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之西北锤王是我姐夫》 第1章 序章——意难平 黄昏，天色阴沉。 一座小城，一栋楼房，一户人家。 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刀，悄悄走进，只开着一盏台灯的房间。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正低着头，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台灯的光，只照亮了书桌的部分。 中年男子的身子半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片刻后，他看到男孩，似乎全神贯注的看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他就探出上半身，朝男孩身前看去。 随即，这个男子的脸色就变了，变得难看，甚至夹杂着一丝愤怒。 他的一只手，以和他的身形一点也不匹配的速度，快速的伸向男孩子的头部。 男孩似乎被惊吓到了，一下子站起身，转过头，一个东西从他的耳边滑落。 男孩看到中年男子手中的刀，不由自主的蜷缩了一下身子。 面对中年男子，冷冷盯着他的眼神，男孩犹豫了一下，开口哀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错哪了。”中年男子冷冷的问。脸上怒气未消。 “你先把刀放下好不。”男孩说。 中年男子似乎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刀。 他将手中刀重重放在书桌上。 而后，又习惯性的，将握刀的手，在腰间擦了擦。伸手打开屋里的灯。 屋内瞬间亮如白昼，灯光驱散了全部的黑暗。 这时，才看到中年男子的全貌。只见他身高中等，略显油腻的脸上戴着半框眼镜，腰间系着一件格子围裙。 一只手还拧着男孩的耳朵，另一只手则伸向书桌上的戒尺，戒尺的旁边，是一把菜刀，上面还沾着些许肉沫。似乎显示着，中年男子刚才在切肉。 男孩的耳朵上，还挂着半只耳机。 “刚才叫你几声，让你收拾下餐桌，你都不答应，还以为你出去了，没想到竟然在刷抖音，作业写完了吗？” “我想等吃完饭，再写作业，省得中间被打乱思路。” “你怎么这么多理由，没告诉你，先做重要而且紧迫的事情嘛。你是学生，做作业就是重要的事情。” “你这属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屡教不改啊！手给我伸出来。五下！” “爸，对于祖国的花朵要爱护，不能摧残啊。” “十下！” “爸，未成年人保护法，懂不？” “十五下！” “爸，您不是一向自诩智商高，说我没有遗传您的优秀基因嘛，我出道脑筋急转弯，您答对了，我就写作业，不刷抖音了。而且保证以后也先做作业。” “要答错了，您就赶紧做饭去，我妈快下班了。” “就你，还想问到我，说吧！” 正在这时，开门声响起，一个女子走进屋内，放下手中的包。 男孩似乎找到了靠山，赶紧说道“妈，您来当裁判，爸爸不老说我的智商遗传了你吗？我给他出道题目，看他会不会。” “什么优点都是遗传的他，缺点都是遗传的我。”女子气呼呼的说道。 “不重要，不重要，你还出不出题目，不出就把手伸出来。”男子说。 “请听题，什么东西像鸡，但不是鸡。”男孩问。 “野鸡”女子说。 “不对。” “鸭。” “不对。” “是数码，数码懂不，数码相机。来，手伸出来吧。”男人说道。 “三局两胜，三局两胜。” “请问西北锤王的武器是什么。” “自然是锤了。” “不对。” “是拳头。” “也不对。” “那是什么？” “是嘴，是嘴好吧，光说额捶死你，不舍得动手。” “瞎说，一点逻辑也没有。”男子说。 “我没有瞎说，不信，你看平板。” 女人也好奇的凑上来看，原来这个梗来自《平凡的世界》的电视剧，是描述孙少安的高光时刻。 他不拿锤，却凭借一口西北话，一言不合就开锤，把西北大地锤得震天响，“西北锤王“”名号天下扬。 既然女主人回来了，就开饭，男孩的一顿“竹笋炒肉片”也被记下账，以观后效。 吃过饭，中年男人开始拿着手机刷《平凡的世界》的电视剧，一直刷到半夜。 女人则是刷抖音，刷了一会后，看男人看电视剧，也拿起平板刷起了电视剧。 周末的时候，两人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刷电视剧，好久没有这样对同一部电视剧投入过这样的精力了。 因为男人刷的比女人快，所以他不仅一边刷电视剧，一边还抱着《平凡的世界》的原着在看，寻找两者之间的差异。 在男人看来，原着更像是那个时代，黄土高原的一幅“众生百态图”。突出心理描写，但缺乏故事性和戏剧冲突。平淡的文字中，更显厚重和悲壮。特别是那种在困难中，却不愿屈服命运，一直向上、追求理想的精神，让男人感动。 电视剧的改编，则突出故事性，删减了很多的人物，也改编了很多故事情节，变得更有观赏性，遗憾的是男人非常喜欢的金波一家，被删减掉了。 原着和电视剧表现形式不同，没有办法比较孰高孰低，只能说各擅胜场。不过安静的时候，还是应该多读读原着。 男人正在以批判的眼光，理性分析原着和电视剧的不同时。一旁的女人却哭的稀里哗啦。原来她喜欢的田晓霞牺牲了。 男人的心也变得沉重。虽然他感觉原着中，作者让副部级高官的女儿，爱上一个出身贫苦农村的青年的情节，不太真实、合理。有点像作者自己的一种意淫，但不可否认，他对田晓霞这个形象的喜爱。为她的牺牲感到惋惜，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失去。 当女人看到贺秀莲临终前，还想撮合孙少安和田润叶的时候，大骂孙少安，却为剧中两个女人鸣不平。男人则不以为然，感到有点假。 “你要是孙少安，你会娶谁，和谁过一辈子？”女人问男人。 “谁都不娶，就娶你。”男人知道这是送命题，自然懂得怎么回答。 “讨论问题呢，别扯别的，那孙少安更爱她们其中的谁？”女人接着问。 “很难回答啊。一个是理想，一个是现实。如果单说爱情的话，无疑更爱田润叶。” “真正的爱情是自卑，是付出，少安不愿意娶润叶。除了家庭贫穷因素外，何尝不是不愿意润叶跟着他受苦。” “对于秀莲，他就没有这种自卑感，顶多是有一点感激吧，更像是世俗的需要和凑合。不过他命好，碰上了秀莲这样的好女子，而不是像秀莲的本家姑姑贺凤英那样的人。”男人思索着说。 “有道理！可是秀莲的命咋就那么苦。一辈子默默付出，就箍窑和分家单过两个目标，也是希望自己深爱的男人，可以不用活的那么累，怎么日子刚好一点，作者就把她写死了。” “源于作者自身的经历吧，作者自身就过得很苦，老婆还和他离婚了。”男人说。 “让你选择的话，你选择谁，不准回避，实话实说。” “我宁愿没有见过贺秀莲，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田润叶呢？想不想娶她。”女人问。 “我是孙少安的话,会选择努力生活，润叶不结婚，我就默默守护她，等待她。” “你还是个情种啊，可惜没有这个机会。真希望这三个女人的命运可以不要那么苦。也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女人感慨道。 “如果我要进入平凡的世界，肯定会改变她们几个的命运。”男人说。 “一看你就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就算你穿越进去，又能怎样，人的命运，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你现在是个普通人，换个环境就能大杀四方，无所不能了吗？大概率还是个普通人吧。”女人挖苦道。 “顶多是饥饿把你的一身肥肉消耗掉，你要真的穿越进去，三天就饿的你找不到北。” 男人不再理会女人，还在翻看原着，同时在心里暗自思索，如果自己真的穿越，能做点什么，真的还是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吗？平凡的过完一生？ 这时候，电视剧也播放完毕，电视剧里传来,苍凉悲壮的信天游主题曲。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女人踢了男人一脚...... 第2章 庄周梦蝶 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还有噼噼啪啪的响声。“谁这么没有素质，大半夜这么吵，让不让睡觉了。”男人心中这样想着。 在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看看时。 突然脑袋上、身上有痛感传来，仿佛被一阵冰雹砸到。当他努力睁开眼睛时，入目的景象令男人大吃一惊。 这是一片树林，准确的说，是一片枣树林，参天的枣树一看就有年头了。 一群穿着奇怪的人，正在打枣子、捡枣子，还有的甚至于爬到了树上。之所以说奇怪，一方面是他们的衣服，只在电视剧中见过，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衣服，很多还打着补丁。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瘦，没有一个胖的；还都操着陕北口音在说话。 为什么知道是陕北口音，因为刚刚看完了电视剧《平凡地的世界》，西北锤王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男人瞬间懵圈。赶紧低头看看自己，只见他穿着和周围人同样的衣服，不过没有补丁。啤酒肚没有了，手脚都变细了，像是一个正在发育的青年的身体。 此刻他正靠在一棵枣树下，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脚下有一群蚂蚁，正在争抢人们吃剩的枣屑，而他似乎刚刚正无聊的拿狗尾巴草，逗蚂蚁玩。 刚才砸在身上的，也不是什么冰雹，而是树上掉落的枣子，大大的，红红的。 而男人的心情并不美好，甚至有些惶恐，这是什么情况？ 他使劲在大腿上掐了一下，真疼！ 于是他似乎更加惶恐了，他感觉到这似乎不是梦。 正在此时，头顶传来声音：“润生，干甚类，起来捡枣子啊”。 男人仰头望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个头不高，皮肤白皙，一双大大的眼睛，眉清目秀，像个女孩子；此时正站在树杈上，一面用力晃着树枝，一面冲我喊着。 刚才砸在身上的枣似乎就是那个青年的恶作剧。 还好不是苹果，他也不想做牛顿。 就在男人焦急、惶恐、懵圈的时候，一阵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涌入脑海。 瞬间一切都明了。他穿越了，而且似乎是穿越进了平凡的世界。 现在的这具身体叫田润生，父亲是田福堂，姐姐是田润叶。 润叶此时这具身体，正和一群人在枣林里打枣，这里是他们村里一年一度的“打枣节”现场。 果然耳边传来了信天游那苍凉的声音： 太阳爬上了半山腰喂， 挎上篮子咱就跑喂， 叫一声妹子， 快跟上类， 咱们一起打红枣。 周围的人一片喜气洋洋，仿佛过年一般。 男人的心中却是一片悲凉，他再次确认了一件事情，他真的穿越了！ 此刻他是在黄原地区，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四，双水村传统的“打枣节”。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做田润生，一个老实巴交的孩子。 这具身体的记忆，使得周围的人，他瞬间都认了出来。 树上的是金波。原着中孙少平的好朋友，一个爱的在深沉的男子。电视剧中消失了。 远处还有孙少平、孙少安以及他们的父亲玉厚老汉，还有孙兰香、金秀等一个个熟悉的人。 当然还有这具身体的主人田润生的姐姐田润叶，一个令人惋惜的女子。还有双水村政治家，支书田福堂，这具身体的父亲。 唱信天游的家伙叫田万有，近处不断往口袋塞枣子的，并且流着口水，浑身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是“半脑壳”田二。 这具身体的脑海中，还有一处特别的信息：在右前方，有着一男一女，他们的口音和气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具身体却分明认识他们。男的叫张冲，女的叫马云萍，北京知青。 1969年来到这里，开始是5个人，三男二女，随后几年中，三人陆续离开村子，一个参军、一个被推荐上了大学，一个办了病退离开。 剩下的就是眼前这对，他们是恋人。据说男的本可以参军离开，因为女的没有办法走，所以男的也就留了下来。 这具身体和他们并不陌生。他们住在村边的两孔旧窑洞中，离孙少安家不远。 窑洞原来的主人，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要饭出门，就再没有回来。 知青到来后，就变成知青点，男女各一间。 之所以熟悉，还因为张冲是金波的老师，长笛吹得特别好。 因为金波有文艺细胞，人机灵，长得也可爱，又想学。所以就成了张冲的开山大弟子，估计也是关门弟子。 村里其他孩子都没有兴趣，有时间宁愿去抓麻雀、掏鸟蛋。 所以，这个世界是和原着以及电视剧都不太一样，但又高相似的世界，而且似乎更加真实和合理。 原着中是没有知青的，这就很不合理，原着作者的女友和后来的老婆都是北京知青，所以原着作者应该是最熟悉北京知青的人。 至于作者为什么不描写知青，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作者认为知青，不过是这片黄土地的过客吧，又或许知青伤他最深。 黄土地，始终是属于，黄土地上这些土生土长的人儿的。 此刻，男人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怎样才能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呢？ 那里还有他的亲人、朋友，虽然生活并不如人意，但那毕竟有他所熟悉的一切。 他也在疑惑，怎么就穿越了，这不科学啊。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劳累过度，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哎原来的身体中年发福，是有点拉胯。 接下来的时间，男人一直浑浑噩噩，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觉，就坐在那里。脑海中不断回想过往的种种，包括原来的妻子、孩子。 周围也再没有人搭理他，毕竟这是这个年代村里最盛大的节日，大家沉浸在丰收喜悦中，不停的打枣、捡枣，吃枣，其它都显得不重要。 直到一个人来到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脑袋：“发什么呆呢，坐半天了，赶紧起来，帮着把枣运到一队的禾场上，大家都在干活类，你都是个大小伙了，不能偷懒。” 他抬头一看，是田润叶，润生的姐姐。瓜子脸，乌黑的大眼睛，中长头发。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子。也是原着中的一个苦命女子。 “好的！”这具身体，对眼前的女子，有种天然的亲近感，所以服从的站了起来，跟着她走。 像个木偶一般，怎么回的家，怎么吃的饭，吃的什么饭，他都没有感觉。之所以没有出错，估计源于这具身体，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晚上吃完饭，男人立马就跑回自己窑洞，在床上躺了下来。希望一觉睡醒，看到身边是原来的妻子。 第二天，直到润生妈的叫喊声传来：“润生娃，起来吃饭了。” 他才醒了过来，望着略显昏暗窑洞，和他原来世界的住宅，没有毫相似，他才又一次意识到，他真的穿越了。而非在做梦。 早饭是小米南瓜粥、白面馍馍、豆角炒肉。肉是润叶昨天从县城带回来的，过节才能吃到。 在男人过往的生活中，这样的饭菜只是家常便饭，那时的物质生活，远比现在所在的世界丰富。 起码，人们不会饿肚子。而这具身体却总有吃不太饱的经历。 吃着稀罕的饭食，男人才意识到，今天是这个世界中秋节，团圆的日子。 不知道原来世界的家人，怎么过这个节日，本应该是全家一起吃月饼、赏月的啊！ 现在却只有他自己，亲人都不在身旁，联系都无从联系，不由悲从中来，甚至是有点绝望，这是以往的人生中从不曾有过的情绪。 直到润叶叫他出门，而他习惯性的去口袋掏手机，结果只掏出了一根狗尾巴草，还是昨天那根，有点干了，他才蓦然惊醒。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因为感慨于原着中润叶、晓霞、秀莲的命运和苦难，心意难平，所以才穿越而来。 为什么穿越成田润生，或许因为他是和这群人关系最紧密的人吧，润叶是他的姐姐，而晓霞是他的堂妹。 想到这一切，他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既来之则安之，就当这是一场梦吧。从此以后，这个世界里就只有田润生了。 哦，现在1974年，比原着开始的时间早了一些，或许也预示着，未来的这个“平凡的世界”，会因为田润生这个穿越者的到来而有所不同。 第3章 初来乍到 润生跟着润叶出了门，随口问了句：“咱们去哪？”问出口以后，就感觉多余，于是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咱爸去哪了？” “咱爸和海民，福高叔他们开着拖拉机去石圪节公社了，拉着红枣！” 润生一听就明白了，毕竟今天是中秋，村子昨天又打了那么多的枣子，趁这个机会联络下感情，多合适啊。 田福堂这个乡村政治家，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人情世故自然是不缺的。 两人边说边走，路上遇到了村里人，都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但润生能感觉到，和他姐打招呼，完全是真情实意，不论是田家圪崂还是金家湾的村民。 看来润叶在村里的人缘是真的不错，她似乎对所有人都很真诚，当然或许还有她身上公家人教师的光环。 而对于田润生，大家则是相对客气，毕竟是支书的儿子，“村二代”。 当然大家也不疏离和讨厌，毕竟原着中，润生的性格就是善良、温和，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也从来不作，不会仗势欺人。不然以他的家世，他完全可以活的相对“不平凡”。 一路上，润生不断地打量着村里的风景。中秋，是黄原这块土地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因为是收获的时节，各种粮食陆续成熟。山上的野果，自留地里的瓜菜，在这个农民辛苦干一年还填不饱肚子的时代，是对农民最大的慰藉。 再往后，就会有寒冷的风从北方吹来，将一切变得枯黄，让所有的生机都潜藏起来。 润生边走，边和记忆中的双水村对照，慢慢的了解这里的一切，再次认识这个故事开始的地方。 果然走了一会，就到了孙少安的家，姐姐润叶的目的地。只有女人在家，玉厚老汉和少安、少平都去自留地了。 润叶给奶奶掏出从县城买的眼药水，和一包点心。这几乎是每次从县城回来的必备节目。而润生百无聊赖的听女人拉了会儿家常。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就准备告辞。润叶没有见到他的少安哥，润生也没有看到少平，但是他看到了这个时代、这个家庭的贫穷，一个词“一贫如洗“”。 临走的时候，少平妈硬塞给润生两个南瓜，推都推不掉。能看的出来孙家人的忠厚、实诚，这也许是他们能拿出手的不多的东西。 而且能看出孙家人对于姐姐润叶似乎也是真的很喜欢。 润生在走出院门的时候，还回头瞧了瞧，大窑洞旁边的小窑洞，那是少安居住的地方。 中午，在自家的窑洞里，润生吃的是黄澄澄的米饭和猪肉豆腐粉条烩菜。润生知道，这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黄原地区百分之九十五的家庭的水平。 这里面大多是田福堂这个双水村强人功劳，而他中午没在家吃饭。 吃过饭不久，润叶就要离开回县城，因为还要上课。润生骑上自行车将她送到公社搭车，润叶临走给了润生5元钱，还嘱咐他要学习。 明年去县城上高中，高中毕业后，会有更多机会，不然就只能回村子种地。 润叶知道这个弟弟性子软，身子弱，从小到大没干过重活，还真的很难适应农村的劳动，不像他的少安哥，身强力壮，仿佛天生就是个好的庄稼把式。 其实少安哥很聪明，上学时学习很好，就是被他的烂包家庭耽误了。这次回来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单独说说话，她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 润生也没在公社街上多停留，因为太熟悉了，他就在这里上中学。而且短短五十米的街道上就是供销社、食品站、粮站等，带着这个时代的特色的建筑，静默的矗立在那里，除却赶集的时候人不多。 平时最热闹的地方除了供销社，恐怕就是街边的食堂了。因为紧邻大路，过往的车辆比较多，司机又是这个时代比较富裕的人，很大程度上催生了食堂的消费。 所以胖炉头胡得福和他做的肘子一样肥腻，全县出名。 不要认为肥腻是个贬义词，在这个吃不饱的时代“肥”是让人羡慕的。 买肉时瘦肉和排骨都是被嫌弃的。而再过不到三十年，情况就变得相反。 或许因为人们总是越缺少什么，就越期望什么，越喜欢什么。 骑车到家后，发现田福堂已经到了家里。窑洞的炕桌上放着两包月饼，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好东西。 听说是公社食堂做的，胖炉头送的，因为他也收到了田福堂送出了红枣。他们都属于石圪节公社的场面人，所以彼此关系都还不错。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就会用到谁。资源的互通嘛！ 父子二人没有怎么交流，平时也是这样。在田福堂眼中，润生的性子有点软，这点随他妈，不是个能顶门立户的。 以后在农村劳动估计也不行，性子弱，身子也不强。至于将来在村里当干部，估计也难，心眼太少，缺乏斗争能力，政治可是个吃人的东西。 就算他能给润生铺路，但最终路还是要自己走，谁也替代不了谁。年底初中毕业，还是要继续上高中。将来找机会推荐上大学，或者当个工人，吃上商品粮就最好了。 润生打了碗开水，端着到了自己的窑洞。骑了一路的车，还是有点累了，中秋的天气，中午还是稍有点热。 水喝到嘴里，有点涩，好像这边的井水都是这个味道。原来的世界，他会泡点茶。可在这个时代的黄原，茶、糖都是稀罕物，他们家也有，但不多。更别说各种各样的咖啡、饮料了，他都没有听说过。 他又开始怀念另外的世界，他生活的年代了，那时候各种物质是真的不缺。但是多数平凡的人缺点钱、也缺点理想、有的人虽然不太缺钱但缺德。 但是他知道他在找到回去的方法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先适应这一切，然后在合适的机会拨动一下命运的轨迹。所以他开始分析眼前的一切。 他的这个身份还不错。不缺吃穿，超越了周围大多数人。今年16岁，虚岁17，年底初中毕业，不出意外明年去县城上高中。 原来命运的轨迹是，高中毕业当了民办教师。再后来就是当了司机，和郝红梅结婚。然后就结束了，时间定格在1985年，那年他27岁。 在往后的岁月做了什么，不知道。 或许一直当司机，到四五十岁。随着时代的发展，物质生活也不断提高，小日子也过的不错。 然后开始儿孙绕膝。过着和村里人差不多的生活，平凡的走完一生。这或许就是原着作者给他安排的生活。 原来世界的他，也是差不多的命运轨迹。平凡的活着。 但是现在的田润生作为穿越者，是了解之后50年社会的走势的，这点是这个时代所有的人都不具备，他现在就是时代的先知。 并且他有着中年人的生活阅历，也读了更多的书。他还能那样过一生吗？ 回到现实中，他周围的人，少安、少平、润叶、晓霞的性格都逐渐成型，时代、社会和原生家庭都已经为他们的命运打上了底色。 一下子大的改变是不太可能的。他是人，不是神。就算是伟人那样的人，一挥手，万千人为他驱使，也跳不出时代的长河。 他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为周围的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4章 旧朋新友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润生骑上了自行车，准备上学。 他的书包带了3块月饼。在村口的大路上等了一会，少平载着金波骑着自行车也到了。 于是再度启程，一路上说说笑笑。多数是金波在说，少平和润生在听，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学校。 他们三个一个班，上午是文化课，所教的东西十分简单，对于曾经上过大学的润生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所以听了一会，他就没有了兴趣。 他于是就拿出来一个本子，用钢笔在上面写写画画。老师也不怎么管，毕竟这个时代，越有文化越反动，还出现了“白卷英雄”。 所以老师们都不会明着逼迫孩子学习，不像后世那么卷。 孩子也没有什么学习的压力。这个年代很多的家长出于他们自身的认知，也会觉得认几个字，会算数就行了。 反正还是要回去“修理地球”。农民的孩子还是农民。 改革开放后，恰恰是很多地主后代，商人后代，快速的先富裕起来。为什么呢，根本上讲，源于人们的认知，父辈的认知对于孩子的影响非常大。 提高认知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读历史、军事或者哲学类的书籍。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一切都基于人性。富在术数，不在劳身。特别是在阶级逐渐固化的时候。 而等课堂结束时，润生的笔记本上只剩下三个字：“吃、住、钱”。其余的都被涂抹去了。实在是很多的想法目前都不适合。 文化大革命还没有结束。任何时代的任何人，都是戴着镣铐在跳舞，因为你无法超越这个时代。 润生此时也有点泄气，虽然他有着领先50年的见识，可在这个时代，这个十五六岁的身体也做不了太多的东西。 中午的时候，润生将书包的3个月饼拿了出来，分给金波和少平。金波很随意的接了过去就开吃，少平则是掰了一块，把剩余的又用纸包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不太好意思的对润生说：“谢谢啊，我把剩余的带点回去给兰香吃。”润生无所谓的摆摆手。 下午上课，大家学习了一会“毛主席语录”，就是找同学上去先领着读一段，然后讲讲自己的见解，怎么和青年相结合，场面是异常活跃。 都是青年，心中还都满是热血。 再后面是劳动实践课，学生们到学校后面的山坡上去打猪草，交给学校。学校的后面养了4头猪。 是不是很奇怪？这是时代的特色。前面几年，因为肉食缺乏，所以国家鼓励农村养猪，来支援解放军和城市居民。 这在当时是政治任务，养成后交给食品站统一收购，不允许私自宰杀。 开始各个大队集体养猪，社员负责打猪草，熬猪食，给记工分。生产队粮食也不够吃，哪还有余粮，所以就吃草。结果一年下来，猪养的那叫一言难尽，都是排骨。 后来猪肉缺口仍太大，除了生产队养猪，每家每户也鼓励养猪。但养的人仍不多。那时候猪要养到120斤以上，才能被评为一等猪。 除了猪仔钱，粮食钱，算算账才是合算的。 所以有的地方，穷山恶水的，甚至要抓阄，谁抓到，养猪任务就给谁，有的地方几户共同养一头猪。即使养肥了，要交给食品站，食品站给钱、粮票和一斤肉票。 再后来黄原地区就出了政策，为了鼓励农民养猪，一家可以有4分猪饲料地。喂猪，可以卖一头，然后拿到票，明年喂好后可以宰杀一头。 养猪的农民，辛辛苦苦养一年猪，却连口肉也吃不上。就是为了完成国家工业的原始积累。 当然那个时代全国各族人民都是节衣缩食。可是农民付出最多，工人退休还有退休金。 农民呢？什么都没有，后来发了点养老金，杯水车薪啊。“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是一句虚话。 学校也是那个时间响应号召，养起了猪，想着剩饭菜可以喂猪，结果也是一言难尽，因为剩饭、剩菜几乎没有。 于是学生也多了一门课程，打猪草，也是劳动实践嘛。 打猪草的间隙，润生在地里瞅着，想看看草药什么的多不多，毕竟可以卖钱。 如果多，周末或者放学就叫上少平、金波一起采药，卖给供销社换点钱，给少平补贴家用，毕竟明年就上高中了，需要全部在学校吃饭，他家的情况会更困难。 结果毛都没发现一根。他能想到的，别人也一样，早就采的干干净净。 出师未捷啊！润生不禁很沮丧，领先几十年的认知对于改变此时的状况帮助不大。 永远不要小瞧任何时代的人，他们不傻，所有的选择都是基于当时的实际情况。 所以小说中一个人一旦穿越，就无所不能，大杀四方只是意淫罢了。 放学后，金波拉住了润生，塞给他一把东西。他接过来一看，原来是酸枣。放到嘴里酸酸甜甜的。 原来当润生在寻找草药的时候，金波他们已经抽空去找寻食物了，真是个机灵的小伙子。 或许在原来三个人当中，金波才是最聪明的，其次少平，而润生的资质最普通。如果原着中的金波不是为情所伤，或许成就最高。 而少平的悲剧，主要源于家庭。过分的贫困让他敏感和自卑，渴望逃离熟悉的环境。善良和责任，又让他套上枷锁。 读了太多的文学着作，使得他的肉身安放不了他的灵魂，认知的局限和时代限制了他的发展，所以他一直活的痛苦。 他曾经想当教授和作家，却又不知道怎么做，无法一步步落实，就那样一直被时代的洪流裹挟向前。 润生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这一切。 原来他和少平、金波的关系虽然也还行，但是却总是游离在两人的圈子之外。 有他的父亲田福堂的原因。也有原来他自身的原因，他总是迟钝的，没有真的从少平的角度想过，或许无意中伤害过少平的自尊，而金波就做的很好。 以后，会不一样了。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润生和他们将会是更好的朋友。 新的人生导师田润生也会闪亮登场，适时给他们指引和帮助。 当然还有少安哥，那是他的姐姐润叶深爱的人。也是她悲惨命运的来源。有机会，还是要缩小两个家庭之间的差距，让少安不要绝望的认为无法给润叶幸福。 三个少年，又跨上自行车向双水村奔去。 这次少平还是司机，不同的是座驾变成了润生的自行车。原因是润生今天打猪草太认真了，累着了，需要司机把他驮回家。少平没有拒绝。 毕竟他的书包里还装着润生送他的月饼。 第5章 灵光乍现 润生和少平他们在东拉河上的桥边，分手了。各自回家吃饭。并相约明天一起去上学。 回到家，润生妈已经将饭做好了，小米粥，里面煮了很多的红枣，养胃。还有玉米面馍馍，凉拌的豆角。 肉昨天已经吃完了，总共才一斤嘛。 田福堂没在家，说是公社来人，不回来吃饭了。 吃过饭，润生想帮他妈刷碗，结果不但被赶了出来，还被批评了一顿，哪有男人上灶台的，平白被人笑话。 好吧，该死的习俗! 本来润生还想着，先洗洗碗，接触下灶台，后续有机会的时候，准备自己做饭给大家吃，露两手。 别的不敢说，炒个菜还是可以的，毕竟润生在原来的世界经常做！他的妻子是新时代女性，不需要会这些。除了煮方便面之类的拿手，其它都平常。 传统美德怎么没几十年就被丢光了！ 吃过饭，润生拿起来炕上的一本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在后世看过。不是一本炼钢的书哦，是英雄的成长史。 但因为实在无聊，就准备拿起来看看，毕竟现在手机什么的全都没有，一到晚上就睡觉，虽说年轻人瞌睡多，可也没那么多啊。 而且润生和他妈及他爸田福堂也确实没太多的话聊，代沟吧。 当润生将外套脱掉，准备开始看书时候。“哗哗”的从口袋里掉了一地的东西，还在地上滚呀滚的，原来是金波给他的酸枣。 润生慌忙俯身去捡，结果不小心踩到好几个，一下子，就踩碎了。脚底硌得难受。 但是现场还得清理啊。于是就继续捡。 突然间，他脑袋中一个念头闪过。 下午，自己找草药，半天毛都没找到。这不就是嘛！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 原来世界的疫情后，中草药价格飞涨！其中最厉害的就是酸枣仁，据说快一千一斤，平常年份才一百多！ 价格飞涨，又让很多人去疯狂采集这个，因为上面有刺，不好采摘，就整棵砍掉，回家用机器搞。导致野生酸枣破坏严重。 后来有人看到商机，就开始种植酸枣，还有很多卖酸枣苗的。就有骗局，用普通枣树苗冒充酸枣苗。说是高产新品种。结果有种植户血本无归。 而且据说就野生的酸枣仁效果好，主要就是治疗失眠，可见原来的世界，人们有多焦虑。 不像现在，干了一天活，累的倒在炕上就着了。人们的头发也是乌黑浓密的，不像后世秃顶那么多。 润生此刻十分高兴，因为黄土高原上野生酸枣树，真的是很多，此刻正是成熟的时候，大家都当零嘴吃。枣核直接就丢掉了。 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但就是不知道医药公司或者供销社收不收。 本来准备直接去金家湾找金波和少平的，想想又冷静下来。明天去公社供销社确认下再说。 第二天，如往常一般，三人汇合后，骑上车去了学校。这次换润生带少平，礼尚往来嘛。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吃过饭，润生叫上金波和少平一起到了供销社。 此时的供销社，不仅卖东西，还会收一些土特产。譬如药材、木耳、金银花等干货！ 石圪节公社的供销社规模不大。进去一问，果然不收，主要收购柴胡，黄芩，连翘等！润生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临走时，恐怕是认识田润生，知道他爸是田福堂。售货员说了一句，他们的药材收上来后，是卖给县城医药公司。可以去那问问。 金波和少平才知道润生拉着他们来供销社干什么。 少平就说，他以前也挖药材卖过，但从来没有听过卖酸枣仁的。真的是药材吗？ 润生当然确定酸枣仁是药材，而且夏天山里和窑洞出现的蝎子也是药材。甚至他们这边的红枣和夏天的蝉衣都是药材。 他肯定的告诉了金波和少平。但是估计要到县城医药公司确认下，毕竟时空不同。 如果医药公司真的收购的话，他们可以采摘。但将酸枣仁从酸枣核里剥出来，晒干，就得另外想办法了。 场地也是个问题。当然还有时间问题。一旦干这个就得用去大量时间，估计得逃学了。 毕竟现在他们还在上学。而且说实话，他有点私心，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酸枣仁可以卖钱的事情！ 金波接过话，如果药材公司真的收，那就把摘回来的酸枣放在知青点，就是他师傅张冲那。 知青就剩两个人了，所以有地方。至于脱核，就放少平家，玉厚老汉和少安干农活，都是一把好手，应该难不倒他们。 目前关键就是确认医药公司到底收不收了。这得去原西县城。而且要快，再过些时候酸枣就落完了，或者被摘完了。 最终，决定金波和润生明天骑自行车去原西县城，他们以前都去过。少平也想去，他还没有去过。 但考虑就两辆自行车，来回140里路，带个人太消耗体力了。于是少平去上学，并且给润生和金波请假。等从县城回来再带上少平回家。 第二天，润生和少平来到原西县城，并且找到了医药公司。 原西县城本来就不大。一问之下，他们果然收购，酸枣仁8元一斤，要干的。连蝉蜕也收，7个一分钱。 两人不禁十分高兴，润生尤其如此！毕竟他的经济发展计划终于起步了。这是历史的一大步！ 两人在县城吃过午饭，慢慢悠悠的回到石圪节公社。不用太快，因为快了少平也不放学，他们不想回去打猪草了。 放学的时候，见到少平，又让他去给老师请假，先请三天。 老师也没怎么问！现在上学就是这样，只要学生不出事，就没什么事情。 回到村子后。他们先去了知青点，需要和金波的师傅张冲说一声。 两个知青虽然是恋人，但没有领证，也没住一个窑洞，只是一起开火。 平时跟着金家湾二队一起劳动。因为不论参军，招工，一旦结婚，基本就没戏了。 现在社会的男女大妨是很厉害的。几乎没有人敢婚前同居。如果有，“流氓罪了解一下！” 给两人一说，张冲就痛快地答应了。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酸枣收集好后，就放在张冲窑洞里面。 万事俱备，只等干活了。 次日清晨，三人从家里偷偷拿了袋子装进书包，就骑车到了知青点，把车放在张冲的屋子内，就兴冲冲的向后山跑去。 他们的致富路，正在展开！ 第6章 逃学威龙 三人很快来到山上。 此时的风景虽然美丽如画，但却丝毫能引起三人的注意。他们此刻想的是赶紧摘酸枣。然后好换钱，之后就不用问家里要钱了。 这才符合国家提倡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 酸枣树很多，但大多数在沟边。很多是手够不到的。于是少平和金波去找树枝，用来打酸枣。 润生则直接上手，把能够到的先摘下来。结果还没有摘几个，就被刺扎到了手。 业务不熟练啊，好多年没有干过这个活了，而且也忘记了戴个手套，他们家里是有的。 轻伤不下火线，用嘴吮吸了一会流血的指头，等不流了，继续干活。期间还抽空吃了几个，确实酸爽。就是不能多吃。 一会就摘了小半袋子。这时候金波、少平也寻到了趁手的杆子。之所以有点久，是前些年大炼钢铁，将黄土高原本就不多的树木又荼毒了一遍。 接下来的分工变了，两个人在上面用杆子敲酸枣。一个人在下面捡，等附近的敲得差不多了，三个人一起捡。 一片沟坎搞完了，换下一片。 年轻人手脚利索，干的还是很快的。日头接近晌午，两个袋子都装满了，估计得有一百来斤。 三个人也累的够呛，于是停下来休息。早上出门的时候，家里都还以为是上学，所以都带了干粮，正好吃点。 大约40斤的酸枣可以出一斤的干酸枣仁，一斤酸枣仁8元。他们一个上午基本就收集了大约20元的湿酸枣，三人一算，还在窃喜。 但是他们忘记了，后续还需要把酸枣仁剥离出来，并且弄干。 那都是功夫活，需要时间和耐心。但农民最不怕的就是流汗，出力气，只要能有收获。 三人商量了一下，再多，以他们的身板估计不好运回去，于是决定先运一趟，趁着中午人们回家吃饭的时候。下午再来一次。于是把两袋分成了三袋，一人扛一袋溜回知青点。 这时张冲正在休息，看到三人，赶紧来帮他们，其实分开后，就没有多重了。将酸枣倒在窑洞里，让两人尽量去吃，只要把核留下来就行。 两个知青于是兴致勃勃开吃，就当帮他们三人剥酸枣皮了。结果就导致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牙齿嚼东西都费劲，被酸倒了。 两个知青的细节，三个社会主义好青年并不知道。他们休息了一会，就继续上山，继续摘酸枣大业。等到天微黑的时候，带着和早上差不多的战果回到了知青点。扔下东西，赶紧各自回家。 家里还以为学校有事，也就没有多问，只是让他们赶紧吃饭。 晚上躺在床上，润生才感觉到浑身酸痛。不禁暗暗感慨钱真的是不好赚啊。同时他也在盘算，今天大约200多斤湿酸枣，能加工干酸枣仁5斤左右，价值约40元。 山上的酸枣最多搞个7、8天，全部弄完也就是个300块钱，可是他们就请了3天假，不能一直不去学。 而且，当时光考虑摘酸枣的问题，没有考虑之后的剥皮、去核。都是事！ 算了，明天再说。 到次日，三个人故技重施，依旧进行他们的摘酸枣大业。中午休息的空档，润生将昨天晚上考虑的事情和盘托出。 金波考虑了一下，提议先再干两天，然后去上天学，再请假。等酸枣摘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向少平他爸和少安哥坦白。请他们帮忙。 三人达成了一致。又摘了一天的酸枣。 第三天依旧如此。 下午去知青点放酸枣的时候，张冲对他们说，屋子里面已经堆了很多了，再搞两三天估计就放不下了，他们得想办法了。 金波就告诉了师傅自己的想法，张冲听听，无可奈何的点点头，他也不想打击这三个娃娃的积极性。 本来以为就一点，没有想到还挺不少。 离开学校后的第四天，三人来到了学校，上了一天的课。下午的时候，又结伴去请假。老师很诧异，不是刚请完假，怎上了一天又请假。 三人讲出了事先编好的说辞。 金波的父亲是司机，跑车在外。家里的活原来都是金波妈在干，可是上周不小心闪到了腰，家里连水都没有人担，更别说自留地的活了。 原来以为三天就好了，结果还不行。金波的妹妹还小，干不了活，就得靠金波这个小男子汉。 可是金波也还是个孩子，所以好朋友要互相帮忙，所以是哪个人决定再请假两天。因为第三天是周末休息。 老师听的直摇头，但还是同意了。 三个人又获得了两天的假期。真是逃学爽，编假话逃学，爽上加爽。他们也看出来，老师已经怀疑他们的理由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 事情发生在第六天，中午他们去知青点的时候，遇到了少平的二爸，村子里的“职业革命家”，孙玉亭，这家伙还高高兴兴的和润生打招呼，问他们怎么没上学，他就说老师今天有事，休息一天，所以上山摘酸枣吃了。 本来以为事情就过去了。 结果润生晚上回家的时候，发现孙玉亭也在他们家，好像和田福堂在商量着什么。 孙玉亭高兴的招呼润生：“回来了，我正给你爸汇报工作呢，你和少平、金波在山上玩的怎么样，摘了多少酸枣，拿出来尝尝。” 田福堂一听就愣了：“你个碎娃，不是上学去了吗，怎么还跑山上摘酸枣了，还和孙玉厚家的二小子一起。” 润生顿时惆怅了。田福堂很少这么对他发火。 孙玉亭一听，也知道自己多嘴了。润生就赶紧补救，“到学校后，才知道老师有事，让上自习，下午还是劳动，就提前跑了。” 田福堂气还很大：“就不用好好学习，将来回来当农民，累不死你。” 润生没有再接话，听田福堂继续说：“以后少和孙少安他们家人打交道。” 润生才知道，原来是在生孙少安的气，看来还气的不轻。可是田福堂忽略了眼前的孙玉亭正是孙少安嫡亲的二爸。 或许也不是忽略，只是他们确实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润生点了点头，赶紧溜，田福堂正在气头上，越争辩，气氛越紧张。 后来才知道，因为最近“农业学大寨”的问题，孙少安和田福堂的分歧很大，田福堂主张声势搞大，做典型。 孙少安和二队长金俊海认为，年年学大寨，生活还是一样的穷，应付下上面检查就行了。还是地里活要紧，正是秋收的重要时候，庄稼耽误不起。 而且村里的干部除了孙玉亭无条件支持他外，其他的都态度暧昧。这让近20年来在村里说一不二的田福堂感到深深的危机。 所以听到孙少平的名字，才发了那么大火。 看来得抓紧进行后续计划了，以田福堂目前和孙少安的关系。姐姐润叶想和少安在一起，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第7章 野蜂飞舞 今天周末休息，终于不用再假装去上学了。 润生起了个大早，吃过饭，和他妈说，今天去找金波玩。他妈就应了声，没有再说其它。润生很快穿过东拉河，来到金波家。 今天的队伍壮大很多。因为今天，少平的妹妹兰香和金波的妹妹金秀都休息。她们俩，也已经知道了三人的赚钱计划，决定帮忙。 兰香和金秀都在村小学上学，最后一学期。明年春天，就要到石圪节公社上初中了，兰香的学习很好。金秀也不错，只是稍差。她们今年都12岁。 今天也是摘酸枣工程的收官之战。估计今天摘完，附近山里的酸枣，就被他们摘的差不多了。太远的地方，和太零散的，他们也不准备要了。 而且昨天摘酸枣的时候，金波在一个山窝里，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野蜂巢，足足有两三个了篮球那么大。 这么大的蜂巢，意味着什么？你一定会说，意味着风险。 这当然没有错。但在这个时代，孩子们捅马蜂窝太正常了，完全是一项很刺激，很有益身心的活动。 当然，还意味着里面大概率会有，很多的蜂蜜以及蜂蛹。在这个缺油少糖，缺乏食物的年代，这就是无上美味啊。 所以，他们决定消灭蜂巢，活捉蜂后。为此，还做了相对充分的准备。 润生带上了，润叶去年冬天才给他织的厚厚的手套，浑身的长衣长裤。还有一个挖了两个洞袋子，润叶的纱巾。还有火柴。并且制定了严密的计划。 一切准备妥当，就出发了。 大约二十分钟，就来到了预定摘酸枣的地点。先开始摘酸枣。润生和金波拿棍子在上面敲，敲过后，少平带着兰香和金秀在下面捡。 人多果然力量大，中午的时候就已经摘了近四袋，比得上他们平时一天的量了。两个小姑娘，从地上捡酸枣的效率，比他们三个爷们要高不少。 他们五个集中运输了一趟，今天是大大方方的，因为是周末，不必要害怕别人看到，说他们逃学。 还剩下一小部分没有摘完，不过也不多，估计下午一个小时，就能完工。 送完一趟，再次回到山上。吃了点干粮，休息了一会，他们就继续打酸枣。果然和预计的时间差不多。我们的摘酸枣工程就完工了。 这个时候，他们非但没有感觉疲惫，反而心中充满期待。因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将酸枣放在原地。他们轻轻的来到了，发现蜂巢的那个山窝。 蜂巢在一株很大的老榆树上挂着。因为榆树是斜着生长的，所以蜂巢并不是很高，金波跳起来就够的到，润生也是一样。 离蜂巢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山洞，不到两米深。洞口比蜂巢大一些。 所以润生他们的计划，是火攻，他们要来一次火烧蜂巢。 事先在洞口堆上树叶和柴火。然后点燃它。其中一个人包裹严密，抱起蜂巢就往山洞那里跑，迅速将蜂巢丢进山洞。 野蜂追过来活会烧死它。没有烧死的，经过一段时间，气味消失，就会慢慢离去。等火灭了，再把山洞的蜂巢取出来。通过烟熏和火烧双管齐下，危险就基本解除，可以享受劳动成果了。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后世的防护服，不然哪用这麽麻烦。 柴火和树叶，都准备好了。干的树叶上面是湿树叶，目的是为了产生烟雾，熏死野蜂。 本来的计划中，由润生来摘蜂窝，少平点火，金波负责支援和照顾两个妹妹。 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勇敢的润生同志。要求调整分工。理由是，他更加适合做后勤支援工作。事实上就是他胆怯了。 蜂巢太大了！看着就让人发怵。 最终，另外两位淳朴的青年，也同意了调整分工。变为由少平摘蜂巢，他个头高、腿长，身体优势明显。 可爱的金波负责点火扇风。而润生则负责照看两位妹妹。 少平同志，已经开始武装起来，戴上了润生的手套，然后将挖了两个洞的袋子套在了头上，眼睛从洞内正好可以看出来。 润叶的红色的纱巾，罩在袋子的外面，透过袋子上的洞和纱巾，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最后在脖子的位置，用一条绳子，将纱巾和袋子扎了起来，没有了明显的空隙。 一切就绪后，“灭蜂行动”行动还没有开始。 润生他们几个，已经是笑的前仰后合。高瘦的少平，在这一刻显得分外滑稽。 少平估计也能够想到，自己的样子比较怪，就催促着金波赶紧准备点火，同时让兰香和金秀离远一些。 随着少平小心翼翼的走向巨大的蜂巢，气氛才由欢快变成了紧张。 当金波点着火，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向少平发出了行动的讯号，洞口火焰升腾。 少平也摘下了巨大的蜂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山洞。一群野蜂，跟着他飞舞，追逐蜂巢。终于，他像一个合格的掷弹手一样，准确将蜂巢扔进了山洞。 然后转头就跑，一部分野蜂跟着他飞，仿佛要报仇一般。 当他准备冲向润生他们的时候。 润生反应很快，一边拉着金秀和兰香跑。一边对少平气急败坏的喊：“危险，往别处跑。你想害死我们吗？” 少平才终于反应过来，向着远处跑去，刚才完全是他的本能。 兜了一阵圈子，当再次看到少平的时候，他身后基本上没有野蜂了。 一部分野蜂，回到原来蜂巢的地方，不断飞舞，似乎是表达对家园的怀念，甚至于过了一会开始重新筑巢。 还有一部分，在山洞的火光前，嗡嗡的来回盘旋，久久不愿离去。 过了一会，润生又让少平去添了一些柴，继续熏死那些野蜂。 大约一个小时后，等到树枝慢慢燃尽，火焰逐渐熄灭。洞口的野蜂也基本消失殆尽。 保持严密包裹状态的少平，在确认安全后，又等了一会，才取出了蜂巢。蜂巢还是被烧掉了一小部分。 一场狩猎结束，是享受战果的时候了。 润生积极的帮着拿蜂巢，没有想到，乐极生悲。 竟然有漏网之鱼。润生被蛰了一下，疼得他哇哇直叫。 风险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 被蛰到的地方，瞬间肿了起来。 还是金秀心细，用酸枣刺，挑破被蛰地方的皮肤。 用力挤蜂针，直到挤出鲜血才停手。 估计是因为体质原因吧，这次被蛰，肿痛并不是很厉害。但却给润生留下巨大的阴影，以后见到蜂巢都绕着走。 他们一群人，带着酸枣和蜂蜜，回到了知青点。润生又用肥皂水，在伤口涂抹了下。 之后就是分享战利品，蜂蛹被烤熟后分了。不多的蜂蜜分成了4份慢慢享受。 最后就是解决酸枣的问题。 临近天黑，润生、金波跟着少平一起来到少平家，将情况告诉了少平爸和少安。 没有想到孙玉厚老汉，还真的知道怎么处理。原来他在年轻赶脚跑山西的时候，就在他的结拜弟兄家里，见过做法，很简单，就是费工夫。 将酸枣晒干，洗干净后，在盐水中泡泡，手一搓，皮就掉了。 搓掉的皮过滤后可以酿醋，也可以烘干，磨酸枣面冲水喝，促进消化。 枣核晒干，用石碾压碎。放在水缸里淘洗，然后取出酸枣仁，炒干或者晒干，这样需要的药材酸枣仁就算炮制好了，可以卖给医药公司。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都由少平家处理酸枣仁。最终收获了酸枣仁42斤。 将酸枣仁在医药公司，换成了336元钱的时候。 润生和少平、金波都异常高兴。最后少平家分了176元，润生和金波各分了80元。 玉厚老汉就一直说太多了，比卖一头猪还多，怎么能行。 润生就说酸枣是他们摘的没错，少平也出了大力。但后续取酸枣仁，基本都是少平一家做的，他们就帮了点小忙。 所以一点也不多，甚至还少了，因为后续花的时间更长，也最耗费工夫。 而且，还有近一百斤的酸枣面，还没有处理。后续找机会出手，又是一笔钱。到时候再平分。 第8章 会胖炉头 “润生，你等我一下。” 就在润生即将走出孙少平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少安的声音。他于是停下脚步，等少安走上来。 “走吧，我送送你，顺便和你拉拉话” “好的，我也好久没和少安哥拉话啦，你天天忙队里的事情，我天天上学。”两人边说边朝润生家的方向走去。 “谢谢你啊，润生”，少安说到，“带我们家赚了这么多钱，以前拉下的饥荒，今年差不多就可以还完了，这个烂包家庭今年也能好过点了。” “谢什么呢，咱们两家又不是外人，你和我姐一起长大，我和少平、金波关系又那么好。” “好嘛，那就不说客套话了。” “少安哥，你就没有想着再打两孔窑洞，我看你住的那个窝窝也太小了。” “怎么没有想，做梦都想呢，少平和兰香天天借住在金波家，那是麻烦人家类，人家一家人都心好，不说什么，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少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庄稼人辛辛苦苦，干一年，还是填不饱肚子，遇上年景不好，还是要吃救济粮，虽然我们已经下死力气了，可还是这样。” 润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我听说你和我爸最近闹得不愉快？” “你听谁说的？” “就是想法上有点冲突，天天农业学大寨，学习是好事。可是不能生搬硬套，瞎折腾。连每年种什么都要规定，我们这里就适合种洋芋和荞麦嘛，非让种小麦。产的那点粮食，还不够交公粮的” “这不是把农民的手脚绑起来嘛，弄的我们都不会种地了。” “我回头给你爸道歉，我不是对他有意见，是对上头瞎指挥有意见。” “那倒不用，他当支书当久了，思想僵化了”润生说到。 “你爸还是很为村里着想的，就拿知青的事情来说，别的村知青走了，都会再派下来，咱们村为啥没有。还不是因为你爸。”少安连忙说。 “不说这个了，再说说窑洞，你咋不下力气把你住的那个扩大呢。”润生继续问。 “自从当了这个队长，一天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功夫，冬天不忙吧，还要搞农田基建，干一天活下来，动都不想动，再说，做门窗都要木材，家里还拉着饥荒呢。” 润生点了点头。随即又问“少安哥，你觉得咱们村子，光景过得好的人家，都是因为啥？” “要么是干部，要么家里有公家人。” “那金俊文家呢？他家没有干部，也没有公家人” “他会瓦匠，会做饭，很多人家箍窑、家里办喜事总找他，所以有时候耽误了上工，但是挣得比上工多。” “你说对了，现在工分不值钱，所以只上工才穷。你们家劳力少，人口多，得想其它办法。”润生接着说。 “要么学门手艺，什么时候都饿不死手艺人。要么就想其它适合现在情况的门路，就像我们这次弄酸枣仁，大家都不知道酸枣去皮取仁还可以卖钱，就当零嘴了，我们知道，出把力气，就赚到钱。” “还是你脑子活，润生。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跟着你做，不怕出力气。”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润生家门口。润生请少安到家去坐坐。少安拒绝了，毕竟最近老弄得田福堂下不了台，不好意思进去。转身回去了。 润生回到家，吃过晚饭（孙家人是非要留他吃饭的，他知道孙家的情况，就借口家里做好饭拒绝了）。拿出了从少平家拿出来的一块酸枣面，乍看上去，像一块黄泥。掰了一块，溶入开水中，瞬间，白水的颜色就变成了浅黄色。 端起来尝了一口，酸酸甜甜，酸味似乎更突出。比原来有点涩味的白开水好太多了。 这个应该有搞头，据说它的功效主要就是健脾消食去脂，适合天天吃的比较油腻的人。可是现在的人，别说肥胖了，营养充足的都少。 怎么处理出去呢？必须得找胖子，市场在他们那！ 公社胖炉头的样子，在润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明天就去找他。 次日，润生如往常的每天一样，百无聊赖的上完早上的课程。中午的时候，他叫上金波和少平，没有在学校吃饭，而是来到镇上的食堂。 润生宣布他要请客，因为他的钱全部自己收着，没有上交。 食堂的墙上没有“不得无故殴打顾客”的标语，反而是“为人民服务”。估计因为来这吃饭的多是镇上的干部，以及过往的司机。 营业员哪能殴打革命干部呢？是要做反革命吗？这个年代的司机也没有一个简单的，家里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 所以食堂的气氛挺不错的，没有狗血剧情出现。所以田润生一颗八卦的心没有被满足。 中午吃饭的人不多，毕竟是公社的食堂，不是县城，更不是地区，或者省城。公社干部也不能天天来吃，司机的饭点则不太固定。 所以吃完饭，润生让少平、金波先回学校。自己直接溜到食堂后面办公区，找到胖炉头胡得福。 目标很显眼。因为“巨大的身材。” 胡得福是认识润生的。因为田福堂，不仅是双水村的能人，也是公社的能人，二十年来风云变化，田福堂始终岿然不动，这是一种能力。 后来因为润生的二爸田福军，回原西县当了革委会副主任。所以田润生实际上出生在一个“政治家庭。” 田福堂就润生一个男娃，所以是寄予厚望的，有机会也会带他来打打牙祭，润生妈和润叶反而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这个时代的农村女人，家里有客人时，是不能上桌吃饭的。 润生直接打招呼：“胡叔，找你有事。” “你个娃找我能有啥事，想吃什么了，给叔说，叔给你做。” “馋你做的肘子了，你做的肘子可是咱们原西县一绝。” “哈哈，你小子会说话，回头你爸来，让他给你带回去” 一个肘子可不便宜，还要肉票，胡得福可不认为润生能要得起，还是得田福堂来，走村子的费用也方便。 “今天就要，下午我放学来取，你看我钱都带来了。”润生说着从口袋掏出几张大团结。 胡得福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多想，“好，你下午来取”。 “还要一份花生米。” “木问题” “还有事？”胖炉头看润生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就又问了一句。 “还想向您讨碗水喝！” 第9章 达成合作 “你这娃，不是刚吃完饭嘛。我看看后厨还有汤没有，给你弄碗” “胡叔，我不喝汤，就喝水。” “你看你这娃，还给叔客气啥，一碗汤，又不值当啥。” “叔，求你了，就要一碗开水。” “好吧，你跟我来。”说着胖炉头就朝着一间窑洞走去。 润生赶紧跟上.胖炉头从暖瓶里倒了开水，递给润生，笑着摇了摇头。 润生没有在意，只是自顾自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包，从里面拿出一块泥一样东西，放进搪瓷缸中，瞬间开水变了颜色。 “这是个啥东西，红糖？” “您尝尝，看能尝出来不。” “我尝尝”，胖炉头忍不住好奇心，搪瓷缸，吹了两口气，喝了起来。 “酸酸甜甜的，挺舒服，不是红糖，是个什么东西？” “您猜猜，您这样的，什么东西没见过，再猜猜” “你个娃，叔猜不出来，你就说嘛。” “我告诉您，这个东西喝了之后能够强身、健脾、去油腻，还对睡眠好。” “是新研发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回头再告诉你，这包您留着喝吧，胡叔，我走了，下午放学，再来取肘子。” 说罢，润生就跑了出去。 不是不想告诉他，这东西说穿了，不神秘。一旦知道是什么，也就不值钱了。得保持神秘感，让他感觉好，才好谈下一步。 一下午无话。傍晚放学后，田润生来到食堂，交了7元钱，拿了一份肘子和一份花生米，十个白面馍馍。真的是不便宜。一斤肉才六毛八啊。 但这个时代，油料短缺，花生也贵。 没有见到胖炉头，估计在厨房忙着。 之后，润生又到隔壁供销社，花了一元钱买了两瓶本地白酒。这个年代的酒，全是纯粮酿造，喝着放心。 到村子后，三人都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知青点。润生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告诉金波和少平，晚上去知青点吃饭。因为前面摘酸枣的时候，没有少麻烦人家。 到知青点的时候，马知青正在做饭，熬了南瓜小米粥，腌了个萝卜丝，玉米面馍馍。这就是他们的晚饭，还算不错了。 据说张冲的父母都是领导，今年初，随着某位领导人的复出，已经恢复了工作，所以还能补贴他们一些。前两年的时候，估计这样的饭都吃不上。 两人看到三个小家伙，很高兴赶紧让进窑洞。当润生掏出来下午买的东西放在炕桌上后，两人也吃了一惊，赶紧推辞。 润生就说：“不是送给你们的，前段时间不是卖酸枣仁赚了一点钱，不敢让家里知道，就跑着打牙祭，今天要像消灭阶级敌人一样消灭它。” 张冲和马云萍听了，都笑了起来。索性没有再说什么，都是年轻人。就拿过碗筷，开饭。 一阵风卷残云，几个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就打开酒瓶开始喝酒，就着花生米。 边喝边聊。从张冲的话语中，他们了解到，总理病重住院，某位领导复出主持国务院工作，经济开始恢复，一批被打倒的干部恢复工作。但是最近又有不同声音，估计事情还有反复。 张冲的话，对三人的冲击很大，毕竟他们从没有接触过那个层面的信息，但润生知道，一切都是真的。再过两年，一个时代就结束了。 谈话中，还有另外一个信息，他们快要离开了。张冲当兵，这是本来就安排好的。马云萍回去上大学。马云萍的舅舅最近也恢复了工作。 人和人的命运还是不同的。阶层永远存在。 三个小青年，估计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喝酒，毕竟都才十五六的年纪。 喝完的时候，就有点晕晕乎乎的。张冲和马云萍就不让他们再喝了，剩一瓶回头再喝。 从知青点出来，推着自行车，各自回家。 此时距离田润生穿越而来，已经快一个月了，黄土高原也来到了10月底，天已经冷了。 这一个月中，润生的收获不多。 一个是和金波、少平的关系更紧密了。现在已经成为“铁三角”。另一个就是酸枣仁卖了点钱。自己有了私房钱。 少平家多了一笔额外的收入，相信日子会好一点。 回到家中，田福堂和润生妈都在。 田福堂闻到了润生身上的酒气，就问“去哪了，怎么还喝酒了。” “去知青点了，金波的师傅张冲叫我们去的，他们好像准备走了。” 田福堂听了，没有再多说什么，知青要走的消息，他作为大队支书当然知道，上面已经有人打过招呼，在办手续了。 而且，润生最近给田福堂一种有了变化的感觉，具体什么地方变了，不好说，估计是孩子慢慢长大了。 至于润生喝酒了，他还有点高兴。润生性子太软，没有主见，老感觉不是能够顶门立户的。孩子今天喝酒了，就说明孩子长大了。 能和北京知青喝酒，更是一件好事，那是北京人啊。 男人就得在外面多摔打才能长大。润生妈就是太惯孩子了。就一个男娃，他当然也心疼，但孩子总要长大。 第二天，早上醒来，润生的头没有怎么疼，虽然第一次喝酒，但喝的毕竟不多，就是口有点渴,但是当他从口袋掏东西的时候，发现多了5元钱。 他知道一定是金波偷偷放进去的。 又上了三天课。 第四天的下午放学的时候，润生等来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大家别想歪了，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还是个胖子。 但润生却依然很高兴。表面却不动声色。 他走上前去，打着招呼“胡叔，您来学校干什么呢。找人吗，我帮你去叫，同学我基本都认识，还是找老师？” “你个娃，不找别人，就找你，这两天怎么没去胡叔那坐坐。” “啥事？” “到我那说”。润生只好让金波和少平先回去。 胖炉头来到上次来过的那个窑洞。 一坐下，胖炉头就问：“上次你给我的那个黄泥一样的东西，还有没有啦。” “有，我朋友给我的还有，但是不多了，我明天带给你。”润生说道。 “不是你的？” “不是” “你朋友那还多不？” “我不知道，没有问过啊” “那你回去问问，看还有不，有多少，再给胡叔匀一点，不瞒你说，喝了那个之后，肠胃舒服多了，晚上睡觉也好了，”胖炉头说到 。 “我兄弟喝了也说好，还有一个经常从省城跑草原买羊的司机，我们关系很好，上次路过，给他弄点尝了尝，今天从草原回来，也想要。” “那我问问，但是胡叔，我家的明天都给你带来，朋友家的，我也不好意思老问人家要啊。” 第10章 牲畜危机 和胖炉头交易完成，润生就离开了食堂。他看的出来，胖炉头的心情不错。 这笔生意胖炉头应该是赚钱的，可能赚的更多，毕竟他只需要转转手。 润生并不嫉妒，在他看来这是自然而然的。他在另外的世界，曾经不止一次的看过《国富论》。 里面以国民财富为研究对象：讲了诸如分工、交换、货币、价值等内容。是整个西方近代经济学的源头和基础着作。 里面有一个观点：人的本性是利己的，追求个人利益是人们从事经济活动的唯一动力。就像中国古话“无利不起早”。 实际就是这个道理。利己是利他的前提，这是人性。自己都吃不饱，都给别人吃，那一定是想得到更多。“孔圣人”都做不到。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不符合人性的。 最好的状态就是互利共赢，你得到自己该得的，别人得多少，那是别人的事情。就像这次的胖炉头。 人家有自己的关系和渠道，也是人家自己建立和维护的。人家赚钱很正常。而且润生感觉这个人还不错，是个好的合作对象。 三十六元，分了三份。三家各一份，孙家这次一分也不多要。 双水村这段时间，正在忙着收土豆，就是黄原的洋芋。今年的土豆丰收了，收上来的土豆除了给社员分了一部分，剩下的就存在大队库房。 原西的土豆品质特别好，淀粉含量高、口感好、产量也高。自从开始种植以来，就迅速成为最重要的农作物。 可惜，这几年以来，种什么，政府说了算，农民只能根据公社和大队的要求种植。所以劳作一年还经常饿肚子。 润生的日子依然如故，上学，中间也参加了村里的收土豆工程。 一天晚上，正在家里吃饭。 副支书金俊山、会计田海民和大队饲养员田万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支书、支书不好啦，不好啦。”田万江喊道。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大队的猪死了4头了”，田万江说到。 “怎么回事，怎么死的，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你怎么看护的”田福堂很不高兴。 田海民看情况不对，赶紧把话接过去。毕竟他和田万江的关系还是很近的，得给他圆场。 原来两天前，就有几头猪开始拉肚子，不怎么吃东西，万江就看出来不对。赶紧把情况给海民说了下。 海民是村里的会计，这些猪都是大队的公有财产，年底卖钱后，要给社员分钱的。除了粮食，各家各户也需要买油盐酱醋的钱啊。 于是海民就开上拖拉机去了米家镇兽医站，为什麽要跑到临县去。一方面是石圪节公社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兽医站。估计是因为离米家镇比较近吧。 结果到了米家镇，所有的兽医都不在兽医站。因为米家镇下面的好几个村，养的猪也都生病了。所有的兽医都被各个村子请去了。 两个人一直等到天快黑，都没有等到有兽医回来，看来是比较严重。没有办法，两人就从兽医站买了红霉素回来，放在猪饲料里喂猪吃了。以前猪拉肚子也是这么干的。 结果今天早上喂猪的时候。几头猪并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还有几头猪也不吃猪食了。 下午就翻了4头，之后怕还是会有猪会死亡。情况不好的话，最后怕是很多猪都可能死掉。 田福堂听了，也着急了。大队总共养了18头猪，再有3个月到年底一卖，能手差不多两千元钱。全部村民一家能分个一二十元钱。大家过年的时候就可以买点年货了。 猪要都死了，村子里的年可怎么过。 田福堂反应很快，一边嘱咐田万江赶紧继续回去照看猪，务必不能再死亡。让一队和二队长叫几个饲养能手一块去照料。 田海民带上钱和金俊海一起开上拖拉机，再去米家镇兽医站请兽医过来。人请不来，人也别回来了，绑也得绑过来。 他自己则是赶紧骑上自行车往公社去，看公社领导谁值班，赶紧汇报。这事可不小。同时他还叫上金俊山一起，责任共担嘛！ 估计其它村子也有出现这个情况的，大家可以一起思虑一下怎么办。如果其他村的猪也死了，双水村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旁边的润生听到田福堂的安排后，心里也暗暗给他爸鼓了鼓掌。不愧是村里的大能人，执掌村里政权这么久。这么短的时间，能安排的这么周到，很不容易了。 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啊，以前看书的时候，总感觉田福堂没有本事，自私、狭隘。还真不仅仅是这样。 以前看个笑话，说中国的人天生会斗争，《孙子兵法》是刻在我们的骨子里的。中国随便拉个县长，到美国都比他们绝大多数州长的政治智慧高。 还真是有一定道理。一人一条龙，一群人一群虫。 田福堂和金俊山的的自行车刚到罐子村下的大路上，就看到两辆自行车急急忙忙的驶出来，向着公社的方向。 一看，是罐子村的支书和副支书。 “是不是也是猪死了？”，对方问道。田福堂点了点头，心里安定了一些，也没有刚才那么急了。 四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着石圪节公社驶去。 当他们到公社的时候，公社的会议室里，已经是烟雾缭绕。各个村子里领导都在。公社的领导也都在。 因为中午的时候，就有的村里，村民发现饲养的猪死了。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很大的事情了，毕竟农民忙了一年，就指着年底卖猪分钱了，所以最早发现的大队也是第一时间跑到公社汇报情况。 开始公社领导白明川还没有太在意，结果陆续又有村子的支书跑来说猪死了。白明川也着急了。 这个年头除了政治斗争，交公粮、卖猪就是公社的头等大事了。于是赶紧让公社所有在家的领导下班不要走，同时派人去没有来的村子摸情况。 又过了半个小时，派出去的人基本都回来了。除了最偏远的两个村子王家堡和张家沟目前还没有发现情况。 其余各个村子的情况都差不多。 白明川开始开会，最终达成几点共识： 第一、各个大队回去，赶紧把死猪、病猪和没发现问题的猪分开，尽量保证不再有猪死亡。 第二、死猪先不要宰杀，更不准偷偷分了吃肉，以免发生更大的问题。各家各户养的猪有死亡的，也不准偷偷宰杀。发现一个，各村支书负全责。 第三、连夜派人开上拖拉机去县城，兵分三路，一路去兽医站请求支援。一路去防疫站，一路去革委会汇报情况。 第四、公社食品站明天放假，不再收购生猪，等待通知 第五、设立联络员，统计各个村子及村民损失。 会开的不长，大家都知道事情紧急，也没有聊天打屁的心情，很快就各自忙去了。 第11章 如之奈何 田福堂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自行车往家里一放，披着大衣就去了饲养室。 饲养室人不少，除了田万江，田万有、金俊文、孙少安、孙玉厚，甚至孙玉亭都在。 猪又死了5头。所以气氛很是沉重。田海民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兽医没有请到。 不过田福堂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各村都出现了死猪的情况，这已经是一场瘟疫了，不是区区几个兽医能解决的，现在的关键是能多活下来几头。 同时在证明病死猪能吃以前，所有村民都不能私下杀猪吃肉。 还有各个村民最近最好少串门，特别是家里养猪的。 其它就等县里和公社的通知吧。 想清楚以后，田福堂就按照公社的会议精神，以及他自己所想到的开始布置工作。让孙少安再去喊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过来，把死猪先拖到村口一个废弃窑洞中，派专人看守。 剩余的人开始配合万江老汉，把病猪和没有发现问题的猪分开，现在只剩下6头。把猪圈的清理一下，撒上石灰。 又让孙玉亭去统计养猪人家的情况，并告诉大家，尽量不要乱串门。由妇女主任配合，其实就是他婆姨。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大家各自去忙。田福堂才有空想想后续的情况。猪估计是剩不下几头了。明年村里就不扩大规模了，尽量少养。鼓励各家多养猪，缺钱买猪仔的，可以先来村里借钱。 病死猪，如果能吃，就杀了，给社员分了。不能吃就坚决埋掉，社员自己家里养的也是，可不能再吃出病来。。 年前还要想想有没有其它来钱的门路，村里弄点钱给社员补补。实在不行就再卖点备用粮。 还有剩下的红枣，看供销社要不。 对了，回头还得向公社建议，公社得有个兽医站。米家镇虽然离得不算太远，到底是别的县的，真到急需要的时候不顶事。 平时没事，遇到今天的这种情况就麻爪了。人都有亲疏远近，人家肯定紧着就近的公社治疗。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啊。有了就不求人。 田福堂在凌晨3点的时候才回的家。 第二天中午，田海民回来了，兽医没有请回来，田福堂让他和金俊武回家休息了。 村子里自己养猪的人家，有两户猪也死了。后续估计还有。 下午还是要去趟公社，看看都是个什么情况。 田润生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了闹猪瘟，猪大量死亡的事情了。可是他也无能为力，他本质上还是个普通人。 没有学过兽医，也没有相应的工具和药品。 不过他们家里没有养猪，田福堂嫌弃那个东西脏，再说也没有工夫去照料。只养了几只鸡，处理剩饭。 不过孙少平家养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田福堂，他从公社刚问完事情回来。田润生就趁机问他情况怎么样。 田福堂就说，还没有具体的说法，还在化验，很大可能是痢疾，是传染性的。县里的兽医明天过来，会来4、5个。 现在就看运气了，那些猪能不能扛过去了。 病死的猪，食品站不会收购，也没有补贴，这次猪死的太多了。 村里的年难过了。 他也向公社提出建立兽医站的事情了，不过公社要和县里汇报。 两人边说，边骑车回到了家。 吃饭的时候，田福堂还一直在长吁短叹。村里账上没有多少钱，猪又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过，去哪弄点钱。 润生不想在家听他爸嘟囔，就走出了家门，在村里面转悠。不知不觉就转悠到少安家门口。于是就走了进去。看到兰香正在喂猪，他们家的猪还好。 估计是离村子中心比较远吧。 少安妈在擦土豆，我就问她准备做什么。 他就说准备做粉条，今年土豆收成好，所以各家各户分到的土豆就多。有些不太好的，以及多余的，做成粉条容易保存，过年蒸包子，做烩菜都不错。 吃不完，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也可以带两把，当做礼品，不寒酸。还省的买其它东西了，就是费点功夫。家家户户都会做。 润生家从来没有做过，但是他想起来，家里也经常吃到粉条，估计都是村民送的。 他突然感觉，困扰田福堂的难题有了答案了。 孙少平和孙少安这会儿都不在家，润生也就告辞离开了少安家。 润生记得村里的仓库还存着很多的土豆呢。 他几乎一路跑回了家，结果田福堂又出去了。问了润生妈，说估计不是去村委，就是去饲养室了。 润生又一路来到村委，没有找到田福堂，最终在饲养室看到了他。他正和田万江在猪圈旁边。不远的地方是羊圈。 润生走过去，很快的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田福堂。田福堂没有做声，旁边的万江老汉却是先一拍大腿，大声笑了起来。 “润生，你个娃就是聪明，福堂，润生不愧是你的种。”田万江说。 “咱们今年收的土豆多，时间长又得就长芽，吃不成了，每年都有扔掉的，做成淀粉或者粉条就没事了。” “剩下的渣，可以喂牲口嘛。” “对，粉条可以看供销社收不收，他们不收，咱们可以联系原南县，那边有油田，听说可富裕了，过年会给员工发福利。实在不行找找二爸，寻寻门路，最不济自己吃了”。 “对嘛，润生说的对，冬天大家那都闲了嘛，可以干。” “万江哥，你可不要夸他，他就是个娃娃，知道什么类。”田福堂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嘴角却已经笑开了花。 “土豆渣喂牲口，牲口也能上膘，就是猪估计不剩几头了。不过羊也能吃。”田万江道。 田福堂听到这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家里走去。 他要在细细的谋划谋划，再开村委会讨论。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做事的方式，思虑不周全，随便说话的话，容易被人看轻。 润生跟着一起往回走。 又是新的一天，县里派来的兽医，终于来到了石圪节公社。 田福堂连忙让田海民带上拖拉机去抢了一个到双水村来。先给大队的猪看了看，喂了药。就说，这次的猪瘟确实是是痢疾造成的。来的很急，县里死了很多猪，损失很大。 然后挨家挨户给养猪人家看，都给吃了药，一户收了5毛钱，大队的也收了。润生今天休息，就跟着看热闹。 到孙少安家的时候，他们全家都在等着了，猪可是他们家最宝贵的财富了，没有之一。年底卖了，就可以换钱，加上之前酸枣仁的钱，今年饥荒差不多就还清了。 孙少安因为是队长，熟悉各家的情况，也全程跟随。他认真看兽医治疗，有不懂的就问，不光是猪的问题，牛的问题、驴问题，也都问。 兽医40多岁，姓韩，性格很好，对于孙少安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还夸他好学，聪明，能举一反三。 历时大约15天，一场猪瘟过去了。结果也是惨痛的。 村里集体养的猪，只剩下4头，其余全部死了。社员家户里养的猪也死了7头。 死了猪的人家可谓愁云惨淡。 越是贫穷的家庭，越是经不得一点风雨，随便一件事情，比如生病，比如这次的猪瘟，都会让几年的辛苦付诸东流。百姓苦啊。 第12章 山重水复 村子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好像一层阴云笼罩在人们的心头。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田福堂在听到润生的建议后，并没有着急的去开村委会，推进这个事情。反而是第二天一早,就急急忙忙的骑车出去了。 晚上很晚才回到家。听他讲述，润生才知道他一天的经历。 他头天晚上，思虑了一个晚上，也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干。但是销路问题没有底气.不能说大家干了一冬，最后落个肚圆，这不是他的目的。 于是,他先去公社供销社找了主任，主任很客气，告诉他可以收。但是全村都做的话，估计量就大了。他承担不了。建议他去县里问问。 田福堂又马不停蹄，骑了60里路跑到县上。到县供销社问情况。结果没有人搭理他。他田福堂再出名，也就是在石圪节公社，在双水村周边，县里谁认识他。 县上的供销社现在正牛呢，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个能当家的，想请石圪节公社供销社主任介绍吧，还联系不上。一直等到后晌。没有办法，他去了县革委会。 结果田福军还不在县里，说是去黄原开会去了。 在他准备到田福军家里去说一声的时候。碰到了另外的一个革委会副主任张有智，他们之前见过。也知道他是田福军的哥哥。 就问他有什么事情，他就把情况说了，张有智随即给供销社主任去了电话，对方说可以收五千斤，8角一斤。 田福堂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本来还准备等田福军回来帮忙问问油田能不能采购，后来想想有信用社兜底。如果做多了，就分给村民吧。 之后连田润叶那也没有去，就急急忙忙的骑车往回走，到家天已经黑透了。50多岁，一天跑了150多里路，真不容易啊。 村里的粮库，大概还有十二三万斤土豆，这东西产量高。大约10斤土豆最后可以出1斤粉条，大概可以出个1万斤多点，除了供销社的5000斤，其余再说。 于是，第二天村委会就召开了，讨论做粉条的事情，在大家的疑问都被田福堂一一解答后，方案顺利通过。田福堂也很高兴。 他还是村里的定海神针。 接下来全村都动员起来，男女老少齐上阵。就在村里仓库旁边又建了一座“粉坊”专门做粉条，挨着村里的磨坊。村里的公账开始购进一应的工具。 海民开着拖拉机去拉回了1万斤煤炭。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 村里的死猪，在咨询过食品站不能吃后。就掩埋在了后山。很多的村民还有意见，都被田福堂压制了下去。 就在村里的做粉条大业，即将如火如荼的开展的时候。公社开会了，今年的农业学大寨，基建大会战就要开始了。地点在罐子村。 这个消息给准备开始的做粉条大业泼了一盆冷水。因为一旦开始基建大会战，几乎全村的劳动力都需要参加。为期一个月，那还做什么粉条。 总不能老少爷们干了一天的活，累成狗，晚上再回来做粉条吧。 人都不是铁打的啊。 原来的时候，田福堂对于此类的运动，那是很支持的，而且是大力支持，毕竟这可是做典型，露脸的事情。 今年他却恨死了，简直是在搞形式主义嘛！老百姓的日子那么难，还折腾个什么。特别是今年各个村子养的猪都死了大半，没有了收入，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却搞大基建。 大基建年年搞，也没见粮食增产多少。 不知不觉间，田福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想法改变了。这或许就是屁股决定脑袋，立场问题吧。 他现在是要带领村民挣钱的，设备什么都买过了，结果不让干了。 他骑着自行车，就去公社找了主任白明川，说今年的大基建能不能不搞，或者人员少点，时间短点。结果都是否定的答复之后，他愤愤地对白明川丢下一句“官僚主义。” 其实白明川也很郁闷，也不想搞，可是县里统一要求，说是地区统一要求，有什么办法呢。 田福堂回到家里，一天没有出门。大会战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安排。一直想破局之法。 润生知道以后，想了想，也没有好的办法，这就是大势啊。最后出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去问问二爸田福军。 不得不说，田福堂同志的执行力是真的很强。第二天一大早，骑上自行车，就去了县城。 且说润生这边。今天胖炉头又找到了他，问他上次的东西还有没有。他说山西的人还没有回信，胖炉头让他再催催。 中午胖炉头还在食堂请他吃了碗饸络面。承诺如果还有，尽快搞来，价格可以加一毛。 润生就问为什么，胖炉头就给他说了一句实话。是一个司机，一个经常跑草原买羊的司机要的。有牧民也喜欢。直接加到奶茶里。 司机最近天天跑这条线，从草原买羊回去育肥，春节再卖。有了这个东西，牧民的交道容易打。牧民都很朴实。 润生一听可以买羊育肥，就不禁上了心。因为一旦开始做粉条，剩余的土豆渣可不在少数。那东西不能放太久，村里的猪几乎全军覆没，万江老汉说羊也可以搭配着吃。还有之前的土豆秧。 这简直就是绝配，很合适。 于是他请求胖炉头回头牵个线，认识一下司机。并承诺写信再催催山西那边，看还有没了。 晚上，田福堂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叙述了一天的经过。 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田福军，向他说明了情况和自己的想法。田福军很支持哥哥的想法。 认为他真的是在给社员着想。说会在革委会会议上建议取消今年的基建大会战。同时也说会帮忙问问油田要粉条不，他认识那边的一个领导。 田福堂还提了公社需要兽医站的事情，田福军也点头，表示会一块讨论。 跑了一天，结果没有任何的结果，田福堂也很郁闷。润生则是向他提出了去草原买羊育肥的想法。田福堂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十分高兴。 这个孩子真的是在慢慢长大、懂事了啊。知道替他这个父亲着想了。这恐怕是做父母最大的安慰了。 第13章 柳暗花明 三天后，公社传来消息。”基建大会战”还要如期进行。还是在罐子村，这是原西县创建“农业学大寨”优秀典型的重要工作。 全县所有公社都要进行。这真是个坏消息。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好消息是时间缩短为半个月。妇女们不用参加大会战。 背后还夹杂着一段故事，据说县革委会开闭门会议开了一天。在会上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公开向革委会主任冯世宽发难。 理由是经过他的调研原西县的“农业学大寨”活动开展了三年，基建大会战也进行了三年，全县的粮食产量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比三年前减产了6%。 同时畜牧、养殖业产值同样减少，特别是今年的猪瘟导致生猪出栏量，会比去年减少47%，农民今年的现金收入减少35%。 全县全年无法完成国家下发的生猪生产任务，明年预期生猪出栏量会比去年减少37%，原因是猪瘟导致母猪大量死亡，猪仔会大量减少，价格上升。 各生产大队也计划削减明年的生猪养殖数量。农民家庭的生猪养殖意愿降到了冰点。多户农民因为生猪死亡，大量欠债。 兽医站工作不得力，是造成此次养殖业损失较大的重要因素。隔壁原东县的也遭受了损失，但是生猪出栏量，预计只减少29%。 现在的重要任务是趁着年前两个多月时间鼓励各个生产大队，大力开展生产自救，因地制宜，发展手工业、粮食加工业、养殖业等，提高农民收入。 同时开展赤脚兽医培训，为养殖业保驾护航。 停止所有的农业基建大会战。另一位革委会副主任张有智支持田福军。其余的领导要么反对，要么沉默。 会议争吵的十分激烈，简直是天昏地暗。 最终的结果是，农业基建大会战继续，时间和规模缩小。全县将开展为期两个月的农村赤脚兽医培训。 原来有兽医站的公社和规模较小的公社，一个公社选拔两名，原来没有兽医站的公社，一个公社三名。三天内公社确定名单上报。一周后，开始培训。 从结果上看，冯世宽一派的实力在县革委会仍然占据上风。 田福堂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但是他也知道那不是他能参与的。只是暗暗为弟弟担心。 总体来看，公社的通知对双水村和田福堂都是好消息。 接下来的时间，金俊武带领双水村的所有男性劳动力，参加大会战，因为是在罐子村，就当出山劳动了。剩余人员，全力开始进行粉条加工工作。 至于兽医培训的事情，田福堂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三个名额里，一定要有双水村一个。这是对整个村子都有益的事情。 不行就让饲养员田万江去，反正他也熟悉情况，天天和牲口为伴。 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在村里遇到程兽医的时候，程兽医叫住了他，竟然是向他推荐孙少安，说这个后生勤奋好学，悟性还好，是个好材料。 这让他很吃惊，也不舒服，孙少安真的这么厉害，陌生人都说他的好。 回家的一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地思虑这件事情。最后下定决心，反正不能是孙少安，其他不管是谁都能接受。因为孙少安最近总是不给他面子。 他需要让人知道谁才是双水村的当家人。孙少安还年轻的很。 田福堂到家以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和润生聊到了这件事情。润生听到之后，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又开始高兴。 赤脚兽医，其实是个不错的工作了，对于农村的人来说。 第一、一般这样的人都是脱产或者半脱产的。这对地里刨食的人太重要了，为什么大家都想当村干部，核心不就是不用下地嘛。 第二、虽然天天接触的都是牲口，比较埋汰。但这个年代，牲口就是最主要的劳动力和财产，金贵着呢。所以这个工作实际是比较重要和受人尊重的。 第三、可以赚钱啊。兽医出去给牲口看病，或者阉猪都是收费的，农村能挣钱的机会太少了。 少安是润生心里认定的姐夫，因为姐姐润叶那样喜欢他。原着中和李向前结婚后多么痛苦。所以还是嫁给少安好。但是关键在于少安心中自卑，认为不能给润叶幸福，导致了后来的悲剧。所以，必须要改变少安的处境和心态。 前面带少平赚钱，就是希望少安家生活能好点，不用太自卑。这不就是个机会嘛。 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田福堂说到：“爸，我觉得恰恰应该推荐孙少安去。” 田福堂很吃惊。润生继续说到：“少安在村里的声望是不是越来越高，不就是因为它是一队的队长，领着大家伙干活。而他又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式，所以大家服气他。” “那就不让他当这个队长呗。” “可他是一队选出来的啊，一队的人都服他。”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调虎离山啊”润生说到。 “让他去学习两个月，肯定就顾不上生产队的事情了，学习后就得去给牲口看病，哪能老呆在生产队，时间一长，一队队员有意见，他不就自然而然的下去了，到时候田福高就可以顶上来。” “再往后他还怎么和您顶撞，他还要感谢您，尊重您。” “别说，还真是这个道理。