则是乐呵呵的高兴,熟悉邵家的人都知道,这刑部右侍郎夫人是个极能挣钱的主,娶了她家的女儿,这嫁妆指不定得多丰厚啊。 馆子的生意预料之中的好,有了这分红,袁家也能自己置办一些铺子,将来使钱的地方多了去,光靠那点俸禄真的不够。 三月过去,正值七月三伏,大中午的,袁氏忽然匆匆来到林清苒这儿,面色焦急,开口就是求林清苒帮忙出个主意,一问之下,奇了,这海家派了人来袁家打听,打听袁承志有没有说亲…… 第7章 林清苒初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袁氏又重复了一遍,担忧的看着林清苒,「邵夫人,你说这怎么办,之前听承志说起海陆年的时候我就担心,怕他看到我会认出来,如今这,这竟然上门来打听承志有没有说亲,这岂不是乱了。」 「你担心什么,就算是认出来,该担心的也是他海陆年,当年是他一封休书休了你,还不要两个孩子。」林清苒让人给她倒了茶,袁氏摇头,「我担心的不是他认出我,是承志知道他的爹并没有死,而是抛弃了我们娶了别人的事实。」当年就是为了不让两个孩子难过,袁氏告诉他们海陆年死了。 袁氏说着眼眶里有泪,「邵夫人你是不知道,如果这孩子忘了他爹了,那我也不会这么担心,他这么努力想要考取功名,想要当官,是因为当年他爹是赶考的时候一去不回,他想完成他爹没有完成的,二来他是想要给赶我们出来的海家人看看,他会有出息,邵夫人,你说他知道他爹是个这样的人,他肯定是会恨的。」之前的日子有多艰难,之后知道了真相就会有多恨。 当年袁氏带着两个孩子离开的时候,袁承志三岁都不到,这个孩子一路看着娘和姐姐受人欺负,心里一直想着要保护娘和姐姐,给死去的爹争口气,如今事实是如此的话,打击肯定很大。 「来打听的人还说了些什么。」林清苒把这放一放,先问之前袁氏说的。 袁氏擦着眼泪,「就是昨天一早,住在附近的人带着一个妇人过来,说打听我们家承志多大的年纪,说亲了没,本来我还挺高兴的,这孩子也有十六了,该是时候,我把这人请进家里,问了她到底是谁家的来问,她说是海家,我就细问了是哪个海家,她直接说了这海大人的名字,我这才反应过来。」 袁氏一开始也抱着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可能性,她也没敢轻易和那个妇人多说什么,送了人走之后,袁氏花了几两银子请人打听一下这海大人家的基本情况,尤其是这海大人。 同名同姓的人多,可不是洛都城的人,来自一个地方,什么时候成亲的,这些东西撞在一块袁氏就肯定了,这个海陆年就是那个离开几年没回来,只等回来一封休书娶了别人的男人。 等儿子回来袁氏就细问了他和海陆年是怎么认识的,认识的深不深,得知儿子并不知道海陆年和自己有关系袁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邵夫人,您说这,亲爹不认识自己儿子,还找人上门来打听亲事,这说出去真是笑话死人了!」袁氏也是被激出了当年的一些怨气,脸上有些怒意。 「那你们要认么。」林清苒叹了一声,老天就是要安排遇见的吧,就在洛都城里撞上了,海陆年就是个外任官的话,这辈子也许就不会再遇上,遇上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袁氏摇摇头,她也拿不定主意。 「袁婶,海陆年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比承志小了三岁,小女儿如今应该才八岁,无子,海陆年如今是太常寺卿,三品官,将来升不升官不知道,不过以他的能力也不会爬多高,也就这样了,在洛都城像海家这样家世的很多,他的女儿可以嫁的不错,但要嫁的更好的话,这娘家的后盾是不够的,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想选一个有出息的但家世不行的新官当女婿,说白了,最好是能入赘当儿子。」 以海陆年的官职,一段时间内可以拉女婿一大把,家世不好的,就会对自己女儿好,听自己的话,要是能入赘的话,将来这女婿有出息了,不也都是自己的功劳么,还不是海家人。 「他如意算盘打的好,当年他自己,不就是靠了这个往上走。」抛弃妻子算什么,也许他还觉得自己做的对极了,没有找到一个好岳父,凭借自己的本事,现在还不知道混什么样子。 「如今他是没有打听清楚,等他打听清楚了,怎么会不知道袁婶你,若是再见到你,肯定会知道承志就是他的儿子,如此一来,你就算不想让承志知道他也会知道。」林清苒提醒袁氏,这里是洛都城,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注意可能是不会被发现,可一旦注意了,要查点这样的事情真不难。 「邵夫人,我这就是为这事想让你给出个主意。」袁氏是真不想让儿子知道这件事,她在意自己儿子的感受。 「把休书给承志看,当年他年纪小,自己爹不要他,你不说是怕他难受,如今他是大人了,应该知道事情的原委,从你口中听到,总比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好。」一个十六岁的人,已经当了官一年,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 「这,他要是去找他爹怎么办。」袁氏担心儿子激动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丢的也不是你们的脸,怕什么。」要真找上门去了,林清苒倒要看看这海陆年是个多么震惊的神情,自己抛弃的儿子如今有出息了,他到底后不后悔。 「你若问我什么建议,这件事早晚都会让承志知道,你现在不说,难道要到不能收拾了再说?」这要是海陆年真没查出来什么也没认出袁婶的话,找人上门来说亲,到时候可热闹了。 第8章 袁氏咬了咬牙,「我回去就找机会说。」 「你若是担心他受不了,也可以说消息中他爹是死了,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还活着。」林清苒边送她出去边说道。 「他自己做了不要脸面的事我做什么替他瞒着!」袁氏神情一横,林清苒笑了,送她到了门口,「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邵子钰回来,林清苒说了这事,「我倒不担心这孩子去找海大人,就怕他自己憋着难受。」能发泄出来的还好一些,憋在心里的才不好受。 「袁夫人什么时候说。」邵子钰沉吟道。 「约莫就这几天了,海陆年这么中意承志,到时候又拍人去说。」 「过几天请承志来家里坐坐,我和他聊聊。」自己不肯开口说的,那就只能让人开解他了。 「也好。」林清苒点点头,「就是这海大人,眼光还不是一般的准。」一眼就瞧中自己儿子了。 「他要是真有心要承志当女婿,很快也会知道承志是自己儿子。」 「他会不会想认回这儿子,他也就两个女儿,说起来可无人继承海家香火了。」再者是个出息的儿子,这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休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抛妻弃子的,不是他想认,而是看承志愿不愿意认他这个爹。」邵子钰不讲权势,就讲律法,都是当官的,这种事让别人知道了只会影响海陆年的名声,对袁承志可没什么坏影响。 邵子钰预料的没有错,袁氏把休书给儿子看了,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之后,这边海陆年也查到了袁承志家里的事。 子随母姓,母亲叫袁荷珠,以前姓海,包括所住在彭城,再之前是哪里人。 世上不会有这么多碰巧的事情,海陆年当即就决定去一趟袁家。 袁承志刚好不在家,去了邵府,海陆年推开那门走了进去,屋子里的袁氏还以为儿子又折回来了,走到门口一看,四目相对。 第一眼海陆年没有认出袁氏来,十几年过去,她老了,因为现在日子好了些,显露出一些福态,可袁氏一眼就认出了海陆年,当即脸色一变,「来人,把他赶出去,私闯民宅。」 袁家就两个看家护院的,连同两个丫鬟拿着扫帚棍子一起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海陆年赶了出去。 直到啪一声那门关上,海陆年这才回过神来,在门口站了一会,不说话也不敲门,半响转身离开了巷子。 屋子里的袁氏捂着胸口站在那,两个丫鬟扶着她,护院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夫人,应该走了。」 「小喜,你从后门去右侍郎邵府看少爷在不在,要是在,你去找邵家夫人,告诉她刚刚海大人来过袁家。」袁氏拍了拍一旁丫鬟的手,催促她赶紧去…… 袁氏担心会有什么,但她的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海陆年来过这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袁家附近。 而袁承志这边,海陆年也没有来认亲,似乎是比袁家更不想认这一份亲。 海陆年装作不知道,袁承志不想认这个爹,他的爹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林清苒和邵子钰自然不会说什么,这个海陆年还算是聪明的,没有被儿子出息了这件事冲昏头,还记得自己当年做的这些事拿到现在说会搅的自己家鸡犬不宁。 可似乎事情的发展并不如海陆年所愿,海夫人见自己丈夫本来夸赞不已的女婿人选,忽然有一天回来之后闷闷不乐的再也不提了,也不让她去打听,说是不中意袁家这亲事,要为女儿另外再选。 这前一天还把这袁承志夸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转眼就说不好,女人的第六感作祟,海夫人觉得这太奇怪,决定查个清楚。 有些事情真的是经不起查,尤其是这种隐瞒不来的事情,袁承志还当着官呢,还在翰林院呢,袁家就在那,海夫人打听之下就发现了些端倪。 例如说这袁家人和自己丈夫来自同一个地方,例如袁承志之前姓海,例如丈夫去了袁家被赶出来。 海夫人成亲前知不知道海大人成亲过呢,知道的不清楚,为什么是不清楚,当年海陆年是这样告诉她的,家中从小给他买了个童养媳,其实就是当丫鬟养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到了年纪一成亲就赶考来了,都没碰过她。 现在海夫人一算袁承志的年纪,这没碰过,哪里来的儿子! 海夫人去了一趟袁家住的附近,没有进去,在周围打听了一下这一年多来这家人的情况,又派了人直接去丈夫的老家打听,当年海陆年也是做了准备的,不过塞点银子去打听,这回消息全面了,何止是有儿子,还有个女儿。 海夫人整个也懵了。 当年海夫人的爹赵大人是在外任的时候认识海陆年的,后来他们在赵大人外任的地方成了亲之后海夫人陪着他读书,一年后海大人中举,赵大人任期满了回洛都城,海陆年殿试之后外任三年,之后就一直留在了洛都城里。 第9章 这么多年夫妻间感情一直不错,有两个女儿,虽然没儿子是很遗憾,但丈夫也没有埋怨过她什么,期间他们有回两次老家,当时去老家时也没有什么异常。 半年前丈夫就向自己提起过翰林院的新编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是这家世条件不好,一开始海夫人不同意,后来被丈夫劝的,也就应下来了,哪里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海夫人在家和海陆年大吵了一架,收拾东西,带着小女儿回了娘家。 这宅内发生了什么事外人是不晓得,不过吵架之后海夫人收拾东西回娘家,十天半月都没回来,那就有人说了。 洛都城就这么大,谁家发生点事儿虽然不至于传的满城风雨,但还是会有人在茶余饭后拿出来说一说。 海陆年和海夫人都不想这事儿传扬出去,袁家这边更不想,这种事传扬出去了,对别人来说就是个笑话,谁会往深处去想几分当年人家日子怎么过的。 林清苒这边得到的消息就变成了这样,海夫人不满意海大人选的女婿,嫌弃别人家世不好,说不拢,一气之下回娘家去了。 前些日子海家还派人打听,这理由也说得通,人们再一传就知道海大人看中谁家的了,翰林院一个小编修,不过这小编修是被刑部右侍郎邵大人收做了学生,前途看起来也不会差,就是这家世背景,确实是配不上。 没有引子,人们不会往袁承志和海陆年是什么关系上去想,不过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起引子的人。 以海家的家世怎么会想要把女儿嫁给一个这样家世背景的人呢? 不知道了吧,这海大人的出身也不好,当年是高攀了赵家的,如今不是也挺好。 那和袁大人一样的有很多,在翰林院做编修也不是什么好出处啊? 那是因为这海大人和袁大人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人是老乡,能不帮衬么。 没过几天就有人把这老乡的言辞给反驳了,什么老乡啊,这袁大人以前也姓海。 同性别哪里可以成亲的,说这件事的人越来越多,当传言里出现袁承志原来姓海,后改名为袁这样的话出现,林清苒发现,这件事有别人插手进来了。 传言说亲的事情不足为奇,都查到袁承志原来的姓氏了,这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到底是针对海陆年还是针对袁承志这个还没见名头的小官就不得而知了。 当年林清苒能查到袁婶到底从哪里来,有人想查难道会查不到么,林清苒觉得后续的传言来的蹊跷,邵子钰暗地里抓了几个散播这传言的,竟然都是拿了银子到处来说,但到底是拿了谁的银子便问不出来了。 海陆年和袁承志来自一个地方是事实,袁承志改姓也是事实,袁夫人独自带着儿子,在彭城知府那三年做厨娘的事随之也让人给翻出来了,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出来的,一个妇人养孩子容易么,可到后来这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是右侍郎邵子钰让袁承志改的姓别,因此才会误导海大人把袁承志当成是佳婿。 这个翰林院编修袁承志和海大人是两父子,袁夫人是海大人以前休了的妻子,当年袁夫人就是在出任彭城知府的邵大人家里做厨娘,邵大人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还让海承志改名叫袁承志,供他读书,让他考到洛都城里,还把他留在了翰林院里,收了他做入门弟子,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够让海陆年注意到。 他们还不和人家海大人说清楚这其中的关系,弄出这样的乌龙,这明显就是有蓄谋的,邵大人这么做,就是为了帮袁承志报复海大人,要搅的海家鸡犬不宁。 林清苒听到之后哭笑不得,这又和邵家有什么关系。 继而也想到了,能查清楚的人,这针对的怕是邵家,而不是什么海家袁家。 最后边才扯出彭城的过往,好心帮忙的被人说成是蓄谋已久,把邵子钰的形象瞬间给塑造的有心计,预谋深的人。 也是,没有心计,没有预谋的,怎么能给自己爹娘翻案,怎么掰倒顾家,怎么给自己的曾外祖父家平反,在那些事情中,这右侍郎邵子钰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样子,城府深,难揣测,他要给自己的弟子出谋划策,那这海家怎么敌得过,看吧,如今这海大人被人爆出来有这样的过往,名誉都毁了。 有些事儿就是越说越离谱,已经扯到了邵子钰这边,这主要的话题都围绕在了邵子钰和林清苒身上,甚至还有人爆出来关于邵家太夫人气瘫痪,又死去的事情,也和夫妻俩有关,因为林清苒是唯一一个看到邵太夫人晕过去的,邵子钰后来又送了一封信给邵太夫人,人邵家当时都说了,邵太夫人去世之前听了自己孙子给自己念了一封信,半个时辰不到后就撒手人寰了,这信就是邵子钰送过去的。 人邵太夫人年轻的时候那些事也是和邵侯爷邵侯夫人之间的,这夫妻俩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第10章 右侍郎府大门紧闭,对这些话没有任何的回应,邵子钰该去刑部办公的办公,大郎二郎该去书院的去书院。 流言转风向了,海家这时候恨不得世人遗忘他,不提到他的事了他反而更安心,所以此时比邵家还要安静。 邵家这边,林清苒把信递给司琴,「多抄几份,派人去找几个能说会道的,把这信的内容丝毫不差的让人说出去,花点银子,哪家茶楼热闹的去哪家。」 「小姐,不需要抓那些任意污蔑的人么。」 「何必去抓,也抓不尽,流言怎么来的就怎么反驳回去。」这种事闹到官场上也不好看,谁喜欢被人扒了干净任人围观。 对邵子钰和林清苒来说,这从海家的事都能牵扯到他们两个身上,就是无妄之灾,可没有人蓄意这么做,这火也烧不上来。 「这刑部尚书的位置也真是炙手可热。」林清苒给邵子钰捏了捏肩,「刑部尚书,得公正严明,任何事都要秉公处理,不得徇私枉法,也不得有蓄意报复的想法,这右侍郎还能帮着自己学生去报复,那怎么算的上是个公正严明的人。」这一手刀借的,可真漂亮! 「今日早朝,已经有人说了这事了。」邵子钰拉下她的手,「是翰林院的大学士陈大人站出来说的。」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陈大人以前可巴结爹了。」在她还没出嫁的时候,爹还是翰林院大学士,当时还没升官的陈大人在翰林院里别提多巴结爹了,逢年过节送东西都是前几个的,当时她跟着娘出去参加宴会,陈夫人夸起她来,那措辞都不带重样。 「那是以前,如今他可是和大伯的关系不错。」邵子钰提醒道,林清苒哼了声,「那陈大人站出来的时候,左侍郎杨大人是不是还替你说好话了?」 邵子钰含笑点点头,「你如何得知。」 「他站出来替你说好话,不是彰显的他更加深明大义么。」不更适合做刑部尚书这位置。 林清苒本来还想着升迁太快也不好,会让人非议说有个辅佐大臣的岳父就是不一样,现在这么一看,这不是逼着去争那个位子么,一拍邵子钰的肩膀,林清苒脸上一抹愠怒,孰可忍孰不可忍…… 两天之后洛都城是新一轮的流言,那所谓邵家太夫人孙子念给太夫人听的信也流传出来了,什么刺激人的话,那是一封邵侯爷过去写给邵太夫人,没有给她的信罢了,写的那是情感至深,是个女人读了都会感动的流泪,怎么就是逼死太夫人,人邵大人明明就是好心想让太夫人心情好一些而已。 而紧接着就是反驳之前流言的话。 讲述的是一个妇人离开家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四处讨生活的故事,后来到了彭城遇见了邵大人夫妇,生活才安定下来,别人是好心帮助他们,让袁承志念了书,到有些人口中就变成了不怀好意,试问以右侍郎邵大人这样的家世,别说对袁家,就是对海家都不放在眼里,有什么值得他不怀好意的地方。 其中并没有提海陆年隐瞒自己有妻儿又娶了海夫人,之后才写休书给袁氏,犯了重婚重罪的事。 这还是袁承志自己要求的,海陆年抛弃糟糠投奔到对他前途有帮助的赵家,这样的事实为人所知已经是对他足够的惩罚,更多的袁承志也不想说,他恨海陆年,恨不得他身败名裂,可他若是身败名裂了,夫妻分离了,海陆年的两个女儿也就跟着名声尽毁了,他自己经历过不好过的日子,他不想把这些事报复到她们的身上。 一个才十六岁的少年经历过这些事之后有这一份的自恃和宽容,林清苒佩服不已,袁夫人把真的孩子教的很好。 前后两件事加起来,又给邵子钰树立了新的形象,人们对流言这东西有着喜新厌旧的本质在,邵家的事翻来覆去没意思了,就当是冤枉了右侍郎,这海家的事儿才有趣,海大人夫妇这么多年感情可是很不错的,没想到海大人还有这么一段过去,现在儿子不认他了,不知道他心里悔成什么样了。 半个月之后,吏部下了公文,邵子钰升迁为刑部尚书,空了好几个月的刑部尚书一职终于有了着落。 此时已经是八月中,天还热着,邵家门口前来道贺的人可不少。 邵家举办了宴会宴请客人,刑部左侍郎杨大人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其实有没有做点什么想要把邵子钰拉下来自己上去,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邵子钰没有说破,同在刑部,杨大人如今自然也是要以他马首是瞻。 这边花园里,则是一群孩子在玩,博哥儿倒是想护着妹妹,可宁姐儿不太了解哥哥这种‘生怕打个喷嚏家里的宝贝疙瘩就被人家给拐走’的心理,和萧景彦走的很近,左一声萧哥哥,又一声萧哥哥的,博哥儿在一旁一眼都不能挪开。 才四岁半的萧景彦从小就被自己爹萧鸿煊灌输了邵家那丫头就是你媳妇,你可得看紧了的思想,不过他可比他那不靠谱的爹聪明多了,知道要先讨宁姐儿两个哥哥喜欢,否则,博哥儿还能容许他现在抓着宁姐儿的手。 第11章 北王世子妃看着他们,她年初生下老二,就想要个女儿,邵家的丫头乖巧的很,她看着也喜欢,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外头热,彦儿,带你宁妹妹来亭子里休息。」 都是半大点的孩子,就没什么忌讳了,萧景彦拉着宁姐儿到亭子里,先让丫鬟抱着她坐好,这才自己挪着坐到了凳子上,小脸蛋上挂着酷酷的神情。 走廊那边传来笑声,博哥儿刚坐下,转头过去,看到秀和大长公主和朱乐萱一块走过来,按着礼数,他站起来,朝着秀和行了礼。 「免了,出来就不必这么多礼。」秀和看到坐在那乖乖吃葡萄的萧景彦和宁姐儿,犹豫着应该先抱哪一个,宁姐儿抬起头看她,秀和走过来抱着她亲了一口,笑嘻嘻的和刘氏打了招呼。 秀和仿佛是极自然的问博哥儿,「你大哥呢。」 在场的人孩子听着都不觉得有什么,但坐在这边给两个孩子剥葡萄的刘氏神情里闪过一抹诧异,秀和大长公主如今可是有十三岁了,这样直接问真的好么。 「大哥在书房里。」博哥儿回答,秀和站了起来,「你带我过去看看呗。」 博哥儿皱了下眉,这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来了第二回了,我还没逛逛呢,你哥不在,那你带我去走走,怎么样。」秀和笑看着博哥儿,博哥儿只能站起来,此时刘氏也不好说什么,她哪有资格阻止说不行…… 博哥儿带着秀和四处走走,没打算带她去哥哥那儿,可这时候也不是他做主了,得知邵敬涵在自己院子里,秀和直接就往他院子那找,变成博哥儿跟着她走。 到了邵敬涵的院子门口,秀和回头看博哥儿,「这是你哥的院子不?」 博哥儿想摇头的,还没等他说呢,人已经进去了。 秀和打量着院子,很快就找到了书房的位置,门半开,秀和走到打开的窗子前,探身望了一眼,邵敬涵站在那,手中执笔,面前的桌子上摊开了宣纸,已经写了一半。 邵敬涵在练字。 秀和还想更进一步看,邵敬涵转头看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微怔了一下,放下笔正要出来,秀和直接走了进来。 「公主,还是在下陪您出去吧。」邵敬涵看了门口那一脸无辜的弟弟,对秀和恭敬道。 「来都来了,看看再走。」秀和看着挂在墙上的字画,下边还有邵敬涵的落款,看的特别的仔细。 朱乐萱跟在秀和身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秀和环看书架上放着的摆件,视线落在两个漂亮的玉雕上。 「这个可以拿下来看么。」秀和征求邵敬涵的意见,就是一个玉雕,邵敬涵点点头,秀和拿了右边的那个下来,是用红宝石雕刻而成的金蟾,惟妙惟肖。 秀和看左边那个,也是一样雕刻的小金蟾,便向邵敬涵要求,「这个送给我吧。」 「公主,这是从一块玉石上取下来雕刻的金蟾,是别人送给在下的,不便再赠给公主,公主若是喜欢,这个也是金蟾。」邵敬涵从架子上取下一个锦盒,里面也是一个雕刻精致的金蟾,比秀和手中的好看多了。 秀和摇摇头,一块玉石上取下来雕刻的,那就是一对了,手捏着金蟾没松手,她笑眯眯的从邵敬涵手中把那个金蟾拿出来和左边的放在一起,自己手中的这个放到锦盒里,拿过锦盒到自己手中,对邵敬涵说道,「谢谢。」 邵敬涵一愣,秀和已经转身朝着门口走去了,他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那金蟾,眉头紧锁…… 刘氏有空和林清苒坐下来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客人都走了,宁姐儿和萧景彦在偏房里玩累了睡觉。 「有个事儿,可能是我多心了,不过还得和你说。」刘氏想了想把花园里秀和大长公主的行为说了一下,「你说,这秀和公主都有十三岁了,你家大郎也十一了。」怎么能随意说要去别人的院子,还直言问他在哪里,秀和也不是不懂这些,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想接近邵敬涵了。 「去年秀和公主也来过这里,说是看宁姐儿来的,我也没太在意,大郎的年纪还小。」林清苒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听北王世子妃这么一说,心里就觉得怪怪的。 她们都是从姑娘的年纪过来的,到如今成亲生子,多少知道一些姑娘家的心思,十二三的年纪,如果时不时想要见谁,接近谁的,肯定是有些意属。 可她儿子现在也才十一岁啊。 这秀和公主,要喜欢不也应该是喜欢十四五岁的少年。 「你家大郎长的结实,瞧着也有十二三的模样,又是个沉稳的性子。」刘氏斟酌道,「秀和的性子就是直的,有什么说什么,也不遮拦,也许是我想多了,她当你家大郎弟弟一样看待也可能。」 林清苒让司琴把博哥儿叫进来,问他之后带着秀和大长公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第1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听完博哥儿说的,林清苒和刘氏对看了一眼,这脸上就是彻底的担忧了,若要说刚刚刘氏的话,只是当弟弟看待还有点可能性,这都拿了大郎的东西,还是一对中的一个,林清苒怎么听都怪异的很,这秀和大长公主,该不会是相中了自己儿子,想尚主吧! 