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他天天气我。远远的打发走就好了。” 明天我就去给他争取个名额，让他学习去。 第二天，田福堂就去公社了。回来就告诉润生，事情妥了。 他让润生把孙少安叫过来，先沟通一下。 润生于是就来到孙少安家，找到了他，给他说了一下。少安也吃了一惊：“我走了，队里怎么办，家里怎么办。” “队里就交给田福高，地球离了你还不转了，家里不还有少平和你爸呢。” “学会本事不压身。而且你学习出来，一方面可以赚钱，你看程兽医。另外你的时间也自由了，可以有时间挖窑洞了。大家会比现在更看得起你，你不光给咱们村的牲口看病，全公社的都可以看。将来找婆姨都容易” 少安不傻，想想就想清楚了。 “你得感谢我爸，他推荐了你”润生说。 “不光要感谢你爸，还要感谢你类。” “走吧，先见见我爸，然后还要开村委会讨论呢。” 少安来到润生家，一见田福堂，赶紧就鞠躬，感谢支书推荐他。 田福堂满意的点点头。让少安和他一起参加村委会，又对少安说“你知道为什么让你参加不？” 少安赶紧说不知道。 “你还是年轻啊！”田福堂说，“我和你二爸肯定支持你，其它三个人看你在现场，肯定不好意思当你的面反对，那不就把你得罪死了。所以这事就成了” 孙少安恍然大悟，对着田福堂举起了大拇指。田福堂哈哈大笑。 “你去学习了，就把一小队队长辞了吧，长时间不在，大家估计会有意见。” “行，都听福堂叔的。” “还有这次学习和学习回来都，都给你算满工分，但是咱们村的牲口瞧病，你不能收钱，各家的猪啊、鸡啊也是，就算个药钱，能行不。” “能行。” 果然，一切都在田福堂的掌握之中，村委会顺利通过。 六天后，孙少安踏上了学习兽医的道路，他的人生掀开新的一篇。 第14章 新的机会 搞定了少安的事情，润生心里是很畅快的。 之前一直在考虑，怎么能在生活的岔路口，引导一下周边的人。 可是总有一种无力感，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块黄土地上生活，已经和这片土地牢牢的黏在一起。 除非走出去，除非这片土地发生沧桑巨变，否则所有人的命运已经注定。 孙少安学历低，年纪已经22岁，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参军，招工以及上大学根本就没有希望。 况且，这个家也离不开他，老的老，小的小。他已经被牢牢禁锢在这片黄土地上。 一场猪瘟，给他的生活，多出一种可能。 而且润生也没有想到，新来的兽医会专门找田福堂推荐孙少安。 看来孙少安这个后生身上还真是有一种人格魅力。年轻但稳重，聪明且能吃苦，有一种向上的力量！ 又过了两天，感觉时间差不多，可以自圆其说了。润生就从少平家带上剩余的酸枣面，再次来到公社食堂。 先前，不知道酸枣面有没有人需要，所以不敢一下子拿出来太多。就说没有了，需要看山西那边还有没。给胖炉头造成一种物以稀为贵的感觉，所以就编了个谎话。导致的结果就是需要更多的谎话去圆谎。 好在，结果是好的，也没有谁因此受到伤害。 胖炉头对润生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又请他吃了一碗面，这次是臊子面，羊肉浇头。时隔多天，润生终于再次吃到了肉。 酸枣面的价格仍然是一块二一斤。本来胖炉头是准备给一块三的，而且上次也说过了，但是润生拒绝了。 首先，润生感觉胖炉头这个人可以处，人不错。而且他的信息和人脉对于天天公社学校和双水村两点一线的润生来说很有价值。 其次，酸枣面就那么多了，明年上高中，估计不一定有时间弄， 所以没有必要太计较。 而且，胖炉头还请他吃了两碗面，怎么也是吃人嘴短。 胖炉头看到润生这么敞亮，5块钱说不要就不要，也很高兴。肥大的手拍着自己油腻的胸脯对润生说：“以后在公社有什么事，只管找你胡叔，胡叔能办的，绝对没有二话。” 润生再次嘱咐，去草原拉羊的司机经过时，一定叫叫他，他有事请教。 润生是趁中午休息的时候去找的胖炉头，所以吃过饭，拿上钱，就赶紧回了学校。 剩余的酸枣面五十斤出点头，直接算了五十斤。这也是胖炉头说润生敞亮的原因之一。 等下午放学的回家的路上，润生就把今天交易的情况，告诉了金波和少平，并各自分了20元，至于回家是上交还是自己藏起来，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反正润生是不准备上交的，省的以后再问他妈要钱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一日无钱。老祖宗都给总结出来了。权力什么的太遥远了，小钱钱还是要的。 这次创收活动就彻底结束了。 润生和金波各自收入112元，少平家收入208元，对于这个时期的农村来说，已经是笔很大的钱了。 回到家的润生悄悄把钱藏在衣柜的最底部裤子的口袋里，身上就留了我10元钱。 晚上吃饭的时候，田福堂的兴致很好。或许最近他的心情都不错，孙少安，最近不顶嘴了。 村里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做粉条，而且供销社同意收购5000斤的事情，村民也都知道了。有算数好的，已经在算，最后每户能分多少钱，几斤粉条了。 对于带给他们希望的田福堂，大家的态度也好很多，仿佛看到了刚当上村支书时的年轻的田福堂的样子。 老百姓很简单，谁能带大家过好日子，他们就支持谁。 所以，每当田福堂，到“粉条坊”去看做粉条的进度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大家由衷的赞美和亲切的称呼。 原来那种狮群中老狮王迟暮的危机感也没有了。一切都那么舒心，连咳嗽都少了。 这时候，他就会想起来自己的娃，真是个好娃娃。虎父无犬子啊，老怀甚慰。 还专门嘱咐润生妈，给润生拿10元钱，孩子大了，不定什么时间就需要花钱，可不能苦着孩子。 吃过饭，润生回到自己的窑洞，百无聊赖之下，又拿起了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了两页，他告诉自己，抽空得去趟县城，看书店有没有历史类的书籍卖，一定得买几本。 对了，他们还有两口袋蝉蜕没有处理，在少平家里放着呢，第一次去县城卖酸枣仁的时候，还没多少，就没带，后来下午放学和周末休息，少平就带上兰香去山里捡，后来金波知道了，没事的话也和金秀去帮忙，再后来润生也加入了。 时间往后推移两天，上午10点多的时候，胖炉头来到学校，叫润生出去。 来到食堂后，给少平介绍了一个人，真的是物以类聚，也是个胖子。是西安南边，秦岭脚下一个县城运输公司的司机。名字很好记，叫马得草，和胡德福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更朗朗上口。正赶往草原拉羊。 润生喊了声马叔。对方也乐呵呵的答应了。胖子一般心态都好，也比较和善，所以容易心宽体胖。 他们单位是给县城的两个公社拉羊，两个公社紧挨秦岭，村里植被丰富，原来就自己养羊，卖给省城的回民屠宰场。 前年冬天，草原大旱，草长得不好，羊也比较瘦，快冬天的时候，因为草料不够，所以草原的公社就决定卖掉一大批羊。 羊到屠宰场，实在是太瘦了，杀了不合算，正好屠宰场的厂长有亲戚是放羊的，就建议再养俩月，羊的膘就上来了 。 后来就有两个公社，承接了这个任务，把羊拉回去养，春节前又卖给屠宰场，一算，一头羊赚了十来块钱。 所以后来那两个公社就会在入冬前，来草原买牧民多余的，又不舍得杀掉的羊。回去育肥后再出售，中间赚点差价。 润生一听就明白了。司机也很热心，如果你们村想做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联络。 然后就问酸枣面还有没有，牧民很喜欢。润生说没有了。 马司机有点失望，也没说什么，就说以后还是去采购点茶叶和糖，给牧民。就是茶叶比较贵，糖要票。 这个润生也爱莫能助。 然后马司机又聊起来，说有没有什么，比较方便的食物。冬天太冷，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吃口热乎乎的饭太难了。 润生一下子就放在了心上，因为他又想起来一样东西。 第15章 初有收获 从公社食堂出来，润生又回到了学校，拒绝了胖炉头请客的提议。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了饭。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先是买羊育肥的事情，肯定是可以做的，之前请胖炉头介绍司机，就打的这个主意，猪没剩几头，消耗不了多少土豆渣，今年土豆丰收，土豆秧也多。养羊正好消耗掉。羊粪也是好肥料。不过养太少没什么意思，最少100头起步，才有点意义。 但是又有一个问题产生了，买羊要钱，这个可不是村里做粉条，原料都是自己的。而且还是一大笔钱。这个估计要田福堂想办法。 其次，是马得草提到的需求。后世很多，最典型的就是方便面，有口热水就行。其实这个东西在古代就有，那就是炒面。这个肯定不是马司机想要的。类似的很多，像黑芝麻糊，豆浆粉，油茶等。 但是对目前双水村的条件来说都不现实。这些东西，不是要油，就是要糖。在这个时代都是稀罕物。 但是从酸枣面，他又想到了一个东西。红枣粉。更进一步，是红枣小米粉。红枣粉可以像酸枣面一样当饮料。红枣小米粉，加上开水一冲就是一碗米糊，营养又美味，还方便，不正符合马司机的要求吗？ 自己也可以在学校享用啊。 下午放学，润生直接告诉金波和少平，又有一个赚钱的想法。二人很高兴，金波主要是有参与感，少平则是可以改变家里现状。 于是润生就把，做红枣粉和小米红枣粉的想法告诉了两个人。于是决定一起到少平家商量。 这个事情，润生不准备告诉田福堂，起码现在不准备，还是想让孙家人做。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 润生帮他们联系胖炉头出货，红枣他们家有，小米应该也有，就是不知道量大不。不过真的量不够的话，卖了钱可以从其他家买，或者供销社买。 到了孙家，一家人都在，少安后天才去县上报到。连基建大会战都不用去了。 润生说了自己的想法，少安全家都是支持的，就准备做，甚至让少安的姐姐兰花也来帮忙，现在地里没什么活计了。 润生讲明了，先做点出来，然后先试试水，如可以，再多做点。 经过上次酸枣仁的事情，现在孙家人都非常感谢和信服田润生。 谈完事情，润生就告辞离开了孙家，拒绝了留饭的建议。说回家找田福堂还有事情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润生把买羊育肥的想法，告诉了田福堂。田福堂很奇怪。最近润生这个娃像变了个人似的。想法层出不穷。就问他，从哪知道的信息，润生就实话实说，从公社食堂胖炉头那。 田福堂听了，没说啥，准备回头找找胖炉头。 润生就在想，明天上学，先找找胖炉头沟通下，让他瞒着卖酸枣面的事情，虽说当时是以帮着别人卖的名义，做的这件事，但交易的时候，就是他和胖炉头。 第二天一大早，润生直接找到胖炉头，告诉了他，田福堂可能来找他询问育肥羊的事情，让他实话实说就行了。 至于前面卖酸枣面的事情，让他瞒着点。他的朋友也是村里的，最近和田福堂不太对付，别再出别的乱子。 胖炉头应承下来，毕竟在他这里，也属于倒买倒卖，是政策不允许的。 然后润生就告诉了胖炉头，在加工红枣粉和红枣小米粉的事情，做成后，请他品尝。胖炉头一听，连夸润生聪明。润生请他一并瞒着田福堂，胖炉头应承下来。 接着就是回学校上课。 晚上回来，田福堂就叫了润生，告诉他，他去公社开会的时候，抽空找了胖炉头了解情况，和润生说的一样，这个事情可以搞。 就是村里账上还在没有多少钱了。 不过好的情况是，粉条已经出来不少了，再有几天，干透后，就可以找供销社先卖一批。 但估计钱还不够。钱太少，买不了几头，不值当跑一趟。 润生就说钱不够，就以村委的名义，找信用社贷款啊。田福堂想了想也是，于是准备先召开村委会，内部先达成一致，再说公社的事情。 第二天，田福堂就召开了村委会。 会上他先说了想法，并告诉大家，消息是他在公社食堂吃饭的时候，和南路的一个司机攀谈的时候想到的。 一个是为了给土豆渣找个出路，主要还是弥补猪死了的损失。其余四个人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这个事情已经有点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最后，还是田海民先说话了：“大队账上就剩八百多块钱了。” 金俊山则是吃惊，最近田福堂是个什么情况，新想法一套一套的，听上去也没啥大毛病。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是二队长金俊武，村里少壮派的能人。沉吟片刻后，金俊武说到：“想法是个好想法，也确实是为了村里好，可以前没弄过，确实心里面没底。不像做粉条，大不了自己吃，还是要从长计议。” 金俊山接过话：“再等等，等粉条能卖钱了，咱们再看看。” 孙玉亭一听，也赶紧说再等等。 田福堂本来还想说说，从信用社贷款的想法，一看这种情况，就没再说话，说多了没有意义。 他内心感叹了一句，只要做事情，就会有拖后腿的，特别是人多的时候。 但是这件事情牵涉到村里的大笔钱，不是他可以独断专行的，毕竟是有风险的事情。 此刻他的心中是郁闷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他开始想做事情，他的思维方式和以前就不同了。 又过了一天，孙少安出发去原西县城了，开始他的兽医学习生涯。带着铺盖和干粮，以及从大队借的粮票。 是的，借的粮票，他学习算是全工分，后续算出来每个工值多少钱后，结算的时候再扣除。 润生在出发前的头天晚上，到了少平家。请少安给他的姐姐润叶带些红枣当零嘴。 实际上是想给他们创造一些见面的机会。 估计现在，李向前已经开始在追求他的姐姐润叶了。 又过了两天，第一批粉条已经干了。称了1500斤，又额外装了三个口袋，海民开着拖拉机，金强、金富坐在拖拉机里。田福堂骑着自行车奔向了县城。 田福堂没有直接去供销社，而是先来了县革委会，找他弟弟田福军。结果，人正好在，张有智也在。说明来意，张有智立马给供销社主任打了电话，就让他直接过去就行。 田福军则是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他和油田的革委会主任也联系上了，他们可以要5000斤粉条，给职工发福利，春节前直接送过去，找后勤刘主任就行。 真是喜事一个接一个啊。 供销社收粉条很痛快，知道他是田福军副主任的哥哥后也很热情，痛快的结了账。 之后田福堂问主任家的地址，主任也没拒绝。 金强就把一袋粉条给扛了过去，交给主任的爱人。 随后，又到了田福军家。他老丈人在家，就就放下一袋粉条，在知道张有智家的位置后，田福堂亲自扛着粉条上门了，也是张有智的爱人在家。 开始是坚决不要，知道他是田福堂的哥哥后，就收了下来。临走还往他口袋塞了两包烟。 对于双水村来说，这是收获的一天。 第16章 峰回路转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田福堂自己喝了二两酒，这在以往是很少有过的。 润生可以理解此刻田福堂的心情，以前田福堂的水平，主要体现在要救济粮等事情上，这次却是完全不同，仅仅利用润生的一个提议，不等不靠，自己从头跑到尾，带领村民赚钱。 可以想象，经过这件事，谁不说他田福堂是大能人，以前的能力体现在政治经验上，这次却是带领村民致富，发展经济。 于是第二天，在“粉条坊”，支起了大灶。土豆白菜粉条搞了三大锅，全村都可以去吃，村里的五保户则是直接送到家里。 村民也很高兴，毕竟粉条卖出去了，就意味着年底的工分更值钱了。每家每户能多分点钱。 在大家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粉条节”后。田福堂的心思又转到了润生提议的买羊育肥的事情上。经过做粉条，卖粉条的事情，他仿佛找到了除了“农业学大寨”之外的新思路。 而且，上次开村委会，实际上就是其他几个干部否定了他的提议，他要趁着“粉条大战”的胜利的机会，再下一城。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又悄悄的去了公社。先找到信用社主任，表明了要贷款的想法。信用社主任就问用途和贷多少，他告诉主任，村里贷款买羊，年底卖了还钱。问能贷多少。 信用社主任就开玩笑，你敢贷多少，我就能贷多少，主任以为双水村买个三五十头羊就不得了了。结果田福堂直接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小事情”，主任直接说道。田福堂摇了摇头，是两万。主任直接吓了一跳“你没开玩笑吧，你要买几百只羊？不行，不行，有点多。” 要知道，当时一只羊也就四五十元钱。两万元，能买几百只。 “两千元，我还用找你大主任？”田福堂说。 “有点多了，最多8000。”主任说。 “就要两万，我还想要三万呢”。 “给不了那么多，除非你让公社主任签字。最多给你一万元”。 “一万太少，一万八吧。” “你先找白明川主任签字，然后再来找我。” 主任知道，是村子里贷款，也是用来给村子买羊，所以也不担心所以不上，也就没有再纠结。 于是，田福堂就慢悠悠的来到公社，找主任白明川。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今年大队猪都死了，到年底没钱给社员分。 大家过年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所以就想了个办法，喂点羊，到草原上买半大的羊，年底就能卖。 白明川是个务实的干部，在问了田福堂几个问题后，就同意签字。让他回去先统一社员思想，做好其它准备工作，村委形成决议，再来找他。 这下田福堂的心里就有了底，于是回到双水村，再次马不停蹄的召开了村委会。 经过卖粉条的事情之后，说实话，不光普通社员，连村委会的干部都对田福堂又高看了一眼。 田福堂无疑是懂话语艺术的：“今天开会，还是讨论买羊的事情，今天去公社，白主任和我谈了猪瘟的后续工作，养殖业还是要大力发展，猪不行了，可以搞羊。要降低猪瘟事件的影响，还说如果买羊钱不够，可以给信用社打招呼。大家议论下这个事。” 田福堂的这番话，一下子就把格调拔高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话合适。说实话，心里还是有顾虑的。 毕竟是他们不熟悉的领域，未知让人恐惧，有顾虑是很正常的。但是粉条生意的成功，加上田福堂这番话大义凛然，真的不好反对！ 金俊山看大家都不说话，接话到：“要不咱们开个社员大会讨论下？” 孙玉亭刚想接话，就被田福堂瞪了一眼，赶紧闭上了嘴。 田福堂说：“社员大会要开，毕竟不是小事。但是我们是村里的领导，觉悟应该更高，我们达成一致了，才好说服群众！不然群众怎么看我们，你们干部还没群众的眼光长远。” “草原的羊，比咱们黄原便宜，拉回来，就不会赔钱，除非养死了。但直接卖又不合适，那不成了投机倒把，所以喂喂再卖最好。咱们村养羊的好把式不少，今年还有这么多土豆渣和土豆秧，羊养肥问题不大。” “而且也不用养很长时间，咱们多挑点大点的羊，过年前，就卖，而且羊粪也可以当肥料嘛。” “可是，羊少了不济事，多了没那么大地方，也没那么多人养啊，万江老汉自己可看不过来？”金俊武提出了比较现实的问题。 这个问题田福堂已经考虑过，并且和润生探讨过了。 “羊买回来后，大队养一部分，看万江老汉的意思，然后每家每户只要愿意，可以领养，记工分。” “这个工分可不好记啊，有的人用心，肯定养肥，有的不上心，肯定养不好！”田海民说。 “这个也好解决，领养前，直接称重，卖羊的时候再秤一次重量，根据增加的重量记公分，定个最低标准，低于标准的还要倒扣工分，最后核算赚多少钱，再算每个工分多少钱。”这是田福堂和田润生商量后的结果，这基本就是后世订单农业的一个变通。 其他几个人彻底没话说了，人家田福堂考虑的确实周全。 孙玉亭直接就鼓起了掌。田福堂摆了摆手。于是村委会达成了一致！ 晚上，召开了全村，大会，各家都派了代表参加。一听说，村里买羊，让大家养，养好了分钱，多数人都没有意见。 很多社员家里以前都养过羊，连羊粪村里都可以折工分，还有啥说的。除了几户，大家都同意，而且也说了，自愿，不养只是没有养羊的工分。 第二天，田福堂和田海民一起到公社汇报了，村委会和村民大会的结果。白明川就签了字，让他们去信用社办贷款。 按照之前约定的，贷了一万八。 之后通过金波的父亲联系了运输公司，由田海民带队，带上了村里的几个老羊倌一起去了草原，当然把卖粉条的钱也带上了。 几天以后，五百多只羊，从辽阔的大草原，来到了双水村，然后，就被领养了。田福堂为了做表率，领养了3只，由润生妈照看。 开始还担心大家有顾虑，不愿意养，结果发现想多了，特别是几户死了猪的人家，恨不得包圆了。最终，只是一户可以多领养5只。孙少安家领养了6只。 孙家人不怕出力气，只是怕赚钱机会太少！ 于是整个村子充满了生机，在这个冬天里！好多年没有这样了。 第17章 再向县城 买羊育肥的事情告一段落。 田润生又开始思考自己的事情。昨天的时候，少平给他带来了做成的红枣粉和红枣小米粉，已经做了几十斤，先给他送来两小袋。 他直接各冲了一碗，结果味道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因为没有加白糖，所以甜度少了一点点，但是感觉很香，真的很香。 一方面是原料好的原因吧，而且是主要原因。原西县的红枣和小米，品质是真的好，一直以来都是远近驰名。另一方面，孙家人实诚，事情做的足够认真，东西千挑万选，干干净净，磨得也是细细的。反正满分100分，他最少打90分。 他决定一定得给孙家人争取个好的价格。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他熟门熟路的来到胖炉头的窑洞。把两袋粉末放在炕桌上。随后像主人招待客人一般，直接冲了起来。 胖炉头抽空回到了窑洞。看到润生冲好的东西，二话没说，直接端起来，挨个品尝。随后咂咂嘴，点点头，“味道不错，能加点糖更好了。” 润生笑了笑，这个是丰俭由人，看个人的爱好了。原味的有一种独特的味道。胖炉头听了，点点头。 之后胖炉头问了问有多少，润生就说还没有做多少，全是人员手工做，很费时间。大概各有个20斤，之后也做不了太多，目前就一家人做。明年看情况。而且现在的投机倒把抓得紧，不适合量太大。 胖炉头，就让润生再拿两斤，他看看过路司机的反馈。 润生应了下来。放学的时候，就告诉少平明天再各带两斤，由他交给胖炉头。然后就等消息，别的多余的话没有说。 终于又等到了一个休息日。三个人按照原计划，骑上自行车冲向县城，现在已经到了冬季，白天越发时间短了。所以一大早，就出发了。 一路骑行两个多小时，快三个小时。不是不想快，因为就两辆车，三个人。而且今天还带着之前收集的蝉蜕。还好年轻，而且平常也都没有少参加劳动，所以体力都还不错。 他们按照原计划，先来到了医药公司，两大袋子才卖了9块多钱，7个一分钱。足见这个时代的钱是真的不好赚，或者对于普通人来说，哪个年代的钱都没有那么好赚。 9元多钱，准备一人分2元，包括金秀和兰香，最少的那份给了润生。 用润生自己的话说，哥不差钱！前面的收获，他们或多或少都上交了，只有润生自己都留着。所以三人他最富。大家都太熟了，所以也都没有纠结。 之后，兵分两路，一路是润生，去找姐姐润叶；另一路是少平和金波，去找在县兽医站学习的孙少安。12点在国营饭店门口集合。 润叶周末能待的地方一般就两个。一个是学校宿舍，一个就是二爸田福军家里。他决定先去学校碰碰运气。一路问着来到了城关小学。看门的大爷像门神一样各种盘问，才放他进了学校，从大爷的口中，已经知道姐姐润叶现在就在宿舍。 按照大爷的指示，润生敲响了姐姐润叶宿舍的门。当润叶看到弟弟的瞬间，先吃了一惊，之后就是兴奋。他们两个还是很亲的，姐姐大了他五六岁，从小就照顾他。特别是一个多月没见了。 进了宿舍，窑洞不大，但很干净，也很暖和，陕北的窑洞，那是冬暖夏凉。润叶就问润生怎么就来县城了，润生告诉他来卖药材，顺便转转县城，还想买两本历史方面的书。 润叶要给他拿钱，润生拒绝了。润叶还有点生气，润生就告诉了他之前摘酸枣卖钱的事情，说钱没有上交，请她保密。润叶笑着应下了。 当知道孙少安加也分了那么多钱后，润叶很高兴。还感慨今年他们的日子不用那么难了。润生本来还准备告诉润叶让孙家做枣粉赚钱的事，想着胖炉头还没有回话。就没有说。 之后，润生就说了和金波少平约定国营饭店门口汇合的事情，润叶看看时间，就带着润生出了宿舍。临走的时候，带上了钱和粮票。 两人边走边聊，润生也没有再骑自行车。润生给润叶讲了村子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猪瘟、做粉条、买羊等事情。润叶听的津津有味。 突然润生想起来孙少安，就问润叶，少安哥来找他没有。 润叶说没有，还问怎么了。 润生就将孙少安来县城学习兽医的事情说了。还请他带了枣给润叶。一个星期了啊，怎么没来呢。 润叶听了，心里先是难受了一下。就对润生解释，估计是有事情耽搁了。润生问姐姐为什么周末没有去二爸家。 润叶就说，今天备课，就没有去。 润生一听，就知道，估计李向前，已经出现，而且已经在追求润叶了。 润生心里不由紧了一下。李向前无论家世、工作、人品都不错。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爱着润叶，从各个方面讲，都是理想的结婚人选。有的人会感觉润叶不知好歹。 可是感情这个东西就是没有理由。当事人自己的感受才最重要。 无法衡量对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是对象错的话，就是悲剧。 所以才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只能用缘分解释了。 看润叶不愿意多说，润生也没再问。 不知不觉，就到了国营饭店门口。金波、少平还没有到。不知道什么原因。 一直到12点过了20分钟，才见到三个人匆匆赶来。少安的手里还提着袋子。润生一看，正是让少安带给润叶的枣。 而且，润生注意到润叶看到孙少安时，那一闪而逝的雀跃。 心里不禁感叹，他们之间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进了饭店，润叶将钱和票递给润生，让他去点餐。润生只接了票。然后点了两荤两素，以及五碗面，付了账。就坐在桌子边，边聊边等餐。 聊天过程中，才知道兽医培训，县里很重视，专门在原西县高中安排了一间教室。住宿也在那边。而且目前学基础理论，是封闭管理。 孙少安本来准备安顿好以后，找润叶送枣。结果一进去出不来了。少平也是到兽医站才问道这个情况，又到原西高中，才找到少安。所以耽误了时间。 几个人聊着，听到了叫号声，然后就一起去端饭。你看的没有错，这个时间的服务员是不负责将饭送到顾客手上的，需要顾客自己去取。 除非，你当了领导，这个情况就改变了，哪能领导亲自动手。世道就是这样。如果不是上厕所，需要本人亲自去，估计都有人替领导代劳了。 几个人聊得很开心。吃过饭，润叶本想和少安单独聊聊，可是少安赶着回去培训，也没有聊成。 少平和金波准备去医院给奶奶买眼药水和止疼片，所以分开了。并且约定不用再集合了，办完事情各自回。 润生把润叶送回了宿舍，就准备去书店转转。 第18章 收获满满 没过多久，润生就来到了原西县新华书店，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所以看到的瞬间，感觉很失望。 第一个感觉冷冷清清，第二个感觉死气沉沉。完全不是一个书店该有的样子，书店的工作人员看到有人进来，抬眼瞥了一下，就自顾自低头干自己的事情了。好像是在织毛衣。 好吧，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吧。 文化遭到巨大的破坏，社会盛行着一种知识无用论。越有知识越反动。 而在黄原这片土地上。因为地处西北边陲，有历史以来就是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的交界的地方。土地贫瘠，战乱不断，从来没有长时间的安定过。 所以在这片土地上，文明或者文化从来不是主流。武力和野蛮才是这片土地崇尚的东西。文明随时会被战乱打的支离破碎。 离这里不远的无定河，就留下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着名诗句。 所以这片土地的苦难从古到今没有间断过。 如果说这片土地和文化和文明有什么关系的话，它会更多的出现在边塞诗人的诗歌里。 伟人在这片土地上曾经感慨过“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或许大雪下的大地别有风情吧。但随着革命的胜利，一切都又远去，这片土地又只是成为革命精神的圣地。 这片土地上人民的生活依旧贫穷，困苦。不变的是信天游悲凉的歌声。这不仅仅是某个人某个时代造就的，而是这片土地造就的。 润生在里面翻找了半天，只找到一部《史记》，没有更多他想要的书。付过钱，拿到书他就离开了书店。 他骑着车，在城里慢慢的转悠着，天气已经变的寒冷，街上的人不多，一切显得灰蒙蒙的。 他准备回家了。就在此刻，街角处突然转出来一个人， 润生看见的时候，就赶紧刹车，好悬没有撞到人。 但对面的人似乎吃了一惊，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润生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去查看情况。 那是个老人，穿着这个时代陕北老农特有的服装。破旧的棉袄被一根绳子绑在腰间，扎紧的棉裤管下面是一双旧棉鞋。头上戴着顶旧棉帽，腰里还别着一根烟枪。 老人没什么事情，只是吃了一惊。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润生赶紧帮忙捡东西。抽空一看，有鸡毛，牙膏皮还有旧纸壳子。原来是老汉带了废品，准备去废品回收站去卖。 东西收拾好，老汉就催着润生赶紧走。说是自己没事。 润生则是坚持要将老汉送到废品收购站，老汉看执拗不过他，也就没再说什么，于是润生就和老汉一起到了废品收购站。 老汉到了废品收购站门口就大声吆喝起来，“老闫头，在不”，里面就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你个老不死的，赶紧进来”。 润生也跟着进去了，他手里帮忙提着废品。 废品收购站不大，里面的废品也不多，因为这个时代的贫穷，所有人家的东西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衣服实在穿的太破了，还得变成鞋底，继续发挥作用。 两个老汉应该很熟。 卖废品的老汉姓杨，直接对着闫老汉表扬润生，说这个娃厚道。 润生笑着说应该的。然后就准备告辞，回家，还有70里路呢。 就在润生退着向外的时候，脚后跟碰到了什么东西，差点将他绊倒，低头一看，是一捆旧书。 他本来就是来县城买书的，看到这边也有书，虽然是旧书，也还是产生了兴趣。就自顾自的翻看起来。 旁边的两个老汉也没有在意，自顾自的聊天，冬日的下午能有什么事情。 结果润生一看就高兴了，里面竟然有一套《资治通鉴》，这也是他最想要的一套书，可惜刚才在新华书店没有找到。没想到在这边发现了，真是惊喜。 本来是差点撞到人，结果还有了惊喜，生活真是祸福难料。 他于是问闫老汉，这书卖吗？老汉就说本来是要卖给纸厂的。如果他喜欢，就拿一角钱吧。如果是自己的，就送给润生了，可惜是公家的东西，不能占公家便宜。 润生赶紧递过去一角钱。 当看到另一个角落还有一堆书和报纸的时候，润生就又走了过去，翻翻看，有没有其它他喜欢的书。 还真别说，又翻到一本《宋史》，这个也不错。于是他将书拿在手里，继续翻找。就如同淘宝一般。 突然间一本书，映入他的眼帘。他回头看了看两个老汉，两人没在意他。是一本《国富论》，他拿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本书现在犯不犯忌讳。 大概率是有问题的。现在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学习的也是马克思的《资本论》，这本西方近代资本主义经济学的奠基之作，大概率是批判对象。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书拿了起来，放在《宋史》下面。 同时他的心有点紧张，虽然这里只有两个老汉，大概率是不认识字的，但就是有点心虚。 他本来准备就赶紧离开，后来想着还是要再找几本书，正常的书，打下掩护。 他看到脚下还有几本书。似乎是一套，就抓了起来，对着闫老汉问“还想要这几本，多少钱”老汉瞥了一眼，再给两毛吧。 润生赶紧走过去，把两角钱递给老汉，把书放进书包，和两个人告辞离开。 出来之后，他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有了汗。 书包已经被塞的满满的了，润生此时心中有一种充实的喜悦。 于是他跨上自行车，向着双水村的方向奔去。 天虽然很冷，但心里很热，运动了一路，身上反而是热气腾腾。 等到了石圪节公社的时候，天上突然飘起了雪花，打在脸上凉凉的。润生于是自行车蹬的更快了。 得在下大前回到家里，不知道少平和金波到家没有，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的稍早了些，时间刚刚进入11月份。 在下大前，润生回到家里。吃过饭，回到窑洞里，翻看 今天的收获《史记》、《资治通鉴》、《国富论》、《宋史》，还有最后一套书《数理化自学丛书》。 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终于可以退休了。 第19章 携书历世 田润生首先打开了《国富论》，因为黄原这个地方这个时间能出现这本书，实在是有点出乎意料。 书已经很陈旧了，能看出来被翻阅了很多次。 打开扉页，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这就让润生不免产生了好奇心，在他的印象里，扉页一般都是写赠言，写签名的。 密密麻麻写满字是个什么情况？ 亲爱的孩子： 你已经上高一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爸爸想送你礼物，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送你一本书。 你即将成人，理解能力也足够，所以爸爸借这个机会给你讲讲我的人生体悟，平时我们总是很难心平气和的聊聊。 今天就先讲讲读书。 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可以尝试找你喜欢的书来阅读。 遍阅历史，所有成功的人，没有不读书和思考的，连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在长大后，都不断读书，还曾经给《道德经》作注，还亲自制定《明大诰》， 是不是颠覆了你的印象？ 也许你会说读书没有什么用，不如做解放军威风。 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最崇拜的伟人，恰恰是最喜欢读书的人。即使在最艰苦的革命岁月中，也没有停止读书，《伟人选集》。就是伟人读通古今中外书籍的感悟。也是指引我们向前的力量。 接下来想谈谈我自己对于读书的感悟， 第一、读书可以让你的内心干净充实。书中的知识就像水一样，除却技术类的书籍。所有伟大的书籍都会触摸到人生的本质和价值。譬如生命意义、道德、爱情、友情、亲情、价值、理想等。书籍或许无法提供统一明确的答案，但总会给你启迪，让你更了解人性，在你的人生需要抉择时，少走弯路。 第二、书籍是前人智慧的总结。读一本好书，就像跟作者对话一样，你可以了解你不曾经历也无法去经历的人生，丰富你的灵魂。让你的心灵在时空中旅行。 第三、书籍是获取知识最简便的途径。人类的出现已经有几十万年，之所以可以不断的发展，就是因为知识和技能的传承，特别是有了文字和书籍以来，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通过他你可以学会谋生的技能。 第四、读书能让看透你人生所处的位置，或许不能告诉你明天会怎样，但会告诉你今天怎么做大概率是好的。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前人的智慧，他们头破血流得到的经验就在书籍里，得到它，是你的幸运。 茫茫人世，我们都想好好的活，随性而活。但实际上很难，所以你需要有实力，有资本。 读书就是性价比最高的投资。 书可以泛读，可以精读。先泛读，找自己喜欢的来读，培养读书习惯。 随着读书越来越多，你会分辨书的价值，找到最有用的书，再精读，读透它，形成自己的体悟。那将是你最大的财富。而经典书籍就是千百年来一代代人认为最具有价值的书。 新中国的建立，让中国人民有了尊严。但是中华民族再次屹立在世界民族之巅。则需要强大的物质基础。 你想当兵，不是坏事，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强大的军事和国防的基础是强大的生产力，是经济，所以孩子有时间的话，认真来阅读这本书吧。 让我们期待国富民强的那天早日到来。 六六年春 于燕园 读完上面的文字，润生的内心是震撼的。 这篇父亲写给儿子的关于读书的内容都是真知灼见，劝学之心，情真意切。 而且字迹飘逸俊秀，一看就文化底蕴深厚。 怀着探究的心，润生期望从书中找到更多的关于原来书主人讯息，可惜没有找到。但是能够看到的是，这本书被认真的翻阅过，书上还有很多注解，是有别于书籍扉页的另一种字迹。 看来扉页上父亲所期待这本书的价值已经实现了。 再往下翻阅时，润生还发现书里夹了两张崭新的邮票，8分钱的全国山河一片红。他没有在意。他只想找到关于这本书经历的更多信息。如果可能的话，想听听背后的故事。 可惜没有更多信息。能猜测到的是，大概率是北京大学的一位老师，送给自己儿子的书，作为生日礼物。 从时间上判断，后来大概率是是青年插队到了这里。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书籍是遗失了，还是青年出了事，一切都成为了谜。 但仅仅是书上父亲写给儿子的劝他读书的话语，润生觉得这本书就太有价值了。简直可以作为传家宝传承下去。 他小心翼翼的将书籍的折角一张张抚平，将上面的尘土和污渍清理干净。又将整套的《资治通鉴》压在上面。 才又静静的坐了下来，本来这段时间，他总是感觉无聊，学校的学习纯粹就是应付，其它的事情，很多他也做不了，就被困守在这个小小的村庄。可是现在他突然好像有了方向。 别的做不了，那就先读书吧，充实自己，什么时间都没有错，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不行，将来就当一名作家，写中国的沧桑巨变。 做完这一切，润生上床睡觉了。 晚上做梦的时候，脑袋里总是回响一句话“携书如历三千世，无书唯度一平生”。 第二天起床，发现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地上积得有二十多公分，一看这种情况，润生也不准备去上学了，十里地的路，骑不了车子，走着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雪还没有完全停，天空还飘着小雪花。 于是他吃过饭，给他妈妈说了一声，就又钻回窑洞，去看他的书。他先看的是《史记》，中国史学最伟大的作品之一，被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足见其地位之高。 不知不觉，一早上就过去了，吃过午饭，润生回到窑洞，也没有继续看书，准备小憩一会儿，脑袋有点累了，看书也是个体力活。 第20章 活捉害虫 午休一会儿，精神迅速恢复。人体也像一部精密的机器，需要适时休息，保养维护，不然等出了问题，往往都是大问题。 就在润生准备继续看书的时候，屋外传来金波的叫声：“润生，润生。” 润生穿上棉衣，走出窑洞，打开院门。发现不止金波在，少平也在，旁边还有两个知青。 正准备让他们进院子里，看他们有啥事情。 金波一把拉住了他，“不进去了，这会没啥事吧，走，出去转转。” “行，你等我给家里说一声。”润生转身给他母亲说了一声，就带上院门，就跟着金波他们往外走。 “准备干啥？”润生问道。 “抓麻雀，刚下过学，最适合抓麻雀。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抓到野鸡！” 润生一听，立马精神一震。这种活动，他最喜欢了。 几个人先来到了金波家，取了一个笸箩，又拿了一根长长的绳子。 然后转身向村子里的麦场走去。 一看这个装备，润生瞬间就明白了。 厚厚的雪不仅仅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诗词意境。 大地一片白茫茫。对于人来说，会造成出行困难，甚至还会有危险，因为路被覆盖了，看不清楚，特别是黄土高原的沟沟坎坎不胜枚数的情况下。 对于野外的动物来说，它们的生存环境也瞬间变得恶劣。因为大雪覆盖了一切，包括它们的食物。 但是要生存，就需要不断寻找食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理亘古不变。所以这个时候，在鸟儿经常觅食的地方，放上食物，它们就会乖乖入瓮。 麦场是鸟儿的乐园，全村晒粮食都在这个地方，即使这个年代粮食宝贵，讲究颗粒归仓，但总会有漏网之鱼。 所以这边就是麻雀，野鸡等，最喜欢光顾的地方，现在也有可能变成是它们的修罗场。 几人到了麦场之后，发现大大小小，几个麦秸垛，都戴上了雪白的帽子。 麦秆在冬天，是牲口的重要食物，为了更好的保存，在当初堆麦秸垛的时候，在最上面还糊了一层泥，上面大，下面小一点，防止下雨，麦秆都发霉变质。 用的时候，则是从下面一圈一圈的去取。 导致现在的麦秸垛，就成了一个个蘑菇的形状。上面是白白的，下面是黄黄的。就像一个个蘑菇雕塑。 少平在两个麦秸垛中间的空地上，铲掉积雪，清理出来一片空地，大约两个平方米大小。 然后就在空地上，撒上了高粱，红色的高粱种子，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还是很显眼的。 然后就把笸箩支了起来，然后将绳子栓到了支笸箩的棍子上面。 并且把绳子慢慢顺了开来。在实验过，拉起来很顺畅后，一切就准备妥当了。 接下来就是悄悄的隐藏起来，守株待兔了。 天气很冷，随便呼吸，都是白气。 现在这个时代，娱乐活动本就不多，特别是在冬季。 所以寒冷并没有减少大家的热情，反而愈发显得热情高涨。 两个知青，估计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显得十分好奇，少平和金波倒是很淡定，润生表面淡定，内心则是波涛汹涌。 女知青马云萍强烈要求，由她来当猎手。 大家都没有拒绝，就算是出于绅士风度，也得满足她的愿望，而且众人也没准备只抓一次，所以都有机会。 看着马云萍跃跃欲试的模样，金波赶紧嘱咐，麻雀刚进去的时候，有可能是试探，等进到笸箩中间，真的开始吃高粱的时候，再拉绳子。 拉的时候不要拖泥带水，要一把拉过来。 马云萍听得连连点头，但是能感觉到她有点紧张。 张冲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紧张，就是玩，不用太在意。但结果却反而让她，似乎变得更紧张了。 看到有两只麻雀飞了过来，几个人赶紧躲到麦秸垛后面，屏住呼吸。 结果还没有到笸箩下面，女知青就紧张的拉动了绳子，导致的结果就是麻雀飞了。 马云萍十分的懊恼，连连说对不起，几人赶紧安慰，说着没事，本来就不是每次都能逮到，不用着急。 少平迅速跑过去，将笸箩又支了起来。 众人又等了一会，又飞来了三只麻雀，它们无疑也看到了高粱，于是急急忙忙就飞了过去。 看到笸箩的瞬间，迟疑了一下，但是禁不住食物的诱惑，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金波喊了一声“拉”。 马云萍这次没有再紧张，迅速行动，一把拉动了绳子。 完美！三只麻雀一只没跑。当然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 几个人，赶忙围了过去，少平小心翼翼的掀起一条缝，将手伸进去，抓住一只。 然后拿了出来，手里的麻雀还扑棱扑棱在挣扎，但还是被少平塞进了带来的袋子里。 马云萍也学着少平的样子伸进手去抓麻雀，结果“啊“”的一声，原来被麻雀爪子抓到了手，她忍住疼痛，不肯放手，终于将麻雀捉了出来。 最后一只被张冲抓了出来。 马云萍恶狠狠的对麻雀说，晚上就吃了你。 在这个粮食万分宝贵的时代，麻雀还是四害之一，理所当然的要成为人们口中的食物，谁让它和人类抢食物呢，所以要有成为人们食物的觉悟。 接下来，如法炮制，又捉了几次，一共捉了20多只，可谓收获颇丰。 就在天即将黑下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回程的时候。 金波叫住了他们，让等等，因为刚才在抓麻雀的时候，金波还发现了野鸡的脚印，等天黑的时候，准备去碰运气。 下雪天，正是抓动物的好时候，因为所经过的地方，痕迹比较明显。 金波真是个神奇的青年，他竟然还带着马灯，怪不得来的时候，还说看运气好的话能不能抓到野鸡。原来早就做了准备。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点亮了马灯，来到了下午看好的地方。 今天的运气是真的好，金波像拔萝卜一样，从麦秸垛里捉到了两只野鸡，估计还是一家，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然后结伴回到了知青点。 今天大家都很兴奋，寒冷的天气里，有这样的收获，任谁都会高兴的。 遗憾的是，时间有点晚了，再来收拾麻雀的野鸡的话，时间就会更晚，所以就约定今天先各自回家吃饭，明天早上在知青点集合，处理今天的收获。 也就是说大餐的时间推迟到明天中午。 金波在前面举着马灯，将润生先送回了家，才和少平一起回家去了。 第21章 品尝野味 又是新的一天，外面的雪基本没化多少，看来两天内是别想上学了。 中午要去知青点吃饭，润生想带点什么过去，可家里好像也没什么东西可带的。如果天气好，还可以去镇上食堂买点熟食，可现在的天气，不用考虑了。 内事不决问老妈，于是润生就说了要去知青点吃饭的事情告诉了妈妈。润生的母亲是个很和善的农村妇女，因为家里的生活不错，所以心态也比较平和。支持孩子去交朋友。 于是二话没说，直接开始做起枣花馍馍，就是在玉米面馍馍上放上红枣一起蒸熟。 不是吃不了白面馍馍，就是感觉可能太高调。 于是等到馍馍蒸好的时候，润生就带着10馍馍出发去知青点了。 润生是很感激母亲的，同时也庆幸自己生在这个家庭，有着比村里其他大多数人家更好的生活，所以可以过得无忧无虑，心态平和。这一点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 苦难就是苦难，不用歌颂苦难，它不一定就是财富，更多的时候，反而是恶魔。 来到知青点，少平和金波也已经到了，已经在处理麻雀，看到润生带来的馍馍，笑了笑，哈哈，今天的主食也有了，本来还准备先蒸馍馍，然后再炖鸡汤呢。 润生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边帮忙烧火。 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张冲就告诉他们，这个月中旬的时候，他们就准备离开了。马云萍的招工手续办的差不多了，他的入伍程序也办好了，中旬先回北京，然后他会到兰州军区去当兵，先下连队几个月训练，然后估计就留在军区了。 润生一听，就知道这是个官二代，估计家里在部队的关系还不一般。 同时他还鼓励他们三个继续上高中，虽然现在的高中学不了太多东西，但是以后不论参军，招工或者推荐上大学，机会都更多，想要有更多的发展，最好的途径就是走出去。 同时说，这个国家总是会变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世界，再伟大的人也有老去的时候。 润生作为重生者，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伟人的健康在这个时间已经比较差了。 这个世界有些人和家庭，他们的信息的认知确实是远远超出一般人。这就是差距，在某些方面，他们是领先的。 普通人想超越，就需要更多的付出和努力。 麻雀被用黄泥包裹起来放进了灶堂，野鸡放进锅里煮，要煮的久一点，肉会比较柴，快熟的时候还加入了土豆。 麻雀和野鸡看上去都胖乎乎的，可是将毛一脱，根本就没有多少的肉。在等饭熟的空档。 张冲拿出了长笛，演奏了一曲“在那遥远的地方。” 虽然润生不太懂音乐，依然能感觉到张冲的演奏水平不低。 一曲演奏结束，张冲让金波也演奏一曲。金波拒绝了，说：“在师傅前表演，不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嘛。”于是他就唱了一曲，声音高亢透亮，很好听。 没过多久，饭好了，几个人围在炕桌上开始吃饭。 饭很香！ 吃完饭，几个人又聊了很久的天，天南海北的聊。主要是知青讲北京大院的故事，讲天安门，讲红卫兵，讲知青下乡。讲着讲着，几个人眼里都泛起泪光。 他们有两个知青朋友，永远的留在了，黄原这片土地上。 这时候，润生不仅想到了《国富论》这本书的原主人，不知道他的命运如何，有没有去参军。 少平听得十分认真，这真的是他不曾听过和了解的一切。深深冲击了他年轻的心灵，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张冲还曾经和父辈一起到过海南，这个时间那里还很热，有椰子树，打下来就可以喝椰汁。还有江南，永远那么秀丽，到处河网密布，随便撒点种子，就会有收获。 东北的知青朋友写信告诉他们，在那片黑土地上，“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我们的国家幅员辽阔，物产丰富。 这片黄土地，社员即使再努力，收获仍然不多。 黄河冲刷走了表层肥沃的土壤，植被被大量砍伐，只剩下千沟万壑。 金波又唱了一曲“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这才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声音吧。 人和人的缘分很奇妙，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倾盖如故。这两次的接触，润生感觉和两个知青的关系瞬间就亲近了。 临近分别的时候，张冲告诉他们下周日再一起聚一次，还有其他几个知青也会来，来一场告别。 几人的心情，瞬间有点沉重。 离开知青点，三人约定后天去学校看看。 踩在洁白的雪地上，听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润生突然想到了苏轼的两句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等感慨过后，他又开始在雪地上蹦了起来，用脚印，在雪地上组成了“1974”的数字。 然后，嘴里边哼起了小调，仔细听，会发现他唱的是“漫步走在这小路上，留下脚印一串串，有的直，有的弯，有的深来有的浅…” 他其实还想堆个雪人，可几个人已经分开了，他不想自己堆，有些事适合一群人一起做。 况且，天确实挺冷的。 到了和少平他们约定的去学校看看的时间了，教室里只有一半的同学在。因为有几个村离公社比较远，天好的时候，走路还行，这样的天气和路况，确实不适合上学。 老师也没有再讲新的课程，只是让大家各自复习。这已经是初中的最后一学期，而且不剩下多长时间了。12月末的时候，会进一次考试。往年的时候，想上高中的学生，根据成绩，年级前三十名的，再由村里推荐，可以去原西县城读高中。 中午的时候，润生带着少平和金波，来到公社食堂，一人吃了一碗饸烙面，吃的浑身暖洋洋的。 吃完饭，润生再次来到胖炉头的窑洞。雪天路上司机不多，公社更是没什么人，所以胖炉头也很清闲。闲聊了几句，胖炉头直接提出了要求，红枣粉要五十斤，红枣小米粉要一百斤，价格上红枣粉9毛，小米红枣粉8毛。 润生点了点头，说是朋友家在做，要回去问问，估计问题不大。 胖炉头也没有再催促他，天不好，过路司机不多，也不忙。 第22章 悄悄进行 下午劳动实践课，没有上，老师就让放学了。一方面是已经没什么猪草可打了，另一方面，让学生们赶紧回家，免得有危险。 三人相伴，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双水村的方向走去，来时难，回时亦难。但是有人相伴，就好了很多。 路上润生简单的和少平、金波说了今天和胖炉头沟通的事情。少平说，这事还得回家和孙玉厚老汉商量。 于是三人直接就去了少平家。大雪封村，所有人没有必要都不会出门。所以很自然的就找到了孙玉厚。 孙老汉是个闲不住的人，不上工的时候，不是营务自留地，，就是干些别的活计，再不就是拿上箩筐到路上去拾粪。 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这个时代化肥还是相对稀罕的东西，庄户人家用不起。所以人畜粪便就成了重要资源。 因为争粪，不同生产队大打出手的情况屡见不鲜。 大路上，不太熟悉的两个人为一堆牛粪谁先看到，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都说这个时代的人们厚道，也确实如此，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纯朴的。 核心的原因是因为生活的圈子就局限在村子，公社，再远些就是县城，都是熟人社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但矛盾也不少，多数都是鸡毛蒜皮的事。 如果没有斗争和矛盾，那一定是没有利益冲突，或者利益不够大。 润生向孙玉厚老汉讲了和胖炉头沟通的事情。 老汉沉吟了一会，就以润生看不懂的方式在地上比划了半天，最后点点头。 “我算过了，家里现在有做成的枣粉20多斤，做成的红枣小米粉10多斤，没有多做是因为怕人家不收。” “另外也大概算过账，枣粉是两斤半多红枣出一斤，都是家里分的红枣做的没算过成本。小米磨粉也会损耗一些，大概一斤半出一斤。小米也是家里剩的，如果要做的多，还需要去别人家借或者买一些，” 润生接过了话，“”我也大概算过了，红枣，公社集上一斤两毛；小米找别人家买，大概一毛八一斤，所以还是有利润的，就是比较费工夫。” “是的，我算算也差不多的利润，一斤能落不到4毛钱。能干呢。” “我回头就把家里的红枣都背过来，估计还有几十斤，家里平时吃了一点。”金波说道。 “那行，你就背过来，卖了之后分钱。”玉厚老汉说。 “分什么钱呢，就是送给你们，我和润生商量过了，这次的事情，我们不掺和，就是回头把做成的粉帮忙运到公社去。” “那怎么行呢，照你说的，这生意就不做了。我们老孙家不能占这个便宜。”孙玉厚老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张着嘴大声说道。 “咱们两家关系好，你们和少平关系也好。你们看我们家光景不好，所以想帮我们家，我们心里都感激着呢。但不能明着占你们两家的便宜。” 双方于是就争执起来。 润生在旁边思量了一会，也觉得之前的想法有点简单了，本来想着帮帮孙家的忙，毕竟他们以后是可能做亲戚的，如果姐姐润叶真的嫁给了少安，也不能就过来跟着吃苦。 但是忘记了孙家人的感受。 在他们看来，这或许就像是一种施舍或者可怜，他们不是乞丐，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所以心里肯定不太舒服，所以才会激烈反对。 他们也是有自尊心的。 于是润生就提议“回头金波就把这件事情和家里说说，听听金波妈的意思。如果同意，就把多余的红枣和小米背过来，然后空闲的时候，一起过来帮忙，按照原材料的比例，卖钱后再分。如果没空参与的话，就按照市场价把红枣和小米折成钱，但是一定得保密。” 润生这边，家里就不参与了，还得瞒着田福堂，他毕竟是支书，还是由润生和胖炉头交易，别的人去了，胖炉头估计也不信任，毕竟投机倒把，现在这个时间被抓到或者举报，还会有很大的麻烦，弄不好，就得去劳动改造。 “然后一斤给润生三分钱的提成，算作他的酬劳。”孙玉厚道 三分钱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少了，能买不少东西。 事情就大体这么定了。先做今年这一年，对外一定要严格保密。后续如果胖炉头需要的量增加了。就由金波妈出面去和别人家买红枣和小米，就说是金波爸给单位领导买的。 他们家有个吃商品粮的，而且天天在外面跑，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趁着农闲，可以多做一点，这个东西只要防潮做好了，也能放。明年开春后，时间就少了。 大家都同意润生的说法。不知不觉间，润生已经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他的意见大家都会认真的去听。 商量完毕之后，润生告辞离开。 家里现有的，也不准备明天就给胖炉头送去，毕竟有点少了，而且路不好走，得背着去，不想受罪。 接下来连着三天润生他们都没有去上学。分别是周五、周六、和周日。家里也没说什么，毕竟路不好走，不过地上的雪也在慢慢融化。 村里的“粉房”在休息了三天后，继续开始工作，大伙干的热火朝天，已经证明了做粉条可以换钱，大家就都努力来挣工分，青壮劳力基本都参加了。 家里的猪、羊、鸡就由孩子照顾，孩子们最近也都没有去上学。 孙家破天荒的没有出现在劳动的地方，不过大家也没太在意，毕竟少安去县里学习兽医了。在大家眼里孙少安早就成为孙家对外的代言人，而孙老汉已经退居二线了。 还有人说，等少安学成归来，孙家人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毕竟除了村里的工分，还可以出去赚外快，阉次猪还两毛钱呢。 大家所不知道的是，孙家人一刻也没有闲着，只不过他们家住的偏，大家都不太注意。 而且孙家人的劳动远比去队里挣工分，得到的要多，以前是没有机会，没有选择，所以不得不去挣工分出力，现在有了更好的机会，自然要把握。 润生则是闲了去村里做粉条的地方看看，然后就转悠到孙家，偶尔帮帮忙。又或者回家躲在窑洞里看看书，《史记》已经看了接近三分之一。他也认真的写了自己的心得体会，按照《国富论》里北大老师给儿子的读书方法。并且正在成为习惯。 第23章 确定挖窑 周一的时候，润生三人又相伴着去上了一天学。发现路上已经差不多干了，可以骑自行车了。 于是，周二的时候，润生早上提前出门，骑车先到金波家，带上了昨天从少平家拿到的两种枣粉。骑车向公社奔去。没有去学校，而是直接去了胖炉头的窑洞。 因为两种粉各自搞了50斤，两袋直接就一百斤，两个口袋。带到学校，中午的时候再带出来，比较显眼，怕别人议论，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和胖炉头的交易很顺利，钱也顺利拿到手里，胖炉头让他们抓紧时间把剩余的50斤红枣小米粉赶紧做出来。然后照之前的数量再做一份，半个月之后就要。 润生没有想到不但交易顺利，还有了新的订单。这是好事情，有订单，就有钱赚。 这次的交易润生可以赚到3块钱，能买快4斤肉了。 下午放学，润生和少平、金波一起到了少平家。将自己的三元钱单独拿出来后，将剩余的钱都给了孙玉厚老汉。 并且将胖炉头的要求，告诉了他们，金波妈也在，听了之后，说没问题。加加劲，问题不大。 正在闲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孙玉亭的叫声“哥，哥，怎么天还没黑，就把院门关上了，开开门”。 几个人一听，心里吃了一惊，赶紧把窑洞的东西收起来，多余的东西，都赶紧放在旁边孙少安的小窝窝里。 还好，之前为了做枣粉，把小磨盘和其他的工具都放在了少安住的那个小窝窝里，也正好少安去县城培训了，不然还真没有地方弄这一摊子事情。 孙玉厚老汉，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出去给孙玉亭开了院门。站在院门口，就问道：“有啥事？”，丝毫没有让他进院子的意思。 孙玉亭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也没想太多。 “看你几天没去上工，看看你在家干啥事情。” “家里没啥事情吧，咱妈身体还好吧。”说着就走进了院子，向窑洞走去。 孙玉厚赶紧跟着往窑洞走去，心里有点紧张。 还有点后悔，头前两天应该去上天工的，连着几天没去，确实是惹人怀疑。还好来的是孙玉亭，毕竟是自己弟弟，不会害自己，不过还是要遮掩，尽量别让他发现啥。 这个弟弟，闹革命都搞得脑壳坏掉了。不然谁会放着钢厂工人不当，非回农村。家里烂包透了，和他婆姨却啥都不顾，就是要闹革命。 隔三差五来打秋风，不然家里也不可能一直光景这么差。不但要贴补他，还得贴补大女儿兰花。 心里想着，就进了窑洞。 孙玉亭一看满窑洞的人吃了一惊。 待到看清楚都是谁后，也没在意。先给金波妈打了招呼，又招呼了金波和润生。 少平看到孙玉亭，直接就把头扭了过去，招呼也没打。孙玉亭也没在意。 “都在啊，在做什么呢。” 金波看到炕上还有一笸箩的炒干的枣片。直接就把话接了过去，“上次我从少平家，拿了两把焦枣片，回去泡水喝，我爸回来后喝了直说好，想给领导送点，这不就请大娘帮忙再做点，我妈也来帮帮忙，跟着学习一下。” 孙玉亭这才注意到，炕上的焦枣片，抓了两片就扔到嘴里，嚼了起来。 “还挺脆的，和枣子吃起来感觉不一样啊。” “嫂子，回头多做点，给俺也尝尝。”孙玉亭对着少平妈说道。 “做不成了，家里没枣了，”少平直接就把话接了过去。 孙玉亭已经习惯了少平的态度，没理他，反而直接抓了一把，放在口袋里，嘴里边说道“回去给孩子尝尝他大妈的手艺。” 他在哥哥家里已经习惯了这种没脸没皮的状态，在他心里哥哥又不是外人。 孙玉厚老汉心里藏着事情，所以也没有了往日的客气，直接就问“还有啥事没有？” “没啥事了，就是过来看看家里有事没有，那我走了啊，记得去上工做粉条，年底分钱呢！” 说着就走了出去，临走还从玉厚老汉的烟袋里抓了烟丝，本来他还盘算着从哥哥家，再要点玉米面呢，一看这么多外人，没好意思开口。 等孙玉亭走后，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个家伙一定程度上就是个搅屎棍。 孙玉厚老汉心里盘算着，明天得去上工了，同时抽空给弟弟家送去10斤玉米面，他知道孙玉亭上门的目的不单纯呢，只是看到人多，没好意思开口，他得抽空送过去，免得他再来。 润生经过这个事情，心里也有了更多的想法。 于是就对孙玉厚老汉说：“家里怎么不再打两孔窑洞呢？少安哥要回来的话，就没地方做枣粉了。” 孙玉厚老汉就说：“家里的光景差，欠着不少外债，所以就没想起窑洞的事情。今年托你的福，估计还完，还能剩点。” “先弄个土窑，不就费点时间的事情嘛？” “土窑是只用出劳力，但是做门窗还要用木头呢，大炼钢铁把山上的树都砍完了，还有少安之前当队长，天天忙队里的事情，连时间都没有。” “金波妈就在旁边接话，我那边还有钱呢，你需要就给拿过来，家里暂时用不到。” “可不敢再借你们的钱了，之前借的才刚还上。” “那有啥关系嘛，金波和金秀都还小，没用钱的大地方，你们就先用，这不陆陆续续有钱进来嘛。” 玉厚老汉听了，高兴了起来，“这都得感谢润生娃，这娃聪明，脑子活。” “还是得挖窑，先弄土窑也行。这样一来少安哥，回来有地方住，咱们做枣粉也有地方。” “二来，忙的时候顾不上上工，可以说在家挖窑呢嘛，趁农闲，先挖着，后续需要请人的时候再说嘛。我们几个都可以来帮忙，就是出力气嘛！” 孙玉厚老汉想了想，终于动心了，今年的光景确实比以前好。债还完了，心里也就轻松了。还有钱进来。而且少安学成了兽医，也能有零钱进账，还不少挣工分。 年底少平也初中毕业了，家里也有了个新劳动力挣工分。日子会越来越好。 至于少平要不要上高中，孙玉厚老汉心里是迟疑的，高中上完，没有关系，还是要回来劳动，他以前用尽全部力气来培养弟弟，已经是失败的投资了。 算了，先不想了，等少安回来，听听他的想法。 不过挖窑洞的事情，他心动了。就先挖土窑，就是出力气嘛！ 挖窑洞的事情，他清楚，也会弄。这些年也没少帮别人家挖窑洞。现在住的这间窑洞就是他和婆姨一起挖的。 想清楚之后，他对金波妈说：“后续钱不够的话，还得请你们帮忙。” “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大哥。金波爸经常不在家家里重活都是你和少安帮忙呢。咱们两家要世世代代好下去呢。你有需要直接张口就行了。” 于是孙家起窑洞的事情，就定下了。 第24章 窑洞开挖 次日一早，孙玉厚老汉就去“粉条坊”上工了。 干活的间隙，他找到了金俊文，金俊武的大哥。金富和金强的父亲。也是村里的能人，手艺人，箍窑洞，盘炕，垒灶、做大锅饭样样拿的出手。 他想再给他请教下挖窑洞的事情呢，说准备自己闲的时候和婆姨，少平一起先挖着。 金俊文也很热情，听了孙老汉的想法后，就说，那就先挖土窑，最后想好看的话，窑洞接个砖口，带个砖帽，花不了多少钱。窑洞里刷上白石灰。收拾好了也不错，门窗是个大头。 还热心的跟着孙玉厚去家里看了看，说崖势不错，是挖窑洞的好地方。建议把少安的那个小窝窝先留着，在旁边先挖。 挖好后，再把少安住的那个小窝窝扩大就行了。 这和孙玉厚老汉的想法可谓不谋而合，两人商定了挖窑的位置，临走时，玉厚老汉，往金俊文的口袋里，塞了一包烟丝。 金俊文让了让，也没推辞，大家都乡里乡亲的，不用太外道。烟丝也是自留地里自己种的，没必要太客气。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少平就告诉了两个好朋友。自己家里准备挖窑洞的事情，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他已经是大人了。关系再好，老住在别人家，也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他和少安一样，箍窑洞，箍石窑洞，成了他们的执念。 为什么呢，只为了能让村里人看得起。满足自己童年的遗憾。 他决定先请一星期假，先帮家里挖窑洞。 润生提醒他，后续还有考试，考太差的话，后续估计上不了高中。 少平说，他不准备上高中了，准备上完初中，就回去挣工分。哥哥少安上完高小就回家干活了，初中考的很好都没有上。他不能太自私。 再说，上完高中，以他们家的情况，估计参军，招工都难，更别说推荐上大学了，才轮不到他们家。 上完初中，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以后有机会，让妹妹兰香上学，妹妹学习好。女娃也不适合干重活。 有他和哥哥和他爸一起劳动，家里条件能很快好起来。 也能帮帮姐姐兰花家里。 润生听了沉默了。此时的孙少平，没有去县城上高中，没有去过黄原，也没有看过很多的文艺小说。所以他所认知的世界还是双水村和石圪节公社。 此时的他没有很多的想法，也没有很多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欲望，他所想的就是在村子里把日子过好，别让人瞧不起。 此刻的孙少平还是井底的一只青蛙，所有能看到的就是井口的那一方天空。 他还没有见很多和他不同的人，看不同的小说和报纸，还没有爬在井沿上看到外面的天空和世界。 所以此刻的他没有落差，也没有痛苦。他的灵魂和他的肉体是浑然一体的。 金波吵着要请假去帮忙，被少平严词拒绝了，而润生知道劝阻不了，也没有多说，只是准备放学后去看看。 接下来的几天，少平和孙玉厚老汉都在家里挖土窑，村上的人知道后，也没有太多的惊奇。在他们看来，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反而让自己的孩子老住在别人家，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孙少安之前当队长，处事公平，带头苦干，从不耍滑。大家都很佩服他。 但他因为领着队里人干活，连个土窑都没时间去挖。 大家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颇有些不以为然。这就不是个过日子的样子。似乎孙家人和其他人就有些格格不入。 不然孙玉厚老汉，怎么会想着送弟弟去山西读书呢，结果呢？ 且不论别人心里怎么想，孙家的窑洞还是一天天的大了起来。 这些天，就是金波和润生各骑着自行车上学。 中间，田福堂也听说了孙家人开始挖土窑的事情，嘴里嘟囔了一句“这才是庄稼人该有的样子嘛！” 几天转瞬即逝，少平又来上学了，是孙玉厚老汉逼着他来的。 以后上不上高中再说，先认真把初中上完。于是二人组，又变成了三人行！ 又是周末，到了和两个知青约定的日子了。他们准备离开了。 金波早早的到供销社买了两个笔记本，准备作为离别的礼物。 润生更实在，在周日下午，专门叫上金波来到公社食堂，找到胖炉头，要了一个肘子，一份猪头肉，一份花生米，还要了两瓶酒。 付钱的时候金波抢着要付，说那是他的师傅。 润生就说那不光是他的师傅，两个知青还是自己认定的朋友。 两人推来搡去，最后润生一锤定音，自己什么礼品也没有准备，这就是离别的礼品的。 结果就是金波付了一半的钱。 两人带上东西，先奔向少平家，等着他简单换了衣服，洗漱一番，一起奔向了知青点。 到了知青点的时候，不光张冲和马云萍在，还有其他5个人，罐子村的三个知青因为离得近，他们见过，其他两个都是第一次见。 经介绍，也认识了，都是年轻人嘛，几个知青也都才20出头。和少安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原来还是北京的同学，一批来到这里。 他们已经在准备饭菜了，还有肉，鸡蛋，蘑菇，木耳，黄花菜，甚至还有两瓶汾酒。不知道是张冲准备的还是其他知青带过来的。 还有20个大白面馒头。哦，还有瓜子和糖。这比过年吃的都丰盛。看来张冲是把所有的票据都用了。 也能理解，离开这里，这些本地的票据就没用了。不如一下子花完。 等到了北京，以他们的家世，应该也不缺这些吃的，总的来说，就是苦尽甘来。 人不少，显得窑洞都有些拥挤。 但是没有人在意，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一群青年聚集在一起，气氛是热烈的，和窑洞外的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润生将带来的熟食放在炕桌上，其他几个知青，明显吃了一惊。张冲倒显得很平淡。只是说了句，这下就更丰盛了。 同时介绍了润生的身份，村支书的儿子，几个人听了，也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所有的饭菜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所有的人就都围坐起来。十个人，有点拥挤，不过暖和嘛，大家是来吃饭的，又不仅仅是来吃饭的，就这样离别的晚宴开始了。 气氛也变得不同。 第25章 知青夜宴 两瓶汾酒先被打开，所有的人都倒上了。张冲先端起酒杯：“很高兴大家又能团聚在一起，好久都没有在一起畅聊了，希望今天大家能吃的高兴，喝的高兴，聊的开心。” 旁边一个王姓知青，直接就把话接了过去：“别的都还无法确定，吃高兴，喝高兴是一定的，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更别说酒了，到了这以后，天天过得跟和尚一样，想当个酒肉和尚都没机会，来喝起来，哥几个。”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怀念东来顺的涮羊肉和便宜坊的烤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上。”又一个知青接话。 “你什么时候能吃上，不知道，张冲和马云萍估计很快就能吃上。” “那没事，吃饭前，我拿个空碗贴上你名字，把肉啊，烤鸭啊等好吃的都给你装满，酒也给你倒满，然后请满天神佛带给你。” “你丫的咒我，我现在就吃。” 嘴上说着话，手中的筷子也没停，一时间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饭和喝酒的节奏都慢了下来。 几个知青的话题，从今年的工分值几个钱，刚发生过的猪瘟，村里死了几头猪。慢慢聊到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聊文化大革命初期。怎么贴大字报，怎么武斗。怎么来到黄原插队。话题越来越多，越来越广泛。 几个人说，润生和金波、少平主要在听，当然嘴也没有闲着。 润生还发现他对面的一个姓李的知青，话不多，只是偶尔插句话，吃的也不多，只是一直在喝酒，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其他人也没太注意他。 说着说着，王知青就说道：“你知不知道，咱们一起来的金云云结婚了。” “和谁啊？” “和我们村支书的儿子。” 这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田润生。 润生赶紧说：“都看我干什么？” “看你像块唐僧肉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知道金云云为什么结婚不？” “为什么？” “肚子大了。” 几人惊奇到。 “以前只是感觉她娇气，好吃懒做的，没想到这么不检点。” “就是因为娇气，因为好吃懒做啊。天天不想出工，后来就去接近村长的儿子，也就是记分员，那家伙就给她把工分往多了记。” “后来，村长的儿子就从家里给她带吃的，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别的知青都去上工，金云云老请假，村长儿子就跑到知青点去，后来被人看到了。但大家都没吭声。” “结果前一段，急急忙忙就结婚了，据和她一起住的女知青说，看到她老是恶心想吐，估计是怀孕了。” “那以后不都得留在这边了？” “肯定是。” 哎，几人都又感慨起来。 “还听说清平湾那边一个知青，得了重病，回北京治疗去了。” “真病还是借口啊” “真病，听说都不会有了。” “那我宁愿留在这，也不愿意生病。” “你们两个怎么办，张冲？”王知青问道。 “什么怎么办？”张冲问道。 “还装糊涂，你和马云萍啊，什么时候结婚，是不是回北京后就结。” “暂时还不行，我去当兵，要过几年，符合部队要求了才行。” “那也行，立刻就结的话，我们也喝不到你们喜酒了。” 真羡慕你们。 突然，“啪”的一声，吓了众人一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直喝闷酒的李知青，将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 只见他红着脸，满嘴酒气的吼道：“都别说了，你们参军的参军。招工的招工。还不是靠家里的关系，你们有什么可高兴的。 像我们这样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就只能待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天天去地里干活，天天吃着高粱面馍馍和玉米面馍馍，还经常吃不到，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都能双宿双栖，我却什么都得不到，那个该死的女人啊！” 然后他就趴在那里大哭了起来。 众人所有的兴致一下子都没有了，窑洞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援朝，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也不是冲你们，我就是心里难受，对不起，对不起。” “你们别管我，让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一小会他止住了哭声，“对不住大家伙了。” 接着他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他和林姓知青在来插队的火车上认识。到了这边之后，没想到，两个人还分到了同一个村子。 渐渐两人就互生好感。 再后来因为铜川的工厂招工，村子里和县知青办推荐了两个人。 但是临到最后，名额变成了一个，加上女知青体检没有达标，被刷了下来。结果就只有李援朝可以去。但是他不想离开自己心爱的姑娘。 因为农村的劳动对一个姑娘来说太辛苦了。 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受苦，就背着她，把招工的指标让给了她，让林姑娘去了工厂。这个事情中间经历了波折最终还是办成了。 林姑娘也很感激他。那时候他觉得他们的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美好和幸福的。 那段时间，他们过着鸿雁传书的日子。第一个月的时候，林姑娘还把一半的工资寄给了他，还给他亲手织了围巾。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林姑娘来信的时间越来越长。 从开始的一个月一封，变成了三个月一封。到最后干脆就终止了书信往来。而李援朝寄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再后来，他又收到了林姑娘的来信。结果是断交信，婉转的告诉他，想结束这段感情。 之后就没再寄过信。 李援朝心有不甘借了钱，请了假，到了林姑娘所在的工厂后。才发现对方已经和厂子里的一个技术员结婚了，那个技术员的父亲是当地的革委会副主任。 他在当地大闹了一场，结果还被抓到派出所关了两天。 后来，林姑娘和他的丈夫来看他了，给了他300元钱，感谢他将招工的机会让给了她，他没有要他们的钱，他觉得是对爱情的侮辱。 然后李援朝又回到了插队的地方。 这个事情藏在他心里半年了，今天喝了酒，就爆发了。 真是个伤感而俗套的故事。 可是这样类似的故事就是在这个人世间，不停的上演，只是演员不同，时空不同。 众人不停的安慰他，他的心情也慢慢平复。 也许他需要的也不是安慰，需要的是时间慢慢抚平伤口。或者下一位出现的姑娘。 第26章 离愁别绪 沉闷和感伤的气氛，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润生心里古井不波，他的灵魂远超他的年龄。这些情感，这些伤春悲秋不过是年轻生活的调味料，经过了，一个男孩就会迅速成长为一个男人。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润生提议，大家来讲笑话。润生的提议得到了多数人的支持。 于是就由他先讲。 在他以前看书的时候，他发现有个人很牛，不但写诗歌，还写文章，甚至写故事，甚至画画。总之，简直无所不能是个全才。 大家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大家纷纷说出心中的答案，有说苏轼的，有说唐伯虎的，又说郑板桥的。润生一一否定了他们。 润生说，这个人大家都认识。大家都说猜不出来了。 润生就说，小的时候，有一次，他就拿着书去问老师：“历史上姓铁的名人是哪个朝代的，怎么那么厉害？” 一下子把老师，也问住了，铁这个姓氏有吗？好像有吧，毕竟中国连姓“苟”的都有。姓铁的是回民吧。 但是好像没有他所说的全才，诗词，文章，绘画都很牛，这样的人遍览历史也是很少见的。但老师又不能露怯，就问他“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就说：“叫铁名。” 并且拿出书让老师看，老师看完后，差点没打他，原来是“佚名。”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悲伤的气氛一下就冲散了不少。 润生刚讲完，张冲也来了兴致，直接就说，我也来一个。 民国时期，山东军阀韩复榘，有一次到大学视察。 校长请他讲话，他很高兴，巴啦巴啦就开始讲：先是打招呼，同学们，大家好，你们都是大学生，好多人都会讲好几个国家的英语，可俺是个大老粗。 但俺是很公平的，刚才在视察学校的时候，俺就看到操场上，好几个学生在抢一个篮球，投篮玩，俺当时就把教务处长叫过去批评了一顿，俺就问他，学校经费是不是都让你贪污了，为什么十来个人抢一个球。 回头去俺府上取点钱，多买几个球，一人发一个玩，算俺支持教育了。 还有最近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俺是大力支持的，可有一个事情，俺想了好几天没有想明白，蒋委员长要求行人靠右走，那左边给谁走？ 这时李援朝发声了，“是啊，左边给谁走？”大家都笑了起来，他还一脸懵，过了一会拍了拍脑袋才想明白。 这一下，大家的兴致都起来了。 王知青连忙举手，他要讲一个。 故事是这样的。古代一个秀才去省城考举人，他很聪明，人也爱开玩笑。 路上经过一个客栈，眼看天黑，准备去投店。 这时候，同行的乡人，也是经常跑这条路的客商对他说，咱们再往前走走，前面还有客栈，咱们去前面投宿。 秀才就问为什么，客商告诉他。这家客栈的老板娘，人很势利，又很小气，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不愿在这边住宿。 秀才听了，说那更要在这边住了，我有办法修理她，让她丢人。 于是一行人，就来到了客栈里。 住下之后，秀才就去找老板娘，对老板娘说：“老板娘，请你给我个一头睡。” 老板娘一听，不明白，他就对老表娘说，他喜欢枕高枕头，一个枕头太低，再要一个。在他们老家，枕头就叫一头睡。 老板娘看他长得眉清目秀，说话也客气，像个文化人，就给了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找到老板娘，说要个叉开。 老板娘问他，什么是叉开。他就告诉老板娘，在他们家乡，叉开就是剪刀，他有件衣服，临出来时家里买的成衣，有点长，要剪掉一些。 老板娘，虽然感到他的家乡话怪怪的，但还是给了他。 晚上的时候，客栈老板娘养的猫，跑到他住的屋里，他就把猫的毛给剪光了。 第二天，一早秀才趁着老板娘去后院的工夫，就拿上东西溜出了客栈。 当然他也没有走远。 又过了一会，老板娘看到秀才的房门打开着，人不见了，账也没有结。 直接就生气了。 跑到客栈门口，就开始破口大骂“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你来住店，老娘好心好意招待你。你要一头睡，老娘就给你一头睡，你要叉开，老娘就给你叉开，你还把老娘的猫毛都给剪光了。还不给给钱就跑了。别让老娘再遇见你，遇见你拉你去衙门。” 路过的行人，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大家也都笑开了。 马云萍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捂着嘴笑。就这样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完了。罐子村的知青离得近，就回去了，剩下的两个就住在这里，第二天再走。 张冲他们明天再待一天，收拾一下，后天村里的拖拉机，送他们到原西县城坐车。 张冲离开的那天，村里来送行的人不多。 知青和村里的人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一直没能很好的融汇在一起。 或许他们只是这片土地的过客。 金波三人全来了，帮忙将不多的行李装上拖拉机。 张冲将不太容易带走的东西，都留给了金波，请他送给需要的人。 并和他们三个一一拥抱，并说要保持联系，有了新的地址，会给他们写信的。 并且鼓励他们，有时间的话，要学习，学会知识总有用到的时候。国家的情况，也会慢慢改变，会越来越好。 张冲还将他的长笛留给了金波，鼓励他多练习。 并且问金波，合适的时候，想不想去当兵，金波就告诉他愿意。 张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金波的肩膀。 拖拉机载着两人远去。金波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最终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金波才回过神。 润生就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们离开这里会过得更好，所以要替他们高兴。” “不是说了保持通信嘛！以后还有机会相见。” 知青点里留下的东西还不少，润生提议先留在这里，等少平家的新窑箍好了，能用的东西都搬过去，到时候用不上的就交到大队部，看村里谁能用。 钥匙的话，就先放在金波这边。 等回家后，他给田福堂说一声就行了。 时间还在悄无声息的向前，不为任何人停留。 第27章 准备考试 知青走了，润生他们还得留在这块世世代代生养他们的土地，年复一年的生活。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们大概率会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他们的后代也一样。 照旧是每天上学的日子，村子里和学校，也没有什么新鲜事。这才是生活的常态。 期间，润生又和胖炉头悄悄交易了一次。口袋里又多了三元的零花钱。 少平家的窑洞已经挖了一半了。孙玉厚老汉已经在开始联系做门窗的事情了。 估计阳历年前，新窑洞能箍好。那时候，少安也会从县城培训结束回来，日子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这也是润生希望看到的。 这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平静的学习生活起了波澜。 上课的时候，老师宣布了一件事，一个月后，学校组织初中毕业考试。考试合格，他们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他们的初中学习生涯就会结束。 同时已经收到，县里的通知，原西县高中，明年会开两个班，收一百二十名学生。招生的原则还是集体推荐，学生自愿，考试过关。石圪节公社会有8个名额。 老师先进行初步统计，然后报到公社，再由公社结合各个村集体的情况，来确定推荐名额。 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人小集体就凑在一起，讨论早上老师所说的事情。 金波先说话了：“我爸和我妈是要我去上高中的，上了高中，毕业后，我爸说争取在地区找找关系，给我找个工作。” 润生也接着说到：“我也要去上高中，不然就得下地去劳动，我不想吃这个苦，再说我如果不上，我爸会把我腿打折的。” 然后两个人都看向了少平。 少平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说到：“我不准备上高中了。家里能供我上完初中就不错了，我们家的光景你们也都清楚，我不能太自私，我哥已经给家里面付出太多了。” 金波随即接话：“你还是上高中吧，要不然我们就得分开了。” “还是不上了，我哥都22了，家里连个上门说媒的人都没有，我去挣工分，家里能轻省点，得赶紧给我哥说个媳妇。” “我给我爸说下，让他出钱给你上学。”金波又接着说。 “我们家已经麻烦你们家很多了，你天天载着我上学，自行车都快不行了。再说我家的窑洞也快挖好了，等不上高中了，我就在家里，把另外的一个窑洞也挖出来，有可能的话，再多挖一个。” 润生没有再多说话，只是说：“不管怎样，接下来一个月要好好学习了，争取考个好成绩。给初中生活画个圆满句号。” 下午的时候，老师一个一个的叫到办公室，问学生的意愿。润生是被叫进去比较晚的，金波和孙少平都先后进去过了。 润生进到老师的办公室后，直接告诉老师，他的家里支持他上高中，他自己也要上高中，老师听到他的话也没有意外。 石圪节公社就这么大，老师是了解润生家里的情况的。 知道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支书，二爸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姐姐还是教师，家里的条件可谓相当好了。上高中很正常，以后不管推荐上大学，招工，参军都有更多机会。 所以也只是鼓励他：“那你要加强一下文化课成绩了，你的成绩只是中等。虽说是推荐上高中。但是如果想上高中人数多的话，扣除那些家里成分不好的，剩下的估计还要考试，今年咱们学校男生多，根据统计情况，想上高中的学生比往年多了一半。” 润生点点头，告诉老师，他会努力的，争取考个好成绩。 事实上因为穿越者的身份，润生的学习和理解能力超出了同龄人一大截。而且原来的世界，他是挤过千军万马独木桥的，所以现在初中的知识对他确实很简单。 润生接着问了孙少平的情况。 老师就告诉他，孙少平不准备上高中了，说他家里光景不好，奶奶常年卧病在床，他要回家劳动，挣工分。 润生点了点头，离开了老师的办公室。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一路上，少平有些沉闷，虽然他已经预料到初中毕业后的情形，而且对能回家帮助家里劳动也不是那么抗拒，但是就是心里难受。 更多的因素恐怕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要分别了，从此将踏上不同的旅程。 润生看了出来，金波也看了出来。金波只是说回头找他爸说说。 润生则更加理智，他觉得问题的关键在孙少安身上，毕竟此时的孙少安才是孙家的顶梁柱，他的话才起决定性作用。 于是提议：“咱们不如就成立个三人学习小组，以后放学去我家补课，不管怎么样，先把一个月后的考试考好。我准备考第一名。” “你还考第一名，我们三个属你成绩最差。”金波略带嘲讽的说。 “那就打个赌，如果我比你考得好，你请我和少平吃胖炉头烧的肘子。” “没问题，那你要没有我考的好呢？” “我请你们吃两顿。” “那我们就等着了。”金波挑衅的看了看润生。 少平则是笑了出来，“我支持金波，毛主席教导我们，吃肘子是幸福的事情，那有没有更更幸福的事情呢？那就是再吃一顿。哈哈。” 哈哈，哈哈，三个青年的笑声回荡在山间小路上。 当天无话。 第二天，放学，三个人直接来到润生的家里，开始了课后补课生涯，他们将初中的课本都找了出来，开始从头再学习一遍。 看得出来金波和少平的基础都还是不错的，特别是金波，属于特别聪明的那种，简直是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少平则是略微逊色一点，主要是数理化不太理想。怎么说呢，感觉就是理性思维，逻辑思维能力比较差，但语文却是比较好。 这种人情感比较丰富，语言能力和形象思维，感性思维能力好。 这还都没有什么，主要是润生让其他两个人大吃一惊。所有的知识没有他不会的。 而且解数学题，甚至能给两三种解题方案，而且一种比一种简洁。 这让两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以前的田润生，在他们三个里是最差的。不能说是学渣吧，但绝对和聪明，灵醒不沾边，成绩就是个中等。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直接超越。太让人不可思议了，润生的水平，能给他们当老师了。 其实他们没注意到两个多月来润生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但更开朗，更有主见了。 和他们两人的关系也更好了，逐渐成为三个人的核心。 晚上，润生妈做了丰盛的饭菜，留金波和少平在家里吃饭，两人推辞不过，就留了下来。 田福堂也回家吃饭了，看到金波和少平，先是稍微有点奇怪。听说他们是来学习后，也很高兴。 “是要好好学习，将来才能给国家做贡献呢！你看润生他二爸，就是例子，不然怎么能当革委会副主任。” “当时我就坚决支持他二爸读书，你们现在愿意读书，我也支持。今年村里就你们三个娃娃，你们放心，村里肯定推荐你们。好好学！” 少平听了，低下了头没说什么。 吃饭间，能看出少平的拘谨和金波的自如，这恐怕就是原生家庭的氛围造就的吧！少平总有些自卑的感觉，特别是坐在村里一把手的旁边。 吃过饭，三人在润生的窑洞做了了会。期间，少平看到润生桌子上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问润生：“这是本炼钢的书？你还看这个？” 润生笑着解释：“这是一本小说，讲述一个苏联英雄的成长史。钢铁是指钢铁般的意志。看名字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少平就想借走看看，润生就给了他。 第28章 新窑初成 又是新的一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润生看到少平的精神不太好，就问怎么了。 金波接话到：“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润生奇怪道。 “因为你给他的书，看到半夜才睡。” 润生才恍然大悟。对于只是看过课本和报纸的少平来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像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读完了吗？” “还没有。” “那记住了什么？” “就记得保尔在被哥萨克兵抓到牢里的时候，另一个被抓进去的姑娘，认为早晚要被糟蹋，还不如把处女之身给他，他拒绝了。” “什么，什么，真的吗？后来怎么样了”金波连忙问道。 好吧，这两个孩子的关注点都长歪了。 “没有后来，我还没看完呢。” “今天晚上回去，我也要看。” “我先看完，你再看。” 润生没搭理他们。 下午放学又在润生家补了一下午课。又被润生妈留着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少平和金波都说，今天不去润生家补课了，建议一起去金波家。 原来他们两个看到田福堂，都有压力。 润生想了想也就答应了，回家和他妈说了一声，就去了金波家。补了一会课，就各自回家吃饭了。 次日上学的时候，少平就对润生说：“感谢你借的书，他读完后感触很深。” “哪感触很深？”润生问道。 “就是那一段：人最宝贵的是生命，而生命对每个人只有一次，一个人应当怎样度过这宝贵的一生？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少平说道。 “我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保尔也是从乌克兰的一座小城，到了莫斯科。” “是啊，我们都应该努力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机会吗？” “当然，张冲师傅不是还让我们有机会去北京嘛，他们能来黄原，黄原人民自然能去北京。”金波接着说道。 “那还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吗？” 润生继续问。 “我有，我有。就是书的结尾，为了挣脱铁环，争取归队，为了让生命变得有价值，你是否已经竭尽全力了呢！”金波说道。“书不忙着还你，我们还要再看看。感觉分外有力量。” “你们留着看吧，我已经看过几遍了。” 下午依旧是补课，不同的是金波的妹妹金秀也加入了队伍。 周末的时候，兰香干完家里的活，也加入进来，学习的队伍越来越大。 学习的间隙，几个人经常一起讨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 有时候，润生也会讲几个笑话，就像那天晚上在知青点一样。每当这个时候金秀和兰香都会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田润生的虚荣感也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 期间，润生和胖炉头又接触了一次，零花钱增加了3元。去金波家补习的时候，几个人都留在金波家吃了饭，晚饭有从公社食堂带回来的猪头肉。 几个人都吃的很满足。 什么情况下，人会最幸福。就是你极度缺乏或者很想得到某种东西时，突然得到。 之后就会因为边际效应递减规律，满足感逐渐消失。 少平家的那孔新窑洞，再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后，也接近尾声。 门窗也在请隔壁榆树村里的老木匠在做了。榆树村因为以前村里盛产榆树而得名，所以村里木匠也多。 窑洞内的一些细活，孙玉厚老汉也请了金俊文帮忙。 还有就是明天学校就要考试了，考完试，他们的初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算算时间，孙少安的培训也快结束了，就是这几天，正好回来能住新窑。 第二天，考试如期而至，考了两天。润生一直考的很轻松，数理 化对他本来就不难，最近又跟着少平和金波饿补了语文知识，所以每堂考试，他都早早结束战斗。 但是出于低调的原因，他并没有早早离开考场，直到最后一场考完，实在不想待了，就提前出来了。 之后是金波，再后面是少平。他们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老师告诉他们4天后，来学校看成绩，领毕业证。 然后他们就带上自己所有的东西告别学校。一路飞奔回家。 晚上，田福堂还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润生告诉他没问题。 田福堂说，你可别考的太差，到时候推荐你读高中，别人会有看法。 润生说不会，考得很好。 田福堂也知道润生最近一直努力补习，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又过了两天，孙少平家的新窑门窗都装上，基本上完工了。 孙玉厚老汉专门请少平过来叫润生和金波去家里吃饭。 孙家今天的饭算的上丰盛，虽然没有肉，但鸡蛋炒了十来个。 在这个缺少油料，鸡蛋被称为鸡屁股银行的时代，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 孙老汉破例去公社供销社打了二斤白酒，金俊文作为帮忙人，也被请到饭桌上。 孙老汉的高兴，是由内而外的，脸上的笑容掩盖都掩盖不了。他又为这个家做成了一件大事。 没有想到的是，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孙玉亭也来了，还埋怨哥哥没请他。 孙玉厚，就说还不算完全竣工呢，只是一间土窑搞好了，还有少安住的那个小窝窝还没弄，都弄好了，才算窑洞起好了，所以就没叫他。 孙玉亭也没再说啥，只是低着头吃饭。 孙少平则是厌恶的看着他。 下午的时候，润生从生产队借了一辆架子车。到知青点，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拉到了少平家，这样很多的东西都不用再添置了。又省下了一笔钱。 孙玉厚老汉和婆姨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 晚上还是在孙家吃的饭，金俊文不在。孙玉厚老汉给润生，金波和少平都倒上了酒。 然后就是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感谢润生带他们家挣钱，不仅基本还完饥荒，还起了一间新窑洞。 春节前，家里的猪卖了，生产队的工分分了，起另一间窑洞的钱就也有了。 还有金波，都是他们家里这些年一直照应帮助孙家。 要他们把酒都喝了。 孙玉厚老汉，很快就有点醉了，估计是高兴的，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晚上，少平也没有再去金波家，只是把醉了的孙玉厚扶到了新窑洞睡下，自己也睡到了新窑洞里。 兰香则是跟着金波回去陪金秀去了。 第二天，润生再见到少平的时候，发现他精神萎靡。 原来孙玉厚昨天晚上喝多了，闹腾了一晚上。 少平在新窑里也是久久无法入睡。 润生今天来孙家是因为昨天的气候，少平妈告诉他红枣粉又有个一百来斤了，问他怎么办。他想了想，准备给胖炉头送过去。 本来是明天去学校，看成绩，领毕业证。但是担心事情多，带着两袋东西不方便。这个事情看到人越少越好。 所以准备今天跑一趟，而且少平妈说，最近红枣不好借，也不好买了。润生准备看看胖炉头有办法没，最好能从别的村子搞点，从自己村子里搞多了，总会有人怀疑。 到了公社食堂，顺利找到胖炉头，交易也很顺利。结果胖炉头说，最近就先不搞了，最近的风声又紧了。 润生听了，也没说啥。让胖炉头打听红枣的事情也没有提。 看来，这条赚钱的路，今年也就走到了尽头。 回去后将钱交给了孙老汉，他自己的已经预先扣出来了。然后就说了胖炉头年前要停止交易的事情说了。 看的出来孙玉厚和少平妈的心情是不太愉快的。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能挣点钱，结果又不行了。 但是他们都是从动乱年代过来的，知道轻重，就没再多说什么。 第29章 考试成绩 做枣粉的事情告一段落。孙玉厚就准备再接再厉，全力以赴去挖新窑洞了。 这次是挖孙少安原来住的那一间。正好少平也放假了。人力资源充足，而且这个窝窝或者窑洞，只是浅了些，窄了些，低了些。 现在要做的就是加深，加宽，加高，细节再处理，再装上新的门窗。 工作量比刚挖的那孔窑洞小多了，赶快点，春节前就搞定了。少安即将回来，几个壮劳力全力以赴，根本不是事。 他们帮忙把小窝窝里的东西清理了出来。当天孙玉厚老汉就开挖了，仿佛一刻都等不及。 期间，润生当着孙玉厚老汉的面，说了明天去学校领毕业证和看成绩的事情。他特意看了看孙玉厚，发现他迟疑了一下。没出声。 就又说到：“我和金波都想让少平上高中呢，大家有个伴。” 孙玉厚看了一眼少平，少平低下了头。孙玉厚就说：“算算少安 也该回来了，等少安回来商量一下再说。” 润生能够理解孙玉厚，当然他也想改变家里的命运。可是倾尽所有，拉了一河滩的饥荒培养了弟弟孙玉亭，结果呢，一言难尽。 所以，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但是反过来说，不投资就没有机会，再看田润生的二爸田福军。 田润叶能成为人民教师，公家人，可能没有田福军的功劳吗？高中毕业的学生也不少啊。 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三个青年早早的骑上行车，奔向了学校。 老师很快宣布了成绩，田润生年级第一。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度在老师看到成绩的时候，以为田润生作弊了，抄了同学的答案。 但是，抄答案也抄不了第一名啊，而且和第二名的分数相差很多。 数学题的解题技巧也是老师没有教过的方法。最终所有老师一致认为，这是个天才，只是以前学习不认真。 金波考了年级第三名，大家有点小吃惊也能接受。孙少平，年级九。 然后老师就开始发毕业证。同时告诉所有同学，想上高中的一月三号之前，让村里开好推荐信，交到学校，学校和公社审核后，再上交，这次公社推荐八名学生上高中。 宣布完消息，他们的初中生涯就结束了。 学生们也没有拍毕业照。大家都是农村的，不富裕，他们的父辈很多活了一辈子还没拍过照片呢。再说公社也没有照相馆，原西县唯一的照相馆在县城。 也没有互赠礼品，没有人说“苟富贵，勿相忘”的临别赠言。多数人都得回村务农，而且十里八乡的，公社赶集的时候说不定就遇上了，所以也没有太多伤感。 只是要好的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有时间多联系。 甚至有的男同学，已经准备回去就让家里寻人到女同学家里提亲了。 然后是履行赌约的时间，三个人到公社食堂点了一个大肘子，又一人吃了一碗饸烙面，才拍着肚子离开食堂。当然是金波付的钱。 虽然他很不服气，大声说自己发挥失误，但在巨大的分数差距之前，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孙少平属于正常发挥，金波还安慰他，好歹还跟着吃了肘子。 润生能够看出来少平有心事，不同于他和金波的高兴。也能想到是为什么，但也没多说什么。 在食堂门口跨上自行车，三人向着双水村的方向奔去。 在快到罐子村口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个人，背着个大化肥袋子还斜挎一个箱子，正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背影看着很熟悉。 还是少平先认了出来，大声的喊着“哥，哥”，就从润生的行车后座跳了下来。 前面的人，听到喊声也回了头。 原来是孙少安，他从县城培训结束，回来了。 看到润生三个，也很惊喜，就问他们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我们毕业了，少安哥，今天是去学校看成绩和领毕业证。”金波说道。 “这就毕业了，还考试了，考的怎么怎么样？” “润生考了年级第一，我考了第三，少平考了第九。” “那考的都不错嘛！这就放假了，不用去学了？”少安继续问道。 “还要去一趟，想继续上高中的同学需要村里的推荐信，一月三号前，交到学校和公社，这次推荐八个人。”润生接过话。 “怎么就推荐八个人，那我们家少平不就危险了，除非前面有政审不过的，或者不愿意上高中的。” “哥，我不上高中了，准备回村子里和你一起劳动！” “说的什么话嘛，怎么就不上了，要上呢，只要能上！” “就不上了嘛！”少平大声说道！ “你嚷什么呢！信不信，俄锤你！” 润生赶紧拉开即将吵起来的兄弟二人。 “金波，你带上少平，少安哥坐我的自行车”，润生说到，“少安哥，赶紧上车，回家有惊喜呢。快点，有啥事回家再说。” “那让我蹬车，你坐后面。”少安对润生说。 “你坐后面吧，你背着东西呢！” “那行吧。” 一行人直接来到了少安家。 进了院门，发现孙玉厚老汉夫妻俩头上顶着麻袋在挖窑洞。 孙少安看到旁边的新窑洞，直接愣住了，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揉揉眼睛，又看看院子，发现没错。 润生指了指新窑洞，对他说：“这就是给你说的惊喜，过去看看。” 少安丢下身上背的袋子，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新窑洞跟前，先看看新门窗，又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进去转了两圈，才高兴的直拍大腿。 孙玉厚夫妻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原来是大儿子回来了。也连忙走了过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吗？怎么就箍新窑了？”少安问道。 “不忙，不忙，你刚回来，喝口水，看看你奶奶，再慢慢给你说。”孙玉厚道。 “赶紧说嘛，我不累，急死个人了！”孙少安说道。 少平就在一旁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少安听完，直接上来就给了润生一个熊抱，让润生差一点喘不上气，这天天干活的汉子力气就是大。 然后孙少安可能感觉不好意思，接着给了金波和少平各一个大大的拥抱。 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个西北汉子，此时心里是何等的激动。为了不耽误他们一家人叙旧， 润生和金波就告辞离开。 孙少安还要挽留，两个人就说，要回家汇报成绩，孙家人也不好再强留。 第30章 少安夜访 回到家里，田福堂意外的也在家。原来他也在等田润生的回来。 本来以为是要回来吃午饭的，没想到左等右等没回来。就在他准备到村委会去的时候，润生回来了。 他忍着内心的期待，很平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吃午饭了没？” 吃过了，在公社食堂，然后没等田福堂问，他就把考试成绩，以及和金波打赌，金波请他吃饭的事情说了。 田福堂听到润生考了年级第一，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能让金波请吃饭呢？得咱们家请，明天把金波和少平都叫到家里，让你妈做点好吃的。” 说完就高高兴兴的出去了。 润生妈也连连点头，就开始琢磨明天置办些什么饭菜。 润生在家里看书且不说，那边田福堂，晃晃悠悠，就到了村委会，看到金俊山和田海民都在，直接就对二人说到：“俊山，海民，明天 晚上到家里吃饭啊！海民抽空给玉亭和俊武都说一下。” “支书，这是碰到啥好事了，看你这么高兴。”金俊山问道。 “也没啥，就是讨论下你们金家湾金波还有我们家润生，哦，可能还有孙玉厚家的少平推荐上高中的事情，一定得来啊。”说完又往“粉坊”那边走去。 最近他的心里是十分畅快，粉条生产顺利，基本快一万斤了，再有个十来天，估计就能全部收尾。前两天又往县供销社送了2000斤，还有1500斤等再过半月送。 各家各户喂的羊，长势也不错，，年前大部分都能出栏，看样子也能赚一笔。 润生这次又考了个第一名，真是没想到。原来还计划，润生如果考不好，豁出老脸也得让孩子上高中。没想到不仅不用豁出老脸，还给自己挣了脸。 这孩子以前看着有点木，是没开窍。男孩子开窍晚。最近一开窍，就不一样了。自己家说不定还能出个大官。 田家的祖坟好啊，抽空得去上上坟。晚上田福堂，吃饭的时候，自己还给自己倒了点酒。 刚吃过饭，就听门外传来“福堂叔，福堂叔在家不？”的叫门声。 润生赶紧去开门，一看是孙少安，手里还拎着东西，左边一个小口袋，右边一只鸡。 润生赶紧把他让进门。 “少安哥，我爸在家呢，赶紧进来，外面冷。” 进到窑洞，田福堂看到是少安，就让他坐下，然后问道“是少安啊，啥时候回来的，培训结束了？” “今天下午刚回来，培训结束了，这不就赶紧来您这报到，汇报工作嘛！” “你这个娃，怎么培训一场，还学会油嘴滑舌了。怎么还拿上东西了。” “也没啥，我妈在家没事，用红枣炒了点枣干，泡水好着呢” “拿只鸡干啥，在家下蛋多好，赶紧拎回去。” “这只鸡都不下蛋了，留着也是浪费粮食，福堂叔天天操心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得补补。看您最近做了多少大事，带着大家做粉条，还给大家喂羊，大家都感谢您呢！” 哈哈哈，田福堂开怀大笑。别人这么说，他还没什么。可是村里年轻一辈的大能人孙少安说，他就分外畅快。 “你看看你，我和你爸是啥关系，还用得着这样！” “培训完了，下一步怎么安排？” “今天去公社报到过了，公社给办个兽医站，前期县里派个兽医带带咱们公社的三个人，我们一周轮着去兽医站，就是之前来咱们村的程兽医，人好，技术也高超，等差不多了，就各自负责公社的几个村子。” “工分还是算在各自的村子里面，所以以后还得支书多多照顾。”少安说道。 “你就是咱们村子的人嘛，照顾肯定是需要的，再说你就在咱们村子里面住，队里和社员家里牲口生病，找着你看，还方便。要好好实践，把技术掌握好，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那肯定的，我一直认真学着呢！” “那就好，你上门肯定不止这一件事情吧，不然也不容专门跑这一趟，有什么话，直接说，能办的事情，都乡里乡亲的，肯定会帮忙。”田福堂说道。 “要不还是得支书您呢，眼光就是毒辣。”孙少安先拍了一记马屁。 “别废话，赶紧说。” “其实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想说说，少平上高中的事情。你看，润生和金波应该都去上高中吧，他们三个关系这么好，就想着让少平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爸的想法。” “这是我们全家的想法。” “你爸他同意少平去上高中？” “我爸当然同意，当然那么困难，都让我二爸上学了，轮到少平了自然也得上。” “哎，你爸这个人呢，我知道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呢。” “少平扫码想法，他怎么不一起来？” “少平和润生他们关系那么好，自然是想一起去上高中的。” “你什么想法。”田福堂叹了口气问道。 “我自然是支持的，我那时候没有条件，所以回家种地了，弟弟妹妹可不能像我一样，一辈子地里刨食。” “上高中可不比上初中，得去县城，还得住校，在学校吃饭，两年的时间啊，后边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才来找的支书您啊。” “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得想清楚啊，少平在家还能帮帮你。” “我想好了，就是咬牙再撑两年。” “不过少平这个名次有点尴尬啊。” “请您看在少平和润生他们关系好的份上，也一定帮帮忙。” “这样吧，明天晚上来我家，我把村委几个人都叫过来吃饭，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 “咱们村子里的事，我是一定会争取的。” “行，福堂叔，那我就先走了。” “把鸡带走。” “鸡就留下，请俺婶子做了，明天我再来蹭饭。” “你个少安娃呀，听说你爸还在挖窑，我这一天天的瞎忙，也没顾得上去看看。” “我也没有想到，学习回来就多了一孔新窑洞，等现在的那孔窑也挖好了，请您去热闹热闹，就是土窑，不过总是有了住的地方。不过我们全家的心现在都在少平身上。” “行了，赶紧回吧，外面天冷，路也不好，你慢着点，润生去送送你少安哥。” 润生将少安送到了院门外，就问少安：“最近见过俺姐没有？” “呀，光顾学习了，咱们上次吃过饭就没有再见过。” “哎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啊，回去路上慢点。明天早点过来。” “行，你回吧，我走了。” 润生关上院门回到了家里。 田福堂就问润生：“你怎么看。” 润生就谈了自己的想法。少安今天才回来。少平原来是不想上高中的，之前谈过这个想法。孙老汉，原来顾虑到少安的情况估计就算心里想让少平上高中也张不开嘴。 还是少安哥想着弟弟，也知道父亲心里因为他二爸的事情，是憋着一口气呢，所以才来咱们家。 “少安是个仁义的娃，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当年如果他家里光景好，上了初中，高中，现在估计也出息了，人的命啊。” “村里的推荐不是问题，他家是贫下中农。就是咱们村一下子除了你和金波，8个名额就占了2个，少平的名次又有点尴尬，再考的靠前点就好了。现在的看其它村子上高中的人的情况。” 田福堂抽了口烟，慢慢说道。 “爸，您还是得帮帮忙，我和少平金波关系好着呢。”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所以没有拒绝，我也希望咱们村多出人才啊。” “再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将来都可能是你的助力啊，看情况再说吧。” 第31章 众人筹谋 早上起来，润生习惯性的吃完早饭，想去上学的时候，才意识到初中已经毕业了，而高中生活还没有开始。 这会儿不太想再去读书，《史记》这本书已经读了两遍，也做了大量的笔记。有的人批判司马迁的《史记》是为帝王将相立传。甚至为刺客，商人立传。 而不描写广大劳动人民，没有站在广大的劳动人民立场上发声。 好吧，也没有错。但是关键不好写啊。怎么写？就像原来世界某部电影里描述的：养羊、卖钱、娶媳妇、生娃，然后娃再养羊、卖钱、娶媳妇、生娃，周而复始？ 这样史书不就成了一部现实题材小说了嘛！看历史是为了了解历史事件背后的逻辑和规律！以古鉴今！ 所以润生准备休息几天，消化下最近看的书，再开始读《资治通鉴》，两本书作者的视角是很不相同的。 帮母亲喂了羊，润生就出门闲逛，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少平家门外，在听到里面挖窑干活的声音后，润生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往回走。 上高中的事情，他肯定会帮助少平讲话，但是路怎么走还是要靠自己，他能帮孙家人改善一点生活条件，也可以提建议，但无法帮他们做选择。 他甚至能够想到，昨天晚上，少安来找田福堂之前，家里肯定已经有了激烈的辩论甚至争吵。 少安能拎着家里的老母鸡来，就证明了最终的抉择。 也不要怪润生怎么不拒绝少安家的老母鸡。首先，家里的事情还是他的父亲田福堂当家；其次，拒绝了，反而太不正常，甚至会让孙家人心里更不安。 无聊之下，润生又回到了家里。 和母亲沟通过以后，带上钱和肉票，来到公社供销社。 他买了一斤肉，六毛八分钱，一斤肉票。还买了盐和醋。 他还注意到公社街角的一处地方，正在挂牌子，牌子上是兽医站。这恐怕就是少安他们以后要工作的地方了。 骑车回到家里，吃过午饭，他帮着把少安昨天拿来的那只鸡杀了，准备晚上添道大菜。这在田福堂看来，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天快黑的时候，少安和少平，金波就一起来了，金波的父亲金俊海和金波妈也一块来了，他是听说了儿子的成绩后，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手里还拎着点心和两瓶酒，金波妈是来帮忙做饭的。 之前看平凡的世界原着的时候，就对金波一家人很有好感。一家人都那么纯朴、善良，和和睦睦，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没有大富大贵，却平安喜乐。 看来和家庭的家长真的很有关系。 陆续的田福堂也回来了，身边跟着孙玉亭，再后来是金俊山、金俊武，田海民。 一帮男人都围坐在一起，边抽烟，边吃南瓜籽。 等菜上齐后，就开始吃饭。润生妈和金波妈则是在旁边的窑洞自己解决。 田福堂端起了酒杯：“今天把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有个高兴事，宣布一下，咱们双水村出人才啊！这次考试，金波、少平还有润生都取得了好的成绩，大家喝一个，高兴一下。” 众人也都端起酒杯，包括润生在内的四个青年。 “主要是得祝贺支书啊，润生考了年级第一，这就是咱们村子的状元呢。和他二爸一样学习好，支书生了个好儿子。”金俊海接话道。 “你们家金波也考的很好嘛，哦，还有少平。来，喝喝喝！”说着自己先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招呼大家吃菜。 大家七嘴八舌的祝贺三家后生考了好成绩。 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当然，嘴也没有闲着，今天田福堂家的菜可谓丰盛，难得一见。不过大家都是场面人，吃相还好，除了孙玉亭，好像几天没有吃饱。不过大家好像也习惯了。 吃了一会，田福堂就抛出了今晚的重要议题：“村里上高中的推荐信问题，海民，你明天早上就把推荐信开好，三个娃的都开好，我拿着找找学校的刘校长，还有公社的白主任。摸摸怎么个情况。” “好，我明天一早就办，然后拿来支书您盖章。” “要重点突出娃娃们贫下中农出身，我和玉厚旧社会都是给地主家拉长工的嘛！” “还有个事情，咱们大伙还得一起合计合计。咱们村子这次考的太好了，所以一下子要了三个名额，但公社总共就八个名额，所以还可能有变数呢。”田福堂接着说道。 “如果别的村子也来争这个名额怎么办。” “谁也不能和咱们双水村争。”孙玉亭大声说道“谁争，咱们就和谁干架。” 孙玉亭也听说了少平的成绩，本来他没有想到他哥会让少平上高中。但是既然让上，他就必须拿出态度争取。 他知道润生和金波的名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个代表田家圪崂田姓，一个代表金家湾金姓，双方都会力挺。而且两个娃娃的成绩也是没的说。 就是侄子少平不确定，孙姓在双水村是个杂姓，小门小户。 少平的分数也不错，但是和其他人一比，就不上不下。心里想着，他看了眼少平。要么再考好一点，要么干脆就考差一点，断了念想。哎，但是他一定得力挺少平，从内心深处，他觉得他对不起哥哥。 孙少安直接端起了酒杯，“我敬大家伙一杯，大家伙为我们家少平的事情上心了。” “俺爸就想让少平读高中，这样将来机会才会多一点，少平成绩也不错，所以还得请大家多费心。” “少安，你这个话就外道了，少平也是咱们村里的好后生嘛！他上高中是好事，大家都支持！”金俊武把话接了过去，“支书不是说了嘛，明天先去了解下情况。” “没有别的村和咱们村竞争，那就皆大欢喜。有的话，那就看出身，看成绩，咱们少平贫下中农出身。出身硬着呢！成绩也不差。” “就是，先不用想那么多。”金俊山说道。 “少安，我听说你和公社的文书不还是同学嘛，去他那也打听打听信息。” “行，我明天就去找根民。” 润生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看到这种情形。他就把话接了过去“爸，你们考虑的都很周全，实在不行，去县城找找二爸，看其他公社有没有多的名额呗，这是上高中，又不是推荐上大学。” 田福堂听了，看了润生一眼，这孩子，事情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呢。 他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事情，不过是准备在润生成绩不好的时候，去找弟弟的。没想到润生考这么好。 其实在座的人心里都清楚，但是没有人好意思明着说出来，只是被润生讲了出来。 大家只以为他和少平关系好，年轻气盛。 金俊海连忙端起酒杯：“我来敬大家一个，常年不在家，家里很多事，大家都帮忙了，谢谢大家了。” 众人于是继续喝酒。推荐上高中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接着大家又问起了少安参加兽医培训的事情，少安一一回答，一顿饭大家都吃的很高兴。 第32章 名额到手 次日，田海民一早就送来了“推荐信”。田福堂也就骑上自行车，向着公社的方向奔去。 他需要尽快将推荐信交上去，然后了解下整体情况。 与此同时，孙少安也背上了兽医站发的药箱，向着公社走去。一是去报到，同时也去打听下推荐上高中的情况。 田福堂先是来到学校找到校长，校长先是对他一番夸奖，孩子教育的好，成绩考得是真高。田福堂谦虚了一番。 就拿出了“推荐信”交给校长。校长一看他直接拿出三张推荐信，惊讶了一下，就开始翻看。 翻看后，直接对田福堂说：“你们村出人才多啊，这个孙少平原来统计的时候，不是不准备上高中吗？这样一来，你们村的名额可就占的多了。” “这是个孝顺娃类，家里光景不好，他感念父母不容易，就没有报名。” “但是家里看娃学习还不错，就想让这娃再上上学，不然只能祖祖辈辈土里刨食。” “他家几代贫农，他父亲孙玉厚老汉实在着呢，俺们年轻时候一起给地主家扛长工的。一辈子不容易。你得多照看照看。”田福堂说道。 “都是我的学生，肯定得照看，这样吧，我先收下了，还有四个村子的推荐信没交过来，后续一起交公社审查。公社估计还会找你们村里沟通啊。” “那行，多拜托啦。” “咱们还客气个啥！” 田福堂出了学校，就奔公社，找到主任白明川。 白明川一见他就问：“村里的羊养的怎么样？” 田福堂说：“不错，越来越肥，再有半个多月就准备卖了。” “那就好！” “到时候，请您去村里视察工作。” “行，到时候，我得去看看，你们做的怎么样。这个模式行不行，行的话，可以推广啊！” “能行着呢！” “你今天过来有事？” “也没啥大事，就是给学校送高中推荐信，顺便来看看公社有什么指示没有。” “哦，这个事情啊。推荐信交上来后，咱们各村开会研究研究。” “那行，我就先告辞了！” 从公社出来，田福堂就回村了，他知道暂时不会有结果。 另一边，孙少安也瞅空，找到了同学刘根民。 根民一见他，就高兴的说：“正准备抽空去找你呢，以后咱们又能经常见面了。祝贺你啊，不用天天拴在土地上了。” “还是一样的，还是个农民啊，跟你们公家人没法比！” “迈出这一步就是好的，把技术搞扎实，说不定就有机会吃商品粮，我不是也熬了好几年呢。” “是的，村里给我满工分，以后给牲口看病，还有一点诊费，日子会比以前好，关键像你说的，不用一天天拴在土地上，时间自由了一点。”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找你打听推荐上高中的事情呢！” “你弟，是叫少平对吧。今年初中毕业了？你们家成分没问题，他成绩咋样？” “考了全乡公社第九，所以心里没底，这不找你打听。” “名单学校还没报公社，有消息，我第一时间给你说。” “那行，你先忙，我先回去，不能离开太久。” 少安出了公社，突然感觉心里没底了。 这是公元1974年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但是老百姓对这个阳历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但是润生知道，平凡的世界的故事就要展开了，但是上高中的事情，还没有落实。 新年第一天的下午，刘根民找到了在兽医站实践的孙少安，告诉他两件事情：第一，回去给田福堂捎个话，明天早上9点公社开会，讨论推荐上高中名额的事情；第二，推荐了11个人，估计要刷掉3个，请少安有个心理准备。 孙少安心里一沉，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于是，他和站里的师傅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忙忙往双水村赶去。 先去了润生家，田福堂不在。润生了解了事情后，就跟着少安一起找田福堂。最后在村里的“粉坊”找到了他。 田福堂听了之后，沉吟片刻，就说，别慌。既然是开会讨论，那就还没定下，就有机会。 他明天准时去开会，肯定据理力争。 次日一早，公社会议室，济济一堂。白明川主持会议，先说了一通快春节了，各村要维持稳定，同时要排查各家各户存粮，让老百姓能过去这个年后，就转入正题。 刘根民挨个宣读了推荐上高中的11名学生的推荐信和基本情况后，就闭上了嘴。 会议室先是一片安静。白明川就让大家开始讨论，榆树村的支书，就发言了，说名单里有个学生的成分不好，不建议推荐上高中，这个学生所在村的支书也没说话，他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 所以就先排除掉了一个人。 田福堂在一边听着，没说话，他想先看看局势。 这时候刘根民通报了一个情况，昨天公社民兵捉到一个投机倒把的人，是其中一个学生的哥哥。 一听这个，榆树村的支书赶紧接话：“这个也不能推荐，犯了错误的家庭怎么能推荐呢？” 这时候，另外一个村子的支书不乐意了“是他哥哥犯了小错，又不是该学生本人的问题，怎么就不能推荐了。再说了，快过年了，有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出来卖点小东西，买点粮食也正常，总不能把人饿死。” “揭不开锅了，可以和村里借粮食嘛！怎么能投机倒把呢！” “村里也没多少粮食了！”那个支书很快反驳。 “那就是村子管理的问题了。”榆树村支书的话已经跑偏了。 于是两个支书就吵了起来。 一旁的田福堂，心里却高兴起来。 榆树村的支书在这里开炮，是因为他的侄子今年也在推荐上高中的名单上。而且成绩是所有人里最差的。 但是一着急，事情就做的不够圆润。 这对双水村是好事。 白明川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让他们闭嘴，然后让在坐的人举手表决。结果，这名同学还是被刷掉了。 现在就需要再刷掉一个人了。 刚才争吵的那个支书，直接就发话了：“后面的一个，也不用讨论了，就看成绩，谁成绩差，就淘汰谁。” 榆树村的支书就急了：“你这是唯成绩论，还要看个人平时表现呢！” “那不淘汰成绩差的，还淘汰成绩好的，没有道理吧！” “应该让双水村让出来一个名额。” “凭什么俺们村上让？”田福堂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们村里推荐了三个，总共才八个名额，你们不让谁让，对其他人不公平啊？” “你们村里去年还有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呢？我们其他村和你们村争了吗？是吧！还是要看成绩！” 双方你来我往没个结果。 “那就问学校的意见，看平时表现。” “平时表现怎么看的出来，不行就考试，再考一次。”田福堂知道少平他们三个最近一个月都努力学习呢！直接就提出终极方案。 榆树村的支书没吭声，因为他侄子的成绩都排快三十名了，考试估计有点玄。 所以也就没接话。 这时刘根民又说话了：“考试最好现场出卷子，避免对学生不公平，让学校的老师一个人现场出一道。直接一下考完，省时间。” “你怎么看，老胡？”白明川直接问榆树村的支书，要不还是现场投票，看有多少人同意推荐你们村的学生。 榆树村的支书看了看周围，觉得大势已去，就刚才他反对的那两个村的支书，都不会同意推荐他侄子，田福堂这家伙，一向会做人，估计悬了。 于是他无可奈何的同意考试，希望他侄子争气点，但实际上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二天，孙少平来公社参加考试。 结果榆树村的同学直接没有来，说是身体不舒服。他和少平一个班的，了解彼此成绩。 于是孙少平不战而胜。 公社把推荐名单报到县里。 又过了几天，批复名单下来了，三个人赫然在列。于是他们已经是准高中生了。 第33章 莫名举报 这几天，连续都是大晴天，气温虽低，但太阳是暖洋洋了。 于是山窝背风的地方，总有穿着羊皮袄的老汉在，抽烟晒太阳，有的还不时从身上抓下一只虱子，在两个指头之间挤死，听着“啪”的一声响。 趁着天气好，村子里的成年人几乎都在粉坊那边忙活，想尽快把粉条全部做完。 前两天已经把供销社剩余需要的粉条送过去了，也结了全部款项。一共四千元，而且供销社反馈，他们有一部分的粉条卖到了西安。反响很好，以后如果有粉条，供销社还会收购。 田福堂高兴的合不拢嘴，明年还得做。 羊的长势也很不错，所以村里的人也都是喜气洋洋，等着过年分钱。 整个村子都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打破了小村庄宁静和谐的气氛。 这天早上，一辆吉普车远远的停在双水村外的道路上，下来了四个人。 几个人在村口先是拦下了一个放羊的娃子，问他：“这是你家养的羊吗？” “是我们家养的。” “养的不少啊，你们家里买的？” “不是我们家买的，村里发的。” “村子里发的，都发了吗？” “都发了。让各家各户养，养肥了卖钱过年。” 没有再多问。四个人就分散开，往几个方向走去，一边看各家里是否都有羊。 一边问路边的娃子，是不是村里发羊给他们养。回答基本都是肯定的。 为什么问的都是娃娃，因为娃娃们放寒假了，所以就把养羊的活承担了。 村子里的成年人基本都在粉坊，忙着赶做粉条。四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没有到家里去问，很多家里还是有老人的。 几个人迅速回到了吉普车那边，对了对信息，然后一个领头的，就说：“上车，直接去村委，把田福堂先带到县里面。” 另外一个人说：“他弟可是田福军，这样好吗？” “田福军去地委学习了，就是要快。不然会被动，先把他们村私分集体财产的事情落实了再说。等田福军回来也晚了，到时候看他怎么说，估计就是他鼓励的双水村单干。” 于是吉普车就进了村，驶向了村委会。 到了村委会，几个人下了车，到村委会要求见村支书。 村里来一辆吉普车是很少见的，基本都是县上领导来，才会坐。 田福堂已经听说了吉普车进村的消息，还以为是弟弟回来了，急忙就向着村委会走去。 到了才发现这四个人，一个也不认识，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 走上前去，热情的打招呼：“各位同志，你们好，我是双水村的支书，田福堂，不知道你们来我们村有什么事。” 听他介绍他就是田福堂，四个人中领头的那个看了他两眼，对着他说：“我们是县革委会的，接到群众举报，来找你了解点事情。” “县革委会，举报，谁举报，举报我？”田福堂直接愣住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举报什么内容？”田福堂老练的问道，“公社知道不？” “举报你们村私分集体财产！是直接举报到县里的，所以我们直接来了，公社不知道。” “绝对没有私分集体财产，你们想了解什么，就了解吧，我把村里人都叫过来。” “不用了，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你跟我们去县里配合调查吧！上车吧！” “还去县里，在村里就能了解清楚，为什么去县里。” “这是县革委会的命令，跟我们走吧！” “县革委会，谁？冯世宽？”田福堂此时就感觉到这是针对弟弟田福军的一场阴谋。听说最近弟弟和冯世宽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多了。 这时候，村委会已经来了好几个人，听说要把他们支书带到县里调查，当即就有人去叫人了。 不一会，吉普车就被围了起来。 众人纷纷嚷道：“为什么带走支书，你们是谁？” 四个人忽然也有点紧张了，他们没有想到田福堂在村里这么有威望。 但几个人同时更加笃定，田福堂私分集体财产的事情没跑了，不然怎么这么多村民支持他。 要知道在这个时间点，很多村子里干部的权力很大，所以老百姓有点怕他们。 但要说多么拥护，还真就未必。 孙玉亭在这个时间挤进人群，对着几个人嚷道：“我是村里贫委会主席，村里情况我了解，你们问我，找我们支书干啥？” “是啊，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问吧！”众人大声说。 田福堂也冷冷的看着几个人。同时他的脑袋也在快速的回想，最近村里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没有，有没有犯错，会被抓小辫子。想着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心里也就镇定了。 “都别嚷嚷了，你们是想造反吗？这是县革委会的决定，要求田福堂同志配合调查，调查完了，就回来。” 田福堂心里这时却是愈发担心弟弟田福军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村里以及他自己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调查。 要知道，他可是经历了太多政治风波，最知道谨慎两个字意思的人了。 这个时候，革委会为首那个人，看人越来越多，就对田福堂说，“田福堂同志，就是请你去了解情况，围这么多人不好吧，还以为你们村要干什么呢，你配合我们调查，事情说清楚了，就回来了。” 此时，田福堂也认为有必要去县里一趟，他想了解下弟弟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所以他就对孙玉亭说：“你去公社找找白明川主任，然后去家里一趟，让润生坐海民的拖拉机去找找她二妈！我跟他们走一趟。” 嘱咐完，就对村民大声说到：“大家伙都散了，我去趟县城，也坐坐小汽车，回头就回来。” 众人听他这么说就散开了。 田福堂也上了吉普车，往县城赶去。 润生听说了田福堂被带走调查的事情，半天没没反应过来。 在他的印象里田福堂绝对是一个极其聪明，极其稳重的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权衡再三。政治斗争经验十分丰富，有风险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沾边的。 怎么会被带走调查，而且他还很配合的去了。 当即就问在场的人，听说是“私分集体财产”，当即很纳闷。后来才听放羊娃说，有人打听各家分羊，养羊的事情。 润生的心里就不慌了。 这跟“私分集体财产”根本不沾边啊，只是分散饲养，买羊的钱还是村里贷款的呢，羊分了，谁还贷款。 不过，各家各户把羊领回自己家，确实是容易让人误会，但绝对能解释清楚。 他想不清楚的是，县革委会怎么知道的。有人举报，谁闲着没事去举报，村里得罪谁了，还是田福堂得罪谁了。 田福堂嘱咐他去找他二妈，其实就是去找田福军了解情况，看是不是有人想通过田福堂整田福军。 还有谁举报的，也必须给搞清楚。 于是他当即就让田海民开拖拉机去县城，还去村委会取出当时贷款买羊和各家领养羊记工分的村委会决议书。 贷款买羊的时候，信用社是要了村委会证明的，证明村里贷款的用途。这在侧面能证明不可能私分财产，不然村里怎么还贷款。 各家各户领养羊，是记工分，而不是自己养完，自己卖，所以也不存在私分集体财产的情况。 现在估计大概率是有人借这个事情，打击田福军，但是太着急了，没有搞明白事情的详情。 第34章 思量对策 拖拉机在通往县城的土路上奔驰着，说是奔驰，其实也没有多快。主要是道路不允许。另外就是拖拉机的马力也没多大。 田润生并没有像其他村民所钟爱的那样，坐在驾驶员的旁边。 而是一个人坐在拖拉机后面的车厢里。开始的时候，还和田海民讲了几句话，后来因为拖拉机的声音大，听不太清楚。 天气又太冷，西北风刮在脸上，生疼。所以安静的蜷缩在后面。 说实话，这个季节坐拖拉机，还真就不如走路或者骑车舒服，走路或者骑车一会身上就暖和了，坐在这里不动，却是真的冷。 他此刻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坐上汽车呢？起码有个棚子，不会像在外这样冷。 好吧，现在只能想一想，甚至未来很长的时间，估计十几年内都只能想想。 因为现在是连自行车都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买自行车都还要票。你现在骑一辆自行车，奔驰在农村的土路上就像未来30年后开一辆汽车一样。 寒冷让润生的思绪飞舞。 可是一会又让他不得不回到现实。 他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又开始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 根据已有的信息，估计是有人去了县革委会举报双水村。而且这个人大概率是附近村庄的。 为什么不是本村的呢？因为本村的人，不会讲出私分集体财产的话，知道羊只是领养，最后计算工分。 离的太远的村庄又不可能知道双水村家家户户领养羊的事情。 而且，对方不到公社举报，而是直接到县里举报，又说明了两点。 第一：公社的人认识他，怕举报的事情被熟人知道。要知道没有人会喜欢举报者。 第二：举报的人知道田福堂和公社的领导关系都还不错。怕公社领导把事情压下去。因为就算私分集体财产，毕竟不是田福堂个人的事情，而是村里的事情。几乎家家户户都参与了。 或许还有一点，那就是举报者甚至知道，田福堂的弟弟田福军和县里的革委会主任冯世宽一派，政见不同，甚至经常起冲突。 所以才会到县里举报。 而县革委会收到举报的人，恰恰是冯世宽一派的人，收到举报，又知道田福堂是田福军的哥哥，就感觉机会来了，想借此机会将火引到田福军身上。 所以急急忙忙就下乡来调查，确认事情的真假。 当然，他们还知道先确认一下，所以就问了村里的放羊娃。 结果发现，羊确实被分到各家各户了，就以为已经证据确凿。又着急立功，所以就很冲动的带走了田福堂。 而且直接带到县里，一方面是想避开公社，怕有人从中作梗。另一方面，给田福堂压力，想尽快撬开田福堂的嘴，拿到相关证据进行下一步。 田福堂估计开始也是搞不清楚情况。因为确实不存在私分集体财产的事情。所以他不担心自己。但以他的经验，能够想到是有人想通过他，来达到斗争田福军的目的。 出于对弟弟的担心，想更多的了解情况，所以心甘情愿的跟着来县里。不然以当时的情况，他不情愿的话，那些人还真就不可能简简单单的从双水村带走他。 而且，他还布置了后手，一个是让孙玉亭去公社找白明川，白明川一方面了解情况，另一方面和弟弟田福军走的比较近，会在这件事情上出力。 让田润生去县里找他二妈，也就是尽快告诉田福军情况，让他小心冯世宽等人。 想清楚了这些，润生心中大定。然后开始思考，后续怎么破局。 以他手里的资料，包括公社白明川知道事情后，会及时到县城说明情况。这个事情最终会成为一个误会，那些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的人，估计就是失望而归，一句没了解清楚情况，道个歉，把田福堂放掉，事情也就结束了。 对方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对田福堂却是一个小小的劫难。如果对方再不顾虑田福军，或者立功心切的情况下，田福堂甚至会有皮肉之苦，甚至折磨。 最终事情结束，唯一的好的地方，估计就是通过这件事，田福堂在村里的威望会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毕竟归根结底，他是为村民办事，才受的这个罪。 这个时候，田润生忽然想到伟人曾经说过的一段话：“做好一切准备，即使发生最困难的情况，也不会离原来估计的相差太远，这不是很好吗？所以根本就是这两条，一是争取最有利的局面，二是准备应付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田润生已经思考过了。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怎么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甚至于好的结果。 他一路思考。 拖拉机最终停在了田福军的家门口。 润生让田海民直接回村，不用等他，同时告诉村里其他人，不用紧张，事情应该很快就能解释清楚。 当田润生走进田福军家里的时候，田福军的老丈人在家，田晓霞也在。和田福军的老丈人打过招呼，他就把田晓霞拉进窑洞。 田晓霞是他的堂妹，和他同岁，他只比她大了一点，所以田晓霞从来没有喊过他哥。 看着这个眼前假小子一样的堂妹，田润生愣了一会儿神。长的可谓眉清目秀，五官精致。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一个字“俏”，同时还带着一股英气。 正恍然间，田晓霞就问他怎么来了。 田润生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只是问道：“二爸在家不？有重要的事情找他！” 结果得到的答案让润生失望，田福军去地委开会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但是，必须要尽快联系到田福军，告诉他田福堂的事情，同时只有通过田福军，润生路上想的方案，才能顺利实施。 所以他大概的讲了田福堂被带到县城调查的事情，并问晓霞有没有办法联系上田福军，他有重要的事情和他沟通。 田晓霞听了后，也很着急。不过想了一下，就对田润生说：“你跟我来，我们去找张叔叔，他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和我爸关系好，他那有电话，应该能联系上我爸。” 于是润生就跟着田晓霞来到了张有智家里，结果没在家，然后又到县革委会他的办公室。才见到张有智。 简单叙说事情经过，张有智一听，直接就怒了，拍了桌子。润生请他联系田福军，于是他就拨通了地委招待所的电话，说找田福军，一会田福军就过来接了电话。 听完情况，田福军当即就要请假回来，润生请他不要着急，他想去找他，当面说一些情况，田福军以为他有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也就同意了，告诉了他地址。还嘱咐他路上小心。 通完电话，田润生就和张有智告辞，并请他找人关照一下田福堂，别让他受罪，张有智直接说到：“马上就过问此事，不会让福军的哥哥受苦。” 润生从县革委会出来，则是直接到汽车站，坐车去黄原。田晓霞也想去，被润生严词拒绝了。 第35章 破局之法 一路无话，润生最终在地委招待所见到了田福军。 还好是田福军在，不然润生连晚上住宿的地方都没有，他出门忘了开介绍信。或者他本来也没有想到会来黄原。 带润生来到房间，连水都没来得及让润生喝一口。田福军就让润生把事情详详细细的再说一遍。 于是润生又从头到尾说了一次。包括猪瘟后，田福堂怎么头疼社员今年收入的事情，然后他从少平家做粉条得到启发，让他爸带领村民做粉条。 后来因为做粉条剩下的渣比较多，队里饲养员说可以配合喂羊，又从过路司机那了解到奶羊育肥的事情后，建议村里也喂羊。 后来村里羊圈没那么多，又为了补贴村民，就让各家领养，记工分的事情详细说了。 包括他对这件事起因，经过，以及后续结果得推断。 田福军听得很认真，中间不太明白的时候，还问了几个问题。 听完以后，他内心不禁感叹这个侄子了不起，简直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同时，他的判断和田润生差不多，那就是田福堂的这件事不会被某些人抓到什么把柄，就是个误会，只不过有些人太急切了，没有调查清楚就行动，最后只会自己被动。 然后就问润生，说他在电话里说有新想法，想把坏事变好事，具体的想法是什么。 润生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开始对着田福军讲了起来。 在讲之前，他站起来去倒了两杯水，给田福军一杯，自己一杯，先喝了两口。 田福军一看，也拍了一下大腿，忘了侄子赶了一路，又讲了半天话口渴了。 润生直接问田福军：“二爸，你说村里做粉条和养羊，是不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都是为农民好啊！增加农民收入，让农民过好日子怎么不是好事呢！” “那这两件事情违反国家政策不？” “不违反。”田福军仔细想了想道。如果单纯是个人做粉条，或者养羊或许确实和当前的主流思想不符合。 但双水村，所有的事情都是以村集体的名义做的，而且现在还没有给社员分钱呢，所有收益都在集体的账上，当然不违反！ “那如果因为这件事情，集体收益增加，最后村民的工分更值钱了，这件事是不是好事，是不是符合农业学大寨的精神？” 听田润生这么一问，田福军瞬间愣住了，他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是啊，这么一想，双水村还真就是不等不靠，努力自救，增加农民收入的典型呢！这不正符合农业学大寨的精神吗？ 他和张有智，之所以和冯世宽一派有矛盾，从根本上来讲，主要就是“农业学大寨”，怎么做的问题。 开始的时候，他是非常支持“农业学大寨”的。他也曾经去大寨参观过，那样一个自然条件很差的村庄，所有村民在村集体的领导下，艰苦奋斗，大建梯田，粮食产量大大提高。农民收入大大增加。 这确实值得学习，所以他在最开始的时候不但支持，甚至于比冯世宽等人热情更高。 可经过最初的两年之后，他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方向，淤的很多堤坝，修的很多梯田，一场大雨过后，都被冲了，当时修筑的时候付出的一切都成了流水。 粮食也要按要求种植，明明本地种荞麦，小米和土豆产量更高。为了完成任务都种小麦了。 本来学大寨，希望农民收入越来越高，生活越来越好，结果粮食产量反而降低了，农民连肚子都填不饱了。 所以他就对“农业学大寨”产生了怀疑。也就和冯世宽等人有了矛盾和冲突。 现在听润生一说，茅塞顿开，思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他不是在反对搞“农田大基建”，是在反对“形式主义”和“教条主义”。 双水村现在的做法，虽然没有大鸣大放，大搞工程建设，却是在因地制宜，发展特色产业，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呢。 上次见到供销社主任，对方还说双水村的粉条好，连西安的市民都说好。 这才是典型呢！ 同时，他也就明白了润生来找他的意图。 将双水村树立成典型，好处很多。 首先田福堂会从中得到好处，因为双水村和他会成为“农业学大寨”的典型。那时候说他私分集体财产的事情就成了笑话。 同时田福军也可以趁此机会，将原西县的工作引导到他所想的道路上来，因为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学习。 冯世宽等人的气焰自然而然就小了。 最重要的是农民可以从中受惠。 想到这里，他高兴的拍了拍润生的肩膀，“真是吾家千里驹也！”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打几个电话，回来我带你吃饭去。“” 说完田福军就出门去了。 润生继续喝着水。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田福军回来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他对田润生说到：“走，二爸请你喝羊杂汤去。” 就领着田润生出了门。 出了招待所不远的地方，有个羊肉馆，两人要了两碗羊杂汤，四个饼，就开吃了。饼，田福军只吃了一个，剩下的三个都给了田润生。 田润生连忙推辞。田福军就对他说道：“和二爸还客气个啥。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当年一顿能吃5个，吃吧，看你瘦的，正长个子呢！” 润生听完，也就没多说什么，低头咕噜咕噜只管吃。最后吃的满头大汗，浑身暖和。冬日的寒冷仿佛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 两人吃过饭，就又转悠着回到招待所。 路上，田福军就又问起了家里的情况，听说润生过完年上高中，也很是高兴，鼓励他好好学习。 润生就谈到了现在上学，半数都在劳动，都不怎么学习，老师不怎么教，学生学习的也很随意。 田福军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学习不在于形式，只要自己愿意学习，肯动脑筋，就会有收获。可以多读书，多看报，多思考。” 润生也连连点头。 田福军又对他说：“平时读书不？读什么书。” 润生回答：“在读《史记》和《资治通鉴》。” 田福军听了很高兴，说他也一直在读，读了很多遍，每次都能都有不同收获。可以结合着读，比较着看，从不同的观点中，看作者的思路。 思考了一下，润生告诉了田福军，他最近还在看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觉得里面的，“比较优势”，“社会分工”以及“利己思想”都讲的很有道理。 田福军听了，沉吟片刻。就问他：“从什么地方见到的这本书？” 他就把废品收购站买书的事情说了一遍。 田福军就告诉他自己私下看，别对别人讲。 回到招待所，田福军告诉他，明天让他回原西县，回双水村。过两天会有记者去，让他帮忙接待，同时让村里提前安排。 他已经给张有智和白明川分别打过电话了，田福堂的事情让他不用担心，会在县城待几天，但不会有事，让他给他母亲说清楚。他等记者回来碰过头后，会尽快回原西县去。 第36章 尘埃落定 第二天下午，田润生回到了村里。 一进村子，哪都没有去，直接奔向了家里。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这个世界上有人心情最焦虑的话，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他的妈妈。 先是丈夫被带到县城去了，接受调查，然后儿子也去了，没有任何音讯。 润生回到家里，当他母亲看到他的那一刻，分明松了一口气，丈夫虽然重要，可毕竟是成人了，经历过风风雨雨，儿子却是还未成年，长这么大，几乎没有离开过她一天。 润生告诉妈妈，已经见到二爸田福军，田福军正在想办法，田福堂不会有事，私分集体财产是没有的事情，说清楚了，也就回来了。说不定还有好事等着呢。 正准备去村委会，和村里几个领导沟通下，招待可能到来的记者的事情。 就见到金波和少平一块到他家来了，原来是听说他回来了！ 润生的心里十分的温暖，为有这样两个好朋友而由衷的高兴。告诉他们没什么事情，不用担心后，就和他们一起往村委会走去。 到村委会的时候，他就听到孙玉亭在说，要发动村里所有人一起去县革委会请愿，救出支书。真为他的脑回路感到好笑。 村委的几个人正好都在，见到润生他们进来就赶紧让他们坐下。之后就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下一步怎么办。 润生就告诉他们，已经见到了二爸田福军，对方已经在想办法了。让他们不用着急，估计过几天人就回来了。 然后他着重提了，这两天可能会有记者来采访的事情。让村里做好准备。 一个是把村里的卫生打扫好，呈现好的面貌，另一个就是准备一下村里的基本资料，包括人口，收入，牲口数量，粮食产量等。形成基本资料。 金俊山还奇怪怎么田福堂没回来，反倒惹来记者。 润生就解释，是二爸田福军联系的，主要就采访村里搞粉条加工和养殖业的事情，给村集体增收。后续有可能会采访他们，请他们也梳理下思路。 孙玉亭还问，要不要通知公社。润生说不用，他二爸应该已经给白明川沟通过了，让他们把村里的事情做好就行。 之后润生就离开了村委会。 闲着没有太多事情，就和少平一起来到他们家，结果发现，原来孙少安住的那个小窝窝已经大变样了。变深，变宽也变高了，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 听孙玉厚老汉说，再有三四天，就差不多了，之后就是细节，已经和金俊文说好了，还是要他来弄。还有门窗，也已经联系之前的木匠在做，春节前肯定可以弄完，过年的时候家里就有三孔窑洞了。 到时候，少平和兰香就不用去金波家借宿了。 兰花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有个地方住。 金波听到后，还有些不太乐意。 润生就说，明年春节后就要上高中了，大家都在家里住不了几天。金波一想也是。 最高兴的还是少平一家人。 然后孙玉厚老汉就问田福堂的事情。润生只是告诉他，没事，就是配合调查，说清楚就没事了，他二爸已经在想办法了。 孙玉厚老汉还感慨，怎么踏踏实实做事情的人，老受委屈，整人的人却老是占据上风。 润生听了之后，笑了笑说：“整人的人，天天就琢磨怎么整人了。做事情的人心思都在做事上。但这个世界上，谁在做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孙玉厚老汉连连点头。 润生和金波他们还进窑洞中，帮忙挖了一小会，就被孙老汉赶出来了，说土太多，太脏了，别把衣服都弄脏了。 他们才作罢。 等润生回到家的时候，接到村里通知，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打扫卫生，整理村容村貌了。 在这个习惯了各种各样运动的时代，人们的服从性是很强的，行动力也很强。 润生也加入了打扫卫生的队伍里。 事情的进展速度，出乎了润生的预料。 第二天上午快十一点的时候，白明川和公社的几个领导，就陪着两个记者来到了双水村。说是省城日报的记者。 他们来了之后，先到村里的“粉条作坊”参观并拍了照，然后又去村里牲口棚拍了照，还挑了几户人家做了访问，最后回到村委会。在白明川的主持下，了解了村里的基本情况，和卖粉条的收入以及养羊的可能收入。 临走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村子里的那片大枣林，还兴致盎然的拍了照片。 后来就在白明川的陪同下去了县城，说是要找村支书了解情况。 第三天的时候，省城日报就刊登了标题为“不等不靠谋发展，学习大寨新典型------记黄原地区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典型事例”的文章，同时黄原日报也进行了转载。 这让润生不禁感慨，田福军的能量远远要比看到的大的多。 他原来毕竟在黄原地委，做过秘书长，到原西县做革委会副主任实际上算是下放了，所以他的人脉要比冯世宽等强多了，只是现在龙游浅滩。 报纸刊登的当天下午，田福堂就从县里回来了，还是吉普车送回来的，去的时候坐的吉普车，回来还是吉普车，已经算是善始善终了。不过两趟的心情应该是完全不同。 晚上村委会给田福军接风洗尘，公社的几个领导也都来了。 具体说的什么，田润生不得而知。 只是知道，田福堂据说被评上了年度“农业学大寨”先进党员。双水村也成了“农业学大寨”先进集体。 果然过了两天，田福堂就去县里参加会议了，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奖励的毛巾，搪瓷缸，还有一朵大红花。此时的田福堂笑得比花还要红。 据说奖品还是冯世宽亲自颁发的。田福堂当时专门看了他的表情，很精彩。 同时，县供销社还要2000斤的粉条。明年也继续收购。 县里食品站也要双水村的羊，让这两天就陆续送去。 油田那边过两天也来拉粉条和羊，油田也要羊。 所以田福堂这几天，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真是比过年还要高兴。 而令田润生高兴的是，县里决定让双水村明年扩大土豆的种植面积，增加粉条产量，不再要求他们必须按照政府规定种植粮食。 这在田润生看来这才是最大的好消息。 可以预料的是，明年的双水村一定会比今年要更好。 第37章 君子报仇 润生这几天成了隔壁榆树村的常客。 头几天都是晚上跑到村子里面，这两天变成在白天在村子外面晃悠。 是不是很奇怪？不用奇怪，主要是有三条理由，支撑他做这件事。第一、放假了，第二、闲的，第三、放假了闲的。 这是他给自己和小伙伴们的理由。 事实的情况是，他是一名君子，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没错，就是报仇。看到这，您估计已经明白了，举报者找到了。 实际上，在田福堂被带到县里的第二天，张有智在田福军的嘱托下，就通过一定的手段，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和润生估计的几乎完全一致。 还记得前面几天，榆树村的那个支书吗？就是他侄子也想通过推荐上高中的人。 本来是满怀希望就等着上高中了，因为他们村子里今年就推荐了他一个人。所以不仅支书信心满满，这个学生的家里也是信心满满。 结果支书回来告诉他，第二天要他去公社考试。他一听当时就懵了，不是推荐上高中板上钉钉吗吗？ 当时支书还拍着胸脯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结果事情没办成，还要通过考试争取名额。而且还是和班里的孙少平争取名额。这个学生知道,如果考试，他一定考不过孙少平，所以干脆就没去，还给自己留一点面子。 但是，上高中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失去了。 他的母亲还到支书家，也就是他大伯家闹了一场。 他大伯也很生气，但也无可奈何，谁让他当时拍胸脯保证了呢！ 思来想去，都怨田福堂和双水村，也太过分了，一个村子推荐三个上高中的，名额就是被双水村抢走的，所以两家就合计要找机会报复。 这个世界上太多人，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将责任推给别人，而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一天，那个同学的母亲偶尔在山坡上，发现好双水村几个孩子赶着羊在放羊。就产生疑问，怎么突然双水村就多了这么多羊。 开春的时候，还能理解，买羊养肥了，过年卖钱。可是这都年底了，哪来的羊。一问小孩子，就说是村子里发给他们养的，养肥了过年卖钱。 开始还有些怀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连着问了几个孩子，说法都差不多，于是计上心来。 也没有敢去双水村问那里的大人，怕惹人怀疑。 回去后，就到支书家里把情况说了。支书最开始的时候也是怀疑的，太不正常了，就没在意。 但是他却说不要随便招惹田福堂，除非有确实证据，田福堂的弟弟可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公社的白明川就是他们的人。 结果这个女人，只听了后半截，田福堂公社有人，要举报得有确切证据的话没听进去。 回去后和她男人就合计举报的事情。她男人倒是听他哥也就是支书说过县里两派斗争的事情。 田福军这个副主任和主任冯世宽不和。就想着利用一下，既然公社举报不行，那就去县里，去县里举报，还没有人认识他们。 于是，两个人就骑车到了县里，直接找到最高权力部门县革委会，并且说了双水村田福堂是田福军哥哥的事。 巧的是，接受举报信息的人正好是冯世宽的人，又正好立功心切，所以有了去双水村调查，带人的一幕，结果搞了乌龙。 总结起来就是碰巧他妈给碰巧开门，碰巧到家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这个事情，被张有智告诉了田福堂，田福堂在闲聊的时候告诉了田润生，田福堂本来是准备回头有机会再找榆树村支书麻烦。毕竟真正的政治斗争都是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波涛汹涌，流于表面，就落了下乘。 但是，田润生的想法不一样，他的思路就是，知道谁搞事，那就报复回去。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所以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白天溜到榆树村，摸清了村支书家和他侄子家的位置。 然后当天晚上，就和金波、少平带上牛粪，上门了。趁着夜深人静，对着两户家门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第二天，悄悄打听了一下。两户人家还以为是村子里得罪了什么人，村子里人做的。正和两户人家骂大街呢！ 没想到，无意间还来了一出借刀杀人。 看来这个村支书平时得罪人也不少。 休息了一天，怕有戒备，没敢去。 第四天晚上，又悄悄上门了，确定没人后，在墙上写上了“卑鄙小人”四个字。然后又送上了一顿牛粪大餐。 第五天，晚上在摸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两户人家门口都拴着狗，就赶紧溜了。 眼看上门不行了，三人就写了大字报。偷偷贴在榆树村村口的大树上。指名道姓说对方卑鄙无耻。然后就在附近溜达，看榆树村民的反应。 没多久就被撕掉了，没关系，换个显眼的地方，继续贴。 又过了两天，听说榆树村三户人家打架了，其中两家就是村支书兄弟两个。另一户是之前和他们有矛盾，并且争吵过的村民。 双方都被公社派出所带走了，各自罚了款。 后来公社白明川主任就借这个由头，罢免了榆树村的村支书。 也算给和村支书打架的那户村民出了口气。 从始至终，田润生都没有暴露。 比较郁闷的是村支书本人，从始至终，事情都是他兄弟一家办的，他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没办法，打架亲兄弟嘛！ 田福堂也有些小小的郁闷，还没有发力，怎么就有人帮着报仇了，还以为真的是村民之间的斗争呢。倒是没有怀疑田润生，因为那几天，润生都是在金波家住的。 金波的妈妈也只以为他们出去玩了。 三人的感情确是更好了。毕竟一起干过坏事了。 这给无聊的假期增添了无限的乐趣。 就在他们三人报仇的期间。村里的粉条都卖完了，只剩下零散的三两百斤，都不够村民发的，就留下村里平时招待用。 村民也没那么在意，毕竟很多家都做的有，最终粉条换来了近九千元钱。村里的羊也陆陆续续的卖了不少。估计最后的利润也能有五千多。 少平家里的窑洞也彻底打好了。 日子悄然来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是北方的小年。 第38章 少年心事 小年的这天早上，离家许久的田润叶早早的回到家里。 虽然小学也放假有段时间了，但老师毕竟和学生不同。 而且润生就感觉姐姐是不是算到了什么，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昨天孙少安和孙少平一起到家里来，邀请田福堂和润生今天中午去家里吃饭，田家的新窑竣工，今天请吃饭。 少安主要邀请了村里干部，然后就是金波家和润生家。不知不觉间两家的关系也比以前近了，或许主要是因为少平和润生关系近，既然又邀请了田福堂，所以连润生妈也一起邀请了。 只是没有想到润叶今天恰巧回来，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而且从孙家人的角度看，润叶的受欢迎程度绝对是排在田福堂前面的，而且以前还排在润生前面。 只是最近几个月润生带孙家赚了钱，和少平的关系又发展了一大步，才能有幸排在第一。 于是临近中午，润生就和润叶以及润生妈一起向孙家走去，润生手里拎着点心，是润生妈专门让带的。 田福堂和村里干部一起。 到了孙家，果然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润叶也是高兴的跑到两个新窑洞里，看来看去，好像自己家挖了新窑一样。 看完新窑，润叶就跑女眷那边去帮忙了，今天兰花也带着孩子回娘家帮忙。 今天孙家搞了两桌，少安和孙玉厚老汉以及金波爸陪村干部坐了一桌，少平三个和妇女孩子们一起。 其实润生就喜欢这样，反而更自在一些。 开席之前，金波三人先放了鞭炮，庆祝新窑落成。 然后就跑这边吃饭，两个新窑洞各一桌。 所以不知道，另外一桌发生了什么，他也不关心。 桌上的饭菜相对很丰盛，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村而言。一顿饭，主要是桌子上的妇女们在拉家常，润生也没在意听。金波和少平其实也一样，所以很快吃完，就跑了出来。 少平提议三个人出去走走。金波和润生都能看出来少平有话想说，就走出了孙家，向着村里的枣林走去。 一路上，少平没有开口说话，润生和金波也就没有开口。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枣林。 冬天的枣树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看头，整片的枣树林立在那里，又有些壮观。 少平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两人，沉吟片刻，开口说话。 “我今天有很多的话想说，有些话在我的心里憋了很久，一直想说，一直没有机会说，有些话，给我爸不能说，给我哥也不能说，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对你们说。” “很长时间以来，我有点恨我们这个家，恨我爸，特别是恨我二爸。” “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村里很多人瞧不起我们家。因为我们家穷。” “早年间，为了让二爸结婚，我爸把家里的窑洞让给了他，后来没有地方住，就借住在金波家里。” “金波家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家，也没有看不起过我们家，我们一样大，从小就一起玩，所以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朋友。” 金波想安慰少平，少平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听他说。 “后来我爸就找了处地方，也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打了一孔窑，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我们全家就挤在一起住。” “那时候，我就问我爸，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住一间土窑，别人家都有好几间窑洞。我爸就不吭声。” “后来，我知道了，我爸为了让我二爸结婚，就把窑洞让给他们住，我就恨我二爸和二妈，都是什么人，家里什么活都不干，就去闹革命，简直不配做人。” “我也恨我爸，怎么那么老实，那么懦弱，那么无能，为什么要管我二爸，还得管他们一家，不管不行吗，不管我们家也不至于过的这么穷。” “我哥学习那么好，都没上初中，就回家劳动。我姐是个睁眼瞎，为了结婚搬出去，找了个二流子，逛鬼，现在过的那么难。” “后来我们都大了，又没有地方住，没有办法，我哥自己掏了个小窝窝，我和兰香又借住在金波家。虽然金波家从来不说什么，可是我和兰香心里都难受。我知道村里人瞧不起我们家，也瞧不起我二爸家。” “我哥这么大了，家里连个上门说媒的人都没有，为什么，穷，穷的出了名，穷的连住的窑洞都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就算姑娘愿意哪个父母又愿意。” “所以，我本来是不准备上高中的，我不能看着我哥一个人那么苦，我想替他分担，想赶紧赚钱，挖窑，让我哥结婚。” “我哥从县城学习回来，我们吵了一架，他让我上高中，说不能像他一样，家里苦一个就行了，让我让兰香都要上学，替他上学。” “所以他后来就去了润生家找支书说情！” “今天，新窑挖好了，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我又难过，又高兴。” “终于，我和兰香可以回家，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了，不用寄人篱下。” “金波，不是说你们家对我们不好，你理解我的意思的，对吧。很长时间以来，房子就像我的执念，我曾暗暗告诉自己，等我赚钱了，一定先给家里箍窑洞，要箍石窑，漂漂亮亮的，让村里所有人都看看。” “谢谢你们，谢谢金波一直收留我，陪伴我，理解我。谢谢润生帮助我，帮助我们家，虽然我们家还很穷，但我感觉，我比以前强大多了！” 少平说着说着，流下了泪水，然后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金波想去拉他，被润生拦住了。 让他在那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过了一会儿，少平哭完了，就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对两人笑了笑，说到：“让你们见笑了！” 金波没有说话，只是上去抱住了高他半个头的少平，润生也走上前去，就这样三个少年紧紧的抱在一起。 “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润生说道道。 “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金波和少平一起大声说道。 “会越来越好的！” “会越来越好的！” 然后三个人就大声笑了起来。 笑声在枣林间回荡。枣林见证着三个青年的友情。 之后，他们离开了枣林，向着家的方向走去。但方才的一幕，却永远留在他们心间。 第39章 最初理想 走在回少平家的路上。倾诉过，哭过的孙少平，似乎轻松了许多，好像身上有一道无形的枷锁断开了。 没有人再提刚才的事情。润生就说到一件事，昨天田福堂去公社开会，碰到了学校校长，告诉他已经接到原西县高中的通知。春节后，二月十八日开学，也就是正月二十。让他们到时候准时去学校报到。 金波和少平都很高兴，说实话，初中毕业后的这段时间，在家里是很无聊的，开始的几天还有点兴奋。 可以尽情的休息，可过了那两天就感觉无所事事，因为是冬天，连农活都不多，天又太冷，夜又长。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所以对于即将到来高中生活，他们都充满了憧憬，又会认识更多的新同学，还都是原西县城和其他各个公社的。 “好想赶紧开学啊！”少平说道。 “我现在好想过年。”金波接话道。好吧，不同孩子的期盼也不同。 少平对过年也是没有太多的期盼的，因为家里太穷，所以不会有新衣服，不会有丰盛的食物，更别说零食等。 每年过年都是，像过年关一样，父亲总是唉声叹气，盘算着把欠哪家的钱先还一点，对于不那么急的债，也得上门去给人家说一声，不能让人家感觉自己把欠钱的事情忘记了。 亲戚之间也很少走动，一来都是穷亲戚，不论去谁家，大家都会竭尽全力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因为不论自己家怎么吃糠咽菜，总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 其实反倒是一种负担。之后的日子会更难。二来，家里就一间窑洞，奶奶也在里面住，那环境真的是有点差。 金波则不同，家里有个司机父亲，家里光景超过了村里大多数的人，平时家里也节俭，但过年的时候，总会准备一些平时难得一见的东西。给孩子做件新衣服。 所以啊，人们的悲观并不相通。只是源于生存环境的不一样罢了。 至于润生，则是没有什么期待，他知道高中的生活和初中并不会有太多不同，甚至还不如初中，因为要住校，学校宿舍的环境肯定不如家里，吃的饭菜也肯定不如妈妈做的。 至于学习，估计也学不到太多知识，还是要靠自己自学。 然后，几个人又谈到了理想。好吧，年轻的时候，大家总会有很多的理想。少平的理想是当工人，这样就可以离开家，而且可以赚钱。 金波的理想是想参加文工团，可以表演，然后美女还多。 然后他们就问润生的理想，润生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他有的是一个中年的心态。所以就说：“让自己过的好点，让家人过的好点。” 你这也太笼统了，你们家过的不好吗？金波和少平同时反驳他，太敷衍了。让他重新回答。 他就说：“当个国家干部吧，为人民服务。” 其余两个人虽然不满意，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在润生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他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是他现在是田润生。 当又回到少平家院子里的时候，两桌宴席都已经结束了，干部们已经离开，回去准备村里年终工分结算的事情。女人们则在收拾碗筷等。 少安这个时候，从窑洞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润叶。看样子是准备出去转转。 看到润生他们回来，少安就说道：“你们刚才去哪了，俺有些事情想问你，刚才还和你姐说去村里找你们。” 说罢，拉着润生转头又向窑洞里走去。 旁边的润叶气的跺了一下脚。 正好被润生看到了。看来是润叶准备以找润生他们的名义，和少安哥一起出去，单独聊聊天，所以看到少安又拉润生进屋，才气的跺脚。 孙少安真的是不解风情，又或者艰苦的生活压的孙少安喘不过来气，从来就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只以为他和润叶的感情还是小时候的那种，就像哥哥哥妹妹。 进了窑洞，润生就问他什么事。 少安就说了一件事情。 原来在学习兽医治疗的过程中，所教授的内容当中，不仅有西方的治疗方式，就是给牲口打针吃药。 还有一些中医的方法，就是配制草药给动物吃。 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中国几千年给牲口看病，一直就是草药，只是近些年，从用上西医的方式。 据说，外伤神药“云南白药”的主要就是一个医生观察到野兽自己吃草药自愈后，受到启发，从而开发出来的，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个故事。 带他们实践的兽医师傅告诉他们，自己平时也可以上山采一些草药，用来给牲口治病。 草药可以采，这点孙少安当然知道，弟弟妹妹有时候放假，就会上山采草药换钱。 