让博哥儿出去,林清苒着实觉得这相中的点很奇怪,「年纪也不符啊,如今秀和公主可是到了说亲的年纪。」自己儿子还有四五年可以等了。 「如此一来,她肯定是比你家大郎早说亲的。」刘氏安慰她道,「本来这事我想着过两年秀和亲事定了,不提也罢,不过还是得让你心里有个数,下回进宫什么,自己也能注意一些。」 「涵儿肯定是不会尚主。」林清苒这一点十分肯定,感激道,「多亏了你的提醒。」下回再进宫,她就得多留心眼了,大郎这边这几年也不让他再入宫去了。 「谢什么。」她们都心知肚明尚公主意味着什么,等于把自己前途全部葬送尽了,很多人对尚公主还感恩的很,但绝对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家。 送走了北王世子妃,林清苒又叫了丫鬟过来问话,之后坐在那儿,叹了一口气,李妈妈过来给她倒了茶,林清苒手握着杯子,半响又叹了一口气,她就是想不通啊,秀和大长公主这是看上自己儿子哪一点了,就还是个孩子。 「小姐不必担心,这秀和大长公主比大少爷还长了两岁,这两年说了亲,就不会有什么关系了。」李妈妈开解她道。 「他们就算是想有关系也不可能。」林清苒只是叹气,这么早就要开始操心儿子以后的婚事…… 过了几天,前往邵家来恭喜的人少了,林清苒得空去了一趟蓝家,铃儿如今改名叫蓝铃儿,对外就说是小舅公的孙女。 之前小舅公陪她回袭月部落,铃儿在那儿一呆就是三年,去年年底回来,十六七的年纪,小舅公就开始愁她的婚事,可这孩子一点都不急着嫁人,想和蓝家攀这门亲的人倒是不少,铃儿的脾气直,全给拒绝了。 就是她身边守着她几年的阿保都让她推拒开来,小舅公说她这是受了她娘的影响,林清苒这一趟过去,就是看看她的意思,到底中意什么样的男子。 林清苒先去蓝家,接了蓝铃儿和小舅公之后去了河坊街,白天河边游船的人也不少,上了租好的船,船到了河道中停了下来,不远处的船只里还会传来琴声,远一些的大游船上更是热闹。 蓝铃儿出了船舱,远远望着这河道岸边,林清苒跟出来,见她心情不错,笑道,「喜欢么。」 「是个散心的好地方。」视眼开阔,抬头便是蓝天,低头清澈河水淌过,悠悠扬扬的琴声,心情很难不好。 「你看那儿。」林清苒指着不远处慢慢经过的船,本来是想休沐之日来这里的人很多,却不想那船舱里出来的,还是熟人。 邵子铭看到林清苒的时候也愣了一愣,随后邵子铭身后跟着出来一个女子,这不是阮姨娘么,林清苒还没反应了,身后的蓝铃儿在看到阮姨娘之后,惊喜的喊了一声,「阮姐姐,怎么会在这儿遇到你!」 周遭的船不少呢,蓝铃儿这么惊喜一喊,听到的人视线也投了过来。 阮姨娘没有认出蓝铃儿,反倒是蓝铃儿,一脸欣喜的看着她,「真的是阮姐姐,我是铃儿啊,你不记得我了。」 十一二年过去,阮姨娘哪里还记得眼前的人是谁,再者她在洛都城也没有认识的官家小姐,阮姨娘笑了笑摇头。 林清苒却是意会过来了,都是从女儿庙里出来的,当年阮姨娘离开的时候,铃儿应该也有五六岁了,小孩子长大了不好认,阮姨娘可没怎么变。 「我是铃儿啊,阮姐姐你忘了么,我跟着阿保哥去锦华楼卖东西,是你帮我们解围的,后来听说你已经走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看到你。」蓝铃儿是真高兴,可阮姨娘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就变了,那么多年前她早就不记得有帮过谁了,但是女儿庙锦华楼她怎么会不记得,那是她生活了八九年的地方,后来又在那个地方上牌,接客,遇见邵子铭。 「我想你认错人了。」阮姨娘微白着脸色转身进了船舱,蓝铃儿脸上尽是失望,左右看了一下,嘟囔了声,「我不可能认错的啊,就是阮姐姐。」 林清苒拍了拍她的肩膀,和邵子铭打了招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四哥可真是好兴致。」不带妻儿出来游玩,倒是带了个小妾。 「不若弟妹好兴致。」邵子铭若有所思的看了蓝铃儿一眼,笑着回林清苒。 林清苒眼底一抹讽刺,太夫人的孝期,她们守百日,三房那边守一年,这一年时间还没过呢。 「既然四哥这么好的兴致,我就不便多打搅了。」林清苒拉着蓝铃儿进了船舱,蓝铃儿还不忘记问她,「林姐姐,那个老爷,是不是带阮姐姐离开给阮姐姐赎身的人,看起来和阮姐姐很般配呢。」 第13章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你认识的。」林清苒瞧着她一脸笃定了的样子。 「她也许是不记得我了,我当然认得她,娘去世之后我就想赚银子帮助爷爷,那时候阿保哥带我去卖东西,我第一次去花楼里,什么都不懂,人家看我年纪小,想欺负我抢我的东西,是阮姐姐给我们解围的,她还买了东西,可温柔了。」小时候对她伸过援助的,蓝铃儿记的格外清楚。 阮姨娘进门的时候林清苒就知道她是来自延州的女儿庙,当时邵子铭的解释阮姨娘只是生活在女儿庙,是清白女子,她当时就不信,去一趟女儿庙就能找到一个如此美妙的女子回来,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女儿庙那是什么地方,一整条街都是花楼,能会这些的怎么可能是清白女子。 但是四哥强调人家是清白的姑娘,林清苒自然不会管这么多。 如今听蓝铃儿一说,林清苒还真是要佩服四哥的胆量,在延州女儿庙里带个烟花女子回来做妾,还能带出来游玩,他是真不担心让别人发现呢。 「后来我攒了些钱想买个东西送给阮姐姐,锦华楼的妈妈告诉我阮姐姐被人赎身带走了,我还替她高兴呢,花楼的姑娘都希望能赎身离开女儿庙,她这么年轻就被带走了,一定会过的很好,林姐姐,刚刚那个老爷。」蓝铃儿顿了顿,「是不是给阮姐姐赎身的。」 「她若是不记得你,你把她放在心里就好了,不必说出来。」林清苒拉住她的手嘱咐道,「这里是洛都城,烟花女子入了宅院是要被人耻笑的,所以,不要和别人提起她来自女儿庙。」 蓝铃儿自然是懂,点点头,「她不记得我就算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肯定是不记得帮过这么一个人。」末了有些担忧,「刚刚我一开心说了锦华楼,不知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林清苒往船舱外看了一眼,邵子铭的船已经过去离的很远,林清苒吩咐船家靠岸,带着他们换了个地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这叫锦华楼的地方是很多,就怕有心人听进去,深想几分那就难说了…… 林清苒是想替邵子铭瞒的,这种事传出去了,严重的后果倒不至于,但四嫂和邵家都会因此困扰,遇上观念深重的,三伯和三伯母不得气死,可那天游船的又不止他们,蓝铃儿说的那些话,还真让人听进去了。 要打听林清苒身旁的蓝铃儿是什么身份挺容易的,蓝国公家的小姐,还是蓝家四太老爷认的孙女。 给蓝家平反的案子人们也都知道,所以清楚这蓝家四太老爷过去呆过什么地方,延州城女儿庙嘛,和蓝小姐相依为命,为了讨生活,这蓝小姐当时还女扮男装,混在花楼里做小僮。 延州女儿庙那可是比洛都城河坊街画舫有名多了的烟花之地,说是在锦华楼给他们解围之类的,别人再多打听一下,很快就知道了邵子铭这个小妾十几年前就是从延州城带过来的。 一个没有离开过女儿庙,一个是从延州城来的,要说解围,那就只能在女儿庙里解围了,那这邵家四爷的小妾,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呢。 没过几天,这邵家四爷邵子铭风流倜谠的名声就传开来了。 简直就是风流界的楷模。 洛都城里的风流少爷们也喜欢美人,画舫里的姑娘确实美啊,还懂情趣,只不过他们不敢往家里带,有些胆子大过天的,赎身养在外头,那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 这邵子铭可不得了,从延州女儿庙带来的姑娘,直接纳了做妾不说,还能带人家出去游船,这一份子爱美人心切,实在是令人佩服。 这传言倒是没有很大的恶意,说的都是邵家四爷给名妓赎身,还给人家归宿,多少人想做都做不到。 但在邵家这边,邵三老爷险些没被这儿子给气死,他起初得知这些的时候还不信,儿子再散漫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于是派人去延州打听了一下,这一打听,结果出乎他意料,人家还真没冤枉他。 什么延州城身家清白的姑娘,还是孤女,都是瞒骗,竟然是带了个烟花女子回家,还纳了妾,如今外头传的是满城风雨。 「你给我跪下!」邵三老爷看着他,怒不可遏道。 邵子铭跪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是黑沉,一言不发。 「你自己说说,做的是什么混账事,带这么一个女子回来,你当邵家是什么地方,这样的人能进我们邵家么,你这是要把邵家的名声都给丢尽了。」说着一个杯子迎面朝着邵子铭扔了过来,在他侧边摔碎。 「事儿都已经这样了,老爷你就先别骂他了。」三老夫人在一旁劝道,「如今之计,想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把那个阮姨娘送走,我们邵家丢不起这个人,十几年了,他竟然还能瞒我们十几年,还敢带着她出去游湖,真以为不会让人认出来,混账小子,你干的什么混账事。」邵三老爷如今是一点都不想听到有关于这阮姨娘的事情,「你对的起你媳妇么,带这么一个烟花女子进来和大家同住,你这是要让所有人看笑话!」 第14章 「儿子纳别人做妾就不是笑话了,纳她就不行,烟花之地也不是她想呆的,难道她就不是人了。」邵子铭反驳道,啪一下又一只杯子在他身边碎裂开来,那被盖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邵三老爷怒吼了一声,「畜生!你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邵三老爷气的手都颤了,指着他骂道,「外头说你是性情中人你还高兴了是不是,说你风流倜傥你还得意了,朝廷命官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这官还当不当,你这家还呆不呆,你还觉得自己没做错了,你这个不孝子,你还记得现在是在给你祖母守孝。」邵三老爷越说越急,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背过去。 三老夫人吴氏赶紧扶住他,让人把邵三老爷扶回屋去,拉着邵子铭到了隔壁的偏房,她说话可没有邵三老爷那样先骂一通,而是直接给邵子铭表了态,「那阮姨娘马上送走,我们邵家留不得这样的女子,还有,马上和你媳妇道歉去,你这官还保不保了,一年孝期都没过,把口风编好了,你不是去游湖的,有事路过。」 「娘,我们邵家怎么就留不得了,你们不知道以前还不是这样住着,现在怎么就容不下了。」丈夫会骂,吴氏直接动了手,儿子年纪再大那在她眼里也是儿子,一把揪起了他的耳朵,「邵子铭,我告诉你,现在是你和好好说,你要是不好好办,那就我替你动手,你多大年纪了,两个孩子的爹了,这点混账事你都弄不清楚。」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不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做。」何必这样上纲上线。 「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别人养在外头你养在家里,别人不敢带出去你还敢在这日子带出去。」吴氏真是恨铁不成钢,儿子生性散漫也就罢了,人也聪明,当个官日子还是混得好,但是没想到他还能做出这样的事,也怪她当初没有好好查清楚,儿子说是什么她就信了。 对邵子铭来说,他既然把人带来了,再送走不管不顾,那不是更不负责,当年她留在女儿庙里说不准现在自己也攒够银子为自己赎身了,如今把人赶走,怎么生活。 邵子铭被吴氏揪着去给余氏道歉,余氏没说什么,更没有骂他,而是告诉邵子铭,他自己不要脸面可以,她和孩子丢不起这个脸,他不把这件事妥善解决了,她就带着孩子跟他和离,出这邵家,当爹的都能把一个烟花女子带回来做妾,还舍不得送走了,有这样的爹丢人…… 事情被揭露出来的太突然,邵子铭这十来年都相安无事的瞒着,忽然因为出去游湖一次就这样了,他能不郁猝么。 要没有蓝家小姐说认识的一句话,根本不会有人往深处去查,他这一趟出游才是走了背运,见着这么多人,怎么就撞上一个认识阮姨娘的,还碰上不怀好意等着看他出糗的。 要等到朝廷这边派人过来查,作风不正的罪名可就落实了,为官者去烟花之地的多,像这样千里迢迢带回来,一藏十来年,还敢带出去的人,邵子铭算是个中翘首了。 有些人便是如此,即便是自己最初做错了,最后被揭露出来,他依旧不会认识到自己这一点上做的不对,因为从本质上他就没觉得这件事是错的。 邵子铭便是如此。 他本性就散漫的很,不愿意受拘束,从延州城带回一个自己中意的女子为妾,就算因为她是烟花女子,他也不觉得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对,所以他怪的是这规矩。 邵三老爷要求他把人送走,几天之后,邵子铭是把人送走了,送出了洛都城,邵家对外则是说没有这个人,一切只是谣传,长的想象并不能说明就是同一个人。 这天邵子铭前来找邵子钰,喝的大醉酩酊。 他倒是谁也没怪,没怪蓝家小姐见到阮姨娘说认识,也没怪那些传言的人,他就怪这规矩。 林清苒过来瞧的时候,邵子铭正说着这些世家的规矩,含糊不清,一会儿又扯到什么律法,总是他是醉了。 林清苒看了邵子钰一眼,眉头微皱,她不讨厌邵子铭,却觉得他的散漫和洒脱,不过也是因时而异。 他散漫,所以对官职并不在意,他洒脱风流,可以无视这些束缚把阮姨娘带回来,可他却最后还是屈服在了三伯三伯母的压力,把阮姨娘又送走了。 倘若今天他因为要坚持心中那一份对这些规矩的反驳,直接带着阮姨娘走了,官也不要,林清苒还会觉得他某些方面是真的做到了他所表现出来了,但他没有。 因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净身出户意味着什么,没有足够的银子,撑不起他想要肆意风流洒脱的性子。 所以人在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很自然的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面,有的选择就不会把自己置于绝境中。 林清苒叮嘱邵子钰注意一些四哥,刚要转身离开,趴在那儿拿着酒杯的邵子铭喊住了她,「弟妹,你是不是当年就猜到了阮姨娘的身份。」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林清苒站在那没有动,邵子铭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第15章 「四哥,猜到如何,没猜到又如何。」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就算是她邵子铭找了是个烟花女子纳妾,也和她无关。 邵子铭笑着摇摇头,转身拍了拍邵子钰的肩膀,「小五才是我们之中最有福气的那个。」继而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邵子钰扶了他一把,邵子铭伸手扶住一旁的柱子,就靠着扶手,望着院子,低声喃喃着他们听不清的话。 邵子铭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几天,半个月之后,有个需要外任的差事,邵子铭主动请缨,邵三老爷也觉得出去的好,可以冲淡一下这边的事,于是邵子铭带着余氏和两个孩子外任去了。 临别前来和邵子钰道别,邵子铭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好,仿佛那件事对他没有造成一点半点的影响,反而是因为外任这件事让他心情好了不少,难以看透。 而他这一去,又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过的很快,弹指一挥间,邵子钰这边收到邵子铭的来信,说是还要再留三年,不愿意回洛都城来。 这洛都城对邵子铭来说就像是一个四面围墙的城,邵家就是一座牢笼,留在外面让邵子铭觉得自在,三房还有长子继承不需要他担心,这一回写信回来,主要也是为了告诉邵子钰他们,跟着一块外任去的兰姐儿定亲了,婚期就在下半年的十月。 林清苒这边也有收到四嫂余氏的来信,写的详尽一些,兰姐儿的婚事定的还算晚,说的是洛都城的人家,九月要回来操办婚事,他们也会齐家回来一趟。 外头司琴进来,看到邵子钰说道,「姑爷,观言在外院等您,说是刑部那儿有急事。」 此时已经是傍晚,邵子钰匆忙赶去刑部,刑部那候着的还是宫里来的人,说是要邵子钰进宫协助查案子,总是要先清楚查什么,来的人是皇后身边的公公,这公公压低着声音对邵子钰说道,「邵大人还是先别问了,去了就知道。」 等进了宫已经天暗,邵子钰来到寿和宫,宫人带着他进去,在外室没有见到皇后娘娘,内室的门开着,两个宫嬷守在那,其中一个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来皇后虚弱的声音,「邵大人,本宫有件事要拜托你去查。」 这屋子里淡淡的药味还有皇后这掩盖不去虚脱声线都让邵子钰心生疑惑,皇后娘娘不是已经怀有三月的身孕,按理来说这精神不至于如此。 「皇后娘娘请吩咐,臣定当尽力。」邵子钰跪在门口,对着那遮挡的屏风说道。 「本宫要你替本宫去查一查,究竟是谁想害本宫。」皇后的声音淡淡的,屋子里宫嬷送出来一盘子的东西,里面放着几个碗,「这里面的东西,是本宫搜到的,有什么事何嬷嬷会告诉你,本宫累了。」 那个端着盘子的嬷嬷把邵子钰请到了隔壁,东西放下,何嬷嬷拿出了几封信这才和邵子钰说道,「皇后娘娘遭人几番下毒,腹中龙种险些不保,还望邵大人竭尽全力清查此事。」 「何嬷嬷,这宫中可不太方便。」他一个官员,怎么能频繁在后宫进出。 「这一点邵大人放心,我们有专门的宫女会配合邵大人,如何查,全凭邵大人吩咐。」何嬷嬷又提醒道,「皇后娘娘体弱的事情外人并不知晓,还请邵大人保密。」 这是要瞒着皇上办这件事了,邵子钰更觉得难,这边何嬷嬷已经把这些东西都装好,派了宫女送邵子钰离开,到了宫门口,阿九守在那儿,邵子钰看着那包裹的似贺礼的证据,半响开口,「回刑部。」 两年前开春,皇上选秀,大婚,第一次大选入宫的妃子很多,皇后的人选是从当初先帝定下的几家里面选的,一半是几个辅佐大臣的意思,一半有皇上的考虑。 今年年初才传出喜讯,皇后并不是最早有身孕的,去年已经有两个妃子怀有身孕,年底顺利得了个公主,还有一个,怀了几个月不幸小产。 如今有人要害皇后,皇后命他秘密调查,邵子钰只觉得棘手的很。 皇后手上的就是没有喝的药、一个香包还有些药材,几封信件,邵子钰让阿九把这些药和香包拿去找大夫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有消息也别往刑部送,直接送去邵府,带着那几封信回了邵家,已经很晚了。 林清苒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菜热了一回,坐下来见他眉头深蹙,给他盛了汤,「怎么了。」 「你明日有空进宫一趟,最好是能拜访到皇后娘娘,打听一下,皇后娘娘那儿是不是出了状况。」邵子钰总觉得皇后不是动了胎气这么简单,到底是险些不保,还是已经不保。 邵子钰简单的说了一下,林清苒点点头,「我明天一早就进宫去,看贵太妃娘娘,不过这事,瞒得住皇上么。」 「瞒得住瞒不住,到最后我还是要禀明皇上。」他是皇上的臣子,怎么会为了皇后瞒着皇上,刑部也不是什么事都能插手,尤其是内宫之事。 第16章 「这后宫才没几年,怎么就感觉挺乱的。」皇后怀个孩子现在就不安稳了,再过几年,这后宫还不知道得多乱。 「皇上年轻,那些妃子也年轻,只不过她们身后的人可不年轻。」说句不好听的,皇后这位子不过也才坐了两年,坐的不好,换个人坐,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爹正准备辞官的奏章,我看还是尽早呈上去的好。」三年过去,皇上如今做的最明显的事就是受权,这时候还抓着不放,得让皇上记恨上一辈子…… 第二天林清苒借着看贵太妃的由头进了一次宫,还带了宁姐儿,在怡和宫陪贵太妃聊了一会儿,林清苒有意无意的提到了皇后,张贵太妃身在后宫,不管事,一双慧眼却把这宫中的形形色色看在眼里,林清苒一提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招了招手让门口的人去外头守着,叹了口气,「这宫中啊,也就这儿安定些了,皇后那儿你也别去了。」 「昨天皇后召见子钰进宫,今天你就过来了。」林清苒只能笑啊,都让贵太妃料到自己想问什么。 「寿和宫那儿,你能不去就别去,如今这些个,都是心高气傲的,这心高气傲啊,在宫里都是长久不了。」贵太妃以一个在后宫生存了好几十年过来人的经历说这些话,自然是说服力十足,林清苒点点头,「就是听相公说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 「皇后让子钰做什么,在宫外头照做就是了,皇上那儿该禀报的禀报,宫里这边,她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贵太妃摆手,「太皇太后都躲着呢,咱们操哪门子心,吵吵闹闹,就当看戏罢了。」 年轻的妃子,有姿色有活力,心中的抱负也都不小,妃子三千,皇上只有一个,不争能行么。 贵太妃一声感叹,都是年轻人的后宫了,没聊一会儿,那边有人匆匆来报,说是花园里出事了,昭仪娘娘冲撞了皇后,皇后动了胎气,晕了过去情况不甚乐观,太皇太后那请人过来,让贵太妃一块过去看看。 贵太妃似是一脸的了然,看着林清苒,「走吧,随哀家过去瞧瞧。」 林清苒跟着贵太妃去了寿和宫,太皇太后比她们早到一步,林清苒行礼后陪着一起在偏殿内候着。 旁边就是皇后的寝殿,有太医进进出出。 不消一会儿就有宫女前来禀报,皇后小产了。 太皇太后起身去了隔壁看,随后贵太妃才站起来,林清苒只跟着到了寝殿的门口,屋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皇后娘娘已经醒了,林清苒只在只言片语中听到说冲撞的昭仪娘娘已经关起来了,冲撞掉了皇后腹中的皇嗣,结果会如何可想而知。 贵太妃也只进去看了一眼,太皇太后在内室中和皇后说话,贵太妃出来之后带着林清苒及早的离开了寿和宫,所以林清苒并没有看到后来到的皇上是什么反应。 又回到怡和宫,贵太妃看着林清苒,「你也早点回去吧。」别的没再交代什么。 林清苒出了宫,天色微暗,邵子钰在宫门口等着她,此时宫外还不知道皇后小产的事情,林清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上了马车问邵子钰,「你说昨天进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是躺在内室,声音也很虚弱,若是怀胎不稳,她去花园里做什么。」身子不舒服就应该卧躺静养啊。 「冲撞她的是不是陆昭仪。」邵子钰沉吟片刻。 林清苒点点头,「这陆昭仪也是两年前选秀进宫的,晋升算是挺快的。」皇帝大婚之后,后宫中如今四妃之中也只封了生公主的良妃,其余三妃位置空着,竞争不是一般的激烈。 「尚未生下一儿半女就封了昭仪,确实引人瞩目。」邵子钰若有所思道,在他看来,皇后这一胎,也许在他昨天进宫的时候就已经着了道,不好了。 孩子若是能保住,皇后怎么会拿这个开玩笑,身子都虚弱成那样,硬要去花园里和陆昭仪碰这一遭,继而小产,若只是为了把陆昭仪拉下来,肯定不值得,除非这孩子已经没了,或者,已经不好了。 「你是说。」林清苒一怔,很快也想到了邵子钰想的这点上去,继而露出一抹恍然,「难怪贵太妃让我不用去寿和宫,也不需要和皇后娘娘请安。」这后宫之中,敢情几个坐镇的对这些事都看在眼里。 「那些东西已经有些眉目了,到时候我会呈送给皇上。」宫中要演绎出什么样儿来邵子钰管不着,分内的事儿做足了就够了…… 两天之后邵子钰就把皇后给他的证物查清楚了,呈递给了皇上,另外一份送去了寿和宫,算是有了交代。 那些汤药和药材中都含有易引人小产的药物,这些东西来自于哪里,谁给皇后的,就不是邵子钰能查的范畴,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些药的出处弄清楚,有几味药是从宫外带进去的。 林清苒只知道陆昭仪被降了份位之后还直接给打入了冷宫,冲撞皇后导致皇后小产,子嗣不保,这罪名可大了去。 第17章 一晃两个多月,时入六月,宫中举办了避暑山庄的赏荷,各家夫人都接到了请柬,很多年没有出宫的太皇太后和贵太妃也去,各家受邀的夫人更没有推却的理由。 这边邵家主屋,宁姐儿喝下了汤药,林清苒嘱咐她道,「到时候与贵太妃请安,若是遇见秀和公主,知道该怎么说么。」 「秀和大长公主若是提起大哥,就说不知道。」宁姐儿聪慧道,「娘您放心吧。」 林清苒给她理了理衣服,「这是她问起了你说,若是没有提起自然是最好。」 林清苒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三年前北王世子妃和她提起过之后她就上了心,这秀和大长公主对大郎确实过多的注意了,三年中林清苒没再让大郎进宫,没有由头,秀和公主也没再来邵府,如今已经到了出嫁年纪的秀和大长公主至今都没有说亲,林清苒就算是自作多情想太多,她也不得不防。 收拾妥当了带着宁姐儿前去避暑山庄,她们这些女眷,同船到达,下了船之后就直接去了戏台子附近。 林清苒见到了二姐和小七,孩子都十来岁了这还童心未泯呢,小七带着宁姐儿去逛荷花池,林清苒则与二姐坐下来聊了一会儿。 林清妍也是无意提起的,「小五,你可知道这大长公主的婚事,瞧上了谁家。」 林清苒摇摇头,林清妍说出了两家,「这李太妃是想把女儿嫁的很好。」林清妍说的这两家,家世可都不比邵家差。 先帝所出的公主,那这名分上多少就弱了一分,先帝都去世这么多年,这秀和大长公主怎么说也就是皇上的姑姑,还不是亲姑姑,能有多少助力。 没助力还要受尚主的气,有点能力的都不愿意,这也是秀和大长公主的婚事耽搁到了现在的缘故之一。 「李太妃也就一个孩子,想她嫁得好是自然。」就是这选的要求,似乎是一点都没降。 逛了一圈小七带着宁姐儿回来了,宫中太皇太后她们也到了,这边的女眷都要过去请安,林清苒带着宁姐儿和二姐她们一块过去请安。 太皇太后笑看着贵太妃,「咱们有多少年没有出宫了。」 「有十年了吧。」贵太妃想了想,日子久了,时间这东西也没在记得,偶尔出宫一趟,倒像是去了陌生的地儿。 一旁陪着的皇后气色看上去不错,听她们这么说,笑道,「皇祖母和太妃娘娘若是喜欢,可以常出来走走。」 「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 等着都坐下,点了戏谱,台上开演了。 期间都是坐着看戏,午宴也是在这边由宫人端了吃食上来,一出戏曲结束,已经是下午。 十一二岁的结伴逛荷花池,宁姐儿一直跟在林清苒身侧,遇到不少夫人,都会多看她几眼。 外头说邵家的小姐打小身子就羸弱,还是早产,汤药不断,因为一直都没带出来过,传的厉害的那会儿,甚至有人说这邵家的小姐整日整日的躺在床上。 如今一瞧,很乖巧一姑娘,和她娘长的有些相像,身子也不似传言里的虚弱,瞧不出病弱样。 临了快要离开避暑山庄,林清苒就走开一会儿去和别的夫人说些话,回来的时候,宁姐儿手里就多了一个锦袋。 「娘,她塞了东西就走了,我都来不及推。」宁姐儿刚刚坐在这边等娘回来,一个宫女过来直接把锦袋塞给了她,说是秀和公主给的,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走了。 之前宁姐儿都是跟着她的,没这机会,林清苒才走开多久,这就忙着来送东西,天知道秀和公主的人盯了她们多久了。 「是什么。」林清苒让她把锦袋打开看,里面放着两个荷包,林清苒单看这荷包的样子就知道这是送给两个人的,宁姐儿拿出来一看,其中一只绣了一个平字,另外一个是宁字,看起来这好像是一对,但绣着平字的这一只,像是送给男子的香囊。 林清苒把这锦袋子拿在手中,嘱咐了宁姐儿几句,去了一趟贵太妃所在的阁楼里,直接把这锦袋交给了贵太妃。 林清苒去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回来带着宁姐儿先行离开了避暑山庄,这一幕自然有宫女回禀给秀和公主。 小阁楼里一听宫女这样回禀,即刻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公主,邵夫人把那您给邵小姐的锦袋拿去了贵太妃那儿。」那宫女跪着又重复了一次。 秀和坐在那脸色阴沉,四周伺候着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去过避暑山庄一个月后,秀和大长公主的婚事定了下来,说的是秦侯府的二爷,还是由太皇太后做主下的懿旨。 秀和大长公主本就是到了出嫁的年纪,十六才定亲,已经算迟了,这婚事定下之后,婚期就选在了来年的开春,也足够时间把公主府落成好。 第18章 林清苒这边得知此事,松了一口气,她没办法直接和公主说什么,她也没这资格去教导公主不能私相授受,只有通过这种办法,贵太妃那边自会有法子和太皇太后去开口,至于大长公主知道后会不会记恨她,林清苒也管不了这么多,难不成还能看着这么胡闹不成。 此时已经是七月,三伏天至,林清苒收到林家送过来的信,得知爹已经上奏请辞,这些天正迎合这三伏天的天气在家装病,当女儿的,得知此事,自然是要前去探望一番。 正好书院里放休,林清苒就把三个孩子都带去了,派观言去刑部说一声,让邵子钰傍晚直接前往林家,马车上装了不少东西,出发去了林家。 林文锡早就准备好辞官了,他这年纪,当了四十几年的官,早就已经过了够本,林清苒见他喝着茶惬意的很,「爹,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带娘出去走走。」 「等皇上答应了就带你娘出去,你们都成家立业了,我和你娘也就不操心你们了。」林文锡倒了茶,端在手中,叹了一声,「你娘这辈子,成亲头十几年,忙着生你们这群孩子,后十几年,忙着养大你们,就没出去走过,刚和你娘成亲的时候我还答应过她,没想到要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去。」 「那也不晚,如今去,这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体会。」林清苒担心的是另外,「爹,皇上能这么干脆的答应您么。」 「怎么不能,皇上就盼着这。」林文锡教导了皇上六七年,什么秉性也摸的清楚,他们这群老了老的,再不识相先自己走,难道等着被赶么…… 林文锡的奏章呈递上去半个月,皇上那儿有了回应,允了林文锡辞官,还御赐了林文锡一块恩师的金匾,对于有大作为的朝廷命官,致仕之后那是赐田赐宅赐银两,算是这么多年对朝廷所做贡献的奖赏。 预料之中,皇上没有要留下林文锡在朝中担任别的官职,这一致仕干脆的很,也直接预告出了皇上的想法。 林家不是没有人在朝中任职,林家还有两个儿子,虽然没有林文锡这么有出息,但也算是年轻一辈中有作为的,接到皇上圣旨的第二天,林文锡进宫谢恩,辅佐大臣这个官职,并不需要人接替,在他抱恙养病的这半个月中,北王爷已经把他的工作给分摊掉了。 张忠候一年多以前已经辞官,林文锡如今也退下来了,还有北王爷在,辅佐大臣的位子上也就剩下他一个人,北王爷也想退,不过对于他来说,不当这辅佐大臣,他也是王爷,也得在这朝堂之上辅佐皇上。 朝堂中的事情林文锡全部都放下了,很多官员都佩服他,拿捏这么大的权利,说放手就放手,多少人做得到,哪个不是希望多待几年。 当官的一辈子有几个能走到这个高的位子,林文锡的年纪其实还能晚退下来几年。 不过林家这边,林清苒她们一点都不替爹遗憾,林家在洛都城外的山庄里,正热热闹闹的举办着家宴,林清苒帮着去厨房里看菜上的如何,三姐四姐也都已经回来了,一家七姐妹加上两个弟弟,也不容易团聚在一块呢。 这一大家子,里里外外加起来可是有几十个人,大姐二姐三姐家的孩子都已经成亲了,四姐家的老大也成亲了,林清苒这边算排行小的,涵哥儿再过两年也要议亲,孩子中最大辈的慧姐儿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林清苒没做婆婆先当了姨婆,花园里一群的孩子,一眼望过去,有时候还真分不清楚谁家的。 三姐家去年年初生下的孙子,此时正是蹒跚学步,走到陆氏身边,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阿婆,一岁多一点的孩子还不会喊赠外祖母,陆氏听他喊阿婆她都高兴,想要把他抱起来,一旁的小七搭了把手把他抱到陆氏怀里,小家伙被养的很好,肉呼呼的在陆氏怀里,陆氏伸手掂了掂他的重量,笑了,「亏的你小姨婆搭了把手,否则,阿婆抱你,可会把腰都给闪了。」 小家伙配合的呵呵笑着,看到外面哥哥姐姐们玩的开心,又央求奶娘抱着自己出去,要一起玩。 小六生了两个孩子,小七就生了一个,到下一辈,林清苒所出的宁姐儿是最小的,比慧姐儿的孩子还要小一岁。 当初林家七姐妹,从林家大姐到小七这年纪上就差这么大了,如今年纪小的辈分还比年长的大,听慧姐儿的长子乖乖喊宁姐儿小表姨,八岁的孩子,扭头又是一脸的小别扭,逗乐了在场的所有人。 前面几个女婿陪着岳父聊天,这还有陆老将军在,一把年纪,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心态倒是越来越好,看得开,早晚有一天尘归尘土归土。 陆老将军辞官不少年了,还留在延州城的长子要不了几年也会回来,按着林文锡的话,老一辈的都老了,如今朝中因为皇上的几次新政,换了不少新鲜血液。 这会儿林文锡和几个女婿说的,正是他辞官之后皇上刚刚颁发的新政。 皇上有多想要做出点成绩,一年多来几次的新政就能够看得出来,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登基到现在,两个辅佐大臣下来了,北王爷虽然还在,也放了权,正是可以大展拳脚时。 第19章 六个女婿之中,老二家的就轮到这新政了,要外派到各州去巡查,看这新政落实的到不到位,地方有没有很好的实施下去。 「前几天皇上说起要南巡。」魏束给旁边的邵子钰添了一杯酒,「礼部那儿正在安排,就是下月初了。」 皇上南巡,官员跟去的有一大批,邵子钰是能确定没他的份,刑部尚书执掌刑部事务,哪里脱的开身,他们几个,说不准得去几个。 林文锡听着,摇了摇头,没有发表意见,已经派了数名官员去各州巡查,何必又要南巡,一去二三月,朝中事务不知要耽搁多少…… 因着休沐,一大家子还在山庄里留宿了一夜,八月中的夜晚凉爽的很,白天玩的累,晚上孩子们都早早睡了,一家姐妹在娘的屋子里聊了很久,等林清苒出来,前厅那边还没散场。 回了院子准备好了洗浴的水,邵子钰回来,一身的酒气。 看到林清苒还耍起了几分无赖劲,林清苒推他去洗澡,邵子钰不松手,拉着她要她陪着自己。 沐浴过后司琴那准备了解酒汤,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边,林清苒笑颜,「当年知道爹被先帝赐了这么一块地方建山庄,我还替爹娘暗暗着急,怕银子不够使。」那时候就是这庄子的事促使她想法子去赚钱。 林清苒告诉他自己当年是怎么想赚钱的法子,看了好几本医书,研究药膳,还在那努力说服卫太医和自己一起开养膳坊。 「原来那养膳房是你和卫太医合作,不是岳母和卫夫人一起开的。」邵子钰当时也知道这事,养膳坊的药膳当时还得了先帝御赐的金匾,一时间生意好的不得了。 林清苒嘿嘿笑着,「我当年不是年纪还小嘛。」 邵子钰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视线一刻不离的看着她,有时候,就光是听她说话也是一种满足。 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聊了许久,回屋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第二天一早,二姐她们先走的,林清苒留到了下午,陆氏催着她们回城,她和林文锡要在山庄里多住些日子,这儿附近还有村子小镇的,反正林文锡也不上朝了,乐的自在。 傍晚的时候,林清苒和邵子钰带着孩子们也回了洛都城…… 九月初,皇上南巡,码头那儿靠着数艘南巡的船只,官员随同去了很多,皇上身边的几个大红人都跟去了,朝政这边有北王爷带头的主持。 林清苒所知的,三姐夫四姐夫跟着去了,二弟林云昊也去了,邵家这边,大伯作为皇上跟前起复的大红人,肯定得作陪,这一行浩浩荡荡,初六这天一早上的船,出发南下。 洛都城中因着南巡的大事,清净了不少,林清苒也能想象到南巡的盛况,每到一处,地方官员都要在码头跪迎,前后两个多月的时间,几年一次耗费也不小。 几天之后,林清苒正忙着入秋铺子里要换货的事情,袁家那边,袁氏再一次上门来了。 三年前袁家和海家的事情过去之后,袁承志如今也坐到了翰林院侍读,这趋势也不差,翰林院侍读之后如果有机会就能转出去。 去年的时候袁承志也订了亲,算是门当户对,林清苒和邵子钰对他的婚事没给什么意见,门当户对也好,很多方面都能处之的明白些。 这一回袁氏过来,是想让林清苒帮着看看,置一处铺子下来。 「小一点也没关系,这明年就要成亲了,总不能两手空空的,给他们夫妻两置办一处能打理的也好。」这三年馆子里的生意不错,但要按着两成的分红攒够五六百两银子肯定是办不到的,袁氏想着折中一些,置办小一点的铺子给小夫妻两个,虽说是小家小业,但只要夫妻两和睦,将来什么都不是问题。 「海大人那边可知道承志要成亲了。」林清苒没记错的话,这三年海陆年暗地里可时不时还在关注被自己抛弃的这个出息儿子。 「知道,还偷偷送了银子过来,让我还回去了。」袁氏坦然点点头,「既然说了已经休出家,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也没什么亲情,这银子还是承志让我退回去的,这孩子不想和他有关系。」当年说抛弃就抛弃,如今也不能眼见着自己没继承的香火,抛弃的儿子又有出息了就靠过来认亲。 「那我替你看着些。」林清苒点点头,袁氏很放心,「邵夫人在这方面比我门道多了,又得劳烦你。」 「这没什么劳烦的,承志成亲我这做师母的理应帮忙,聘礼的事可安排妥当了。」 「妥当了,两家人坐下来商量的。」袁氏如今最称心如意的大概就是儿子的这门亲事,门当户对,家世也简单,两家人能坐下来商量婚事,也没有要求非要多求面子办的大,都是量力而行。 「那就好。」林清苒送了袁氏出去,让司琴把账簿拿来,算了一下这三年袁家分得的分成约莫有多少,袁氏肯定是个节省的,这手头上的银子应当是不会超过四百两,还要置办聘礼的东西,到时候成亲零零碎碎要准备的不少。 第20章 待到邵子钰回来,林清苒和他商量着既然是给袁承志将来夫妻两个置办铺子,邵子钰作为师傅怎么都需要意思意思,「要不置办一处铺子,我们出一半的银子,当时给承志的成亲贺礼。」 邵子钰一听,这实在,「这个行,到时候再添些别的,也差不多了。」 「我听袁夫人说,两家人都能坐下来商量这聘礼嫁妆的,肯定也是通情理。」这婚事还是袁承志自己提起来,由袁氏去说的。 「那王家的大人也是在翰林院,平日里相处的多,看中的是人品。」邵子钰自是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收的好。 见他也觉得好,林清苒很快就把这事安排下去了…… 十月初,入了秋的洛都城降温的很快,到了十一月中,南巡的船回来了。 离开两个多月,南巡一趟收获颇多,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南巡,这算是对各地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回来的半个月后,十二月初,腊八这天一早,宫中对外施粥,洛都城外都设了施粥的点,所有百姓都能前去领一碗腊八粥,宫中,寿和宫这边皇后给皇上整理好了衣服,送他出去上朝,萧景毅出门之时不忘记交代她,南巡带回来的人过几天他要见到。 皇后自是恭顺的送他出去,走回屋子的时候这脸色就没这么好了,南巡带回来的人,实际上是带回来两个女子,带进宫的时候学半个月宫规,皇上时不时惦记着。 「娘娘,那两个美人。」身侧的宫女扶着她坐下,皇后摇摇头,「止的住这个,止的住以后,把人去带来,本宫看看学的如何了。」 过了没多久,宫女把人带来了,双生的一对姐妹花,长的十分漂亮,十五六的年纪,笑起来的时候那明媚的模样,能把这屋子都给映衬亮几分,确实好看。 她们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请安,严氏也不难为她们,让她们起来赐坐,「过几天就会安排你们侍寝,今后你们开始侍奉皇上,切不可恃宠而骄,宫中规矩你们学全了,就得记住,犯了错,一样要按照宫规来罚。」 「是。」宛若莺啼。 皇后挥了挥手,宫女又把人带下去了,她这神情里才浮现出一抹疲倦来,宫女细心的到她身后给她按了按太阳穴,屋外紧接着就是过来过来请安的通报声。 如今宫中的妃子说多了不算多,毕竟也就选秀了一回,不过都是年轻貌美的,入宫二三年,芳华正茂,谁也不输谁。 生了公主的良妃如今也掌了一宫之印,陆昭仪被贬之后,昭仪之位空出来,底下又是活泛了许多,如今不争,更待何时,皇上回来了,那就争着侍寝,最好能怀上龙嗣,那就母凭子贵了。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外头有宫人匆匆来禀,说是一早何容华起来有些不适,晕了一下啊,如今躺着过不来了。 「请了太医过去瞧了没。」 「一早就瞧了,说是动了些胎气,静养即刻。」 这么说也算说到头了,皇后点点头,「那就静养着,让她这一月都不必过来请安了,子嗣为重。」 宫人出去了,皇后看着众人,皇上南巡半个月后何容华就被诊断出有了身孕,这晋升还是在皇上回来之后才给升的,如今宫中子嗣单薄,不从她肚子里出,就是从别人肚子里出。 杨婕妤抿嘴笑着,「何姐姐前几天都还不错呢,这有了身子,可娇弱了不少。」平日里受了凉都不会怎么样,如今可稀罕的,过来请安的路都不愿意走了,可精贵。 皇后瞥了她一眼,杨婕妤自讨没趣,瘪了瘪嘴没再说,皇后吩咐了几件事,等着人散了,让身边的宫女去请卫太医过来一趟…… 宫外邵府,林清苒站在走廊下,抬头看灰蒙蒙的天,腊八过去,今年的洛都城冷依旧冷,但这雪似乎是晚到了。 前院那边时不时有送年礼的人过来,司琴把收礼的册子拿过来,林清苒转回了屋内,宁姐儿坐在软榻上,正学着怎么看账。 「今天这雪来得迟了。」林清苒看过一遍册子,天阴沉沉的,总感觉像是在蓄谋一场大雪。 「娘,今年不去外祖父家了?」宁姐儿手冷,怀里揣着小暖炉子,仰头问林清苒。 「他们是去延州了,肯定在延州你大舅公家过年。」林清苒提笔写了几份回赠的年礼,宁姐儿坐在她旁边看着,语气里也有憧憬,「娘,您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去延州。」 就在年底宁姐儿生了一场小病,风寒症,在床上躺了几天,灌下去不少汤药,如今看着脸色是不错,但体质不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了的,调养之路漫漫,她不能出远门。 「明年让你爹带你们去桑江看看,那儿的宅子修好了。」林清苒摸摸她的头,语气里一抹疼爱。 傍晚邵子钰回来,刑部那儿到了年末事儿少,但是各大衙门里事情多了,刑部这边增派了人手下去,大案子没有,小案子一堆。 第21章 林清苒推他去换一身衣服,别把寒气带进屋里,邵子钰看她这神情,似乎是有事,换过一身衣服走过来坐下,「怎么了。」 「蓝家今天来口讯,说小舅公怕是撑不过这冬了。」林清苒顿了顿,「如今是越来越糊涂,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不记得。」 「明天一早我陪你过去瞧瞧。」邵子钰想了下说道…… 第二天夫妻二人前去蓝家,这天色依旧暗着,灰蒙蒙的,加上这冬天刀刮的冷风,更添一份阴郁。 到了蓝家,小舅公的实际状况比蓝家送信过来所说的还要严重,他连蓝铃儿都不记得了,浑浑噩噩的躺在那,请了很多大夫前来看都是摇摇头。 七八年前从延州带回来的时候小舅公的状况就已经不显好,卫太医当时也说了,这是不能治愈。 外屋蓝国公叹了一声,「清醒的时候小叔总是让我们别太难过,他这些年的时间是捡回来的,多出来的,知足了,他这命,也是从阎王爷手中多讨了几年。」 蓝国公叹气着,随后就说到了蓝铃儿的婚事,「小叔心心念念的就是铃儿的婚事。」可三年又三年过去,蓝铃儿不肯出嫁。 「洛都城未必适合她。」林清苒客观评价,她出身是尊贵,可她从小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这几年又没有额外教导,她的秉性距离大家闺秀差的太多了,她也不是那种为了丈夫会去屈就和迎合的姑娘,女儿庙那段日子,她娘的境遇,让她把这终身大事推的很远。 即便是她愿意嫁,也未必能够过的了那样的日子。 屋内侍奉的妈妈出来道,「老爷,太老爷醒了。」 林清苒他们再次走进去,小舅公靠在那儿,眸子里一抹清明,望着邵子钰和林清苒,半响,张口吐了铃儿二字。 「小舅公,铃儿的婚事您不必操心。」邵子钰这么说,小舅公摇了摇头,邵子钰靠近听他说了几句,「小舅公,怕是铃儿不会愿意回那地方去。」 蓝越泽眼底是浓浓的哀伤,他是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唯独就是那个倔强的孩子。 蓝家嘴上说会照应好,真的不出嫁,他又走了,十年二十年,可还会待这孩子如初。 而她也不愿意回越王府去,不愿意认那个爹,其实回去了,越王府就她一个子嗣,老太妃和越王都不会亏待她,亲爹和亲曾外祖母,比留在洛都城里的好。 他越是担心这些,就越不放心,不能安心的走。 「铃儿。」他又张口喊了一声,眼眶红红似刚刚哭过的蓝铃儿走了进来,邵子钰让开,她跪在了床边,拉着小舅公的手,哽咽道,「爷爷。」 「以后你怎么办。」小舅公看着她,吃力的说道。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蓝铃儿擦着眼泪许诺,「爷爷您放心,我回袭月去,娘回家了,我去陪着她,您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小舅公怔了怔,随即神情里松动了几分,「那样也好。」 并没有多说几句,小舅公又陷入了昏睡,昏睡的日子越长,也许就一睡不醒了。 邵子钰他们出来了,蓝铃儿一直陪在屋子里,蓝国公送了他们出去,「今天这孩子才说要回袭月,前些天她都说要陪着小叔一起走。」 难怪小舅公会这么不放心。 「她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慢慢的就会想明白了。」没有血缘关系,却早就胜过了这血缘关系,这么多年相伴,在蓝铃儿心中,她就只剩下小舅公一个亲人…… 从蓝家回来过了七八天,蓝家那边派人前来报丧,小舅公连续昏睡三天,今天一早去了。 林清苒这边准备好了丧服,带着几个孩子前去蓝家奔丧。 前去蓝家奔丧的人并不多,蓝家这么些年不在洛都城出现,故人早已经都去世。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中,天终于开始下雪,蓝府发丧这天,大雪下的尤为磅礴,十来米开外竟是瞧不仔细,阴沉沉多日的天也因为这一场接连下着的大雪渐渐明亮。 大雪一直持续到了大年三十,是要把这迟来的一次性下足,一早清扫过的院子,半天就积累过了脚踝。 一家子到邵家老宅已经两天了,宁姐儿手里捧着暖炉,站在窗边看哥哥在院子里给她堆雪人,除了邵敬涵在这沉香院里住过一年之外,邵敬博和宁姐儿都是在邵府长大的,昨天来的时候里里外外把沉香院逛了一通,人少了,邵家老宅更显得空旷,五房人仅剩一房,所以邵二老爷就指望自己儿子多多开枝散叶,人丁兴旺了,这邵家才能重新兴旺起来。 隔着大雪远远的有人打伞过来,是二伯母何氏那派人过来请他们前去吃饭的,林清苒让宁姐儿披上厚厚的披风,打了伞一家人走去前院,偌大的前厅,也不分桌摆了,一家子一桌吃饭。 不难想到过去的邵家,每到过年,这前厅里是坐满了人,热闹的很,如今大过年的,大伯三伯四伯也不回来邵家了,就在大年初一来一趟祖宅里祭拜,兄弟亲情早就没了。 第22章 二伯和二伯母都是看的开的人,谁家没有个兴荣衰败的,到了烟火齐盛的时候,一家子到了屋外,林清苒抬头,这又是一年…… 到了初五初六这一场大雪都没停歇一下,没等上朝,洛都城各地的奏章已经往朝堂中纷纷而至。 没有预料到晚下的雪来势如此汹涌,别说是洛都城外了,洛都城内城北几处民宅也让这大雪压垮了。豆_豆_网。 初七宫中的奏章已经叠的很厚,都是洛都城郊外镇上县衙上报的,很多村子遭了难,大过年的村民们都无处安家,邵子钰他们提前上朝,皇上是紧急召见了几位大臣商议此事。 拨了银两派了人手,各个小镇暂时安置百姓的地方要即刻搭建起来,还有这饥寒问题,棉衣和粮食都得跟上。 也是强制性的,初八这天,朝廷就向朝中大臣开始征粮,这还是洛都城郊外,怕是再远一些的地方,这些奏章还没到,洛都城这边都已经这样了,再北一些的地方岂不是更加严重。 北王爷建议分派太医跟着去各个小镇,以免寒症来袭,百姓们措手不及造成更多的人病死。 这些皇上都一一采纳了,只是当几个大臣提议若是有难民涌城,城里也需要设立安置点时,皇上把这个建议驳回了,所有的安置点只能设在洛都城外,并且得是十里之外,城门十里之外要设关卡,以防到时候难民往城中涌过来。 皇上的理由也很简单,皇城之下,都是难民容易引起斗乱,城外十里开外能安置的都安置,不能安置的也不能一直留在城外,人一多病症也多,不能蔓延到城里。 除了这措手不及的大雪,一切的后续处置显得有条不紊,初十大雪小了很多,十一十二两天大雪停了,人们都以为这雪下过就好了,十三这天夜里开始,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宫中这边,北部好几个州的急报已经到了,灾情比这边的严重很多。 皇上又分派了官员和太医随同前去,这即便是有了安置的点,还是有很多人因为饥寒冻死饿死,因为担心寒症的蔓延,这些去世的灾民送的很远,各地有这条件的大家族开仓救济了不少天,也赶不上寒冷对这些生命的掠夺。 而真正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大雪一直持续到了二十才停下,从年内到现在,雪没有融化过,越积越厚,等到雪停开阳,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灾难来了。 下雪的时候并不是最冷,真正寒冷的是融雪的这段日子,往年大雪下到初七初八,等到十五元宵这城里基本是瞧不大见了,而今年的这雪,到了二月初还不定融化的光,大臣们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寒症在伴随融雪降温的时刻在灾民之中开始蔓延,一个村子连着一个村子,最开始是从洛都城以北的霍城开始的,那里地势低,还有环山,积雪的深厚,一等融雪,这寒气散不去,连带着在霍城的太医们都跟着遭了难。 还活着的百姓开始向南迁移,官兵们半路阻拦不住,一路南下,一路都有人病死,一路把这寒症传染给别人。 治寒症并不难,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好的照顾,寒症不容易好,往往没等病好起来人就去了,融雪的天气里,环境湿冷,更容易生出别的病来,朝中得知有难民往洛都城这边涌过来,皇上下了急令,严守洛都城外十里之内,阻挡难民靠近。 诸位大臣上奏数次都被驳回了,北王爷请奏派太医前去城外把没有受感染的百姓区分开来带到城内安置,皇上不同意,为了城内的人,不能让他们把这病症带进来。 