但是兽医师傅还告诉他，草药还可以种植，有合适的草药如果不 到采摘的时候可以先连土挖回来种下，等成熟了，再采挖。 因为他看到润生把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酸枣变成酸枣仁卖了钱，改善了他们家的生活，所以就想咨询下润生的意见，看药材能不能种植。 润生当然知道药材可以种植，而且后世很多的药材就是种植的。但种什么，怎么种他不知道啊。 所以孙少安这个问题跟问道于盲差不多。 于是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孙少安说：“少安哥，种药材，当然可以，只要是咱们这边有的药材，估计都能种植，但怎么种，我就不知道了。” “而且，现在所有的土地都得种粮食，哪有地种药材，你准备种自留地吗？那家里的蔬菜，还有喂猪的粮食种哪？” “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先了解下，到底种什么，什么地方能种，怎么种，到时候到是可以和村里合计一下。” 孙少安听了连连点头说，明天就找兽医师傅再问问这些事情。 润生也把这件事情暗暗放在心里，准备回头也查查相关资料，回头和田福堂提一提。 田润叶本来还奇怪，孙家怎么突然就有钱箍窑洞了，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了，润生他们摘酸枣，卖酸枣仁的事情。 顿时多打量了这个弟弟两眼，仿佛要重新认识一下。 少安随即又问润生，后续枣粉还做做做不做了，润生说抽空去公社找找胖炉头问问。 因为天气太冷，几个人也就没有再出去，就在孙家的窑洞闲聊了一下午，主要是少安讲和牲口的那些事情，几个人听的都津津有味。 晚饭前，润生和润叶一起回到了家里，路上润叶就问他是不是藏了私房钱，还威胁他要告诉润生妈。 润生笑着求饶，说自己马上上高中了，钱想自己留着，以后润叶就不用给他零花钱了。 润叶就饶过了他，其实，他本来也没想告诉妈妈，只不过想到下午和少安独处的机会被破坏了，心里不舒服，想发泄罢了。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少安哥说，但又总找不到机会。 而且现在少安总要去公社兽医站，跟着师傅实践，机会更少了。 第40章 分红大会 回到家里的时候，田福堂已经在家里了。脸色红润，嘴里还有些酒气。 看来中午在孙玉厚家里喝的不算太少。 润生妈端端上了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先是闲话家常，问起润叶，最近都忙什么，什么时间开学。 说着说着，田福堂突然就接连咳嗽起来，润生妈连忙给他拍拍背，让田福堂以后少喝点酒，少抽点烟。 等咳嗽停下来以后，田福堂就说：“中午没喝多少，而且喝一次孙玉厚家的酒也不容易。” 润生妈就说：“知道他们家不容易，你还喝。” 田福堂就说：“人家非请酒，怎么能不喝，这孙家的日子，好像突然就好起来了，也想着箍新窑洞了。” 润生妈接话道：“吃饭的时候聊了几句，说是少安大了，不能老住在窝窝里，连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 “另外他们家今年挖药材攒了点钱，又问金俊海家借了钱，这才箍的新窑。” “挖药材，那挖的不少啊。” 润生听到这些对话，怕他们想歪，就对田福堂他们说到：“也不算是挖药材，就是山上摘酸枣，把酸枣核破开，里面的酸枣仁晒干是药材。当时，我还帮忙摘了。” “酸枣仁还是个药材，第一次听说，以前就当个零嘴吃了，那一个个酸枣核破开，挺费劲的吧！” “肯定费劲，他们家没白天没黑夜的弄呢。” 两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田润生忽然就想到下午孙少安说的种药材的事情。于是告诉了田福堂，田福堂没有在意，只是说：“地里种的粮食都还不够吃呢！再说也没有人会种！” 言外之意，就是这事情不靠谱，先别想了。 润生也就没再说话。穿越之后，他慢慢养成了习惯，一般不与人争论。 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情最难，一件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装进自己口袋，另一件就是将自己脑袋里的想法，灌输到别人的脑袋里。 所有人的选择都是基于自己以往的经验和认知，所以可以因势利导，但最好不要强人所难，除非形势比人强。 吃完饭，田福堂就说还要思考一下后天开社员大会分红的事情。虽然会议年年开，但今年又不同。 一方面多了做粉条和养羊的事情，工分要详细核算，另一方面村里刚刚上了报纸，得了先进，公社领导要带其他村子的领导来学习经验。 据说还有可能来县里的领导，所以得好好谋划。 润生听了，没什么兴趣，就回窑洞看书睡觉去了。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五，这天，是村里开年终分红会的日子。其实今天主要是分钱，因为粮食，已经陆陆续续分出去了。 一大早，村委会外面就热闹起来了。因为大家都在等这个日子，分了钱，就可以置办年货过年了。虽然年货不会很多，但一年就一个春节，所以大家都期盼着，特别是家里的孩子。 而且今天还有个特别的节目，那就是，杀猪，宰羊，吃大锅饭。 没有错，全村人吃大锅饭。这是村委会反复讨论后决定的，前面第一次卖粉条的时候，吃过一次，但没有肉，这次有肉。 粉条基本都卖完了，本来还准备卖不完的时候，给村民分呢，没想到村里一上报纸，就被供销社和油田都给买光了，剩下一点，干脆就不分了，家家户户分不到多少，干脆吃了。 另外就是今天公社领导来还带了其他村子的人，这就不适合开小灶了，干脆大锅饭走起。 村里剩下的四头猪，卖了两头，这是任务，剩下两头都给杀了。最近俩月四头猪伙食不错，因为同伴都提前见阎王了，所以没有给它们抢吃的了，日子过得舒坦，就上膘了。 羊更是宰了三只。 所以午饭将会很丰盛，玉米面馍馍管饱，猪肉白菜粉条，羊肉炖土豆。 这在这个时刻的农村已经是难得一见。 公社和各村的领导先来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行车队伍。来了后，先是赞叹了一句真热闹，就进了村委会窑洞。 会议准备十点钟开始，一个半小时轻松可以结束。因为双水村就两个小队，一百来户人家，六七百口人。分红也没有多少钱。 在快十点钟的时候，突然一辆吉普车径直停在了村委会外面。这时公社和村委的人都赶紧迎了出来。 吉普车是只有县里领导才能坐的。车上下来三个人，田福军，张有智还有个小尾巴，不是司机，司机去一边停车去了。 润生一看，是田晓霞，她怎么回来了。 田福军和张有智并没有直接进村委，而是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到杀猪，宰羊的人群旁边，饶有兴致的看了一小会儿。并问了准备午饭的金俊文两句话，才进了村委会。 田晓霞在人群中找到了润叶和润生就跑了过来，先给润生妈打了招呼，就拉着润叶去一边看杀猪去了，丝毫没有任何不适。 十点钟的时候，会议准时开始了。海民主持，田福堂请田福军和张有智讲话，两人摆手拒绝了，说他们今天主要学习，又请白明川讲话，他也拒绝了。 于是田福堂就开始讲他的话。 讲话没有什么新意，先欢迎领导，再歌颂社会主义。最后才是正题，介绍工分的价值，和每家每户能分多少钱。 润生大概算过，粉条收入近九千，羊净收入五千多，加上村里卖粮，卖猪的钱，也就接近一万六千元。 也不会全部分掉，村里用钱的地方也不少。听说准备分掉一万二。每家平均下来100元左右现金。当然劳动力不同，工分不同，每户分的钱就不一样多。 但是也不要认为就少，看看其他村子羡慕的眼神，就知道不错了。往年还没有这么多。 往年，主要就是卖点猪，不像今年不但有粉条，还有羊，当然村民分的土豆也少了。 每家每户按照田海民念到的名字，上去领了现金。下午各家各户还能领一些猪肉和羊肉。 村民都高高兴兴，今年领到的现金比往年多了两倍。 看钱都分好了，田福堂让大家安静，请县里领导讲话。 田福军就开始讲话：“今天，受县里领导委托，来咱们县农业学大寨的先进村，双水村来看看，主要是取经，看看有什么先进经验。为什么是我来，主要我也想乡亲们了，工作探亲两不误！” 下面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双水村能在今年生猪大量死亡的情况下，在村集体的领导下，不等不靠，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做粉条，养羊创造了一万多元的收益，是难能可贵的！” “农业学大寨，就是要学习这种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紧抓实干的精神，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是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呢，所以大家明年要继续加把劲，继续做先进村，这就对双水村的领导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县里在张有智副主任和我的争取下，已经给双水村，争取到了政策，明年双水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种庄稼，养猪，养羊，做粉条还可以搞其它产业。” “我希望双水村的领导和全部村民能开动脑筋，想办法，争取粮食增产，农民增收。” “希望明年还有机会参加双水村的分工会，大家分到的钱粮比今年更多。” 紧接着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第41章 失望而归 田福军讲完话，张有智和白明川陆续讲话后，分红大会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会餐。 当把领导们的饭食都端进了村委窑洞后，村民们就开始排队打饭了。 没有给领导们单独开小灶，以及领导看到后，大发雷霆，把小灶的饭倒进大灶的狗血剧情。田福堂是了解弟弟的，再说都是乡亲也不合适。 吃完饭，除白明川外，公社其他领导和各村干部都离开了。 只剩下村委几个人和田福军、张有智、白明川，准备再开个会。这也是田福军、张有智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双水村因为报纸报道，成了先进村。但是县里并没有太多的宣传、表扬，就因为双水村是田福军的老家，宣传双水村是给田福军长脸，而不是冯世宽等人。 所以双水村虽然得到表彰，但日子照旧。 可是田福军、张有智希望可以抓住机会，让双水村可以继续做先进，这样某种程度上也算自己一派的政绩。 而且说实话，双水村的先进，偶然性因素太多了，田福军通过和田润生在黄原的详谈了解了这一切。 也知道他的哥哥田福堂，并没有清晰的思路和发展规划，顶多是明年继续做粉条，继续养猪、养羊。 如果只有这样的话，双水村倒也不至于落后，但是和想要的先进比起来，又差了很多的意思。 所以专门拉上张有智，趁今天的分红大会，来实地调研，更主要的是想和双水村的村委班子谈谈明年的发展规划。 在座谈会即将开始的时候，窑洞里进来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 田福军就对众人说到：“是我让润生来的，给大家做服务员，也做做记录工作。” 在座的除了张有智和白明川和润生不太熟悉外，其他人都算熟悉。 但是，张有智是见过田润生的。 田福军就对白明川说：“这是我侄子，我大哥家的娃。” “知道，知道，我们公社的高材生嘛！全公社考试第一名！” 张有智倒是第一次听说，也赞赏的点点头。 润生赶紧给大家打招呼。然后打开手里的袋子，用勺子挖出一勺勺粉末样的东西，放到每个人前面的水杯中，然后倒上开水。 众人开始还以为是红糖，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在意。 谁知道在张有智喝了一口后，觉得不是白糖，而是有红枣的味道，就问润生是什么东西。 润生请大家先品尝，先开会，最后再解释。 于是大家各自去喝水品尝，但都没有人再问。 田福军先请田福堂谈谈明年村里的工作计划。结果不出所料，全是老一套，问其他人也基本是同样的答案。 他心里在失望之余，同时庆幸自己来对了。 但他又不好直接发作，毕竟这些人不仅仅是他的下属，还有他哥哥在。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对着旁边的田润生说：“来给大家讲讲给我们喝的什么东西！” 润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问大家：“喝出来是什么东西没有。” “有点甜味，但又不那么甜，还有股子枣味！是不是用枣做的？”张有智说。 “好喝吗？” “还不错”白明川回答。 “这是用我们村的红枣，切片、炒焦后又磨成的粉。” 众人恍然大悟。还真不错！ “如果在供销社卖会有人买吗？” “会有人买！” “如果再甜一点，估计小孩子更喜欢。” “而且枣不仅是果子，还是一种药品，能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是气血双补的药材，还能健脾养胃。如果这样再宣传一下，是不是买的人更多了！”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开了。润生的话，给他们打开了一扇门。 这也是吃过饭以后，他急急忙忙跑到孙少安家里，去取来红枣粉的原因。 本来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拿这个东西出来，但看到田福军、张有智准备给双水村的领导们单独开会的时候，就决定拿出来。至于孙家赚钱的事情，回头再想办法。况且，明后年的投机倒把应该会抓的比较严。 田福军此时就感觉，让田润生进来参会真就对了，他就像混进鱼群的一条鲶鱼，总能搅动一潭死水。而且是用最出其不意的方式，但回过头来看，又是平常不过的方式。全都是可以操作的。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会场又安静下来。 “大家要开动脑筋，要有新思路！而不是总是一套老办法！” “你们能做粉条，其他村子也能做，你们能养猪、养羊，其他村子不能吗，你们就能保证一定比别人做的好？” “是的，刚才罐子村的支书还说，他们今年也准备做粉条，让我们联系供销社的时候，帮着他们点，我还在发愁呢。”田福堂说。 “所以，现在就是要通盘考虑双水村的优势有哪些，哪些是双水村能做，别人不能做的，双水村能做好，而别的村做不好的！” 说完，他特意看了看哥哥田福堂。田福堂看到弟弟的目光后，低下了头，这几天被评上先进的喜悦，此刻无影无踪，心里甚至有些忐忑。 “我就一个要求，你们从种植、养殖、深加工等各个角度，多思考思考，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回头我们再讨论，当然可以多听听村里老人以及年轻人的意见。” 说罢，田福军和张有智就准备起身，回县城里了。 村里几个领导，内心是忐忑的，他们习惯了上面说什么，自己做什么，真的放开手脚让他们规划做什么，怎么做，他们一时还真就不适应。 田福军和张有智坐上吉普车走了，田晓霞留了下来。 白明川和田福堂等人又说了一段时间的话，也骑上行车走了。 田福堂几人又讨论了一会，没有什么结果也就散会了，各自回家。 田润叶带着晓霞在村里开始转悠，给她介绍村子里的山山水水，这是她第一次回到老家双水村，所以看到什么都很稀奇。 润生跟着转了一会，就去金波家找到金波，后来又到少平家找到少平，准备将他们介绍给田晓霞，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认识，因为他们即将是同年级的高中同学。 于是在东拉河的小桥上，他们宿命般的相遇了。 润生将少平和金波介绍给了田晓霞。田晓霞大大方方的和两人握了手，说很高兴认识他们。他们马上就是同学了，提前认识下，以后在学校要多多关照，她也是双水村的人。 少平看到这个落落大方又满身充满英气的姑娘，有点羡慕，有点自卑，又有点激动。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将其理解为是很少见到城里人的原因，城里人的洋气是和农村的姑娘不同的。 然后，五个人结伴而行，登上了神仙山的最高处。 面对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金波情不自禁的唱了一首“信天游”，赢得了田晓霞的羡慕和喝彩！ 嚷着让金波继续唱，金波就又来了一首，然后请田晓霞来一首，田晓霞就唱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也迎来一片喝彩。 直到天色将晚，几个人才分别。 润生还让田晓霞评价一下两个人，她就说：“一个害羞内向，一个开朗有趣！” 好吧，看来对孙少平的第一印象很一般啊！ 第42章 福堂问计 当润生和润叶以及田晓霞回到家里的时候，润生妈已经在和面包饺子了。 今天是侄女第一次回老家，她自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她，正好村里今天分了肉。 她从心里喜欢这个侄女，不但长的漂亮，而且热情大方，一点没有城里女娃的娇气，“大妈大妈”叫的那叫一个亲。 润叶进屋以后，看到妈妈在包饺子，洗了手就过去帮忙。田晓霞也加入战团，可自从她加入以后，包饺子的效率反而降低了。 因为她不会啊，虽然勇气可嘉，却越帮越忙，不一会脸上、身上就粘上了面粉。后来干脆就在一边，陪着两人说话，提供精神支持。 田福堂这会也回来了，下午的时候，回来转了一圈，实在在家坐不住就又出门了。和晓霞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去旁边的窑洞里抽烟，思考问题去了，只能听见不断的咳嗽声。 润生和田晓霞做的工作差不多，站在一边听她们讲话。 过了一会田福堂从旁边的窑洞出来了，叫润生过去。 润生就走了过去，田福堂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开口了：“润生，你说你二爸最后让做个规划是啥意思，怎么弄呢，以前没弄过啊，你给咱合计合计。” 润生听了之后，就知道了田福堂的意思，这是向他问计。估计在金俊山他们那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他就去自己的窑洞里，拿出来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又来到田福堂跟前。 本来想写给田福堂看，后来突然意识到这个父亲不识字，就尴尬的放在了一边，说咱们一起合计合计，待会我把你的想法记下来。 “规划，就是计划，就是准备怎么干。但是不同的一点是，规划更宏观，更立体，要结合咱们村的资源情况来。” “先说说今天二爸和张有智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明年村里准备怎么干，具体就是怎么提高粮食产量，怎么增加村里收入。” “今年咱们村机缘巧合成了先进，其实就是在短短两个月增加了现金收入。因为县里调查您，二爸就请来了记者，发了文章，其实这就是打了冯世宽他们的脸。” “所以对方等着看咱们村的笑话呢，甚至于挑毛病，所以咱们明年必须比今年做的好。” “这样的话，就不能只是做粉条和养羊了，而是要想更多，更新的办法，而且最好是适合咱们村子的，别人学不来的，又能持续去做的。而且会随着时间发展，更加有优势的。” “那行，你细说说你的想法！”田福堂道。 “首先，是让社员填饱肚子。也就是粮食问题。在土地面积不变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单位面积的产量，方法就是要么种亩产更高的作物，要么提高同样作物的产量。” “这就需要相应条件配合。一个是种子，好的种子，会有更高产量。一个是土地，土地越肥沃，产量越高。这就需要肥料，化肥或者农家肥。第三就是水，要风调雨顺。第四，要社员精心照料，即使除草等。” “你这都是怎么知道的？”田福堂问。 “在书上看的！”田润生回答。 “然后就是根据这些条件，怎么来一条条满足，条件满足的越多，收成就越好。” “对对对，你先把你说的记下，明天再开个会一条条合计。” “第二，就是增加收入的问题，这个更复杂。今年的做粉条，属于加工业，就是把初级产品土豆，通过劳动，增加了附加值，变成粉条。” “就是出力呗。” “不仅仅是出力，光出力不行，还得有人需要，能卖出去。” “第三就是养殖业，养猪、养羊、养鸡这些都是。” “第四，可以是服务业，就像金俊文给人箍窑，别人给他钱。” “其实还有就是工业，比如咱们卖粉条的油田。其实办社队企业，办好了，是赚钱最快的。” 田福堂听的连连点头。 “农业学大寨”，就是把差田变成好田，粮食产量猛增，所以成了全国典型。 “具体怎么办呢？”田福堂接着问，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些思路，就是想再考考润生。 “这个比较复杂，得结合村里情况，仔细考量。” “而且还要思考反面教训，比如为什么有的地方学大寨，学成功了，更多的地方失败了，越学越穷。” “那你先把你的想法写下来，写得详细些。还有下午我说的，别的村也做粉条，我们怎么办，我看你好像有想法。你一块写下来。” 说完，田福堂起身就朝院门口走去，那边润生妈就喊他：“饺子包差不多了，去哪呢？” 田福堂，边走边说：“就在门口透透气。” 润生能感觉到，这短时间的讨论，对田福堂冲击很大，打破了很多他固有的思维。 润生其实并没有讲具体的办法，只是将思路和方向说了出来。但差不多就够了。 其实，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见识，但具体怎么办，他其实不太能说出来，而且怕说错了。 通过引导，田福堂他们想出来的东西，估计才是最适合于这个时代，适合双水村的方案。 过了有十几分钟，田福堂就从外面回来了，就对润生说，明天先找村里的几个老家伙，合计合计明年种什么，他们种地都是一把好手呢！ 润生提醒他，可以先讨论初步方案，回头让二爸找县农技站的专家审审，或者就请他们来双水村看看。 听的田福堂直拍大腿，说就这么办。 没过多久，饺子就煮好，端了出来，润生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为什么啊！ 一个字“香”，连吃了两大碗后，又喝了一碗面汤，看得润生妈直让他慢点吃！ 田福堂也看着他吃，“没事，年轻人消化能力强，我年轻时候，能吃四碗呢！吃完，别忙着睡觉就行了，消消食再睡觉！” 田晓霞倒是吃得不多，也在那看润生吃饺子，并且不停的扮鬼脸。仿佛在嘲笑他真能吃，像猪一样，润生却不在意。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第43章 准备年货 次日，也就是农历腊月二十六。 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年货，润生家也准备去石圪节公社供销社买年货。田晓霞也要跟着去，本来润生是准备骑车带润生妈，让润叶骑车带田晓霞。 可是润生妈怕润叶带晓霞困难。因为家里两辆自行车都是“永久”牌的二八大杠，优点是结实耐用，缺点是有点沉重，特别是女生骑着不太友好。 所以润生妈就不准备去了，让润生带上晓霞，润叶自己骑一辆。 至于田福堂，早早的就出门，找人合计村里明年的规划去了。 于是三个人就出发了，一路上去公社的人还真不少，毕竟昨天村里才分了红，大家都有消费的欲望。谁家过年不想吃顿饺子！ 结果路上在遇到了去公社的少安和少平，两人步行。金波则自己骑辆自行车在一旁，走的很慢。 估计是在等少平兄弟两人。三个大男人，不好骑一辆自行车，少平兄弟两个又不想单独让另外一个人走路，所以结果就是两人走路，金波自己骑车慢慢的蹬着。 润生三人跟上来之后，问题就容易解决了，只需要重新组合一下。 于是，少安骑上自行车，带上了润叶，少平则是带上了金波，重新出发。 润生看到姐姐润叶坐在少安身后，像个羞涩的小媳妇，田晓霞好像也注意到了，催着让润生蹬快点，和少安并驾齐驱，好在车上和润叶打闹。 润生当然不会那么不识趣，就说田晓霞太胖了，载着太重，蹬不动。 气的田晓霞一边拧着他腰间的肉，一边说他不劳动，所以没力气，并不是自己胖。 少平则是努力把车蹬得飞快，超越他们两辆车，仿佛要比赛一样。 一路打打闹闹，不一会儿就到了石圪节公社街上。几十米长的街道今天挤满了人。 街边的摊贩不少，仿佛为了过年不扫大家的兴，打击投机倒把的人今天也不见了。 少安领着几个人，把车停在兽医站的院子里锁好，才又回到街上。 一会儿不见润生，就见他的手里拎了6串糖葫芦，是从街角的一个老汉那里买的，分给了几个人。 最高兴的莫过于田晓霞了，简直看到什么都想上去问问摸摸，几人也没有在意。 最后，几个人终于随着人流挤进了供销社，买了润生妈交代的酱油，醋，瓜子，糖果，还有红纸等，少平他们也买了各自需要的东西。 在几个人手里提满东西，准备去兽医站骑车，往回走的时候，润生发现路边竟然有卖鱼的。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这在黄原绝对是稀罕物，因为黄原缺水啊。 上前一问，一块二一斤，比猪肉还贵了快一半，润生想搞价，结果半天对方一分不让。最后无奈买了三条，花了六块多。 还有个老太太卖蜂蜜，润生也买了一瓶，是用小罐头瓶装的，花了两块五。 润叶直埋怨他乱花钱，回去非得被妈妈说不可，润生却不在意。 回到村子后，润生把其中两条鱼给少平和金波各分了一条。两人本来还想拒绝，直接被润生一句还当我是好朋友不是就给堵了回去。 金波邀请他们下午去他家里，金波妈下午剪窗花，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剪，他妈妈剪窗花可好了。 润生就应了下来，还问金波家有毛笔没有。有的话，就连对联一块写了，正好把对联纸都买好了。 在得到金波肯定得答复后，几人约定下午见。 等几人分开后，回家的路上，田晓霞突然问田润叶：“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孙少安？” 弄的田润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说：“哪有，我们就是关系好，小时候总在一起玩。”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那不就更好了！” “什么啊，他高小上完就回家种地了，我们后来就见面的少了。” “那你是嫌弃他没文化，文化可以学的嘛！” “我没有嫌弃！什么啊，你说什么呢！” “被我问出来了吧，哈哈” 两个人就追打起来。不得不说田晓霞是真的聪明。 中午吃过饭，润生和润叶以及晓霞一起，带上买的对联纸，就来到了金波家里。 过了一会，少平和兰香也来了，他们现在已经搬回家里去住了。但是少安没有来，说是一户村民家里养的鸡，好像病了，请少安去看看。 润叶的脸上顿时带上了失望的表情，又被晓霞偷偷揶揄了一顿，这个女子情商是真的很高，并没有当众说让润叶难为情的话。 金波妈做完家务，就过来做剪纸，只见她先用铅笔在折叠起来的红纸上描了几下，然后就拿起剪刀开始剪。 不一会儿，就剪好了，等纸张打开以后，众人发现一只红色的大公鸡就活灵活现的展现在眼前。 几个人直呼太厉害了，特别是田晓霞。而金波、金秀、少平和兰香就淡定多了，肯定是之前就见过了。 田晓霞当即就要拜师，请金波妈教她。金波妈就教她怎么折纸，怎么用铅笔描画，然后才是用剪刀剪。 结果剪了两次，晓霞都没有成功。手还是把控不好剪刀，两次都剪破了不同的地方，导致大公鸡受了伤，成了伤残公鸡。 金波妈就让她不要沮丧，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越着急，越容易出错，慢慢来，熟练了就好。 结果剪第六只的时候，基本就成功了，虽然边上还有点毛糙。 高兴的田晓霞上去抱着金波妈就亲了一口，嘴里连连喊师傅。 金波妈，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脸上的高兴情绪是遮掩不住的。 然后她又剪了鱼，还剪了两个胖娃娃。这就是“大吉大利”，“年年有余”。 然后金波妈就让他们自己来，有不懂的可以问金秀，大家才知道金秀也会，而且兰香也会剪！之后，就是田晓霞和润叶跟着金秀和兰香学习。 还真别说，女人似乎有点这方面的天赋，润叶和晓霞，一会就剪的像模像样了。 金波，少平和润生则是在旁边开始裁对联纸。 剪纸告一段落的时候，就开始写对联。开始几个人分别写了一副。 对比了下，金波写得最漂亮，润叶第二，晓霞第三，而润生本来是想推辞的，结果没有推辞掉，光荣夺得“最丑字迹奖。” 那一刻，真的是有点羞辱，润生暗暗心里发誓，回头得把字好好练练。 于是大家公推前三名写对联，而且要交叉贴在不同家里。 润生感觉金波这家伙真的是个宝藏男孩，以前真没怎么发现。唯一美中不足，个子稍微矮了些。 当然润生自己个子也不算高，只能说中等。于是润生准备抽空叫上金波一起拉单杠，少平就不用了，他们一家高个子。 下午，所有人都收获满满，带着春联和剪纸各自归家。 第44章 吃野兔兔 回到家里，田晓霞就向田福堂夫妻展示一下午的劳动成果。看她那叽叽喳喳的样子，两个人也很高兴，这个侄女简直就是小开心果。 她来了之后，家里都热闹了很多。而润叶和润生的性子就腼腆多了。 田福堂看到了润生从公社带回的鱼和蜂蜜。就问从哪来的，润生就告诉他从公社街上买的。田福堂就说，这可是稀罕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从哪捞的。 润生就说：“也有可能是别人养的呢。” “这东西还有人养？” “当然有人养，卖的比猪肉都贵一半，就是不知道咱们这边有人养没有。南方吃鱼的地方，很多鱼塘养鱼。” 田福堂听了若有所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润叶就把润生叫了起来。 今天要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一下，毕竟要过年了，都得弄得干干净净的。 这下子把润生累坏了。他主要就是做一些体力活，比如挪家具什么的。 田福堂是从来不管这些的，在润生的记忆中。一大早就出去了，估计又找人合计双水村明年的发展规划去了。 到中午的时候，都还没有弄完，不过也快了，主要就剩下糊墙了，就是在窑洞墙上下半部分，再糊一层报纸。润叶和晓霞都用报纸给自己做了一顶帽子戴着，那样子分外可爱。 中午吃过饭，三个人继续干活。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金波和少平的喊声，润生连忙去开门，把他们让进家里。 原来两个人是来找他去玩的，在家待着无聊，想去后山捉麻雀，就像上次下雪后，在村子里麦场做的事情一样。 这么好玩的事情，他们怎么舍得撇开自己的好伙伴呢。所以就来找他。 结果进门一看，家里在打扫卫生，两人就有点不好意思，准备告辞。 润生连忙拉住他们，说一会儿就好，快搞完了。 润生妈看到他们俩，就让他们坐着，给他们倒了水，说剩下的活，她来做，让带着晓霞出去玩，不能让侄女来家里一趟，净帮着干活了。 金波和少平一看这种情况，就说还早，不急，也顾不上喝水，就加入了糊墙的队伍。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完工了。 润生妈把他们赶出了家门，说剩下的东西她来收拾，让他们出去玩。 田晓霞自然是十分的兴奋，润叶也跟着，一样的高兴。因为她自从出去上高中，后来又当老师，这种事情就很少参与了。 几人又到了金波家里，拿上了上次的一套工具。 先是到了村里麦场，搞了快一个小时，什么收获都没有。 金波建议去西山上碰碰运气，然后几个人就向西山走去。 这次运气不错，没一会的时间，就逮到了五只。 可是，好运气似乎用完了，不知道是不是麻雀都变聪明了，还是比较蠢的麻雀已经被逮光了，后来就没什么收获了。 就在几人准备再回村里麦场试试运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信天游的歌声。等人走到跟前一看，大家都认识。 他是金家湾那边的。是个五保户，姓洪，有人叫红老汉，也有人叫他“狗叔”或者“狗爷”，具体名字反而记得的人不多。 今年快六十岁了。为什么叫他“狗叔”，因为老汉总是养着两条狗。 老汉其实结过婚，还有过孩子。但不幸的是在解放前，胡宗南的部队扫荡陕北，他婆姨当时为了救解放军的一个伤员，被敌人杀害了。孩子也没能活下来。他当时跟着村里的支前队去了甘肃，躲过一劫。 可是没想到回到家里，妻儿全死了，就只剩下一条老狗。 后来村里就有就有人给他说媳妇，他都拒绝了，就一个人生活。还有那条狗，一直养着。后来，狗有了后代，他留下一只，其余送人了。 所以他身边经常是一个人，两条狗。再后来那条狗也老死了，他又从别人那抱回一只，所以他身边又有两条狗。 除了在村里种田，他还经常到后山打猎，打到东西，有时候，就会到公社食堂，卖掉，然后买了糖果，分给村里的孩子。 所以村里很多的孩子都和他很亲，年纪小的孩子都叫他“狗爷”！ 果然狗爷的身边还跟着两条狗。肩上扛着一个猎叉。上面还挂着一条野兔。估计是他今天的收获。 看到润生几个，就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指着田晓霞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娃，怎么没见过。” 田晓霞也不认生，直接大方的回答：“我爸叫田福军。” “哦，是福军家的啊，都这么大了，你爸还是我看着长大的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冷的天。” “我们捉麻雀玩呢！” “那也不错，城里的女娃，没见过，捉到没有？” “就捉了五只。” “那还不够凑盘菜的呢”，说着把猎叉上挑着的野兔就朝润生递过来，“今天在山上逮到的，拿回去吃。” 润生连连摆手，老汉直接硬往他手里塞。 “拿着，回去让你妈做了。第一次见到这女娃，也没啥东西给的，这就是见面礼。不要的话，就翻脸了啊。” “别别，可是你给了我，我拿回家，不会杀，也不会做啊！” “哦，是这样啊，那走，跟我回家，我做给你们！” “还是不了，我们人多，太麻烦了。” “不麻烦，我老汉就喜欢人多，看着你们这些娃娃，我就高兴！你们不是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几个人连忙说没有！ “那就跟我走！”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无奈跟上老汉的步伐。 进村以后，润生就和老汉说，要回家一趟，给家里说一声，免得担心。 老汉点头，润生就急忙跑回家里，和他妈妈说了一声。润生妈听了之后，说了一句“这个老汉也是个苦命人，你们去吧，他就喜欢孩子，热闹热闹也行。把家里的年货带上点。” 于是润生就把家里的瓜子、糖、点心各拿了一些，还带了一瓶酒。 等到了洪老汉家的时候，老汉已经把野兔的皮给剥好了。 金波和少平正在杀小麻雀。 没有人觉得不应该吃它们，包括田晓霞也是，蹲在那里，还看的津津有味。 润生告诉老汉给家里说过了，老汉看到他手里拎的东西，还埋怨他，让他拎回去。润生坚持说，是他妈让带的，就当提前给老汉拜年了，老汉才没再说什么。 进了窑洞，润生发现，老汉虽然是一个人生活，但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而不是像一些单身汉，邋里邋遢的。 吸引润生眼球的是，他竟然在老汉的炕上发现了一张狼皮褥子，为什么判断是狼皮而不是狗皮。 因为老汉从不杀狗，几条狗几乎都是老死的，然后被他埋在妻儿的墓旁，曾经有邻村的年轻人，偷偷过来把埋狗的地方扒开，想把狗偷走杀了吃，被洪老汉逮到，打了个半死。 所以这肯定是狼皮。 于是就问老汉，狼皮的来历，老汉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年轻时候打的。 看来洪老汉年轻时候也是个猛人啊。 老汉说话的时候已经把兔子处理好了。就拿到灶台边开始做，红烧兔子炖土豆，当然小麻雀也被一锅烩了。老汉还在锅边贴了玉米饼子。 从他家里做饭的调味料能够看出来，老汉是个懂得生活的，家里条件对比村里其他人家来说，也应该相当不错。 第45章 再谈规划 吃饭的时候，老汉就问田晓霞城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田晓霞就从小时候的黄原，讲到现在的原西县城。 田晓霞讲的绘声绘色，很有趣，洪老汉也听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几人准备告辞。洪老汉，领他们来到隔壁的窑洞，拿了几根野鸡毛给田晓霞，让她留着玩。 润生还看到一个角落有几个牙齿一样的东西，就问洪老汉是什么，老汉就说是狼牙，老辈子人说狼牙辟邪，所以他就没有丢掉，而是一直放在那，有好几只狼的牙齿。 润生请老汉送给他几个，老汉爽快的答应了，让他自己挑，润生挑了三个最长的。金波和少平一看也要，田晓霞和润叶也动心了。 老汉就让他们随便挑，扔在那里也是浪费，于是几个人都拿了几个。 老汉说，回头可以把狼牙打磨一下，打个孔，穿根红绳，挂脖子上。 同时，润生还看到，窑洞墙上挂着好几张皮毛，主要是野兔皮，就问老汉留着做什么？老汉说，可以卖钱，有人收。 润生突然就想起来，要帮少安家想新的赚钱门路的事情。就问老汉，野兔能养吗？老汉说不好养，想养的话，最好是家兔。他就认识山里面村子里有一家养兔子的。 这东西繁殖能力强的很，一年能下好几窝。 又说了一会话，几人就告辞了，润生就决定以后有空多来看看洪老汉，老人是个好人。 次日，是腊月二十八，早上起来，润生就开始和润叶晓霞一起贴春联，贴窗花。这时候，田晓霞最开心了，把她剪的窗花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贴完后，润生又让润叶写了三副对联，他们抽空给洪老汉送了过去，并帮忙贴上了，老汉很开心，要留他们吃午饭，被他们拒绝了。说已经和家里说好了，要回去吃。 当润生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门口停了一辆吉普车，然后就 猜到估计是田福军回来了，来接田晓霞回家去过年。 晓霞在看到吉普车的时候，估计也猜到是田福军回来了。 走进家门，果然是田福军回来了，他到不是专门来接田晓霞的，不然也不会开着吉普车回来。 他是到隔壁县开了一个会，会议介绍他们县一个公社农业学大寨的经验。 回来的时候，顺便过来接田晓霞回家过年。 田晓霞一见田福军，就讲起了这两天在村里的经历，简直新鲜的不得了，高兴的不得了。 田福军看到女儿这么高兴，心里也很开心。这个女儿真的是一点也不娇气。本来还担心她在老家待得不习惯呢！ 田福军也刚回来，还拎着一网兜的苹果，在这个年代可是稀罕东西，几乎所有的水果都是稀罕东西，特别是在冬天。 他是从隔壁县买的，去学习交流的那个公社就是种苹果，收入大增，成了先进。 这时候，田福堂也急急忙忙从外面赶了回来，他听说了吉普车到他家的消息，知道是弟弟回来了。 润叶和晓霞帮润生妈做饭去了，润生则是跟着田福堂两兄弟到了屋里坐下。 两个人没有寒暄，田福军直接就问起了，双水村明年规划的事情。 田福堂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起来。 润生听田福堂开始讲，就知道这几天他是真的在考虑村子里发展的事情。 他首先讲了明年村子的种地计划。 在问了几个村里种地的好把式，并且翻了老黄历后，他们初步判断，明年大概率会是干旱的年份。 听到这里，润生就吃了一惊，因为根据他的记忆，原着里1975年就是干旱的一年。 田福堂继续说到，所以明年除了种土豆外。主要秋作物就种植谷子，荞麦和玉米。 同时还有个大胆的想法，是让几个经验丰富的农民带头，分成几个种植小组，分地块种植。 而且要看不同组的收成，取一个中间值。以中间值的收成为工分基准，收成好的奖励工分，收成不好的扣工分，而不是像以前只记出工工分，导致很多人出工不出力。不但要过程，也看结果。 而且为了抗旱，村子准备过完年，就挖几个大池塘来蓄水，池塘里还要养鱼。如果真的旱了，还可以用池塘水灌溉。 村子还准备继续养猪养羊，模式和去年差不多，优先村里集中养殖，村民也可以领养。多积生物肥。还准备去购买一部分化肥。 这方面，他还准备年后去找田福军，一方面是问问县里农资公司有没有好种子；另一方面，准备请县农技站的人过来指导一下。 争取今年粮食产量能增长30%。 村里今年还要继续做粉条，并且要扩大“粉条坊”规模。甚至准备到外村去购买一些土豆。 今年村里的大枣，准备加工成红枣粉，这是受润生的启发。回头还得看供销社收不收，得让田福军打个招呼。 农闲的时候，村里准备组成一个工程队，由金俊武、金俊文带队，出去看能不能揽到活。 田福军听的直点头。 田福堂前面的话都还中规中矩，基本是把现在能做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但接下来说的话，就让润生吃惊了。 “村里考虑办一个砖厂！县城边上那边有个社队砖厂，可是离得太远，附近村民去拉砖不方便，米家镇那边也没有砖厂，生产出来的砖，还可以卖到那边去。实在卖不掉，相信村里人的条件也会变好，后续就给村民箍窑。”田福堂说。 这是要抢孙少安的生意嘛！怎么就准备办砖厂了。 田福军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这么多的事情，村里忙的过来吗？” 田福堂回答：“差不多，不过是重新分下工，以前大家集体上工的方式，实际上是有点浪费劳动力的。重新分工后，就差不多了。” “而且有些事情，比如施工队和砖厂，都还只是初步想法，还需要进一步深化。” 田福军说：“这么短时间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把想法再细化下，形成文字，回头给我。” “我抽空就联系农资公司和农技站，让他们回头来双水村一趟，实地考察一下，让白明川以公社的名义打个申请。” 田福堂听到弟弟的话，也松了一口气。 自从分红会那天，田福军和张有智失望的走了之后，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巨石。 所以他才舍下面子，向儿子问计。 当儿子给他讲了背后可能存在的政治斗争后，他的压力更大了。 因为不仅仅涉及到双水村和他，甚至会影响到弟弟田福军。 田福军可是老田家几代以来，第一个当官的啊，他还指着弟弟光宗耀祖呢，又怎么能拖弟弟的后腿。 所以他这两天迸发出来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去谋划双水村的发展。 向不同的人询问计策。甚至于都有点包产到组的意思的了。 不知道后续会不会有人不满意，去举报或者找麻烦。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谁挡路就收拾谁。 除了村委会几个人，他还准备抽空和村里几个年轻后生聊聊，特别是孙少安，这个后生聪明的很，最近当了兽医，接触的人也多，看有啥好想法没有。 第46章 拜师学艺 润生并不知道田福堂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在思考田福堂所说的计划，基本上都是比较接地气的，也是可行的。 有那么一个时刻，润生有点想提提后世的退耕还林，退耕还草，生态保护等方案的。 但在开口的前一刻，他又闭口了。 这些方案后世都是被证明是正确的，但时代不合适。在这个时代，全国的粮食产量还很低，人民都还生活在温饱线上。 优质种子和化肥都还没有普及，提高产量最好的方式还是增加种植面积。让大家将土地不种粮食，怎么可能。 而且双水村的自然资源，在周边村子还算不错的，看名字就能知道，有两条河在村子经过，虽然都是小河。 所以目前还是田福堂的方案更好。接地气，这也是上次田福堂问他的时候，他没有直接说方案的原因。 不过他思考了一下，还是说到：“我们能不能在一些不太合种粮食的地块，开始种枣树呢，后续对红枣的需求也会增加，还可以养蜂，采集蜂蜜。” “这个想法可以，我这次去隔壁县开会，他们很多村子就在一些山地种苹果树，收获很不错，卖了钱，也可以购买粮食。”田福军接话。 于是，双水村1975年的规划就初步确定下来。只等进一步深化和落实了。 田福军和田福堂都变得轻松了许多。就开始拉起家常。 吃过午饭，田福军就带着田晓霞离开了，田晓霞也是依依不舍，但毕竟要过年了，还是回家过年才合适。 送走田晓霞，润生在家里百无聊赖，突然他摸到口袋里的狼牙，于是就出门晃晃悠悠朝着少平家走去。 到了少平家，他们全家人都在，对联和窗花也都贴上了。 他就找到少安，拿出狼牙，看能不能打个孔，然后打磨下，他准备穿个绳子挂起来。 少安看了看，说打磨简单，但打孔需要手钻，他们家没有。估计金俊文家会有，待会去借过来用用。 润生就说那不忙，还有个事情要跟他说。 少安就让他讲。 于是润生就把村里可能明年也会做红枣粉的事情和少安讲了，如果能卖到供销社的话，胖炉头和他们的这个生意估计就做不成了。 少安听了，心里有点难受，但也没说什么！ 润生继续说昨天在洪老汉家里吃了野兔的事情。 少安说昨天少平回来就讲给他听了。 润生就问他，就没有什么想法。 孙少安迟疑了一下，就说：“你的意思是养兔子？” 润生点了点头，野兔可以卖钱，家养的兔子自然也可以，而且兔子繁殖快，生长周期短，吃草和树叶就行，估计有搞头。 还说昨天听说山里一个村子有一户就养的有，回头可以打听打听，如果可以就逮两只，慢慢繁殖，养着试试。 少安对润生总是想着给他们寻找赚钱的门路，心里很是感激。说回头就去问问。 润生就说：“既然咱们准备去借手钻，得去金家湾金俊文家，待会就顺便去趟洪老汉家里问问养兔的那户人家怎么走。” 少安点头说好，然后就准备去金家湾，金俊文家。 少平也跟了出来。 到了金家湾的时候，碰巧碰到金波从家里出来，看到他们。就高兴的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我正准备去找你们玩呢，叫上晓霞和润叶姐。真是心有灵犀。” 润生直接就接话：“你想多了，我们可没有和你心有灵犀。你自作多情了。我们去金俊文家借手钻，准备给狼牙钻孔。” 金波也没在意润生的调侃，转身带头向金俊文家走去。 很顺利的借到手钻，几人又掉头朝洪老汉家走去。 路上润生还感慨，人生的缘分真奇妙，本来不熟悉的人，也许经过一两件事，关系就会突飞猛进。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来洪老汉家了。 到了洪老汉家，一看院门是关着的，但是院子里却传出来“呵、哈”的声音。润生透过门缝看过去，就看到洪老汉，上身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服，在院子里打拳。 一招一式，虽然他看不懂，但却感觉充满了阳刚之美，金波看到润生趴门缝看得出神，就也趴那看，也看得入了神。 少安本来准备直接叫门的，被润生制止了，等看到洪老汉收了架势，才开始叫门。 洪老汉也没有进窑洞穿衣服，直接就过来开了门，看到是他们， 直接就让了进去。进了窑洞，让他们随便坐，就自己去擦洗。 很快擦洗完毕，就问他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润生就将受野兔启发，把养兔的想法告诉少安，少安家想试试的事情说了。 洪老汉直接就把他所知道的，山里那户养兔子人家的姓名和怎么走告诉了少安。 看到少平手里拿着从金俊文家里借来的手钻，就问：“是不是要给狼牙打孔？” 几人点头，洪老汉就说，他正好没事，他来打。 于是没等回少安家，在洪老汉家里，就开始给狼牙打孔。金波赶忙跑回家，拿他昨天取走的狼牙。 润生口袋里就揣着狼牙呢，所以就把他的先打了。 虽然有工具，但还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打好孔。 孔全部被打好后，几人准备告辞时。金波却磨磨蹭蹭，好像有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洪老汉，似乎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就对金波说：“你个娃娃，扭扭捏捏的，想说啥？是看中了我这什么东西了吗？” 金波连忙摆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就想问问您收徒弟不，您的拳法外传吗？” 洪老汉没有想到金波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哈哈大笑起来。反问道：“你想学，你吃得了苦吗？” 金波连连点头，说了一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我想再长长个子。” 这下几个人都禁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笑什么，听说多锻炼身体，就可以长高，练武不也是锻炼吗！” 洪老汉对金波说：“能不能长高，我不知道，但只要认真练，坚持练，身体变得越来越好好是没问题的，你现在还小，再长点个子，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金波一听，直接就趴地上磕了三个头，这小子就是机灵，这顺杆爬的劲一般人还真就不行。 洪老汉，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说拒绝的话。就对金波说：“他练的这套拳法是祖上传下来的，叫岳家拳，据说是抗金名将岳飞传下来的。但是练拳很苦，贵在坚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话就不用学了。” 金波就说他可以坚持，洪老汉，就说那你明天早上六点就过来，先跟着学，学会后自己练。 金波立刻答应下来。 第47章 新年伊始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当金波到达洪老汉家门口的时候，令他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那里已经站了两个人，正是少平和润生。 他走上前拉住两个人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 边走嘴里边说：“昨天晚上我就猜你们俩后面一定会来陪我，果然被我猜中？好兄弟，讲义气，看不得我一个人吃苦。” 至于院子里的洪老汉，看到三个人一起进来，只是微笑一下，对着三人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只管教，你们能练到什么程度，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我所修习的这套拳法一共十二式，讲究内外同修，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讲究百日筑基，每天早晚最少各一遍。” “今天先学前两势。”说完就开始练起动作，并且给他们讲呼吸的诀窍。 讲完后就让三人自己做动作，他在一边纠正他们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动作看似不复杂，但当他们真的一遍遍练习的时候，简直欲死欲仙。 下午吃过晚饭，又来洪老汉的院子里，练早上的动作。 一天下来，润生感觉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第二天又学习两个新招式，一连六天，总算将十二式全部学完。 洪老汉告诉他们，能教的已经教完了，剩下的就是自己练习，一个月内将全部十二式融会贯通，一百天内练到随心所欲。就算基础打下了，后面一辈子就是不断练习，所谓拳不离手。 让练拳成为生活的一个习惯。 以后想自己练习也行，想过来一起练习也行。 在整个教拳的过程中，洪老汉既严格又温和。严格的是一直纠正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温和的是从没有打骂过一句。 或许到了老人这个年纪很多事情看开了，很多事情，成与不成都讲究一个缘法吧。 润生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一点缘法，在养成习惯后，让他们在后面的一生中都拥有一个好身体。 当然，在练拳的过程中，润生他们也度过了一个春节。 说实话，和平时的日子并没有太多不同，没有后世那样丰富的物质生活，也没有太多的文化生活。 最高兴的莫过于村里的孩子了，穿上了平时难得穿的衣服。口袋里能装上几块糖果。男孩子甚至口袋里还会有几个鞭炮。 遭殃的是村里的牛粪，驴粪，本来应该回到各处的粪池，然后经过沤肥，在回到田里。却不想遭了孩子们的毒手，被鞭炮的爆炸力冲击的到处都是。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初六，润叶先离开了家里，到学校去了。离开前，她专门到少安家，看了看少安奶奶，道了别。 回到她工作生活的那个世界，忙着属于她自己的事情，和双水村的交集又疏离开来。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他的少安哥，则是继续些和牲口们亲密无间的生活，做着他的赤脚兽医。 润生他们，则是练习着刚刚学会的拳法。 润生的整部的《资治通鉴》也已经读完了。开始读他的那本《宋史》。 天还是依旧冷，人们也还是懒洋洋的。黄土高原的气候决定了，虽然新年已过，立春也刚过了。 但是这片土地还是在冬的季节沉睡着，没有醒来。 以种地为生的双水村的农民，却已经要开始要为新年的收成开始劳作了。 双水村的干部们先是开了会，就今年村里的工作计划进行了沟通。主要围绕田福堂节前和田福军沟通的内容展开。 然后召开村委会扩大会议，这次会议几乎囊括了村里所有的能人，包括金俊文，孙玉厚，田万江等人当然也有孙少安，主题就是落实村里各项计划。 孙玉厚能够参会，是因为老汉别的本事不突出，但务弄田土是一把好手，所以和其他几个擅长种田的老农一起参会。 这样的会议是近些年的第一次，讨论的内容也是近些年没有过的内容。不是按照上级政策来种地，而是自己决定怎么种地。 大家有了做主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许多年没有过了。 于是村里的很多计划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有不太理解的也在会后抽空思索。 而且新年的第一项活动就要展开。是什么呢？挖池塘。 通过看黄历，今年是“七龙治水”，按照老话，龙多不下雨，所以今年大概率会比较干旱，种庄稼的最喜欢风调雨顺，怕什么，在黄土高原最怕干旱。 所以当村里提出挖池塘蓄水，应对今年的可能存在的干旱天气，并且池塘还可以用来养鱼后，这样一举双得的事情迅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田福堂抽空去了公社找到主任白明川，一个事情是公社打报告，让种子公司和农技站的人到双水村考察帮扶，一个就是请公社批准双水村挖池塘的事情。 池塘准备挖两个，但是面积会比较大，太小了蓄水不多，也养不了多少鱼。要占用村里的土地。 白明川答应下来。而且他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思虑片刻，对着田福堂说道：“过几天，县里会安排农田基建大会战，各个公社都要搞。 去年冬天的时间太短了，我想着今年就安排在双水村，你回去思量一下怎么搞。” 田福堂一听，喜出望外，这不是给他们村送免费劳动力嘛，还可以趁机多搞一些梯田出来。 就感激的对白明川说：“太谢谢主任的支持了。” “去年在罐子村，和你们双水村挨着嘛，今年轮到你们也很正常，到时候配合公社把工作做好才是正事。” 田福堂，连连点头。没有想到来公社一趟，还争取来了好事。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吧。 从公社出来，田福堂心里十分畅快，连骑车都感觉轻快不少，天气虽然很冷但，心里是火热的。 今天是初六，真是好日子，一切都这么顺当，给今年开了一个好头啊，得赶紧回去告诉村里人，顺便合计哪些梯田需要修整。 池塘的面积是不是再挖大一点，毕竟增加了这么多免费劳动力，多好的机会啊。 今年种田养鱼的事情一下子就解决的差不多了。 后面组建施工队和建砖窑的事情也得开始去打听了。 然后就是养猪，养羊的事情，看来回头还得找一趟信用社主任，这些都需要钱啊，村里账上的钱怕是不够。 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很快就回到村里，于是村委会又开了起来。 不过最近大家都也适应了这种开会的状态，而且乐在其中。并不像参加以前那种文件精神学习会一样，单纯是应付了事，而是满满的参与感。 第48章 挖窑养兔 初七这天，润生在家里练了一趟拳，又看了一会书，就走出了家门。原因是润生妈在家里一直唠叨。 唠叨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去上高中要给润生准备什么东西。褥子薄不薄，床单两床够不够，薄被子现在要不要做，还是等天气在暖和点。 这两天抽空去米家镇再扯两块布，给他再做两件衣服。 是的，再有十多天润生就要去上高中了。还要住校，每周末可以回来一天。润生长这样大，几乎没有离开过家，所以润生妈担心儿子能否适应外面的生活。 但是她也知道上高中是为了儿子的前程，所以她要支持。女儿润叶不就是上了高中，才成为了公家人吗？他希望儿子也走同样的路，而不是一辈子被拴在黄土地上。 她不是看不起农民，毕竟她娘家的亲人，她的丈夫都是农民。正因为周围的人都是农民，她知道农民的日子有多苦。 她也是苦日子过来的，只是在田福堂当了支书后，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 年轻的时候，也是娘家家里日子不好，所以她才结婚晚，嫁给了大她好几岁的田福堂。 也因为如此，她希望儿子可以走出农门，哪有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的好呢？ 所以她最近总是絮絮叨叨的。她就润生一个男娃，将来还要依靠润生养老呢。润叶也很乖，但总是要嫁人的。 润生径直向着少平家走去。他准备去看看他的狼牙打磨好没有。过年前那天，给狼牙打过孔后，就被少安拿走了，说是帮着打磨一下。 润生知道，少安是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对于少安而言，家里这几个月的变化真的很大。他十分感激润生。毕竟不论是带他们家卖酸枣仁，还是做红枣粉甚至于他做赤脚兽医，几乎都是润生在帮忙。 他虽然嘴上说的不多，但心里都记着呢。而且他也发现了一些润叶对他的感情，好像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但他没有多想。 连田福堂好像都和他们家亲近了一些，最近总是会和他父亲孙玉厚老汉讨论一些种田的事情，还问了他一些养殖方面的问题。 村里的风气似乎和以前也变了一些。怎么说呢，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官僚了。 到了少安家，润生发现了一个让他感觉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少安，少平还有孙老汉似乎又在挖窑。 这家人最近是挖窑上瘾了吗？ 以前多少年住一间窑洞的时候则没见他们这么积极啊。 就算心里对挖窑有执念，也没有必要这么干吧，毕竟才挖了两间新窑。目前家里也不缺住的地方啊。 看到润生过来，孙少安和少平兄弟两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迎了上来。孙玉厚老汉则是对润生点了点头，笑了一下，就继续自己手里的活。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少安问道。 “在家里听我妈唠叨，有点烦，就出来透透气。” “老人上了年纪，都这样！” “你们这是在干啥呢？又挖新窑？”润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也不算是挖新窑，准备给兔子挖窝，养兔子呢！” 润生这才注意到，新挖的这个地方离之前的窑洞有点距离。并不是挨着挖的，中间空出来的位置，还能很宽松的再挖一个窑洞。 不过因为刚开挖，也看不出来大小和用途。所以误会了。 “你这是已经准备养兔子了？” “是的呢，都逮回来两只了！” 说着少安就领着润生向他和少平住的新窑中走去。 润生也就跟了上去。 进到窑洞，就看见门后靠墙的位置放了一个柳条编的筐。 少安上前打开盖子，里面露出两个毛茸茸的家伙。浑身雪白，长耳朵，短尾巴，红眼睛，三瓣嘴。不是兔子是什么！而且是家兔，不同于灰褐色的野兔。 润生上去，充满好奇的在兔子的身上摸了两把，毛茸茸的手感不错。接着就问兔子的来历。 原来少安这两天不用在兽医站值班，春节的时候都是他在。想到年已经过的差不多了，少平高中也快开学了。钱又成了摆在面前现实的问题。 所以抽空就去了洪老汉所说的那户山里人家。 那户人家养了两个窑洞的兔子，大概两百只。但他们养的主要是长毛兔，大概150只，主要是剪兔毛，卖兔毛。 不过也养的有普通兔子，就是他逮回来的这种，可以卖给饭店，吃肉。 他详细的问了基本情况。兔子一般半年左右能长到6、7斤，这个时候就可以卖了，能卖个5块钱左右。 平时就是喂青草和树叶，特别是构树叶子，兔子比较喜欢吃。 他们家里喂兔子，一般都是让兔子自己繁殖，母兔的繁殖能力很强，一窝能下八九只，一年能下3到4窝，所以一只母兔，一年差不多能产生20只左右的成活兔子。 冬天没有青草时，可以喂白菜叶，胡萝卜，南瓜都行。喂的好，一年赚个一两百元是没有问题的。后续可以卖给食堂，也可以卖到城里黑市。 少安听了之后，就准备买几只。对方因为认识洪老汉，就对少安说，先买一对成年兔，一公一母，母兔应该下个月就可以产小兔子。 先喂着，熟悉一下兔子的脾性，等熟悉了，天气暖和了，青草都长出来了，可以再去他们家逮几只回来养。 于是少安就听从了对方的建议，先捉了两只回来。昨天下午逮回来，可是发现老养在人住的窑洞也不是个事情，气味不好闻。 所以父子三人今天就开始挖新窑，给兔子建一个家，并不准备挖太大，也没准备一下子养太多，怕养不过来。 所以才有了润生进院子看到他们挖窑的一幕。 润生为少安家的执行力点赞。除了个别的懒汉，哪个家庭不想通过自己的勤劳，过上富裕的，让人看得起的日子呢！ 孙家有懒人吗？肯定没有，只是人太老实，加上时代的局限性，才让他们过上了目前贫困的生活，但凡能有出力赚钱的机会，又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他们都愿意尝试！ 润生接着道出今天过来的目的，狼牙打磨的怎么样了，少安就说打磨好了，然后走到炕头，就拿了过来。 润生一看，果然打磨过了，打磨的很仔细，连狼牙尖尖的部分都打磨的尽量圆润。少安没有少费工夫，而且大概率是晚上没事的时候打磨的 他连连道谢。 少安就说，客气个啥。 润生就没有再耽搁他们给兔子挖新家，道别后就离开了少安家。去找金波沟通练武心得去了。 第49章 专家建议 初九，晴。 早上十点多，田海民开着拖拉机从公社回来了，同行的有公社文书刘根民，还有三个陌生人。 拖拉机停在村委会窑洞口。听到拖拉机的声音，从村委里面走出四五个人，为首的正是田福堂。 他赶紧走上前去，先和率先从拖拉机上跳下来的刘根民握了手，随后就伸手去搀扶拖拉机上剩余的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大概四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从厚厚的镜片能够看出来，这个人的学问不浅。身上灰色的中山装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但很干净，而且十分平整。 接下来的两个人一个三十多，一个感觉刚二十岁。 三个人陆续下来，依次和在场众人握手后，被田福堂赶紧就往窑洞里让。 从几个人不停跺着的脚和不断搓着的手，能够感觉到天气的寒冷。 进屋之后，孙玉亭和金俊武扮演了服务员的角色，赶紧给几个人端上了热茶。 几人喝了几口后感觉身上暖和了一点，才开口说话。 刘根民先向双水村几人介绍了来的三个人，为首的中年人是县农技站的技术员，姓黄。原来在黄原地区，前几年来了原西县。 三十来岁的人是县农资公司的，农资公司经营着县里所有的农业生产资料，包括种子，化肥等，姓马。 最年轻的青年，是跟着黄技术员学习的，前两年原西县高中才毕业。 然后又介绍了双水村的几个领导。 没等为首的黄技术员说话，农资公司的马领导先说话了：“听说你们村需要种子和化肥，那直接去我们公司购买就可以了，怎么还专门让我们跑一趟。” 田福堂正想答话，被旁边的刘根民把话接过去了，“是我们公社给县里打的报告，双水村是咱们县的学大寨先进县。也是县里和公社重点支持的村子，另外这里还是县革委会田福军副主任的老家，这位田支书是田副主任的哥哥。” 马领导一听，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今天的天气真冷啊，你们这茶不错。” 田福堂这时候才接过了话：“欢迎各位领导这么大冷天来我们村，这充分体现县里领导对双水村社员的关心，帮助我们农民发展生产呢。大家先喝水，然后咱们再聊。你们尝尝俺们这的特产——红枣粉，就是你们喝的东西，这东西益气补血对身体好着呢！” 接着，田福堂没在理会马领导。直接转头对黄技术员说道：“黄领导，请您来，就是给我们指导指导，今年种什么好，怎么种，才能产量高。我们农民虽然种了几十年地，但见识少，听说科学种植产量高，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下。” “田支书，我可不是什么领导，就是个搞技术的。不过在种植上面确实还是有点心得的。” “来的路上我看到咱们村有两条河穿过，怪不得叫双水村，有了水，咱们搞种植就好办多了啊。” “不过，我想了解下，咱们村以前都种了些什么，产量怎么样，然后到地里看看，咱们再讨论今年怎么种，种什么好不好。” “好好”，田福堂一听这个话，心里就对这个黄技术员高看几眼。这和以前其他下来指导种田的人不一样呢。以前县里来人，看都不看土地一眼，就让你种这个，种那个，还要密植什么的，搞一年，还不如农民自己种。 接着，金俊武就代表村里，介绍了一下村里这几年搞种植的基本情况。他还负责村里的二小队，平时基本上天天都在田间地头，所以对村里种植的情况很熟悉。所以说得也是有理有据。 黄技术员也听得频频点头，并不断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接着金俊山又介绍了村里去年喂猪，养羊的情况，和村里去年做粉条的事情，说今年村里准备扩大土豆的种植面积的想法。 在介绍村子特产的时候，重点介绍了村里的枣林，大家喝的红枣粉，就是用村里的红枣做的。 黄技术员边听边记录，还不时的问一些问题。等差不多介绍完了，他就提议到地里看看。 田福堂一看，已经快十二点了，就提议先吃饭，下午再去地头看看。黄技术员看了看其余两个人，也就答应了。 午饭还是比较丰盛的，村里专门让金俊文掌勺，弄了八个菜。吃的也是宾主尽欢。 马领导对诸人的态度也都好了不少。 吃过饭，村委几个人就陪着农技站的两个人准备到地头看看，马领导就就在村委休息，用他的话说，他也不懂种田的事情，就不跟着捣乱了。 几个人先在田家圪崂转了转，就上了后面的山上，一直到了山顶。看着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 黄技术员感慨道：“几千乃至几万年前，我们这边可都是森林、草地。我们这边有世界最大的连片黄土层，后来植被被不断破坏，水土流失严重，才有了现在的沟沟坎坎，黄河才成了黄河，肥沃的土壤都被冲向了中下游。咱们这边的日子才这么难。” 几个人听得似懂非懂。 “我们这边属于半干旱气候，降水少，所以适合种耐旱作物，你们的计划我看了，很好。秋季作物可以以玉米、荞麦为主，同时种植土豆，这些尽量种在离水源近的地方。” “山顶这边，我的意见是可以种植果树，主要是向阳面，枣树就可以，苹果也行。当然这个周期会比较长，所以幼苗的时候，可以种植其他作物，比如豌豆，黑豆等。不建议再种粮食。一方面水土流失会更严重，另一方面也不划算。” “缓坡的地方可以开梯田，种谷子等作物，之前连续种过同一种作物的土地，今年都换成其他作物。” “比较深的沟洼地可以种植柠条，可以当羊的饲料，还可以烧柴，同时他的花期长，还可以养蜂！” “背阴的地方可以撒些牧草种子，比如苜蓿之类的。” 几人听了后，连忙让海民记录下来。 “后面可以逐步扩大林木和草地面积，耕地面积可以逐步缩小，种植高产作物，果业，养殖业慢慢作为发展的重点。” “现在有些地方还开始种药材，咱们这边有几样药材也是可以种植的，果园里前期除了种一些粮食，药材也可以，但这个我不太懂，你们可以找药农，或者医药公司的人问问。” 几个人边走边说，后来就来到东拉河边。 到了土坝，田福堂就提起了挖池塘的事情，黄技术员的建议是河两边可以各挖一个，可以蓄水，后期方便灌溉。 然后几个人又穿过小桥到了枣林，包括金家湾，神仙山都看了看。 黄技术员也都一一提了建议。 最后几个人又回到了村委。就刚才沟通的问题全部又梳理了一遍。 在谈话过程中，几人才知道，黄技术员是西北农学院毕业的，和田福军原来都在黄原工作，后来才来了原西县，这次就是田福军专门打电话请他来双水村看看，指导一下。 农资公司去年引进了好的玉米种子和土豆品种，回头可以去一趟，马领导这会拍了拍胸脯，让回头村里直接去找他。 果树苗，柠条种子可以回头请田福军联系。这个得找黄原的一些部门。 他还告诉了一个新的信息，省农科院好像在推广一个国外的白猪品种，说是半年就能出栏，也可以通过田福军联系下。 沟通的差不多了，三人就准备回县里了。 还是田海民开拖拉机送，当然聪明的田福堂给几个人也带上了一些土特产。包括刘根民。 第50章 会战开始 晚上，田福堂回到家里，讲述了白天县里农技站来人的事情。还不停的夸奖那个黄技术员有水平，是个专家。 润生才知道，二爸承诺的技术员已经来双水村实地考察过了。于是他就询问技术员所提的建议，田福堂对着润生一一道来。 润生听了之后，就感觉挺遗憾，错过了和黄技术员的见面。根据田福堂的描述，对方绝对是个很有水准的人。 当听到田福堂说，后续还会去请黄技术员来村里指导的时候，就要求如果他在村里，求田福堂带上他一起见见黄技术员。 并且从田福堂口中，他也知道了公社农田基建大会战的事情。这对双水村确实是个好消息。可以预见，双水村今年估计要有个大发展。 田福堂忽然想起来，之前问润生粉条的事情，润生还没有告诉他，如果别的村都做粉条的话，双水村怎么办。 于是他就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润生想了想，就反问田福堂：“如果一个人生病了，去医院看病，他会怎么选医生。” 田福堂想了一下回答到：“去找看病看得好的啊！” “如果第一次去这个医院不知道谁看得好怎么办？” “那就找看上去年纪大的。” “如果两个医生年纪差不多呢？” “那就看谁那边人多，谁的名气大！” 润生告诉田福堂，他的答案就在刚才的对话中。 田福堂就要润生给他解释，并且问具体要怎么做。 润生就说：“去找看病看得好的医生，其实就是产品的质量要好，对医生来说，就是病人去看病，一下子看好了。对于粉条来说，就是吃着口感好，有营养！” “在不知道谁医术高的时候，那就根据经验，推断谁大概率看得好。这时候老医生就会比年轻医生看上去靠谱。这就是看产品的外观。对粉条来说，就是色泽正，干净，整齐，包装好，看上去就感觉好。” “两个都是老医生的情况下，就看谁的门口人多，这就是大家的从众心理，大家都买双水村的粉条了，自然会吸引更多的人购买。” “最后就是直接找名气大的医生，一方面名气大，口碑好，就大概率这个医生的医术高，所以看好病的概率就大，就比如咱们县的顾老中医。” “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了，具体咱们怎么做？”田福堂直接说道。 “一方面，严把质量关，一直做好的粉条，这是根本，这一点做不到，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第二，在外卖相要好，我们可以直接把粉条两端弯曲的地方切掉，让粉条整整齐齐的，同时在外面用纸带在中间位置捆起来，让人看上去就舒服，拿着也方便。” “第三，直接在包装纸上印上双水村的名字，也可以再搞个特殊的标志，配合着合适的颜色，比如绿色等，让人一看到这个粉条，就知道是我们双水村生产的。” “第四，宣传，可以再请报纸报道一下我们村的粉条，也可以请供销社的销售员多推荐我们的粉条。” 田福堂一听恍然大悟。如果眼前不是他自己的亲儿子，他都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了。 没办法，这就是领先几十年的见识。 田福堂还想继续询问对黄技术员下午所提建议的看法，润生直接就告诉他，自己不太懂，多听听社员怎么说。 不过，润生倒是对田福堂准备搞的社队企业——砖厂比较感兴趣，就询问有什么进展没有。 田福堂直接回答，还没有。准备在农田基建大会战结束以后，抽空去城关的那家砖厂现场看看，了解下。 润生同时提醒他，可以先看周围哪有工地，有需要砖的没有。着重往米家镇的方向看看，那个地方繁华，估计搞建筑也会多点。 还可以让金俊文，多和同行联系，看谁家箍砖窑。 田福堂都记在了心里。 润生和少平、金波这些天都还在每天练习洪老汉所教的拳法。感觉进步很大。 起码几乎没有了最开始那种练完后，浑身酸痛的感觉了。 正月初十，多云。 双水村，又召开了一次全体村民大会。润生也去现场看热闹去了。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正月十二开始，也就是后天，石圪节公社的农田基建大会战就要开始了，村里的劳动力都要参加，一家最少一个人。 这次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大会战的地点就在双水村，是给大家修梯田，水坝，挖池塘来了。 双水村的村民要起带头作用，自己村的活自己首先要努力干，别的村来的人才会努力，还要监督别的村的人干活。 昨天，县农技站的技术员来了，提了很多科学种田的建议。 其中很重要的就是水和肥要好，所以要借这次大会战，把池塘挖好，梯田修好。 村里准备任命孙玉亭做大会战的副总指挥。 大家要配合他的工作，谁表现的好，工分多算，年底多分钱，不好好表现，就扣工分。 经过一番的鼓动，大部分村民都是士气高昂。经过去年村里做粉条，和买羊育肥的事情，村民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村委的威信也提高了，大家愿意相信田福堂的话。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又过了一天，正月十二的时候。石圪节公社农田基建大会战，誓师大会在双水村东拉河边开始了。 白明川，徐治功，杨高虎等公社领导，还有公社各个村子的支书，基建队，以及公社刚成立的“民兵小分队”以及双水村的几乎所有劳动力，都来到现场。 现场可谓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都是第一次当上副总指挥这么大官的孙玉亭，，以及他的婆姨——“职业革命家”兼双水村的妇女主任贺凤英一起带人布置的。 充满了时代的色彩和生机，激情燃烧。 大喇叭播放着革命歌曲和充满激情的战天斗地的语言。 誓师大会，在公社副主任徐治功的主持下开始了，白明川讲了话，强调了农田基建大会战的重要性。鼓励大家努力干，加油干！ 孙玉亭代表参战的各村基建队发了言。最后是杨高虎让“民兵小分队”，把最近抓到的“坏人”押到会场，先进行了一番批判，然后就让他们到工地上开始“劳动改造”。 公社任命徐治功副主任作为此次大会战的总指挥，公社武装专干杨高虎和双水村村委委员，贫委会主席，基建队队长孙玉亭同志为副总指挥。 “民兵小分队”负责维持秩序和看管所有“坏人。” 大会战，在一阵鞭炮声中开始了。 第51章 当前形势 看完农田基建大会战的誓师大会，润生就离开了，因为在他看来索然无味。依旧是领导讲话，画大饼，鼓干劲，过去、现在和将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回到家，和母亲打了声招呼，润生就骑上自行车向公社奔去。 下周就要开学了，所以润生想去找一下胖炉头，问问做红枣粉的事情还能不能做，能做的话，就让少安家继续做。 村里虽然有做红枣粉的计划，但还没有实施，一方面村里的红枣基本都分到各家各户当零嘴了，原材料是个问题。 另外现在都在搞大会战，种地打粮对农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就算要做估计也到了秋冬季节。 还有销路问题，估计还得通过供销社，这个也比较麻烦。 所以中间有这么个空档，还可以利用下。 顶着西北风，润生来到了公社食堂。 在窑洞里找到了胖炉头，润生说明来意，胖炉头就对润生说：“这个事情，咱们还是先停了吧，最近风险太大。” 润生就问为什么，最近他老不出村，所以信息比较闭塞，而胖炉头的信息则是相当灵通。 胖炉头就向润生介绍了当前的形势和最近公社发生的事情。 自从元旦过后。能够感觉到整个社会的政治气氛更加紧张了，公社里更明显，阶级斗争的弦绷得更紧了。公社这一级就成立一种武装的“民兵小分队”，这个组织的工作就是专门搞阶级斗争的。 “民兵小分队”就是把各村的“二杆子”后生集中起来，在公社武装干事的带领下，在集市上没收农民的猪肉，粮食等一切禁卖的东西。 咱们公社也成立了“民兵小分队”，领导就是公社的武装专干杨高虎。 今天不是在双水村搞农田基建大会战嘛。就把所有的“坏人”都押过去强制劳动去了。 润生想起来，刚才确实是有一部分人，像劳改犯一样被民兵看管着劳动。 于是就问他们都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当坏人抓起来的。 胖炉头继续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私自扩大自留地的，还有小偷小摸，有赌博的，还有在村里不服村委领导的。 说到最后，胖炉头对润生说：“所以咱们的生意得停了，不能顶风作案，钱什么时候赚都可以，前提得是人不出事。” 润生点了点头。 “也不用担心，这个事情就是一阵风，刮过去也就过去了，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习惯了。” “不过呢，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你自己也得留个心眼啊。” 润生此时才对目前形势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突然他又对双水村目前的局势产生了一些担忧，有些事情，双水村迈的步子可不小，回去得给田福堂提个醒，让他权衡一下，有些事情估计还得保守着做。 两人聊了一会，就到中午饭点了。 润生就在食堂点了饭吃。说实话，他有点馋肉了，今天来公社一方面是问红枣粉生意得事情，另一方面，就是准备来食堂打打牙祭。 本来准备叫着金波和少平一起来的，结果少平在家挖窑，金波去走亲戚了。 润生就自己点了个红烧肉，要了一碗面，自己吃了个饱。 他感觉自己最近的食量变大了，估计是因为练武的原因。 吃过饭，也没再和胖炉头打招呼，他就准备回家。 当在街上看到他上过的初中时，就拐上去看了看。学校还没有开学，冷冷清清。 不禁心生感触，人生啊，回不去的不仅是时间，还有自己。 不过少平家的兰香和金波的妹妹金秀应该今年会来这里上初中。跟随哥哥们的步伐。 从学校下来，润生没有在公社停留，而是直接回村，来到了少平家。 少平一个人在挖窑洞。寒冷的天气里，却是满身的汗，看得出来，他实在拼尽全身的力气在干活，润生上去帮忙，被他拒绝了。 润生问他：“慢慢来呗，使这么大力气干什么？” “马上就开学了，趁还在家，就多干点。我爸和我哥就能少花点力气。” 润生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孙家的家教是真的好。孙老汉虽说忠厚老实，经常吃亏，但是他身上的这种品质，却也慢慢影响着他的子女。 一家人虽然贫穷，但却很和睦，所有人身上都有一种责任和担当。 “你哥去哪了？”润生问道。 “中午的时候，隔壁罐子村的人找来了，说是村里的驴好像出问题了，我哥就过去了！” “哦，那也不错！” 正说着话，少平妈从窑洞走了出来，让润生进窑洞说话，润生说和少平聊会天就行。 原来少平妈在屋里给少平的棉裤接裤腿，少平的个子一直在长原来的棉裤，就有些短了，这不是快要开学了，就再接长一点。听到润生的声音，就出来打个招呼。 看少安不在家，润生就把去公社食堂找胖炉头的事情，给少平说了一下。让他给家里说一声。 等风声过去了，再做这件事情。少平答应晚上父亲和哥哥回来，就给家里人说。 于是又问少平，武术这两天练了没有，少平说一直在练，等有空的时候切磋切磋。 又聊了一会天，润生就从少平家出来了，往自己家里走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润生就问起田福堂公社“民兵小分队”的事情，田福堂也不是很在意。 说这些年，这样的运动多了去了，都是一阵一阵的。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 早上开完誓师会，杨高虎还找他，说双水村也应该出人参加“民兵小分队”，他没有直接拒绝，但也不太想理会。 但是心里不想让村里人去，今年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呢，正是需要劳动力的时候。 听田福堂这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润生心里不免产生了一些担心。就对田福堂说：“既然公社都提出来了，就从村里派两个年轻人去呗，直接驳公社的面子也不好。” “而且，公社有什么风吹草动，村里也能直接得到消息。不是什么坏事，村里今年既然准备大发展，就更不能让一些小事耽搁掉。” 田福堂想了想，就点点头“那就让金强和金富两兄弟去。”也好。 还说本来是准备让他们跟着金俊文去城关那边的砖厂，探听一下烧砖的事情呢！这下得再等等了。 润生听了也没再说什么，有些事情缓缓也好。 个人总是被历史的洪流推着向前，从保护自己的角度看，随波逐流有时候，不是坏事。 第52章 开学报道 接下来的几天，润生就在家里看看书，练练拳术。他的读书笔记，已经写了两本了。这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读书是最大的幸福。 同时他也庆幸自己生活在现在这样一个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起码他不用像很多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一样，天天下地劳动，还要发愁下一顿吃什么。 不是他不想下地劳动，好吧，他确实不太想。他觉得这也是一种岁月静好。 润生之所以没怎么出门，是因为虽然已经立春了，黄土高原又下了一场雪。连大会战都暂时中断了，不过并不算很大。 明天就要开学了，润生妈已经把润生上学需要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 新的被褥，絮了厚厚的棉花。两套新做的衣服，一套明天穿上，一套夹在被褥中间，捆了起来。 还准备了一个柳条筐，里面装着其它杂物，比如毛巾，脸盆，鞋子之类的。 润生的书包里则是装上了他的学习用品，还带上了那本《宋史》，而且润生准备抽空再去废品收购站看看，能不能再淘到一些书籍。 他觉得很多老书，除了书的内容，书籍本身也可能会有故事。就像上次的《国富论》，当然这样的书，是不适合带到学校，出现在生人面前的。 他抽空去了一趟金波和少平家。到金波家的时候，金波的父亲也请假回来了，准备送儿子去读高中。 润生就告诉金波和金波父亲，明天村里海民开上拖拉机送他们去学校。金波就开心的说那正好，可以把自行车一块带过去。 金波父亲听了，也就同意了。 然后金波就和润生一起去了少平家。他们看到，给兔子挖的那个窑洞已经初具规模了，看来孙家人最近没少花时间和精力做这件事情，要知道才十多天时间。 听到村里的拖拉机送他们上学，孙家人也很高兴，他们本来正愁着怎么送少平去学校呢。行李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关键是还带的有粮食。需要到学校后，交到灶上，换成粮票。 孙玉厚老汉嘱咐润生和金波到学校后多照顾少平，这孩子没出过门，而且从小性子就犟，有点一根筋。 旁边的少平听了颇不以为然。但看了看父亲，没有多说什么。 润生和金波连忙说，肯定会互相照顾的。 第二天，润生妈和田福堂把润生去学校带的东西都给放到了拖拉机上。除了行李，还带了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润生妈本来是准备了两袋白面的，被田福堂硬给换成了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 并且嘱咐润生，嘴馋了，可以去润叶那，也可以去他二爸家。钱不用省，可也不要浪费，家里不用操心，他就不去送他了。到学校要团结同学，好好学习。 润生的自行车也被放上了拖拉机。 润生妈拉着润生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迟迟不肯松开。直到田福堂呵斥她。 她才松开手，嘱咐海民路上开慢点。 拖拉机之后来到了哭咽河的小桥边。 金波家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润生下来帮着把金波的行李和自行车都搬上了拖拉机。 他发现金波也是带了一袋白面，一袋玉米面。 然后拖拉机驶向村边的孙少平家，接上他，就可以去学校了。 少平所带的东西明显比润生和金波少一点。除了行李外，少平带了一袋玉米面，一袋高粱面。还有一个小袋子。润生问是什么东西，少平说是红枣小米粉。 少平的父亲孙玉厚没有来送他，已经又去农田基建工地上工去了。少安将少平送了出来，嘱咐他一定好好学习。还嘱咐润生多多照看少平。 看来通过去年一个冬天，少平家的生活也改善了不少。 三人都到齐后，田海民又再次发动了拖拉机，向着县城驶去。 一个多小时后，拖拉机在原西县高中门外停了下来。 三个人从拖拉机后面的斗室里下来。跺了跺脚，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庞，开始往下搬东西。海民也过来帮忙。 当他还准备帮着往学校里面搬的时候，被三个人拒绝了，让他赶紧回去，路上开慢点，本来润生还准备请海民吃饭呢，想着还没安顿好，就算了。 回头去公社食堂，请他吃胖炉头的大肘子。 三个人把行李和粮食都放在金波和润生的自行车上，由两个人推着车，少平一只手扶一边，向着学校里面走去。 到了里面，有高年级的学生引导，让他们先到灶上把粮食交了，换了粮票。然后指引他们到了学校的报刊栏前面，上面张贴着分班情况。 到报刊栏前一看，三个人很巧的都在一班。 润生专门去找了田晓霞的名字，她被分在了二班。 也不知道分班的依据是什么。 他们顺着指引，来到了教室。里面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生，问他们的名字，确定是一班的学生后。自我介绍，他叫顾养民，家住县城，以后就是同学，让先找座位把文具放好后，去宿舍放行李。 三人随便找了三个连着的座位，把文具放下，跟着顾养民去宿舍。 宿舍是一个比较深的窑洞，一个大通铺，估计能住十来个人。三人就找了中间的还空着的位置，开始铺床铺。 顾养民把他们领到宿舍后，就出去了，说是去迎接新同学。因为他家住县城，来的早，老师就委托他帮忙先接新同学。 润生总感觉顾养民客客气气的外表下，带着一种优越感，特别是看到他们这些农村来的同学后。 少平估计也感觉到了，所以几乎没和顾养民说过一句话，金波则是很无所谓的样子。 不一会三个人就把床铺铺好了，也把相应的行李收拾好。 然后就出了宿舍，向着教室走去。 到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同学，但大家都不太认识，所以话都不多，但是所有的人无疑都是对高中生活充满期待的。 润生三人的座位很近，润生和少平紧挨着，金波坐在了他们前面的位置。 三个人小声的说着话，反倒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注意，毕竟大家在都不认识的情况下，都会有拘束感，看到三人旁若无人的说话，有些羡慕，也有些好奇。 陆陆续续又有同学进了教室，然后去宿舍放行李，中间也没有老师。两个同学一男一女在帮着顾养民招呼同学，看样子他们很熟，应该都是县城的，是以前的初中同学。 转眼到了中午，顾养民进来通知说，住校的同学，大家可以带上钱和粮票到灶上去吃饭了。 正在三人准备出教室去吃饭的时候，教室门口传来了叫声：“田润生，田润生。” 顺着声音看去，是田晓霞在教室门口探出了脑袋叫他。 “真没礼貌，也不知道叫哥。”心里想着，就抬腿向她走去。 “跟我走，去我家吃饭”田晓霞说道。 “就不去了吧，在学校吃就行了！” “必须去，润叶姐已经在家做饭了，专门让我中午叫你们过去，金波和少平一块叫上。” 金波和少平也从教室走了出来，听到了田晓霞的话，连连摆手，表示在学校吃。 “还当不当我是朋友，润叶姐昨天就准备了，让我今天必须叫你们去。不用担心，就我们几个和我外公，我爸不在家，我妈在单位吃。走吧，骑上自行车，快一点！”田晓霞拉着他们两个的衣服。 他们也被这个男孩子一样的女子的热情弄的没办法，就跟着走了。 润生载上田晓霞，少平载着金波，向田晓霞家奔去。 第53章 五人聚餐 几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县革委会田晓霞的家。 四人进了院子，田晓霞先和外公打了招呼，就领着三人进边上的一孔窑洞坐下。 润生曾经来过，就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但他感觉到，少平有些紧张。 估计是第一次到革委会，更是第一次到领导家里吃饭，所以感觉手脚都有些不自然。 他于是就给润生和金波简单的介绍起田晓霞家的情况。 刚才外面在花坛边的是晓霞的外公。原来县里的退休干部，单身一人，所以就一直和女儿一家生活。没有别的爱好，听说退休后，除了养了一只黑猫，大部分的时间就侍弄那个小花坛。 晓霞的妈妈是医生，在原西县医院工作，医术很好，所以很多病人到医院点名找徐大夫。于是就很忙，能在家的时间并不多。 晓霞还有个哥哥，在省城上大学。晓霞的爸爸，也就是他二爸也是天天很忙，在家的时间不多。 院子东边的小房间，就是边上堆着煤块的那间小房子，是厨房，这孔窑洞就是晓霞家里放杂物和专门吃饭的地方。 这个院子也是县里分配给他二爸的，将来不在原西县工作了，是要收回的。 他二爸家的人都很好。姐姐润叶应该是在厨房忙活，晓霞去帮忙了，我们等一会就好。 经过润生这么一说，少平似乎没有刚才的拘束了。 润生于是换了个话题，下午不知道学校会安排什么活动。老师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正在三人聊天的时候，窑洞的门被推开，晓霞端了一个红漆的盘子，上面放了五碗猪肉土豆炖粉条，润生赶紧起身，把菜端下来放在桌子上。 晓霞端着红漆的盘子又出去了，一会儿走进来，端了一大盘子的白面馒头。润叶也从后面进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铝锅，看样子是汤。 汤被润叶放在桌子一边的脚下。 润叶就对晓霞说，“你招呼他们吃饭，像在自己家一样别拘束。我给外公把饭给他端过去，他在他那屋吃。”然后就又出去了。 晓霞把一双双筷子递给了三个人，对他们说：“欢迎来到我家里做客，我亲爱的老乡和同学们！” 三个人听了之后，会心一笑，晓霞自己也笑了。 “咱们吃饭吧，润叶姐昨天就说今天咱们开学，不过她今天早上有课，没办法去学校接你们，所以就中午在家里做饭，给你们接风洗尘。咱们开吃吧！” “等等润叶姐吧。”金波说。 “是啊，是啊！”少平附和。 “你们还挺懂礼貌的，就是有点客气了，随便一点，不用拘束，润叶姐不会在意的。” “是啊，我姐不会在意的，我们开吃。”润生接话。 正说着润叶就进来了，“怎么还不吃饭啊？” “我们都是懂礼貌的小朋友，等你一起呢！”田晓霞调皮的说。 “还小朋友呢，都高中生了，已经是大人了。”润叶说。 “你都说了还是学生，就不算大人。”润生道。 “好吧，我亲爱的小朋友们，田老师给你们上开学第一课，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开始吃饭，吃完饭还上学呢。” 几人于是开始吃饭。 “我怀念在村里洪爷爷家吃的野兔和麻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 “等你回村就能再吃到，少平家里，养兔子了，等长大了，杀一只来吃。”金波说。 “对对，我哥养兔子了，等长大了，就杀一只吃。”少平赶紧说。 “你哥怎么想起来养兔子了？”润叶好奇的问。她对于少安的一切信息都感兴趣。 “就是那天吃过野兔之后，我突然就想到，兔子能不能养殖，洪老汉就说他认识山里面一家养兔子的，少安哥去那家看了看，觉得养兔子这件事能做，就去逮了两只，一公一母，估计下个月就能生兔宝宝了。” “我要看兔宝宝，”田晓霞说，“兔宝宝最可爱了。” “还没生出来呢。”少平说。 “那等兔子生出来了，你给我说一声，我跟着润叶姐回去看看。”田晓霞说。 “好好，我一定告诉你！” 几人就在那边说边吃。 润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晓霞，你问洪老汉叫洪爷爷，那你的辈分就比我们低了哦！” “为什么？”晓霞反问。 “哈哈哈，”润叶在一边开心的笑。“你走后，第二天，金波他们又去洪老汉家，看到洪老汉在练拳，他们就缠着洪老汉学习武术，洪老汉就教给他们了，所以他们应该管洪老汉叫师傅。” “原来是这样，那我下次回去也去拜师，我要做大师姐！”田晓霞故作嚣张的说，“我这么可爱，洪爷爷一定会同意的。” “那就等师傅同意了再说。”润生道。 几个人逗着嘴，吃着饭，很快饭菜都被他们干光了，两个女生没吃多少，三个男生倒是不少吃，把满满一盘子的白面馍馍都吃光了。 “你们男生真能吃，都是大饭桶！”田晓霞调侃道。 这气候润生看到少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润叶也拍了一下田晓霞。 晓霞好像也感觉这句话说的有点问题，吐了吐舌头。 “那当然，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消化的快，能吃是很正常的。”金波淡定的说。“你们这些不练武术的不懂。” “就是，如果你练武了，你会比饭桶还饭桶的。”润生对田晓霞说。 “那我就不练武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一顿饭就在几人说说笑笑中结束了。 少平要帮润叶收拾碗筷，润叶拒绝了，“你们赶紧回学校吧，我收拾，下午我没有课。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来找我，我在县城几年了，比较熟，算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学姐呢，你们的老师，我大部分也都认识。” 四个人就又骑着自行车回到学校，和田晓霞分开后，三个人就走进了教室。 大部分的同学已经到了教室。 他们的班主任也来了，先做了自我介绍，姓张，是教语文的。 下午的主要工作就是交学费，领学习资料，排座位和选班干部。 老师先挨个点了名，班里52名学生。老师让顾养民做临时班长，收学费和资料费，学费一块二，资料费八毛。 收齐后，就让顾养民领着两个同学交到学校后勤部，然后顺便把学习资料领回来。结果竟然没什么课本，都是学习资料，还是地区油印的，这让很多抱着学习目的，来上高中的同学，心里都感觉有点失望。 第54章 认识同学 学习资料分发到各个学生手里面后，后面的节目就是排座位。原则上按照个子高低排序，男生一列，女生一列。然后男女生坐同桌。 这样一来，金波三人就被分开了。金波第二排，润生第四排，少平第七排，也就是最后一排。因为班里男生多，最后一排全是大老爷们。 这个时代，重男轻女仍然是主流，毕竟女孩子将来是要嫁人的。所以家里除非条件好，或者只有女孩子，又或者家里特别重视教育。一般的女孩子想上高中，是比较困难的。 润生的同桌是一个长相普通，穿着崭新的女生，应该家庭条件不错。 少平的同桌则是一个个子高高，比少平还要瘦的男生，一脸菜色，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接下来是学生们自我介绍，互相认识的时间。从第一排开始，依次上讲台介绍。润生对此并不太上心。 要一起同班两年呢，总会慢慢认识，而且日久见人心，所以对于同学的自我介绍，他只是抱着观察者的态度来看。 金波的自我介绍很特别：“大家好，我叫金波，金是金波的金，波是金波的波。也是去掉水后有点皮的波。我比较喜欢音乐，但更喜欢交朋友，所以同学们，来做我的朋友吧！” 大家哄堂大笑，感觉这个个子不高的同学好可爱，当然金波本身长的也比较可爱，怎么说呢，就是有点漂亮。 之后是顾养民的介绍，也让润生有印象，因为他总是在慢条斯理，彬彬有礼中，让人不自觉的发现他的优越感。当然他有骄傲的理由，长相不错，家世不错，看上去修养似乎也不错。 润生倒是记住了他的爷爷是老中医的事情，准备有时间带田福堂，看看他的咳嗽。 之后让润生有印象的就是两个女生。一个是跛脚的女子侯玉英，让人一看忘不了，倒不仅仅因为她的残疾，而是她表现出来的革命家的气质和口吻，似乎在强调她是个能顶半边天的奇女子。这让润生联想到了村里的妇女主任，也就是孙玉亭的山西婆姨贺凤英。 另一个就是郝红梅，应该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旧衣衫让人不太能关注她的容貌。但依润生的眼光看，满分一百分的话可以打八十五分。 最后一个让润生记住的人是个男生，就是少平的同桌，叫王小乐。抛开长相，气质神情和曾经的孙少平太像了。能明显看出来，有些自卑，但又倔强。家庭条件明显不好。 润生自己的介绍则是乏善可陈，只是简单的说：“我叫田润生，爱好读书，请大家多多关照。” 互相介绍完毕。如果细心观察的话，可以比较粗略的将班里的同学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城市的学生，大多比较大方，能够侃侃而谈，也相对自信，衣着相对好一些。 另一部分是农村来的学生，相对害羞，内向，缺乏一些自信，衣着朴素些，或者说带着一些土味。 当然也有不同的，比如很特别的金波同学，已经有很多女生准备和他做朋友了。 当然还有长相气质普通，但内心不普通的田润生同学，他是个异类。 接下来是竞选班干部环节，总共有班长、学习干事、生活干事、劳动干事和文艺干事五个职位。 润生毫无兴趣，认为不过是小孩子们过家家，体验政治家的感觉，不过金波扭头冲他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首先当然是选班长，这是班里最重要的职位，基本负责班里全部的事务，老师不在，就相当于老师。 顾养民率先闪亮登场，发表了接近五分钟的施政演说。总结起来三句话：第一，我很优秀，有能力；第二，曾经做过，有经验；第三，还想再做，有信心。请大家选择他，不后悔。 在演说过程中，激情澎湃，伴随着有力的动作。胳膊上闪闪发亮的手表，不时展现在大家眼前。 年轻的同学们，少有见到这样的阵势，直接哗哗一片掌声。 在他演讲完后，老师就问还有没有同学要竞选班长，只有金波扭头又看了看润生。润生摇了摇头。 于是新的班长就闪亮产生。 学习干事，被一个带眼镜的女生获得，或许她的眼镜得到了大家的信任，毕竟这个年代，近视的人还不多。眼镜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学识。 生活干事被润生不太起眼的同桌刘丽红竞选成功，润生还是有点高兴的，甚至于对方一登场竞选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把票投给她。 为什么呢？为了方便。生活干事，要每天统计大家吃什么，把粮票和钱提前收好，交到大灶上，大灶会按照统计的情况来做饭。毕竟这个时代，粮食太珍贵了，都是定量。 选劳动干事的时候，少平也登场了，能够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劳动能力是有信心的。毕竟在家经常劳动。同时他渴望展现自己，得到同学的认可。 可惜他有些因为紧张而磕绊的发言，给他减了分，而劳动能力又没有办法现场展现，所以他落选了。 同样落选的还有跛脚女子侯玉英，大家佩服她的勇气，但是出于对她身体状况的同情，也夹杂着怀疑吧。没有让她承担这份艰巨的工作。 而班里的文艺干事，在金波别开生面的唱了一曲信天游作为他的竞选宣言后，便没有了悬念，被他直接收入囊中。 一切尘埃落定。 班主任老师，又介绍了学习课业安排。 目前高中还是开门办学，半天学习，半天劳动，早上学习，下午劳动。 学习内容除了地区油印的资料，还有报纸社论。 周末休息一天。没有早晚自习，整体是比较轻松的。 要求同学们遵守学校纪律，不然两年后有可能拿不到毕业证。有事情及时给老师请假。 然后让顾养民，带领大家读报纸，一个下午就结束了。 第一天刚开始，所以就没有安排劳动。 放学后，少平向金波和润生表达了他的失望之情，这不是和初中差不多嘛。甚至还不如初中，他原本是到这里学习的。要来劳动的话，还不如在家里挣工分。 润生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来之，则安之。慢慢来，还是那句话，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毕竟时间宽裕，在家干一天活的话，没有精力，也没时间看书学习了。 但是少平的遗憾之情却是掩盖不住。 吃过晚饭，润生叫上金波和少平去校外的一处树林练习拳术，并约定每天早上起来练。 洪老汉要求的“百日筑基”，才刚刚练了20来天。 晚上回到宿舍，润生发现太巧了，少平的同桌竟然和少平的床铺也是挨着的。或许是缘分吧。 第55章 宿舍风波 王小乐的床铺和少平的是挨着的，不过他此时的情绪似乎很不好。 原来在王小乐床铺的另一边中间横放着一个木头箱子，箱子还跟新，能看出来是做好的时间不长。 临时放箱子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有人为了拿东西方便，把箱子放在床铺上也正常。 但眼前的情况,明显不太正常，因为箱子下面没有床铺，而是裸露的草席，并不是临时放上去的。挨着箱子的是一个崭新的床铺。 箱子成为了一个隔断，把两侧的床铺，或者说两个人给隔开了。 而隔开的两个床铺也对此明显，一个是崭新的，另外一个则是补丁不少，虽然没有棉花露出来，但明显是陈旧的。 和另一边的少平的床铺相比，都差了很多。 崭新的床铺上没有人，而破旧的床铺上坐着王小乐，少平的新同桌。此刻他脸色苍白，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润生看了就明白了，这是旁边床铺的人，嫌弃相邻的床铺陈旧，所以直接在旁边放了箱子。这明显就有点欺负人了，不想挨着可以和其他人换个位置啊。 少平上前和王小乐打了招呼，王小乐点了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时候宿舍的门被推开，进来了三四个人，为首的是刚当选的劳动干事李钢。等几人走近，还能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酒味，似乎是喝了酒。 几个说说笑笑就进来了，旁若无人。 后来，就见李钢直接脱了鞋，上了木箱旁边的新床铺上。 看都没看旁边的王小乐一眼，也没打招呼。 王小乐犹豫了片刻，对着李钢说道：“你为什么在这边放箱子，箱子不都集中在那边吗？” 李钢没有回应王小乐的话，而是继续和旁边的同学说话。 沉吟了两秒钟，王小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而李钢只是停顿了一下，继续和旁边的同学说话，没有回应。 王小乐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床铺上下到地上，去搬那个木箱。 李钢当然听到了王小乐的问话，只是不愿意回应。但是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王小乐起来搬他的箱子，直接一转身就用手按住了箱子，“你干什么？动我箱子干什么？” “我帮你放到下面，这里不是放箱子的地方！”王小乐说。 “关你屁事，谁说不能放这，我就放这了，又没放你床铺上！” “大家都放下边，你凭什么放这里？” “我乐意，我取东西方便，你管的着吗？” 这时候，王小乐两手去拉木箱，李钢则是一只手按着箱子。一只手去推王小乐。 “别碰我箱子，手拿开，脏死了。” “你就不能放这里，我手不脏。” “把你的脏手拿开！”李钢一把推开了王小乐。 “李钢，你过分了啊。”旁边的少平上去扶住王小乐。 “关你什么事，乡巴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金波直接冲过去对着李钢说。 这时润生也从床铺下来站李钢跟前。 李钢半坐在床铺上，看着眼前的三个人没在吭声。 “大家都把箱子放下面，就你放上面，你这是想工农群众划清界限吗？”金波直接扣上了大帽子。 “今天大家才选你当劳动干事，你就看不起劳动群众，还乡巴佬，哪个农民不是乡巴佬！不在地里刨食！你家往上三代不是农民吗？你是什么阶级感情。”润生紧接着开炮。 旁边和李钢一起进来的同学，也赶紧去劝李钢。因为李钢这话，在这个年代确实是政治不正确，上纲上线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他恨恨的瞪了王小乐两眼，起身把箱子搬了下去。 少平安慰了王小乐两句。他也没有再说话，自己又上了床铺。 李钢放下箱子后，直接对睡在门口的同学说，“我们换换位置。” 门口的同学听到后，点了点头，没想到一场冲突，他成了胜利者。 要知道，这种大通铺，好位置都是尽量靠里面，越靠近门口的地方，越不舒服。特别是冬天，天气冷，人们进进出出，门就不可避免的被开启，这时候就会有冷空气进来，会让人一哆嗦的。 所以住这种房间，大家都会尽量挑选靠里的位置。润生他们也就是早上坐拖拉机来的，还算比较早，所以选到了中间的位置。 还有同学是步行或者赶着驴车来的，又或者离得比较远，骑着自行车来，就只好选最靠近门的位置。 所以门口的那位同学高高兴兴的就和李钢换了位置。 “这才是班干部该起的表率作用嘛。”少平对着李钢的抱着铺盖的背影说道。 李钢扭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一场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是有根刺，已经在彼此心里种下了。 没有办法，人多了，就会有冲突。特别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想法。城市和农村，富裕和贫穷的冲突就已经开始展现出来。 县城的高中已经有了电灯，不过颜色昏黄，而且早早的就被学校后勤人员吼着关掉了。 这个时间，天黑的还很早。润生在家没有睡这么早过。 其他的同学也差不多，而且上学的第一天，到了新的环境，认识了新的同学，大多也比较激动。所以三三两两就开启了“卧谈会模式。” 金波就问少平和润生，今天高兴不？ 少平回答：“有点失望，这和他想象的县里最高学府不同，还是和初中差不多的样子！” 润生就回答他：“估计全国的学校现在都差不多。” “我有点想家了。”旁边的王小乐接了一句话。 “你们家是哪个公社的，我们三个都是石圪节公社双水村的。”少平对着王小乐说道。 “我家是后子头公社王家村的，我们村就来了我一个上高中的，我不太想来，家里穷，但我爸非让我来。” 之后几人又闲聊了一会，最后润生提醒三个人明天早上早起，去学校外面的树林里，几个人才停止交谈。准备睡觉。 润生估计是有些认床，躺那半天都没困意。 没办法，他就在心里默默的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二百五十只羊…七百五十只羊…” 数错了，从头再来。 这下润生已经更睡不着了。 不知道谁的呼噜声特别响，还有磨牙的声音，以及说梦话的声音，翻身的声音。 在这寂静的窑洞中，都被无限放大。 这就是集体生活的第一天，润生的感觉并不美好。他已经在思索，回头问问外面有没有窑洞出租，他想出去住，一来方便入睡，另外还可以自己看看书，看那些不方便在学校看的书。 第56章 开学一周 第二天早上，润生是被金波叫醒的。出了宿舍的窑洞，天还是黑的。 几个人准备去校外树林的时候，发现学校大门还是锁着的，于是就到学校里面一个偏僻的地方，练了九趟拳。 练完之后，浑身都是暖洋洋的。不过也感觉到了肚子的饥饿。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金波看到润生似乎精神不太好，就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润生告诉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数了一夜的羊，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润生和少平听了都哈哈大笑。润生这时候就提出了想要去外面租房的想法。 少平就问他，怎么不去他二爸家住。润生就回答说感觉不方便。 金波就说，如果找到了住的地方，能不能让他一起，他可以分担房租，润生说当然可以，咱们三个可以一起。 三人回到宿舍后，简单洗漱一番。少平就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小米红枣粉给三人碗里各倒了一些。 然后对着旁边的王小乐说：“我从家里带的，给你也来点。” 对方连连拒绝，少平也没有再坚持。毕竟刚认识，太热情也不好。 早上的时间，先上了一节数学课，老师是个老先生，照本宣科念了一遍资料就下课了。很多基础差的，听得云里雾里。 然后又上了一节物理课，润生能够听出来，老师的水平也就后世初中生的水平，有些知识自己好像都还没有理解透彻，还没有他们初中老师的水平高，也就没有兴趣再听下去。直接在课堂上闭目养神，补补昨天的觉。 后面的语文课，班主任直接让同学们学习人民日报的社论。让同学们自告奋勇去领读，然后让大家讨论。 举手的基本都是城里的孩子。发言积极的也基本都是城里的孩子。农村学生偶尔有积极发言的，从穿戴上看，也是家里条件都不太差的。 润生没有发言，少平和他的同桌王小乐也没有发言。 就这样一早上就过去了。 然后就准备去吃午饭，学生一窝蜂的冲向食堂。少平叫同桌王小乐一起，王小乐让他先去，自己再等一会儿。说肚子不舒服，要先上趟厕所。 少平就跟着润生和金波一起来到了学校的大灶上。 生活干事，也就是润生的同桌，在招呼同学们领饭打菜。 饭菜是早上就统计好的。 也很简单，就是馍馍和菜。馍馍有三种，白面馍馍，玉米面馍馍和高粱面馍馍。白、黄、黑三种颜色，被戏称为欧洲、亚洲和非洲。 菜也简单，分甲、乙、丙三种。甲菜是猪肉白菜土豆粉条，三角一份。乙菜是白菜土豆粉条，一角五分一份，和甲菜的区别就是没有肉。丙菜也是白水煮萝卜，可能厨师感觉颜色太素了，又往上面滴了几滴辣椒油，于是就像一份菜了，不过也便宜，五分钱一份。 甲菜和丙菜都是用两个小盆装着，乙菜则是一个大盆。 馍馍也是一样，白馍和黑馍数量也少，黄馍数量居多。 整体来看，家庭条件很好，以及很差的数量都是少数，中间的是占大多数的。这证明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贫富差距其实是很小的，大家都穷，多数家庭也就是温饱。 但还是有些家庭的家长，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读书。虽然知道最终得到的就是一张高中文凭，但是向上的机会总会多一点。 有的家长其实内心想法更简单，就是让孩子来混日子的，毕竟这里是原西县的最高学府，多交两个朋友也是好的。 润生三个人今天要的都是黄馍和乙菜，打完菜，三个人就端到了教室去吃，外面的天气还是有些太冷了，虽然已经立春一段时间了。 少平家里最近生活改善不少，所以也就吃着和大家差不多的东西。 吃完了饭，洗过碗。多数人回到窑洞宿舍休息。 这时候的学业压力那是真的没有，老师根本就不管。 转眼到了下午两点，同学们都到了操场集合，要上劳动课了，班级的劳动干事给大家分发工具，下午要到学校外面，将一堆土，运到学校后面的半坡上去。 李钢负责发工具，发到少平的时候，李钢看了他一眼，才将手里的工具递给了他。 当看到后面跟着的王小乐时，直接给了一把钉子松动的铁锹。 王小乐一看就不乐意了：“这把铁锹有问题，给换一把。” 李钢从后面的工具中抓了一个筐给他，结果王小乐接筐的时候，绳子的一边直接松了。 “这个绳子开了，换一个。” “绳子松了，系紧不就行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故意的，听不懂，赶紧的，后面的同学还等着领工具呢！” “你快点，耽误大家的时间。”王小乐的后面是跛脚女子侯玉英，直接对着王小乐嚷道。 王小乐回头看了侯玉英一眼，默默接过筐，到边去了。 润生和金波一组，负责抬，少平则负责装土。 两人抬了一趟下来，遇到了正抬着土上山的少平和王小乐。 “你怎么不给大家装土了？” “王小乐个子高，不好和女生配合着抬土，我就和他一组，一起抬。”少平说道。 四点半的时候，劳动课结束了。剩余的时间就是自由活动。 润生提议去外面转转，得到了少平和金波的附和。 于是三个人就出了校门，沿着县城的街道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路上润生还想看看路边有没有招租的信息，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才想到，这个时间基本不会有出租的事情出现，就算有私下出租房子的，估计也是偷偷摸摸的。 估计要找熟人打听。 一连三天几乎都是同样的节奏，三个人也几乎转遍了原西县的大街小巷。 等第四天的时候，润生就感觉上课总是发呆也不是个事，所以提议去书店看看。虽然上次去书店的经历让他感觉不太好。 于是三个人就一起去了书店。结果润生又是失望而归。少平倒是对里面的一些小说有兴趣，但是一看价格，就放下了。 润生看到他拿的书是柳青的《创业史》，于是就想买下来，大家一起看，结果被少平拒绝了，他能感觉到，润生之所以买这本书，完全就是因为他想看。 这让书店的营业员有点恼火，看少平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那感觉就是，“穷鬼，浪费感情。” 于是又低下头去织毛衣，润生回想了一下，好像还是之前的那个营业员，上次好像也是在织毛衣。看来需要她织的毛衣不少啊。 几个人离开了书店，就回到了学校，润生就对少平说，明天回家，他准备把家里的《资治通鉴》带过来，可以让少平看看，金波也可以看。 金波倒是无所谓，“我有空还练笛子呢，下周我准备让班里喜欢音乐，会乐器的同学都把乐器带来，搞个革命文艺小组。” “那不错啊，这样生活也会充实点，不至于太无聊，班里有几个男生总在宿舍玩牌，感觉不像来上高中的。”少平接话。 润生突然想到，可以抽空问问田晓霞，哪里能借书，可以和少平一起去借书看。 第57章 归家无聊 周六一早，润生三个人按时起床练武，从和洪老汉学武都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 润生感觉精神比以前好多了，身上也有肉了。 不知道是练武的原因，还是吃得更多的原因。 金波看上去好像是比以前高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洪老汉规定的百日筑基还得两个多月。 还好有金波和少平陪着，不然润生感觉自己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久。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个有毅力的人，原来的世界尤其如此，所以一事无成。 到这个世界以后，好像是变了很多，起码练武和读书这两件事，一直在坚持。 和金波少平约定下午一起回家，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这么久，说不想家是开玩笑，特别是回到家，润生妈肯定会做好好吃的等着他。 早上抽了课间的时间到隔壁班，找到了田晓霞，问她哪里可以借书看。晓霞问他准备借什么书，润生就说准备借点历史书看。 少平也想借书看，准备找小说来读。 晓霞就说，历史方面的书，她爸那里有，可以带给他看；或者他直接去家里拿也行。 原西县文化馆倒是对外借书，不过得办理借书证，这个事情可以找找润叶姐，她有个朋友的父亲在文化馆工作，是个领导，打个招呼就行，不然怕是不太好办。 问清楚以后，润生心里就有底了。准备明天从家里回来，再去找润叶。 因为明天要休息，考虑很多学生家里离县城比较远，下午的劳动课没有上，老师就给学生们放了假。 润生叫上金波和少平骑上自行车就往双水村的方向奔去。 一路可谓归心似箭。三个人轮流蹬车，倒也挺快。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石圪节公社。再有十里地就到家了。 路上润生对少平说：“咱们这周回学校，可以在家里带点干粮和腌菜，现在天气冷，能放好几天都不坏，比学校的饭菜味道还好呢。特别是少平妈腌的酸白菜，又酸又辣，味道美得很。” 少平说：“你喜欢吃，我就让我妈多弄些带上。” 润生点点头，“我们家有罐头瓶，我晚上给你送两个过去，金波，你要不？” “我们家里也有，不用。”金波说。 然后金波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发现没有，少平的同桌，就是那个王小乐，每次吃饭都没见过他，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他每天给生活干事报饭都是只报两个高粱面馍馍，估计是不好意思和大家一块吃。” 少平听了没有吭声，感觉王小乐家里的条件比他家还要差。想着，他对润生说了一声谢谢。 润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就问他“怎么了？” 少平说没事！ 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就进了双水村。 三人分别，各自回家。 等润生回到家的时候，润生发现润生妈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吃的，饺子已经包好，随时准备下锅。 润生看得两眼发酸，上去就抱了妈妈一下，弄的润生妈还有点不好意思，她不习惯润生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 推开润生，就去给他下饺子。 润生蹬了一路的车，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口气吃了三碗，直到实在吃不下去了。 润生妈，看他吃得香，既高兴，又担心的问：“是不是在学校吃不饱？” “能吃饱，就是大锅饭不好吃，没您做的好吃！” 润生妈听了高兴的笑了笑，对于儿子的肯定，心里十分受用。 “想吃好吃的了，就去找你姐，让她请你吃。” “知道，开学第一天，姐姐就请我，金波还有少平吃饭了。您别担心，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润生妈听了更高兴了，“妈妈腌的咸菜，明天你去给你姐捎点。” “好，我正准备这么办，我去学校也带点。” “好，给你们都带上。” 吃过饭，润生要去农田基建工地看看。 于是他出了门，一会就来到工地现场。还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局面。 其中一个大池塘已经挖了有一米多深，工程进度接近一半。缓坡上的梯田也在平整中。 润生在现场看到了田福堂，就走了过去。田福堂也看到了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能看得出来他看到儿子的喜悦。 “啥时候回来的？” “到家一会儿了，吃了我妈包的饺子了。” “在学校还适应不，功课重不重？” “能适应，功课也不重，半天学习半天劳动。” “现在都这样，那就多和同学搞好关系，多交朋友。晓霞和你一个班不？” “不一个班，我在一班，她在二班。我和金波还有少平还是一个班。” “哦。” 然后父子二人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男人，特别是父子之间的关系总是乏味甚至是紧张的。 “那我去别的地方转转。” “去吧，转会儿就回家，外边冷。” 润生在学校的时候，感觉期盼着回家，回到家里见过父母，又饱餐一顿后，又感觉无所事事，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期盼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当你得到后，或许就又会感觉平常。他意识到了自身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过的太舒服了，以至于没有目标，没有了动力。就会不时感觉空虚。 但是说实话，他感觉自己暂时好像也找不到很好的目标和事情来做，处于迷茫中。 这个时候，最好的行为就两个。一个是锻炼身体，一个是武装灵魂，好吧，也是他最近在做的事情，那就是练武和读书。 突然他又知道去干什么了。去找找洪老汉，让他看看最近练武的成果。 于是他跑到了少平家，结果少平已经在挖窑了。就告辞出来，然后跑向金家湾金波家，金波正无聊呢。 一看润生过来，给家里打了声招呼就出来了，听润生说了目的后，就跟着润生向洪老汉家走去，结果大门紧闭。 看了看后山，润生想到了两句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估计洪老汉又带着两条狗，去山中打猎了。 于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润生决定下周就不回家了，在县城找点事情做，或者去找房子，或者去看看电影，来到这里几个月，还没有看过电影。或者就躲在宿舍读书。 因为今天下午的经历让他太不爽了。 周日下午，润生和金波、少平又骑上自行车踏上了回校的旅程。开始了新的一周的生活。 第58章 初见玉姐 到了县城，润生就和金波，少平两个人分开了。 金波和少平先回学校去。而润生则是到城关小学，找姐姐润叶。润生妈给润生准备了腌菜，让给润叶也顺便带过来一些。 到了城关小学门口，润生跟看门大爷打着招呼，大爷似乎还记得润生，这么礼貌的小伙子他还是有印象的。 “你是那个田润叶老师的弟弟吧，来找你姐姐？” “大爷，您记性真好，我叫田润生，来找我姐。” “你还是个学生娃吧！” “对，我在咱们县高中，上高一，刚开学，过来看看我姐。” “那进去吧，你姐应该在宿舍。” “谢谢您了！”润生把手伸进口袋，想掏根烟递给看门大爷，结果什么也没掏出来，原来这具身体还不会抽烟。 于是尴尬的把手抽出来，向着看门大爷挥了挥，推着自行车进了学校。径直来到润叶的宿舍跟前。 停好自行车，润生提上给润叶带的东西，准备上前敲门。 宿舍里仿佛有两个女生，在开心的说着话。 润生抬头走确认了一下，确实是润叶的宿舍，就开始敲门。 听到敲门声，宿舍内谈笑的声音停止了，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宿舍的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润叶，当看到敲门的是润生，高兴的赶紧把润生拉进了宿舍。 宿舍里生着炉子，很暖和。 润生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润叶，“妈做的腌菜，让给你带过来的。” 润叶接过腌菜，看了看，很高兴的说，“你昨天回家了？” “是，开学第一周，想家了。就回去看看。” “家里都还好吧？” “都还好，下周末就不想回去了，骑车太累。” “是有点远，那你下周来找我，我带你看电影去！” “好的。” “润叶，这是你弟弟吗？”旁边传来一个女声。 “哎呀，光顾说话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润叶拉着润生对坐在炕上的女生说道，“这是我弟弟，叫田润生，今年刚来县里读高中。” 又指着炕上的女生对润生说，“这是段玉，段老师，原来在柳岔公社教书，这学期刚调到城关小学来。” 润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教师，长相普通，个子不高，有点胖，但不算很胖，比微胖又胖了那么一点。 圆圆的脸，看上去很带着一些喜感。 于是润生赶紧喊了一声“段老师。” “别叫段老师，都把我叫老了，我和你姐同岁，你叫我段姐或者玉姐都行。” “那我叫您段姐吧。”看了看眼前的女老师，和御姐范实在是不搭边啊。 “还以为你要叫玉姐呢，家里给我起这个名字，是想我长的美人如玉，冰清玉洁的，没想到，长成这样。” “不像你姐是个大美女，高高瘦瘦的，看你的样子，你们家是有这个基因啊。” 润生没想到，眼前的女教师还有逗比的潜质，能说出这个时代的人说不出来的话。不过话里话外带着一些幽怨，嫌弃自己长的不好看？ “我们家人都瘦，主要是吃的不好，农村人。玉姐，您家是城里的吧！” “我喜欢听你叫玉姐，我家在县城住，我爸在文化局上班。” “那我以后就叫你玉姐，回头你可得请弟弟吃饭！” 润生倒是挺喜欢眼前段玉的这种性格，一看就是家庭条件不错，才能养出这样的子女。 “好，你们不是下周末去看电影吗，就定下周末，先吃饭，再去看电影。” 润生本来就是嘴贫一下，没想到这个玉姐话接的这么利索，倒让润生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点点头。 旁边的润叶倒是没有太在意。 她趁着润生两人聊天的时候，给润生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润生，让他暖暖身子。又给段玉和自己的杯子续上水。 看来两个人聊天，已经有了不短的时间。 热水下肚，身上果然暖和了不少。润生就给姐姐道出了今天的第二个来意，请她抽空问问她朋友，文化馆能不能借书看。 在学校实在是无聊，都不怎么教功课。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少平和金波也办理一下借书的手续。 听润生说完话。段玉直接就说：“能办，没问题！” 旁边的润叶也笑了，“你玉姐说能办，那就能办，你玉姐的爸爸是咱们县文化局的副局长呢，正好管理文化馆。找她最合适。” 润生一听，也高兴了，连忙对段玉说：“那就得麻烦玉姐您了！” “小事情，我明天下午没有课，你请个假，我们两点在文化馆门口见面，我带你去办。” 润生没有想到，事情就这么顺利的解决了。于是端起水杯，对着段玉说：“弟弟以水代酒，敬姐姐一杯！” “敬哪个姐姐啊？”段玉随口打趣道。 “当然是敬最亲爱的玉姐了！” “那润叶是什么？” “是最最亲爱的姐姐，不然我妈会打我的。” 哈哈哈哈，宿舍内响起一片笑声。 又聊了一会天，润生准备回学校去。 润叶拦住了他，说：“今天周末，学校灶上应该是没有饭，别走了，就在这吃。” 润生说，“从家里带的有干粮。” “干粮都是凉的，我这里生着火呢，下点面条很方便的。” “留下来吃饭吧，弟弟，正好我也蹭顿饭！” “你家里不是县城的吗，玉姐。”润生问“怎么不回家吃饭。” “不想回家，家里专门把我从下面公社调回来，就是想让我相亲，烦，所以就在学校申请了宿舍，就在你姐隔壁。省的天天回家被嘟囔。” “相亲就相呗，又不是什么坏事。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哎，一言难尽啊！”说着段玉的眼睛还瞟了一眼润叶。 “刚才和你姐聊天，听说你姐有个青梅竹马的哥哥，就是你们村的，你知道不？” 听段玉这么一说，润叶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一把推了一下段玉“你这个死女子，瞎说什么呢！” 被说中了心事的润叶，突然感觉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被公开了，感觉十分羞愧，而且是当着亲弟弟的面。 不过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了孙少安的样子，顿时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于是站起身来，去把火打开，把做饭的锅放在上面。 “你看你姐害羞了。来，弟弟，你给我说说你知不知道你姐的青梅竹马是谁，长什么样，帅不帅，你姐就说是你们村的，其他什么都不说。” “那我就不清楚了，她自己的事情也得问她啊！” “你还准不准备在这里吃饭了，想吃饭的话，就闭嘴。”润叶有点生气的对段玉说。 “那玉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说出来弟弟给你参谋一下。” “不用你参谋，我喜欢的人善良，热心，纯朴，不过就是有点一根筋，眼睛还有点花。” “年纪轻轻就远视，这不应该啊？你喜欢的不是个老头子吧！” “你才喜欢老头子呢。” 两个人在闲聊，润叶在下面条。气氛倒是其乐融融，润生感觉和段玉聊天的感觉特别好，也想知道她心中的白马王子长什么样。 不会也是在乡下认识的人，像少安哥一样不解风情的人吧。不然抛开长相，以段玉的工作和家世，很多男生估计得使劲追求。 跟着玉姐能吃饱饭啊，看玉姐吃得胖胖的。而且玉姐长得也一点不丑，只是和姐姐润叶相比，差了几分。 只是没想到，她们才认识两三周，就这么熟悉了。或许女生之间的友谊本就很奇怪。比如上个厕所都要互相喊着。 吃过饭，润生告辞两女，回到学校。 第59章 办理借阅 到了学校，润生看到金波和少平正在啃干粮。 润叶的判断是对的，毕竟她高中毕业还没几年。想想也能理解，学校将学生交上来的粮食，都是量入为出，所以周末没有准备晚饭。。 此外周末很多比较近同学都会在家里吃过饭再来学校。远一些的大半也会带点干粮过来。如果做了，没有学生过来吃饭，就尴尬了，索性就不做。 不过学校还是有个锅炉，提供热水。 润生将明天下午去文化馆办理借书证的事情告诉了金波两人。金波说他就不准备去了，这周开始要组织班里的文艺活动，时间估计不多。 少平倒是很高兴，说明天给老师请个假，下午和润生一起过去。同时还说家里有个公家人就是好，认识的人也多，有些事情办起来也方便。 润生打趣他：“那你就努力做个公家人。” “没有门路啊，上完高中，还是要回家种田！”少平有些沮丧的说。 润生看了看少平，对他说道：“如果地上掉了一张粮票，你会不会捡起来。” “当然会啊，可以去换粮食呢！” “那如果这张粮票正好掉在牛粪上呢，你会不会捡起来。” “会。” “你不嫌弃他脏吗？” “当然嫌弃啊，但还是会捡起来。”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粮票，可以换粮食啊！” “对了，就是因为它是粮票，它有价值，所以有些人可能会嫌弃掉在牛粪上的粮票脏，但一定有人不嫌弃它脏，会把他捡起来，擦干净！再去用掉它。” “所以环境会影响东西的价值，但只要它有价值，有用，就一定会有人需要，有人喜欢。” 少平点了点头，家里让他来上高中，不就是让他有更多的机会和选择嘛。 润生接着对少平说到：“我们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什么都会失去，什么都可能会被别人，被社会拿走，但学习到的知识和技能不会被别人拿走。” 听了润生的话，金波和少平都若有所思。 对着少平说完自己的感悟，润生问他，上次带的红枣小米粉还有没有。 水平说有，这周又带了些。润生让少平给他匀一些。明天准备给段玉带过去。毕竟求人家帮忙。 然后，三人又去校外练武。 第二天上午，趁着下课的工夫，润生和少平去向班主任请了假，直接说明了，要去文化馆办理借书证的事情。 老师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并嘱咐他们有空多读书。 下午大概一点多，润生就带着少平来到了文化馆门口，口袋里还装着他们的学生证明。润生还带着钱，以及准备送给段玉的红枣小米粉。 等了一小会儿，段玉骑一辆女士自行车就来了。简单打了招呼，就领着两个人向文化馆内走去。 有了熟人好办事，看过学生证明，登记了一下，交了10元押金，就办理了两张借书证。 润生把少平的5块押金也垫付了，少平还想争执，被润生阻止了，说到时候退押金的时候他来退就行了。 再说送给段玉的红枣小米粉，润生也不准备给少平钱。 少平没有再推辞，自己去找书看了。 润生将段玉送出了文化馆，并把红枣小米粉从书包取出来给了她。 段玉就问是什么东西，还这么客气。 润生告诉她，是家里做的红枣小米粉，不想做饭的时候，用开水冲一碗，也能挡饿。 段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心的收下了。并说周末请他和润叶吃饭，然后一起看电影后，骑着自行车就离开了。 润生转身就进入了文化馆，既然来了，借书证也办了，当然要借书了。 他就进去寻觅合适的书。最终被他找到了两本书《了凡四训》和《传习录》。 都属于修身养性的书籍。最近历史书看得有点多，他准备换换口味。 当他找好书，去找少平的时候，发现少平正拿着一本书看得入神。他伸头看了看，原来是《红岩》。 润生提醒少平可以借回去看。可以借两本书，少平就在旁边又取了一本。是柳青的《创业史》。这本书，润生听说过，但没有看过，润生就说等少平看完了，借他看看。 两个人将书登记了一下，就离开文化馆，回学校。 到了学校，今天的劳动课已经结束了，进教室的时候，还被李钢问今天为什么不参加劳动。少平就说，已经给班主任老师请过假了。 李钢就说，那也应该通知他一声。少平没接他话，那意思，你算老几？ 润生则是说下次一定。 后面是课外活动的时间，润生进教室，是准备看书的。结果发现了更热闹的事情。 都是金波这小子。他果然说到做到。 上周就说搞文艺小组，组织文艺活动，果然就被他组织起来了。效率还挺高。 他先是自己上去吹奏了一曲长笛“东方红”，说实话，基本得到了他师傅张冲的真传，吹得真不错。 这时，润生突然就想到了两个北京知青，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不知道怎么样了。或许今生再难相见了。 之后是一个同学用手风琴演奏了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手法略显生疏，但也有模有样。同学们都给出了鼓励的掌声，还有喝彩声，演奏的是个城里的女生，很有文艺气质。 接下来是一个男生拉了一曲二胡，演奏的是“二泉映月。”不得不说，演奏的很棒，起码以润生的欣赏水平来说，非常的赞。 简直如泣如诉，情真意切。有种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感觉。 等演奏结束，润生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揉了揉眼睛，向周围看了看，发现和他一样的不少呢。 这时候，润生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没想到你还挺多愁善感的啊！” 声音很熟悉，润生抬头一看，原来是田晓霞。 “你怎么来了？”润生问道。田晓霞朝讲台上努了努嘴，是被演奏的。教室里，还有门口，都有别的班的学生。 润生刚想再说话，被田晓霞阻止了。两个同学联袂登场，用口琴演奏了“在那遥远的地方”。 接下来，还有一个男生上去吹了一曲口哨，“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个乐器真不错，随身携带，随时使用。 年轻人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所以大家掌声、喝彩声不断。 最后是合唱“我的祖国”。 金波这个文艺干事，水平那是相当的高。今天即兴组织的这场表演，一下子就让全校都知道了高一（1）班有几个学生，文艺水平不错，有个叫金波的，组织能力很强。 后来连校长都找到了润生的班主任，希望以一班的几个同学为基础，在学校范围内组织一个文艺团体，丰富学生的课余生活。金波成为了这个团体的负责人。 后来就变得越来越忙了，连和润生在一起的时间都变短了。 第60章 少平心事 润生每天雷打不动两件事情，一个是练武，一个是读书，练武还有金波和少平陪着，读书则只是他自己的事情。 连吃饭的时候，金波和少平和他一起的时候也少了，他经常自己打饭回到教室吃。 对于这种变化他坦然接受，也没过多去想。 金波吃饭的时候，周围总是围着一群班里文艺团体的同学，金波俨然成为了他们的核心。其实对于金波这种人，你总会不自觉的想和他成为朋友。 少平则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好像和他的同桌走的比较近。 抛开润生，我们来看看孙少平这个青年。 开学一周多了，少平已经由开始的好奇，紧张，局促变得轻松，坦然。他已经开始适应现在的这种生活。 特别是润生帮他办理了借书证，并且有了“粮票”的那次谈话后。 他感觉自己人生的目标清晰了一点。于是他更加认真的练武，上课老师讲课，也总是认真的听讲。 课后则是努力的读书，他知道自己天赋普通，起码感觉不如金波和润生。两个人随便考考，就可以比他考的好。 而且他是背负着家人的希望来的，哥哥为了让他上学，甚至去求了田福堂，把家里的鸡都送了出去。要知道鸡可是家里最重要的财富之一了。家里要用鸡蛋换柴米油盐。 父亲也没有阻止哥哥的行为。或许在内心深处，父亲是一直心有不甘的，他一直有改变家庭命运的强烈的期望。 父亲早年赶车走山西，也是有一定见识的。 所以一旦有了机会，他就想改变这个家庭。当时家里条件也差，但是他却能毅然决然的让二爸去读书。 后来甚至不惜低头去求自己山西柳林的老拜识，也就是干哥哥。就为让弟弟孙玉亭可以上学，可以摆脱束缚几辈子人的土地。 不是不热爱土地，只是黄土高原的土地太过于贫瘠了。 缺肥缺水，辛辛苦苦耕作一年，收获仅仅能糊口。遇到灾荒年份，连肚子都填不饱。 所以他宁愿受苦也要让亲人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命运，始终不能离开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了，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奉养，自己也不认识字。 所以他和他的老朋友田福堂一样，努力的供养自己的弟弟读书。 可是同人不同命，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祖坟的问题。 田福堂的弟弟田福军书读了出来，当了国家干部，成了城里人。而他的弟弟孙玉亭，后来也成了钢厂工人，总算摆脱了脚下的黑土地。 可是命运就像给他开玩笑一样，一九六零年，因为自然灾害吃不饱饭。他竟然从钢厂跑了回来，回来种地。 当时的父亲气的估计都要疯了，他付出那么多，甚至连结婚都很晚，是为了什么呀！ 结果孙玉亭给他来了个这，简直是命运开了一个玩笑。当时村里有多少人笑话他们家啊。 但是没有办法，他的爸爸，还是帮二爸又在双水村安了家，落了户。 后来还帮他娶了山西女子贺凤英，他的二妈。 但是从此他们家的悲惨命运也就开始了，为了让二爸结婚，他爸借了一河滩的债，家里祖传的窑洞也让给了二爸住。 他们家先是在金波家里借住，后来才在村边打了一孔土窑，一家人挤在一起。 后来慢慢大了，住在一起实在不方便，他又和妹妹去金波家里借住。 姐姐急着嫁给逛鬼王满银，未尝没有给家里人腾地方的因素。 哥哥少安也早早辍学，为了这个家打拼，要知道哥哥的学习是很好的，考初中的时候是全公社的第三名啊。 润叶姐的学习远远不如哥哥，却能一直上初中，高中，后来还成了公办教师，大家羡慕的公家人。 哥哥的好朋友刘根民也成了公社的文书，端上了国家的饭碗。 只有哥哥还在家里务农扛着这个烂包的家庭，都23了，连个上门说媒的人都没有。 孙家的命运是真苦啊。二爸结了婚，也不靠谱，和二妈两个人就是闹革命，自留地里的活什么也不管，日子过的叫一个穷。他还没有人家田福堂的本事。却天天自诩革命家。像个小丑一样表演，让人恶心。 奶奶常年卧病在床，几乎离不开人，所以母亲没有办法去挣工分。 姐姐嫁人和没嫁差不多，姐夫王满银整年不在家，地里活啥都不干。姐姐一人拉扯两个孩子，日子叫一个苦。 哥哥哥父亲还要经常贴补她。他经常为姐姐的愚昧感到心痛，还和王满银那样的逛鬼生活个什么呀，不如离婚回家，估计日子也比现在好。 所以他的内心有时候会有很多恨意，他恨二爸，恨姐姐，有时也会恨奶奶，恨自己的父亲，恨这个烂包的家。他知道村里的人大多瞧不起他们家。 但是奶奶，父亲包括姐姐没出门的时候，都对他很好。 家里穷，家里过的不如意，但家里很和睦，很少拌嘴。 他又爱这个家。 所以他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经常内心矛盾。想逃离又留恋。怨恨又亲近。 最近他总这样想，不知道是不是小说读多了。 对于他最亲近的两个朋友。金波和他从小一起长大。金波甚至比他自己都了解他自己，他总是包容他，照顾他的情绪。他们会是一生一世的好朋友。 对于润生，他的感观是十分复杂的。一直以来他们并不是很亲近。主要源于两家之间的差距。 小的时候，两家的关系很好。润叶姐总是和哥哥少安一起玩。他也和润生一起玩，润生这个人有点闷，不像金波那样。 后来田福堂的支书越当越久，家里条件越来越好。而他们家则是越来越差。 两家人也就渐行渐远。只有润叶姐仍然不时到他们家看望奶奶。 他内心深处，多么希望润叶姐可以当他的嫂子啊。 可是他左右不了这一切。 他知道，支书田福堂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润叶姐是公家人，而哥哥只是个农民，家里光景还那么差。 但是最近几个月，似乎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润生好像变了，虽然依然话不多，但好像换了个人，变得怎么说呢？又有想法，有见识。 家里也跟着变化很大。哥哥成了兽医，虽然没有公家饭碗，但时间自由了，也可以赚外快。 家里赚了钱，还了账，还挖了新窑洞。终于可以不用寄人篱下了。 那天在枣林，哭过，倾诉过之后，他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有了希望。 对于金波，他是亲近；对于润生，则是感激。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而他的同桌王小乐也让他感觉他们是同一类人。 所以最近他一直在关注他，也想帮帮他。 第61章 同病相怜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周一中午的时候，他将他的“亚洲套餐”拿回教室的时候。 还没来得及吃饭。 就感觉内急，想上厕所，所以跑回宿舍里拿纸。当他上完厕所出来，发现他的同桌也从厕所出来。悄悄走到教室拿出饭盒，往灶上的方向走去。 少平是有点奇怪的这个时间，基本所有的人都打完饭了。王小乐去灶上干什么呢。出于对这个同桌的好奇，他就远远的跟在后面。 到了学校的大灶上，果然已经没有人了。各班的生活干事也都帮完忙，回教室或者宿舍去了。 只有一个小小的盆子里孤零零的放着四个黑馍馍。 旁边的菜盆已经是干干净净，连一点菜也不剩了。这也能够理解，这个普遍吃不饱的年代，哪会有什么剩饭呢。 王小乐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就走上前去，拿起了其中的两个黑馍馍，又去锅炉那边接了点水，然后把菜盆倾倒起来，将底上的一点菜汤刮了刮，倒进饭盒，又把黑馍馍，掰开泡进饭盒，就着汤汤水水三口两口就吃完了。 那样子像是饿了许久。 少平看到这里，不仅眼中泛起了泪光，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初中的时候，他就经常饿着肚子上学。 金波偷偷的给他带吃的，他总会拒绝，有时候实在饿得不行，也会接过来，三口两口吃下去。 看到王小乐吃东西的样子，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如果不是润生去年带他们家赚了点钱，恐怕现在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子吧。 他本来想出去找王小乐说说话，可联想到曾经的自己，他忍住了。 这个时间，恐怕王小乐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所以才会等所有同学都打过饭了，才来取自己的饭。 怪不得上周叫他一起吃饭，他总是在推辞。 少平准备悄悄的回教室去吃自己的饭。 这时候，他注意到盆子里还有两个黑馍馍，等着人来取。 果然，这个时候，从他们班的方向走来一个女生。女生也看到了王小乐，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了一眼。默默的向着不同方向走去。 少平认出来，这是他们班里叫郝红梅的学生。 身上的衣服比自己穿的还要破旧。现在看来剩余两个黑馍馍的主人就是她了。 吃得比自己还要寒酸。 看着这两个人，少平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才是他的同类吧。 少平默默回到教室，吃了自己的“亚洲套餐”，黄馍馍和乙菜。 昨天到现在，他晚上和早上都是吃的从家里带来的干粮。他想不清楚为什么王小乐和郝红梅为什么不从家里带一些干粮和咸菜过来。 想不清楚就不想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继续关注着王小乐，发现他还是最后去了学校大灶上。只是喝了一碗面汤。 第二天早上也是如此，不过不知道有谁在地上丢弃了一小块的黄馍馍，王小乐看到周围没有人，赶紧捡起来吹了吹，放进了嘴里。 中午的时候，又是王小乐和郝红梅最后去拿他们的黑馍馍。 这两天，他都没有和润生以及金波一起吃饭。 周三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生活干事刘丽红统计饭菜的时候，他只给自己报了两个黑馍馍。 刘丽红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继续去统计其他同学的饭菜去了。 或许她知道有些同学会从家里带咸菜来学校吧。 中午的时候，孙少平故意去的晚了一些。所以他看到了王小乐和郝红梅看到盆里剩下六个黑馍馍时，有些奇怪的表情，于是三个人相遇了。但是都没有说话。 少平去锅炉那边接了热水，拿着黑馍馍，回到宿舍就着从家里带来的腌白菜吃完了饭。 后来王小乐进到宿舍看到了这一幕，冲他笑了笑。 那感觉仿佛找到了同类。接下来的两天，少平中午都是只报了黑馍馍，三个人多次相遇。但都没有说话。 转眼到了周六，中午的时候，王小乐说了一句“今天回家吗？” 少平和不远处的郝红梅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回！” 三人之间，仿佛有冰层破裂的声音。 三个人相视一笑。 润生之前就告诉了金波和少平这一周不回家的事情，好在虽然不提供饭菜，但学校的宿舍是可以留人的。 润生就让少平骑着他的自行车回家。少平本来是推辞的，但在润生的坚持下，还是骑着自行车走了。 润生下午在教室里看了会书，比较薄的《了凡四训》已经被他读完了。 他总结了一下：简单来说，袁了凡认为人有宿命，前世的因，今世的果。但人的命运又是可以改变的，方法就是，不断反思自我，有错必改。要多行善事，要有一种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心态。你的福报就会积累起来。做的善事越大，帮助的人越多，福报越大。很有些佛家的意味。 里面有一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颇有意味。 临近吃晚饭的时候，润生朝着城关小学的方向走去，他要去姐姐润叶那里蹭饭。 谁让学校没饭呢。 到了姐姐宿舍，段玉也在。润生就问她：“你周末也不回家吗？” 段玉直接回答：“我专门在这里等你，提醒你明天看电影，吃饭的事情呢。” 润生听了，心中好笑：“那我知道了，明天见。” 然后又看了看段玉：“你怎么不走啊，我都说了我知道了！” “我为什么要走，今天的菜还是我买的呢，我就在这里吃饭了。” “原来是蹭饭啊，还说专门等我，告诉我事情。”润生对着段玉说道。 “你是专门来蹭饭的吧，我起码还买了菜，你什么都没拿。” “这是我姐的宿舍，我亲亲的姐姐，一个妈生的，能叫蹭饭吗。” “那将来你姐结婚了，你去她家吃饭不是蹭饭吗？” “专业点好不好，那叫走亲戚！” 两个人直接斗起嘴来。 润生平时很少和人这么说话，毕竟几十岁的灵魂了。可是就是能和段玉贫几句，和他姐姐润叶都很少这么说话。 不过她还挺享受这个感觉的。 又贫了几句，段玉恶狠狠地说：“本来还准备请你明天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的，看你老气我，免了吧。” 润生赶紧讨饶：“姐，姐，我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明天的红烧肉不能少，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段玉白了润生一眼：“你姐在那边呢，亲的。我不是你姐！” “我现在正式宣布，你就是我亲姐了，以后有人敢欺负你，报我名字，我揍他。”润生举起一只手，像发誓般说道。 逗的两个女生哈哈直笑。 段玉似乎真的对这个弟弟挺感兴趣：“那就说好了啊，以后我就是你姐。我们家就我一个，还真想有个弟弟。” 润生心里想，怪不得能吃胖，没人和你抢好吃的啊。 “我其实有个弟弟的，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去世了，没长大，后来母亲也没有再生，所以家里就我一个。”段玉说着就感伤起来。 “那你和我姐你俩谁生月大，我记得你说你们俩同岁。” “你姐比我大两个月。” “那我姐就是大姐，你是二姐了！对了，你们高中不是同学吗？”润生忽然问道。 “我比你姐高一届，我比她上学早，所以我是大姐，润叶是二姐。” “这个得看年龄，不然就不是姐，而是师姐了。所以你就是二姐。二姐记得过年给我发压岁钱啊。” 润叶在一旁看得直笑。 第62章 一条舔狗 周日一大早，润生的生物钟叫醒了他。 昨天他睡的还挺舒服的。 宿舍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他并不感觉孤单，反而很享受这种独处的感觉。 不需要考虑周围的环境和别人的感受，感觉挺好。出去练了几趟拳。 回到宿舍又看了一会书，这次看得是《传习录》，让他感受了一把”心之力”。 就是有点晦涩，感觉总是隔着一层纱。 看了一会就不想看了，看书是很费神的。 所以他准备提前去姐姐润叶那里。反正润叶和段玉都在。 他有些怀念他的“二姐”了。 晃晃悠悠的走着，没太久，就到达了城关小学。看门老汉已经很熟悉他了，直接就放她进去了。 虽然早上没有吃饭，有一点点饿，但他准备忍住，中午多吃一点。 可惜现在的时代没有自助餐，不然可以体验一下“扶墙进扶墙出”的感觉。 他突然又感觉开个自助餐厅是个好主意，但随即反应过来，在现在这个年代，千万不能干这个生意，不然会被吃破产的。 走到润叶宿舍，看到她正在批改作业。于是就坐那看他改，过了一会感觉无聊，就帮着批改，看到小朋友写的东西，乐的他直笑。 没办法，要不怎么有个词语叫做“童言无忌”呢！ 作业改完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不用看，就是段玉这个“二姐”。 润生于是很亲切的就叫了声“二姐”。段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润生是在叫她。也干脆的应承下来。 还说回头带回家，给她父母见见这个弟弟。 三人在润叶的宿舍待到了十一点，出门去吃饭。 不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国营饭店。这已经是润生第二次来了，上次还是和少平，金波来卖蝉蜕的时候，还有润叶和少安。转眼几个月了。 进了饭店，点好菜，在等餐的空档。润生和两个姐姐在闲聊着。突然发现对面的两个姐姐的脸色同时一变。不过变化有点不同。 润叶的脸色变得有点差，有点无奈，还有点讨厌。而段玉的脸色则是有点惊喜，有点害羞。 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是背对着饭店门口的。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正当他准备回头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耳朵边传来一串，兴奋中夹杂着意外又带着点讨好的声音：“润叶，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来这里当然是吃饭了，还能做什么。” “那我前天约你，你怎么说周末有安排。” “你不是都看到了，安排的就是吃饭啊。” “哦。”声音中满是委屈。 “我和同事一起来的，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就过来，我请客。” 这时候一个略显幽怨的声音传了过来，“向前哥，我们点过了。” “哎呀，段玉也在啊。没事，再加菜。” “你还是去和你的同事们吃饭吧，别影响你和同事们的感情。” “你是在关心我吗,润叶?没事的，同事们会理解我的，待会让他们随便点吃的就行了。” 润生在心里默默的为这个人的智商，感到着急，这是关心吗？是拒绝好吧。 他也开始迅速的打量这个人，中等个子，有点胖胖的，看上去忠厚老实，穿得倒是挺时髦的，手上还带了个明晃晃的手表，看来家庭条件不错,但总感觉缺乏年轻人的朝气。 润生已经猜到他就是李向前了。 哎，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们已经点过了，不用麻烦了。你去和同事一起吃吧。”润生说。 李向前才注意到润叶的对面坐了个男的，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看到润生稚嫩的面容后，脸色又突然好转。简直像变脸一样。 “向前哥，你过来坐我对面吧，这个是润叶的弟弟润生。”对面的段玉突然插话道。 听到段玉的话，润生才意识到段玉应该和李向前认识，看样子应该还挺熟。 仔细琢磨一下也正常，段玉家里也是原西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和李向前家差不多，认识也正常。 “好好，弟弟好。”李向前伸出手来要和润生握手，润生推了他一下，“赶紧去和你同事说一下吧。” 润生不想和他握手，主要是没有和男生握手的习惯。段玉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 李向前对着润叶说了一句“我马上过来”，就走向另外一桌。 说了几句话，就走向点菜的地方，点了好几道菜。估计是给旁边那桌点的，然后才走到润生旁边，坐下。 他抽出烟，递给润生，润生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抽。 润叶刚想说话，段玉先开口了“向前哥，别让润生抽烟，他还是个孩子呢。你今天没出车吗？” “没有，我这几天休息。”李向前回答写着段玉的话，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润叶，怎么形容呢，就是“我的眼里只有你”。 哎，润生心里直叹气！不过他认定的姐夫还是少安哥。必须是姐姐润叶喜欢的。 “向前哥，你下午有事没，我们准备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段玉看李向前不理她，一直看着润叶，就推了他一把说道。 “去去，我陪你们去，吃过饭我就去买票。”李向前说道，视线还是没离开润叶。 润叶的脸被看得都有不自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脸向一边侧过去。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服务员来上菜了。 润生当时就吃惊了，要知道，这个时候国营饭店给顾客上菜，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何德何能啊。 当看到服务员对着李向前笑得时候，他就想清楚了原因。 旁边坐的可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啊。估计是国营饭店的常客，服务员认识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这位还是个司机，这个年代，也是很厉害的。有句话叫做“手把方向盘，给个县长都不换。”虽然夸张，但可以看出司机的地位。 李向前对着服务员说了一句：“让你们厨师长，把鸡和鱼做好点啊。做好了赶紧上。” “我们没有点鸡和鱼啊。”段玉说。 “我让他们加的，只管吃。” “你要早点来就好了，我就省钱了。”段玉说。 “以后你们出来吃饭，叫上我。”李向前对着润叶说道。 “向前哥，我现在调回城关小学了，和润叶是同事，我每周末都有时间。”段玉说道，语气明显有一股幽怨。 “哦，我说你怎么和润叶一起呢！” 突然，李向前站了起来，跑到柜台边上要了两瓶汽水，放在润叶和段玉面前，又问润生，“兄弟，能喝酒不？咱们喝点。” “李向前，润生还是学生，不喝酒。”润叶恨恨的对李向前说。 “对对，学生不能喝酒，那也喝汽水。”回答的语气就像做错了事的学生。然后赶紧又去拿了两瓶汽水。 “润叶，你别这么和向前哥说话。”段玉道。 “没事，没事，都是我的错。” 润生听得都快醉了。 另一边的段玉则是心都快碎了。 润生此时也注意到了段玉的不太正常。 第63章 发现端倪 润生打开汽水，喝了两口。开始认真的观察段玉。 刚才因为初次见到李向前，被他吸引的注意力。再加上李向前舔狗一样拙劣的表演，说实话，让润生有点想笑。 现在已经认识到,李向前对于润叶确实是情真意切，润生心里的小小嘲讽和一点点的看不起，却消失的不见了。 喜欢一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错误。错误的只是喜欢的是不是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用了对的方式。 润生更在乎姐姐润叶的感受和幸福。所以他希望李向前可以离润叶远一点。 段玉刚才的表现，仔细回味。颇有点不一般。他和李向前应该是认识的，而且估计是熟识，不然向前哥三个字不会喊的那么自然。 为什么不喊李向前，或者向前同志呢？这才是现在的主流称呼啊。 段玉看向李向前的眼神是有点羞涩的。 而润叶也是有点不耐烦，甚至小小的讨厌。 还有段玉主动邀请李向前坐过来，而且是润叶明确表示拒绝后，还有主动邀请看电影，愿意和李向前一起吃饭。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段玉对李向前有意思。 仔细想想，李向前的条件确实不错，父亲做官的，母亲医院领导，自己是人人羡慕的好职业司机。 人长的又不丑，而且略显胖乎乎的脸在这个年代绝对是让人羡慕的，就像唐代以胖为美一样。 人们缺什么，就期望得到什么，审美自然有所偏向。 段玉在这个人人都早早开始工作的年代，则和姐姐润叶一样是个老姑娘了。 而且前面说自己讨厌相亲，就猜想她有中意的人了，还以为是个农村壮小伙，家里不乐意。 没想到，竟然中意李向前，不是家里不乐意，而是妾有情，郎无意。 哎，错位的情感啊。怪不得说是远视，老花眼，原来是看不到眼前人的好啊，确实有点瞎。 可这样一想，段玉这个姑娘接近润叶，短短的两周，就成了好朋友，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还仔细打听润叶喜欢的人。还是个有些心机的姑娘啊。不过这个姑娘倒是真的聪明，这才是达到目的最近的路。 不怕你不喜欢我，我帮你看住你喜欢的姑娘，让你一点机会没有，说不得还得给姑娘说点你的坏话，让她讨厌你。 说实话，润生挺喜欢段玉这个姑娘的性格的，所以李向前如果非要想当他姐夫的话，那就当他的“二姐夫”吧。 当润生想清楚这一切的时候，心情瞬间释然，原来还担心姐姐的幸福怎么办，现在有了段玉这个“二姐”的帮助，心里就安定多了。 他要抽时间和二姐谈谈感情，应该是引导一下感情。 接下来，润生开始专心干饭。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都是人上人。 过年都不一定吃这么好啊，李向前人不错，这个“二姐夫”他田润生认了。 又过了一小会，服务员把鸡和鱼都端了上来。 这时候，段玉这个姑娘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坏心情先抛开，吃饱再说。 要不古人说“心宽体胖”，没有好心态，好胃口，想吃胖都不容易。 李向前现在则是化身服务员，一直在夹菜，而且还挺讲究，专门拿了一双筷子。没用自己的筷子夹。润生面前的盘子都快堆成小山了。 开始他的主攻对象是润叶，可是被润叶瞪了两眼，对象就变成了润叶的弟弟，他心目中的准小舅子。 有句话叫做，想要抓住一个人，就得先抓住一个人的胃，准小舅子这么年轻，正是长个子，需要营养的时候。 当然，当段玉不断咳嗽的时候，他也会施舍给她两筷子。 可怜的段姑娘，要知道前面有四个菜都是她点的她付的钱。李向前只是加了一只一道鸡和一道鱼啊。 润生吃的很尽兴，吃二姐和二姐夫的饭，他吃的心安理得，他准备撮合他们，就当提前吃席了。 润叶则是吃的有点别扭，满桌子好吃的，却没有胃口，要是和少安哥一起吃就好了。 所以润叶吃的是心不在焉。不知道少安哥，现在在什么呢。不知道他家的兔子养的怎么样了，能赚钱不？也不知道少安哥这个榆木脑袋，看出来她喜欢他没有。 年前去公社赶集他在前面骑着行车，她坐在后面感觉好幸福，那时候就希望车子可以一直骑下去。 还有田晓霞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死少安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又瞪了一眼李向前。看着李向前不停给润生夹菜，润生还吃的那叫一个香，她突然有点生润生的气。气他没有骨气。 就是润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即使注意到了，也根本不会在意，我吃二姐和二姐夫的，关你大姐什么事。 最亏的还是李向前和段玉啊。 一顿饭终于是吃完了，润生也体会到久违的满足感，口腹之欲的满足感。其他三个人各怀心事，只有他看透了一切。 心中无女（男）人，吃饭自然神。 四个人起身准备离开。段玉还提醒李向前，和同事打个招呼，才发现他的同事已经走了，也没打招呼，估计怕耽误他的好事。 李向前一挥手，不用管他们，咱们看电影去。 润生看到了段玉的小雀跃，这时候和异性去看电影，可是谈恋爱的保留节目了。 润生不禁为她感到悲哀，当他看到李向前看润叶的眼神，又替李向前在心中默哀三分钟。 润叶和段玉挽着手走在一边。李向前则亲近的跟着润生。打听着润生的情报，后来就转向打听润叶的情报。 润生给了一部分真情报，比如他自身的情况，也给出了一些假情报，比如润叶喜欢马兰花。 段玉则时不时回头看看李向前，让他们跟上。 润生心想，你怕不是想让我和你互换位置吧。 到了电影院，李向前赶紧去买票。买了四张“冰山上的来客”。还买了两大袋南瓜子。电影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开始，李向前拉着润生去逛供销社。热情的不行。 润生不太想去，段玉则是拉着润叶就向供销社走去。 进了供销社，人不多，李向前就问润叶想要点什么。 段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奶糖，又指了指罐头。 李向前赶紧上去付款，让售货员拿货。 在他准备递给润叶的时候，段玉接了过去，“这都是我喜欢的，润叶说他没啥喜欢的，你看润生喜欢啥？” 润生心里直乐！这个“二姐”可真不一般。 一点亏也不吃，虽然喜欢，却又不是一味委曲求全，是个人才。 说不定还真能拿捏住李向前。 看李向前问他要什么，他一时也想不起来就摇了摇头。 就问段玉几点了，还有几分钟电影开始？ 李向前仿佛突然抓住了什么，直接就问售货员有手表没，男士手表拿出来看看。 这也太下血本了。惊得润生赶紧拉着他出了供销社。 第64章 同看电影 将李向前拉出了供销社后，润生感觉李向前这个人是真的有点……怎么说呢，傻？好像也不合适，说不上来的感觉。 舔狗到了一定境界了，要说假如他和润叶关系到一定程度，给润叶买块手表也说的过去。 可是给刚认识的，别人都不乐意搭理他的女生的弟弟买块表。要知道一块表，普通人一年的收入都不一定够。在正常人看来这个人就绝对不正常。 起码润生是这么认为的。估计润叶和段玉都会这么认为，售货员要知道他们的关系，心里更会吐槽一年，还得把这个事情当笑话，讲给所有人听。 怪不得润叶一直不太看得上他。 当然那些一心想过好日子，又比较拜金的女生估计喜欢这一款。可惜润叶不是。 所以啊，目标或者方向错了，越努力离目标越远。老祖宗早把这个事情，用一个成语总结了出来，叫“南辕北辙”。 润叶和段玉也跟了出来。润叶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段玉的眼神则像一个怨妇看一个傻子。 “拉我出来干啥，我正好有张手表票，直接买不就行了，要不我手上这块表你拿去带。”说着还要去解手腕上的表。 润生连忙按住他的手说：“我有表，我爸给我买的，上周来的太急，落家里了。” “那好吧，缺啥少啥给我说，兄弟，就算黄原没有的，哥也能给你弄来。” 润生心里感慨，李向前这个人是真的能处，给人做女婿是顶好的，可以惜他们田家消受不起啊，还是姐姐的幸福更重要。 四个人相伴又来到了电影院门前。等了一会，就开始检票了。润生一马当先，后面是润叶，再后面是段玉，提着一袋子东西。 结果一下子被检票的大姐拦住了。不让他们进去。 段玉不解的问：“为什么”。 “你们把这当什么地方了，这是电影院，不是饭店。瓜子，还有零食和罐头，你们是来吃东西的，还是看电影的。我看是来制造垃圾的。” “我们当然是来看电影的，这是我们刚在供销社买的，不带着，放哪儿啊。”后面的李向前说道。 “那不行，今天我打扫卫生，你们带这么多吃的，待会我得打扫多长时间。” “那是你的工作啊，再说了，我们只是带着，没准备进去吃啊！”李向前妥协道，他看到润叶已经跟着润生进去了。 “不吃，你带着干什么，哄谁呢？”检票员说。 “你看你们两个人，都吃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喜欢吃嘴的，还说不吃。” “那这东西我都不要了，都送给你行吧！”李向前为了进去和润叶一起看电影，也豁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侮辱革命群众，谁要你的东西。”售票员声音立马就高了一个八度。 这边段玉手里提着的东西，一下子就抱进怀里，扭头对李向前说：“向前哥，怎么能不要了呢！” 后面检票的群众也看起了热闹，而且不嫌事大。也有人催促前面赶紧检票。 售票员看这种情况，无奈的对着段玉说：“进去吧，垃圾别乱扔啊。” 段玉就往里走，又听见售票员说：“你这个对象脾气坏的很，我又不是不让你们进去，只是让你们别乱扔垃圾，还赌上气了。跟我嚷嚷。” 段玉本来还想说解释两句，一听售票员把他们两个误认为是谈对象的，就忍住没再多说话，提着东西就进去了。 李向前则是嘟囔一句“耽误工夫”。 当李向前进到电影院以后，发现润叶三人已经坐好了。润生坐在润叶左边，段玉坐在润叶右边。李向前那个气啊，这可是第一次和润叶一起看电影啊，怎么两边都坐上了人。 让润生起来吧不合适，他轻轻拉了拉段玉的衣服，意思你起来，让个位置。结果段玉跟没有觉察到似的，抱着润叶的胳膊在那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电影就开始了，润生看得很认真。他听过电影的插曲，电影却没有看过，所以专注的从头看到了尾。 中间段玉给他递了一把瓜子他也没吃，直接放到了口袋里面。 等到散场，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面。 另一边的李向前则正好相反，全程没有看电影，一直在关注润叶的表现。可是漆黑一片，中间还隔着段玉，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心里就开始浮想联翩，一会儿电影结束，去干什么呢。县城有什么能逛的地方没有。去供销社？刚才去过了！去原西河边？有点冷，会不会冻到润叶。 待会要不要邀请润叶一起吃个晚饭？晚饭后再送她回学校。 可是段玉和润叶的弟弟要还跟着怎么办？ 就这样一直到了电影散场。几个人随着人流开始往外走。 出了电影院，润叶走在前面，准备回学校，润生跟着姐姐，准备再去蹭顿饭。段玉拎着东西，走在李向前旁边。 李向前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走到润叶旁边说：“润叶，晚上请你喝羊肉汤吧。” “中午不是刚吃过饭吗，还不饿。” “我的意思的是可以等你饿了，再一块吃。” “好啊，好啊，一块吃，中午那顿算是我请客，晚上向前哥请客。” 润叶刚要拒绝，就听润生说“好啊，我好久没有喝羊肉汤了。” 李向前赶紧说：“走，走，现在就去。” 润叶恨恨的白了润生一眼。无奈的跟着走。 等经过县城革委会的时候，润叶突然一拉润生：“润生，我忘记了，周四去二爸家，他让你今天过去一趟，问一些村里的事情呢！” 说着还在润生的胳膊上拧了一下。润生会意：“哦，是，是，咱爸也让我二爸，请他问问果树苗的事情呢，今年村里准备在山上种点苹果树和枣树。” 润叶看润生这么识趣，就扭头抱歉的对段玉说：“我们得去趟二爸家，你们去喝羊肉汤吧，等有机会了，咱们再一块吃。” 说完，不等段玉回话，拉着润生就往田福军的院子走去。 这边段玉一看润叶和润生都走了，就高兴的对向前说：“向前哥，他们都走了，咱们俩去吧。” 李向前一看润叶拉着润生走了，还没有回过来神。 听到段玉的话，反问了一句：“你说啥，没听清楚。” “我说，就我们两个去喝羊肉汤吧！”段玉生气的说。 这次李向前听清楚了。突然他弯下腰，装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哎呀，估计昨晚肚子受凉了，想拉肚子，这离我家近，我先回家了啊，回头再请你喝！” 说完就跑。 段玉一看他的样子，还能不知道他是在找借口嘛。恨恨的一跺脚。朝家里走去。 第65章 透漏实情 这边，润叶带着润生逃也似的奔向二爸田福军的家，直到已经看到二爸家的院门，才慢慢放缓了脚步，同时回头向后看去。 结果看到李向前捂着肚子也向这个方向跑来。 润叶连忙扭头，向着二爸家走去。本来它是准备等李向前和段玉走远一点后，带着润生回学校宿舍的。 最近来二爸家的时候少了，就是因为李向前。二妈似乎知道了李向前在追求自己的事情。 想起来了，李向前的妈妈是医院的书记，估计她和她二妈聊过自己和李向前的事情。也不知道二妈是怎么想的，只要她一过来，二妈就会问她和李向前怎么样了。 她很想说什么关系都没有，李向前完全就是一厢情愿，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说不出口。 她不是傻子，她能猜出来二妈的心思，二妈是想让她和李向前好呢！据说二爸最近在县里的处境很艰难，而李向前的父亲是革委会副主任，是两边都想争取的对象，所以二妈想通过联姻的方式，争取李向前父亲的支持。 润叶不懂政治，可是，她就是不喜欢李向前。李向前越往她跟前凑，她就越讨厌他。因为她的心里有另一个影子，比李向前高，比李向前帅。 可是，对方好像始终当她是妹妹。 她总不忍心或者不能直接驳了二妈的面子，毕竟自从她上高中，就经常在二妈家里吃饭，二妈待她像自己的闺女一样，连她教师的工作，都还是二妈帮着办的。 她感激二妈，要是别的事情，她一定让二妈满意。可自己的终身大事，就不能这样了。 所以最近她有意识的多待在宿舍，不往这边来。 等到了二爸家门口的时候，润叶又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李向前的影子了。 她就准备带着润生往回走，润生也看懂了润叶的意思。 正在这时，院门打开了。田晓霞走了出来，手里还提个篮子，像是出去买菜。 看到润叶很高兴，蹦蹦跳跳的上来挎上润叶的胳膊，“姐，你终于过来了，好几天没见你了。” “才几天没见啊。”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这样一算，还不算久吗？” “你还挺有文化啊，古文张口就来。”润生道。 “那是自然！” “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买菜？” “是的，家里菜不多了。我妈中午的时候，让我下午去买点菜，她晚上下班回来做。”田晓霞说。 “你也可以学着做饭啊，不能老等二妈做，你都是大姑娘了。” “不是还有你嘛，我亲爱的姐姐。” “姐姐是要嫁人的。”润生在一边说。然后心里想着，估计是去不成学校了。 润叶也看了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你们怎么现在过来了？准备做饭给我吃吗？” “要先回答你哪个问题呢？”润生说。 “我们刚才去看电影了，散场没事，就过来看看。”润叶说。 “去看电影怎么不叫上我？还有你周末怎么没回家？”田晓霞对润生说道。 “不想回呗，太远了，骑车太累，我就待在学校宿舍了。至于看电影是上周末就和姐姐学校的一个老师约好的。”润生说。 “别站这说了，不是要买菜吗？一起去，边走边说。”润叶接过田晓霞手中的篮子，递给润生，往外走去。 “下次有活动一定叫上我，我在家无聊的待了一天，就看外公逗他的黑猫了。” “行，不过有时候，不一定合适？”润生说，他想把李向前的事情告诉田晓霞，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田晓霞是一定会反对政治联姻，坚定的站在姐姐润叶这边的。这样就可以影响到她妈妈和外公。 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姐姐润叶的压力就没那么大了，毕竟是知心小姐妹，起码多个聊天的人。 “为什么呀？”晓霞问道。 “田润生，你想说什么？”润叶有点羞恼。 “姐姐不让说啊！”润生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那姐你说，对我还有什么秘密。” “没什么秘密，就是今天我们吃饭的时候，碰上了李向前，闹着非要请我们看电影，所以就一起去看电影了。”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没什么的啊。” “你的脑袋还是不够聪明啊！”润生说。 “你才笨呢，是我认识的那个李向前吗？” “对的，就是李登云副主任的儿子。” “他在追求咱姐？”晓霞惊奇道。 “终于没那么笨了。”润生说。 “可是，可是，姐姐不是还有个青梅竹马吗？孙少平的哥哥，怎么办。”晓霞说。她曾在过年公社赶集的时候，看到润叶坐在孙少安后面那幸福的样子，瞎子都看得出来润叶姐喜欢那个人。 “所以姐姐很苦恼啊。”润生说。 润叶本来想阻止润生说这个话题，后来想到晓霞也不是外人，总会知道的，所以就没有阻拦。 “直接告诉他，润叶姐有喜欢的人不就行了。” “要那么简单就好了。”