邵子钰退朝之后抽空回了一趟邵家,林清苒正吩咐观言把准备妥当的棉衣棉被送去城郊,听邵子钰说起皇上的决定,沉默了一会儿,「这些百姓若是知道了,该有多心寒。」 这些难民为什么朝着洛都城涌过来,是因为他们知道这里是皇城,有他们最敬仰的皇上,会关心天下黎明百姓的人,这就像是人心中所坚持的信仰一样,他们觉得到了这里就会有活路,哪里知道不论病着还没病,皇上都要把他们拦在城外十里之远,连健康的人都不允许入城,人都惜命,可放在一个当权者身上,这一切就显得冷漠多了。 「北王爷和几位大臣数次入宫,太皇太后都出面过了。」邵子钰拍拍她的手,「这些不是我们能够左右。」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站在那些无辜百姓的立场上,原本以为到了城外就有机会入城,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活下去的希望,靠天靠地靠皇上,谁能想都靠不住呢。」林清苒脸上一抹讽刺,感染寒症的人是应该隔离,但是健健康康的经由检查都不愿意入城,所有难民住在一起,没病也病了…… 很快城外就涌了很多难民,人们总在最无助的时候想到最能求助的,那就是朝廷,十里之外设着高高的关卡,木桩子扎在还没化去的雪中,阻拦着这些难民前行,关卡外也设置了很多安置点,城中有衣物和粮食运出来,但他们更需要的是一个分隔开来的地方和能看病的住所。 第23章 许多难民是抱着小孩希望能够让小孩入城,大夫检查过之后没问题,让孩子们入城去住更好的安置点,活下来才是重点,可这些拦着官兵,这时候冷血的比这融雪还要冰冷。 这些官兵还尝试要把人疏散开来,官道上都堵住了,可这时候,谁都想活下去,怎么疏散的开。 北王爷在几次入宫未果后再度去求了太皇太后,这么多年都没有理过朝政的太皇太后几道懿旨下来,让北王爷在城外十里内的地方也设立安置点,先把这些有病没病的百姓分隔开来,以免全部传染开来。 北王爷接到这个懿旨之后就直接带人去了洛都城外,人多的时候建临时安置点很快,但这些安置点都是直接建在地上,点了火盆子里面依旧潮湿,北王爷让人铺了不少薄薄的木板在地上,和潮湿的地面分隔开来,由太医在十里外的安置点看病,健康的百姓迁移到十里内的安置点内。 二月初,这一场大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初春的征兆已经来了,可天气依旧冰冷,皇上这么防无非是不想让洛都城内也受寒症的影响,可这东西并不是外头带进来的,住在城中的百姓也会生病,从城北当初倒坍的那几件民宅附近安置点开始,寒症在洛都城里也悄然蔓延。 这似乎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面临这么大的灾难,天灾防不住,过去哪些地方有了水涝旱涝,体会都不如这一次来得深刻。 太医院要把这寒症控制住,以免霍乱成疫病,洛都城内有了寒症病人后,各家各户也开始防备起来,融雪的天湿冷过重,那就烧炭盆,喝汤药,好像满城都弥漫了一股药味。 就在宫中有宫女病倒的消息传出,邵家这边,宁姐儿也病倒了。 家里什么都不缺,可宁姐儿身子骨弱,长时间的融雪外头的天湿冷,风吹着都刺骨,出去回来打了两个喷嚏,当晚人就烧起来了。 太医院里如今基本是找不到人,林清苒让司琴去卫家请人,又去了卫家的医馆里找大夫,按着方子抓药,大夫说问题不大,宁姐儿这一病,时间却比别人长了很多。 城内这样的环境都有不少人染了寒症,城外那些难民岂不是更严重,北王爷再次上奏要求把那些十里内的百姓接到城内,安置在好一些的地方,皇上还是不同意,宫中也有了病例,几个风寒之症的宫女都直接带出了宫治病。 邵子钰这些天进进出出,在家停留的日子很少,北王世子妃刘氏前来探望宁姐儿,说起公公北王爷,「爹一下像是老了五岁,相公都跟着他在城外跑。」还不是因为圣上不松口,其实这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风寒之症不是难治。 「圣上惜命啊。」林清苒还记得,当年先帝在位时,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开春融雪之时下了雨,春寒冻死了很多人,那时候爆发的还是疫病,先帝命人开城接难民,各大城门口建满了安置的点,听爹说先帝还亲自去看望过那些流离而来的百姓。 后来百姓病好了人走了,先帝的威望是一升再升,百姓其实很好对待,因为他们所求简单,温饱就好,皇上的关心朝廷的尽力都会让他们感恩殆尽,而现在呢。 「不过也快了,霍城那边都在重建,派兵前去,如今人都疏散了不少。」刘氏也是听丈夫说的,各地抓紧时间在重建,朝廷拨了不少银两下去。 「生病的人还怎么疏散,熬不到半路就病死了,全部安置在城外也不合适。」疏散走了健康的,那些病着的人呢。 也许皇上体会不足民间疾苦的感觉,但是林清苒愈往深处想,就愈觉得心塞,所以她一直没去城外看,只是把东西准备好了一趟一趟让人送过去…… 到了二月低,城外的百姓疏散了大半,余下的那些是当时病的比较厉害的,把他们迁移到十里之内,十里之内原来的百姓都已经回去了。 这一场大雪夺去了不少人的性命,霍城这样灾情严重的,朝廷要拨不少银两下去,邵子钰他们也是这样前前后后忙了一个多月,不少官员跟着累病了。 三月中城外的临时安置点全部拆除,这时理应是论功行赏,安抚百姓和官员的时刻,皇上这边却有人参北王爷的奏本,说他这是擅自做主,把人安置在十里之内才导致城内也有了寒症…… 奏本中的内容义正言辞,太医检查的百姓没有风寒症状只能代表当下,住个几天也许很快就会生病,十里之内就容易让进出的人把这些病症带入城,城中后来有寒症病人,和这有莫大的关联,皇上都已经说了不允许百姓过十里界限,北王爷越过皇上去求的太皇太后,这就是擅自做主。 这样的奏本有了一本就有第二本,而皇上不但没有开口为北王爷说什么,上朝之时还隐隐表现出对当时与北王爷一同的这几个大臣的不满,他们就是擅自做主,向太皇太后请命,北王爷得知此事,直接气病了。 承乾宫中,皇上看了奏章,有些迟疑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北王府看望一下皇叔父,那边宫中匆匆有宫女来报,说是袁嫔不好了。 第24章 皇上即刻前往后宫,袁嫔是当初南巡带回来的双生美人中的姐姐,姐妹俩入宫之后很受皇上恩宠,号称是皇上的解语花,半年中连升数位到了嫔,姐妹两个同住一宫,在这后宫之中,比如今关在冷宫中的陆昭仪还升的快。 萧景毅到了朝花宫,走进屋子,里面尽是哭声,袁嫔的妹妹容嫔趴在床边哭成了泪人,床上的袁嫔穿着她最喜欢的衣裳,神情恬然,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儿,好似已经没了声息。 容嫔看到了皇上,跪着到他身边求他救救她姐姐,这梨花带雨的模样霎是惹人心疼,萧景毅往前走了几步,床上的人依旧是毫无反应,他来的路上袁嫔没能支撑住,已经去了。 随后接到通报的皇后过来了,人已经去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后事,良妃跟着皇后前来帮忙,容嫔却不让宫嬷碰姐姐的身子,哭着说是有人要害死她。 姐妹两个的声音都很好听,尤其是容嫔,这哭声听在耳中宛若悲鸣的吟唱,都能丝丝着把人带到她这心境中去,容嫔跪在那求着皇上,「洛都城这边冷,下了这么多天的雪姐姐的身子本就有些不好,年初冻着病了一回,后来分派了宫人过来伺候,这宫人还得了寒症,姐姐还没好转过来的身子又病了,皇上,这难道不是有人刻意想要姐姐一病不起么。」 是由宫人再传染给了身子虚弱的袁嫔,导致她这么久以来身子都没有康复,到现在病死了,皇上当下就责问了皇后,「后宫之中所有病了的宫人不是送出宫去了么,怎么还会有病了的宫人前来伺候妃子。」 皇后才觉得冤,没有生病之前谁知道这个宫人会不会病,再者,明明是自己身子不好,适应不了洛都城这儿的环境,一病不起,还能责问到她这边。 皇后即刻跪下,不卑不吭道,「所有病了的宫人全部都送出宫去了,袁妹妹生病,确实是本宫派人去宫女司那边要她们派人前来朝花宫伺候,这宫女前来之时,可都是好好的,皇上若要不信,可以问问容嫔。」真要病了,那也是在朝花宫病的,她皇后有多蠢,需要用这种方法来除掉袁嫔。 「皇上,宫人过来的时候确实都是好好的。」容嫔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句话毕了,眼泪落的更汹涌,「就是这宫人来的时候好好的,过了没多少日子就病了,最初妾身还不知道,宫人在屋子里进出,姐姐刚好不久的身子也跟着病了。」 那能怪谁,怪皇后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没有及早的预料到哪些人会生病不成。 「皇上,二月的时候宫人之中染了寒症的不少,都没有什么预兆,天寒气潮,本就容易生病,臣妾以为,这其中并没有谁想要袁嫔一病不起。」皇后看了一眼哭的双眸桃红的容嫔,平静道。 没有证据不能冤枉人,皇上自然的想到了那些参北王爷和几个大臣的奏章,寒症从城外弥漫进城,宫中是最后被波及到的,虽然不严重,但是病死了一个妃嫔。 谁知道皇上这是什么心理才作祟,等着皇后这边把袁嫔的事情处置下去,皇上还晋封了容嫔,此时北王爷已经抱病五六天,皇上竟然半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有对这些奏章有表示,也没有派人去看望北王爷…… 都是些老一辈的大臣,看着皇上这样的作为,怎么能不心寒,尽心尽力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当时跟着北王爷一起请奏,一起去太皇太后那里求旨,又一起跟着北王爷奔波的大臣,跟着也纷纷抱病,不上朝了! 而这一抱病,朝政上瞬间坍塌了一大块。 北王爷这个辅佐大臣病了,还有他底下这些人处理,而这些大臣因为北王爷气病,皇上不闻不问数日的态度跟着抱病不上朝,那这事情扔下来的更多了。 皇上怒了,这不就是在威胁他么,所以在这些重臣罢朝之后,皇上做出了一个令人讶异万分的决定,你们罢朝,好么,那这官也不要当了,缺了你们这国家还不能运作了不是,数道奏章下去,直接罢免了这些人的官职,很快命吏部重新任命了一批官员补上这空缺,升官的升官,到所有人反应过来,这三个辅佐大臣的位置是彻底的空了。 身在家中的这些老臣接到这罢免的旨意,那是真正的气病了,北王爷已经被气病很多天,得知此事,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那几个还没来得及罢朝的官员见此情形,求谁呢,北王爷已经病成这样了,只能去求太皇太后了,这时候太皇太后要是不出面,这真不知道要如何转圜了。 太皇太后这九年来都没有来过这承乾宫,她派人去把皇上请到了宫中的祖祠,拄着拐杖由人搀扶进了皇家祖祠,皇上后到,看到太皇太后跪在那里,站在一旁静默不出声。 太皇太后自是知道皇上来了,睁开眼由宫人扶着起身,她要如何劝,她给皇上讲诉了当年先帝的一些过往。 「毅儿,百姓是国家的根基,律法是维持国家秩序的根本,朝中大臣,是你必不可少的左臂右膀,他们尽力尽力的辅佐你登基,帮助你熟悉起这政务,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朝廷和百姓,你是皇上,不是百姓为了你,百官为了你,而是你为了这天下做了什么。」太皇太后转过身来看着他,这年轻的脸上有着先帝当年那样的神似,还带着些稚嫩的不成熟。 第25章 「皇祖母,孙儿没有对不起这天下,也没有对不起百姓,孙儿只是觉得,皇叔父他们老了,老了就应该回家好好享享清福,朝堂中的事,交给年青一辈的就行了。」萧景毅看着这些祖宗牌位,「老了的抓着这权利不放,年轻人怎么能够上来,孙儿也能做到像祖父那样,成为一个令人敬仰的明君。」 「你祖父可不曾如此对待这些臣子。」太皇太后看孙子脸上的执着,「难不成是祖母做错了,不应该下这懿旨,不应该让你皇叔父去把那些百姓带到十里之内安置,还是你觉得就是你皇叔父的错,把这寒症带进城,别人如此上奏你都不为你皇叔父正名,也不去看看他,你这可让他心寒啊。」 萧景毅眼底闪着一抹偏执,「朕是皇上,朕已经说了不允安置在十里之内。」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而太皇太后那里的懿旨更是让他觉得是越过了自己,没把他当皇上来看待。 「那是因为皇上你做错了!」太皇太后神色一凌,重重的锤了一下拐杖。 「朕没有做错,就算是在十里之内都已经蔓延到城内,若是进了城,这城中岂不是更遭难,这里是皇城,皇祖母难道不认为皇城不可乱。」 「城中的寒症和城外没有丝毫关系,难道这足不出户的人在家中生病了也是因为城外的百姓,毅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太皇太后看着他这神情,痛斥道。 「皇祖母今日若是来劝孙儿不要罢免那些老臣,恕孙儿不能改变旨意,圣旨已下,官员已定,朕也不能做个出尔反尔的皇上,他们以罢朝来威胁朕,朕又如何能这样顺了他们的意,这次顺了,今后朕还如何做主,没有他们,朕一样能处理好这些朝政,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萧景毅说罢,甩手直接离开了祖祠。 「娘娘。」太皇太后怔怔的看着,直到身边的宫人叫喊她,她转过身看着这些祖宗牌位,视线落在先帝的牌位上,最终叹了一口气,先帝啊,这当年的决定,似乎是做错了…… 朝中像是换血一般由此换掉了一批老臣,皇上是铁了心这么多,太皇太后劝不住,本来就不理朝政,这件事之后她在寿康宫中不再接见任何人。 新一批上去的官员不少是连升了几级,连带着身在翰林院中的袁承志都因此受了这福照,他上面的升官了,提拔了他,然后他也跟着升官了。 北王爷从病下后就一直没做声,直到朝中官员换了一批他也依旧没做声,张忠候前来看过他一回,北王爷却是说道,他就安心当他的王爷,好好享受他的晚年,朝堂的事,他老了,也管不动了,皇上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北王爷是说道做到,此后两年,这三个曾经的辅佐大臣,还真是看着朝堂风云,愣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冷眼旁观的看着…… 邵家,林清苒看完了千里迢迢送过来的信,这一遭爹娘都走到边境去了,两年过去,几个月走一个城,慢着步调可悠闲了,真打算把这王朝给游了个遍。 一旁司琴递过来册子,林清苒翻着指着其中的布段开口道,「用这做新房里的帷帐倒是不错。」年初的时候涵哥儿定亲了,林清苒正选着下聘的东西,这一桩婚事是邵子钰和她提起的,协办大学士陈大人家的小女儿,林清苒见过几回,也问过儿子的意思,这陈家小姐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自己家涵哥儿性子也温和,将来成了亲,也是能和和睦睦相处。 「送过去的布就从布庄里新进的取了就行。」林清苒看着这下聘的单子,她邵家长子娶亲,怎么都得风风光光得来。 「小姐您可看了好几回了。」一旁司棋笑道,「大少爷屋子里的烛台您都换了两回。」 「娶儿媳妇哪有这么容易,这娶亲娶进门,家养大了闺女就这么送到别人家去,夫家若是还对她不好,娘家岂不心疼。」林清苒将来也希望宁姐儿嫁的好,这嫁的好不光是说家世,还能是遇到好丈夫,好公公好婆婆,将心比心,如今她儿子要娶亲,她何必去刁难别人家的女儿。 「那有您这样的婆婆,岂不是邵夫人的运气。」司棋笑眯眯恭维,林清苒嗔了她一眼,笑骂,「就你贫嘴。」 婚期定在了来年五月,如今已经是五月了,一年的时间,大郎住的院子要修缮一下,这府里上下也得修整修整,林清苒逛了这么一圈忽然发现,这宅院等孩子们都成亲了,似乎不够大了。 林清苒不得是说做就做的性子,夜里邵子钰回来就向他提起了要再置办个府邸,「将来二郎成亲了,孩子再出生,这府里可就显得挤了。」 「重新置办宅子来得及么?」邵子钰翻了一下她给大郎准备下聘给陈家的聘礼,比当年他娶她的时候还要多不少。 「你看这样行么,我先瞧着,这几月看得下来,修缮的及,那就在大郎成亲前迁过去,若是没看中,就再缓两年。」林清苒想了想,如果及早看中了,时间上都还来得及。 第26章 「那我也让他们去帮着看看。」邵子钰伸手环住她的腰,眉宇微动了下,似乎是胖了些,心动手动,张手在她腰上轻轻捏了捏,林清苒有些痒,拍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 邵子钰又捏了一下,林清苒这下恼怒了,直呼了他的名字,「邵子钰,你现在是在嫌我胖了么。」 邵子钰的手往上挪了好几寸,「胖一点好,手感不错。」 林清苒羞愤,推了他一把,「你才胖了!」 她这是中年发福了啊,生了三个孩子,长子都已经十七了,眼看着自己这年纪都三十有三四了,林清苒身上的某些部位呈现出了不可抵挡的发展趋势,开始长赘肉。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清苒就不乐意了,她是胖了,他呢,一点都不见胖,心里不平衡,十分的不开心啊。 邵子钰一看她要起来,伸手拉住了她,哄道,「我又没说胖不好,这……」林清苒即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半句,她都能料到下半句是什么,心宽体胖,这是日子过得舒畅了才会这样。 见妻子愤愤然的瞪着自己,邵子钰很识相的转换了话题,「岳父岳母来信了没。」 「爹这回是不打算回来了,我看还得过两年,只要爹娘的身子好,再多走几年也没事。」林清苒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看着他呲牙才松手,「爹说了,他已经是功成身退,朝堂上的事儿和他都没关系,改朝换代了也没关系。」吃糠野菜的命也就不操满汉全席的心了。 「要是真改朝换代了呢。」邵子钰半开玩笑的看着她,林清苒先是不信,继而回看他,盯着他好一会儿,「不能吧。」如今的皇上虽然说一不二,自己决定的事情就这么做了,可到底是没有做过太昏庸的事情,古往今来真到改朝换代这一步,那都是要乱了。 「也不定是乱了才要改朝换代。」邵子钰葫芦里卖着关子,林清苒锤了他一下,故意板了脸威胁,「快说!」 邵子钰轻咳了一声,「圣上的身体不大好,前些日子几日没上朝,怕是不太利爽。」 「那也是你们想多了。」这么年轻还能一病不起不成。 邵子钰凑近她的耳朵轻轻说了几句,林清苒的脸色渐渐转红,继而难以置信的看着邵子钰,「是真的么。」 「猜的。」邵子钰笑了,林清苒回神过来发现他是在蒙骗自己,更是恼怒,「你今晚别想睡在这里了。」 只是没过几天林清苒进宫看贵太妃去,才发现前几天丈夫对自己说的玩笑猜测,并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 在太皇太后的寿康宫中见到前来请安的皇上,皇上这面色,确实是有些憔悴,可要林清苒硬生生往那方面去想,还是觉得奇特的很。 从寿康宫出来去怡和宫的路上,还能看到皇宫一侧建立的一些亭台楼阁,半年前林清苒过来的时候看过去还是只露着亭子的顶角,如今一看,那亭子高了一层之多,远远的看着,最上头的那层似乎都是用纱幔围着的,风一吹,飘然着十分美丽。 一旁领着她的宫人见她望着,和她解释,这是刚建好没几个月的菏泽台,底下还有几座低一些的瞧不清楚,还开辟出了一片的荷花池,这些亭子建在荷花池上面,十分的漂亮。 林清苒好奇,「这亭子是做何用处的。」 领着她回去的宫人是怡和贵太妃身边的,和林清苒和熟,她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给容淑仪准备的跳舞台,那边靠近的就是容淑仪的朝花宫。」这已经说的够明了了,妃子的舞台,专门跳给皇上看的。 「容淑仪可真是恩宠。」林清苒淡笑道,这宫人点点头,那是十分的赞同,在这皇宫之中,后宫女人有多想弄死一个,那这妃子就有多被皇上宠着。 到了怡和宫,这两年贵太妃的身子也不大好,林清苒入宫的频繁,偶尔带着孩子进来陪她说说话。 贵太妃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在先帝去世之后更好了,多少有些患难姐妹的感觉在里面,每每说起来,贵太妃也不忌讳,就是谁先走,谁跟上的问题。 「一转眼,涵儿都要成亲了。」贵太妃记得第一次看到这孩子,胖墩墩的模样憨实的很,如今都是十二年过去了。 「娘娘还说呢,媛薰郡主都有两个孩子了。」养在她膝下的两个孩子,一个嫁了人,一个去年年底订了亲,也搬出宫住了。 「所以就我们,一辈子离不开这皇宫。」贵太妃叹息了声,林清苒能听懂其中多少落寞呢,那种滋味,也只有身在宫中的人才能切身体会。 「娘娘其实也可以出宫去,和圣上说一说,圣上也能同意娘娘回张家。」老太妃了,无儿无女,先帝还在的时候深受恩宠,如今张忠候是辞官了,但张家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人,这离不离开对皇上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若是提出来了,想必也会买这个面子。 第27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说什么。」贵太妃摇摇头,「哀家也习惯了,也不折腾那一群小的了。」最主要的,她也不想去麻烦皇上什么。 尽管贵太妃生性淡薄,但宫中这样的生活,难免让人生出着哀情来,林清苒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贵太妃累了,去午睡了才离开怡和宫。 出宫的路上,不知算不算是林清苒运气好,让她撞上了朝着这条路过来的两个宫妃,林清苒侧身避到一旁,屈身行礼。 没有抬头,只听耳畔是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一股清新花香从她面前过去,似是两个人欢快的交谈,林清苒听到一声容姐姐,人已经过去了。 身侧的宫人提醒她,林清苒这才抬头,只瞧见远去的背影,穿着的宫装,像一只飘然欲飞的彩蝶,挥翅张扬…… 一个月之后,到了六月中,邵家要给陈家下聘去了,邵敬博给哥哥去送的聘礼,从邵家出发,浩浩荡荡的去城南的陈家。 这天已经热了,阳光底下大红的送聘队伍显得格外亮眼,吹吹打打的前面还有乐队,图的就是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谁家给谁家去下聘。 刑部尚书家的长子要成亲了,娶的是协办大学士陈大人家的小女儿,这两家人,怎么看都是门当户对的很,街上围观的人不少,干什么?帮着数聘礼有几台呢,甭管见过没见过这两家孩子,说起来都跟熟的自家亲戚似的,连夸着人家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这一路过去得走一个多时辰的路呢,到了陈家已经是近中午,陈家开着大门迎着,陈大人和陈夫人看着也吓了一跳,这邵家出手也太阔绰了。 陈夫人拿到这聘礼单子看下来,转个背就和陈大人商量要给小女儿再添嫁妆,夫家给了这么厚的聘礼,出嫁还不得风风光光。 接近中午,陈家也摆好了宴,要请这些抬聘过来的挑夫吃好喝好,更好请这未来亲家的小叔子吃好喝好,邵敬博在陈家留了午饭,再回去邵家已经是下午了…… 婚书送了,聘礼已定,邵敬博回来,林清苒正瞧着几座宅院,看了一个多月,看中意的有几座。 小的时候没能发表意见,邵敬博住过来的时候才几个月呢,如今一听家里要换宅子,他也就凑上来提了些建议,「娘,还是在这附近选大一些的住好。」 林清苒一拍他的额头,「喝了多少。」 进门的时候还漱口换衣服过,这都闻出来了,邵敬博摇摇头,「陈家兄长客气,就敬了几杯酒,娘,我看这个不错,环境好,合适妹妹养身子。」 几座宅子都有基本的图纸,主屋,院子,花园。 邵敬博指的这张,和如今的邵家差不太远,宅子后面不远处还有一片小树林,环境是幽静些,相较于现在的,位置稍偏。 「一炷香时间都差不了,也不算偏。」邵敬博挑剔的很,看着另外两张挑挑拣拣都不觉得好,要么太吵,要么宅子里院子位置不好,风水不佳,看来看去,都是第一眼看中的准。 「行了,回屋去。」林清苒没好气的要他回去,邵敬博出去后,林清苒叫了司棋进来,让观言去这几家看看,进去看过之后才知道到底好不好…… 正值了六月,赏荷之际,也是下聘后没多少天,陈家那送了帖子过来,陈家的山庄里宴客赏花,这未来亲家肯定是在受邀之列。 林清苒前往到了陈家的山庄,陈夫人在门口迎着客人,瞧见她,笑着带她入内,「怎么没带你家宁姐儿过来。」 「学琴呢。」往内走了几步,林清苒推她道,「你忙你的,找个人带我进去就行了。」陈夫人坚持把她送到了花园门口,让人带她入内好好招待,又前去了门口迎接客人。 林清苒走入花园就遇到了相熟的夫人,很快聊了起来,找了空的亭落坐下,这山庄的小湖里,已经盛开满是荷花。 许是陈家少爷还邀请了自己的朋友,这花园隔壁的小园子里还有不少男眷在,不过隔着墙,远远的也瞧不仔细那边。 夫人之间聊着的话题很多,子女,家世,家中妾室成群的,那话题更多,正室与正室之间说起这个,总显得同仇敌忾。 这时候林清苒多是听的,也插不上话,更别说发表意见了,若是真说上一句,保不准别人酸溜溜的会来一句,这邵大人邵夫人夫妻感情可真好,这么多年了,家里可没这糟心事。 这边聊的正热闹,那边的湖里忽然传来一阵尖叫,亭子这边都瞧了过去,有人落水了。 林清苒起身和几位夫人走过去瞧,那边在小园子里的招待客人的陈家少爷也听到了动静声,一时间人都汇聚到小湖边上了。 林清苒只听到有人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人!」 紧接着就是一声,「谁也别下来!」不过已经有落水声传来,林清苒到了湖岸,看到缩在荷花荷叶之中的虽然狼狈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陈小姐,神情怔了怔,继而看这正奋力游过去打算救人的男子,神情微妙了起来。 第28章 这男子在离陈家二小姐三四米远的地方,陈小姐再度呵斥,「我说了不要过来。」身子往后缩了缩,肩膀以下全部浸在了水中不肯浮上来。 「陈小姐,这多危险,你就别任性了。」岸上几个刚刚一同赏荷的几个小姐,其中一个出言劝道,这是落水,又不是闹着玩。 陈小姐却没有理会她们,而是看向了陈家二哥的所在的地方,快急哭了,「二哥,你快让你的朋友上岸啊,我没事。」 「是啊何兄,你还是上来吧。」陈家二少爷看了一眼自家妹妹,反倒是劝已经在水里打算救人的何少爷。 「可你妹妹。」何家少爷这才觉得自己好像里外都做不对了,急匆匆过来第一个跳下水要英雄救美,可人家姑娘压根没有要自己救的意思。 林清苒看这陈家二小姐自己想爬上来又碍着人多不能上来的神情,开口道,「男女授受不清,何少爷,既然不需要你帮忙,你还是上岸的好。」 这似乎是寻常的落水情节不太一样,不应该是女子落水,扑腾着快要淹死过去,男子跳下湖中英雄救美,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把人救上来,只不过到了这里,陈家二小姐既没有扑腾着快要淹死,也没有需要别人救,她在水中把自己遮掩了起来,不让人看到这浑身湿透的模样。 陈家二小姐看过来,一看是林清苒,这神情更是纠结。 何家少爷讪讪的又游回去了,此时陈夫人也到了,看到自己女儿这样在水中,第一件事就是让儿子赶紧把这些朋友带回小园子里去,继而把各夫人都请回了亭子,叫来了丫鬟用颜色深的衣服给女儿,让她披在身上遮盖住湿透的身子再上岸,即刻搂在自己怀里,送回了她的院子去换衣服。 回到了亭子里,几个夫人看林清苒的神情里还都带上了一抹不明意味,谁都知道,这陈家和邵家结了姻亲,陈家二小姐说给了邵家大少爷,让未来婆婆看到未来儿媳妇落水狼狈的样子,这是什么滋味。 「这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呢。」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个打破这尴尬,在湖边赏个花都能跌下去。 林清苒的视线落向了湖岸那边,刚刚和陈家二小姐一起的几位小姐还在,其中说陈家二小姐任性的那位小姐也在,林清苒问一旁的夫人,「那一位是哪家的小姐。」 这夫人看过去,看了一会儿,笑道,「你说她呢,秦家的四小姐。」 「哪个秦家。」林清苒收回了视线,几个夫人也都是想交好的,谁也不想再提邵家夫人未来儿媳妇落水的事情,于是给林清苒解惑起来,「就是那尚了秀和大长公主的秦候府,不过这四小姐是秦侯府二房的小姐,不是长房。」 林清苒点点头,她没见过这秦家四小姐,可但听她刚刚这么说就觉得不太对,别说是怎么落水的,这么大的姑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大家看陈家二小姐都没什么事,偏偏她说别人任性,应该让何家少爷救,这一旦救上来,这样的天气穿衣单薄,浸湿之后成什么样,姑娘家的名声可都毁了。 见那边有丫鬟经过,林清苒起身,「你们聊着。」走到了走廊尽头询问陈家二小姐的院子。 到了陈家二小姐的院子,陈夫人正出来,和林清苒对碰上,陈夫人脸上一抹歉意,「邵夫人,今天这事,实在是抱歉。」 「人怎么样了。」林清苒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人没事才最要紧。」 「没事,那湖岸边的水浅着也不深,雨晴碰巧识些水性,没什么大碍。」陈夫人带着她走进去,她更在意的是这件事在林清苒心中会造成什么印象,亲眼看到的,又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已经进了屋子,走进内屋,陈雨晴换了身衣服靠在床上,见到林清苒要起身,林清苒过去按住了她的肩膀,「不必起来。」 「邵夫人,让您见笑了。」陈雨晴脸颊微泛红,真的是丢人了。 「雨晴,这湖岸边,你怎么会跌下去的。」林清苒坐下来问她。 「秦四小姐她们过来也要赏花,我和严家三小姐一起站着,我靠岸边近一些,她们过来挤到了严三小姐一下,我本来还想替她挡着扶住,没看仔细,脚下一滑就跌下去了。」 「你和秦家四小姐熟么。」林清苒点点头继而问她,陈雨晴摇摇头,「不太熟,就见过几面。」 身旁的陈夫人说道,「请了秦二夫人过来,秦四小姐是她带来的。」并不是陈雨晴写了帖子邀请相熟的朋友前来陈家山庄。 「她们知道你识水性么。」林清苒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紧张。 「不知道,只有家里人知道。」那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跟着爹外任,那时外任的地方是海边,就在那时候学会的。 陈夫人听出点意思来了,等着林清苒出来,陈夫人低声问她,「这是被人故意推下水的?」 「我也不确定,不过这小园子离的这么远,我们这儿听见声音,那边说这么快听见,比我们还早一步到湖边,确实有些奇怪。」林清苒到湖岸边的时候那何少爷都已经跳下水游过去救人了,那得跑的多快才有这速度。 第29章 听这么说陈夫人的脸色就沉下来了,落水被男子所救,大庭广众意味着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要不是今天她的女儿识水性,这湖中水也不深,女儿的名声可就毁了,和邵家的婚事也悬了。 想罢,陈夫人笑看着林清苒,「邵夫人,我先送你出去,今天的事,让你也受惊了。」 「这孩子没事就好,无需多想,我还等着她做我儿媳妇呢。」林清苒此话说完,陈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显诚挚了,就像是吃了定心丸,这件事对两家的婚事并没有影响。 林清苒离开后,也没等客人都走光,陈夫人即刻派人去查,先查这何少爷,再查这秦家四小姐…… 林清苒回家之后有些不放心,派人查了一下秦家四小姐和这何少爷,没过几天,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洛都城里却传言开了这样的话,陈家二小姐在自家山庄内落水,浑身湿透被救,当时看到的人可多了,还有陈家二少爷请过去的朋友。 这也不说清楚被谁救的,更没说清楚人家看到的是落水,不是救上来的情形,就是要模凌两可的任人猜测,到底是谁这么不怀好意的要毁了陈家二小姐的名声,要搅和了陈邵两家的婚事。 林清苒得知之后即刻派人出面为这件事佐证,也把这事实的全部给说了个明白,要传是吧,那就说清楚了再传,到底是怎么落的水,又是谁怎么这么及时的知道要去救。 邵家夫人,陈家二小姐的未来婆婆亲眼所见这一切,陈家二小姐一没损名誉二没被人看去什么,还是被人给挤下去了,倒是无意的还是有人蓄意要这么做,那才引人猜测惹人非议呢。 陈家这边,陈夫人也即刻给报了官,谁不安好心要作坏她女儿的名声,谁在传从哪里传出来的,都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女儿家的名声岂容别人胡乱栽。 报官之后,还是邵子钰亲自从衙门里把这案子给接过来去查,损了陈家小姐的名声连带着不是损邵家的名声么,一打就是两家人的脸。 邵子钰从这些散播流言的人下手,直接抓人,抓到一个关一个,管你背后是谁到底说了几句传给多少个人听,他一个堂堂刑部尚书还管不了这事儿了不成。 这城东的衙门里一下关了不少人,邵子钰拎出来一个一个问,谁让他传的,塞给他多少银子了,不符实的打板子,不肯说的打板子,十个人里面总有两个招的,再者,这又不是养在身边的死尸,宁死不屈,眼看着板子落下来命都去半条了,还不纷纷招了。 于是,十一和阿九带人上门拿人去了。 拿回来的还不是背后的主谋,不肯说的,接着挨板子,付了银子请人传这种不符实的流言蜚语,损了姑娘家的名声,轻则姑娘家名誉扫地,重则还有姑娘家不堪受辱直接以死以示清白的,怎么担当得起。 邵子钰这么个抓人法,这城里没人敢再传了,有人说就被抓起来,不论是谁指使的一开始就以传不符合的流言先打了一顿,继而才审问,那些个关的久的,都被打怕了。 而邵子钰这边,终于得到了确实可靠的证据,让这些人传这些话的,来自于秦侯府。 自然不是明着指秦侯府的哪个主子,联系外头的人,那也都是下人干的事,邵子钰没去秦侯府那人,只把这些抓来的人都放了,该说什么他们也清楚,是秦候府的人指使他们这么干的,至于哪一位,大家自己猜,哪天受邀去陈家参加宴会的不就是秦侯府的二房夫人和她的女儿秦家四小姐,这秦家四小姐还是害陈小姐意外落水的人。 如此一综合,根本不需要谁去提醒些什么,人们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就能把这整件事给圆过来了,秦家四小姐不知为何原因要害的陈家小姐落水,恰恰就是那么准的时间,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何家少爷跳湖救人去了,可惜啊人家陈家小姐没让他救,躲在水里保名誉不肯上来,这一计不成,秦家四小姐再使一计,流言蜚语破坏人家名誉。 不过话又说回来,何家少爷凭什么这么配合秦家四小姐啊,这何家和秦家,好似没什么姻亲关系,没什么姻亲关系的,这待嫁年纪的小姐和待娶年纪的少爷走的这么近,似乎是不妥吧。 待嫁年纪,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可想而知,多少人家看着,家世相当的就看人品,这外头一传,人品这关出了问题,本来有意的也都另投他处了。 秦家二夫人是苦都苦不出话来,人不是她的闺女派人出去传的,但确实是秦家的人,后来询问之下,这背后的人还不是她能招惹的,可自家闺女的名声就能被如此损了,去求了秦家老夫人,秦家老夫人只说到,既然何家不错,那就何家吧。 如此,这还促成了一段姻缘了。 林清苒自然知道话不是秦家四小姐派人乱传的,邵子钰这么大张旗鼓的查,其实也是为了做给那个指使秦家四小姐的人看,邵家没有在怕她什么,她是大长公主,可不是只手遮天的大长公主,她的母妃在宫中无权无势,她的婚事都是太皇太后说了算的,嫁了人的公主还来这样作别人家的事,真抖漏出来,丢的是谁家的颜面,看这皇家到底给谁做主。 第30章 秦家后来也算是给予了交代,交付给官府一个人,说并非是受谁指使,就是此人自己胡乱传出去了一些言辞。 秦家要这一番说辞,邵子钰当众把这人被判了二十年的牢狱,秦家会拿人抵罪,他就敢直接打脸,明知什么意思,就不放人,把人关上个小半辈子…… 七月中的时候这件事算是完全的平息过去了,邵子钰这么抓法,谁以后还敢乱传关于刑部尚书邵大人家的事,挨板子的事还印象深刻呢,那可不是开玩笑。 秦家那边愣是一点声息都没有,秦家四小姐这回是被坑的,赶鸭子上架结了何家这么一门亲,倒是开口想解释呢,可怎么解释呢,这事儿本就和她脱离不了干系。 而关于秀和大长公主,人家倒是摘的干干净净,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去。 林清苒也不管到底是什么动机,当时丈夫查案的时候闹这么夸张,这件事肯定有传到太皇太后几个人的耳朵里,那几个都是聪明人,教养公主的事林清苒管不着,自然会有人管…… 到了八月,邵家的新宅子定下来了,就是当初邵敬博选的那一处,观言去看过之后,确实挺幽静的,干干净净的落成也没多少年,里面定时有人打理,若要买下来,基本的修缮一下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林清苒付了这银两,派人前去打扫修缮,九月初的时候被贵太妃召见进了一次宫,这一回贵太妃说的明白了,找她来,就是为了秀和公主的事。 当时邵子钰审案审的这么夸张,就用了职权全城抓传言的,宫中太皇太后知道,秀和大长公主的生母李太妃也知道。 林清苒到的时候,这李太妃也在怡和宫,她的口气和缓的很,当初锦袋的事情贵太妃已经替她在太皇太后面前瞒了一回了,两回加起来若是都让太皇太后知道,即便是大长公主,以后这日子也难过,秀和以后的孩子别说封什么郡主,怕是连着皇宫都不让进了。 「李太妃娘娘,锦袋的事情那都过去好几年了,其实这一回陈家的事也过去了,太皇太后要追究秀和大长公主,臣妾更是没能说什么。」他们没发现证据,也没追究什么,这事儿林清苒就不想理会了。 贵太妃看着她,没有做声,这件事上,陈家和邵家是真的被惹怒了。 「秀和的脾气哀家也清楚一些,先帝那时候宠了几年,性子养成了,之后在宫中这几年也就跋扈了些,若是在太皇太后那里受了训,她这口气,憋着难咽。」李太妃语气软软的,说的话却是这意思,言下之意,咽不下去,就得找人出气了? 林清苒神情变了变,说话也直了,「李太妃娘娘,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臣妾也就直言,今日相公那边是没有查到有力的证据质证大长公主,若是有,是她揣使的秦家四小姐这么做,又派人去传那些流言,陈家那边就直接上告去皇上和太皇太后那里,求做主了。」 李太妃一愣,没有想到林清苒脾气一上来,说的话也这么不留情面,一旁的贵太妃噙着笑看着,也不搭话,李太妃看了她一眼,继而冲着林清苒笑道,「这件事是秀和做错了,她也是知道错了,只是那孩子脸皮薄。」 林清苒不语,若是太皇太后不知道这件事,没有着手查,谁会去追究错没错。 「李太妃娘娘,这件事本就不是臣妾能说什么的,太皇太后如何处置,臣妾也过问不得什么。」林清苒淡淡的回她。 「若是太皇太后问起你关于锦袋的事,还请邵夫人多担待些才是,毕竟都是在这洛都城中,今后要照应的地方也不少。」这才是李太妃前来怡和宫见林清苒的目的,贵太妃不说,林清苒不说,起码当年送锦袋的事可以瞒下来,那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还能替女儿说一些话。 林清苒心中也是赌了一口气,凭什么她还要替大长公主瞒着,太皇太后要责罚,她何故不坦白说,她女儿是公主,那人家的孩子也不是草芥啊。 「李妹妹,太皇太后若是要查,也无需问清苒了。」贵太妃在一旁提醒她,李太妃神情微变了下,贵太妃继而说道,「就算是太皇太后真的查出来了,那也不会是我们说的,你这样要求清苒答应,倒像是逼着别人似的。」 「姐姐,我不是这意思。」李太妃自知是让贵太妃不喜了,忙解释。 贵太妃摇摇头,「你是什么意思也不重要,若是真想知道点什么,直接去太皇太后那儿就成了。」贵太妃也不想替她教养女儿,俗话说,自己教养不好,那就等着别人替你教养,你也就只剩下心疼的份。 不出贵太妃的预料,太皇太后没召见任何人问,把秀和大长公主当年做的那些事给查了个透,又把她成亲之后的所作所为查了个透,继而,直接下了懿旨,秀和大长公主留公主府不得外出,念经祈福吃斋,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去,收回其长女的郡主身份,今后不再册封…… 九月初,天渐渐凉了下来,林清苒忙着购置新的家具,儿子成亲,院子肯定是要布置的妥妥当当。 第31章 那日太皇太后的懿旨一下,虽然没有说秀和大长公主犯了什么错,明面上也是挂着让大长公主祈福的话语,但任谁都瞧的出皇家对这个先帝时候留下来的大长公主并没有很看重。 若要说公主受宠,这历史上也有很多个,但这秀和大长公主,既非嫡出,和当今皇上又隔着些亲疏,安分些还好,不安分的,皇家也不会护着她。 林清苒看的有些累,下午的天闷闷的,放下东西走进内室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天灰蒙蒙暗的很,上午无风着,傍晚刮起了一阵大风,没过多久,闷了大半天的雨水豆子般洒落下来,伴随着风一阵一阵飘过院子,花坛中初秋深绿的树叶被打的直往下坠,放眼望远处,蒙蒙着瞧不清楚。 林清苒命人去厨房里煮一些驱寒的姜茶,到了书房,桌子上还放着之前没有看完的账簿。 还没等坐下,司画送来一封信,是林家刚刚送到的,拆开一看,说好不打算回来的爹和娘,竟然已经回洛都城了。 林清苒觉得她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说不定二姐她们也是刚刚收到信,外头雨下的大,林清苒寻思着第二天再去林家。 所料没有错,她还真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昨天一早爹和娘到的林家,休息了半日派人送信到几个女儿家里,林清苒到林家的时候,没多久二姐她们也来了。 「娘您也真是的,爹不让说您好歹也给我们送封信,也好去接你们。」这一下可是两年多时间没面,林清苒瞧着爹娘的气色是更好了,也就放心很多。 「接什么,你爹说,只是回来一些时候,还没走遍呢。」陆氏呵呵的笑着,一旁小七凑过来,挽住了林清苒的胳膊,故意耍脾气道,「五姐你就别问了,娘现在可不惦记我们。」 「你还需要我惦记你什么,孩子都长大了,自己还像个孩子一样,一点都没长进。」陆氏指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七冲着她嘿嘿一笑,脸上还有着年少时候的灵动。 夫家的日子过的顺顺当当,丈夫对自己好,没什么要操心的,自然就活的简单,林清苒捏了捏她的脸,「娘,我们小七是个有福气的。」 「你们都是有福气的。」陆氏说着,神情微变了一下,姐妹几个,唯独老大这姻缘不好。 「娘,去了这么多地方,说说都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林清苒看到她这神情,知道她又担心大姐的事,撇开了话题。 陆氏说了几个有趣的地方,说到后来口风也转了,「这在洛都城的时候显国泰民安,跟着你爹到处走,看到的都不一样。」 小七在一旁凑了一句,「皇上的新政不是都落实的很好么。」 「好什么。」陆氏摇摇头,难得的评价了一句,「刚愎自用,听不得忠良之话,喜欢听好听的,永远都不会知道老百姓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林清苒以为娘说这话是严重,可后来听爹说了之后,外头的情况,比娘所说的似乎还要严峻很多。 北方常年有旱灾,南方洪涝多发,洛都城这边一年四季就是春末的时候雨水多,但有些地方一年之中三季雨水都很丰沛,这就容易发生洪涝。 朝廷的银子照拨,就是这些银子,一层一级下去,最终到百姓手中,真正被用到实际的少得可怜。 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爆发民愤。 林文锡只是看到了,他并没有插手要管的意思,也没有打算写什么奏章呈递给皇上去看,他已经辞官,看到北王爷两年前的这样处境,林文锡就更不会去说什么。 在洛都城里留了一个多月,期间看望过几个老朋友,十月底,他又带着妻子离开洛都城,争取在过年之前到偏南的地方,那儿暖和。 留在洛都城的林清苒对爹说过的话上了点心,她不担心民愤了皇上会有什么后果,她只替那些正在疾苦中的百姓担心,也不止是她,那天在家里,几个姐夫知道的肯定比她清楚,四姐夫还为此写了奏章呈递上去。 可其结果,却像是浇灌的一盆子冷水,皇上不仅没有采纳这些建议,反而是觉得四姐夫他们身在洛都城请奏这么远的事情,是有别的意思。 魏束几个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岳父在看过这么多之后回来没有打算和任何朋友说起这件事,因为根本没有用。 皇上觉得自己励精图治,做的很好,推行的新政都十分有效,各地上报的都好,派人下去巡查回来的结果也都是好的,所以有人说不好,生事的可能性才比较大。 但这能瞒多久呢。 十一月中的时候,洛都城里忽然来了数名南边各州的地方官,官职都不大,他们是直接联名上奏到宫中的,还直接跪在宫外。 这样大动作,皇上不得不接见。 这些地方官是来求皇上管管他们那些州,位于南方边境地带,每年都能洪涝上好几个月,朝廷拨下去的银两到手里都不管温饱,百姓流离失所,饿死的病死的淹死的都有,他们多次上奏到地方上级,要求反应给朝廷,都没有结果,无奈之下这些官员自己联合前来洛都城请奏,把这奏章直接送到皇上面前来。 第32章 说起这一路长途跋涉,这些官员的盘缠都还是凑的,他们那些俸禄,大部分都救济给了百姓。 前些日子魏束魏大人才刚刚上奏过类似的奏章,皇上不信,如今这当地的官员直接上朝堂来呈奏了,由不得不信。 其实只要派人前去南方边境走一遭,什么情况不是一目了然,可前提是这个人回来之后会和皇上说实话,说真话。 两年前北王爷和那些两朝老臣遭遇那情境后,之后的种种,朝中的官员都学乖了,皇上喜欢听什么,那就说什么,尤其是皇上身边那些大臣。 所以如今这些官员这么狼狈的前来,皇上就要想这些银两到底都去了哪里。 朝廷这边实打实的拨下去,并没有少,怎么说都应该是让百姓能解决基本的温饱,可银子一层层下去,一缸子水只剩下一桶水了,皇上即刻派人前去一级一级查。 查的同时继而又决定派一个自己最信任的大臣下去运送这赈灾的银两,务必要把这银子运送到位,还要解决南方边境那一带的洪涝,光给银子解决温饱也是治标不治本。 如今的内大臣邵大人首当其冲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了,皇上派了他南下主持运送,还派了好几个官员随同前往,起监督作用,还要主持着修缮工作,任务艰巨。 十一月底的时候,皇上慰劳过这几个地方官员之后他们回去了,这边邵大老爷也准备妥当要出发了。 就像是很多年前邵家五老爷奉命运送赈灾银两一样,有几队人护送前往,运送路线保密,到达那边也得要两个多月的时间。 十二月初,邵大老爷和几个官员,带着五万两的银子和近百个护送的侍卫,出发前往南方边境一带运送着银两…… 此时还没到腊八,洛都城已经开始下雪,雪下的不大,纷纷扬扬的下了好几天才掩盖一些路面。 朝廷这边每隔半个月会收到一封那边的来信,到了哪儿,需要报个平安。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年都过出了,雪大的那几天信来的晚了几天,到了二月,这运送的队伍还没到第一个州。 说是临了过年那些天,途经几个城,慰劳了一下一同去的侍卫们,大过年的都不能团聚,怎么也得简简单单过一下,顺道又沿途给皇上巡查着民情,这才慢了些时候。 到了三月,回来的信终于是说,再有几天就到了。 皇上这边是坐等着来消息,如今的国库又不丰盈,这么一大笔银子,他自然是惦记的很,可到了三月中,本来应该回信的,这信一下断了,到了三月底信都没送回洛都城过。 这下皇上这边急了。 左等右等四月还没见回信,皇上即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南方看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遇劫也好,怎么了也好,好歹有个音讯是不是。 五月初,没等派出去的人回来,邵大老爷他们回来了。 可他们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被人抓回来的,并且,除了这邵大老爷是能走着回来,其余几个官员,只剩下用躺的了。 皇上盛怒,但洛都城十里外站着的是两万多的边境守卫军,别说这些守卫军是怎么一路毫无障碍的到洛都城的,就是看着那身穿盔甲,带头站在那的大将军,守城的官兵都吓了一跳。 林清苒她们是隔了好几个时辰才得知这件事,此时城外还在对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谋反了,那个叫龙将军的将领,直接拎着邵大老爷站在城门外,指剑要求皇上出来。 大部分人还一头雾水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龙将军又是什么人,没怎么听说啊,但一块赶到城门上的北王爷却对这人熟悉的人,听的多,第一次见到本人。 这是一直守在边境一带的大将军,生在边境,长在边境,战功无数,却从来没有来洛都城封赏过,他的所有升迁公文都是直接送去边境的,先帝在的时候对这人夸赞的很,又守得住又不贪功,可愣是没见过真人,如今一见,看站在那儿的架势,可真是龙虎生威…… 「龙将军,你这是。」皇上还没前来,北王爷也不能什么都不说,那剑一直在邵大老爷的脖子附近,邵大老爷早就是面色苍白,神情麻木,这一路过来,他的脸色就没好过。 「皇上呢,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天下,他到底是怎么治的。」龙将军揪着邵大老爷,他身后还站着七八个将领,个个都是威武的很,身后那两万的边境守卫军架势也不小,没有要怕城上墙架起来的弓箭手,盾牌长剑在手,也不知道这群人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这话说完,城墙下皇上的马车到了,北王爷身后,萧景毅登上这城墙,身旁的护卫前后左右都拥着保护,萧景毅往下看去,这压压着上万大军围在城外,这是要攻城不成,本来一路过来这脸色就不对,如今看还在龙将军手里的邵大老爷,这脸色更不对了,高声呵斥,「龙赫,挟持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第33章 「本将军何罪之有,留他一命不过是要他带路,问一些事情,否则,这性命也早在没了。」龙将军抬头看站在那的黄袍之人,片刻,哼了声,「这就是如今的皇上,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如今还有谁敢说皇上的不是,还是这样当着上万人的面说这么放肆的话,萧景毅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铁青来形容,「大胆龙赫,你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行啊,皇上您也可以治了我这所有部下的罪,边境常年有战事,边境数国蠢蠢欲动,三天两头都能在关口抓到探子,皇上居然还有这闲情逸致论我的罪,今天我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来论一论皇上您的不是!」这等口气,就是北王爷听得都替这龙将军捏了一把汗,眼前的人是皇上,不是别人,一国之君岂容别人这么不留情面的说。 果真,萧景毅黑沉着神情扬起手,要城墙上的人直接放箭。 