润生说。 “还有什么复杂的吗？” “二妈和你外公都希望姐能和李向前处对象。” “什么？为什么呀。”晓霞惊奇的说。 “知道王昭君吗？” “废话，怎么能不知道，古代四大美女嘛。” “呵呵，呵呵”润生轻轻的笑着。 看着润生的样子，田晓霞忽然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和亲？有必要吗，什么年代了。我去找我妈说。” “别，千万别。”润生赶紧阻止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只是他们的想法。“其实，我爸估计也不会同意咱姐和少安哥的事情。” “为什么啊？” “你都快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听说过一句话，叫门当户对吗？” “真封建，都什么年代了。我支持你姐，咱们女生就应该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别人的想法不重要，人要为自己活，而不是做男人的附庸，为别人活。” 润叶感激的抱了抱这个妹妹。内心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变得更加坚定，准备找个时间问问孙少安的意思。 至于润生担心的父亲田福堂的想法。润叶考虑过，实在不行，就申请调回石圪节公社学校。 “姐，那回头我周末就去你宿舍找你玩，在家太无聊的，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抽空和我妈聊聊。” “再等等吧，先不忙。”润叶说，她需要先确认孙少安的想法。 三个人买好菜，就回到田福军家里。润叶下厨房做饭，晓霞和润生则是在厨房里，帮忙择菜。 这时候，不远处的段玉家，却上演着另一个故事。 第66章 美丽误会 段玉气呼呼的回到家里。钻进自己窑洞，关上了门。她太生气了。主要是因为李向前做事太不讲究了，不想和她一起吃饭，就明说呗。 还捂着肚子往家里跑，演技也太差了点，简直是把自己当傻子。 那感觉好像把自己当成了洪水猛兽。 自己也不比润叶差啊，虽然润叶长得是比自己强那么一点点，可是自己年轻啊。好吧，只年轻了两个月。 但是自己家室比润叶家强啊，润叶家是农村的。自己爸爸，妈妈都是公家人。 不过润叶的二爸好像比自己爸爸官大，是自己爸爸的领导。还把润叶当女儿看。 论工作，大家都是教师，差不多。 所以自己起码能和润叶打个平手。 李向前就是个瞎子！一直都是！ 自己好像也不能怪润叶，润叶是一直在拒绝李向前的。瞎子都能看出来，润叶不喜欢向前哥，只有向前哥自己看不出来，或者看出来了，还是死不悔改。有点贱！ 自己是不是也有点贱呢。 自己怎么能是贱呢，自己和向前哥可是青梅竹马啊，小时候光屁股就在一起玩。那时候有别的小朋友欺负自己，向前哥总是站出来保护自己。 后来当了司机，有时候出差回来，有好东西还会给自己分一点。 可是后来怎么就变了呢。一定是这几年自己去乡下教书和向前哥见面的机会少了，他才会喜欢上别的姑娘的。 润叶才和他认识几个月啊。自己还是有很大机会的，而且向前哥的妈妈也是看自己长大的，小时候还老抱自己呢。 而且润叶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对了，抽空得问问田润生，润叶不肯告诉自己，润生一定知道，抽空再请润生吃个饭，单独问问。 正在段玉趴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妈妈的叫声，“玉儿，在屋里吧，在干什么呢，出来帮妈妈择菜，整天不回来，一回来就钻自己屋里。” “来啦，烦死了。” “你个死妮子，怎么说话呢！” 段玉起身出了窑洞，来到厨房。 “我看到桌子上有罐头，有糖还有瓜子，是你买的吗？” “不是。” “那是你爸提回来的？他不是找老张他们聊天去了吗？” “是我提回来的。” “那我问你，你说不是。” “是我提回来的，但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买的？” “别问了，烦。”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向前和一个女的一起在前面走，是不是你。” “是。” “那这些东西是不是向前买的。” “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多上点心。你王姨给你介绍对象你也不去，连家都不回了，你爸昨天做了红烧肉等你回来，你都不回来。” “别说了，也不用给我介绍对象，我回屋了。”说完段玉放下自己手中的菜，又回到自己的窑洞关上了门。 晚上晚上段玉的父亲回来，叫她出来吃饭。她吃了几口，就回自己窑洞去了。 睡觉前，段玉妈就给段玉爸讲段玉的事情。 “你说玉儿今天是怎么了，心情明显不好啊，也不知道怎么了。” “你女儿，你没问问？” “我怎么没问，她不说，我有什么办法。看你话说的，玉儿不是你闺女？” “当然是我闺女，可是闺女大了，有些话，我不是不方便问，你当妈的好沟通嘛。” “好沟通啥，啥话都不说。” “那她为什么生气？” “估计是和向前发生矛盾了？” “谁？李登云家的向前，怎么会和女儿闹矛盾。” “我下午看到他们俩在我前面一块走着，好像还有另外一对男女。不过没看清楚是谁。” “闺女还提回来了糖和罐头，我问是谁买的，她说是向前买的。” “不过年，不过节的，买那么多东西，你说她俩是不是在处对象？” “有可能，他俩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感情就好。” “年前，玉儿还专门找我，让我找关系帮她调回城关小学，离家里近些，还以为是想家了呢。” “你这个分析有一定道理，她王姨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都不去。” “有可能是和向前处对象，两人闹矛盾了吧！” “确实有这个可能，你回头抽空再侧面问问。” “行” 好吧，段玉的父母猜的确实比较接近真相，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女儿是单相思。 李向前买的东西，最初也不是给段玉的，而是讨好润叶的。 第二天，王姨又张罗着给段玉介绍对象的时候，段玉妈就告诉了她王姨，先不忙介绍了。还把李向前给段玉买了一堆东西的事情说了。 下午的时候，附近就传出了李向前和段玉处对象的消息。 可李向前一大早就去北京出差了，回来已经是一周后了。段玉也去了学校，也没有机会听说这个事情。 倒是晓霞的母亲徐爱云医生听说了，心里还有点生李向前的气。 本来她是准备这几天就和润叶好好谈谈的。 再说周日下午，润生在二爸家里吃完晚饭。 因为二爸，二妈都没有回来吃饭，所以在吃完饭以后，将润叶送到城关小学宿舍，就回了学校。 金波和少平也已经回学校了。 少平还给润生带了润生妈让给他捎的咸菜。让润生感慨自己真是穿越到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不愁吃穿，家庭和睦。 虽然只是和村里人比较，但他已经很满足了。他成熟的心态，让他没有一般青年那样爱炫耀和攀比的欲望。 只有自己内心充实和满足，才能冷静面对世间的纷纷扰扰。 叫着金波和少平去打了几趟拳，身上出了一点汗，感觉很舒服。 金波还告诉润生，这周他没有回家去，有点亏，他和少平去看看洪老汉，正好老汉打了一只野鸡，被他们给消灭了。 少平也是告诉润生，他们家里又买了一头猪仔，还亲眼看了少安阉猪。 少安最近比较忙，很多社员家里在新的一年又开始养猪了。所以请少安阉猪的也不少，现在技术可熟练了。 还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将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带到学校了，王小乐想借去看看。他上周给王小乐说了阅读这本书的体会，对方就想看看。 润生不在意的说，那本书他已经读过了，就送给少平了，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第67章 悄悄转变 新的一周，日子却没有大的变化，起码对于润生来说是这样的。他总是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对很多的事情，视而不见。 比如班里的那些农村来的学生，在经过两周的熟悉之后开始适应了原西县最高学府的生活。开始变得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拘谨，读报的时候已经敢于举手，申请领读。 讨论的时候，也敢于勇敢的发表自己的观点。甚至对于报纸中关于农村方面的内容也敢于高谈阔论，俨然一副专家的样子。 是的，对于农村，他们比城里的孩子，谈到农村的内容就是他们所擅长的，是他们的主场。所以他们也就不需要自卑。 城乡二元结构，让城市和农村之间像隔着一层天堑。 上山下乡运动，给天堑之间搭了一道梯子，无形中弥合着这道天堑。 大庆是工业的典型，大寨就是农村的骄傲，目前的时代，农民还是叫伯伯的，而不是后世的农民工。所以大家基本还是平等的。 青年的适应能力总是最强。就比如农村来的这帮学生。 青年也是敏感的和爱好炫耀的。 就比如每天政策学习会上，例行点名。一般是班长顾养民，就会拿着班里的花名册，点到谁的名字，谁就要答到，以示对于政治的尊重。 顾养民是个优雅的人，总是显得文质彬彬，有一种农村里出来的学生，或者甚至连城市里的学生都不具备的气质。怎么形容呢，或许是一种贵族气质吧。虽然带着黑框眼镜，穿着中山装，却给人一种浊世翩翩公子的感觉。 而且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一种骄傲。就比如他点名的时候，总会点一个或者两个名字，等听到回应后，会不自觉的换一下手拿花名册，不经意的瞬间，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就会露出来一下，显得很亮眼。 班上有的学生会的显得很羡慕。 有的学生则会显得嫉妒，不以为然，甚至于小小怨恨。 比如今天点到孙少平的名字，点了两次，少平都故意没有回答，但却是死死盯着顾养民，那样子，仿佛在说挑衅“我就是不回答。”而后轮到他的同桌王小乐，也是同样的情况，而且同桌两人还对视一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过度的贫困让他们变得自卑，而为了掩饰这种自卑，通常又表现的过于自尊。哎，少年啊！ 顾养民无疑也看到了，脸变得通红，但良好的家庭教育，让他有了更好的涵养，忍了一下，又继续往下点。 以至于晚上练拳的时候。少平有些担忧的对金波和润生说：“他感觉下午有点过分了，还担心顾养民会和他打架，而且他没有想到王小乐会和他一样。” 润生笑而不语。金波则是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说：“他敢，我们的拳法可不是白练的，他要敢来，我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是吧，润生？” “对，你说的都对，揍完以后，还要先去报告老师，我们是正当防卫。这在兵法上叫先下手为强。” 可是，顾养民没有来的揍少平。 少平这几天和王小乐的关系似乎更亲近的，两人都在如饥似渴的读小说。在今天的政治学习上，两个人，不关心政治的行为就被热心政治活动的同学举报了。举报的人就是班上的跛女子侯玉英。 生理缺陷似乎带来了心理上的缺陷，或者说自卑。她总是关注别人的一举一动，似乎要从别人的行为举动中找到别人的缺点。以此来证明世人都是不完美的，虽然大家的脚比她好，但有些地方不如她，比如对无产阶级理论掌握的水平，比如学习的态度。又比如对班里事物的关心或者说热心程度。 少平和王小乐在课上读课外书的事情被她发现了，她就指给了巡视的班主任老师，老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王小乐和孙少平。 而且两人似乎看得太投入了，没有一点警惕心。不但没有听读报，甚至于老师走到他们两个跟前也没有看见。直到老师一把从他们手中夺过课外书，两人才警觉。 瞬间两人脸变得通红，班里的同学为哄堂大笑。 而读报的顾养民也停止了读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想看看老师会怎么处置。 结果老师只是看了一下书名，就将书放在讲桌上。 然后示意顾养民继续读报纸。只是在学习结束的时候，让两人跟着去了办公室。 据少平自己说，他和王小乐到了老师办公室，老师并没有批评他们，还把书还给了他们，对他们说：“《红岩》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都是好书，先烈的努力和牺牲才换来了今天的生活，希望你们能珍惜，要好好学习。读书就要汲取书中好的东西，要把好的内容记下来，思考和背诵，才是读书的意义。以后上课的时候不要读了。” 然后就让他们离开了办公室。 少平说他非常感激老师，原以为老师要没收书，或者最少会批评一顿，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反而鼓励他们好好学习，多读书，多思考。 从那以后他也开始写读书笔记了。 就是这样的小事构成了每天枯燥的生活。 还有的学生因为学习氛围的宽松，而迅速的“堕落”。 男生中就有好几个学生开始抽烟。原来的时候可能只是一个人抽。偶尔这个人给其他人出于友善或者客气，递了一根烟，有人就好奇的开始抽。后来有人或者感觉很酷，就也学着抽，结果烟民队伍就不断变大。 然后出于义气或者单纯不好意思总抽别人的烟，就开始买烟，并且回敬。家里条件好的还好说，条件不好的就痛苦了，甚至省下粮票去换烟抽。 而且润生还听到一件让他啼笑皆非的事情。有几个穷学生实在没钱买烟或者换烟了，就用草纸卷了红薯叶子当烟抽，还说味道有点甜。 这时润生也想到了村里的一些社员，比如孙玉厚老汉，在自留地里种烟叶，只为满足自己的烟瘾，还有田福堂，一直咳嗽，却不愿意去停止抽烟。 他们难道不知道，所有能让人成瘾的东西，在带给他们愉悦的同时，也会成为他们痛苦的来源吗？ 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着，不断的变化着。 第68章 贫困家境 生活虽然平淡，大大小小的烦心事却从来不会缺席。它就如同人们的朋友一般，不时会出现在生活中。 就比如此刻的孙少平和王小乐。两人从老师那里拿回了上课被老师没收的书籍。心怀感激，也因为老师的鼓励，他们就更加努力的阅读。 可是他们住的是集体宿舍。 从上周开始，李钢在和同学们逐渐熟悉后，就开始在晚间睡觉前，邀请同学一块玩牌。仅仅是因为无聊。 毕竟对于他和很多学生来说，来到县城读高中，就是为了交朋友，混文凭。拿到高中毕业证也只是为了以后可能存在的更多的机会。 因为即使高中毕业，也要各自回家先劳动，而不能考大学，现在上大学是需要推荐的，也就是所说的工农兵大学生。 所以对于老师来讲，学生成绩的好坏，能否学到知识，都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政治正确，不犯错误。 所以没有早晚自习，课后作业几乎没有，顶多是写写政治学习的心得体会。 下午的劳动课，也基本是睁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对于年轻的学生来说，有大把的时间，和更多的精力做别的事情。 因此，学校才会对金波所组织的文艺团体大力支持。总得让学生有事情做。金波也因此异常忙碌。 而对于另外大多数学生来说，因为天气仍然比较寒冷，并不适合室外的活动。所以也就自己找乐子。 譬如润生等，自己读书。而李钢等人的选择是玩牌。 刚开始的时候，是在脸上贴纸条，大家就图一个乐呵。可是什么事情都有审美疲劳，玩了几天之后。感觉没意思，就开始赌起了粮票。 赌博恐怕是人类的天性之一吧，似乎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形式的赌博。 李钢组织的战场自然就是在宿舍里。开始的时候还好，结果玩着玩着矛盾就产生了。 “你到底会不会玩，真是猪队友，瞎出牌，这把又输了。” “你才不会玩，我昨天一直赢，今天跟你一起，把昨天赢的输光了不说，我自己的粮票都又输进去了。你才是猪！” “你说谁是猪，我这周的粮票都快输光了还不知道明后天怎么吃饭呢。你还埋怨我。” “那是你水平差，又菜又爱玩！” “你是一头猪，还敢说我菜”…… 不一会，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 正在看书的少平忍无可忍，直接吼了一句，“要吵出去吵，有没有公德心，没看到我们在看书。” “关你屁事，这是你自己的宿舍吗？嫌吵出去看！” “就是，上课偷偷看，回去宿舍还看，搞得好像多喜欢学习似的。” 少平腾的一下，从床铺上坐了起来，准备起身，和他们干架，王小乐也站了起来。 润生也从床铺上起来，防止干起仗来。 气氛顿时有点凝重。 这时候，班长顾养民从外面走了进来，估计是听到了争吵声。 “都别吵了，都是同学，何必呢，都消消气。”看到了宿舍床铺上的牌，他对几个人说“被老师知道了，不太好。” “你们再这样影响我们，我就去老师那里举报你们赌博！”一旁的王小乐大声说道。 李钢当时就火了，“你举报一个试试，你个乡巴佬！” 王小乐一下子就向李钢扑过去“你再说一遍。” 润生因为离他们比较近，一把就拉住了王小乐。 对着李钢等人说道“你们都出去。” 估计是赌博心虚，怕被举报，又或者怕打起架来，事态升级，被学校知道。 顾养民和其余几人，半拉半拽，把李钢拉了出去。 宿舍里又恢复了平静。 “抽空一定要向老师举报，拿着家里的钱，来学校不学习，反而赌博。” “别去举报，举报人不好，”少平道“说不定学校会处分他们，甚至开除他们的。” 听到少平这么说，王小乐也平静了一些。 “别冲动，真打起架来，学校都会给处分，不管是谁引起的，想想家里让我们来上学不容易。”润生对着王小乐说道。 “李钢那个家伙就是看不起我，他不是农民吗？” “没必要计较这些，管好自己的情绪就行，没必要理会他的看法。” “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李钢不就是想让你不舒服吗？你心里不舒服正中他下怀，伟人曾经说过，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所以你更需要一个好心情。”润生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从那天开始，宿舍里就没有人打牌了。战场从他们宿舍转移到了旁边的宿舍，。宿舍里一下子就安静起来。 所以有时候麻烦找来，可能恰恰是想给你解决麻烦的机会。 经过三三两两的事情，少平和王小乐的关系似乎更好了。以前大概因为都是班里最贫穷的人，所以有点同病相怜，找到同伴的意思。 经过老师的收书事件以及和玩牌那帮同学的冲突之后。他们似乎成了共同患过难的朋友。 于是经常就一起相伴着去吃饭了。少平有时候把家里的咸菜再给王小乐分享，王小乐也没有那么抗拒，认为是少平瞧不起他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少平开始给王小乐讲自己家里的事情。王小乐也对着少平诉说自己的人生经历。 王小乐家里父母一共生了九个子女，真的是一个大家庭，最小的妹妹夭折了，所以家里兄弟姐妹八个。 最大的是哥哥，不过在七八岁的时候，家里供不起他读书，加上又生了孩子，所以过继给了临县的大伯家。就在那里长大读书。 他都没有见过他几次，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他的消息。大哥读书成绩很好，高中毕业的时候考上了中专，但是因为文化大革命正好爆发，就没有上成。 而是直接参加了文化大革命。后来听说还去过北京，当过临县的革委会副主任不过后来被打倒了，又回家种了地。 不过前年的时候，被推荐上了黄原大学。现在还在读书中。 大哥后面是大姐，前两年得病去世了。 然后是二哥，被村里推荐，去当兵了，现在还在部队。二哥没怎么读过书。 然后是三哥，也没有怎么读过书，不过在大哥被推荐上大学之后。因为大哥毕业后就会成为公家人。不会再回到大伯家。 所以三哥前两年又去了大伯家，照顾他们。 王小乐是家里的男娃记老四。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最小的弟弟才七岁。 他们家里人多，劳动力少，是真的很穷。 三个哥哥都不在家，所以他就成了家里最大的娃。 原本他是不准备来上高中的，可是他的上大学的大哥写信给家里，还是建议他能继续读书，才有离开黄土地的希望。 所以父母就让他来读书了。可是家里没有钱，也没有粮食，到这里被人看不起，他很自卑，也很痛苦，常常不想读书了，想回家劳动，因为以现在学校的情况。 读书也确实学不到什么东西。 少平也向王小乐讲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也是一样的艰难，一样的贫穷。 互相倾诉之后，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关系更近了，也从此成了很好的朋友。 第69章 兔子繁衍 转眼到了周六，润生已经两周没有回家了，所以他准备下午和少平，金波一起回家。 中午吃过饭，他还先去了一趟城关小学，问姐姐润叶回家不，她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回去了。 润叶告诉润生这一周学校组织活动，回去不了。 润生就又骑车回到学校，叫上金波和少平一起回家。时间已经过了惊蛰，天气比之前暖和了一些，所以路上骑车也舒服了一点。 一路听金波讲着他们文艺团的趣事倒也不觉得枯燥。少平也和润生以及金波讲了王小乐的家事。听的两人唏嘘不已。 能够看出来王小乐家里困难，没有想到如此困难，本来家里三四个男娃都长大了，可以帮家里的忙了，结果个个远走高飞，有着自己的命运轨迹。 少平感慨，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怎样。 润生就给他讲了《了凡四训》袁了凡的故事，告诉他过好当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不断增强自己的能力，自然会有一番前程。 金波笑着说润生越来越有深度了，都可以去当老师了，润生听了哈哈大笑。 经过一番跋涉，终于回到了双水村。润生没有往别处去，直接回到家里，他知道母亲大概率已经准备了好吃的，在等着他。 果然，润生妈在家里做了洋芋擦擦，润生都许久没有吃过了，连忙饱餐一顿。 看他吃的开心，润生妈感觉所有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当润生吃饱喝足，来到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多了一个新成员，是一头小猪仔。 一问妈妈才知道，是前几天才捉回来的，花了八元钱。 润生出去上高中，润生妈就不用天天惦记按时给他做饭了，除了去自留地里干点活，做做家务，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想着养一头猪，过年前卖了换钱，或者干脆杀了吃肉。 润生就告诉妈妈，等他后面周末回来，就去给猪打猪草，暑假的猪草他更是包圆了。润生妈听的很开心。 然后润生妈又告诉润生一件事，让他待会有空，去趟少平家里，给少安说一下，如果明天有空，上午来家里一趟，把猪给阉一些，这样猪长的快一些，也能长的肥一些。 润生点头应下。和他母亲说了一声，就出了门。他先往少平家里去。 到了少平家，少安没有在。就把请少安明天早上去家里阉猪的事情告诉了少平，让他晚上给少安说一声。 之后润生就准备叫着少平一起去金波家，然后一起看看农田基建工地的进度，之后去师傅洪老汉那一趟。上上周末他扑了空，上周末他没回来，少平和金波却吃到了野鸡。 倒不是贪嘴吃，只是感觉自己有点失去了什么，想弥补一下。 少平让他不用去金波家里了，金波一会就会过来，润生问为什么。 少平就说兰香已经去金波家里了。上周回来的时候，少安就告诉他们，家里的兔子估计要生了。金波就说如果生了，就一定过来看看。所以刚才到家，兰香知道金波回来了，就去金波家叫金秀和金波一块来看小兔子。 正说着话，金波就跟着兰香进了孙家，后面还有小尾巴金秀。兰香礼貌的和润生打了个招呼。 润生也很好奇，就催着要看小兔子。少平就把他们领到刚挖成的兔子窑前。 窑洞没有装门，只是用了一块柳条编成的栅栏挡着。跨步进去，这个窑洞比家里住的正常窑洞要浅一些，矮一些。这也正常，本来就不是住人的。 地上用碎砖和碎石片铺了一层，还铺了麦秆。 然后在一个柳条编织的框内，有一只母兔，母兔的身子下边是一窝小兔。像耗子一样大，身上还是红红的，没有毛，还不够可爱。 金波看了感慨了一句：“真丑！” 少平笑了笑说到，我哥说刚生出来就这样，等大一点，毛长出来了，就是你看到的正常的兔子了。要再等等。 金波顿时就没有了看下去的兴趣。润生就问少平：“一窝生了几只？” “生了九只。”旁边的兰香回答说。 “那还真不少呢？” “几个月能长大？” “大哥说大概五六个月！” “那还挺快的，就准备养这几只吗？” “大哥说，天再暖和一点，草和树叶都长出来了，再去买两只母兔，有合适的小兔也再买几只。” “那挺不错的，一年下来就是一大群了，兔子的繁殖能力可是很强的。” “是的，家里又买了一头小猪仔，今年兰香会很忙。”少平说道。 “那正好，我刚才还和我妈说周末回来打猪草呢，这下可有了伴了。”润生说到。 “那我回去也让我妈养一头猪，我们就可以一起了。”旁边的金秀说。 众人都笑了起来。 看完小兔子，润生叫上金波和少平，去了农田基建工地。大老远就听到喇叭传来的“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的音乐声。 工地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润生看到其中一个池塘已经全部挖挖好了，另一个池塘也挖的差不多。估计下一步就是蓄水了。 山上的梯田也修整了一部分，挖出来的土有一部分还运到了山上。现场没有看到田福堂，倒是看到了孙玉亭忙活的身影，和几个人还亲热的打了招呼。少平的脸依旧是冷冷的，没搭理他。 看完工地，三个人结伴向着洪老汉家里走去。 路上金波还和润生打赌，赌金老汉在不在家。润生赌在，金波赌不在，离天黑还有一会，说不定就在山里。 三人一路说笑，就到了洪老汉，家门外，结果老远就听到院里传来的狗叫声。 润生就拍拍金波的肩膀说：“我赌对了吧。” 金波哈哈一笑，“你是赌对了，可是没有奖励，本来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原本我准备赌在家的，被你选了先。” 洪老汉听到狗叫声，就打开了院门，让他们三个进到了院子。三人一看就高兴了。原来洪老汉正在杀兔子，真是好口福啊。 洪老汉把兔子内脏丢给了两条狗，一边开始冲洗兔肉，另一边还和三人聊着天，问他们学校的生活。 等把兔子收拾好，在锅里炖上以后，就来到院子里。 让三人展示一下最近练武的成果，看了之后，都还挺满意。表扬三人平时没有停止练习。 金波好奇的问洪老汉：“我现在算不算高手。”洪老汉的回答让他很失望：“这辈子成为高手的机会几乎没有，毕竟开始练武有点晚了。但是强身健体是肯定的。” 润生就说：“确实感觉比以前精神好了，身体也感觉好了一些。” 洪老汉就告诉他们要坚持，虽然成不了高手，但练好了，打四五个赤手空拳的普通壮汉是没有问题的。 金波一听又高兴起来。表示一定坚持练习。 洪老汉继续提醒他，尽量不要和别人打架，对上普通人，万一失手了，问题会很严重，对上高手，他根本不是个儿，会被揍的很惨。 再说现在是热兵器时代，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何况是枪呢？平时千万不要逞强。 三人连连点头，表示遵从师傅的教诲。然后就是美餐一顿兔肉。 第70章 少安阉猪 周日早上，润生一大早起来，练了几趟拳，田福堂和润生妈，看了也并不觉得的奇怪。 因为从跟洪老汉学拳开始，他就告诉了家里。田福堂对此是很支持的。一直以来，他都感觉润生的性子有点软，缺乏男子汉气概。 男孩子练拳，出门在外能不受欺负，性子也能硬起来挺好的。 吃完饭，田福堂出门去工地了。润生妈在收拾碗筷。润生就听到门外传来：“福堂叔，福堂叔在家不？”的喊声。” 润生一听就知道是孙少安来了。赶紧过去开门，果然是少安。只见他背个木头箱子，上面还有个红十字。这估计就是他的药箱，润生在少安培训回家的第一天就见过，只是没有仔细打量。 身上穿着半新的衣服，脚上穿着时髦的黄胶鞋。胳膊的衣服上还带个罩袖。已经和之前的农民打扮相差很多，时髦多了。 后面还跟着少平和金波两个哼哈二将。金波冲润生笑了笑，说是过来看看怎么阉猪。 润生妈在屋里听到声音，也连忙走了出来，和少安他们打了招呼。 少安直接就来到了猪圈的旁边，放下药箱打开。润生凑上前去，一看里面东西还不少，看着挺专业。 有体温计、针管、针头、镊子，刀具，还有酒精和棉球，以及一些药品。颇有些专业架势。 润生好奇的问着都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途，少安一一解答了一遍。满足了润生的好奇心。 金波和少平也在一边认真听着。 少安解释完后，就准备干活。 只见他跳进润生家的猪圈，瞅准机会，一把抓住了小猪的耳朵，把它揪出猪圈。然后用手按住猪后脚，又用脚踩住。另外一只脚踩住了猪头，让猪没有办法动弹。 之后他从箱子里拿出一小段绳子，绑在了猪的子孙根上。人蹲坐在矮凳子上面。 然后从兽医箱子里取出了一把刀。对准了了捏住的猪睾丸，然后手起刀落，伴随着小猪凄厉的叫声，两个向去了壳的肉蛋蛋，就落在了地上。然后少安又在刚才开刀的地方撒了一点消炎的粉末。等了一小会，又把刚才系的绳子解开，一抬脚，把猪又放回了猪圈。小猪立马就能跑了。 少安还给三个人解释，熟练的话也可以不用绑绳子，绑绳子是为了避免大出血。 金波还蹲在那里看小猪的睾丸。一边还问少安：“少安哥，为什么要阉猪呢！” 少安想了想说，把猪阉了，就会长肉快一点，肉也没有那么骚。 但金波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问原因是什么。 这时候润生妈已经用脸盆端出了热水，还拿了一点洗衣粉，让少安洗手。 少安就赶紧蹲下去洗手，洗的很仔细。 之后润生帮着倒了水。 润生妈拿了两角钱往少安口袋里面塞，少安捂着口袋连连阻止。 嘴里还说着“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怎么能收你的钱呢。” 润生妈：“你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学门手艺，怎么能不收钱，这活又脏又累的。” 少安还是坚持不收。边阻止边往外走，嘴里还说有两家也约了今天阉猪，得赶紧过去。 润生妈看少安坚决不收钱，就跑屋里拿了四个白馍馍，递给了少平，让少平带上，少平也连忙拒绝，润生阻止了他。 润生和他妈说了一声，也跟着出了家门。 少安匆匆的走了。润生三个没什么事情，就溜溜哒哒走着。 润生就问金波：“知道古人比较早的肉食是什么吗？” 金波回答：“猪，牛，羊啊。” 润生说不对，少平也奇怪了，就问是什么。 润生就说：“听没听过两句话，叫仗义没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两人回答听过，润生继续说：“屠狗辈就是杀狗的，所以推断在比较早的时候，吃狗肉的就比较多。” 两人听的直点头。 后来人们就吃羊肉比较多，吃牛肉的反而少，因为牛是主要的牲畜，帮农民家里干活的，所以在唐代，私自杀牛是大罪。 而猪那时候，只有穷人会吃，富人多数吃鸡，羊等。 因为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所以富人眼中，猪是很脏的。也确实如此，猪应该是从野猪驯化的，所以性情比较暴躁，长肉慢。猪肉总有一股骚味。 所以穷人在没有肉吃的时候，就会选择比较便宜的猪肉，富人则不会。 东坡肉是苏东坡发明的，相传就是因为被贬官，家贫。所以选择比较便宜的猪肉，加了大量黄酒烹饪，带走猪肉上的腥臊味，之后人们才大量开始吃猪肉。 所以苏东坡才写诗“富人不喜食，穷人不解煮。” 后来估计是有人在偶然的机会，发现阉割后的猪，性情一下子就没有那么暴躁了，吃了睡，睡了吃，长肉快，肉也没有之前那么骚，而且猪还不挑食什么都吃，所以吃猪肉才开始流行吧。 两人对着润生伸出大拇指，夸他知道的多。 “为什么猪一阉割，就活动少了？”金波继续问？ “孔子说，食色性也。对于所有的生物来说，生存和繁衍都是本能。猪被阉割后，繁衍的欲望就没有了，就剩下生存了，所以就只剩下吃，吃了睡，睡了吃。所以就长肉快。”润生说。 “而且根据达尔文的演化论，人一直就往这个方向驯化猪，所以这种习性就被猪不断的继承下来。” “你这么一说，有时候想想人活的还不如猪。人和猪一样都是要活一辈子，都逃不开一死，猪可以吃了睡，睡了吃，什么活不用干，就可以吃饱，人却不停干活，连饭都吃不饱。人是不是改不如猪。”少平感慨道。 “想想还真是哦。”金波接话道。 “本质上来说，是人太复杂，欲望太多。辛辛苦苦劳动吃不饱饭，那是远古人，因为生产力低下。进入农业社会，人吃不饱饭，多数是因为社会的不公平，特权阶级把劳动人民创造的财富都拿走了，只给他们留下能活下去的资源。所以我们才要建设共产主义，打倒一切不平等。”润生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群体，就像这被阉割的猪一样。” “是太监，对不对。”金波抢着说。 “对，所以说人的社会比猪的社会残忍多了。猪被阉割，就吃了睡，睡了吃。太监被阉割后，却开始贪钱，贪权，甚至和宫女乱搞。比正常人还要夸张。” “所以有时候欲望还是正常发泄出来会好一点，憋得久了，会以更激烈的方式爆发。比如历史上的开国皇帝，穷人出身的，往往比较残忍过激，比如朱元璋。富人出身的相对就温和很多，比如李世民，赵匡胤。”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我们心里郁闷的时候，可以通过运动发泄一下，打打拳，跑跑步都行。” “好，那咱们以后要多较量较量。” ……… 吃过午饭，转眼到了三人返校时间，三人相伴回到了原西县城。 第71章 朦胧好感 到了县城，润生先到姐姐润叶那里去了一趟，将妈妈给润叶带的吃食给她送去。 结果润叶不在，润生也就没再等她，而是将东西放在看门大爷那里，让他回头给润叶。然后就骑车回了学校。 接下来的一周，润生除了正常的学习，劳动，就是读《传习录》，体会王阳明的知行合一。可是却没有什么收获。 所有的道理都懂，但就是做不到，这怕是多数人的通病吧。不过按照王阳明的说法，做不到就不是真的懂，这就陷入了循环。 想不清楚就不想，也许积累足够多了，才会有瞬间的顿悟。别人告诉你的都只是知识，自己悟到的，才是智慧。 少平这边则是一直读他的小说。之前的两本书读过后，将《创业史》这本书还了，又去借了一本。 因为《红岩》则是王小乐借走读去了。其实两个人，读同一本书也有好处，那就是可以交流读书感悟。 少平这一周基本上都是和王小乐一起吃饭，也基本上会在大家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过去。不过他有时候也会买两个黄馍馍，然后就着家里带来的咸菜一块吃。 王小乐在少平给他分享咸菜的时候，也没有再抗拒。毕竟双方的家庭情况都知道了，谁也没有比谁强多少。所以不存在互相看不起，也就不需要自卑，更不需要当着彼此的面，用自尊在掩饰内心的自卑，这就是同类。 而且还发生了一件事。让少平的内心起了波澜。 那是一个中午，少平和王小乐去大灶上取过自己的饭，准备回宿舍的时候，碰到了郝红梅。 在双方错身而过的瞬间，郝红梅说话了：“你上课看的那本书是《红岩》吗？” 少平还愣了一下，他确认了一下，郝红梅就是在给自己说话。 于是他就回答：“是的，是《红岩》。” “里面是不是有双枪老太婆。” “是的，你怎么知道，你看过？”润生反问。 “我没有看过，不过听爸爸讲过这个故事。” “原来如此。” “那本书被老师没收了吗？” “老师后来又还给我了。” “你从哪弄的书？” “我从文化馆借的，我们班的润生和我一个村的，他找熟人办的借书证。” “原来是这样，那你看完了，能借我看看吗？” 少平迟疑了一下，那本书王小乐正在看。 “可以，可以，书我借过来看了，今天就能看完。然后让少平借给你看。”王小乐在一边赶紧说道。 “等小乐看完了，就借给你看。”少平说道。 这就是少平和郝红梅的第一次对话，虽然不是和女生第一次说话，但少平感觉自己有些紧张。 当天下午放学的时候，王小乐把书还给了少平。少平就把书借给了郝红梅。 从那以后，三个同样出身最贫困家庭的青年，开始偶尔的对话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王小乐对着少平说：“郝红梅恐怕是咱们班级里最漂亮的女生了。” 少平点了点头，认可了王小乐的说法。 “可惜啊，这些漂亮的女孩子，最后都会努力找一个好人家嫁了的。” 少平听到王小乐的话，突然有一点心疼，一点不舒服。他忽然想到了哥哥孙少安和润叶姐。 哥哥为了这个家，都二十三了，连个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少平能隐约感觉到润叶姐是喜欢自己哥哥的。他的内心深处也喜欢润叶姐，希望他可以当自己的嫂子。 可是想到自己的家庭，想到支书田福堂。他的心里就有点绝望。润叶姐是公办教师，是吃公家饭的，就算润叶也愿意，恐怕田福堂也不会愿意吧。何况润叶姐的二爸还是县里的大领导，上次去他们家吃饭，看人家家里的摆设，还有一个专门吃饭的地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家里也在慢慢变好，可是和田福堂家里差距还很大啊。 哎，这是哥哥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 要不回头问问润叶姐的意思？怕是不合适。那回头问问润生？也不合适。突然他的脑海中跳过了田晓霞的样子，那个假小子，上次还说家里兔子如果出生的话，她要回去看的。算了，待会提醒一下润生，让他告诉他吧。自己如果提醒的话，好像在炫耀什么似的。 田小乐捅了捅少平，“你想什么的那么入神，不是在想郝红梅吧！看上了” “说什么呢，你才看上了。” “关键我看上了也没有用啊，人家肯定看不上咱们，人家能看上的是顾养民那样的。”王小乐说。 虽然少平的心里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也认为王小乐说的有道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王小乐的这次谈话后，少平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起郝红梅。他将她和班里的所有的女生一一比较，包括那些城里的穿着时髦，擦着雪花膏，身上一股香气的女生比较，得出的结论，仍然是郝红梅最好看。 过了几天，吃饭的时候，郝红梅将《红岩》还给了他，说已经看完了。那天正好王小乐不在，于是两个人，就讨论起了书里的剧情和心得。 少平惊奇的发现，两个人的很多观点竟然一致。郝红梅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于是两人的沟通就多了。 郝红梅请少平再借书的时候，如果书读完了，就借他也读一读。少平很利索的答应了。 回到教室，就去到宿舍把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借给了郝红梅。 在后面的日子里，少平就经常去文化馆借书，然后给郝红梅和王小乐看。然后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就会就书里的内容进行讨论。 因为是三个人一起，所以班里的同学为没有人说什么，只是感慨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班级里最贫困的三个同学报团了。 少平似乎也因此变得自信起来。政治学习的时候，敢于举手，也能更加积极的发言了。 晚上在宿舍，也会和同学分享他从书上看到的故事。人缘似乎也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孤僻。 天气正在逐渐变暖，学生们的户外活动也逐渐变多，少平凭借灵活的身手，开始和同学们打乒乓球。经常取得胜利。 润生注意到了这一切，他从心里为少平感到高兴。这个孤僻自卑的同伴，开始慢慢敞开他的心扉，面对这个平凡的世界。 第72章 关于爱情 这天晚上睡觉前，少平对着润生说了一件事。那就是刚开学那天，在他二爸家吃饭，田晓霞提过的，如果少平家的兔子生宝宝了，要去他家看看的事情。 润生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听到少平提起，就决定明天抽空给田晓霞说一声，看她的意思。要回去的话，就让她坐车回去，到了石圪节公社，再坐自行车，或者看有没有回村里的驴车。 今天已经周五了，趁课间的时候，润生就去找了田晓霞，说了少平家兔子生宝宝的事情，没有提邀请她去看。她果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要去看兔宝宝的话。 润生也就没有再提少平邀请她的事情。人果然都是容易遗忘的。 于是，润生就告诉少平，田晓霞最近家里有事，等回头有机会了再说。 少平也没有在意，本来也就是突然想起来。怕万一田晓霞还记着，而他没有告诉人家，显得失信于人。已经尽到了告知的义务，对方去或者不去，其实都不重要了。 第二天周六，也是春分。这一天太阳直射北回归线，昼夜等分，白天开始变得越来越长，黑夜越来越短。天气也会越来越暖和。不久以后，黄土高原就会慢慢迎来万物复苏的季节。 润生决定这周回家一趟。看看村里今年的种田计划准备的怎么样了。比如要不要种枣树和苹果树，要不要种柠条，鱼塘蓄水没有，养蜂的事情筹划没。 这关系到双水村今年一年的收成。也是润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尝试着改变这个村庄命运的开始。 毕竟这个村庄养育了这具身体，这具身体的父亲还是双水村的支书。在大的环境没有办法改变的情况下，尝试让双水村先发生一些变化，让村民多收一点粮食，多一点点收入。 也算他这个穿越人士没有白来一趟。 去年双水村做粉条和养羊，都是短期行为。而今年的计划，特别是县里农技站的黄专家结合双水村的情况做的一些规划，则会对双水村未来几年都产生深远影响。 甚至于，可以在改革开放后，直接比周围的村庄站在更高的起跑线上。 所以，他准备本周继续回家，而且如果田福堂的执行能力不行，或者遭遇困难的话，他准备找田福军来推动此事。 于是下午，他和少平，金波又再次骑着自行车返家。 今天的话题，不再是金波讲文艺社团的事情，而是润生直接问少平郝红梅的情况。 因为润生看到了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被郝红梅在看。 并不是不愿意郝红梅看这本书，只是他能感觉到少平已经对郝红梅产生了好感，比较好奇罢了。 听到润生的问题，少平先是吃了一惊。目前的他对郝红梅只是有朦胧的好感罢了，其它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润生怎么会这么问，难道看出来什么了，这也太敏锐了。 他支支吾吾没有说话。 这反倒让金波也起了好奇之心。跟着一起问少平。 对于两个好朋友，少平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就告诉两个人，他确实对郝红梅有好感。或者只是相互同情罢了。他每次和郝红梅的交往，王小乐都在旁边。 然后他就问润生和金波：“你们觉得郝红梅长的怎么样。” 金波回答的很快：“一般吧，还行。” 少平又看看润生，润生思考了一下，字斟句酌的说道：“小家碧玉。” 金波一听，直夸润生总结的精辟。 少平则是接着说道：“我感觉她是我们班女生中最漂亮的。” “那你感觉我们班谁是第二漂亮的？”润生问道。 “我觉得学习干事排第二，她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文化人的气质。”少平道。 “我觉得是润生的同桌，还行，打扮也挺时髦的。” “看来少平除了好色，还比较喜欢文化人啊！”润生总结道。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少平不太高兴的说道。 “你看你说对班上最漂亮的有好感，这不是好色是什么？”润生说。 “然后又问你谁第二漂亮，你说你喜欢戴眼镜，有文化气质的。我总结的没错吧，又好色又喜欢有文化的。” “那你就不好色吗，你喜欢侯玉英吗？”少平直接反驳。在他看来跛脚女子侯玉英就是班上最丑，最喜欢瞎表现的女生。 “我不喜欢！” “那你敢说你自己不好色！”少平直接抓到润生话里的漏洞。 “我不喜欢丑的，不代表我就好色啊，我只是审美正常。” “那你凭什么说我好色。” “好色怎么了，我就敢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好色，没什么了不起，是吧，金波。”润生对金波挑了挑眉毛。 金波哈哈大笑。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说的就是区区在下。”润生一边说着，一边加快向前冲去。 少平则是带着金波，好久才赶了上来，累的气喘吁吁。 “金波，你看这家伙是不是说不过，就不战而逃。”少平打趣道。 “我的境界是你们都需要用力追赶的，跟着学吧。”润生说。 正好到了一个大坡下，需要爬坡三人都下了自行车，往前推着走。 下坡的时候，换了金波带少平。 少平没有再打趣，对着润生说：“我承认我对郝红梅有好感。但又不知道这种感情算什么。” “说实话，我们在一起，只是交流一下看书的心得。其他的话题几乎没有聊过。” “我和王小乐还有郝红梅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轻松，我们的家庭都比较贫穷，在一起没有谁看不起谁，也不用自卑，比较轻松。” “王小乐也说过，像郝红梅这样的女生，不是我们能惦记的，他们只会找像顾养民那样的男生，而不是我和王小乐这样的。” “看来王小乐是个很透彻的男生啊，看事情很有一套。”金波说。 “男生和女生是不一样的，男生更愿意追求自己的理想的，女生则往往更现实一些。当然最后都会回归现实，那时候就是婚姻了。”润生总结说。 少平犹豫了一下，对着润生问出一个问题：“你觉得润叶姐喜欢我哥吗？” 润生没有想到少平会突然这么问，犹豫了一下，反问：“你觉得你哥喜欢我姐吗？” “怎么会不喜欢，润叶姐那么好，那么漂亮，那么善良。” “可是你说了不算啊，你不是你哥，不知道他怎么想。” “我哥又不傻。” “你哥是不傻，但谈对象是两个人的事，如果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了。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少平担心的就是这个。 润生又接着道：“最终还要看他们两个的想法，我只希望我姐幸福，你懂吧。” 少平点了点头。 第73章 规划进展 三个人，在村口分了手，各自回家。 润生的心有点乱。为了漫长的回家路没那么无聊，又为了知道少平和郝红梅之间的情况，所以调侃了少平的感情。 没想到的是直接把话题，引到姐姐润叶和少安之间的感情上。对于这件事，润生是比较矛盾的。 他给少平所说的话，都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希望姐姐润叶可以过的幸福，而不是在婚姻生活中只有无尽的痛苦。 润叶喜欢少安，所以他就支持少安。如果润叶喜欢李向前，那么他也会支持李向前。前提是润叶喜欢。 但他无法预见未来会怎样，即使他是穿越者。 他知道父亲田福堂一定会阻挠润叶和少安的感情。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少安能不能顶住这股压力，勇敢面对，而不是逃避，去找一个崇拜他，热爱他，愿意接受他烂包家庭的女子匆匆结婚。 从而让姐姐润叶万念俱灰，有了后来的悲剧婚姻。 哎，不想了，他已经在努力改变少安家的生活了，一切随缘吧，不能强求。 想着想着，就回到了家里。润生妈今天做的是油糕，来犒劳离家一周的润生。 润生吃饱喝足以后，直接去了他所关注的农田基建工地，看工程的进展。结果让他很高兴，两个大池塘都已经挖好了，而且已经蓄满了水。 梯田的修建也是成果满满。 田福堂不在工地现场，润生也就没有刻意去找他。反正他晚上会回家的，到时候可以再聊。 走在村里，润生发现很多的植物已经发出了嫩芽，这意味着春天已经正在回归这片大地。 青黄不接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只要温度继续升高，万物生长。那么大自然的馈赠就会慢慢到来。 不仅会有野菜，还会陆续有柳树芽，榆钱，洋槐花等。之后冬小麦就会成熟，一切都会生机盎然。 忍饥挨饿一个冬天的人们和动物们，也能迎来他们一年中的好日子。 润生转悠着回到了家，看到润生妈已经熬好了小米粥，切好了咸菜，主食还是油糕，多么幸福的日子啊。 吃完饭，帮着喂了一下小猪，润生看到上周刚被施以宫刑的小猪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反而吃东西吃得很香，这怕就是思想单纯的结果吧。 待到田福堂空闲的时候，润生就找到了他，问年初黄专家帮忙搞得规划，现在准备的怎么样了。 田福堂看看他，倒也没有多想，儿子想了解村里的事情，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好事。 将来如果真的没有好的出路，回双水村领导这个村子，也不失为一条路。 由此看来，田福堂虽然没有文化，但却是不缺乏小人物的智慧和务实精神。 这一点决定了他能比他周围的很多人看的远，算计的深。 所以不论是田福军出去读书，走出农门，还是田福堂能一直做支书，过着远超周围人的生活，都是有其缘由的。 于是田福堂开始给润生讲规划落实情况。首先是池塘已经建好蓄水，下一步准备养鱼，已经让田海民打听南边公社养鱼的事情了，并且学习下基本的养殖技术，然后就投放鱼苗。 种植的事情也合计好了，等天气变得暖和点，就按照计划，分配到各个种植小组实施。 种子和化肥也专门联系了农资公司。到时候直接去买就可以了。 现在就是种树和种草的事情，还没有进展，大家心里没有底。也有社员反对和不理解。养殖的事情也还没有铺开，主要因为资金还有劳动力的事情。 润生听完之后，心里大概就有了谱。 就对田福堂分析到：“社员的心情能理解，就是饿怕了，所有的土地都想种上粮食。” “可是哪一年不是一直开荒，一直种粮，可也没见大家都吃饱肚子，口袋的钱也没多。” “前面大家的心思都是多开垦一个山窝窝，就多吃一顿白馍馍，可是有的土地并不产粮。没有肥力，又缺水，力气没少花费，收获没有。” “所以之后的思路，应该是在适合种粮的地方种粮，多下工夫，提高单位面积的产量，原来一亩地打二百斤麦子，我努力打出三百斤，不比多开半亩地强。” “适合种树的地方就就种树，一斤苹果能换两三斤麦子吧，而且苹果的产量也比小麦高，只是前期投入的时间长，要三四年才能结果，但是前期田里也可以种豆子，或者种草，种药材，也是收入，等果树结果了，好日子就来了。” “深山洼里种草，种柠条，羊可以下去吃，羊肉可以卖钱，羊粪还可以多打粮。还能养蜂。” 田福堂听着润生的分析，直点头，这个娃娃上了学还真就是不一样。 润生接着说：“现在就是考验您的魄力的时候了，是一直照着原来的样子，一年年让双水村就这样过下去，还是改变一下。” “如果怕一下步子迈的太大，可以先做一部分实验，或者让黄专家来给咱们社员讲讲，而不是就村委的几个人知道村里的规划，起码各家的当家人分清楚明白。” “这样搞两年，有成果了，大家也就信服了。” “你说的对，就像做粉条，以前家家户户做一点，就自己吃，没想着往外卖。可是去年那件事过后，再让大家做粉条，没一家会反对。” “所以您的想法是什么？” “干，怎么都要干，就冲你二爸的支持，咱们双水村则得干，不能给你二爸扯后腿，现在这事牵扯的广呢，已经不仅仅是双水村的事情了。还牵扯到县里，牵扯到你二爸。” 润生立马心里就定了下来。 同时他也思考了一下面临的问题，比如树苗问题，种植技术问题，还有资金问题。回头还是得找二爸田福军沟通下，请他帮帮忙。 润生觉得今天和田福堂的沟通很有价值，村里今年大的方面都定下了，就等细节落实了，相信今年的双水村的变化会更大。 而且现在集体大生产的大环境下，也是有很大优势的，那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只要方向对了，方法科学，把社员的工作做通。反而会比一家一户更容易成事。 之后田福堂父子二人没有再谈更多的话题。润生告诉田福堂准备把今天说的内容整理一下，下周找二爸田福军汇报一下。争取一些支持。有些事情可以推进的更快。 田福堂看到儿子能为他分担事情，也是老怀大慰。 第74章 特意等待 润生到县城后，直接骑车去城关小学，找姐姐润叶。因为他从家里带来了油糕，平时难得吃一次的好吃食。 一般都是招待重要客人或者过年才能吃到。润生妈让他专门给润叶带点。 熟门熟路的来到润叶的宿舍前。然后就听到宿舍内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听，是润叶和段玉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同时嘴里喊：“姐，姐，开门！” 紧接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润叶过来打开了宿舍门，让润生进了宿舍。 “呦，我亲爱的弟弟来了，赶紧过来坐。”还没等润叶说话，段玉爽朗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没等润生接话，润叶就说：“你玉姐中午就过来了，说等她亲爱的弟弟，” 润生奇怪，心想段玉怎么会等自己，天天这么闲的吗？ 嘴里却是说到：“我也想二姐啊，二姐，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瞎说，想我的话，怎么直接奔你姐宿舍了，上次我不是就给你说过我的宿舍就在旁边吗？你这是张嘴就是谎话啊。” “我不是怕我一个单身男性敲你的门不合适吧，被别人看到，万一误会了，影响姐姐你找对象。” “所以先找我姐，而且我一猜你就在我姐这里。” “咱这弟弟这嘴是真能说，将来不知道要哄骗多少小姑娘。”段玉没有再接润生的话，而是转头对着润叶说道。 润叶笑笑没接她的话，对润生说：“上周你带来的咸菜，看门大爷给我了，我猜着你昨天没过来，估计就是回家了。所以今天下午哪都没敢去，妈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带了油糕。”润生边说，边打开手里的袋子。 “呀，好久没吃油糕了。”一旁的段玉看到了油糕，伸手就要去拿，却被润叶拍了一下手背。 “洗洗手去。”润叶说。 “洗就洗，人家的手又不脏。”段玉说着起身去洗手。 润生趁机给润叶使了使眼色，意思段玉怎么又在，还在等自己，是什么情况。 润叶轻轻摇了摇头，意思自己也不知道。 段玉很快的洗完手，过来拿起油糕就吃了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也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润叶也没有在意。 润生倒是愈发觉得这个女生有意思。 看段玉的样子，应该是真的喜欢李向前，而且她肯定看出来了李向前在追求润叶。 可是她的心态竟然如此平和，还能大大方方的和润叶相处，甚至是做朋友。 没有丝毫芥蒂，起码表面一点看看不出来，不知道是真的心大，还是伪装的太好。 润生拿了一个油糕自己也吃了起来，蹬了一路自行车，确实是又累又饿。顺便让润叶也吃。润叶也就拿着油糕吃了起来。 等段玉几口吃完了油糕，还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和嘴唇，才对润生说道：“油糕真好吃，上次你给你姐带过来的咸菜，我也吃了，也好吃，真羡慕你们的口福。我妈做饭就不行，不好吃。” “你说这话我不信。”润生打趣道。 “为什么不相信？”段玉奇怪的问。 “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你赶紧说！”段玉对润生说。 “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段玉听了，果然天真的去找到润叶的镜子，照了起来。 “看不出来啊，饭好不好吃，不是尝出来的吗？镜子怎么照的出来。” 突然她就扑向润生，一把就拧上了他的胳膊。“你是在说我长的胖对不对！”手里还真就使上了劲，拧得生疼。 “疼疼疼！”润生直呲牙。 段玉才意识到用力太大了。看来她是真的有点介意别人说她胖。毕竟是个少女，还是有了意中人的少女。 “你哪里胖了，只是丰满而已！杨玉环知道不？你就是段玉环。”润生说道。 “你还敢说，还给我改名字。” “好了，不说了，你也太暴力了，小心嫁不出去。” 听到润生这么说，段玉又伸出了胳膊，作势要拧他。 润生识趣的闭上了嘴，赶紧转移话题：“我姐说你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说罢，偷偷看了润叶一眼。 “就是问问上次办完借书证后，你去借书了没有？”段玉说道。 润生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她想说的事情估计和李向前以及润叶有关。只是当着润叶的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于是就配合的说：“借了，借了两本，我同学也借了。可算是无聊的时候有书看了。谢谢姐。” “谢什么啊，你是我弟弟嘛！” “对对对！来，姐姐再吃个油糕。”润生很狗腿的又拿起一个油糕递给段玉。 段玉瞥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等油糕吃完，又闲聊一会儿。润生准备回学校了，润叶准备煮点粥。润生说不吃了，吃两个油糕就饱了。 实际上他知道，段玉肯定是有话想对他说，但当着润叶的面又说不出来，所以就准备告辞，相信段玉应该会跟出来和他聊。 果不其然，在润生起身要走的时候。段玉也跟着站起身来说：“哎呀，我想起来了，有东西拉家里了，我得回家取一下，润生咱们顺路，一块走。” 润叶听了段玉的话，虽然有所怀疑，倒也没说什么。 润生出了门，推上自行车，那边段玉也推上了自己的女士自行车。润叶送到学校门口，润生就让她回去。 看到润叶转身回宿舍后，段玉对润生说：“咱们推车走吧，一块说说话。” “好！”润生知道段玉有正事和他说，所以就应了下来，推车和段玉并肩走。 “润生，你姐在你们村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段玉认真的说道。 “不知道到哇。”润生故意说道，“我姐从来没和我说过啊。” “什么？没有吗，她说过有的，从小一起长大的。” “那你还问我，她没和我说过。你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我问了，可她就是不说，你肯定知道。村里和她差不多大的，谁和她关系好，你能不知道吗？告诉我。” “她真没和我说过！” “告诉我吧，润生，这对我很重要！”段玉突然停下脚步，很认真的说道。 “真的很重要吗？”润生反问了一句。 “很重要！”段玉肯定的说道。 看到他这个样子。润生也就没有再故意打趣。 而是对段玉说到：“我姐确实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生，就是上次和我一起办理借书证的那个男生的哥哥，叫做孙少安。”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段玉，段玉示意他继续说。 “小时候，我们两家离得很近，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但是后来少安哥高小上完，因为家里穷，13岁就回家种田了。我姐则是继续上了初中，高中，后来又当了教师，一年也回去不了几次。见面也很少。” “那你觉得你姐喜欢那个孙少安吗？” “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明确说过，但就我看来，应该是喜欢的吧！” “那孙少安喜欢你姐吗？”段玉继续问。 “那我真就不知道了，我感觉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起码没有捅破过这层纸。” 段玉似乎松了一口气，但又没有完全放下心。 沉默了一下，推着车往前走。 第75章 情感咨询 走了两步，段玉回头看看润生说：“怎么不走了？”润生赶紧跟上。 看到润生跟了上来，段玉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上次一起吃饭的李向前在追求你姐？” “知道啊！” “你姐给你说的？” “没有，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吧！” “你怎么看这件事？” “那你又怎么看这件事呢？”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说。”段玉说道。 “我没有看法，怎么样都行。”润生说。 “怎么能没有看法，怎么可以怎么样都行？那可是你亲姐啊。”段玉对于润生的回答很不满意。 “我姐怎么选择，我都支持，只要她过的好。” “那你觉得你姐和向前一起能过的好吗？” “你应该问她啊，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就是不好意思问，才问你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你是女生，反而好问吧，虽然我是弟弟，但我是男的，怎么好意思开口。” 段玉沉默了片刻，对着润生说道：“外面有传言我和向前哥在处对象。” 润生听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脑袋有点晕。 他就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突然传出来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我昨天下午回家，就有邻居问我是不是和向前哥处对象，还说我们挺般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没有问问，或者分析一下？”润生接着问道。 “我想了，大概就是个误会，上次不是一起看电影嘛，然后向前哥就买了些吃的，你和你姐走了，所以我就提回家了。我妈就问我谁买的，我就说向前哥买的，我妈还看到了，我和向前哥走在一起的样子。” “所以是你妈误会了，然后传出去的？” “我问我妈了，不是她传的，她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和向前哥在谈对象呢。” “所以，你就纠结这个事情对吧。有什么可纠结的，直接解释清楚不就行了？”润生故意说道。 “你根本就不懂。”段玉恨恨说道。 “那你就解释清楚，让我能听懂不就行了。” 犹豫了再三，段玉对润生说：“我告诉你了，你不能给别人说啊。” “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这人不容易保守秘密。” “还是告诉你吧，我憋心里挺久了，说出来会舒服一点。” “其实，我喜欢向前哥。”段玉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你难道不惊讶吗？”段玉看着脸色平静的润生说道。 “我应该惊讶吗？好吧，我很惊讶。”润生无所谓的说道。 段玉气的踢了他一脚。“我在认真的给你说呢，你什么态度。” “好吧，都怪我太聪明了，从你的表现中，已经看出来你对李向前有好感了。” “你气死我了。” “好好，我认真听。” 接下来段玉讲了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就是她和李向前青梅竹马，从小被李向前像哥哥照顾，长大了，就对青梅竹马的哥哥有了感情。和少安以及润叶的情况差不多。 不过这个姐姐的做法在这个年代算是比较特立独行的。 在听说了李向前追求润叶后，她的做法，不是向李向前表白，也不是找润叶来闹，而是要求父亲帮忙将她调到城关小学，成了润叶的同事。而且还要成为好朋友，探听润叶和向前之间的情况。 别说，还真就被她了解到，润叶其实并不喜欢李向前，润叶有自己喜欢的人，完全是李向前自己一厢情愿。 在很大程度上，润叶不是她的情敌和对手，反而是她的朋友。因为润叶并不想和李向前处对象，她同样不想润叶和李向前处对象。 在这一点上她们的目标是完全一致的，至于之后，段玉自己能不能和李向前处上对象，则是之后的事情。 本来这件事情还比较隐蔽，段玉完全可以徐徐图之。可是一场误会，让她和向前的关系逼到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 她其实是希望，大家对她和向前哥的误会变成现实的。但是又怕李向前出来澄清，让她尴尬，之后的事情怕就不好处理了。还好李向前出差了。 所以她找润生聊这件事，本来应该和润叶说的，可她就是开不了口。 所以想侧面了解一下润生的想法后，再和润叶谈。 润生其实在看到段玉专门等他，要找他聊聊的时候，就知道段玉想和他谈和李向前及润叶之间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美丽的误会。 所以，思考了片刻后她对段玉说：“我想先确定一件事，你是真的喜欢李向前，想和她处对象，甚至结婚的，对吗？” 段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李向前现在喜欢我姐，可能把你只是当妹妹，对吧？” 段玉又点了点头。 “从我的角度，我是希望你和李向前可以修成正果的。我姐大概率是喜欢少安哥的，但事情并不是那么容易。” “为什么，那怎么办。”段玉焦急的问道。 “首先，李向前喜欢我姐这个事情，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转变不了，即使我姐明确拒绝他，估计他也不会放弃，更别说转头就喜欢玉姐你了。” “其次，他家里人的想法也很重要，毕竟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这方面其实你是有优势的，毕竟你们两家以前就熟悉，只要他家里支持你，难度就小多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你还是要让李向前喜欢和接受你，不然就算真的谈对象了，终究会别扭的。” 段玉听到润生的分析，信服的点了好头，问道“那怎么做合适？” “我也不知道啊，需要你自己想，我也没有经验啊！”润生说。 “我感觉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分析的很透彻！” 润生心想，我当然讲的有道理，毕竟有了几十年的经验。 润生从心底还是很认可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女生的，就像个妹妹一样。所以也愿意帮她一把。帮她其实也是在帮姐姐润叶及李向前都摆脱可能的不幸。 于是润生继续说道：“针对上面三点，第一，你回去可以和我姐开诚布公的谈谈，看怎么拒绝李向前。最好是你和我姐形影不离，让李向前机会都没有。” “第二，讨好李向前的父母，这就看你自己了。” “第三，让李向前喜欢你，这就需要时间和技巧了。不过你可以让他先注意到你，然后习惯你的存在，然后突然间疏远他，他会产生一种不习惯的感觉，有种心理落差，之后会更容易接受你。” 润生根据自己前世的经验，总结了一下，对着段玉出着主意。 但是缘分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呢。 第76章 汇报情况 润生和段玉边走边说，不一会儿就经过县革委会的门前。 润生突然想起来，应该去找找二爸田福军，把双水村最近的情况和他说一下。主要说说困难，比如社员的想法，果树苗的来源和技术，还有资金问题。不论买树苗还是买羊，都需要资金，特别是买羊。 有些问题想解决，必须请他帮忙，毕竟他是领导，掌握的资源多。很多事情，双水村办起来可能很难，但对于他可能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于是就和段玉告别，准备去二爸家一趟。段玉则更干脆，直接骑车又回学校去了，准备和润叶再聊聊。 润生到了田福军家门口，拍了拍门，一会田晓霞出来开了门，奇怪的问：“你怎么来了。” 润生说：“刚从村里回来，有些事和二爸说下，他在家不？” “他下午有事，又去上班了，估计在办公室，我带你去吧。” 润生想着本来就是汇报双水村的事情，算是公事，就说行。 然后就跟着晓霞来到田福军的办公室。进门之后，发现他正在看文件。 当他看到润生的时候，很惊奇的问：“你怎么来了。” 润生就说刚从村里回来，有些事情他爸，让给二爸汇报一下，田福军一听，很感兴趣，就让润生坐下说，晓霞也顺势坐下来听听。 润生就向田福军详细讲了讲，他所知道的双水村最近发生的事情。主要就是围绕双水村发展规划展开。 主要就讲了存在的困难，例如社员对于种果树、种草的不理解，以及缺乏发展资金的事情。 田福军听的很认真，并不时的在本子上记录着。听着润生的讲述，特别是听到双水村池塘已经挖好，准备开始养鱼时，十分开心。 思考了一阵子，他告诉润生，润生的信息带来的很及时。抽空他会带上农技站的黄专家再去一趟双水村。 从和田福军的交谈中，润生才知道，黄专家叫黄庚，原来是黄原地区农委的副主任，西北农学院毕业的正牌大学生，技术水平很高。 不过文革期间受到冲击，就来到了原西县。他们之前就认识，关系还不错。 讲完这些事情，润生的目的就达到了，准备起身告辞。 田福军随口问了一句“你姐最近怎么老不来家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润生顿时感觉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旁边的田晓霞则直接把话接了过去，讲了李向前追求润叶的事情。但是润叶有自己喜欢的人，是个双水村的农民。而自己的外公和妈妈则是想撮合润叶和李向前。 田福军听了，有点生气：“什么年代了，自己的感情自己负责，还搞什么联姻，瞎搞！”他准备抽时间和徐爱云聊聊这个事情。 润生在那边默默听着，感觉姐姐润叶，离自己的幸福又近了些。因为田福军的话，在家里还是很管用的。即便是自己父亲田福堂那边，也会尊重这个当大官的弟弟的意见。 离开田福军办公室，润生回到了学校。开启了新的一周生活。 学校的生活对于润生来说的枯燥的，几十岁的心境去面对一帮十几岁的青年男女，总让他有一种看后辈表演的感觉。 周三下午，照例是劳动实践课程，不同的是劳动的地点在县城边上的陈家沟。这边也在搞农田基建，而且是县城中学的实践基地，未来一段时间，他们的劳动实践会在这边进行。 主要就是梯田修筑，而且工程量比较大，进度也比较赶，所以学生们也得卖力气干活。 中午吃完饭，没有安排休息，学校全部的学生就列队往这边来。大概要走三十多分钟的路程。干完活，大概下午五点半左右，再集体回学校。 这样的劳动从周一就开始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有些体质差的同学，已经感觉快撑不住了。 但是指挥部的人，还是一直催促学校，加快进度。学校也鼓励同学们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大干苦干快干，争取工程早日完工。 润生经过一个多月的拳术练习，感觉身体素质，已经增强了很多，但仍然感觉到了疲惫，这比之前在学校的劳动强度要高很多。 不过也有精力充沛的同学，比如跛女子侯玉英，她因为腿脚不方便，所以负责铲土，相对轻松些。 她就在那里，不停给同学们加油打气。对于速度慢的同学，还会大声提醒加油干。 她自认为自己的这种举动，充满革命的激情，却不知道很多的同学都在心里骂他。 润生和同桌刘丽红一组，为了照顾女同学，箩筐专门往自己这边靠了些，刘丽红也看到了，感激的对他笑笑。 少平和王小乐一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次举报孙少平，在政治学习的时候看课外书，后来被少平骂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是其它原因。侯玉英似乎盯上了孙少平和王小乐两个。 一直给他们加油打气，不时提醒他们不要懈怠。 少平看着王小乐满头大汗，就问王小乐要不要休息一下。 王小乐回答说：“侯玉英盯着呢，不能让她看不起，继续抬。” 等到已经抬了十多趟的时候，突然王小乐的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箩筐的土撒了一地。少平赶紧上去扶住小乐，看到他脸色苍白，就大声问他怎么了。 同时嘴里大声呼喊老师。远处的班主任听到呼叫，也赶紧往这边跑过来。 润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丢下箩筐，向着王小乐跑去。看了看皮包骨头的王小乐苍白的嘴唇和脸色，对着少平说，估计是营养不良和贫血，加上劳动量过大导致的晕倒。得赶紧送医院检查一下。 班主任也跑了过来，看了看王小乐，迅速对眼前的少平和润生说：”你们先扶好他，不要乱动。我去指挥部报告，叫辆拖拉机来，把他送到县医院。“” 不一会，一辆拖拉机开了过来。几个同学帮忙把王小乐，抬上了拖拉机。班主任让王小乐躺在他怀里，让少平、润生和顾养民跟着一起去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医生检查了一下。结果和润生判断的差不多，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贫血，又加上活动量过大，导致晕倒，让住院观察。 班主任按照医生要求，安排王小乐住院，他自己去医院交了费用。医生给王小乐挂上了葡萄糖。 过了不久，王小乐就清醒过来，然后就坚持要出院。润生知道他是担心费用的问题，赶紧去叫班主任老师。 老师让他不用担心，费用学校承担了，让他安心住几天。 少平还在不断自责，作为好朋友，应该帮小乐补充点营养，而且不应该让他，做那样重的劳动。 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营养不良慢慢养养就好了。” 可是润生却知道，贫穷和饥饿这种病，不是一下子就能治好的。所以他的心情很沉重。 但他又没有办法，时代的尘埃，落在普通人的肩头，那就是一座大山。 贫困是这个时代的通病，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77章 满银被抓 王小乐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王小乐出院后，少平找到润生说，王小乐想退学，看有没有办法劝一劝。 润生想了说，如果是因为家里贫困的话，建议不用劝了。说实话，目前在学校也确实学不到什么东西，回家劳动还能挣点工分。听了润生的话，少平沉默了许久，估计也想到了自己的家庭状况。 润生告诉少平，就算他们想帮助王小乐，在现在的环境下，也无能为力。而且王小乐为人自尊心那么强，未必愿意接受。 不过真的想劝的话，可以告诉他，春天马上来了，吃的东西也会多起来，日子不会再像冬天那样难了。 少平似乎真的说通了王小乐，起码王小乐继续在上学，老师也没再安排他参加劳动实践。 生活中虽然有了这样的小插曲，但却不能阻止时间向前。 转眼到了清明节，天气愈发暖和，春天已经慢慢到来。 又是一个周末，润生和金波、少平相伴回家。上周的时候，润生没有回家。因为周六的时候，段玉过来找他了，并且告诉他一件事情。 李向前开车出差回来后，也听说了他和段玉处对象的流言。然后就到学校找润叶解释。 在找润叶之前，他先找到了段玉，希望段玉和他一起向润叶澄清。 段玉虽然心里难受，但依然很乖巧的和他一起，向润叶说明情况。那就是她和向前目前没有在谈对象，估计是看电影那天，被认识的人看到了，才传出来的流言。完全是个误会，希望润叶千万别放在心上。 润叶大大方方的告诉了李向前和段玉，她没有误会，即使向前和段玉真的在谈对象，她也只会祝福他们，而不会怨恨。 李向前当着段玉的面，告诉段润叶，他只把段玉当做妹妹看。段玉自然是伤心的。 不过润叶也明确告诉李向前，她有自己喜欢的人，而且不喜欢李向前，请李向前以后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李向前听到了润叶的话，很伤心，当即就离开了城关小学。 段玉兴奋的当天晚上很晚才睡着觉。 结果第二天李向前又去学校找到了她，请段玉将一双鞋子转交给润叶。并向段玉打听润叶喜欢的人是谁。段玉告诉他具体是谁不清楚，但和润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李向前好像还不死心，准备去双水村打听润叶喜欢的是谁。 所以段玉就跑过来把整个事情告诉润生，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润生告诉段玉还是顺其自然。 让段玉先做好自己的事情，慢慢和李向前培养感情。 她前面配合李向前向润叶澄清误会，这件事情做的很对，李向前内心肯定对她有所愧疚。所以徐徐图之。 段玉听了连连点头，简直就把润生当成了自己的情感导师。 后来又拉着润生吃饭，看电影，导致润生周末都没有回家。 润生甚至于担心段玉会不会慢慢喜欢上自己。还好自己只是把她当姐姐看。 这一周，肯定是要回家的。路程虽然远，但有朋友一起，总会轻松些。所以人有些时间需要独处，寻求内心的宁静。有些时候，有人相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特别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等过了罐子村，即将到达双水村的时候。从道旁冲出一道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三人连忙从自行车上下来，一看原来是少平家的兰香。 只见兰香满脸的惊慌失措，眼睛里还带着泪光。 少平心里一沉，赶忙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奶奶出事了？” 兰香摇了摇头，“那是怎么了？”少平继续问。 “是大姐家里。” “大姐出事了，还是毛蛋，狗蛋出事了？” “都不是。”兰香慢慢说道。 少平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是她们就好。 “那你哭什么呢？”少平看了看兰香，有点责怪的说道。 兰香的情绪，这会似乎也平复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对少平说：“是姐夫出事了，早上被公社民兵带着枪从他们家里带走了。姐姐就带着猫蛋，狗蛋回到咱们家里一直哭。妈妈也跟着哭，我就来这里等你了。” “大哥没在家吗？” “妈说大哥一早就出去了，去给王家堡大队的牛看病了。” “爸呢？” “爸在农田基建工地呢！” “你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不？” “说是姐夫王满银在公社集上卖老鼠药，被公社民兵抓住了。就带到农田基建工地劳动改造去了。” “没什么大事，”在一边听着的润生，对少平说，“也就是个投机倒把，估计过一段时间风声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少平的心安定下来，只要不是自己的亲人出事了，就都还好。至于姐夫王满银，在少平的心里，真的恨不得他赶紧死掉。 姐姐带着猫蛋和狗蛋回家，孙家都愿意养起来。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 “我回家去看看，你们也回家吧！”少平对润生和金波说。 “好，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找我。”润生对少平说道。 一旁的金波也点点头。 几个人就分开了。 少平拉着兰香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心里恨着王满银，恨他给家里带来耻辱。一边又可怜起姐姐兰花。 姐姐兰花是家里的老大，之后才是哥哥少安。 因为从小家里就穷，父亲也认为女娃学习没什么用，所以兰花没有上过学。 从小就帮家里干活。 因为姐姐比自己大好几岁，所以在少平的记忆中，自己从小都是跟着姐姐长大。那时候奶奶身体比现在好很多，没有瘫痪在床，母亲也天天下地挣工分，哥哥还在上学。 所以就是姐姐带大了自己，还有兰香。 因为贫困的家庭，甚至中间几年连个窑洞都没有，所以自己家从小就被别人看不起，自己兄妹几人很少能再村里人跟前抬起头。 姐姐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也和现在的哥哥少安一样，没有什么人来家里提亲，怕背上自己家这个烂包袱。 哥哥也大了之后，家里的一间窑洞实在是住不开了，姐姐就想着把自己嫁出去，起码能腾开个住的地方。 可是要么天天下地干活，要么上山打猪草，所以接触外面的男人的机会很少。 直到有一天，在后山打猪草的姐姐，碰到了隔壁村子里的王满银。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兰花就像发疯了一样，非要嫁给那个远近闻名的“逛鬼”，“二流子”。 父亲怎么劝都不行，甚至从来不动手的父亲，还动手打了姐姐，依然没有改变姐姐兰花的决定。 哥哥少安也劝解姐姐，可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她还是嫁给了那个该死的姐夫王满银。从此家里在村子里面更抬不起头来。 第78章 兰花往事 王满银家是隔壁罐子村的，听说祖上还出过读书人。后来家道中落，他父亲先去世了。后来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把他带大的母亲也去世了，他就成了孤儿。 村里这家给一口，那家给一口，他也慢慢长大。可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应该更懂事。偏偏就出了王满银这样一个异类。 他从来不愿意踏踏实实下地劳动，即使肚子吃不饱也一样。就喜欢东游西逛，往人多的地方钻。 不是跑黑市倒腾东西，就是今天帮人抓狗，明天帮人逮鸡，反正正事从来不干。村里人都说他生错了时代，生错了地方。 早生几十年的话，跟着跑商帮应该是一个好手。 文革开始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王满银，找到了机会，成为革命小将，跟着造反。 后来还去全国各地串联，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也算增长了见识，比很多一辈子都没出过公社的农民强了很多。 可是好景不长，后来造反派之间的矛盾上升为武斗，在看到同伴被打死的情景之后。胆小的王满银回到了罐子村，又开始了他的闲散时光。 因为之前的革命经历，让他认识了很多年轻人，也让他知道这些革命小将需要些什么，所以他开始利用自己积攒的人脉和关系，开始倒买倒卖。 从中倒也赚了一些钱。然后，他就按照去大城市串联过程中看到的城市革命小将的样子，开始把自己打扮的时髦。 但用孙玉厚老汉的说法，就叫做“骚包”。 他的这个样子是被土生土长的庄稼人所鄙视的，但在一些年轻人看来就很新潮，很有吸引力。 就比如穿着浑身补丁衣服的兰花。她仿佛从王满银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种人生。 或许是前世的孽缘吧，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长到二十多岁的王满银，也到了晚上睡不着觉，想婆姨的年纪。在他刚看到兰花的时候，就看上了这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女子。 孙家人的基因都还是不错的，个子高挑，五官端正。兰花又因为常年的劳动，身材匀称。 本着实用主义的观点，王满银觉得自己找到了理想的婆姨，身材匀称，肯定好生养，背着一大筐的猪草，丝毫不吃力，将来干庄稼活也肯定是一把好手。 王满银虽然是个懒汉，但也知道好东西都是稀缺的，得努力去争取。 于是他大胆的上去给兰花打招呼，结果吓的那个女子转身就跑。 好女怕缠男，王满银在确定了逃跑的那个女子，就是自己想要的婆姨之后，就开始打听那个女子是谁。 多方努力打听之下，知道那个女子叫孙兰花，是双水村的贫困户孙玉厚家的女子。还没有对象。家里几口人住一孔烂窑。 于是他就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开始骚情孙兰花。 不断的制造偶遇的机会，趁机上前搭话。女子不搭理他也没关系。脸皮厚，那就在远处唱唱信天游，吸引他的注意力。所有雄性动物求偶不都这么干的嘛。 终于那个女子愿意搭理他了，他就给她讲那些她不曾看过听过的事情，讲讲北京，讲讲西安。逐渐的这个最远不过到过米家镇的女子就迷上了他，认为他真有见识。 王满银也不用下地干活，所以有大把的时间陪伴孙兰花打猪草，让她不再孤单。 王满银利用黑市交易的机会，还会搞一点新奇的小东西，比如头绳之类的，送给兰花。 当某天，兰花羞羞答答的让王满银给她戴上头花后。她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这么关注她，陪伴她，对她好。 她决定就要和这个懂她的男子一起过日子。 所以她找了机会，勇敢的对她父亲说：“我要嫁给王满银。” 等孙玉厚老汉明白，自己的大女子，说的是罐子村的二流子之后，第一次打了她。 她也第一次坚决的反对了父亲的决定。 当她的大弟弟孙少安，追着王满银满山跑着要捶他的时候，她挡在了弟弟跟前，以死相逼。 后来她就跟着王满银去了罐子村的破窑洞里。进入那一间破窑洞的瞬间。她的心里是有点后悔的。怎么从一个破烂的家到了另一个破烂的家。 但她又感觉有情饮水饱。只要满银对她好，她就死心塌地的跟他过日子。 婚后最开始的那段时光是兰花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王满银天天就围在她身边哪里也不去。 她下地，他也跟着下地，不会干农活，就陪着她说话。直到后来闺女猫蛋出生，然后满月后。 王满银那颗流浪的心，又开始不安分。他又开始往外跑，开始找那些狐朋狗友，开始去赌博。 对着兰花，王满银的说法是“他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要出去赚钱养家。他的人生，不在这片黄土地上，而是在外面广阔的世界。” 于是罐子村和家里，再也看不到王满银的身影。隔几个月，当他想起这个家，想起来还有个婆姨和女娃后，会回到家里。但在家待几天后，就又开始出去流浪。 好的一点是，只要王满银回家，总会给兰花和猫蛋带一些小礼物，来证明他还是个父亲和丈夫。 不好的是，王满银流浪一年，总是两手空空，用他的话说，发财的机遇还没有到。每当过年的时候，王满银总是要出去躲债。 兰花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起父亲孙玉厚的话。她也会有失落和后悔。 但是又能怎样呢，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下去，特别是后来又有了儿子狗蛋。 弟弟少安，给他提过的和王满银离婚的念头，就更加烟消云散了。 毕竟两个孩子都姓王。如果离婚，不但两个孩子没有了爸爸，还会被所有人耻笑。 