北王爷赶紧劝阻,「皇上,万万不可,这龙将军带人守卫边境多年,就是他才震慑住边境一带的数国,他若出事,那边境的守卫军可就乱了。」不是说少了龙赫这就没法守了,而是少了这个人,边境守卫军包括这么多将领,都不会听命于朝廷,其后果会有多严重,只能是往更坏的方向去想。 「皇叔父,正是因为朝廷对他这般忍让他才会如此口出狂言,这样的人不尊朕不尊朝廷,不能为朕所用,是个能人又有何用!」萧景毅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当众这样说他,这比羞辱还要难堪,他是当今皇上,被人这么说了还没反应的话,那他今后还怎么立威。 「皇上,凡是以大局为重啊。」北王爷冲着那下令的将领使了个眼色,「龙将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未到过洛都城,此次大举前来,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皇上不妨先听他一说再定夺。」 萧景毅深沉着神色看着城墙下,半响,「好,朕就听他怎么说。」 北王爷松了一口气看向龙将军,「龙将军,此番前来,你所为何事。」 「南方边境一带人都快死光了皇上知不知道,派这个几个人过来有什么用,上来就是指挥当地的官员做什么,还想好吃好喝的让别人招待他们,罔顾这已经是民不聊生了,还说自己是朝廷派遣下去赈灾的官员,这赈灾的银子呢,拿出来几千两的银子拿给谁用,怎么分。」龙赫当时看到这一群人到了他所在的州之后,见了他们这言行举止,直接把人都抓起来了,手起刀落先斩了几个官员,接着就是审问了邵大老爷。 这邵大老爷内大臣的官职在那地方根本什么都不是,龙赫问清楚了他是来干什么的,再一看这银两,五万两银子到了最后就剩下五千两了,又是手起刀落,把跟着邵大老爷前往的还有两个官员也给斩了,等到了这洛都城外,就剩下邵大老爷一个活的,其余都是装棺材里运回来的。 「龙将军,朝廷可是让内大臣邵大人带了五万两的银子前往赈灾,怎么会只有几千两。」北王爷提醒道,龙赫指着这邵大老爷,「五万两银子何故变成五千两,本将军一路过来,倒是也抓了不少人,来人啊,带上来!」 看着齐刷刷被带上来的沿途官员,萧景毅的脸更黑了,龙赫也不怕城墙上的箭,自己手执剑一个一个点过来,「这个贪了三千两,这个贪了两千两,这边两千五百两。」指完了回到邵大老爷身上,「这个,一万五千两。」 这城墙上的其他官员正听着,龙赫直接让人把棺材抬上来了,指着那些棺材报银两数目,「到眼前的就五千两,他们贪了四万五千两,其余的人我已经替皇上就地处决了,这个贪的最多的,就交由皇上亲自处置。」 也没管皇上的脸色是什么样子的,龙赫声音高亢,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南方边境三个州一年当中九个月泛洪涝,朝廷不拨银两,不派人治理水利,地方官员奏章上不去,只能联名到洛都城来请奏,请奏回去,又派了这样的贪官前去赈灾,一路往下贪,人都死光了,本将军拿什么征兵,拿什么去守卫边境,人没死的也饿的差不多了,拿什么和别人打,上了战场就是被别人一刀切的命,难道要等到人家都打到这城门口了皇上您才后知后觉。」 龙赫看向城墙,声音如同他的战绩一样有力,「辨识不清馋忠,刚愎自用,受不得劝诫,一路前来皇上的事迹可不少,罢免老臣,为所欲为,什么新政,皇上您有亲自去看看这些新政后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先帝竟是把位子传给了这样一个子孙。」 这些话,是多少人想说不敢说的,龙大将军今天都毫不客气的说出来了,并且说的不留情面。 萧景毅看着已经跪倒在地的邵大老爷,过去能言善变的邵长丰,此刻半句辩驳都没有。 实际上邵大老爷是被吓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接连两次身边的大臣被斩杀在自己眼前,继而是龙将军一路带着他回洛都城,路上所见足以让他看清楚这个从未见面,也少有耳闻的龙将军是个多么凶残的存在。 第34章 他看到皇上的时候倒是想说什么,可现在人在别人手里,后头还有明晃晃的剑,皇上听他解释后头的人可不听,到时候一个提剑他这条命可就没了,所以他跪在那儿,愣是苍白着脸色什么都没说。 北王爷还是要替皇上说话不是,看着那窝囊至极的内大臣,北王爷冲着龙赫拱手,「龙将军,新政颁布,皆是为民为首,圣上心系天下,但无千目盯着这天下,地方百官本是朝廷之耳目,行传递之责,如今却中饱私囊,罔顾苍生,谎报民情,此乃朝廷查明不实之过。」 龙赫伸手阻止北王爷继续往下说,「有人前来请奏言明实情也被驱赶出城了,谁还敢说,三州这么多百姓,饿殍浮城,皇上还派这等奸臣前往,说是派了赈灾银两,这银子到底都送给谁了他都不知,自恃明君,皇上自己先蒙上眼,勿怪别人不告诉他看到了什么。」 谁说边境将领没文化,龙将军这一出现,其言谈比得过在场的任何一个大臣,批判的犀利到位,无从辩驳。 但他的身份就是不可招惹,边境一带距离洛都城遥远,先祖皇帝当年打江山的时候都只能堪堪震住那一带,而后都是有将领常年镇守在那边,大多数一生不能回来,很多去过边境的武官都认得这个龙赫将军,生在边境,对边境环境极其熟悉,五岁被老将军收作义子,十三岁上战场,这么多年来数道封赏都是直接派去边境,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有他在,边境那些人才不敢大举来犯。 而现在这情景,边境三州的百姓,信奉他都比信奉朝廷来的有希望,天高皇帝远,先帝时候还顾得到那里的百姓,到了如今这位皇帝,尤其是这几年,地方官员光贪不为民,百姓叫苦连天,若非这原因,龙将军为何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这一次。 萧景毅还没有到昏君的地步,他自恃要做一个先帝一样的明君,这些话,很多他都能够听进去,但龙将军所说的话实在是不能忍,那些言辞就是对君主的不尊重和侮辱。 制压不住的将领,今后朝廷还有什么可以与之抗衡让他听令,萧景毅沉着脸看着这两万的边境守卫,看着那个气焰嚣张的龙将军,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再抬头的时候,萧景毅是笑看着龙赫,「朕竟不知这些,龙将军此行,可真是让朕开了眼界,看了个清楚明白,来人啊,开城门,龙将军这么多年恪守职责,守卫边境,战功无数,朕要好好赏一赏我朝的大功臣。」 皇上让人开城门,龙将军还真是进来了,带着十来个下属,押着邵长丰,身上是战场盔甲,走入城门,在入城门的那一刹那,城外两万的边境军忽然列阵,似乎是在鼓气,两万个人一起喊,这声音把城墙上站着的数名官员都震慑到了,皇上看这列阵有序,气势高昂的军队,脸色转瞬黑沉。 这一系列的变化在皇上身边的北王爷都看在眼底,他辅佐皇上这么多年,皇上什么秉性什么脾气他多少了解,此时忍了,彼时可还能忍? …… 龙将军进城的当晚,宫中举办了宴会,邀请了百官一同参宴,邵子钰也在受邀之列。 皇上下令准备宴会,宫中安排的很快,天色暗下来之后大殿之外的灯都点了起来,歌舞起,一群的舞女在表演,台上的皇上神情怡然,偶尔看一眼坐在左下方今天是贵宾的龙将军,放置在膝盖上的手一下一下的点着,跟随着乐声节拍。 而在座的其他官员神情可没这么享受,白天城门口的事如今早就传遍了,皇上下一步要怎么做,要不要判决内大臣邵大人,对这龙将军的所作所为又会如何表现,都在他们的担忧之列。 忧国忧民的会想万一龙将军出事,这边境一带岂不是要乱了,担心自己多一点的,则是直盯着这邵大人的处置结果,那几个随同的官员现在都是寒尸一具了,但凡是有些小九九,做过些什么的,这某些人心中怎么不会忧心呢。 邵子钰的视线落向那个眉宇一直没有舒展的龙将军,杀朝廷命官眼睛都不眨一下,又这样说过皇上,他还敢只带了这么些人进城,他都开始好奇起来这龙将军到底会怎么接招。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跳舞的人退下,皇上开始与百官介绍龙将军,这口气里不乏赏识,夸赞了他多年镇守边境,保边境安宁,又夸赞他英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举杯要给龙将军敬酒,龙将军拿起酒杯,朝天一示,仰头一口饮下,半点犹豫都没有。 按理来说皇上这样敬酒还要担心什么,龙赫却喝的十分干脆,说不怕不如说他心中有底,皇上不会对他下毒。 「龙将军真是爽快之人。」萧景毅放下酒杯,此时正上着菜,紧接着有表演上来,龙赫看着这些穿着艳丽的女子,回头吩咐了将领几句。 这一幕皇上自然看在眼里,这将领点点头后福身离开了,萧景毅微侧了侧头询问身后的太监,「过去了没有。」 身后的太监低声回道,「殿下放心,半个时辰前就派人过去了。」 第35章 萧景毅点点头,回头看台上的表演,这放置在一旁的手依旧慢悠的打着拍子…… 夜里宴会结束,官员们都出宫去了,龙将军被安排在了最好的公馆中,此时已经是夜半,龙赫靠在浴池中眯眼养神,门开了。 龙赫的眼帘微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看,只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到了屏风附近,窸窣声传来,似在脱衣服。 很快龙赫所靠的水池对面有人下水,还不止一个,明显的感觉到水流波浪靠近,猛然睁开眼,眼前两个只身披薄纱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两个人手中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水果和美酒,这薄纱浸润于水中,又贴于肌肤,和透明的没什么区别,把她们的身姿勾勒的十分妖娆,两个人含羞的看了一眼龙赫,其中一个放下盘子浮在水中,慢慢的靠到了龙赫的身旁,低眉顺耳道,「将军,我们姐妹二人奉命来服侍将军,小双给您揉揉肩吧将军。」 龙赫瞥了一眼,侧身把后背留给她,小双移到了他的身后,纤柔的双手落在他肩膀上,在手心里涂了一些按摩用的药油,轻重适中的按压了起来。 面前的大双拿着盘子里的果子给龙赫吃,还是要亲手喂的,指尖在他粗糙的胡子上抚过,酥酥麻麻的,脸上泛着俏红,眼神一勾一勾的望着他,满是秋波。 直到肩膀后一阵微热,龙赫眯了眯眼,面前的美人不用手,改用嘴巴喂了,一颗青绿的果子放在朱唇中,大双伸手扶着他的胸腔慢慢靠近,前后两个人,都快要贴上了他。 也就是那刹那,她的嘴唇快要和他的碰触,果子被她吸入口中,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余下是她的嘴唇要亲上时,龙赫伸手从她后背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她猛的往后一扯,很快水下的腿抬起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她吃痛的直接被踹出去一米远,直接晕了过去。 龙赫继而转身用手肘克制住了小双的脖子,把她压制在了浴池边缘的石头上,看着她神情里的难以置信,拿起她的手,手心上的哪里是涂抹按摩用的透明药膏,明明是至人神智不清的迷药。 「迷药加毒药,真看得起本将军,皇上可真舍得。」派这么两个纤纤美人过来诱惑自己。 龙赫看着她,「只可惜,本将军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想杀本将军的人多的是,你们这样的,太嫩了。」龙赫伸手摸了摸那苍白下来的脸蛋,低头靠近她,看着她惶恐的眸子,靠近她的耳朵轻轻道,「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还是留你们全尸。」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的脖子拧断在了他手中…… 第二天一早,公馆里没有出现龙将军意外病倒或身亡的消息,城外那驻扎的两万边境军也没有出现什么状况,反倒是公馆里出的别的事情,两名侍女死了,对外说是服侍不当,大约只有个别人心里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朝之时,龙将军准时到了,并且要求皇上对这内大臣邵大人做以处置,他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了把邵大人送回来处置,而是为了进言给皇上讨要一个说法,做完这些他就要回边境去,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内大臣邵大人到底是什么罪,如今满朝文武皆知,吞赈灾银两,为难地方官员,弃受难百姓的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人还怎么能继续当官。 可即便是如此,皇上依旧难以干脆的下处置的办法,昨天下午到晚宴都闭口不谈,今天,龙将军直接问上门来了,到底怎么处置。 「皇上,证据确凿,这样的罪臣理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臣,可以代劳。」龙将军出面就是直接建议,萧景毅不去论他为什么还好好活着,关于他说的定罪,他也很清楚没有个结果,百官不服,百姓也不会服。 「到底怎么判,这就无需龙将军担心了,朕自有主张。」到了这地步,萧景毅还不愿意处决内大臣,在下面听着的邵子钰等人,神情才是诧异,难道这还不够么。 「臣要给三州百姓一个交代,皇上您自然也要给臣,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龙将军说话,很快就把这个上升到了天下这边,一个君主若是要包庇一个罔顾百姓性命的官员,那他这两万的守卫军,说不定无需回去就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朝堂之上的气氛再度冰冷了下来,龙将军的口气和昨日在城墙外的一模一样,他就是要逼迫着皇上为这件事下一个决定。 萧景毅不怒反笑,「那依龙将军之见该如何处置。」 「处决。」龙赫很简单的给出了这两个字,也许是意识到这杀人头点地的是战场多用的,于是他换了个口风,「罢免,抄家,关入大牢。」 不处决的话连后招都想好了,龙赫是确定要眼见着这件事有结果了才会罢休,萧景毅看着堂下的众朝臣,点了北王爷的名,「皇叔父,你以为应当如何。」 这时候不说更待何时,北王爷的话也不见得有多客气,只不过龙将军不客气的是对于皇上,北王爷不客气的自然是对于内大臣邵大人。 第36章 「皇上,朝廷命官,奉旨意前去赈灾,却有负于皇上您的信任,私吞赈灾银两不说,一路前去更是骄奢的很,到了三州不仅没有作为,还指使官员,罔顾百姓,按照律法,此等大罪,理应当斩。」 搬出这律法总是没有错的,北王爷如今就是个王爷之身,不是辅佐大臣也不教导皇上什么,所以,他就只把最客观的事实摆在皇上面前,怎么定夺,由皇上自己决定。 这似乎是要下一个最艰难的决定,萧景毅袖子下的手握了又松,最终开口道,「押入天牢,三日后审理论罪定审。」 此时就是百官下跪,齐喊圣上英明的时刻,只不过萧景毅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动不了这个龙赫…… 退朝之后回了承乾宫,殿外的太监听着殿内的声音,个个都吓的不敢动弹,几个大臣本是要前来请奏,此刻也是商量了过后再来,皇上怒意当头自己进去,肯定落不着好。 殿内萧景毅直接把桌子上的卷宗摔在了地上,指着跪在地上的太监骂道,「好办法?这就是你想的好办法,派两个美人前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还派了人去城外送吃的,你看看,现在城外那些人都好好的,公馆里死的就是你说能办事的人!」 「皇上息怒,小的真的是安排好了人,城外的军队也把美酒佳肴都收下了,可不知为何他们吃了都没事。」 话音未落萧景毅踹了他一脚,「他们不是吃了没事,是根本就没吃!」 他派人赏了酒菜去慰劳守在城门外的两万守卫军,拉了多少的酒过去,竟是一个都没有放倒,公馆那边她们就是连他一根毫毛都没伤到,反而把自己的命给丢了,他怎么能不气。 「皇上,明枪易防,暗箭难躲,这龙将军这么不听令,既然他要在洛都城留到邵大人被处决,他防的住一时,还能防得住一世。」赶紧想另外的计策才能转移皇上的怒意,跪在地上的太监很快又想了一计,萧景毅看着他,又是一脚,「蠢货,你当城门外的那些人是吃素的,要是你这法子能行,今天朝堂上朕早就把他拿下了。」 若他真是个实打实的昏君,他今天在朝堂上也就直接把龙将军拿下关起来了,可他却是个咬牙要做贤明君主的,要这明面上的东西,更要这里子的掌控。 外面的太监忽然进殿,跪在了殿门口也不敢走太近,高声道,「皇上,内宫来报,皇后娘娘要生了。」 确切一些说,皇后不是时候到了要生了,而是动了胎气,从而引发的提早发动。 皇上匆匆到了皇后所在的寿和宫,屋外跪着容淑仪和几个宫女,看到皇上来了,容淑仪哭着抬头看皇上,也不说话,就跪在那儿。 「怎么一回事。」屋子里还有皇后时不时痛喊声传来,容淑仪看了一眼屋子,朝着萧景毅磕头,「皇上,是臣妾的错,冲撞了皇后娘娘,是臣妾的错。」 当下自然是屋子里的人更重要,萧景毅伸手把容淑仪扶了起来,交给一旁宫女,「去偏房候着。」匆匆走入了屋子里。 太皇太后比皇上还要早一步到来,门口那一幕自然是看在眼里,不过现在有什么比屋子内的孩子更重要,太皇太后也只是看了皇上一眼,让他坐下。 如今皇上已经有一子一女,女儿是良妃所生,儿子是当时婕妤如今晋封为昭仪所出,但出生的时候体弱,如今养到了两岁还瘦瘦小小,所以皇后这一胎嫡出尤为的受重视。 对萧景毅而言,成亲五载仅有一子一女,子嗣确实显得单薄,皇后先前小产过一回,这一胎也是隔了好几年才怀上的。 屋子内时不时有皇后的痛喊,进出的宫女手里端着的盆子皇上也能看到,太医都已经在外候着了,一等情况有变就会进去,这不是时间到了自然发动,痛苦还要更多一些。 也是等着的时辰,太皇太后提起了皇后这受冲撞的缘故,「哀家听说是受了冲撞,这容淑仪前来请安,皇后只是教导了几句就起了冲突,这样的宫妃,不合适留在宫中。」 萧景毅并不知前因后果,差人进来问话,说是今早容淑仪过来请安,皇后提到了朝花宫又修亭台的事情,宫中早就倡导节俭,更何况南方三州洪涝,朝廷要拨出大笔银两,国库本就紧张,怎么还能如此铺张浪费。 受宠好几年的容淑仪自然是不愿意,直接抬出了皇上,皇上允许的,她都是为了皇上才要修建亭台,跳舞给皇上看,也是为了让皇上高兴。 这服侍好皇上不就是后宫女子的职责么,她也无错啊。 争辩时候的口气肯定是不好的,否则皇后怎么会动气,这已经是快要临盆生产了,这么一动气,直接就动到了胎气。 皇后脸色一变捂住肚子,这生过孩子的良妃很快就意识到皇后这是要生了,容淑仪有点吓到,其中有妃嫔直接就说是她气的皇后如此,所以她就一直跪在了屋外,跪到刚刚皇上出现。 第37章 「容淑仪也不是故意。」萧景毅为容淑仪说话,「这亭子的事,之前孙儿也是知情,无意冲撞了皇后,让她到时候给皇后认个错。」 太皇太后一口气直接憋在了喉咙里,看着皇上,最终提起的身子低了下去,坐实在了椅子上,叹了声什么都没说。 皇上这样的表态,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老了,管不动,也不想管,这两年还不够印证她当初想的那句话么,先帝选错了,纠结考虑,权衡多时,终究还是选错了,长子长媳为了皇上都离开了洛都城,就是怕被人非议些什么,如今谁还能劝得住呢。 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屋子里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哭,很快就有稳婆推门出来,怀里抱着小被子包裹的孩子,满脸的笑靥,「恭喜皇上,是个皇子。」 对萧景毅来说,当爹的心情肯定是不一般,他即刻起身走到门边,太皇太后也走了过来,稳婆襁褓里的孩子看起来很精神,当稳婆掀开被子给他们看时候还不满的挣扎了一下,太皇太后笑着说了三声好,「我们萧家,后继有人了!」 软糯的孩子萧景毅还不敢抱,他先进去看还没睡过去的皇后,屋子里腥味未散,他坐到床边,拉着皇后的手,诚挚着,「辛苦你了。」 「不辛苦,皇上看了孩子么。」皇后抬眼看抱回来的孩子,没睡着呢,张了张眼精神很不错,就是襁褓中呆的不舒服,眉头紧皱。 「孩子很好,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容淑仪冲撞你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会给你个交代的。」皇后还是鲜少见到皇上这么温柔,应该说是当年新婚一过,后宫中妃子多了,她就没什么机会和皇上培养感情。 也是乏了,点点头皇后躺下,萧景毅走到屋外,皇后顺利产子的消息早就已经散播出去了,他到了偏房,容淑仪眼眶红肿的坐在那儿,一看到他,又跪在了地上,「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皇后娘娘若真有个什么,臣妾真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起来吧。」这还在寿和宫,屋外还是寿和宫的人,萧景毅自然要把这样子给做足了,沉着脸看着她,「皇后母子平安,否则你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是臣妾的错,求皇上责罚,臣妾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冲撞了娘娘,惹娘娘生气。」容淑仪跪在那求道。 「任何时候你都不应该对皇后说这么无理的话,如今皇后顺利诞下皇子,且罚你禁足三月,罚俸半年,来人啊,把荣华带回朝花宫去。」这新生命的诞生,肯定是不主张杀戮重罚,容淑仪被带出去了,萧景毅脸上噙了一抹笑意,皇后诞嫡子,不是应大赦…… 洛都城是沸腾了一阵,皇后生下健康的嫡子就等于是皇上后继有人,洗三宴是大办,上朝之时,皇上提及了赦免之事,那就是为新生的孩子积德祈福,赦免了很多人的死刑,还赦免了不少人的罪。 还真是让北王爷他们料准了,当得知有赦免时他们就猜到了皇上的意思,果真说完了这个,皇上就提到了还关在牢狱中的内大臣邵大人。 是贪了赈灾银两,但银子追回来了,人也抓回来了,总得给人机会盖过,大赦天下,这死罪自然可免。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活罪还得重治。 北王爷他们这一回还真是仗着这‘气焰嚣张’的龙将军的建议,咬死了这罢免,抄家,驱逐出洛都城的判决,有些人可以赦免,有些罪不能赦免,这事关天下黎明百姓,一个官员如此,以后有官员效仿,这天下还怎么治,怎么好,就算是以儆效尤,这个时候更应该重判,皇子诞生是不应该有杀戮,那就罢免抄家驱逐出洛都城。 不是每一次都能护得住,没有官员的支持,架空的皇上其实什么都不算。 要做贤能的功绩百官都会支持,可这个时候,许多当时和邵大老爷关系好的也不敢站出来为邵大老爷说话了,错就是错,还是引起民愤的错,你若护了,那肯定是连着你一块打压。 最终,皇上妥协了。 罢免,查清楚把这些年贪的银子都上缴,邵长丰一家赶出洛都城,老子犯了错,儿子也遭了秧,一道公文下来,邵子被降职外派,这一派肯定不是三年五年,而是一辈子…… 直到邵大老爷带着邵大夫人离开洛都城,邵子钰还在刑部见过他几面,林清苒确是一面都没见到。 一路从南方被这么带回来已经是够狼狈的了,在天牢里又呆了这么些时日,也许离开洛都城的时候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吃过一顿安稳饭。 邵子钰把这些年邵大老爷贪污的银子都查了清楚,抵上宅子,铺子,庄子等等,最终留给邵大老爷夫妇两的,最后只剩下几十两。 几十两银子对普通的农家可以生活上几十年,可对于大半辈子都锦衣玉食的人来说,几十两能做什么。 唏嘘这么大年纪了还遭遇这个,但终究都逃不开咎由自取四个字。 第38章 林清苒来不及去感概这么多,邵家这边忙着准备喜事,再过几天,邵家长子邵敬涵要娶亲了。 搬了新宅子,打理新府邸,布置,送宴客的喜帖,林清苒忙前忙后,都已经五月半了。 林清苒正和司琴说着这菜单子上要另外添加的,司棋过来,脸上满是喜气,「小姐,陈家的嫁妆抬过来了。」 林清苒赶到了前厅,这带头的吹鼓的人一路吹进邵家才停下,后头跟着的抬嫁妆的人,一抬一抬进来,放满了整个院子。 当初邵家送聘礼去的时候那声势挺大,如今陈家抬嫁也是不甘示弱,两家人因为去年的事情关系是更密切了,陈家二少爷把这嫁妆单子交给林清苒,留过用饭,这些嫁妆放在前院半天,之后都抬去邵敬涵的院子里,放入到给他们准备的库房中。 送走了陈家二少爷,家里又来了客人,是前来送贺礼的二姐。 林清苒带着她回了屋子,「过几天送来不就行了,我还以为二姐是来帮我忙的。」 「你这还需要我帮忙不成。」林清妍嗔了她一眼,「和你说正事,你可知道这龙赫龙将军身边的那几个将领!」 林清苒摇摇头,「守延州城的还知道一些,边境那边的,不认识。」 「我是听老爷说起,这龙将军身边的将领中,有个姓禾的。」林清苒微怔,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姓禾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和金家三小姐有关的?」 「你二姐夫是亲耳听到龙将军喊那个将领叫阿禾的。」林清妍神情里也是有些不信,「你二姐夫还说,越看越像,我是不信,这人都打成那样,没气儿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那也只是同姓。」林清苒点点头,「这离边境那边实在是太远了。」 「你二姐夫还不肯去认,也不肯去问,自己想能出什么结果,说什么就算是,当年人都打成这样,他恨金家才是。」林清妍看着她,「你说,这事儿自己憋在心里头有什么用,他这几天老是念叨,念叨着也没和三伯三伯母说。」 「二姐夫顾虑也是应当的,即便是人没死,金家把他打的半死不活,又这样丢弃了,怎么能不记恨,再者,还有金家三小姐的事,不也是他们拆散的。」 林清妍却不这么认为,「不管是不是,我看是问清楚了就知道,你二姐夫顾虑的多,是的也清楚了,不是咱也不用再挂心,真要记恨不认人家难道就不记恨了?北王爷一直负责招待龙将军的,你家子钰和他们家又亲近,你替二姐去打听打听。」 龙将军留在洛都城的时日不多,他的将领到时候要跟着他一起回去的,所以林清苒及早让邵子钰去打听。 这边邵敬涵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林清苒也脱不开身去想别的事,一切布置妥当,五月二十六这日,邵家长子邵敬涵成亲。 前一个晚上就已经忙碌起来,林清苒只在下半夜睡了两个时辰,前厅那边邵子钰带着儿子跪拜,祭祖,夜里每隔一会儿,时辰到了就要放鞭炮。 二十六天蒙蒙亮,邵敬涵洗漱更衣,前厅这边摆了小宴,坐的都是自家人,一家五口,说一些教诲,等天亮的时候该祭拜的祭拜妥当了,时辰一到,出发前去陈家迎亲。 而林清苒和邵子钰就准备开始招待客人。 大部分的客人都是下午过来,亲近一些的一早就来了,午宴摆了几桌,招呼的都是熟人。 二伯母过来帮忙,林文锡和陆氏也在,他们回洛都城也没多少日子,这邵家喜宴,邵子钰邀请了北王爷,顺带着也把仍旧留在洛都城的龙将军也请了。 花园里都是女眷,光是林家这些姐妹都占了不少,连带这姻亲关系,金家也来了人,林清苒到花园里看了一圈,回大门口,邵子钰正迎着北王爷进来,一旁站着的正是龙将军。 也是刻意安排,邵子钰拜托了龙将军把他那个叫做阿禾的将领带上,没有提前告知他的将领是什么缘由,就是为了到时候能让金家的人认一认。 邵子钰带着他们去了阁楼里,萧鸿煊也在,不跟着北王爷走了,带着儿子走到林清苒身边,看着她问道,「我家儿媳妇呢。」 「谁是你儿媳妇,北王世子,可别乱攀亲。」林清苒瞪了他一眼,喊了十一年了也不嫌腻。 「嫂子,你可不能不承认啊。」萧鸿煊认定了这儿媳妇,拉了拉儿子,「我们可诚心诚意。」 「去找你邵大哥去。」林清苒不理他,门口客人不少,哪有空听他说这些。 萧鸿煊把儿子拉到一边教导道,「去花园里找宁姐儿。」 「爹,我们不是三岁小孩子了,男女授受不亲。」萧景彦无奈的看着他,「现在去花园里,会被人说闲话的。」 萧鸿煊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来了见不着面,时间久了,感情是会淡的,「那也不行,你们得常常见面才行。」 第39章 「爹,你都喊了这么多年了,谁人不知。」萧景彦果断是比自己爹有把握多了,对眼前的情况也认识的很清楚,现在哪里需要时常见面,小时候宁姐儿的身边除了两个哥哥就是他,印象深着呢。 有个不靠谱的爹,儿子教导的相当靠谱,萧景彦打从记事开始就被灌输了邵家的小丫头就是自己将来的媳妇,灌输了十一年,这能不往心里去么,往心里去了,他也得筹谋好,如今这年纪,可不是常常见面的好时候。 萧鸿煊被儿子这么一说,顿时又觉得安心了不少,带着他去阁楼里…… 午宴过后到了下午,邵家这边随时看着迎亲的队伍什么时候回来,等接近傍晚的时候,邵家外不远处的鞭炮声终于响起来,由远及近,到了邵家门口,吹吹打打的乐声热闹的很。 林清苒已经被二姐她们推着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就等着新人拜堂。 喜堂厢房内,司画出去,林清苒替邵子钰理了理领口,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林清苒先笑了,「成亲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儿子成亲,你紧张什么。豆_豆_网。」邵子钰好笑的看着她。 林清苒给他拍了拍袖子,「嫁女儿操心,娶媳妇,自然是会担心相处不好。」一转眼她都是要坐在高堂看儿子成亲的人了,心里的滋味自然是很不一般。 邵子钰拉住她的手,屋外司画提醒,新人已经进大门了,走出厢房,这喜堂两侧已经挤满了人,林清苒看向门口,新娘正跨过了火盆,院子里热闹的很。 此时天微暗,新人进了喜堂,林清苒和邵子钰被请坐了下来。 拜堂之后新人送入洞房,即将开席,林清苒吩咐等大少爷出来敬酒后就送些吃的去新房里,这边还要忙着招待席上的客人。 这一忙就到了深夜,听完丫鬟的回禀,新房那熄了灯睡下了,这边主屋,林清苒累靠在坐榻上,好一会儿不想动。 邵子钰进来,看桌子上还放着今日收的礼单子,合起来放到架子上,把她拉到床上,给她按了按肩膀,「不急一时,别看了,明天新媳妇敬茶,你这个做婆婆的,不会要起的比他们还迟了。」 捏着捏着邵子钰就开始解她衣服的扣子,这么多年夫妻了,林清苒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么,拍开他的手,「我去沐浴。」 邵子钰眼神闪了闪,看着她走进去,身后的司琴取了衣服正要送进去,邵子钰摆了摆手,「出去吧,也早点去歇着,这交给我。」 司琴把洗换的衣服放下,邵子钰起身,拿起那一身衣裳,转而推开了门,闪身跟了进去…… 第二天敬茶,邵家这边人也不多,就邵子钰和林清苒两个人,加上一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敬茶都用不了半个时辰,林清苒本就没有要刁难新媳妇,陈家这姑娘当时她看着也很喜欢,处世有道,性子温和,瞧着小夫妻俩偶尔的眼神交流,林清苒放心多了,敬茶结束后,带着他们驱车前往邵家主宅,给邵家二老爷和二老夫人敬茶后,开宗祠祭拜祖先。 当时贵太妃提起过,第二天的时候林清苒又带着他们进宫拜见了贵太妃,见过贵太妃,自然也要去拜见太皇太后,这么一番下来,出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成亲最初几日必定是忙的,三日回门,零零碎碎的事情加起来,成亲七八天之后林清苒才和陈氏说起关于邵家的事。 「涵儿院子里的事,都交由你们自己处理,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什么喜好,你们自己做主就行了。」林清苒把邵敬涵院子里的小账簿交给陈氏,三个孩子满八岁她就都给他们立了单独的小账簿出来,没成亲之前是由她在打理,如今成亲了,自然交给他们自己。 「司书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如今派给你们,府里有什么不懂的你问她即刻,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来找我,邵家人不多,自在些就好。」林清苒也不是派什么人去看着,纯粹是想让她上手快一些,她身边这几个老人,由她们去指点一些事情,比别人来的熟悉。 至于用不用,怎么用,那都是小夫妻两个的事情,不用她也能让司书回来。 「娘给我留这么一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陈氏说的是一脸温婉,很高兴林清苒能为她准备一个人让她尽快熟悉邵家上下。 林清苒留着她说了一会儿的话,让她回院子去了,宁姐儿走进来,亲昵的捱到了她身边,撒娇道,「娘,大哥和大嫂看起来感情挺好的。」 「你来了多久了。」林清苒先是捂了捂她的额头,继而捏了捏她脸颊,这段时间长胖了些,脸色也好了不少。 「有一会儿了,怕我进来了大嫂会不自在,我就在厢房里坐了一会儿。」宁姐儿从丫鬟手中拿过两个荷包给林清苒,「这是给爹和娘的。」 荷包都是宁姐儿用心绣的,林清苒翻面看了看,她也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绣了几个?」 第40章 「爹和娘,还有大哥二哥。」宁姐儿拨了一下荷包下坠着的流苏,慢慢说道。 「还有呢。」林清苒含笑看着她,宁姐儿摇摇头,故是躲避林清苒看她的眼神,揪着手中的帕子,「没有了。」 「那我改天去北王府看看。」 宁姐儿忙抬起头,这小脸颊已经俏红了,恼羞的看着林清苒,「娘,您说什么呢!」 「那萧景彦前些天可是送了你厚礼,你准备拿什么给他回礼。」林清苒怎么会料不到呢,这北王府的心思真是半点都不遮掩,一两年她无所谓,三四年觉得有些过了,如今十一年过去一直这样,林清苒也开始认真考虑女儿的以后。 「女儿这不是私相授受。」宁姐儿嘟嘴解释,「我派人送去北王府,世子妃婶婶可以先看到,而且不仅仅是送给萧大哥,还给萧叔叔和萧婶婶都准备了,我这是回礼,他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女儿也要用心意回礼才行。」 「娘没有说你私相授受。」林清苒拉住她的手教导,「你没有私下送给萧景彦,而是由世子妃转交的,也不止是送给他了,这是回礼,娘也知道你不想随意准备一样回礼,所以用心绣了个荷包,不过宁儿,娘要告诉你,这荷包送了,寓意非凡,也许娘如今和你说这些尚早,但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么多年你萧叔叔一直在说的事,你心中可有想过。」 送个荷包,以萧家和邵家的关系,根本不算什么,两家人也不会往私相授受上面去向,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萧家什么心思早就昭然,可林清苒必须要早点让女儿知道,这些事情意味着什么。 半响,宁姐儿点点头,「女儿明白。」对感情还很恍惚的年纪,又自知身子不如别人那样的好,宁姐儿又补充了一句,「萧大哥人很好,娘您也说过的,未到时,不必扰于心,所以女儿如今不去多想,顺其自然。」 林清苒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对,未到时,不必扰于心。」 转眼六月,二皇子满月,宫中宴请。 比起当初大皇子满月,如今二皇子的满月喜宴自然是更为热闹,皇后嫡子,又是健健康康讨喜的模样。 林清苒远远的也看不清楚,喜宴的时候孩子抱出来过,很快又抱回去了,只听身边的夫人说起来,这孩子在皇上面前也是极为受宠。 这边寿和宫内,二皇子抱回来后喂了奶就睡了,出了月子的皇后换过一身衣服,准备出去喜宴上现个身,宫人来报,几位妃子前来贺喜。 皇后先见过了她们,二皇子睡着,也见不着面,干脆一块去了喜宴这边。 前两年皇后没生下孩子时,还有受宠的妃子会自傲一下,如今皇后生下嫡子,后到抱大腿的人可不少。 一路过去,也才走到半路,还没到喜宴那边,前面不远处有宫人领着太医匆匆经过宫门,似乎是没有看到过来的皇后她们。 「娘娘,那似乎是去朝花宫的方向。」身后的良妃先开了口,其余的人附和,谁不知道容淑仪冲撞了皇后娘娘,如今还被关着禁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忽然请太医,又出什么事了。 「那儿还是几位太妃娘娘住的地方。」皇后不动声色,回头淡淡道。 其中一个妃子还想说什么呢,被另外一个拉了一下没再做声,这气氛一下就安静下来了,皇后不喜容淑仪,在这件事之前就不喜了,如今只有更厌恶,谁多提了倒霉的就是谁。 一行人往喜宴那边去,良妃她们到的迟,入座了之后,皇后这边才有人匆匆来报,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皇上去了朝花宫。」 前脚有太医,后脚皇上去了,皇后派人直接把从朝花宫出来的太医拦截住了,一问之下,朝花宫的容淑仪有两月身孕了…… 二皇子满月之后,宫中再传宫妃有孕的喜讯,还在关禁闭的容淑仪在之前就有了身孕,直到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才诊出有喜。 皇家有子嗣,皇上很高兴,当即要解了容淑仪的禁足,还要给她晋封,只不过没有过去很多天,七月初,半个月左右的功夫,这晋封的旨意都还没下来,宫中又传出了消息,容淑仪的孩子没了,意外小产。 之后的事情没有再往外传,宫中这边。皇上和皇后吵架了。 起因还得从容淑仪有身孕的消息传出来开始说起,二皇子满月喜宴的当晚,宫中就得知了容淑仪有身孕的事。 识相的妃子不会冲着二皇子满月的这天来抢这风头,这不是故意和皇后对着干么,尤其是容淑仪当初还冲撞过皇后。 不过这些都阻挡不了皇上的高兴,宠妃有孕,自然是即刻把她解禁。 皇后没同意,这边夫妻两个只是起了些小争执,禁足三月就是三月,半年就是半年,犯了错就要罚,既然是怀了身孕养身子,那这禁足的事情也没有区别。 第41章 她因为容淑仪差点难产,母子性命难保,如今容淑仪有了身孕皇上就即刻既往不咎,在皇上心目中,难不成她和皇儿的性命都及不上容淑仪和她肚子里的。 她生完孩子洗三之后知道皇上所谓的给予交代就是轻飘飘禁足和罚俸时就气的不轻,只是没发作,如今连这禁足都要解,后宫之中这容淑仪是要翻天了。 夫妻两个小争执之后,皇后铁了心不同意,皇上就负气了几天没来看儿子,僵持过了四五天,皇后便心灰了很多。 皇上自然还不肯歇,又去和太皇太后商量关于晋封容淑仪的事,这后妃有孕,都会给予奖励,赏赐也好,晋封也好,太皇太后不喜容淑仪这样的宫妃,后宫妃子诸多,哪个不能有身孕的,如今已经是淑仪,再封上去就是昭仪了,之后生了孩子皇上岂不是要封妃,太皇太后也没同意,只说赏赐可以,晋封不能,理由么,容淑仪这身份,家世本来就低,不能再晋封了。 这边没答应,那边也没答应,五月的时候受了龙将军一肚子气到现在都没消的皇上,更是怒了,直接一道圣旨下到了后宫中,把容淑仪的禁足给解了,又着手拟了晋封的旨意。 容淑仪解禁之后,去了皇后哪里谢恩,又致歉关于冲撞的事情,可等她回去之后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容淑仪忽然腹下出血,疼痛难忍,等太医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容淑仪小产。 皇后这边得知消息前去朝花宫,皇上后到一步,太医问及一天几个时辰内有没有吃什么,去哪里做什么的时候,容淑仪躺着呢,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替她回答了这些。 「娘娘一早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米粥,后来前去寿和宫请安。」宫女小心的看了皇上皇后一眼,声音低了几分,「喝了一杯茶,回来之后娘娘有些乏累,躺下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就不对了。」 「粥可还有剩下。」那太医听着便觉得棘手,问这宫女,宫女点点头,「娘娘没有全部喝完,剩下一些温着,并没有倒掉。」 说着把那粥端出来,太医看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剩下的,就是这茶水了。 皇后冷眼看着,御膳房送到各宫的东西,鲜少有没吃完的还温着,尤其是这朝花宫里,容淑仪的挥霍程度,怎么可能还会吃早上留下的东西,单是这样就有问题了。 太医看了皇上一眼,他也说不出口如果粥没问题,也许是茶水上喝着出了问题,于是拐着弯说道,「怀有身孕不宜饮茶,容淑仪脉象虚弱,但也不似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皇后既知容淑仪不宜喝茶,为何还给她喝茶,难道皇后不知这些。」皇上当即就揪住了这一点,没等皇后开口就先发制人道。 皇后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也不辩解什么,直接吩咐宫女,「秋梨,去寿和宫,把今早招待容淑仪的茶拿过来让太医看看,这喝了,会不会有问题。」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内屋中容淑仪脸色苍白,眯眼躺着。 皇后始终没有看皇上,站在那儿,视线落在门外的阶梯,脸上的神情疏远而冷淡。 很快秋梨把东西带来了,茶水自然是倒掉了,剩下的只有茶渣子,太医拿起一看,这说是茶,其实是几种花晒干泡的,其中还加了安神定宁的药,太医如实道,「这茶怀有身孕的人喝着并没有问题,还有安神养胎的用处。」 皇后这才把视线撇向皇上,眼底明了着意思,既然她的茶没有问题,那么这小产的事,就与她没什么关系了,继而吩咐太医,「容淑仪小产,给她开一些好的安胎药,好好养什么身子,现如今,养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皇后至始至终都没解释什么,她没有对容淑仪肚子里的孩子做什么,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但在皇上眼中却不是这个意思,东西带来让太医一看没有问题,就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么,若真有心做什么,早就已经销毁干净了,容淑仪再怎么也不可能拿腹中的孩子开玩笑,难不成还会是容淑仪陷害皇后。 皇后离开朝花宫,皇上到了晚上才出现在寿和宫里,也没看孩子,直接是和皇后说起了容淑仪小产的事情,宫妃小产,不管是什么缘故,在皇上看来皇后都责无旁贷,一宫之主,没有照顾好有身孕的妃子,皇后这也是有失职责。 于是,一向性子温和的皇后,和皇上辩驳了起来,最后,以皇上摔了屋子里的花瓶,怒气离去作为结尾。 之后皇上有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到寿和宫来,这些事宫外的人并不知晓,洛都城的人知晓的是,容淑仪小产之后皇上还是给她晋封了份位,封作昭仪,容昭仪家中只有一个姐姐,父母已经去世,皇上便下旨让容昭仪姐姐一家来了洛都城,封官赐府邸,一荣俱荣,容昭仪受宠,她的家族自然也得到了恩惠。 此时北王爷已经不会再去劝阻皇上什么,龙将军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了洛都城,带着他的两万边境军,带着皇上这边赐下的赈灾银两,这朝廷不做主,他就做主把银子运回去三州给那些百姓,此后他也不会再来洛都城。 第42章 龙将军当时带来八个将领,走的时候只带走了六个,还有两个低调的留在了北王府内,装扮成了北王府的护卫。 洛都城里的氛围隐隐有了些变化…… 时间过的很快,第二年开春,安静的一段日子的洛都城终于迎来了三年一度的选秀,今年的选秀还是大选,皇后娘娘主持,各地上报前来的秀女,有五百多人。 最终初选入宫的就有两百多人,宫中乃至整个洛都城,被这一份春色渲染的生机勃勃。 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值年华,比起宫中这些妃子,她们身上具有的灵气越加容易吸引皇上,复选的时候皇后还留下了一百多人,留到终选给皇上自己看,复选余下的这些女子,全部都成了宫女。 四月底终选持续了四天,人太多,又不能一天看过来,皇后干脆安排的松一些,也好让皇上有时间慢慢看,细致的看。 最终皇上定下的秀女就有五十多人,加上皇后和太皇太后那边选中的几个,后宫之中一下添了五十八位新人,其余终选落下的秀女,有一些赐婚给了朝中适婚年纪的大臣,大臣之子,余下的那些和之前复选落下的秀女一起,分配到各司,教导一二月后就会正式成为宫女,伺候这些新进的妃子…… 宫中进新人,皇后一个月见不到皇上几次面,宫中别的妃子就更别提了,皇后娘娘把这贤良的典范发挥到了极致,公平安排侍寝,这些新进的人都还年轻,总不能让人家孤老在宫中,雨露均沾才是首选。 再受宠的妃子也不能频繁的见皇上,这么多的新人,到最后总有几个能够深入到皇上的心中去。 五月中,选秀过去半个月的时间,皇后这边已经安排了十来个美人侍寝,二皇子的周岁宴也到了。 从容昭仪的事情之后,皇上皇后的关系就没缓和过,到如今只是越发的冷淡,皇后不愿意放低姿态去求,皇上来了也只是看儿子,所幸的是二皇子十分讨喜,一周岁的孩子虎头虎脑的,开口的也早。 朝中已经有大臣上奏要皇上立太子,等到这周岁宴时,请奏的人更多了。 有了好的继承人,自然是要把这太子之位立下来,二皇子是皇后娘娘嫡出的,顺应大统,皇上虽年轻,登基也不少年了,立了太子,也好及早教导培养。 只不过这些奏章在承乾宫里叠的厚厚的,皇上都没理会,朝臣上奏也都被压下来了,朝堂中的气氛更显几分异常。 此时已经近七月。 这天显得格外的闷热,林清苒及早的准备了冰盆子,但一到室外,这烈日当头的感觉,总觉得夏天来的早了一些。 司画过来,手里端着厨房里刚刚做好的冰镇酸梅汤,林清苒折回屋子里,「绮榄院那儿可都准备妥当了。」 「小姐您放心吧,司书那儿都准备好了。」司画把酸梅汤给她端出来,「李妈妈也去那儿瞧过,少夫人什么都不缺。」 「这天闷的令人不舒服,她也刚刚过了害喜,多注意些的好。」三月的时候陈氏被诊出了喜脉,如今三个多月的身子,正是要吃补的时候,不能让这胃口差了去,「吩咐厨房里煮的清淡些,天热了,不宜口重。」 司画跑了一趟厨房,林清苒喝着凉凉的酸梅汤,推开了窗子,一股热气迎面袭来,午后的天,竟是一丝风都没有。 去年的这个时候天还没有这么热,林清苒抬头看,屋檐外的日光刺眼的很…… 这样的高温天持续了半个月,到了七月中,一场雨都没有下。 五六月的时候按理说洛都城这边春雨至,是要下长达半月之久的雨水,但是今年只在五月底的时候下了七八天,六月中后天又快速的热了,洛都城的人都在说,要闹旱了。 等到林清苒在大宅子里有明显的感觉时,洛都城外的旱情已经开始蔓延,这丰安王朝忽然间陷入了诸多的天灾里。 三年前的雪灾,去年南方三州洪涝,如今雨水到不了北方,热夏早至,这边又闹起了旱灾。 比起洪涝,人们更难耐旱情,尤其是这热夏的天,数日来没有雨水,七月要收的粮食在六月底都旱的长不熟,更别说九月十月要收割的谷子,如今都旱死在地里了,加上缺水,洛都城附近还好一点,再北一些的几个州,很快就出现了饥荒。 朝廷这边举措也迅速,洪涝易排,旱情难治,就是有河道同渠,没有雨水,这河水干涸,根本接不到地里去,想要熬过这旱情,就要让这些灾民往南迁移,朝廷补足粮食保证他们不饿死。 但是放在眼前有个更大的问题,朝廷缺银子。 去年龙将军回边境,带走了一大笔银子去治理南方洪涝,如今不过时隔一年,各地的赋税收起来都不够填充的,又出旱情,国库里的银子根本不够使。 后宫之中皇后为首开始募集,邵家这边,邵敬涵接到了旨意,带上率先拨下的银两前去北方,帮助受灾的百姓南迁,又要考察清楚旱情,以便做出举措。 第4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陈氏替丈夫收拾好了东西,怀着身孕,邵敬涵扶着她坐下,「你歇着,有人收拾。」 「听娘说,南迁路上死了很多人,怕是已经引起民愤了,你这次前去,可别起了冲突。」陈氏更担心丈夫的安慰,北方这几州的百姓,三年前刚遭遇了雪灾,如今又遭旱情,百姓们的情绪肯定都不好。 「放心吧,银两和物资一过去,能解决一些温饱,南迁过了两个州情况就会好很多。」邵敬涵比较关心的是这旱情的治理,一直不下雨的话,不仅粮食颗粒无收,朝廷这边影响也不小。 「爹比你早一步回来,你去那儿和爹娘说一声。」陈氏催促他去和公公婆婆道个别,吩咐丫鬟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又放了一个药盒进去,里面放着不少祛暑气的药丸,北上的天气肯定是要比落都城这边更恶劣…… 旱情来袭,住在洛都城里的官员家眷感受不大,除了天气炎热难忍之外,到了七月底还未落雨,各地的灾情是越来越重了。 灾民南迁,南方的州县承受能力也有限,人一多粮食不够,再加上南北方人民的冲突,治安一下就乱了起来。 北方的灾民不断南迁,到了洛都城这边,就像当年的雪灾一样,人们对帝皇总有些信仰,不少人在洛都城周边的镇上安顿了下来,可洛都城周边的情况也不乐观。 也就在这时,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在朝堂之上,连带着灾情的事把帝皇不治这件事推出了台面。 后宫中晋封一年多的容昭仪小产之后再未有身孕,正值夏热,她却要在朝花宫中挖掘鱼池建水上楼榭。 本来朝花宫中就建有跳舞的亭台,如今再拆再建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皇后自然是没同意,旱情如此严峻,宫中的花销已经是节度再节度,怎么可能答应把银子花在这种地方。 但是没过几天,皇上那儿竟然同意了。 容昭仪就是有这本事让皇上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正高高兴兴的等人去朝花宫里建池子,朝堂这边得知此事,即刻就上奏参了这个容昭仪。 官员是不能管后宫妃子的事情的,但是进谏总可以,宫中有妃子如此挥霍无度,皇后都管不住,皇上还宠溺的无法无天,那就是奸妃,迷惑皇上。 更有金大人为首的一些官员开始翻起了这容昭仪身后娘家的事,容昭仪的姐夫被派遣去查探旱情,人还没到地儿呢,一路吃喝过去,还有空闲纳了两个小妾,正事一件没干,仗着自己是容昭仪的娘家人,狐假虎威的事儿倒是干了不少,虽说没有明着贪赃银子,可这些行径已经足够治他的罪了。 当年内大臣邵大人那一批人被龙将军宰了大半,余下的掀不起风浪,所以如今这朝堂是一派正气,起奏皇上,要求废了容昭仪,罢面容昭仪的姐夫刑大人的官职,把他们赶出洛都城,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皇上没答应,可他不答应,百官就齐跪在了承乾宫外,一块罢朝了。 今时不同往日,四五年前官员这个做,皇上就直接把这些官员罢免,你们敢罢朝,朕就罢免了你们,不怕没人当官,可如今百官罢朝,若是都罢免了,就真的没人当官了。 萧景毅也是此刻才意识到,从龙将军来了之后,内大臣这些官员被罢免被杀,他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信的人,跪在外面的这些官员,看似没有领头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拧成一股在和他对抗,他成了孤立一人。 