谁见过村里的女子和男人离婚的，有的只有丧偶。 可是，家里的日子真的是越过越差。有个男人和没有真的没什么区别，特别是农忙的时候。 父亲虽然恨她嫁给了二流子，但是农忙的时候，总会到罐子村，她家的自留地里帮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会给送过来半袋子玉米面或者高粱面。 每当这个时候，可怜的兰花总会在夜里默默的哭泣。 当女儿猫蛋略微懂事的时候，就会抱着她，给她擦去泪水，并用稚嫩的语气对她说：“妈妈别哭，我把外公送来的馍馍给你吃。” 她就会觉得，自己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将一对儿女养大。 所以各位有女儿的家长，女儿富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得提升她们的认知，不能让他们被两句花言巧语和一根棒棒糖就被骗走。 今天早上，当一队民兵来到罐子村家里，拿着枪，将王满银带走，去农田基建工地劳动的时候。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王满银犯了什么事，为什么民兵带着枪，王满银是不是要吃枪子。猫蛋跟狗蛋是不是就要没有爸爸了。 带着巨大的恐惧，她一手拉着猫蛋，一手抱着狗蛋，回到双水村自己娘家。 来找自己的大弟弟少安，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该怎么办。 结果母亲告诉她，少安一早出去给牲口看病了，孙玉厚在农田基建工地的时候。她急的哭了，她一哭，两个孩子跟着哭。 看到他们哭，少平妈不由悲从中来，可怜自己这个苦命的大闺女和两点外孙。 于是抱着他们一起哭。瘫痪在床上的奶奶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全家都在哭呢。以为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 第79章 基建工地 少平和兰香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祖孙三代抱头痛哭的场景。不由为母亲和姐姐感到一阵可怜和可悲。 两个“睁眼瞎”的女人，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里哭，可哭又能改变什么。 于是他对母亲说：“别哭了，就是倒卖老鼠药，不是什么大罪，估计就是劳动改造几天。死不了人。但是受罪是不可避免的。” 说完，他开始给家里几个人指派活计，让她们有事情做，就不会再抱头痛哭了。于是他告诉她们。工地晚上不管饭，让母亲做点饭，晚点送过去。 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让姐姐兰花回罐子村拿一床铺盖过来，他也抽空送过去，晚上还是很冷的。 至于他自己，他想去找找润生。 毕竟润生的父亲田福堂，是村里支书，在公社也能说上话。问问王满银这种情况，公社后续准备怎么处理。 于是就让兰香看着猫蛋和狗蛋，自己则朝润生家走去。 至于润生，回家吃了东西以后，和母亲打了声招呼，习惯性的往农田基建工地走去，想看看两周不见，进展如何。 毕竟天一暖和，村里新年的养殖和种植的事情，都要陆续进行了。他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走到工地一看，果然还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而且在他的刻意搜寻之下，他还看到了少平的父亲孙玉厚老汉，他和其他三个人，正在给一个小推车上装土。 而推车的人，正是孙玉厚的二流子女婿王满银。穿着一件破棉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事不大。 他不知道的是孙家因为他的事情，天都快要塌了。 不远处站着几个持枪的民兵，重点关注着现场的几个坏分子，不让他们偷懒。 孙玉厚老汉脸色乌黑，看不出来是晒的，还是气的。 此时的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兰花怎么就不听话，找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男人啊。孙家几代可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恨不能用手里的锨,朝王满银身上拍几下。 孙老汉家里穷，但在这个时代穷并不是最让人难为情的事情。甚至越穷越有理。 你要是贫下中农出身，那在农村就是“根正苗红。”你说你家里祖上阔过，有钱，那对不起，你是“黑五类”。 什么好事，比如招工，参军，推荐上大学都和你没有关系。 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名声最重要。亲戚里有坏分子，全家都在人前抬不起头。甚至会影响家人的前程。 就比如之前少平推荐上高中，如果放在现在的情况，名额可能就是别人的，而不是少平的。 为什么？因为你家姐夫是坏人啊！ 孙老汉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是想到大女儿兰花，想到两个外孙孙。 在给王满银的车上装土的时候，还是放慢了进程，同时心里想着，晚上要从家里拿点吃的给他。 还得给他送床铺盖。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二儿子已经在安排这一切了。 王满银在那里干着活，眼睛却不断瞟着四周，观察民兵的动静。 当他看到周围的民兵都背对着她的时候，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纸烟，从中抽出四根，快速递给四个给他装车的人。 那意思很明显，请手下留情，我谢谢大家了。 这个纸烟还是他在外面闲逛的时候，专门买的，用来走关系，开路的。 当烟递到孙玉厚眼前的时候，孙老汉恨恨的瞪着他，他讪讪的收回了烟，看到有民兵要转头看向这边，赶紧把纸烟又揣进怀里，弯腰扶上了车把。 他内心对这件事是不以为然的。只是怪自己点背。 在外面逛了许久，也没赚到钱，他就准备回家。 回家空着手总不是办法，于是就想赚点快钱。他碰到一个卖老鼠药的，所以就想着买上一大包。然后回石圪节公社卖掉。赚点钱，给孩子和兰花买点什么。 这也算做好人好事，毕竟这个年头，人都吃不饱饭。老鼠竟然还和人抢吃的，简直是罪大恶极。 但是，他王满银又是个聪明人，为了创造更多的经济价值。他就想出来一个办法，把真的老鼠药用红色纸包上，准备卖给熟人，又用绿色的纸包了砖末，准备卖给陌生人。 结果刚卖了十几包，就听到民兵抓投机倒把的人。他撒腿就跑，一直跑回了家。然后赶紧把老鼠药藏了起来，准备风声过去了，再去售卖。 兰花还问是什么东西，他就告诉她是老鼠药，准备药老鼠的。 结果今天早上，就被几个民兵，持枪堵在窑洞里了。说是有人举报他卖老鼠药。 把他给气坏了，谁这么无聊，怎么不喝老鼠药死掉呢。 他不知道的是，王满银这个名字在石圪节公社早就臭名远扬了。 一开始，他就被民兵小队的人盯上了。民兵小队里都是各村的年轻的二愣子，对周边的情况可是熟悉的很。 还好，从他家里，没有搜到剩下的老鼠药。 润生在远处看了王满银一会儿，心想，就得让这个家伙受点苦。 一个大男人，一点责任心和羞耻心都没有，还一直自视甚高，不知道哪来的脸。 还有人看到平凡的世界的时候，感慨王满银生不逢时，如果换个时代绝对是个成功人士。 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你不能否定他人品的低劣。还有人说他最后浪子回头，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 润生想着晚上回去，探探田福堂的口风，看王满银大概多久能放出去，然后就告诉少平家里一声。 润生在现场没有看到田福堂。但是看到了加入公社民兵队的金富、金强兄弟。于是就走过去，准备闲聊几句，了解下现场情况。 兄弟二人看到支书的儿子过来和他们聊天，感觉与有荣焉，就告诉他：“农田基建会战估计半个月内就会全部结束，然后各村就开始忙春耕了。” “村里池塘的鱼苗已经放进去了，现在由田海民父子负责管理，到了春节前就可以吃到自己村里的鱼了。” 润生听了十分高兴，准备待会过去看看，顺便找海民聊聊天。 金富还告诉润生两个消息：“一个是他二爸田福堂上周回村了，给村里开了会，鼓励大家努力劳动，争取粮食丰收。” “随行的专家给他们讲了果树种植的知识，村里准备先种一部分苹果树和枣树，已经准备去买树苗了。” “还有就是今天晚上在学校开批判会，让润生晚上有空可以去看看。” 润生点头应下。 正在这时，润生看到少平从远处走来，就迎了上去。 少平就说刚才到他家里去找润生了，结果没找到。就到这边准备看看王满银，结果在这看到了他。 润生知道少平来意，就让他不用担心，事情不严重，晚上回去问问田福堂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正在这时，兰香从远处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哭。 第80章 老人离世 看到兰香哭着跑来的那一刻，少平和润生的心都猛的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连忙迎上前去，兰香则是直接跑向孙玉厚，边哭边说：“爸，不好了。” 孙玉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想：“不会还是说王满银的事情吧。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太丢人了。不过这个二流子女婿，是应该让政府教育教育他。” 于是就问：“怎么了！王满银没事，别哭！” 兰香哭得更急了，“不是姐夫，是奶奶。” “你奶奶怎么了？”孙玉厚急着问。 这时少平和润生也到了跟前。 “奶奶从炕上掉下来了，好像已经昏迷了！” “啥时候的事？怎么掉下来的？”孙玉厚一边问，一边扔下手中的锨，朝家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我妈准备给你们做饭，去窑洞外面取菜；我带猫蛋和狗蛋，然后妈回窑洞里，就看到奶奶已经掉在地上了。”兰香边哭边说。 润生听到兰香的话，对少平说：“你和你爸赶紧回家，我叫上海民开拖拉机去，赶紧送医院。” 少平点点头，跟着孙玉厚往家跑。 兰香还愣在一边，润生大声对他说，“找你二爸去，跟他说家里有事，让他赶紧去你家。” 兰香听了润生的话，也赶紧跑着去寻孙玉亭。润生则是往鱼塘那边跑去，估计田海民在那边。 果然在鱼塘边上找到了海民，简单说了少平家的事，就让他赶紧去大队部开拖拉机。 海民一听事情紧急，没敢耽搁，和润生一起跑去大队开拖拉机。 等润生和海民开着拖拉机到少平家的时候，少平已经准备好了被褥，铺在了拖拉机上。 几个人帮忙把少平奶奶，抬上了拖拉机，润生只感觉老太太身体很轻，而且还在昏迷当中。 准备出发的时候，兰香跑了回来。润生问道：“你二爸呢？” “他说他要忙晚上的批判大会，来不了。”兰香说。 孙玉厚恨恨的说了一句：“狗屁玩意。” 润生提醒，“赶紧走吧，别等他了，等他过来了，说我们去公社医院了，让他赶紧去。” 孙玉厚把老太太抱在怀里，润生和少平在一旁，让海民赶紧出发。 等到了公社卫生院门口，已经天快黑了，润生快速跳下去喊医生。 听到喊声，一个中年医生，快速走了出来，问怎么了。 听了润生的解释，医生上前看了看少平奶奶，对着孙玉厚老汉说：“公社医院设备不行，看不了，赶紧去县医院。老人估计是从炕上掉下来，碰到头部昏迷了。” “不要停，赶紧去原西县医院，才有希望。” 孙玉厚听着医生的话，眼泪立马流了下来。 少平满脸戚容，看了看即将黑下来的天色，一言不发。 润生对着海民说：“能去不？” 海民说：“没问题，拖拉机上灯会亮。不过最好再借个手电筒。” 润生跑进医院，押了10元钱，借了个手电带上。 半路上，天就完全黑了。到了原西县城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少平奶奶被送到了抢救室，润生则是赶紧去找二妈徐爱云，结果人下班了。没有办法，他找到主治医生，说是徐爱云的侄子，请医生一定努力救治。 医生让他们放心，肯定会尽最大努力。 一直到半夜，人还没有醒来。 润生将医生请到一边，问问最终会有什么结果。 医生摇了摇头说：“情况很不乐观，病人年老，身体又差，大概率醒不过来了。即使醒过来，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润生谢过医生，将少平拉到一边说明了情况，少平只是无声的哭了起来。 等到大约三点钟的时候，一个人冲进了医院，润生起身一看，竟然是孙少安。只见他神情紧张，身上都是土，手上还有被擦破皮的地方，血和土已经混在一起，结痂了。 少安一把拉住润生，问奶奶在哪里。 润生告诉他还在抢救，人还在昏迷中，同时把医生的话告诉了他，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少安这个铁打的汉子蹲在一边哭了起来。 几个人都一夜没有睡，精神萎靡。 等天亮的时候，润生到外面买了早餐，给他们带了回来。孙家父子三人都没有吃，润生只好和海民一起吃了点东西。 之后润生和少安商量了一下，就让海民开拖拉机先回村，顺便把这里的情况和孙家说一下，特别是孙玉亭。 等到上班的时间，润生看到了二妈徐爱云。等徐爱云了解完情况后，就到病房看了一下，出来之后，将润生和少安拉到一边，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在快十点钟的时候，少平的奶奶嘴唇动了几下，发出了很微弱的声音。 少平，少安和孙玉厚都凑上前去听，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安安。。安安。。。玉亭。。。玉亭。。。” 少安紧紧抓住了奶奶的手，嘴里大声的喊着“奶奶，奶奶。”可是始终再没有回应。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她的儿孙们。 孙家全体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这个世界有新生就有死亡，这是所有生命最终的归宿，谁也躲不开。无论你是何等伟大的人，还是一介草民，在这一点上都是平等的。 中午的时候，孙玉亭终于赶到了医院，骑的还是田福堂的自行车。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老人已经永远的离去了。 孙玉亭对于母亲离去的悲痛，似乎没有孙玉厚一家人，来的那样强烈，悲伤了一阵子之后，开始去安慰哥哥孙玉厚。 而且似乎当村子的领导，对于他的领导能力，确实有很大提升。 他对着孙少安说：“少安，接下来是安排你奶奶的身后事，让老人家入土为安，你回村里一趟，先找一下福堂支书，告诉他你奶奶去世的消息，后续这个事情还得请他来操持。” “第二，你去村里申请一辆架子车，再借一匹骡子，咱们得把你奶奶拉回家。” 润生听了以后，觉得孙玉亭说的很有道理，他毕竟是村里的领导，帮忙办理过这些事情。 于是就安慰了一下孙家兄弟二人：“奶奶去世了大家心里都难过，但人生七十古来稀，奶奶也算是高寿了，也省得在人世间吃苦，听你二爸的话，你们兄弟骑自行车回去，然后借车过来把老人家拉回家吧！” 少安听了点点头，润生又对少平说：“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我去学校帮你请假，等过两天再回去，金波如果今天来学校的话，请他去我家帮忙把衣服给我带过来。” 少平和少安骑着行车回家了，润生给孙玉厚打了声招呼，又和二妈说了一下。就离开了医院，他也帮不上更多的忙。关键是他困的要死，一晚上没有睡。 他直接去了润叶的学校宿舍，正好润叶也在，就告诉了她润叶，少安奶奶去世的消息。然后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81章 互相指责 润生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一片漆黑。这好像不是自己的宿舍，也不是家里，一种未知的恐惧感浮上润生心头。 这时候，润生又听到了敲门的声音。他的心愈发紧张，直接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门外传来润叶的声音，润生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在姐姐润叶的宿舍。 润生赶紧去给姐姐开门。润叶进门后就问润生在干嘛？润生说自己睡到刚才才醒。 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听了润叶的讲述，润生才知道，原来润叶听了少安奶奶去世的消息后，就去了医院，在那边一直陪着孙玉厚老汉。直到少安和少平赶着骡车从双水村赶来，然后又带着奶奶离开，她才回来。同时她还告诉润生，孙家决定周三下葬少安奶奶。 润生就问润叶要不要回去。润叶说，准备周二下午请假回去。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起少安奶奶亲切的喊她“润叶”的声音。 润生就说，周二中午来找她，他们一起回村，送少安奶奶最后一程。 然后润生就离开城关小学，回到了原西县高中。 金波也从家里回到了学校，神情很是悲伤，没有想到仅仅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周一早上，润生到班主任老师那里，给少平请了假。并同时给自己和金波请了周二下午和周三的假。 周二下午的时候，金波骑自行车先回了双水村，同行的还有王小乐。这是润生所没有想到的。 润生在学校会合了润叶，一起坐上了经过石圪节公社的客车。在公社下了车，往双水村走去。 快到双水村的时候，金波和王小乐才骑着车赶了上来。 回到双水村之后，四个人先去了少安家里看了看，就回到了家里，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晚上，王小乐住在了金波家里，就如同以前的少平一样。 周三早上，润生和润叶一早去了少平家，参加少安奶奶简单的葬礼。村上的人多数也来了。小村庄就是这样，这样的仪式，大家基本都会过来，看能帮上什么忙。 一口简单的棺材，伴着老人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有位哲人说过人的一生会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死亡，即呼吸停止，心脏停止跳动；第二次是肉体消失，被下葬或者火化。物质上的消失。第三次则是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他，相关的一切信息从世界上消失。 润生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周日在润叶宿舍，那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当润生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时。 一阵吵闹打断了他的情绪。 原来是孙玉亭的婆姨贺凤英，埋怨孙玉厚家没有照顾好少安奶奶，让老太太从炕上掉了下来。 这一下子就激起了孙少平的怒意。 少平直接对着贺凤英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家，奶奶住在一直住在我们家，你和二爸有照顾过一天吗。” “奶奶身体不好，你和二爸，你们两个伺候过一次吗？买过药吗？还有脸说我们没有照顾好奶奶。” 一段话说的贺凤英哑口无言。 无奈之下，她拉过了一边跪着的孙玉亭。对着少平吼道：“你二爸说，你奶奶都是因为你们家的事情，才从炕上掉下来的，都怪你们家。” 孙玉亭捂着贺凤英的嘴，不让她说话。贺凤英一把推开了孙玉亭，对着孙玉厚和周围的乡亲说道：“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都认为，我和玉亭不孝顺。” “我承认，我平时没照顾老太太，那是我和玉亭要闹革命呢，舍小家为大家，我们是先进分子。” “老太太是被孙家的二流子女婿气死的，肯定是她听说了王满银被劳动改造的事情，才气的从炕上掉了下来。就是被兰花的男人气死的，本来好好的，怎么王满银一出事，老太太也出事了，还不是因为王满银，才没人看护老太太，所以从炕上掉了下来。” 贺凤英的一段话，让在一边本就哭的死去活来的孙兰花，直接晕倒了。因为她想了想前因后果，也认为贺凤英的猜测，是很有道理的。 事实上，老太太听少安妈和兰花一直哭，加上一天没看到少安，就以为少安出了事。 后来少安妈出去拿菜做饭，兰花回家取铺盖，兰香怕猫蛋和狗蛋吵着奶奶，也带到了旁边的窑洞玩。 老太太看到人都出去了，更加以为是少安出事了，就挣扎着想起来，结果身体太弱，一下子掉下炕，头触地，才去世。 一旁的少安，看到姐姐兰花晕倒了。直接站了起来，冲着农田基建工地就冲了过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锤死王满银。 家里这两天所有不幸的起因，就是这个逛鬼，二流子。 不然家人，就不会顾不上照顾奶奶，奶奶也不会从炕上掉下来，离开人世。 看少安疯一样的跑开。孙玉厚痛苦的低下了头，他能够猜到少安是去做什么了。但他又没有办法，只是加重了心里的痛苦。 一边的孙少平，看到姐姐晕倒，哥哥跑开，一旁的猫蛋狗蛋抱着姐姐哭，母亲使劲掐着掐姐姐的人中。 不由怒火中烧，上去对着贺凤英，就是一巴掌。贺凤英看到少平竟然敢打她，一下子就上来撕扯少平，被少平一脚踢开，嘴里还说着“让你说，让你说，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家人活了。” 孙玉亭看到贺凤英被打，像疯子一样撒泼，就上去拉扯少平：“你怎么能打你二妈，你这个不孝子。” 孙少平的怒气，被孙玉亭的一番话勾了起来，“我不孝，我再不孝，也没有你的十分之一多。” “那天奶奶晕倒，润生专门让兰香去叫你，你说你要准备批判大会，不就是当了个副总指挥吗？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放着自己的母亲晕倒不管，为了一点虚荣，去搞批判大会，还去批判田二，你良心在哪里？” “我们把奶奶送医院的时候，你在哪里？” “海民和润生两个外人，为了送奶奶看病，一晚没睡，你这个亲儿子在哪里？” “奶奶临去世前，嘴里还喊着你的名字，你在哪里，你有没有一点良心。” “家里过的烂包成那样，连饭都吃不上，你们夫妻两个还要闹革命，自留地都不种。我们家年年要接济你们，不然我们家能这么穷吗？” 少平将多年心里积攒的怨气，都爆发了出来。 葬礼现场一下子变得安静，少平的这番话，给了在场的人太多震撼。连润生都有点吃惊。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现场的安静。原来是孙玉厚老汉一巴掌，打在了少平的脸上。 少平一下子惊呆了，孙玉厚似乎也在惊诧，自己怎么就打了少平一巴掌。 他捂着头，痛苦的蹲了下去。 少平恨恨的瞪了孙玉亭和贺凤英一眼，朝着远处跑去。 孙玉亭对着孙玉厚说：“哥，你看少平，怎么能这个样子呢！得好好管教！” 孙玉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孙玉亭，然后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乡亲，大声说道：“孙玉亭，妈也走了，我今天正式告诉你，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不来往。孙玉厚是孙玉厚，孙玉亭是孙玉亭，我们再没有关系。我家的孩子，我自己会管教！” 孙玉亭一下子愣在原地。 第82章 西北锤王 所有的一切，描述起来,感觉时间很长。其实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就全部发生。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仿佛看了一场精心排演的戏剧。 有的时候生活本身，比戏剧更像戏剧。 顾不得多想，润生让润叶帮忙看一下孙兰花，自己则追着少安和少平的方向跑去。后面反应过来的金波和王小乐，也跟了上来。 没多长的时间，孙少安带着满腔的怒火，就跑到了农田基建工地。 王满银还在工地劳动，他也听说了少安奶奶去世的消息，但根本不会想到奶奶的去世，和他会有任何的联系。期间他还向指挥部和民兵队请假，要求去参加葬礼，没有被批准。 作为一个很识时务的老油条，也就在工地上老老实实的劳动，实际上在经过这几天的公关以后，给他装土的几个人已经和他混熟了，装土的时候也会稍慢一些，装的少一些。 代价就是，他口袋的烟盒，已经空了。王满银自己还挺有成就感。特别是这几天老岳父不在，不用看那张铁青的脸，他就感觉心情舒畅。 王满银管自己的这种心态，叫做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当他看到飞快向他冲来的孙少安时，他内心还在疑惑，小舅子不是该在奶奶葬礼上吗？怎么跑这来了，好像还是冲自己跑过来。不过满脸的杀气,是什么情况。 当他还在疑惑和思考的时候，一只大脚就踹在他身上，巨大的力量，不仅让他感觉身上剧痛，也让他仰面倒在了地上。 然后一个人，就骑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脸上一阵剧痛，他感觉到眼冒金星，鼻梁也快断了。鼻子似乎也流血了，然后牙齿生疼。 他本能的想反抗，把身上的那个人掀翻在地，可惜实力不允许。 再接下来，就是胸口一阵疼痛，然后就是“俄捶死你，俄要捶死你，捶死你个鳖孙。” 他才反应过来，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他的小舅子孙少安。 此刻王满银，又委屈又痛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近真是点背，先是卖一点老鼠药被抓，被安排在这里劳动，然后被小舅子莫名其妙的打了一顿，快疼死了。 终于，身上的人被拉了起来，他能够挪动自己的身体了，大腿上却又狠狠地挨了几脚。 当他终于睁开了，冒着金星的双眼时。 发现孙少安，已经被赶过来的民兵控制住了。 王满银抹了一把鼻血，又吐出了一颗牙齿，才委屈的对着孙少安说：“你为什么要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然后，他对着民兵说：“同志，你们都看到了他打我，要为我做主啊。” 这时候，润生和金波他们，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王满银已经被狠狠地捶了一顿，并且已经结束了。 公社武装干事杨高虎，让民兵把孙少安，带到小学校的一间破窑洞，关了起来。 润生在转身的时候，也朝王满银踢了一脚，杨高虎看到了，却没吭声，他是认识田润生的，也知道，他是双水村支书田福堂的儿子。 这时候，少平也从远处赶了过来。右脸上一个明显的巴掌印，孙玉厚老汉的一巴掌，打的真是不轻。 少平在挨了父亲的一巴掌后，一下子懵圈了。他不知道父亲为何打他。不对的明显是二爸一家，特别是二妈！这些年来，是谁在一直照顾奶奶，村里的人清清楚楚！ 他无法理解他的父亲，感觉他的父亲太窝囊了。他不明白的是，孙玉厚在面对，自己从小带大，曾经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孙玉亭时，那种感情和面对自己的孩子时，感情是差不多的。 少平所做的事，是把这些年，蒙在孙家表面的一层皮给撕开了，露出了血淋淋的血肉。让孙玉厚感觉羞愧，又感觉痛苦。 少平在疼痛和气愤之下，就跑开了。等他稍微冷静一些，他才想起来，哥哥孙少安，肯定是去找王满银算账了。 发泄这几天，甚至这些年，心里积攒的负面情绪。 他担心哥哥少安，把王满银打出个好歹来。虽然能出口气，但可能会把自己搭进去。此时的孙家，已经再经不起这样的风浪了。 于是，就赶紧往基建工地这边跑。结果正看见少安被民兵押走。 少平上去拉扯少安，企图不让民兵押走少安。却被两个民兵，一枪托砸在身上。一个民兵嘴里还说着：“赶紧走远点，不然把你一起关起来。” 润生正在和杨高虎说话，看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少平已经挨了打。 看到少平还想上去拉扯民兵，润生和金波，王小乐赶紧过去，死死拉住他。 那边少安也说话了，让少平不用管他，他没事，顶多就关几天，让少平赶紧回去看看姐姐兰花怎么样了，别在这里添乱了。 金波也在劝少平冷静，王小乐也一样。 润生对少平说：“我刚才和杨高虎谈了，少安哥这个问题不大，王满银是坏分子，看来伤的也不算严重，只要王满银不再举报，少安哥也就是关关几天的事情。” “你别再冲动了，不然把你也关进去。还是回去看看兰花姐怎么样了。我回头给金富和金强说一下，让他们照顾点少安哥。” “回头再和我爸说说，让他给白明川主任求个情，尽快把少安哥放出来。” 金波用力的拍了拍少平，“回去看看兰花姐怎么样了，她可不能再出事了。” 少平此刻也冷静下来，被金波和王小乐拉着，往孙家坟地的方向走去。 看到少平走了，润生就去找到金富和金强，让他们照看一下孙少安，别让他受苦。 金强拍着胸脯让润生放心，都是一个村里的，肯定会照顾。而且他们也觉得王满银该打，少安那几下打的解气。 交待过金强，润生才又走向王满银，此时他正坐在地上，嘴里直叫疼。周围没一个人理他。 看到有人过来，他才抬起了头，看到是润生，嘴里叫疼的声音更大了。 润生看了看他，厌恶的说：“别在那嚎了，你知道少安哥，为什么打你不？” “他凭啥打我，我是他姐夫呢？” 润生没理他，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老太太是因为你被抓了，一家人都在屋里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着急才从炕上掉下来的。” “老太太去世的直接原因，就是你！” 王满银听了，没再吭声。 “还有刚才在坟地上，因为你的事，孙玉亭夫妻和少平家闹起来了，兰花姐气的晕倒了。” 听到兰花晕倒了，王满银顿时着急了，嚷着要去看兰花，被一边的民兵拦住了。 “所以你知道少安哥，为什么打你了吧，希望你别再找事，也别再把事情扩大，对你对孙家都好。” 润生说完，没再理会发呆的王满银，而是转头离开。 第83章 玉亭过往 当润生再次来到葬礼现场的时候，葬礼已经完全结束。帮忙的乡亲基本都散去了，兰花也已经慢慢苏醒过来，她问题本就不大，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而已。 现场只剩下孙玉厚一家，金波、润生、王小乐和润叶。 孙玉亭一家也已经走了。润生还奇怪，他们怎么能走呢，大哥一家都还在呢，简直太不懂事了。 少平扶起大姐，要搀着她回家，一旁的兰香，也拉着猫蛋和狗蛋。润生上前搀起孙玉厚老汉，让他回家休息一下，毕竟折腾了几天，而且看上去孙玉厚的状态很不好。 少安妈还问了一句：“少安娃呢？” 润生怕再刺激到她，连忙对她说：“没事，回家再说。” 想让他们缓一缓再说，毕竟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所有人心上那根弦都绷的太紧了，再有其他刺激，怕弦直接断掉。 路上，润生悄悄把姐姐润叶拉到一边，问她他们几个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孙玉亭家人那么不懂事，提前走了。 润叶就给他说了这中间发生的事情。 原来，孙玉厚老汉说以后不和孙玉亭家来往后。孙玉亭当时就惆怅了，以往他经常靠哥哥的接济，才勉强糊口，哥哥不和他们家来往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其实，孙玉亭很清楚，革命不能当饭吃。可是不革命怎么办，他还能干什么？下田去种地？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所以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因为吃不饱肚子，就想着农村里起码能有粮食吃，所以才回了农村。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双水村，有哥哥在，哥哥就是他的依靠，总会管他。即使自己饿肚子，不会让他饿着。 出于这种狭隘、自私的思想，他回到了双水村。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村里同样吃不饱饭，甚至连树皮都被剥光吃了。而且哥哥家里还有三个孩子，日子过得本来就艰难。 而且，在村里不劳动，就没有工分，队里也不会给你分吃的。 刚下地干了几天活，手上、脚上全是泡。而且他能感觉到，哥哥孙玉厚那怒其不争的眼神。 对比下差不多年纪，同时出去读书的田福军，他确实是表现太差。 丢了工人铁饭碗，回村来端泥饭碗。村里人暗地里都说，他脑袋坏掉了。 开始，他还庆幸自己逃离了钢厂，那个一个月只有28斤粮食，根本吃不饱的环境；没有想到来到一个更饥饿的环境中。 他才想清楚，粮食是土地里长出来的没错，但更是用勤劳和汗水浇灌出来的。 于是他后悔了。 他又偷偷的跑回钢厂，想要继续回去上班，没想到钢厂，也正为吃饭人多，粮食少发愁呢！ 少一个人是好事，怎么还能让他回去。而且他原来在钢厂的时候，也是好吃懒做的代表。如果是一个有技术的，勤勤恳恳的工人，钢厂还会考虑一下。 一个只有一点小聪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人，哪里都不缺。 所以，钢厂直接以私自脱离劳动岗位为理由，把他开除了。他也为自己的懒惰和愚蠢付出了代价。 他又回到了村里，对外声称是回村里闹革命，支持农村建设。 后来，他和脾气相投的贺凤英结成了革命伴侣。 哥哥为了让他结婚，让出了祖传的窑洞，他本来是不太愿意的，他觉得他太对不起哥哥了，他孙玉亭并不是一个禽兽，是有感恩之心的人。 可是没有窑洞怎么结婚。说实话，以他的条件，有贺凤英这样的人愿意嫁给他，就很不错了。虽然他也知道，贺凤英不像个能过日子的。 但不结婚，一直打光棍，不是更被村里人瞧不起吗？ 后来，哥哥借住在金俊海家也就是金波家里。过了几年后，才在村边自己打了个窑。 他自己成了家，有了娃，日子变得愈发艰难了。平时都靠哥哥隔三差五接济，不然早活不下去了。 他也后悔自己娶了个懒婆娘，但是又能怎样，还能离婚吗？ 有的时候他就在想，还好当年哥哥逼他读书识字，所以能在村委会立下脚，不然日子会过的更难，也会有更多人瞧不起他。 所以，有机会他就要努力革命。 同时，他心里又开始怨恨王满银和兰花。王满银这个二流子，不仅让孙家蒙羞，让他在村委会，甚至公社都抬不起头，还间接害死了母亲。 还有侄女兰花，就是脑袋坏掉了，当初非要嫁给王满银。她也不看看，王满银家什么条件，一孔破窑洞之外什么都没有。 还异常懒惰，天天啥都不干，也不下地劳动，就想着发财，哪有那么好发财。这年代除了好好干活，去哪发财，发了财也得被抓起来。 他当时就劝兰花，不要脑袋发昏。 找那样一个男人，以后日子怎么过。可死丫头就是不听。 他也让哥哥劝兰花，可是没有任何结果，还是什么彩礼都不要就嫁了。简直和她二妈贺凤英一样，都是脑袋有病。 婚后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家还要艰难。搞得哥哥一家，还要不断接济她，连接济自己家的都少了。 所以，刚才贺凤英说的话，其实没有错。自己母亲，就是被兰花的男人王满银害死的。哥哥凭什么要怪自己家，要和自己不来往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贺凤英，拉了他一把，“你是个死人啊，你婆姨被人打了。你站那动也不动。” 孙玉亭也正在气头上。正在考虑，怎么抽空和哥哥缓和关系呢。死婆姨还让他去打少平，和哥哥结仇。 “闭嘴吧你，就你话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说什么，你个死人，你让我闭嘴！” “乡亲们都听听啊，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什么都不图他孙家的，一分彩礼都没要。就从山西嫁了过来，还给他们孙家生儿育女。一天福都没享过，还被他们孙家老老小小欺负，我给你拼了。” 嘴里说着，贺凤英就上来朝孙玉亭身上抓，一下子就把孙玉亭的脸抓破了。 孙玉亭一把推开贺凤英，摸了摸脸，发现流血了，不由怒火中烧，对着贺凤英就说：“你个疯婆子，有完没完，还朝脸上抓，都抓破相了，让我怎么见人。这日子不过了，离婚！！” “离就离，谁不离谁是孙子，明天就去公社离婚！” “好，明天就去！” 正在他们吵闹的时候，一边的孙玉厚老汉爆发了，“都给我滚，这是什么地方，还嫌丢人不够吗？滚！滚！” 孙玉厚老汉，是公认的老实人，对谁都是乐呵呵的，态度可亲。可这个时候，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露。 老实人不发火，一发火，是真的有点吓人。 贺凤英和孙玉亭都被吓到了。边上的田万江老汉，让孙玉亭的女儿赶紧把贺凤英拉走。贺凤英看了看孙玉厚，也就顺坡下驴跟着走了。 孙玉亭看了看哥哥，也没敢再多说话，也走了。然后乡亲们也慢慢散去。 第84章 发现苗头 就在贺凤英吵着和孙玉亭闹离婚的时候，孙兰花就已经慢慢醒过来了。只不过没有睁开眼睛，她的心里的痛苦，又有谁能知道。 前有因后有果，有因必有果。可是现在的她，纵然想回到结婚以前，也不可能了。 被少平搀扶着往家走，兰花不敢看家人的脸色，她没有那个勇气。她知道这发生一切，都是因为王满银，或者因为她孙兰花，要不是她哭哭啼啼，或许奶奶就不会着急，不着急，也就不会出事。要知道老太太已经在床上躺了几年了。 兰花不敢往下想，也不想继续往下想。不多久，就回到到了孙家。少安妈强打起精神去做饭，要招待金波几个人。 金波和润生连忙拒绝，说家里已经做好饭，然后就要告辞。少平拉着不让走，因为金波走了，王小乐在这里就会比较尴尬。 他知道，润生和润叶两人，是一定不会留在他家里吃饭的。 金波知道，少平家已经忙碌了好几天，再加上刚才发生的事情，早已是身心俱疲。于是坚决推脱了少平的挽留，带着王小乐一起去了他家里。并告诉少平，下午两个人就一起回学校，让少平在家在待几天，照顾下家里。 少平点头应下，毕竟哥哥少安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怎么能放心去上学。 润生拉着润叶也想走，被孙玉厚老汉叫住了。 润生也就停下脚步。他知道孙玉厚是想问少安的事情。 想想自己告诉孙家人，确实比少平自己说，要合适。自己毕竟是支书的儿子，更有说服力。 果然，孙玉厚直接问道：“少安，是不是去打王满银了？” 润生点点头。 “是被民兵队抓起来了？” “是，不过王满银伤的也不重，我已经拜托金强兄弟两个照看了，不用担心。”润生说道。 “待会，我回家找我爸，再说说这个事情，争取让他们把少安哥尽快放出来，不用担心。” 润叶也在一旁安慰他们。 “那谢谢你们了。”孙玉厚说道，“家里事情比较乱，留你们吃饭，估计你们也不会在这吃，那就等回头吧。” “老太太的事情，麻烦你们跑前跑后，跟着受累，还让你们看笑话，家门不幸啊！” 说着，孙老汉还看了一眼兰花，又看了一眼孙少平。 “您说哪里话，谁家一辈子，能不碰上点什么事情呢，困难都是暂时的，不要想太多。”说罢，润生就和润叶一起出了孙家。 回家的路上，润生问润叶下午怎么安排，要不要回学校。 润叶思考了一下，说想等少安出来再回。润生劝她不必要，少安估计最少得待两天。不会有什么事，还是尽快回学校吧，他自己就不准备回了，上三天课还得回来。 他要看看孙家，还有没有其它事情，孙老汉和兰花的情绪都不太好，别再出别的什么事情。 润叶想了想就说好，她要回家先和田福堂沟通一下，让田福堂给少安求一下情，争取尽早放出来。 润生感觉其中有一点小问题，但又没想出来哪点不对。 等润叶回到家里，看到田福堂在家，连口水都没有喝，直接对田福堂说：“爸，少安打王满银被民兵队的人关起来了，您想办法把他放出来，好不好？” 田福堂本来看到女儿挺高兴。但是没有想到，上来不是给他问好，打招呼，而是直接说起了孙少安的事情。他对女儿每次回来就往孙少安家跑，本来就有点意见。可是女儿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就没说啥。 没想到这次少安奶奶去世，还专门请假回来。润生回来吧，也正常，毕竟是个男娃娃，村里的事情是该参与一下，不然将来家里有事，不好张口。但润叶个女娃回来干啥，非亲非故的。 又听到润叶进门，就直接给孙少安求情，他心里没有来由的不太舒服。 “那是公社民兵队的管理范围，我又不是公社领导，管不到这个事情呢！” “可少安哥是咱们村子的人呀！” “咱们村子的人，才不能随随便便，就去农田基建工地打架呢，让人怎么看我们双水村。” 润生一听两个人的对话，就知道要糟糕，田福堂对于，润叶过分关心孙少安，已经有所怀疑和不满了。 “下午赶紧回学校去吧，让润生把你送到石圪节公社，找胖炉头拦辆车。” 润生赶紧把话接过来，“行，吃过饭，我就送姐姐去公社。” 润叶一跺脚，去找润生妈帮忙做饭去了。 “爸，孙家的这个事情，您还得抽空和杨高虎说说情，毕竟孙少安，也是因为他奶奶去世的事情，情绪没控制好，才动手打的王满银。那个二流子也确实该打！” “是啊，都是兰花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男人，所以女人找到个合适的好男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你姐在县城有合适的对象没有？” “我不知道啊，我去我姐那又不多，她也不和我聊这个事情。” “那回头让你妈问问，我抽空得去一趟县城，找一下你二妈，她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给你姐介绍一下，你姐今年都二十二了，不小了。” “我觉得还是得看缘分，也得尊重我姐的意思。” “缘分不就是介绍出来的嘛！” “你下午送完你姐，也去学校吧，还专门请假回来，不耽误学习吗？” “学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连个正经课本都没有，都是政治学习，下午还要帮忙修梯田，还不如在家劳动呢，我准备到周日再去，已经让金波帮我请假了。” 听润生这么一说，田福堂也没再说啥。 这时候就听润生妈叫吃饭了，家里人难得聚这么齐，上次还是过年的时候。润生妈直接做了一大锅的猪肉豆腐粉条，还蒸了白面馍馍！ 吃饭的时候润生妈还感慨：“以前就盼着孩子赶紧长大，等孩子长大了，却都有了自己的事情，都飞走了，一年见不到几次。” 润叶就抱着润生妈的胳膊安慰她，说自己永远不离开妈妈。 润生妈就说：“傻孩子，女人都是要嫁人的。” 润叶就跟妈妈撒娇。 可是润叶的话，听在田福堂的耳朵里，就有了另外一种意思。他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孙少安的样子。 他决定过些日子，就去县城找润叶二妈。让她给润叶介绍对象。女儿好不容易，端上了公家饭碗，怎么能再回到农村。 再说还是孙少安那个烂包家庭，虽然最近，比以前好了一点，但又怎么配的上他田家。要知道，弟弟可是县里的大干部，原来还是黄原地区的大干部，只不过是现在落难了。 孙少安这个小伙子，在农村是还行，最近也基本没有顶撞过他，可是做女婿不行。 想到这里，他还看了一眼润生，自己这个儿子是不错，让孙少安去当赤脚兽医，终于让他没机会，再插手村里的事情了。 吃过饭，润生把润叶送到了石圪节公社街上，又去食堂找到胖炉头，请他拦一辆过路车。 胖炉头果然如他所说，在过往司机中很有面子，一会就拦下了车，送走了润叶。 第85章 玉厚住院 润生送完润叶之后，就回到家里.脑海中，却不断想着姐姐润叶的事情。看来父亲田福堂，对润叶和少安之间的感情，已经有所怀疑了。 可是思来想去，都没有太好的破局办法，随缘吧，能否修成正果还要看他们自己。 少安家，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少平应该会去给少安，送吃的和被褥吧。 这时候，田福堂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脸上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就露着两个眼睛和鼻孔。 只听他嘴里说：“支书，你给想想办法呗，徐治功副主任说农田基建大会战就要结束了，让再来一次大规模的批判大会，彻底批判资本主义倾向和坏分子呢，要我们村也得再找个人，我想不出来找谁啊。” 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润生才知道是孙玉亭，看来被他婆姨抓的不轻啊。 “你是副总指挥，这事你看着办呗。” “我就是想不出来，才向您请教，您的政治觉悟一向是最高的，眼光也最好！”孙玉亭带着讨好的声音说。 “这不都是瞎胡闹吗？之前你把田二拉去批判，后来都成了笑话了。” “那怎么办，不拉田二，拉谁啊。批判田二，大家笑笑也就就过去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拉其他人家，第一人家也没犯啥错误，第二，这事得罪人啊。” “最近有没有其他坏分子出现啊，包括打架斗殴的，也是破坏社会主义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啊。”田福堂提示道。 “打架斗殴，那就一个少安打王满银嘛！”孙玉亭说。 “少安这可不是坏分子，不是打架斗殴呢，这是家事。而且王满银是坏分子，这属于打击坏分子呢。”孙玉亭急切的说道。他听出田福堂话里的苗头不对。 “我不是听说你和你哥闹翻了，说不再往来了吗？怎么还可怜起来你的侄子了。” “那都是我哥的气话，话赶话说到那了！”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看孙玉亭不愿意批判孙少安，田福堂也就再没有和他说下去的兴趣。 “那就把田二再批判一次。”孙玉亭斩钉截铁的说。 然后就告辞走了，还冲润生摆了摆手。。 听到田福堂和孙玉亭的对话。润生知道，田福堂已经对孙少安不满了，开始想办法敲打了。看来让田福堂给少安说好话，让少安早点出来已经不现实了。 吃饭的时候，润生就问妈妈，批判田二是怎么个情况，田二不是个傻子吗？ 润生妈就告诉润生，这个事情这几天已经成为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了。 原来就在上周六，也就是少安奶奶从炕上掉下来那天，公社开批判会，批判资本主义倾向，公社副主任徐治功，让双水村也报一个人去批判，因为基建工地就在双水村。 任务就安排给了副总指挥孙玉亭，让他负责筹备和主持。在孙玉亭看来这可是露脸的机会。所以当兰香跑来告诉他，奶奶晕倒的时候，他为了革命放弃了亲情。还自认为是舍小家顾大家。 但是他又不愿意得罪村里人，田家圪崂这边都是贫下中农，本分人出身。 金家湾那边的人成分高一些，但是这些年小心谨慎，也没什么把柄。 况且副支书金俊山和二队长金俊海都是金家湾那边的，肯定反对批判金家湾的人。 得找一个谁都不得罪的人。思来想去，没有结果。他在村子里瞎转悠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人，嘴里念叨着“世事要变了，世事要变了。” 这个人就是村里有名的傻子老汉田二。这个人，润生知道，而且知道他的大名叫田福顺，算是和田福堂一辈的。 谁也不知道，田二为什么傻的，但似乎人们认识他时，他就这样，天天嘴里一句“世事要变了，世事要变了。” 田二除了一个傻儿子憨牛之外，举目无亲。 就这个傻儿子，还是田二岁数大了以后，同族的长辈怕他这一支绝了后，所以帮他说了一个隔壁村的白痴女子，给他生养一个后代。 结果还真就生下来了，但是也是个傻子。 那个白痴女子在生下儿子几个月后就去世了。同族的人就这个拉扯一把，那个拉扯一把，把这个傻子给养大了。 结果这个傻子只是智力不行，人却长的高高大大。浑身一把子力气，而且让干啥就干啥。专挑重活干。村里就安排他出工，没想到挣的工分，还能养活父子二人。 好像每个村庄都有这样的人，也被人们称为“守村人”。 于是，孙玉亭就把田二报给了徐治功，理由是田二天天说“世事要变了，”这是希望社会主义变天呢，所以要批判。 徐治功本来对这个事情，也不太在意，他来当这个总指挥，还是自己争取的。因为他听说田福堂，是县革委会田福军副主任的哥哥。 他想通过这样的机会，让他的革命积极的名声，传到田副主任的耳朵里，有机会好调回县里，而不是在这个偏远的石圪节公社。 结果晚上，当公社民兵把田二押上台后，田二根本就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只是对着台下的群众傻笑，他的儿子憨牛在台下，则是对着台上的田二，喊着唯一会说的话“爸，爸，爸。” 台下的群众看到这个情况，也是哄堂大笑。这时候，徐治功才知道孙玉亭口中，疯疯癫癫的田二，原来是个傻子，就感觉自己被愚弄了，要求孙玉亭必须再找一个阶级敌人。 孙玉亭还不知道，村里很多的群众，对于他的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认为他太缺德了。 润生听到妈妈讲的这个事情。不禁为这样一群所谓的“革命者”感到悲哀。 可是细想，这样的荒唐事一直都在发生着。不仅这个时代，历史上弄虚作假闹出笑话的，比这个还夸张的事情还少吗？ 或许，这就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吧。润生现在头疼的，不是田二的事情，而是孙少安，当然也不是孙少安，而是姐姐润叶的幸福。 但是，令润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孙家，一场更大的危机，正悄然而至。 第二天一早，润生刚吃过饭，就听到少平在门外叫他的名字。 润生赶紧出门，就见少平焦急的站在门外面，有点六神无主。润生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一沉，问怎么了。 少平焦急的说：“我爸生病了，好像挺严重的，还有点发烧，我哥也不在家，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来找你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妈早上叫他吃饭的时候。昨天回家，他连晚饭都没吃就躺炕上睡了，我们都以为是这几天累着了，就没打扰他。” “结果今天早上还没起来。我妈就叫他吃饭，就发现他好像病了，精神不好，还有点发烧，我也没人商量，就来找你。” “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送公社医院看看吧，我去找海民开拖拉机吧，快一点。”润生说。 “好，好，我先回家，准备点东西。” 润生没敢耽搁时间，快速到村委会，找到田海民。 海民还奇怪又怎么了，听说孙玉厚老汉又病了，嘴里说了一句“，麻绳单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孙家最近的事情是真多。” 不过，还是快速发动拖拉机，来到村口孙家院子外。 第86章 兰花寻死 润生到孙家一看，孙玉厚老汉脸色蜡黄，一摸额头，确实有点烫，不过意识还算清醒。 听润生说,要送他去医院，坚决不去，说自己只是累着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其实老汉就是可怜家里的钱。 这也是很多贫困家庭的通病，怕花钱。润生看着他的状态，就对他说：“玉厚叔，你必须去，你发着烧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完和少平一人搀扶着一边，就把孙玉厚搀扶到拖拉机上，怕他再受凉了，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到了公社医院，医生看了看问题不大，说是太劳累了，还有点营养不良，先打了退烧针，然后让静养两天。 润生看到这种情况，让少平在这里陪着，自己和海民就先回去了，还得和家里说一声。 临走的时候，润生给少平的口袋塞了二十元钱，估计经过他奶奶的事情，家里就算有一点钱，也折腾的差不多了。 和海民回了村子以后，润生就去了少平家。少平妈在家，兰香也在，还有兰花的儿子猫蛋和狗蛋。 少平先是给兰香和少平妈，说了一下孙玉厚老汉的情况。问题不大，医生已经打了退烧针，烧退了就好了。 不过还有点营养不良，需要再观察一下。今天就不回来了，让他们不用担心。 看到兰花不在，润生就好奇多问了一句：“兰花姐去哪了？怎么不在家，孩子也不要了？” “我姐半个多小时以前，就出去了。出去前，还抱着我哭了，让我以后帮忙照看猫蛋和狗蛋，我问她去哪，她说回罐子村家里。”兰香说道。 “哦，没说回家干啥？” “没有。” “还抱着你哭？”润生连忙问。 “就是抱着我哭，我还奇怪呢，不就是爸爸生病了吗？看上去也不是很严重，哭什么呢？” 润生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有点像是在托孤啊。 “你知道你姐家住哪不？”问出口之后，润生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此时，也有点紧张和六神无主了。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海民那会说的那句话：“厄运专找苦命人，孙家最近的事情真多。” 怕是真的又出事了，他拉着兰香就往外跑。同时扭头对少平妈说，让她照顾好猫蛋和狗蛋。 出了孙家院门，他才对兰香说：“赶紧带我去你姐家，怕是要出事了。” “为什么啊，出什么事？“”兰香毕竟还小，没有想那么多。 “我怕你姐想不开，寻短见。” “什么？不会吧！” “希望是我猜错了，希望你姐别想不开。” 兰香一下子哭了起来。润生没工夫，理会她的情绪，只是对她吼了一句：“别哭了，赶紧过去看看！晚了就来不及了。” 兰香听后，停止了哭泣，快速跑了起来。 润生一边跑，一边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 没过多久，就到了兰花家门前。只有一孔略显破烂的窑洞，和之前的少平家差不多。 兰香喊了两声，没人答应。 润生就直接上去推门，门一下子就开了，只是虚掩着的。 不过窑洞没有人。润生松了一口气，可是突然间，他看到炕桌上放了一个碗，里面还有小半碗的东西，下面沉淀着粉末。 旁边是红红绿绿的纸，绿色多，红色就一张，不过红色和绿色的纸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三个字。赫然竟是“老鼠药”。 润生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他的猜测没有错，兰花就是寻了短见，还是用了喝老鼠药的方式。 来不及多想，润生拉着兰香出了门，对着四周就喊：“有人吗？有人吗？有人的话，出来帮帮忙啊，王满银的婆姨孙兰花，喝老鼠药寻短见了，大家赶紧帮忙找找啊。” 顿时有两户人家，跑出几个人，焦急的问：“你是谁，怎么知道兰花喝老鼠药了。” 还有一个认识兰香的，直接问：“你姐真的喝老鼠药了，为啥啊。” “来不及多解释了，你们找个人去村委会，给村里说一下，发动所有人去找，另外见到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兰花。” 听他说完，一个邻居赶紧朝村子中心跑去，剩余的人按照润生的说法，分了几个方向去找。 现在就是在争分夺秒。 润生和兰花边走边问，终于一个拾粪的老汉，说看到兰花，往罐子村和双水村挨着的后山去了。并指了指方向。 润生顺着所指的方向，快速跑去，一边跑一边和兰香一起喊。突然，他们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兰香，我在这。” 润生和兰香，顺着声音找去，看到兰花躺在一片枯草上，身上沾满了土。 兰花脸色很平静的对兰香说到：“姐姐喝了老鼠药了，姐姐要死了，我不听家里的话，嫁给王满银，我对不起家里，你以后帮姐姐照看好猫蛋和狗蛋。” 润生没心思听兰花说什么，只是在想怎么才能催吐，让兰花把老鼠药吐出来。 突然间他想到，在原来的世界，经常陪领导去喝酒。为了能多喝，就会到卫生间，用指头伸进喉咙里搅动，产生有恶心的感觉，一会就吐酒了，然后继续喝。 导致后来，稍微喝酒多一点，就会习惯性呕吐，很伤胃。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试试这个办法。 她让兰香捏着兰花的鼻子掰开了兰花的嘴巴，把中指伸了进去，使劲搅动起来。 好在兰花此刻好像没有多少力气了，没有咬他的手指头。 过了一小会，看到兰花好像有想吐的感觉，就赶紧把手指头抽了出来。 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伸进去的是中指，好吧，就是鄙视这种人，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兰花果然吐了，等她停止呕吐后，润生让兰香跑着去罐子村，找人弄辆车，最好是拖拉机，能快点把兰花送到公社医院。然后弄点水，再弄点肥皂或者洗衣粉，路上再催吐一下。 兰香跑着走了。润生对着兰花说道：“兰花姐，我背你下山，去医院，你还有猫蛋和狗蛋呢，别想不开，坚持住。” 兰花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这是我和王满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似乎听润生提到猫蛋和狗蛋，她问了一句“我还能活吗？我喝了老鼠药了。” “你已经吐过了，坚持住。一定会没事的。” 说罢，从地上拉起孙兰花，自己半蹲在地上，让兰花趴在自己身上，然后背起她往山下，罐子村的方向走去。 还好这个时代缺少食物，大家都不胖。兰花也是一样，虽然个子高，骨架大，但真不重。 不过也幸好近两个月坚持练武。不然还真够呛。 好在半路上，就遇到了罐子村的一群人。 他们也是拾粪老人说看到兰花往这个方向来了，就赶了过来。路上还遇见了下山找车的兰香，才知道人已经找到了。 于是两个人换下了润生，轮流背兰花下山。 山脚下，罐子村的拖拉机，已经停在那里了，还有一个老人，看来是有经验的，在拖拉机往公社行驶的同时，帮兰花灌进去了洗衣粉水，兰花又吐了一次。 第87章 转危为安 拖拉机停在公社医院门口，润生帮着搀扶兰花,下了拖拉机，边走边喊医生。 医生跑了出来问：“怎么了？” “喝老鼠药了。”润生回答。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确定，三四个小时吧。” 医生看了看兰花，还有意识，让众人赶紧把她搀扶进病房，一边让护士准备洗胃的东西，一边准备打针。 润生在一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说已经催吐过了。 医生看了润生一眼，说怪不得。 少平听到声音，大概是出来看什么情况，结果一眼看到了润生以及兰香。 然后又看到了病床上的孙兰花。顿时扑了过去，大声喊道：“姐，姐，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兰花似乎听到了少平的声音，艰难的睁开，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医生一把推开少平，呵斥道：“别耽误我们救人，赶紧一边去。” 润生上去拉开了少平，对他说：“别耽误医生治疗，我们到一边说。” 正在润生准备给少平，讲述过程的时候，孙玉厚从病房中，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对少平说：“少平，你吼什么，你姐出事了？” 估计是少平刚才呼喊的声音过大，惊动了旁边的孙玉厚。 没等润生解释，孙玉厚也看到了病床上的兰花。老汉一下子就朝地上倒去，还好润生和少平离得近，一把扶住了他。 孙玉厚满头大汗，手不停颤抖，焦急的哭着问：“兰花这是怎么了啊，兰花这是怎么了啊？” 润生无奈，只好简单讲述了兰花喝老鼠药的事情。然后不断安慰他，说医生正在治疗。 孙玉厚老汉颤抖着手，流出了眼泪，嘴里喃喃道：“我这糊涂的娃，我这苦命的娃。” 然后，突然向前冲过去，扑通一声对着医生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兰花，她是个苦命的孩子，长这么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还年轻啊。” 医生这会已经给兰花打过针，让护士在洗胃。 就转过身来，去扶孙玉厚，一边说道：“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估计喝药不多，然后送来的及时，之前又吐过，人也没有完全昏迷。不用太担心。” 少平也连忙去扶孙玉厚。 听了医生的话，润生松了一口气，孙玉厚和少平也没有那么焦急了，但紧张的情绪并没有丝毫缓解。 一边的兰香也跑过来，站在孙玉厚身旁。 医生劝孙玉厚先回病房躺着，他坚决不回，就要在这看着。 无奈少平只好去旁边搬了条凳子，让他坐下。 护士给兰花洗好了胃，兰花的意识慢慢恢复了。她脸色依然苍白，浑身无力。 不过当她看到，旁边站着的少平和兰香，又看到了坐着的孙玉厚，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孙玉厚，也注意到兰花睁开了眼睛，站起来，扬起满是老茧的手，就想向兰花脸上打去。兰花看着他，委屈的喊了一声“爸！”。 孙老汉的手，一下子停在空中，又无力的垂了下来。片刻后，满是心酸的说了一句“你这个傻女子啊，怎么能想不开呢，你让爸妈怎么活，你让猫蛋和狗蛋怎么办啊！” 旁边的医生，打断了他们的话“人应该没事了，你们抽空去交一下费吧！” 少平连忙应下，润生跟着出了病房。对着少平说：“你那还有钱没？” “你给的钱还在我口袋呢。” “那好，先不忙去缴费。罐子村的乡亲，帮忙把兰花姐送过来，还在外面呢，我们得去见一面，说兰花姐醒了，请他们回去吧！” 少平这才想起来，送兰花过来的罐子村乡亲。连忙说好。 来到外面，少平向着帮忙送兰花过来的乡亲，深深鞠了三躬，感谢大家，并告诉他们，兰花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跟着过来的兰花的邻居，认识少平，上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照顾好兰花，他们就先回去了。 送别了罐子村乡亲，少平到医院缴费，还差五元，润生掏了掏口袋，还有六元，就一下子塞给了少平。然后一起回到了病房。 孙老汉在一边坐着，兰香则是抱着兰花在哭。 少平告诉孙玉厚，钱已经交过了，是借润生的钱。罐子村的乡亲也走了。 孙玉厚站起来感谢润生，润生连连摆手。 孙玉厚对着三个子女说：“润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们要记一辈子，要报这个恩情。” 润生连忙说：“玉厚叔，你这个话就太见外了，我们两家的关系，还用这么见外吗？” 孙老汉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里。 兰花的情绪，慢慢变得稳定。也对着几个亲近的人吐露了心声。 原来，早上看到父亲孙玉厚也病倒了。 她的心里就更难受了，昨天二妈贺凤英的话，又在她的脑海回响。这一切都是王满银造成的。 王满银不卖老鼠药，她就不会跑娘家哭，奶奶如果不是听到她哭，就不会从炕上掉下来，导致离开人世。 后面贺凤英的话又刺激到了弟弟少安，所以才会跑去打王满银，结果被民兵关了起来。 少平也是因为这一系列的事情，所以才和贺凤英吵架，并且打了她。父亲才会又气又急，说和二爸一家不再来往。 但作为家里的老大，她很清楚，父亲对于二爸的复杂的感情。所以才气的病倒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王满银，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孙兰花。 如果不是她坚持嫁给这个不负责任的“二流子”，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父亲和母亲，当时是怎样苦口婆心的劝她，不要她嫁给王满银啊，连年幼的弟弟少安，都看出来王满银不靠谱。 可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嫁给那个“二流子”。 都是她当时傻，被她的花言巧语骗到了，才瞎了眼。 婚后，本来娘家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一点。 结果这个“二流子”一年到头，啥活也不干，自留地也不管。 后来，有了两个孩子，都是母亲帮忙照顾，还要照顾瘫痪的奶奶，所以才啥活都干不了。不然家里总会好一点。 地里的活都是父亲和大弟弟可怜自己，干完自己家的活，又赶忙帮着她家里干活，所以她和两个孩子才能活下来。 如果没有她的拖累，家里的日子肯定能好起来。 娘家现在箍了两孔新窑，奶奶也去世了，自己母亲也能解放出来，可以出工干活。 二爸不和自己家来往了，以后也不好老来打秋风。 弟弟少安也当了兽医，除了满工分，还能赚些外快。攒个一两年，日子也能好起来。也能有人给少安说个婆姨。 想着想着，她觉得自己死了，就能切断娘家和王满银之间的联系。 娘家不会再被人嘲笑，也不用再被自己拖累，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这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自己的两个孩子，跟着自己，也没过一天好日子，自己死了，爸妈，弟弟妹妹也会照顾好他们的。 兰花想起来前几天，王满银没卖完的老鼠药，还藏在罐子村家里，就想着回去喝老鼠药，一了百了。 于是，她就跑回罐子村的家里，把老鼠药找出来，倒在碗里喝掉。 结果喝了一部分，太难喝了，就没有喝完。然后就到自己和王满银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等死。 也许是老天爷，不愿意让她死去。她喝的那些老鼠药，大部分是王满银做的假老鼠药，就是绿色的纸包的那些。 加上碰到了润生，及时发现了不对。找到她之后，又及时给她催吐，她才能活下来。 其实在她醒来，看到父亲孙玉厚的那一刻，看到苍老的父亲留下的泪水，甚至给医生跪下。 她知道自己错了，她死了容易，可是对父母和孩子的打击多么大啊。 第88章 决心离婚 经过了一场生死，兰花已经想开了，她要活下去，而且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父母，也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有弟弟妹妹。 其实，想切断和王满银的关系，不是只有死了一条路。她还可以离婚，就像昨天二妈贺凤英和二爸说的，过不下去就离婚。 以前是担心离婚丢人，而且盼着王满银能变好。经过这一次寻死，她想清楚了。 就去和王满银离婚，这是跟资本主义划清界限。 再说了，自己寻死的事情，肯定已经沸沸扬扬了，那还有什么怕丢人的。 等自己出院就去办离婚，然后看户口能不能再迁回双水村，自己下地干活，让母亲在家照顾两个孩子，还要给孩子改姓“孙”。 这个事情，得抽时间问问润生，他爸是支书，肯定懂政策。 润生准备回双水村去，兰香跟着一起回去。少平妈肯定还在家里着急呢，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润生准备离开的时候，兰花叫住了他：“润生，姐求你个事情，姐和王满银离婚，并且把户口迁回双水村，你能给福堂叔说说吗，” 润生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对兰花说：“我回去就问问我爸，然后看怎么办，再给你说。” 少平听了姐姐兰花的话，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他早就想姐姐和那个二流子离婚了，只是之前不管怎么劝，姐姐都不听，经过这次的事情，竟然想通了。 坏事竟然变成了好事，真是没有想到。 孙玉厚老汉迟疑了下，但是瞬间就想通了，对着兰花说：“爸支持你，赶紧和王满银离婚，回家来住，家里现在有地方。” 然后又对着润生说：“你先回去问问你爸，等兰花出院了，我就去找他说说。” 润生点点头，之后就和兰香一起，离开了公社医院。 出了医院的时候，润生还回头看了一眼，这几天真是和这个医院有缘啊，都跑了好几趟了。还都是因为孙家的人，还是不同的人，孙家的事情真是多。 希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孙家可以苦尽甘来。 和兰香一起回到双水村，润生跟着去了兰香家，向她母亲说明了情况。兰香妈当时吓的就哭出来了。 农村的女人，还是没怎么经历过事情。以前家里的事孙玉厚做主，现在慢慢的，少安也能顶门立户。 大事很少问她意见，没想到短短几天家里天翻地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接受不了很正常。 润生耐着性子又安慰了半天，就离开孙家回到了家，直接躺下睡了会儿。 等到润生妈，来叫他吃晚饭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肚子咕咕直叫。 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一顿早饭，能不饿吗？ 吃饭的时候，润生妈就问关于孙家的事情。原本以为会问，孙玉厚的病情，因为早上少平来叫润生的时候，润生妈是听到孙玉厚生病的事情的。 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听说孙家的大女子兰花，喝老鼠药了？” 润生奇怪的问道：“你听谁说的？” “隔壁罐子村再传，然后就传到咱们村了，听说还是咱们村子的一个后生发现的，给送到公社医院了。” “您的消息可真灵通！”润生夸了母亲一句。 旁边的田福堂，插了一句话：“这么说都是真的了！” 润生点点头。 “为什么啊？怎么就想不开了。”田福堂又问。 “这个故事，还得从王满银卖老鼠药被抓开始……”然后润生就把整个他知道，包括猜想的故事，对着父亲母亲说了一遍。 两人听后，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这简直比故事还精彩。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田福堂说。好像对润生和孙家，走的太近，有点不太满意。 “这不都是正好碰上了嘛！” 田福堂也没再说啥，毕竟润生这算是助人为乐。 润生妈则是认为润生做的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润生趁着这个机会，就提了孙兰花，想离婚，然后想迁回双水村的事情。 田福堂半天不说话，好像不太乐意。 但是，平时基本不对村里的事情，发表意见的润生妈，却要求田福堂帮帮兰花。 理由是兰花太不容易了，本来嫁了个“二流子”女婿就够苦了，这次因为王满银，把孙家折腾的天翻地覆，不离婚还能怎么办。 可是如果离婚了，不回双水村，还怎么在罐子村生活，不说连个落脚的地方没有，两个孩子那么小，怎么办。 润生妈完全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最后还感慨一句：“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润生也赶紧帮忙说话：“是啊，妈说的对，如果村里不同意，让社员们怎么看你们这些村干部，肯定背后戳脊梁骨呢。” 田福堂听了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回头让兰花办完离婚手续来趟村委吧！” “至于离婚的事，可以让罐子村的妇女主任，和她一起找找公社的民政干事！她这个事情都传来了，估计公社不会为难她，这是政治正确呢。” 润生听田福堂说完，心里就有了底，准备抽空告诉孙家。 润生本来想再说说孙少安的事情，迟疑一下，感觉还是等过两天再说。这次兰花的事情传开，估计大家都会更加同情她，自然而然就会更多人骂王满银，这样的话，孙少安打王满银的事情就更合理了。 果然第二天，民兵小分队也知道了孙兰花喝老鼠药的事情，不由恼怒王满银欺骗他们。要知道，当时去王满银家里，带走王满银的时候，可是专门审问过，还有没有老鼠药了，王满银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现在又差点闹出了人命，简直是罪加一等。于是加大了对王满银的处罚，对他的看管更严格了，劳动强度也加大了。 王满银也因此知道了，孙兰花喝了老鼠药的事情，当时急的就要跑去公社医院，不过被民兵拦住了，还挨了一顿打。 少安也因为这个新的情况，某种程度上算是和“资本主义路线”划清界限，就被放了出来。 孙少安打王满银的事情，也被认为是正义之举。 联系到王满银平时在外瞎逛，不管妻子儿女的事情。人们还感觉打的太轻了，正常应该直接打死。 结合当天，少安狂揍王满银的情景，人们给孙少安起了一个绰号“西北捶王”。 第89章 火速离婚 少安被放出来之后，赶紧先回了家里。他在学校里被关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第一时间，回去先安慰自己的母亲。他知道，家里的大事一般都是父亲做主，母亲没有单独经历过太大的事情。而现在父亲住院，自己被关禁闭，少平也不在家，母亲一定是六神无主。 当看到兰香，一直懂事的陪着母亲，和姐姐家的孩子。少安才突然意识到，弟弟妹妹都长大了。 安顿好家里，少安来到了润生家里。他一方面是来感谢润生，如果没有润生估计姐姐兰花已经不在人世了。 另一方面，想要找找田福堂，他想让姐姐回双水村，经过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必须让姐姐回家里住，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润生看到少安被放了出来，也很高兴。孙家算是把这一关过去了，以后就算不是一片坦途，也会比之前过的好很多。 风雨之后总会有晴天。 当即，润生就把昨天和田福堂沟通的事情，告诉了少安。少安听后欣喜异常。 首先，姐姐终于想开了，要和王满银那个二流子离婚。这真是苦尽甘来啊，两个外甥以后他们孙家养了。其实以前也是孙家在养。 第二，就是田福堂，基本上同意了，兰花的户口迁回双水村，以后可以就近劳动，就近生活了，再不用和王满银有任何的瓜葛。 润生让少安可以先去公社，找找他的同学刘根民。通过刘根民找公社的民政干事，人家管着离婚的事情呢。少安连连点头。出了润生家，就往公社赶去。 润生本想把自行车借给他，又怕节外生枝，刺激到田福堂。少安和姐姐润叶的事情，还是等他们自己先梳理清楚吧。 毕竟所有的路，都只能自己走。 少安从润生家里出来，迈开大长腿，就朝着公社走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公社医院。 进入医院，他先看了看姐姐兰花，发现恢复的很不错，医生说这两天就可以出院。 兰花看到少安，仿佛有了依靠，一下子又哭了起来。在这个已经成年的弟弟面前，她的可以尽情表现出她的软弱和痛苦。 少安连忙安慰她。告诉她，猫蛋和狗蛋都在家里，被母亲和妹妹照顾的很好。 润生也帮忙打听了离婚的事情，通过村里的妇女主任开个介绍信，然后找乡里的民政干事，就可以办手续。 办完离婚手续，再去村里迁回户口。他待会看过父亲，就去公社找同学刘根民，然后通过他找民政干事办这个事情。 兰花用力的点点头。 随后，少安去了孙玉厚的病房，看到了父亲。孙玉厚的状态不算好，但也不是很差。再看到了少安以后，他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直接就说要出院。 少安去问了医生，医生也说没什么问题后，决定明天去村里借一辆车，接他和兰花一起出院，让他再等一天。 同时嘱咐少平，照顾好父亲和姐姐，自己去趟公社。 少安来到公社，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刘根民。刘根民看到他也很高兴，就问他怎么来了。少安就把家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给根民都讲了一遍。 刘根民前几天去县里开会了，昨天下午才回来，还不知道孙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连连说不好意思，什么忙也没帮上。 少安直接对他说明了，来找他的意图，就是想找民政干事，说说她姐办离婚的事情。 根民听了以后，也说这个婚必须离，就就领着他，去找公社的民政干事。 民政干事是一位大姐，充满了革命正义感。开始听说是要办离婚手续，还很不乐意，怎么能随随便便离婚呢，把婚姻当什么了。 直到少安，把姐姐兰花的遭遇讲了一遍。 气得大姐直接就拍了桌子，说这个婚必须离，王满银这样的阶级，敌人就应该枪毙。 经过刘根民的劝慰，她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就说要去医院看看病人，实际上就是想核实一下情况，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到了医院，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的兰花。大姐的正义感，一下子就又被激发起来。她握着兰花的手说：“不用担心，现在是新社会了，伟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不用怕，政府会给你做主的。” 出了医院的门，大姐就对一块过来的刘根民说：“小刘，你了解这家的情况吗？你们看上去比较熟悉啊。” 刘根民不知道大姐是什么意思，也就实话实说：“我和少安是同学，也听说过他姐姐嫁了个二流子，生活过的很艰难，说的应该都是事实。” 大姐听到他的话之后，对着刘根民说到：“那这样吧，你和下面村里打交道比较多，人员也熟，咱们待会一起去趟双水村农田基建工地。那个王满银，不是在那劳动改造嘛，我们去确认一下，然后再去趟罐子村，找村里了解下情况，如果都属实，直接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刘根民听得直愣。但看着大姐义愤填膺的样子，也没有拒绝。 于是就回了公社大院，各自骑上自行车，就朝双水村赶去。 到了双水村，直接就去了工地现场，找到了副总指挥，也是公社武装干事杨高虎，询问王满银的情况。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还让民兵，帮她指了指哪个是王满银。大姐远远的看了一会，直接给出了评价：“一看就不像个好东西。” 并且要求对王满银严加管教，让他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之后，回公社的路上，他们顺路到了罐子村，找到了罐子村的支书和妇女主任，又了解了一下王满银家的情况。 再次确认王满银是个“逛鬼”，不参加村里的集体劳动，一家全靠孙兰花下地挣工分撑着的时候。 还批评之前，怎么不好好教育王满银，让妇女受这么大委屈。 支书和妇女主任只好说，都是家务事，村里不好直接插手。 民政干事大姐就对他们说：“现在可以插手了，孙兰花同志本人，明确提出了离婚的要求。所以你们村里，开一个同意离婚的证明，说明一下情况，交给我，我帮孙兰花把离婚手续办了。” 罐子村的支书和妇女主任，考虑一下，就开了证明。毕竟他们都了解兰花的情况，说不同情是假的，于是也就开了离婚证明。 大姐还告诉罐子村的支书，兰花有意把户口迁回双水村。罐子村的支书当然乐意，还表示，可以把之前的工分给结算一下。 大姐回到公社办公室以后，直接就把王满银和孙兰花的离婚证，给办好了。并且又亲自去医院，交到了兰花的手中。 因为兰花不识字，大姐还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兰花拿着离婚证，在病床上就给大姐磕起了头。 大姐赶忙扶住了兰花。让兰花以后有事情可以找她。并且说了罐子村给她结算工分的事情。 之后，大姐借用医院的纸，给双水村的田福堂写了一封信，要双水村，帮忙办理孙兰花迁回户口的事情。然后才离开了医院。 少安已经回家了，准备明天接父亲和姐姐出院的事情，只剩下少平在医院。少平拿着兰花的离婚证，念给孙玉厚听，孙玉厚嘴里一直念叨：“好，好，终于解脱了。” 第90章 表达感谢 一大早，少安到队里借了车和骡子，赶着往公社医院走去。 他今天要接姐姐和父亲出院，然后回来的时候，准备先去趟罐子村，让村里帮忙开离婚证明，顺带感谢罐子村的乡亲,帮着救了姐姐兰花的命。 到了医院，少平一看到他，就迎了上来，还满脸的喜色。一边帮他拴牲口，一边对他说：“哥，好消息，姐姐的离婚证办下来了。” “你说什么？”少安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姐姐的离婚证办下来了，她终于可以摆脱王满银，那个二流子了。”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离婚证。 少安这次，是真的听清楚了。他把手在衣服上，反复蹭了两下，接过少平递过来的东西。 一看，果然是孙兰花和王满银的离婚证。 他既高兴又诧异，忙问少平：“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就办下来了，我还说回去的时候，去罐子村一趟，找找他们村的领导，帮姐姐出证明呢。”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昨天，你的那个同学刘根民和公社管民政的大姐看过姐姐之后，就离开了。临近天黑的时候，又过来了一趟，就送来了这个东西，还给咱们村里写了个条子，让村里把姐姐的户口迁回去。” 少安虽然没有想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结果不正是他们所期待的吗？回头问问刘根民估计就清楚了。 还是先把姐姐和父亲，接回家再说吧。自己母亲虽然嘴里不说啥，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们呢！ 于是和就少平一起，去办了出院手续。然后让父亲和姐姐坐上车，就赶着车往回走，少平则是在一边跟着。 少安让他一起坐上车，少平嫌牲口走的慢，宁愿自己走。再说车上地方也不大，再坐个他，就有点拥挤了。 经过罐子村的时候，少安赶着车，拐到了罐子村村委，对村里的领导表示了感谢。同时在聊天过程中，也知道了刘根民和民政大姐，昨天专门来村里一趟，了解情况的事情。 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还没有申请，就拿到了离婚证。不由心里记下这份恩情，回头得去感谢她们。 罐子村的支书，告诉少安，之前兰花在队里出的工，队里都记着呢，等收麦子的时候，再过来把工分算一下。 至于迁户口，村里也同意，双水村开个准迁证明，回头过来办一下就行了。 还安慰了一下兰花，让她以后别再想不开，好好过日子就行。王满银娶个好婆姨，却不知道好好珍惜，那是他自己没福气。 少安一家，又对罐子村的领导再三表示了感谢。 然后赶着车到了王满银家里。少安，少平帮着兰花收拾了两个孩子和兰花自己的东西，放在了车上。就准备赶着车回双水村孙家。 有邻居看到了兰花，也急忙过来打招呼。少安告诉了他们兰花和王满银离婚的消息，并感谢她们这几年对兰花和两个孩子的照顾。 邻居们听了，也是感慨不已。说兰花这几年受苦了，以后的日子就好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太清楚，这几年兰花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了。 甚至有人早就想劝兰花离婚。可是那毕竟是兰花自己的事情。所以不好意思开口。 现在真的离婚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兰花和少安一家，告辞了罐子村的乡亲，向双水村走去。 路上碰到乡亲们，乡亲们也都和他们一家，热情打着招呼，乡亲们也从内心同情，这一家最近的遭遇。 就这样走走停停，在接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回到了家里。 兰香和母亲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连忙跑了出来，后面还有猫蛋和狗蛋。两个孩子一下子扑到了兰花的怀里，哭着问兰花这两天去哪了？ 兰花也哭了起来，后悔自己真的太傻，差一点就见不到孩子了。以后再不能做傻事了。 她要看着两个孩子健健康康长大，还要看着他们结婚生子，还要帮他们带孩子呢。剩余的人生，要好好的活。 旁边的几个人，看到母子三人抱头痛哭，眼睛里泪水也不断打转。最终还是少安打破了这种悲伤的气氛，“都赶紧回家吧，在外面算啥类，赶紧回去做饭去。都饿了，我去队里把车和牲口还一下。” 众人这才赶紧进屋。 等少安再回到家里的时候，饭已经做好了，一家人，在经过一周之后，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吃顿饭了。 少平还在感慨，自从王满银被民兵小分队抓走以后，孙家这一周，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简直恍如隔世。 吃完饭，少安对着父亲说：“下午抽空去趟田福堂家，一是要感谢润生，没有润生这一周跑前跑后，都不知道怎么办。” “二是把民政大姐写给双水村的条子，给到田福堂，然后抽空把迁户口的事情给办了。” 众人点头应下。 之后，家里把窑洞，又重新分配了一下。孙玉厚夫妻，住原来的老窑洞，因为奶奶去世了，趁机把窑洞的卫生什么的，重新认真清理了一下。 中间的窑洞给兰花、兰香以及两个孩子住。边上的给少安两兄弟居住。 少安还在感慨，真的应该谢谢人家润生，人家帮孙家太多了。不然现在姐姐回家里，会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好了，住的地方有了，家里等于又多了一个劳动力——孙兰花，解放出来一个劳动力——少安妈，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 等下午大概两点多的时候，孙玉厚带着一家人，除了少安妈和兰香。向着村里的田福堂家走去，兰花手里还拎着家里的鸡，下的近二十个鸡蛋。 到了田福堂家，少平上去敲的门，开门的是润叶，看到他们一家，连忙把他们让进去。 少平还问润叶：“润叶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时候润生，田福堂和润生妈也出来了。 润叶回了一句，中午回来的，就让他们进屋。 进到屋里，孙玉厚什么话也没说，就让两个娃娃，猫蛋和狗蛋给润生跪下磕头。吓了润生一跳，田福堂等人也吃了一惊。 润生赶紧去拉两个孩子，被孙玉厚阻止了，坚持让两个孩子磕了三个头才让起来。 田福堂对着孙玉厚说：“你这是干什么呢，让孩子行这么大的礼。” 孙玉厚对着田福堂说：“这都是应该的，没有润生，兰花的命估计就没有了，俩孩子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所以他们磕头是应该的。润生是孙家的大恩人。” 