当皇帝的不能为所欲为,可他的意识中当皇帝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年先帝带着他在身边时已经是先帝的晚年,那个时候他眼中的先帝在朝堂上就是说什么是什么。 只是萧景毅没有看到他尚未出生时先帝所做的一切,他如何一步一步建立起这贤明的威望,如今也没人能告诉他为什么。 如此僵持了三四天,日夜跪着的大臣还见识到了荒唐的一幕,宫中的宠妃容昭仪前来承乾宫服侍皇上。 离开的时候竟派人送水给他们喝,那姿态好像在说你们跪吧,跪死了我都不会有事。 当场几个年纪大的大臣就给气晕过去了,大热天本就跪的身子不适,这么一晕过去,其中一个直接过世了。 这件事惊动了太皇太后和几位已经辞官的老臣,都是拄着拐杖出现,看着皇上做的荒唐事,太皇太后下令,把容昭仪抓了起来,关入大牢,派人前去抓捕容昭仪的姐夫邢大人,若有反抗直接可以斩立决。 而皇上,既然愿意呆在承乾宫中,那就直接让他呆在承乾宫中不用出来了,软禁了起来…… 从容昭仪被抓到皇上被囚禁,这一切做的密不透风。 宫中的事情本来就嫌少会泄露出去,洛都城的百姓还都以为皇上是病了,操心这旱情的事累病了。 太皇太后和皇后二人出面把北王爷请了回来主持大局,灾民南迁和北方旱情的事情都是刻不容缓。 第44章 此时的宫中,承乾宫内,皇后把已经拟好的旨意放在了桌子上,要萧景毅盖下玉玺。 「你们既已预谋,何必还要朕盖这玉玺。」萧景毅这几天反复想着,百官罢朝跪在承乾宫外,太皇太后下旨,自己被囚禁在承乾宫中居然无人救援,这皇上当到这地步也算是失败的了,如今还要他下册封太子的诏书。 「皇上您忧国忧民,操劳过度病了,为了这江山社稷,您自然要下这册封的诏书,臣妾何敢预谋。」没有容昭仪在那儿推波助澜,要这个要那个,蒙蔽皇上,皇上今天怎么会被囚禁在这地方,皇后把诏书掀开来放在他面前,脸上始终是噙着从容,不卑不吭,「皇上,请您下诏。」 皇上如今被囚禁,诏书上的玉玺是可以皇后自己来按,可之后的诟病太多,皇后不能这么做,即便是逼,这玉玺也得是皇上按下去的。 一个时辰之后,外面的人并不知这殿内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什么砰然倒地的声音,继而没有多久,皇后手捧着诏书,神情肃然的出现在了大门口。 外面跪着数名官员,皇后把这诏书交给跟随出来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公公,这公公接诏书时的手都是颤抖的,打开这诏书,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奉先帝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朕之子萧煜祺,为宗室嫡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太子,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这殿外皆是太监的宣读声,之后便是官员叩谢。 如今只是宣诏,之后的册封大典还要选日子,这些事就可以直接交由礼部去处理,皇上身子不适,卧病在榻,朝中庶务,交由北王爷等几位大臣代为分担处置,再行禀报给皇上定夺。 诏书宣完之后,各部很快准备起了册封大典,回到了寿和宫,见到正蹒跚学步的儿子,严氏紧绷的神情里有了一抹松懈。 随后有宫嬷嬷进来给萧煜祺量身子,赶制册封大典时要穿的礼服,小家伙站在软榻上还不太稳,扶着自己母后的手臂,好奇的看着面前拿着软尺的宫嬷嬷。 等人退出去,严氏摸了摸他的脸颊,眼底里尽是柔和,「走,我们去给老娘娘请安。」说罢,带着他去往寿康宫向太皇太后请安…… 太子的册封大殿定在了八月中。 八月初的时候,洛都城迎来了入夏之后的第一场雨。 这一阵雨足足下了三天,洛都城郊外很多村子里的百姓直接冲到了外头淋雨,这三天的雨水虽然还不够让河道充沛起来,但是久逢甘露,多少解了燃眉之急。 三天后这雨水在洛都城这边停了,一路往北,就像是迟来的雨季,整整延迟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还在路上的一些受灾百姓,是跟着这一场雨一路又折回去北方的家乡,雨水到了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直到回家。 这样一番场景林清苒并没有见过,但单是想想就觉得震撼的很,洛都城的天随着三天大雨的过去,重新放晴,天气却没有之前这么燥热。 空气里透着一丝风,像是回到了初夏来临是那样的感觉。 陈氏过来请安,林清苒让她进屋子坐,五个月的身孕,小腹已经显怀很多,陈氏拿着邵敬涵寄回来的信,「娘,相公说他正在回来的路上,遇着北上的雨了。」 「崇州那边下着雨,看来再有七八日可以到了。」林清苒算着这日子,正赶上太子册封的大典。 询问了一些儿媳妇近日的情况,「太子册封,你怀着身子就别进宫了。」 陈氏从丈夫口中听了不少公公婆婆的事,这女子在外的名声都是贤良淑德的好,鲜少提及内里,她也是嫁了人才知道婆婆在这个家中更是那个举足轻重的人,过去林家的五姑娘到如今刑部尚书夫人,一路过来聪慧睿智却不张扬,把邵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邵家一家人也都是低调内敛的性子,最不低调的小叔子,在外人眼中也算是平和的。 「娘,圣上身子不好,您说他这病,还会不会好。」陈氏斟酌着语句开口,林清苒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我看是不会好了。」 陈氏毕竟年纪轻,想的还不够远,林清苒就多提点了几句,「这病不仅不会好,很可能会病上很长一段时间。」幼子登基弊端多,太皇太后让皇上卧病而不是病逝,为了稳定朝中局势,更是为了震慑边境。 陈氏听进去了,点点头,林清苒陪着她出去在花园里走了一圈,这厢林家来人,说是请邵子钰空了过去一趟,傍晚邵子钰回府,林清苒与他一同去了一趟林府。 闹了旱情,林文锡也就不带着妻子到处走了,在家中歇了好几个月,即将册封太子,北王爷找了他一趟,想请他再出仕,林文锡不肯,推荐了自己的女婿。 第45章 这一次找邵子钰过去,就是为了这件事。 林清苒去陪娘和大姐了,这边书房内,林文锡摆了棋盘,一面和邵子钰下棋一面说,「我们这一辈都老了,如今就是你们这一辈,年轻的还太年轻。」 「我们也快了。」邵子钰自己算算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快什么,还不及我的一半,你和北王爷的关系不错,我就推荐了你。」林文锡过去在朝中的时候足够兢兢业业,如今闲下来,再也不愿意回去了,悠闲自在些过日子,自己一把年纪何必再和年轻人争抢。 邵子钰如今的官职也不低,刑部尚书从一品,升迁需要资历也需要机会,岳父林文锡担任翰林院大学士这么多年,是在先帝驾崩的时候直接跃然到了殿阁大学士这个官品,在这之前,翰林院大学士这位置,他可是足足坐了二十几年。 「如今太皇太后既已决策,为臣子的,自是尽心培养太子,太子年幼,先予以教导太子当为,时机成熟,才能顺利登基。」这半路出家做皇帝和从小培养做皇帝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孩子的心性好养,以太子的身份教导,比以幼帝的身份教导来的合适。 邵子钰不语,林文锡又淡淡提醒,「邵家这爵位,你二伯是没办法拿回来了,太子太保,教导有方,等将来登基,功成身退,求个爵位又何妨。」 姜还是老的辣,林文锡虽不在朝中,这些年游历过来,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拿回来邵家过去的爵位那肯定是没戏,要邵家再度起来,福照那些邵家族中的人,那就只能靠自己,邵子钰求爵位会比别人来的容易一些,因为邵家过去还有不可抹去的功勋在…… 八月十七这日,宫中太子册封大典。 也是为了让前来参加大典的人看看,皇上出现过,半个时辰左右很快又被扶回去了,面色苍白,精神不济,就是一个病态的模样,也印证了前些日子关于皇上操劳过去的话。 才一岁多的太子由太皇太后牵着走上台,太子年幼,不能独立完成祭祀,由太皇太后和一旁侍奉的官员帮忙。 站在最高的台子上,一岁多的萧煜祺规规矩矩的跪下,朝天磕了三个响头,他话还说不全呢。 一旁的官员把他搀扶了起来,太皇太后退到了台下,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昭告。 太子站在那儿还算老实,谁会去在意这背后皇后是用了什么哄的他能老实这么久,台下的人只会关注到太子这么小的年纪就有如此定力,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 册封大典过后,从承乾宫中又是数道旨意下来,选定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以及太子太师来教导太子,令选辅佐大臣辅佐皇上处理朝政。 入夜,宫中盛宴。 承乾宫内却显得冷清,太皇太后前来看望皇上,之前是囚禁,如今的皇上是真的病了,内殿中传来轻咳声,太皇太后拄着拐杖走进去,屋子里散着安神定宁的熏香,里面还夹杂着药味。 「宫中盛宴,皇祖母怎么有空前来看望孙儿。」萧景毅靠在那儿,神情似笑非笑。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祖母听闻你不喝药。」 「你们不期盼着朕早一点死,好让太子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萧景毅重咳了一声,「如今朕真的病重,岂不合了你们的心意。」 「太子年幼,如果皇上真还顾及江山社稷,就好好的治病,好好的喝药。」太皇太后紧盯着他,此时说软的话还有什么用,「既然皇上当不了一个好皇帝,就该做一个好父亲。」 「由皇叔父在,朕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景毅笑的讽刺。 半响,太皇太后说道,「容昭仪还在天牢里。」 看着皇上那闪烁的眼神,太皇太后心底里真切的涌起来一股悲哀,萧家子孙,竟会败在这上面,这真的是养出了一个昏君! 从承乾宫出来,太皇太后又去了一趟祖祠,一方热闹一方安静,祖祠中点着的灯很暗,太皇太后静静的看着先帝的牌位,良久,太皇太后松开了手中的拐杖,跪下来对着所有的牌位拜了三拜,萧家的列祖列宗,求你们庇佑,庇佑我朝昌盛,庇佑萧家,庇佑太子将来能够长成一位合格的帝皇,这样她才能安安心心的去追随先帝…… 邵子钰的任职公文下达,刑部那边暂无接任,邵子钰还要留在刑部一段时间,如今太子年幼,也不急着要着手教导。 朝中的局势已经发生了改变,等这一切安排妥当,北王爷请奏把王位传给了儿子萧鸿煊,他年纪大了,也不想再管这么多事,萧鸿煊继承王位之后,很快请奏立了长子萧景彦为世子。 九月中,北王府摆宴。 如今的北王府是洛都城中最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了,和如今的皇上都是一脉嫡出,关系最亲近,北王府的两个孩子自然也是受众瞩目。 北王世子萧景彦今年才十二,前来参加北王府宴会的夫人们,打的起这主意的已经开始和北王妃走关系,嫁入这北王府,今后可是实打实的世子妃,将来的北王妃。 第46章 这边正热闹着呢,刑部那边,已经在天牢里呆了两个多月的容昭仪,忽然暴毙身亡…… 消息是暗着传到北王府的,老王爷知道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把这消息封锁起来,随后带着萧鸿煊赶往刑部。 容昭仪的尸体已经被放在了验尸房里,老王爷走进去一看,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容昭仪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看起来就是中毒身亡的迹象。 「容昭仪的吃食都是专门送过来的。」天牢里照顾容昭仪算是尽心尽力了,专门隔出来的牢房,里面的环境也很不错,为的就是容昭仪吃好喝好,稳定宫中的皇上。 「几天前容昭仪进宫过。」几个人走出屋子,老王爷问邵子钰。 「三天前皇上要见容昭仪,送进宫过一回。」 「先找个人假扮关在牢里。」老王爷点点头,三天前见过,那至少还能瞒上好几个月,为今之计就是不让人知道容昭仪已经死了。 「王爷放心,已经安排了人在牢里。」老王爷来之前这些邵子钰已经办妥,安排体型相像的人假扮成容昭仪呆在牢房内。 把容昭仪已死的消息隐瞒下来,接下来要查的就是她的死因。 邵子钰派人查了两天,终于在容昭仪所用的衣物中找到了一些线索,容昭仪的吃食都没有问题,五天前宫中有送来容昭仪的衣物,这些衣物经由检查初看没什么问题,但后来邵子钰派人把这些宫中送来的衣物放在水里浸泡,里面融化的东西,和这容昭仪喜欢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就有了毒性。 吸的时间久了致命,但是容昭仪从关进来开始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所以没人瞧的出她这几日的不对劲是因为中了毒。 顺着衣物的线索查下去,直接就查到了衣物最后分派出来的地方是在寿和宫,这件事也禀明了太皇太后和皇后,但此事不会是皇后所为,容昭仪一死,皇上知道后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太子登基,幼帝继位对她的儿子没有好处,皇后这边给了邵子钰通行令,这衣物只是统一到了皇后这边,是由别人给容昭仪准备的。 邵子钰查这些衣物最初的由来,令人意外的是,这还不止一个地方的出处。 最后邵子钰把这些证据放在了太皇太后和皇后面前,这些年,容昭仪在宫中可是积下了不少仇人。 容昭仪初进宫的时候是姐妹二人双生,南巡时带回来就极受宠。 容昭仪又不是什么平和的性子,恃宠而骄,想要什么就讨什么,皇上也愿意给,在皇后面前她都不甚给面子,更何况是对宫中其她的嫔妃,久而久之,几乎所有的嫔妃都不喜欢她,有些甚至还恨她。 得知她入了天牢,也有人得知就算是如此皇上还对她念念不忘,于是几个妃嫔合伙,就用了这么一招,知道容昭仪娇贵,要求多,在牢中还要用自己喜欢的熏香,在里面添加熏料药物的,就在衣物中浸入了相克的药,再把这些衣服想办法混入到送去牢里,不消几天,容昭仪便香消玉殒。 比起这恨,其实没有人比皇后更厌恶容昭仪,险些太子和自己的性命不保,还不是拜容昭仪所赐,但是皇后还需要她来稳定皇上,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如今容昭仪被这几个设计谋害,这几个人肯定是不能留在宫中,即便是她们还不知道容昭仪已经死了,关于下毒的言论传到皇上耳中,要见容昭仪的话,事情会棘手。 如今的宫中也不需要这么多的妃嫔,也是趁此机会,太皇太后那边下旨,皇上病恙,既要料理国事又要养病,无心于后宫,也是为了免于众多妃嫔空耗年华,尚未侍寝的妃嫔可以出宫,由嫁人接回去再议婚嫁,部分妃嫔送去寺庙静修祈福。 又把愿意出宫的一批宫女放出宫,后宫中人一下减少了许多。 那几个谋害容昭仪的妃嫔也静修祈福之列,只不过到底送没送到就无人知了…… 这样熬过了三个月,时入十二月,承乾宫这边皇上要见容昭仪,邵子钰这边早就备好了信,让人模仿容昭仪的口气,她的笔迹写了一封长信,由当时伺候容昭仪的贴身宫女送到了承乾宫,禀明不能前来的原因。 天冷了,容昭仪小恙,受了些风寒,怕沿路过来会更病重,更怕传染给了皇上,所以派人寄以书信,慰藉思念。 用的信纸是容昭仪喜欢的,笔迹是她的,里面的香料是她喜欢的,还有这语气,皇上信了。 深知这样的伎俩不能用第二回,拖过了二月,皇上肯定还要再见,此时若再有异言必定会引起怀疑。 还是皇后向太皇太后出了个主意,萧鸿煊这边暗地里选了数名和容昭仪体型相似的女子,加以教导培训。 大年初二一场大火,烧毁了天牢,烧死了不少犯人,关在里面的容昭仪也没能逃脱,不仅烧伤了身体,还烧毁了容颜。 这次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没拦,直接让皇上前去见烧伤的容昭仪。 第47章 人的容貌烧毁了,只剩下身上的特征和形态脾气,那好模仿多了,皇上的再多迁怒都比知道容昭仪死了的好,太皇太后恩准容昭仪回宫养伤。 如此,一瞒就是四年…… 太子五岁这年,皇上病重。 活着的容昭仪也不能让他的病好起来,一昏迷就是数日,醒过来迷糊的时候责备先帝为什么选他,责备太皇太后,责备所有人,清醒的时候则是呆呆望着。 宫中是用了最好的药,几个太医日夜坚守。 宫外并不知皇上的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远到边境那边,也就是皇上身体欠恙,时常要修身养病的消息而已。 林清苒他们都知道太皇太后吊着皇上的命是为了什么,将来要太子没有硝烟的继位,就要让皇上再多活几年,即便是只能呼吸,那也要多活几年。 七月,邵府内,林清苒身侧是三岁半的孙子,小家伙像邵敬涵多一些,也是个小胖墩,肉嘟嘟着身子,趴在软席子上,手里拿着二叔邵敬博外任回来给他带来的桃木剑。 门口的帘子拉开,陈氏走了进来,垣哥儿抬了抬头,看到是娘亲,咧嘴笑着,要下了坐塌自己去玩。 等到孙子出生,林清苒隐隐也有了当时爹娘想要离开洛都城到处去走走的想法。 和儿媳妇说了一些府中庶务,司琴拉开帘子走进来道,「小姐,宫中派人过来了。」 林清苒迎出去一看,是贵太妃身边的宫人,要林清苒带着女儿现在跟着宫人入宫去,心下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派人去把邵韵宁带来,母女两个跟着宫人上马车进宫。 半个时辰左右到了宫中,林清苒也来不及多问,跟着宫人去了怡和宫,孰料一进宫门,主屋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 媛薰郡主夫妇和他们的孩子,萧景循一家,还有张家人。 贵太妃身边的贴身嬷嬷看到她们来了,开门让林清苒她们进去,关着窗门的屋子有些闷,这样的情形,林清苒已经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床上的贵太妃穿着许久都没有拿出来穿过的宫装,躺在那儿,神情安静的很,若不是那眸子里的闪烁,林清苒还以为贵太妃已经去了。 林清苒带着邵韵宁跪在床边,贵太妃转头看看林清苒,缓慢的点了点头,语气平和,「这算是见齐了。」 眼眶一湿,林清苒强笑着摇头,「您还没见子钰呢。」 「够了,见你们也就够了。」贵太妃摆了摆手,「不用他们过来。」 贵太妃不需要别人安慰,也不需要这些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总是要走的。 「虽然没能看着宁儿出嫁,不过想来萧家那小子会待你好的,哀家也就放心了。」贵太妃拍了拍邵韵宁的手,又嘱咐林清苒,「待哀家走了,烧了之后取一把骨灰,撒到你爹娘的坟前,哀家不愿意一直呆在那皇陵里,也好让哀家和他们聚聚。」 林清苒点点头,贵太妃看了她们一会儿,回头看着床帏上挂了许多年的络子,这一辈子,她算是走完了,不用再花力气。 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屋外是宫人的禀报声,太皇太后驾到。 林清苒带着邵韵宁出去,院子里郡主她们皆是眼眶红红的站着,知道贵太妃不愿意她们这般,也都没有哭出声来。 林清苒在怡和宫留了一个多时辰,太皇太后进去之后也一直没有出来,屋子里的嬷嬷开门请她们这些等在院子里的出宫回去。 此时天色微暗,屋子里点起了灯,太皇太后还在里面,林清苒她们出宫,回到邵家已经是天黑。 一年前贵太妃的身子就不大好了,又有些旧疾缠身,张忠侯走了之后贵太妃大悲一场,身子骨就垮了。 人总有一死,只是林清苒想到此心中闷闷着很难受,尤其是最后贵太妃在她耳边嘱咐的话,宫中多险恶,不要让后人入宫,她死了之后无需为她披麻戴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她们也不必哭灵,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就好…… 第二天傍晚,宫中报丧,张贵太妃崩逝。 林清苒她们准备好了丧服进宫哭灵,五日之后,张贵太妃入葬皇陵,就在先帝的右侧。 而张贵太妃的崩逝就像是一个征兆,三个月后,太皇太后的身子也不好了。 第二年入秋,也就是贵太妃崩失一年后,太皇太后崩逝,朝中数位已经辞官,过去位高权重的老臣也纷纷离逝。 住在承乾宫内五六年,皇上的身子是每况愈下,直到太皇太后去世,宫中多有流言,纸包不住火,皇上这边得知容昭仪早已过世,身边这个毁了容的是别人假扮时,昏厥数日,醒来之后身子更是不行。 邵子钰他们偶要进宫和皇上禀明国事,实际上十次里面有七八次皇上都处在浑浑噩噩中,他听的多,说的少,有时候是摆摆手不愿意听他们继续说下去,这么些年来都是如此,听不听就是个形式罢了,珍贵的药材吊着皇上的性命,就如当初所说的那样,即便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人也得是活着的,是能呼吸的。 第48章 这样熬过了两年,太子殿下八岁。 当初定下的几个官员已经教导太子近五年,可谓是尽心尽力,从知事开始就要学习面对这一切,太子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 两三岁的时候他还会问皇后父皇在哪里,还会偷偷跑去承乾宫见皇上,一个年幼的孩子就是保有对自己父亲最简单的思念,但渐渐的,他极少在皇后面前提起皇上,五岁之后,再也没有踏入过承乾宫的大殿,每次请安都是在大殿门口行礼。 随着年纪的增长,太子渐渐明白当初太皇太后和母后的用意,也渐渐明白父皇为何会病重一直住在承乾宫内不出来。 这一年,皇上的病已经到了一昏迷就是四五天的地步,邵子钰和太傅何大人带着太子出巡了一趟,为时三个月,从洛都城水路南下,微服私巡。 和皇宫中截断不同的境遇,百姓们的生活,所受的疾苦,所过的生活,一一都让太子看过,沿着水路南下,没有接见过任何一个地方官员,也没有让任何一个官员知道他们到了哪里,看到了什么,之后是陆路回到洛都城。 三个月中所有展现在太子面前的一切都是最真实的,什么地方粮收有难,百姓饥荒,什么地方百姓的生活过的疾苦,疾病多,什么地方盗贼猖獗,什么地方官员治理得当,百姓安居乐业。 见过了这一切,令人欣慰的是,回宫之后太子有了明显的变化…… 祈元二十二年三月,太子九岁,皇上昏迷数日,太医诊断没剩下多少时候,皇上醒来之后,皇后带着太子殿下前往承乾宫见皇上最后一面。 紧接着是大皇子和大公主进去相见,说起父子亲情,其实没剩下多少,这些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邵子钰他们经常出入皇宫,消息得知的快,林清苒在家中开始准备起了丧服。 三日后,皇上驾崩,国丧。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崇元…… 这一生其实并不长,对林清苒而言,这一生走的还算平坦,虽然没有华丽到如别人那样风光耀眼,却也似一壶缓慢续温的茶,越渐的浓烈。 一转眼便是新帝登基六年后。 邵子钰是圣上三个老师中第一个退下来的,他能教导的治国之略很少,他所能教导给皇上的,就是如何明辨是非,以公正的身姿去主持这天下。 每一任皇上都有揽权的心理,退下的早并不是坏事,邵子钰还能在皇上挽留之际提点请求,就像当时岳父林文锡所说的,邵子钰向皇上恳请归还邵家爵位一事。 邵子钰不能讨要皇上赐给他一个爵位,说的谦卑好听,才叫恳请归还过去邵家的爵位,实际上这爵位都已经经历过好几任皇上,早就不作数了。 皇上与太后商议之后,半月过去,一道圣旨下到邵府,封邵子钰为明正侯,赐府邸,亲笔题明正侯府四个字,御赐牌匾…… 两个儿子皆已成亲,女儿出嫁,相伴一生的唯有最初那个没有对自己许下过山盟海誓,却把她要的她想的都给她了的男人。 光阴荏苒,年华老去,林清苒最近回忆过去的时候越来越多,某一天早上醒来,睁眼看到邵子钰发鬓间悄悄冒出来的一丝白发,林清苒这才惊觉,他们老了。 趁着邵子钰还睡着之迹,林清苒伸手小心的把那一丝白发挑拣出来,按住发根,轻轻的扯动,银白色的发丝轻易的就被拉了下来。 再看那齐色的黑发,林清苒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年轻时候扮老,年老时候不服老,此后林清苒喜欢上了替他挑拣白头发。 邵子钰也是个懒的性子,当上明正候爷没几年,别的没效仿,有事没事不上朝的习惯学回来了,有时候皇上派人来请,邵子钰没个招呼就带着林清苒离开了洛都城,十次里面有一大半都能让前来的人扑空。 可越是如此的不在意,皇上反倒越是尊重,即便是不上朝了,偶尔还会派人请他进宫请教。 后来,林清苒挑拣白头发的速度都赶不上邵子钰长白头发的速度,有时候清晨醒来一看就是一片,邵子钰看到她苦恼的样子,每每都要笑她,那只有剃度了才不用被白发烦恼。 半年之后,林清苒也开始长白头发了。 于是她便不再烦恼,常要邵子钰陪着她,坐在铜镜面前看,夫妻二人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可以。 此时邵子钰不再笑话她,而是抱着她,陪着她数长了多少白发,陪着她做想做的事情。 林清苒这大半辈子以来没有任性过。 在越是年老,她这性子就越往幼稚里靠,开始刷起了性子。 她开始担心邵子钰有一天比她早走,她一个人会活不下去,她开始担心自己有一天先走了,这么多年陪伴下来,他要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那些过去想都不会想的问题,林清苒每天都能冒出好几个,牵挂的越多,就越惧怕死亡。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