田福堂连连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谁看到都会帮把手。” 孙玉厚对着田福堂说：“你养了一对好孩子。以后享福的在后头呢。” 田福堂听了心里还挺美的，这个润生确实是个好孩子，真是长大了。 不过听孙玉厚说的是一对好孩子，看了看润叶，又看看旁边的孙少安，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第91章 润叶求助 原来，田福堂上午去公社找白明川书记，说村里贷款的事情。碰到了润叶。而润叶也是去找白明川的。 事情还要从周三说起。润叶在少安奶奶的葬礼之后，几乎算是被田福堂赶回了学校。因为，田福堂发现了润叶和少安之间，有种他不喜欢的苗头出现。 不过，润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到了学校之后，她心里想的还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少安哥，能被民兵小分队尽快放出来。 虽然润生告诉她，少安的事情不大，一两天也就出来了，可她依然担心。 正在她惆怅的时候。田晓霞来到了她的宿舍。 晓霞是来邀请她，后天晚上参加外公的寿宴的。 是晓霞妈妈徐爱云，专门让她过来的。昨天下午就跑来了一趟，结果听说润叶请假回家了。 还好今天过来，终于找到了人。于是晓霞就问，润叶为什么请假回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润叶于是就把少平奶奶去世的事情，告诉了她。田晓霞点点头，那是应该回去。 润叶接着又把前因后果和田晓霞说了一下，把晓霞也给惊呆了。 怎么卖几包老鼠药，就被抓起来，导致了少平奶奶的去世，还间接让孙少安，也被关了起来，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比小说故事还精彩。 润叶讲完整个事情以后，就问田晓霞，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少安尽快出来。 晓霞是个充满正义感的青年，平时也没少在家里听田福军说，最近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搞得有点过分了。 文化大革命都九年了，结果资产阶级越批越多，农民的生活越来越难。 于是，晓霞就给润叶出了一个主意：“后天外公过生日，爸爸肯定会在家，你抽空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让他给石圪节公社领导打声招呼。” “把孙少安放出来，当然把王满银也放出来，对方卖老鼠药确实算不上什么大错误，教育一下也就行了。” 润叶感觉，晓霞的这个主意挺靠谱。 晓霞还打趣她，是不是想自己的少安哥了，问她和少安之间的事情，挑明没有。 润叶看了看这个妹妹，无奈的说没有。 晓霞就说：“孙少安真是个榆木脑袋。不过这个事情，难道就这么拖着吗？” 润叶就说，再考虑考虑，等合适的机会再说，少安哥家里最近，正不太平呢。 晓霞点点头。 等到周五下午，润叶安排好学校里的事情，早早的来到二爸家。 本来她还想着拉段玉一起来。因为她感觉，二妈今天会抽空，再问她和李向前之间的事情。 她准备把段玉推出来，告诉二妈，段玉才是适合李向前的姑娘。 可后来想想，感觉不合适。今天毕竟是晓霞外公的生日，老人家对她也不错。人家没有邀请，她带个外人过去，有点太没礼貌了。 润叶还专门去供销社，给老人买了一个玻璃水杯，当做生日礼物。 润叶到达二爸家里的时候，发现田福军，破天荒的早下班待在家。而且还是在厨房，腰里围着围裙。 看到润叶过来，就让她帮忙择菜。 润叶看到二爸这个样子也挺好奇：“二爸，你还会做饭？我怎么不知道，我爸在家就从来不做饭。” “我当然会做饭，手艺还不错呢。刚参加工作那会，还不认识你二妈，都是自己做饭吃。你爸也会做，穷人的孩子，哪有不会做饭的，不过是结了婚，封建思想作怪，认为男人不应该下厨房罢了。” “您一个大领导，能这么想，可真不容易。” “什么领导不领导，本质上首先是个人嘛。其他都是外在。我其实就两个爱好，一个是读书，另外一个就是自己做点饭给家人吃。”“ ”可惜太忙了，表现机会不多。等什么时候，我也像晓霞外公一样退休了，我就天天在家读书，做饭。” “您这个想法挺不错，但听上去不够伟大。”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伟大的事情。没有听古人说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老了，退休了，不就应该独善其身嘛。” “那您现在做的事情，是兼济天下吗？”润叶问道。 “当初选择这条路，就是想着，为穷苦的老百姓做点事情，为人民服务嘛。什么是人民，我理解人民，就是你周围的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是原西县的老百姓。我想做点事情，可是总是阻力重重！” “您为什说，人民就是您周围的人呢？是不是有些狭隘。” “你听过王阳明说过的一段话吗，你未见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没听说过，但字面意思能懂。”润叶说。 田福军心里感慨，现在的这些青年，文化素养还是有点差啊。 想想也正常，毕竟学校，都不怎么正经上课。想到这里，他不禁为国家的未来担忧，不知道什么时候，国家的政治生活才能恢复正常。 他还是用简单的话语，给润叶讲了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讲的就是人的意识，与外部事物的联系和依存关系。 简单来说，我们没有意识到，某件事物的存在时，它在我们得意识中便不存在，与我们得内心处于同样的寂静状态。 因为个人的内心，和外界事物是相互独立的，他们的存在和发展，不会因为个人的存在，而受到影响。 后半句，说我们，关注到或者意识到事物的存在时，它和我们就发生了联系。这时候，人的认识和行为，就会影响到我们所关注的事物。 人生存在特定的时空中，多数人能影响的，就是自己周围的人和环境。所以努力做好自己，如果有能力，对周围的人再做一些好事，这样就不算白白度过一生。 润叶似懂非懂。 田福军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他意识到，润叶虽然当了教师，但本质上，还是个普通的姑娘。对于人生或者生活的思考并不多。 而自己的女儿晓霞，虽然是个学生，思考的却比大她几岁的润叶要多。如果她听到这个问题，就会思考，并和自己讨论。 于是，田福军就转移了话题，问道：“听说你前两天回村子了，村子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没。” 润叶本来还想着，吃过饭，和田福军讲讲呢，没想到他直接就问出来了。 于是趁机把她所知道的，村子最近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田福军听到，王满银因为卖了几包老鼠药，就被劳动改造，间接导致了孙玉厚母亲的死亡。孙少安因此和他打架，也被关起来的时候，气愤的放下了手里的刀。 “简直有点不像话，卖点老鼠药，值得上纲上线吗？还搞出来这么多事。干部和群众的精力，都用在这些事情上了，还怎么发展生产。这种风气必须杜绝。” 润叶于是趁机接话：“您能不能和公社说一下，让他们把王满银和孙少安放了。” 田福军想想说：“回头我写个条子，你再回村带给你爸，让他交给公社。” 然后拿起刀，继续做饭。 后来又听润叶讲道，开批判大会把田二拉上去批判。田福军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了一句“净搞一些形式主义。都成了笑话了嘛，这个徐什么功，还有孙玉亭，天天把心思，花在这些事情上了，工作能做好吗？” 然后又问了一句“你爸作为村支书也不管管？” 润叶不知道怎么回答，田福军也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对润叶来说可能不太好回答，那毕竟是她的父亲。 正尴尬的时候，田晓霞放学回家了。 第92章 外公过寿 田晓霞回来，放下书包，就来到厨房，直接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了田福军：“爸爸，怎么今天你亲自下厨啊，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田福军没有转头，和蔼的说：“今天你外公生日，你妈又忙手术，我当然要表现一下了。” 然后父女二人，就在那亲热的聊了起来。边上的润叶，看到他们父女之间的互动，心里很是羡慕。 她的父亲田福堂，是个很传统的父亲，在家里也表现的很古板。所以她和弟弟润生，与父亲之间的沟通都不多，感情也一般，反而和母亲更亲。 田福军和晓霞，亲昵了一阵子，就对她说：“帮你姐打打下手，你都是个大姑娘了，得学学做做饭，不然过几年嫁人了怎么办？” “那我就不嫁人了，当个快乐的单身汉。”晓霞快速接话。 “瞎说，怎么能不嫁人，你准备自己过一辈子？” “相比于相夫教子，我更想自由自在的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过想过的生活，除非碰到能让我我心甘情愿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你就是个假小子。”田福军说道。 “假小子就假小子，我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全世界去看看。而不会一辈子，待在一个地方。” 田福军没有再说话，只是宠溺的看着田晓霞。 这时候，润叶二妈徐爱云也进门了。看到厨房里，围着围裙做饭的田福军，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的大主任，很难得啊。” “有什么难得的，你怀着晓霞的时候，天天不都是我做饭吗？” “你都说是怀着晓霞的时候了，你问问晓霞，她今年多大了？” “这不是平时工作忙嘛，刚才还和润叶说呢，等我退休了，天天做饭给你吃。” “那我就等着了。”徐爱云说。“用不用帮忙？” “不用，润叶在就行了，你们去把餐桌收拾一下，咱们就开饭。” “行，你准备了几个菜？” “六个，六六大顺，多吉利，怎么了？” “那还行，一会李登云夫妇，也可能会过来。” “对了，这两年，爸爸过生日的时候，李登云都会来，他爱人也来吗？” “可能会来，她不是我们医院书记嘛，今天还问了我一句，问爸爸是不是今天生日，在哪里吃饭，我告诉她就在家里。” “行，知道了。那再加两个菜，今天准备的多。” 又过了一会，在只剩下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李登云夫妇联袂而至。李登云手里还提着东西。 一进来，看到围着围裙的田福军，打趣道：“我们今天有口福了，竟然是田主任亲自下厨，太荣幸了。” “是吗？那待会做的不好吃，你也得忍着吃完哦！”田福军对着李登云说。 “没问题，实在不行的话，可以打包带回去吃。” “打包可不行，你是准备除了吃，还要拿啊，我们家可不富裕，不像你们家，三个人挣工资，向前还是个大司机。” “老田，你这张嘴啊，一直以为你只会严肃的说话呢，没想到还这么风趣。” “工作当然要严肃了，田主任是对工作认真负责，这是有口皆碑的事情。”李登云爱人接话道。 “好了，赶紧先入座吧，我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田福军说着，又钻进了厨房。 徐爱云把李登云夫妇让进窑洞。让晓霞的外公坐在主位，李登云坐在旁边，又让润叶挨着李向前妈妈坐下。 润叶感觉有点别扭，不过还是坐下了。李登云把带来的礼物交给了晓霞外公徐国强，老人还怪他太客气。 李登云说：“这不是客气，而是一直记得老领导的支持和提携，没有领导的提携，就没有我的今天。” “都是做革命工作，为人民服务，不存在提携的问题，是你工作表现好，组织信任你。” “现在你和福军又成了同事，以后工作中互相帮扶，共同进步！”徐国强对着李登云说。 “田主任那是人大高材生，以前还是地区领导，是我要多向田主任学习。” 人老成精的徐国强，听到李登云不直接接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心里既怪李登云滑头，又担心田福军太耿直，得罪人太多。 这时候，田福军也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了，说：“大功告成，我们开饭。” 于是接下来，就进入了祝寿和吃饭环节，没有人再说多余的关于工作的话题。李登云和田福军，以及晓霞外公还喝了一瓶酒。 向前妈，则是不断给润叶夹菜，搞得润叶很不好意思。一顿饭持续了接近两个小时。 吃完饭，李登云夫妇告辞。润叶帮忙徐爱云收拾碗筷。 徐爱云对润叶说道：“你和向前处的怎么样了。” 润叶犹豫了一下：“也就那样。” 徐爱云说：“你可以和向前尝试谈谈，你看向前家世好，还是个司机，还喜欢你，是个能过日子的。” 润叶又迟疑了片刻，决定和二妈摊牌：“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我认识吗？” “您不认识，是双水村的。” “你的意思，他是个农民，那能合适吗？” “要知道，向前家里可是三个人拿工资，他父亲还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停顿了一下，“你二爸太耿直，所以在县里，现在处境很困难。你得体谅和帮助下你二爸。李向前的父亲就是很好的人选。” “如果他愿意，在县革委会帮你二爸说话，你二爸的处境就会好一些。” 润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妈，您这是在逼婚吗？准备拿我姐的幸福，去联姻？”门口突然传来田晓霞的声音。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这是在给你姐考虑，为了你姐好，婚姻可不仅仅是爱情，还有柴米油盐。” “你们大人也太市侩了。”说着上前拉着润叶的手说：“姐，我爸找你有事。”然后对着徐爱云做了个鬼脸，不等徐爱云再说话，就拉着润叶出了厨房。 润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润叶对着晓霞笑了笑，晓霞说：“不用谢我，而且确实是爸爸让来找你的。” 到了窑洞里，田福军递给润叶一张纸，说道：“你要明天回家的话，就把这张纸捎给你爸，让他给公社徐明川，或者你直接给徐名川也行。” 润叶才知道，果然是田福军找他，而且还惦记着她说的事情。于是就感激的对二爸说了句谢谢。 田福军说：“今天就在家住吧，有点晚了，你和晓霞一起住。” “爸，我给你说，我妈刚才在厨房……” 还没等晓霞把话说完，润叶就使劲拉了她一下，对着田福军说：“二爸，我们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 等到了自己的窑洞，晓霞对润叶说：“姐，你怎么不让我，把刚才的事情给我爸说说呢！” “二爸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就别用这些小事烦他了。再说二妈本质上，也是为我好，想让我找个条件好的。” “姐，我发现，你们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你个鬼丫头，你也是个大人了，以后不能太任性哦。” “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过我的一生，这才不算白活一次嘛！” 润叶没有再接晓霞的话，而是问起了她在学校的事情。 第93章 姐弟对话 周六一早，润叶惦记着少安的事情，于是回学校请了个假，就坐上车，直接到石圪节公社找书记白明川。 到了石圪节公社后，她打听着白明川的办公室。 进去后，见到了白明川，就把田福军写的条子，递给了他，嘴里说道：“这是我二爸田福军，听说了村里的事情，让我把这张条子带给您。” 白明川抬头看了一眼润叶，说：“你是福堂支书家的女子吧，在县里教书的那个，你刚才见你你爸了没有，他刚出去。” “没有见到。”润叶有些紧张的说，她没有想到田福堂也来了公社。 “哦，那估计是错过了。”说完，白明川开始看手里条子。没有注意到润叶的异样。 只见上面写着： “明川同志，听闻石圪节公社，有社员因为卖老鼠药被抓，后续还造成了更大，且不好的影响。建议以后此类事件以批评教育为主，不宜扩大化。 田福军” 白明川也听说了，罐子村社员，喝了老鼠药的事情。他对于民兵小队的工作，本就有点不满，但迟迟没有机会，于是斟酌了一下，问润叶“田主任的意思是把人放了。” 润叶略沉思一下说道：“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村还有个社员叫孙少安的，因为奶奶去世，就打了这个王满银，也被关起来了，二爸的意思是一块放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润叶，吃惊的说：“润叶，你怎么在这里？” 润叶没想到，真会在这里见到田福堂。 她在不认识白明川的情况下，直接找过来，就是不想通过田福堂，让田福堂知道她求二爸办事。 结果还是撞到了。刚才白明川说田福堂刚出去，她还庆幸错过了，挺好的，准备办完事直接回学校呢。她尴尬的喊了一声爸。 没等田福堂说话。徐明川对着他说道：“正好，老田你在这，省得我再跑一趟了，这是田主任的条子，让把罐子村卖老鼠药的，和那个打架的都放了。你回去给杨高虎他们说一声。”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条子。 田福堂一听，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看了白明川一眼，应了下来。 之后，拿起了刚才落下的包，就出了门。 润叶也不好意思的跟了出来，田福堂推着自行车，一直往前走，没有说话。润叶也一直跟着，没有说话。 出了公社院门，润叶对着田福堂说：“爸，条子带到了，我就回学校了啊，学校还有事呢。” “学校有事，还能专门跑一趟。家里就不值得你，回一趟吗？别回学校了，明天不是周末吗，跟我回家吧。” 润叶不知道怎么接话，又听田福堂说：“孙少安昨天就放出来了，让你白跑了一趟？” 润叶先是一喜，然后才说：“是二爸让我跑这一趟的。” 田福堂听罢，转过头，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而是继续往前走。润叶无奈只好跟上。田福堂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就这样，两人回到了双水村家里。 通过和润生的交谈，润叶知道了，兰花喝老鼠药的事情。 然后也告诉了润生，自己去公社找白明川，正好碰到爸爸田福堂的事。 润生心里直感慨，姐姐润叶下了一招坏棋。以田福堂的聪明，肯定猜到了一切。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无非是早晚的事。见招拆招就行了，想多了也没用。 就在两人，准备抽空去少安家里，看看的时候，孙家一家人登门来感谢了。 客套了一阵，少安把公社民政干事大姐的条子，给了田福堂，并且求田福堂看在姐姐可怜，没有办法在罐子村继续生活的份上。同意把兰花和两个孩子的户口迁回双水村。 田福堂知道这个事情，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阻拦，也就答应下来。让少安待会跟他去村委会一趟，让海民开准迁证明。 并且告诉少安，公社决定把王满银放出来了，让他们有个准备，别让人去家里闹了。 少安就说，如果敢去家里闹，就再捶他一顿。 田福堂看了看他说：“你还想再被关进去。” 润生在一边接话：“把离婚证给他，如果他再闹，就让民兵把他再抓回去。” 田福堂听到润生的话，心说也不知道，孙家给自己一对儿女吃了什么迷魂药，都帮着他们家说话。 然后就率先出了家门，让少安跟着他去村委会。少安一家人也顺势告辞。鸡蛋还是被他们硬留了下来。 等人都走了之后，润叶就问润生，接下来怎么办。 润生故作糊涂，说：“什么接下来，怎么办？” 润叶就打了他一下，说父亲田福堂，应该看出来她对孙少安有意思了，怕是不会同意。 润生就说：“咱爸同意不同意，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你，确定自己是真的喜欢孙少安，而孙少安也喜欢你吗？” 润叶想了想，“当二妈催着我和李向前谈对象的时候，我心里想到的人是少安哥，如果要谈对象嫁人，我也只想到少安哥。” 润生无奈的看了看姐姐，“那你确定孙少安的想法吗？他是不是喜欢你，愿意和你谈对象，甚至结婚，你们聊过这个事情吗，如果他喜欢你，才涉及到后面的问题。” “那时候，才需要考虑咱爸的态度，以及孙少安家里的态度。” “如果他都不喜欢你，只把你当妹妹一样看，你就趁早换换心思，即使不喜欢李向前，也可以尝试，谈其它对象。” “就像段玉姐喜欢李向前，李向前却喜欢你。你作为被喜欢的人虽然比较烦恼，但自己喜欢的人，却不喜欢自己，那就不仅是烦恼，还有痛苦了。” 润叶没有想到，年轻的弟弟能说出这番话。她决定明天回学校前，就去问问少安哥的心思。 另一边，孙少安跟着田福堂来到了村委会，让田海民帮着开好了介绍信。 再谈到猫蛋和狗蛋的问题的时候，海民对少安说：“两个孩子的问题，你还需要问问王满银的意思，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离婚证明上也没有说孩子跟谁的问题。” 少安一听，当即就对海民说：“孩子只能跟我姐，跟着那个二流子，两个孩子还不得被饿死。他就知道闲逛，连地都不下，拿什么养活孩子。” “再说，跟着他那样的父亲，孩子的前程，都会被耽误玩完，孩子以后就姓孙了，我们家会把两个孩子养大，供他们读书。” 海民听少安说的斩钉截铁，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还是和王满银说一下，就算孩子改姓孙，也改变不了他是孩子父亲的事实。” “另外真给孩子改姓，就趁机把孩子名字也给改了吧，猫蛋、狗蛋这名字怎么叫的出口，孩子以后还要上学呢！都确定了，再给两个孩子迁户口。” 少安点了点头。 田福堂去了农田基建工地，把白明川让放了王满银的事情，给杨高虎说了一下，就走了。 不过杨高虎看王满银这二流子，实在不顺眼，愣是在民兵审问他，还藏没藏老鼠药的时候，说了假话，欺骗了民兵。 结果差点闹出人命，连累他们。于是又关了王满银一晚上。 第94章 满银上门 周日早上，等田福堂出门后，润叶就迫不及待的,过来叫润生一起出门。 润生看到润叶,有点睡眠不足的样子，就问她：“昨天晚上失眠了？” “好久不在家里的炕上睡，有点不适应，很晚才睡着。”润叶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事实上是因为,她整个晚上,都在脑海里演练,今天怎么向少安挑明心思。然后又在想,少安哥会怎么回复她?会不会看不起她。毕竟女生主动的话，总感觉难为情。 他会不会愿意，和自己谈对象。应该会的吧，从小他们的关系就那么好。 如果谈对象的话，那就尽快结婚，让李向前死了追求自己的心思。 然后，自己就申请，回双水村小学教书。或者双水村不行的话，就申请去石圪节公社小学也行。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如果父亲田福堂嫌弃少安家穷，嫌弃他是个农民怎么办？ 哎，二爸田福军，要是自己的父亲就好了。他那么开明，应该会支持自己。 于是整个晚上，她就在炕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早上反而很早就醒了过来。 但是又不能让父亲田福堂知道，自己去找少安哥。所以等田福堂出门后，才迫不及待的叫润生一起出门。 弟弟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了，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润生自然也猜出了润叶的心思，只是不好意思说透。 没多久，就到了少安家门外，这时候就听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 润生赶忙走进院子，原来是王满银和少安、少平在对峙。 王满银早上被民兵小队放了出来。他已经知道了，兰花喝老鼠药的事情。所以第一时间，就朝着孙家跑了过来，想看看兰花怎么样了，但他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公社给离婚了。 刚来到孙家，就被少安和少平两兄弟给拦下了。少安直接告诉他，以后孙家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也不要再登孙家的门。 王满银一听，以为少安兄弟还在生他的气。于是就低声下气对少安说：“少安，对不起嘛，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让我看看你姐怎么样了，好不好。” “都说了，我们家以后和你没关系了，你也不要再等我们家门。赶紧走。”少平恶狠狠地冲着王满银说。 “怎么就没关系了，我是你姐夫，是你姐姐兰花的男人，是猫蛋和狗蛋的爸爸呢，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卖老鼠药了。” 在王满银看来，他的错误，还只是卖了老鼠药，让孙家跟着丢人了而已。其它的事情，那都是意外，跟他没有关系。再说孙少安已经打过他一顿了，他都没有追究，已经够大度了。 王满银瞅准机会，就朝窑洞里面闯，一边嘴里还喊着：“兰花，兰花，是我啊。我错了，我给你道歉，你让我进去” 在他心里，兰花还是那个，无论他做了多少错事，在外面逛了多久。只要肯回家，说上两句甜言蜜语，送上一点不值钱的小礼物，就能被原谅的兰花。 屋里的兰花，没有吭声，此时她的内心也有点乱。 “赶紧走，不然我还捶你！”少安对着王满银说。 润生进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推搡着。 看到这个情形，润生也就直接上前，对着王满银说：“你就别在这里死皮赖脸了，兰花姐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们之间再没有关系了。” “你说什么？兰花和我离婚，怎么可能？她只是生我的气了。”王满银根本就不相信，润生这个外人说的话。 “我姐是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们之间没有关系了，你和我们孙家，以后再也没有关系了。”少平接着润生的话说道。 “你哄我呢，少平。你以为我不知道，离婚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在工地劳动，根本就没有去办离婚手续。你们想让我离婚，我不同意，你姐也不会同意。” 王满银整天在外面逛，他的见识，还是超过一般的农民的。以为两个小舅子，还在生他的气，想让兰花和他离婚。门都没有，有兰花在，回到家里还能有口热饭，离婚了可怎么办。 而且整个罐子村，也没有一户离婚的，离婚后，不但会被大家笑话，自己就会重新变成光棍，去哪找兰花这么好哄的婆姨。 于是，他又换了套路，对着窑洞门口大喊：“猫蛋，狗蛋，赶紧出来，爸爸来看你们了，给你们带好东西了。” 听到王满银这无赖的声音，一直在另外一个窑洞里，不想见他的孙玉厚老汉忍不住出来了：“王满银，你给我滚，不是告诉你了，以后孙家和你没关系了，兰花和你离婚了，俩孩子以后也姓孙，是我们孙家的人。” 听到孙老汉的吼声，王满银吃了一惊，他知道孙玉厚老汉，虽然不待见他，但却是个厚道人，一般不说假话。 这时候，窑洞里的兰花，听到了父亲苍老的声音，也终于下定决心面对这一切，给过往来一个了断。 她从炕上的一个篮子里，拿出了离婚证，一本放在炕上，一本拿在手里，又看了看，坐在炕上，兰香怀里的两个孩子，走出了窑洞的门。 看到兰花出来了，王满银也不往前蹿了。直接对着兰花笑：“兰花，我可爱的兰花，我错了，你和俺回家吧。我保证，以后再不犯错误了。” 兰花冷冷的看着他，把手里的离婚证往前一递，没有说话。 王满银好奇的接过离婚证，一看之下，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他焦急的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敢相信这一切。 兰花说话了：“这个公社给办的离婚证，罐子村出的离婚证明，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我和你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我搬回双水村住，孩子也跟着我，我们的户口，也迁到双水村。” 听着兰花平静且又显得冷冰冰的语言，王满银才相信，兰花是真的和他离婚。 他随即将离婚证扔在地上，踩了两脚。然后气愤的说：“我不同意，离婚你说了不算，你赶紧跟我回家！” 说罢，就上来拉扯兰花的衣服，被一旁的少安一把推开。 这时，旁边的润生看不下去了，对着王满银说：“王满银，你清醒点，别在这胡搅蛮缠，不然我去告诉民兵小队，再把你抓回去。” “离婚证是公社办的，罐子村出的证明，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婚都已经离了，兰花姐和你再没有关系。” “兰花，你不能这样啊，咱们还有孩子啊，还有猫蛋和狗蛋。”王满银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孩子，我们孙家会照顾好的，会让他们读书，将来结婚生子。”少安说。 “孩子不用你管，我这把老骨头，就算自己不吃饭，也不会让孩子饿着。”孙玉厚也说道。 “兰花，求求你，跟我回家，我们不离婚，好不好。”王满银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和鼻涕哗哗流下来。 “你起来，赶紧走，当年这个女子鬼迷心窍，非要嫁给你，我没有拦住。我以为你结了婚，就能收收心，好好过日子，结果呢，你给了兰花什么？” “这次，她一定不会跟你回去，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孙玉厚老汉发狠的说。 第95章 一别两宽 所有人，听到孙玉厚老汉的话，都吃了一惊，没有人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但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孙玉厚的决心。特别是王满银，这下，他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兰花听了父亲的话，顿时泪流满面，一下子跪倒在父亲面前。哭泣着说：“爸，当年都是我不懂事，让您操心了，跟着受累，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永远不会跟他回去，我就在家伺候您和我妈。” 孙玉厚老汉也蹲了下去，抱着兰花哭起来：“都怪爸没本事，没让你上学，让你成了睁眼瞎，才找了个这样的男人。爸不怪你，爸只怪自己没本事，让你们几个跟着吃苦。” 一旁的少安和少平兄弟，眼睛里也流下了泪水。 “贫贱夫妻百事哀，闲坐悲君亦自悲。”边上的润生心里闪过这句诗，贫困的家庭何尝不是百事哀。给了家人特别是孩子无尽的压力，甚至于影响终身。 跪在地上的王满银，看到抱头痛哭的父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对于挽回兰花的心，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毕竟孙玉厚都以死相逼了。 突然，王满银趁着少安和少平，在一边感伤的时候，站起来，冲进了窑洞。他感觉此时，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就是两个孩子了。 当少安和少平发觉的时候，王满银已经进了窑洞，两兄弟赶紧也冲进窑洞。 进来的时候，王满银已经在拉两个孩子的胳膊。要把他们从炕上拉下来，兰香则是死死抱住两个孩子。 孙少安上去，对着王满银的脸就是一巴掌，少平则是去掰王满银拉着孩子的手。 王满银则是声嘶力竭的对着少安吼道：“离婚就离婚，两个孩子都是我的，都姓王，我要带他们走。” 少安一手拉着王满银的胳膊，另一只手又是一巴掌，“赶紧放开孩子，不然我捶死你！” “就不放，打死我也不放，我王家的孩子，我要带他们走。”王满银吼道。两个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兰香，则是都吓得哭了起来。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润生和润叶赶进窑洞的时候，看到王满银已经挨了两巴掌，面目狰狞，却仍死死拉住孩子。两个孩子还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吓得哇哇直哭。 外面的孙玉厚和兰花，听到窑洞传来的哭声，也快速跑了进来。 看到无助哭泣的两个孩子，又看了看，拼命拉扯两个孩子的王满银。兰花内心既痛苦又愤怒，同时还有绝望，她怎么找了这样一个男人，真是瞎了眼。 兰花扑通一声，向着王满银跪下，嘴里绝望的说到：“王满银，你放开孩子，求你了，放开孩子，放过我们娘三个吧。” 王满银被兰花突如其来的一跪，以及脸上绝望的表情，给惊呆了。 “你放过我们吧，你走吧，让我带着两个孩子，好好的生活，你把孩子带走了，让我怎么活。” 王满银从来没有看过，兰花这个样子。从他的内心来说，他是爱着兰花的，也是爱两个孩子的。 虽然他的爱很短暂，总是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就想往外面跑，不想下地劳动，但无法否认他对兰花以及孩子的爱。 他只是生性爱自由，等他在外面累了、烦了，他又会想起老婆孩子，想起来那个旅馆一样的家。 回到家里，他依然全心全意爱着老婆和孩子。 他不算是坏人，他胆小、懦弱！他只是不愿担起，家庭的责任而已。 看到兰花绝望的样子，他已经慢慢冷静下来，松开了拉着孩子的手。 “你要再找个男人，再有了孩子，不管我的猫蛋和狗蛋了怎么办。” “我不会再找男人，我一辈子就守着爹娘，守着猫蛋和狗蛋。”兰花斩钉截铁的说。 “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我说我们孙家，会把猫蛋和狗蛋养大。”孙少安说道。 “我们孙家再穷，也不会让两个孩子饿着。你呢，你为两个孩子做过什么，你整天在外面瞎逛，你管过孩子吗？你给孩子做过饭，给孩子穿过衣服吗？你给家里拿回来过粮食吗？” “这些年不是我们照看，孩子能长这么大吗？你把孩子带走，你拿什么养活两个孩子？” “你再出去瞎逛，孩子谁管？你再被民兵小队抓起来，孩子怎么办？” “孩子将来还要不要上学，要不要参军，要不要招工，有了你这个二流子父亲，能轮到他们吗？” “你知不知道，你年年在外面瞎逛，村里的孩子都嘲笑猫蛋和狗蛋是没爹的孩子。你知道吗？有你这个爹，跟没有一样。” 孙少安一连串的反问，让王满银呆立在那里，无言以对。 润生此时也接话说：“还是让孩子，跟着兰花姐吧。她比你更爱孩子，更会照顾孩子。” “孩子慢慢长大，你这样的父亲，只会给他们带来屈辱。跟着你，只会让他们恨你。你连个正经的名字都不会给孩子取。” “孩子不跟着你，但还是你的孩子，你可以随便在外面逛，你想看看孩子，也可以来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润生对着窑洞里的人摆摆手，让大家都出去。 少安一手抱着猫蛋，一手抱着狗蛋，也出了窑洞。只留王满银自己在那发呆。 来到隔壁窑洞，润生对着少平说，去准备的本子和笔，一会让王满银写下字据，说明孩子由兰花姐抚养。 少平担忧道：“他会写吗？” “应该会的，他只是没责任、没担当，但本性不坏，想清楚以后，他会明白，孩子跟着孙家，才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会写的。” 少平依言去准备纸笔。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王满银从窑洞里走了出来，脸色惨白，神情落寞。 他蹲在地上，捡起刚才丢在地上的离婚证，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并抚平褶皱，放进了衣服口袋。 然后走进了窑洞，先是深深的看了两眼孩子，又仔细看了看坐在炕上的兰花，然后打量了窑洞里的其他人。对着兰花说道：“我走了，再见，照顾好孩子。” 转身就往外走去。 少平拦住了他，把纸和笔递给了他，“写个字据吧，猫蛋和狗蛋由我姐抚养，你可以来看孩子。” 王满银顿了一下，接过纸笔，写下字据，又交给了少平。 然后对着孙玉厚老汉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背影落寞。 之后，听说他离开了罐子村，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96章 新的生活 看着渐渐远去的王满银，孙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少平把手里王满银写的字据,递给了少安。 少安接过来，认真的折叠好，放进了口袋里说：“待会就去找海民，把姐姐和孩子的户口给迁了。” 少安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润生说：“润生，你给猫蛋和狗蛋起个大名吧，老这样叫着，确实不好听，你给想两个好名字。” “这是你们当长辈的权利，我怎么可以越俎代庖。” “你就起一个吧，要不是你兰花的命都没了，你是救了她们娘三个的命啊。你还是高中生，放到古代，那就是秀才呢，你给想一个。”孙玉厚说道。 “对，润生，你给想一个。”少平也跟着说。 “那行，我先想想，想好了，告诉你们。你们也可以想一下，大家多想几个，到时候，挑一个最好的。”润生想了想道。 兰花和兰香，在一边哄着两个孩子别再哭。 润生问少平，今天下午去学校不？ 边上的孙老汉，直接接过话：“去，怎么能老是不去上学呢。” 少平也就点头说去。 一边的润叶，鼓起了勇气对孙少安说：“少安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少安说：“改天吧，我得去找找海民，然后去趟罐子村，把姐姐和孩子迁户口的事情办一下。” 润叶听了少安的话，顿时无语。 一边的润生说：“迁户口这几天都能办，下午我们就去学校了，一块走走吧，正好春天也来了。说不定能有灵感，帮两个孩子想起来好的名字呢。” 听润生这么一说，少安也不好再拒绝，于是几个人就走出孙家，向着河边走去。 天确实是暖和了，路边的树，似乎争着迎接春天，短短几天，就变了样。 发芽的发芽，开花的开花，榆树还长出了小小的榆钱，估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吃了。 这也预示着黄土高原上漫长而又难熬的冬季过去了。 大自然开始慢慢馈赠给人们，各种礼物，接下来榆钱、槐花，各种野菜。都会慢慢走上各家各户的餐桌，忍饥挨饿的日子也会慢慢远离，直到下一个轮回。 突然，润叶朝着沟边跑了过去，原来那边有一棵野生桃树，开了桃花，粉色的桃花在春光中，显得异常迷人。 润叶轻轻的折下一支，拿在手里，对着少安嫣然一笑，简直是人比花娇。 少安也看得直了眼，突然间，他发现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流着鼻涕的小姑娘长大了，而且是如此的漂亮。 是啊，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辍学回家干活已经快十年了，可是家里的光景还是那么差。 哦，不对，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润叶比自己小一岁，今年也已经二十二，是个大姑娘了。 在农村，这个年纪，很多女娃都有孩子了。不过润叶不怕，她不但人长的漂亮，而且还是公家人，是老师呢。 看着笑颜如花的润叶，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孙少安的心里滋生。 “少安哥，这花漂亮吗？” “漂亮！”孙少安结结巴巴的说。 润叶本想问“花和我哪个更漂亮”，但是看到了旁边的润生和少平，突然又问不出口。 突然间，她有些讨厌这两个弟弟了。 润生对着润叶说到：“姐姐最漂亮了，我突然想到一句诗。” “什么诗？”少平及时捧哏。 “人面桃花相映红！” “是呢，确实是人面桃花相映红！” 润叶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要是说这话的是少安哥多好啊，真是个木头。 润生没有注意到润叶的羞涩，接着说道：“我突然想到了两个名字，你们听听合适不合适？” “什么名字，你说。”少安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女孩子就叫其华，怎样？” “这诗好听，是什么意思啊。”少安问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就是说女孩子像桃花一样漂亮。”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是说女孩子很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润生解释道。 “好，好，润生真有学问。这名字好，又漂亮，又贤惠，那不是像润叶一样。”少安说。一边的润叶听少安这么说，已经害羞的低下了头。 这次被润生看到了，心里感慨“真经不起夸啊，才这么两句。” “猫蛋以后就叫其华了，孙其华，好名字。” “再给狗蛋想一个名字呗！”少安继续道。 “另一个名字也落在这桃树上，桃花新开，桃子新生，最后会成为美味的果实。就叫新生怎么样，寓意开始新的生活。” “好，新生，新的生活，孙新生，不错，就叫孙新生了。”少平也说道。 名字也想好了，联想到今天来孙家的目的，润生感觉是时候离开了，把时间留给姐姐润叶和孙少安。 于是他拉了一把少平，对少安和润叶说：“我和少平去找金波，先走一步了，你们家慢慢走吧。” 少平看了一下，对他使眼色的润生，立刻会意说：“对，看看金波下午几点回学校。” 然后两人就急急忙忙跑开了。 当只剩下润叶和少安两人的时候，气氛突然变得安静又有些暧昧。 过了一会儿，还是润叶先打破了宁静的气氛，“少安哥，我们往枣林那走走吧，看枣树发芽了没有？” “行，那就走走。”少安说罢，迈开两条大长腿，就往前走。那一刹那，他还纠结了一下，该先卖哪条腿。 走了没几步，就听润叶在后面喊他“你走那么快干嘛，我都跟不上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在赶路，而是和润叶两个人一起。 他心虚的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这边。 刚才和润生，少平一起的时候，所有一切都那么正常，那么美好。走在润叶旁边，也是那么自然和舒畅，怎么只剩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呢。 他停下脚步，等润叶跟上来，才不好意思的说：“以前天天在地头跑，现在要不是去公社，要不去社员家给牲口看病，习惯了走快了。” “我还以为你害怕我呢，好似我是一头怪物一样，把你吓得跑了。”润叶开玩笑说。 她内心紧张，也看出了少安有点紧张，所以小小的开个玩笑，舒缓一下气氛。 “你怎么能是怪物呢，哪有这么漂亮的怪物，真是瞎说！”少安见她说的可笑，也接了一句。 这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 似乎有了默契一样，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就那样隔着半米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往前走，风暖暖的，带来一丝花草的清香。 第97章 吐露情感 这一刻，润叶好想就和她的少安哥,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不需要任何语言，也不需要任何动作，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是多余的。 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路也终有尽头。尽管他们走的不快，还是走到了庙坪山下的那片枣林。 枣树已经发芽，但还没有长成叶子，所以一片枣林仍显得光秃秃的。不过树下的野草和野花，还是告诉人们，春天已经来了。 少安转过头看了看润叶，意思是已经到地方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润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找了一块，开着马兰花的草坪坐了下来，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地方。 少安会意，也坐了下来，中间隔了约一米的距离。少安知道他们再不是小的时候了，他和润叶都是大人了，要避嫌的。 润叶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怪他离得那么远。 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润叶没有说话，她有点生气，为什么是她先开口，而且现在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少安则是有点紧张，不知道说什么。沉吟许久，两人竟是同时开口：“最近忙不忙？” 然后两个人又笑了。 这似乎一下子给了润叶勇气：“少安哥，我想给你说个事。” “你说呗，我听着呢。” “我二妈在城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润叶小心翼翼的说道。 但是听在少安的耳朵中，却仿佛一道惊雷，“对象，润叶谈对象了，她专门告诉我这个事情是为什么？她要结婚了吗？” “这是好事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少安不知道自己嘴里怎么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出口之后，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你是这么想的吗？”润叶眼里瞬间涌出泪水，此刻她感觉无比委屈，她没有想到，少安的嘴里会冒出这样的话。 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水，少安顿时也慌了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又蹲下，手足无措，似乎想安慰润叶，又不知道怎么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好，天天开开心心的。” 看着少安手足无措的样子，润叶的心情瞬间又变好了。 “可是我不愿意，我不喜欢那个人。” 少安心里也似乎松了一口气。“不愿意就不理他呗。” “可是那个人总来找我，烦的很，你说怎么办。” “你是想让我去捶他一顿吗？可是我又不认识他。” “你真是个木头！”润叶似乎有点生气了。 少安也有点莫名其妙，小的时候，有人惹润叶生气，欺负润叶，他总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对方暴揍一顿。 好几次还被对方家里的大人找到家里。 可是现在，似乎这个方法行不通了。 再没有办法无缘无故的去揍人的，他们都已经是大人了，再没有小时候的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顾忌，现在要考虑的问题多了。 “那人怎么没脸没皮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能老缠着你呢！” “那人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条件不好吗？” 少安说出来的前半句话，还能听。后半句，又把润叶气个半死。 “那人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是干部，本人是个司机。”润叶赌气说道。 少安顿时深深的低下了头，心里因为刚刚冒出的一点念头，因为润叶的这番话，因为对方家里如此好的条件，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润叶看到了少安脸上，一闪而逝的自卑和痛苦，她有点后悔说了刚才的那段话。 于是她紧接着说：“可是条件再好，我也不稀罕，我只愿意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吃糠咽菜也愿意。” 润叶说完这段话，转头看着孙少安，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 少安感觉到了润叶的注视，抬头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他能感觉到润叶在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润叶还在看着他。 在听到润叶刚才的那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了润叶的心意。 少安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他在高小升初中的时候，是参加了考试的，考了全公社第三名，他也证明了自己有学习的能力，可以学的很好。 然后就义无反顾的回家劳动了。 可当听到润叶话里“吃糠咽菜”四个字的时候，他的心碎了，碎了一地。 他为什么要回家劳动？凭他的成绩，只要他愿意，他相信他的父亲孙玉厚，就算是卖血也愿意供他上学。 毕竟当年他的父亲，就是那样的供他二爸孙玉亭的。 但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如果他上了这个初中，全家人都要饿肚子。 弟弟少平和妹妹兰香，可能连上学的机会都不会有了。会像姐姐兰花一样，成为一个睁眼瞎。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退学回家劳动。后来，昔日好友刘根民，还有润叶都成了公家人。他的内心没有感慨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咬牙让少平上高中，让兰香上初中，就是为了弥补当年自己的遗憾。 但是他不后悔，也不能后悔，他是家里最大的男娃，他要和父亲一起撑起这个家。 他要让家里人过的不要那么苦，不要吃糠咽菜。可是这该死的世道，有时候农民辛苦了一年还是吃不饱。 “吃糠咽菜”这四个字，深深地刺激到了他脆弱的神经。 他怎么可能，让润叶跟着他吃糠咽菜。那样他宁愿离润叶远远的，看着润叶幸福的活着。 但是他又为润叶能看中他，而感到荣幸和感动。 但他现在，无法给润叶一个答案。 他的烂包家庭，在之前的一周里刚刚经受了一场磨难，才走出来。已经不起风吹雨打了。 他又一次低下了头，还略微转了一下身子。没有回应润叶。 润叶就那样一直看着他，没有转头，没有说话。 时间和空气就像被禁锢了一般。 正在此时，远处小桥上，传来田福堂的声音：“润叶，润叶。” 这呼喊，打破了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润叶站了起来，往桥边走了两步，然后又回头对着少安说：“少安哥，我下午就回学校了。” 然后朝着田福堂走去，又走了两步，似乎下定了决心，又转身对着少安说：“少安哥，我喜欢你，我等你来找我。” 然后匆匆的跑了。 少安就坐在那里，看着润叶从眼前跑开，跑上小桥，然后跟着田福堂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外。 他的眼睛是湿润的。 第98章 粮票失窃 润叶静静的跟在田福堂身后，内心有紧张，也有惆怅。她明白从昨天到现在，父亲田福堂，已经看穿了她对少安的心思。 他之所以不说又不问，不是他赞同这件事情，相反他在考虑如何彻底的反对。 此时最让她惆怅的，不是父亲田福堂的态度，而是少安的态度。他和父亲一样的没有反应，恰恰说明了他，内心深处极大的矛盾。 一家人的午饭，吃的很平静。但是除了润生妈外，其余三个人内心都波涛汹涌。 吃过饭，润叶和润生，金波少平四人，踏上了去县城的路程。 润生没有和润叶讨论，她和少安之间的事情，因为润生已经猜到了结果。也就没有必要再寻烦恼。 将润叶送到学校宿舍以后，润生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上周因为少平家的事情，只上了一天多的课，所以猛然间润生还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少平的情绪倒是不错，家里的问题都解决了，他反倒是很轻松。 这个轻松持续到了周五上午。 早上，生活干事开始统计一天的饭，并且收取粮票和钱的时候。劳动干事李钢，翻遍了口袋，发现粮票不见了，就在班里大声吼了起来：“谁见我粮票了，谁捡到粮票没有？我粮票不见了。” “你再找找，回宿舍也找找。”生活干事刘丽红对他说。 李钢连忙跑回了宿舍，过了一会儿又迅速跑了回来，手里拿着几张粮票，嘴里却大声喊着，“出贼了，咱们班出贼了，我的粮票都被偷了。” 刘丽红疑惑的看着他：“你手里不是拿着粮票吗？怎么还说粮票丢了？” 这时候班长顾养民也走了过来，提出了同样的疑问。 “我手里的这几张是没丢，我放在柜子里的二十斤白面粮票和十斤玉米面粮票不见了，肯定是被人偷了。”李钢气恼的说。 顾养民说：“你说话怎么语无伦次的，再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李钢开始陈述刚才的经历。原来刚才生活干事收，粮票，他掏掏口袋发现粮票不见了。 经过刘丽红的提示，就去宿舍里面找，结果他在床铺上，发现了遗落在上面的几张粮票，他松了一口气，估计是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了。 这时候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箱子里还有粮票，出于确认一下的心思，就打开箱子查看了一下。 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箱子里放着的，二十斤白面粮票和十斤玉米面粮票，都不见了。所以急急忙忙跑到教室。 班长顾养民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对李钢说：“你确定吗，找仔细了。” 李钢说他十分确定，另一个男同学也帮他作证，周日的时候，李钢确实带了二十斤白面和十斤玉米面交到了学校大灶上，换了粮票。 顾养民无奈，就对着班里李钢宿舍的男生说道，我们一起去宿舍，帮李钢同学再找找看。 其余几个同宿舍的同学，都没有意见，但王小乐提出不同意见：“他自己去找就行了，我们去找什么。”一旁的少平也点头附和。 润生看到这个情况，就明白顾养民不是想帮忙找粮票，而是想趁机问问同宿舍的人有没有见到，甚至有没有拿，王小乐的这个话，会让人误会的。 于是润生提议，班里所有男生一起帮忙去找。 到了宿舍，李钢的箱子是开着的，但这什么也说明不了，因为明显是他自己刚才翻粮票打开的。 几个同学又帮忙在床铺上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有找到。 李钢愤愤的说一定是被贼偷了。 顾养民又问他，箱子在他翻之前有没有异样，李钢说没有。又问他谁知道他把粮票放箱子里了，有没有上锁。 李钢回忆不起来，谁知道他将粮票放箱子了，而且箱子确实没上锁。 “那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顾养民说。 接着又问其他同学，有没有发现有异常人或者其他人的异常行为。还是一无所获。 什么结果都没有，顾养民就准备让同学们回教室，然后一起把事情报告给班主任。 这时候，李钢很不甘心的说：“我有怀疑的目标。” 顾养民就问他：“你怀疑谁？” 李钢说：“我怀疑王小乐和孙少平。” “你放屁，少平不会拿你粮票的。”金波直接怼李钢说。 “对，少平不会拿你你粮票的，我给他白面票他都不要。”润生也说道，他没想到李钢，会直接怀疑王小乐和少平。 “你有什么理由怀疑他们？你想清楚了？”顾养民严肃的对李钢说。 “因为他们俩最穷，吃饭的时候，总是等别人吃完了再去，有一次，我还发现王小乐从地上捡黄馍馍吃。而且他还是这个宿舍的。”李钢说。 “你放屁。”王小乐直接就上去，要撕扯李钢。 “大家看到了，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李钢推搡了一下王小乐，对着周围同学说。 “我们穷就会偷你的粮票吗？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你污蔑人。”少平批的涨红了脸。 “对啊，李钢，话不能乱说，你不能凭猜测就诬陷同学。”润生接话道。 “那你敢让我搜搜吗？”李钢对着王小乐说。 “凭什么让你搜，你算老几，你是警察吗？” “你不敢让搜，就是做贼心虚。” “刚才班长让男生都来宿舍，你为什么不愿意来，就是做贼心虚。”李钢愈发肯定的说道。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这时班主任从外面走了进来。原来他刚才到教室，看到全班男生都不在，一问才知道李钢的粮票丢了，于是赶紧就赶了过来。 班主任再次向李钢确认了丢粮票的事情，也问了刚才的经过。就让所有男生先回自己宿舍。 然后让李钢宿舍的男生都出去，叫到谁，谁再进去。 润生也被老师叫了进去，就问了几句，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润生实话实说没有。一会所有的男生都被谈过话，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老师无奈，就让顾养民和他一起，对润生宿舍的同学进行了搜查。结果也没有任何异常。 李钢最怀疑的王小乐，身上仅有的粮票都是高粱面的，根本没有白面和玉米面票。 少平身上同样没有白面票，只有玉米面和高粱面。 其他同学身上和箱子里，也没有那么多白面票。 于是这件事情，就成了一桩悬案，顾养民建议把所有的男生都搜查一遍，被李钢和老师都否定了。 最后，老师把这个事情汇报到学校，专门开会通报了这件事，要求同学们提供线索。 其实，润生倒是怀疑，经常和李钢他们几个一起打牌的男生，特别是最近输钱多的。 但他没有说，因为粮票上并没有记号，就算放在面前，也不能说明就是李钢的。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对王小乐，包括少平的伤害很深，因为穷，就被人怀疑是贼，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但这件事情还只是一个开端。 第99章 小乐退学 周六，润生三个人，又一次回到了双水村，村里的社员都忙着春耕。在地里种南瓜，西葫芦，夏土豆等作物。 还有社员，在自留地种西红柿，黄瓜等蔬菜。 润生也帮妈妈去自留地里种了南瓜和土豆，还有西红柿、黄瓜等蔬菜。 而且听田福堂说，村里已经按照年初的规划，去供销社贷了款，开启了种植和养殖大业。 山上坡地，尝试种植了八十亩苹果和六十五亩枣树。都是田福军帮忙联系的树苗。果树中间套种了其他作物。 苹果树后年开始结果。枣树明年就会少量结果。都是比较好的品种。 村里鱼塘的鱼已经长大了一些，村里准备这周去买羊，准备先买1500只，猪买70头。 一切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村民们也干劲十足。 润生还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不久前的村支部会议上，孙少安已经成为了正式党员。 两年前，金俊武就鼓励孙少安入党。当时少安，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一小队队长了。 田福堂是不太乐意的，因为孙少安之前经常顶撞他，但也没有好的理由，阻止年轻人追求进步，所以还是把孙少安列为考察对象。 这次，终于成为了一名正式党员，不过已经不是一队长了。所以田福堂虽然因为润叶的事情，感到不舒服，也没有办法。 周日回学校的路上，少平很高兴。 少平说少安又去抓了六只兔子，一只公的，五只母的。并让少平告诉欠润生的钱，稍微缓缓再还。润生自然同意。 兰花和孩子的户口，已经都落在了双水村。 兰花已经开始下地挣工分了。少平妈有空也会下地劳动，家里正在慢慢变好。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到了学校，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正在等着他们。 到了宿舍，润生发现，王小乐已经在宿舍了。 而且一看到少平和他们进了宿舍就迎了上来。 他对着三个人说：“你们终于来了，待会我们出去转转聊聊天，我从家里带了榆钱饭过来。你们也带上碗筷。” 三个人很奇怪，特别是润生和金波，要知道他们和王小乐平时沟通并不多，只是少平和他关系好。 不过虽然感到奇怪，但是毕竟是同学，而且一个宿舍的，也不陌生，所以放好东西以后，就跟着王小乐一起出了宿舍。 王小乐一直将他们，带到了学校后面的山坡上，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估计就是他所说的榆钱饭。 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草地，几个人围坐下。 王小乐打开了手中的袋子，三人发现，不仅有榆钱饭，还有一瓶白酒和一袋子花生米。 看着疑惑的三人，王小乐没有多说话，只是把东西一一掏出来，摆开，并且给他们四个，都倒上了酒才说：“今天是来告别的，咱们就说说话，聊聊天。” 少平没等王小乐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什么别，谁要道别，你吗？发生什么事了。” 王小乐拍了拍少平的肩膀：“不要慌，咱们边吃边说。” “你都不说，让我们怎么吃，到底什么情况？”少平继续追问。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要退学了，今天专门过来，和你们道个别，明天和老师说一下，我就带着东西回家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退学，发生什么事了？”少平更急了。 王小乐没有再接少平的话，只是平静的端起了碗中的白酒，对三人说：“来，为相逢干杯。” 少平还要问什么，被小乐阻止了。 几人都喝下了碗里的酒。小乐又给四人都倒上，才说道：“吃点榆钱饭，我妈中午才做的，我专门带过来给你们尝尝，家里穷，也没什么好东西。” 说着自己先动了筷子。榆钱饭是用玉米面拌了榆钱后上火蒸熟，然后又用蒜汁拌好的，润生尝了一口，对小乐说：“挺好吃的。” “也就这几天能吃到，过去这段日子，就吃不到了。好吃就多吃点”小乐又说。 说罢他又端起碗里的酒：“为了相识干一个。” 众人依言又喝下。 然后王小乐请众人吃花生米，说：“这是我上大学的大哥带回来的。” 随后，他又倒上酒，并且说道：“为了友谊干一个。” 等众人都喝过以后，他才开始讲他为什么退学。 他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他在男孩子里排第四。 大哥过继给了大伯，前年被推荐上了大学，和一个北京过来的女知青，谈了对象，准备毕业结婚，昨天回了老家，给家人说一声，顺便认下门。 这个大哥，他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几次。 二哥参军去了，三哥因为大哥上了大学，明确表示以后不回农村了。所以就去了大伯家，给他们养老。他现在是家里最大的男丁，最小的弟弟才六岁。 之前上高中，是村支书推荐了他，他的学习成绩还不错，而且支书还是他的干爹。 他父亲也希望，家里能再出一个，像他大哥那样的读书人。可以上大学，成为公家人。 其实他是不太愿意的，因为一方面，家里太困难了，另一方面他一来上高中家里活就没人干了，只能指望年老的父母。这个之前他曾经给少平讲过。 促成他退学的直接原因，是昨天回家后，看到父母拖着苍老的身体，在地里干活。他想帮他们分担。他不能太自私了。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他在学校待的压抑和不舒服。 刚开学的那一天，他就和李钢发生了冲突。原因是李钢嫌弃他的被褥太破旧，看不起他。 原来他在公社和村里上学的时候，基本不存在这种情况，虽然那时候条件也不好，但是班里大多数同学，也仅仅比他好一些，差别不明显。 可是上了高中，他发现情况变了。条件好的同学占多数，很差的很少，只有他，少平和郝红梅。 而且，每当看到班上，以班长顾养民为首的一帮城里学生，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优越感，就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是抱着满腔热情来学习的，结果什么都学不到，还要去劳动，那还不如回家劳动，还能挣些工分。 上次修梯田晕倒后，他又一次萌生了退学回家劳动的想法，不过少平的劝阻，让他暂时打消了。 可是周五李钢丢粮票，却第一时间怀疑他，让他彻底死心了。 他在想为什么别人都不怀疑，就怀疑他和少平，不就因为他们穷吗？可穷又不是他的错，那么是父母的错吗，或许是吧，但又不全是。 后来他想通了，是因为一只丑小鸭，闯进了天鹅的圈子，因为不同，所以被排斥。 那些天鹅，会天然的看不起丑小鸭，因为他们的差别太大。 而他待在自己的村子里，也就是待在丑小鸭的圈子里，就不存在这个情况。 来上两年高中，还是要回村里劳动，等待招工，参军和推荐上大学的微小的机会。 主要是学不到知识，只为了一张文凭。 就要忍受白眼，压抑，他感觉不值当。 昨天他向他的大哥诉说了他的想法，说想退学。大哥开始的时候是反对的，但听听了他讲述内心的感受后，同意了。 第100章 临别赠言 他的大哥告诉他，如果一个环境让他过分压抑，到了承受不了的程度，那就换一个让自己舒服一些的环境。 曾经有一个北京知青，革命家庭出身，长辈希望他能到最艰苦的环境中锻炼自己，不顾他的反对，把他硬送到黄原地区，可是到了这边许久，还是不能适应，于是就强烈要求回北京，或者换个地方。 家里认为他太娇气，是缺乏锻炼的表现，坚决不同意。 后来那个知青感觉前途无望，就精神出了问题，直接跳下深沟，去世了。 后来他的家人后悔不已，要是当时给他换个环境，或许就不会发生悲剧。 每个人的忍耐能力是不同的。苦难唯一的好处是锻炼一个人的抗压能力，可压力太大，就会造就悲剧。 所以他的大哥,同意了他退学的想法，并且帮忙说服了他的父亲和干爹。 他回村后，会去队里做一个会计。就是记记工分，算算账什么的，这个他会。 不过他的大哥在同意他退学的情况下，还给他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他不能停止学习，他会从学校给他寄报纸和书籍。 并要求他每天记日记，写读书体会，后续会定期检查。 他大哥还告诉他，近代很出名的人物曾国藩，虽然是个反面人物，但是能取得巨大成就，就是源于在资质普通的情况下，坚持学习，不断反思。 他有一个好习惯，就是坚持写日记。 后来还有一个人物受到曾国藩的启发，也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才能快速进步，就是后来跑到台湾的那个人。 他大哥希望他以后可以尝试文学创作，因为他大哥也喜欢文学，而且认识很多编辑，写的可以的话，可以帮他推荐发表。 在两个月的高中生涯中，他只有少平一个好朋友，还有郝红梅也算半个，他们算是同病相怜。 所以他特意回来跟少平告别。 他也知道少平和润生还有金波,是最好的朋友，他羡慕他们的友情，也想和他们成为朋友，所以邀请他们一起。 说到这里，王小乐又端起了碗中酒，对着润生和金波歉意一笑，自己喝了下去。 润生和金波看了看小乐，又看了看少平，也喝下了碗中酒。他们被小乐的真诚感动。 接下来他们边吃边聊，一直到天色慢慢黑下来。 最后小乐对着少平说：“我大哥是大学生，算是有文化的人，我们两个的家庭情况，性格都相似，所以他说的话，也适用于你，我的朋友。” “我能看出来你也喜欢文学，那就像我大哥说的那样，尝试写日记，尝试创作吧。把所看所想写出来，分享给更多的人。这才是文学的意义，不是吗？” 少平听了小乐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少平突然又问小乐：“你恨李钢吗？” 小乐沉默了一下：“或许有吧。” 几人都没有再说话。 等四人吃完饭，喝完酒就回到了宿舍。润生的内心有些难受，他不曾认真关注过王小乐，更不曾试图去了解他。 但是经过刚才的聚会和谈话，小乐将自己的一切真实的表达出来，那一刻，他才明白了他的喜怒哀乐，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润生觉得如果再给他们时间，他和王小乐也会成为不错的朋友，可是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他们要分别了。或许以后都会很少联系。 第二天，王小乐向班主任表达了退学的想法，班主任在劝告无果的情况下就同意了，然后王小乐就向全班同学告别。 然后就背上自己的行囊，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 少平，润生和金波一直将他送到了学校外面。 小乐和他们三个一一拥抱。 小乐对少平说：“记得我给你说的话，尝试写作吧。另外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更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中。” 他走了两步，又转回身对少平说：“郝红梅和我们只是惺惺相惜，她不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家庭的！” 少平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仿佛被说中了心事。 小乐转身离开，背对着他们扬起手，使劲挥了挥。他不愿意让朋友们看到他眼中的泪水。 中午，吃饭的时候，少平又和润生金波待在一块，谈论起他刚刚离开的朋友。 这时候天已经变得暖和，同学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在露天操场，蹲着围在一起吃饭。 他们旁边是李钢几个人。 正在他们吃着的时候，就听李钢说：“王小乐走了吧，我看他就是心虚，不好意思再待在学校，我的粮票肯定就是他拿的，不然干嘛退学。” 少平听到李钢的话，脸色铁青，他还没有从朋友离开的悲痛中缓过来。 就又听见污蔑朋友的话语，让他如何不恼怒。 他重重的将饭碗放在地上，缓缓站起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李钢说：“你说什么？” 润生和金波看着不对，怕他们打起来，赶紧也站起来，来到了少平身边。 李钢正和同学聊的起劲，听到了少平的话，也站起身，转过头。来了一句“关你屁事。” 少平已经气的青筋暴露，“你再说一句，想挨打是吧。” 李钢也不甘示弱“那你来打我啊，你敢打我，算你牛。” 少平一下子就想扑上去，但被旁边的润生和金波，眼疾手快拉住了。 那边李钢还在挑衅“别以为你个子高，就厉害，你敢打我试试。” 少平已经出离了愤怒。想冲上去狠狠的揍李钢一顿。 却被润生和金波死死拉住，并且拖着走远。 “为什要拉住我，我就想打那家伙一顿，真是个贱人。”少平狠狠地说。 “那么多同学看着，你要打了他，说不定得受处分，甚至被学校开除，值得吗，你怎么给你爸和少安哥交待。咱们就算要打他，也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打他，起码不能被人看到，让他哑巴吃黄连。”金波劝少平说。 一边的润生也劝少平冷静下来，慢慢找机会。 “光让他挨一顿揍太便宜他了，这种人就不配待在学校。”润生说。 “你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办法，给我说说。” 润生想了想，对着金波说出了自己的办法，金波听了连连说好。“那咱们明天就进行？” “不行，这样太刻意了，得从长计议，慢慢来。” “好吧，听你的。”金波说。 “你们俩偷偷说什么呢？”少平在一边问。 “将来你会知道的，肯定让你出气，但事情你就别参与了。不然大家都会怀疑。”润生对少平说。 第101章 春天来了 天气愈发暖和。 春天真的到来了。 在王小乐离开学校的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孙少平叫住了,前来拿馍馍的郝红梅。 郝红梅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停住了脚步，问：“怎么了，有事吗？” 少平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粮票递给了她。 郝红梅没有接，只是诧异的看着少平.她能看出来,少平虽然家里条件比她家略好一些，但应该好的很有限。 作为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正是总也吃不饱的时候，怎么还给她粮票。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郝红梅的脸一红。 作为一个自己的粮食都不太够吃的男生，突然给她粮票，难道是看上了她，想表达对她的喜欢吗？还是单纯的可怜她。 如果是可怜她，她不需要，而且孙少平也没有可怜她的资格。因为他几乎和她一样贫穷。 如果不是可怜她，那就是对她表达好感了，自己都吃不饱，却用粮票追求女孩子。 郝红梅的心里,有一点点小窃喜，但更多的是一种警觉。没错，是警觉。 随即，她坚决的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走，话都没有再说一句。 “这不是我给的，是王小乐托我转交给你的，他退学了，剩了几张粮票，也没有用了，在班里除了我，也就你还勉强算个朋友，所以托我送给你。我放地上了。” 说罢，孙少平将粮票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刚刚的那一瞬间，少平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因为郝红梅对他递出的粮票，拒绝的是那样的坚决。 在少平心中，郝红梅应该是一个特殊的女同学，不像其他女同学那样离他那么遥远，就比如田晓霞。 他们关系也不错，一起玩过，一起吃过饭，但就是感觉很遥远。 郝红梅，则不同，他们是同样的人，或者同一类人。从认识后，偶尔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交流，都让少平有一种找到同类或者知音的感觉。 可是刚才的郝红梅的动作，却是让他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远。 “等等，”郝红梅追了上来，“我以为你自己不吃饭，把粮票给我，所以有点生气。还是你拿去用吧，你是男孩子，吃的多。”说着又把刚从地上捡起的粮票递给好少平。 少平顿时感觉阳光，都温暖了很多，原来她是担心自己吃不饱啊。 “是王小乐专门托我给你的，你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 “你才是他的朋友，还是你拿着吧。” “我还有，不需要，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那好吧”郝红梅还是接受了王小乐的这番心意。 少平也感觉轻松了。她以为郝红梅在关心它。 郝红梅也弄明白了粮票是王小乐的好心，而不是孙少平的可怜或者表达亲密。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郝红梅向少平借书看的时候更多了，以前是两本书，少平、王小乐和郝红梅三个人看，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看。 他们之间，谈论书中故事的时候更多了。 随着天气的变热，越来越多的同学，围成一圈吃饭。原来是男生各自围一小圈，女生围一小圈。 慢慢变成一个小圈子里，有男生还有女生。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男男女女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于是班里就有了，男男女女互相隐晦的表达好感的情况。 少平和郝红梅也经常在一起吃饭，因为他们很少和一大群的同学围在一起吃。 他们的食物，不太方便展现在，其他生活条件相对优越的同学面前。 少平最近也开始打篮球和乒乓球了，本来以他的身高，篮球会更有优势，但他的爱好更多在乒乓球上。 他去打篮球，是因为郝红梅最近经常去打篮球，而且技术进步飞快，在女生中属于数一数二的。 金波最近经常收到女生的礼物，主要是一些吃的东西，他会分给润生和少平。 而且练武好像确实对增高有效果。原来的时候金波身高到少平的鼻子中间那样的位置，润生高度则是到少平的眉毛那里。 现在则是金波到了眉毛那里，而润生的身高已经到了少平的发际线那里。 所以金波更加漂亮了，而且更有趣了，引起更多女同学的关注。 润生则是依然普通，放在人群中不太起眼。 不过润生最近经常打篮球，他之所以打篮球，开始是被少平拉上场做搭档的。但后来就喜欢上了。 或许是练武的原因吧，他的动作变得很灵活，投篮也变得很准，所以打球的时候，同学都愿意和他一组。因为容易获胜。 于是也有女生，在他投篮命中的时候，为他喝彩。这让他的内心也会有些喜悦。 虽然他有着中年人的灵魂，已经不太喜欢出风头，但不代表他不喜欢被人肯定和赞美。 譬如最近只要他一打球，就过来给他加油的同桌刘丽红。 所以最近在他看来，原来刘丽红很普通的样子，也变的顺眼了很多。 刘丽红最近，经常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比如润生没事的时候，会在粮票背面写字。这就被刘丽红注意到了。 她就问润生：“你写什么呢，为什不在本子上写。” 润生就让她看了看，原来写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我最近在背诵千字文，写上边容易记。“” 刘丽红感觉他的理由，有些牵强，写本子上就不容易记了吗？ 不过她最近经常看田润生打球，感觉他打球的时候特别帅，所以就接受了他牵强的理由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 时间来到了五月份，离王小乐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天早上，生活干事刘丽红又开始收粮票，统计大家一天的饭菜。 因为近水楼台的原因，润生总会把粮票和钱先交给她。 可是今天已经统计完了一圈，又回到座位上面，润生还是没有交粮票和钱。 而且一脸焦急的样子。 刘丽红就问润生怎么了。润生告诉她，自己的钱和粮票都不见了。 刘丽红让他想想放哪了，润生说，就在上衣口袋里放的啊。 刘丽红说：“二十多斤粮票都不见了吗？昨天还看到你拿着在背上面的画。” 润生说：“都找不到了，昨天下午还在衣服口袋放的，记得很清楚。” “你有没有借给其他同学。” “借给其他同学，能不记得吗？” “那赶紧回宿舍找找。”然后刘丽红就站起来对着全班同学说：“有没有人捡到一叠粮票和钱。田润生的粮票和钱都不见了。” 这一幕似乎发生过，大概就是在一个月前。 第102章 丢失钱票 听到刘丽红的话，又看到润生焦急的表情。 金波也站了起来，“有没有同学看到，润生的粮票和钱？” 然后他对着班长顾养民说：“班长，我们一起去宿舍帮润生找找吧，如果真的是丢了，就得告诉老师和学校了，这可不是咱们班第一次丢钱了。” 顾养民也感觉很无奈，上次的李钢丢粮票，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贼。 这次润生不光粮票丢了，钱也丢了。难道班里面真的有贼吗？有的话，要赶紧找出来，不然后果太恶劣了。 他于是叫上金波和润生一起往宿舍走去。 在润生的床铺和衣服上都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润生又气又急，上周刚从家里带来的白面，换的粮票。还有十多元钱，是母亲周末回家才给的，准备用两周的。 他对着顾养民说道：“班长，票和钱都丢了，怎么办呢？” 顾养民也很无奈，不知道怎么办好。 金波对顾养民说：“班长，你和润生在这里，我去告诉班主任老师，让他来这里，解决这个问题。哎，咱们班真是倒霉，连着丢东西。” 顾养民无奈的点点头。 金波跑的飞快去告诉老师，不一会儿就把老师叫来了。 老师也很生气，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他管理的班里。 于是，他又把所有的男生都叫了过来，一个一个审问。 问到金波的时候，金波给老师提供了一个线索，班里有同学，最近打牌赌钱和粮票，而且听说有人输的比较多。 老师连忙问是谁，金波说有好几个人，以前都是输了，在脸上贴纸条，后来就开始用粮票当赌注。 老师问他知道都有谁，金波说他们宿舍里就有李钢等四个人，开始在他们宿舍玩，后来因为在宿舍玩牌比较吵，影响同学看书，发生了口角，就去别的宿舍玩了。 具体都是谁，他不太清楚，问李钢估计知道。 老师就生气的说：“这个李钢，还是班干部呢，竟然在学校里赌博。” 看到老师的样子，金波知道，老师已经把重点怀疑对象放在了在宿舍玩牌的那些人身上了。因为他们有动机啊，粮票输了，就会产生盗窃的念头。 老师又开始一个接一个问话，还让同学把知道的，参与玩牌赌博的人名单写下来，一一对照之后，就大概锁定了重点怀疑对象。 然后班主任去告诉了校长。校长对这件事很重视，亲自过来了。他们先询问了润生，丢了多少钱和粮票。润生一一告诉了他们。 又问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润生说没有。 校长说：“这就不太好办了。” 这时候，班主任对校长说了有一群学生赌博赢粮票的事情，建议对这群有作案动机的人，挨个搜查。 校长说，你怎么搜，粮票和钱上都没有写名字，怎么知道哪些是润生的。 润生这时候才告诉老师，最近他在背千字文，就把内容默写到粮票背面了，如果找到带有他笔迹的粮票，就可以找到谁偷了粮票和钱。 校长虽然奇怪于润生的癖好，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于是搜查开始。把学生叫到宿舍，先搜身，再搜衣服，箱子和床铺。最后竟然在李钢的床铺上，褥子的边缘的一个夹层里，搜到一叠粮票和钱。 这个位置比较隐蔽，因为针脚比较大，正好可以塞下一叠粮票和钱，不太注意还真不容易找到，很容易被忽略。 看到被搜出来的粮票和钱，校长、班主任都吃惊了。 正常人谁会把钱和粮票放在这个地方，老鼠都不容易找到吧。 也就是班主任的手，正好不小心捏在那个地方，感觉到异常，才翻过来看看，不然就被忽略了。 校长和班主任愤怒的望向李钢，感觉这个家伙，不但偷东西，还故意藏的这么隐蔽，差点就打了他们的脸。 校长尽量让语气变得平静问道：“这是你的钱和粮票吗？” 一边的李钢，也被搜出来的钱和粮票震惊到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地方会有钱和粮票。 是我妈怕我吃不饱，开学的时候特意缝进去的吗？ 他下意识先是说了一句：“不是。” 可说出去以后，他就有点后悔了，说“不是”的话，那钱和粮票是哪来的，不就承认是自己偷的了吗？ 于是又赶紧说“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校长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是还是不是呢？”李钢大脑此刻一片空白，他想不清楚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我问你呢，你回答到底是，还是不是，为什么会把钱和粮票放在这里？藏的这么隐蔽，是怕被别人偷吗？”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李钢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校长，要不把丢东西的同学叫进来，看看是不是他丢的吧”班主任说道。 “好，把那位同学叫进来。”校长说道，他也感觉到再问李钢，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 于是田润生就被叫了进来。 班主任对着润生说道：“刚才在李钢同学的床铺下面，搜到了粮票，你再给校长说说，你都丢了什么东西，再核对一下。” “我丢的不光是粮票，大概是二十一斤白面票，五斤玉米面票，还有十块钱多点，具体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刚才我也给您说过，我丢的粮票后面写的有字。”润生诚恳的说。 老师看了看润生又看了看校长，刚才他故意只说了粮票，就是看润生的话能否和实际的东西对上。 现在看来润生这个同学，丢东西确实是真的了。 老师也不希望班里出现盗窃的事情，毕竟这个问题一旦出现了，而且偷盗的学生被抓到的话，对学生的一生影响太大了，甚至于一生就毁了。 班主任把粮票和钱递给润生，让他辨认。 润生看了看了两眼，就对老师点点头说是。老师的脸色也黯然了。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他刚才也看了粮票背面，确实写有“千字文”，字迹也是润生的字迹，他还是见过的。 让润生辨认，只是为了心中那微乎其微的希望。 结果还是让他失望。 校长也听到了润生的话，对着李钢问：“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李钢脸涨的通红“我没偷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知道粮票和钱怎会会在我的被褥里。” “你是不是最近，经常和同学玩牌，听说前两天还输了不少？” “没有，我没有。”李钢脸上的汗又出来了。粮票和钱他确实没有拿，他敢用全家发誓，可是牌确实打了，而且前两天手气不好，确实输了不少，不过他之前还赢了不少呢。 “还敢说谎，刚才其他同学，都证明了你打牌和输钱的事情了。你还不承认。”校长气愤的说。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打牌了，但真的没有偷钱啊，我用我全家人的生命发誓。”李钢哭着说。 可是，没有人再信任他的话。只有金波和润生知道他是冤枉的。 第103章 发现窃贼 校长和班主任老师,都走出了窑洞，脸上带着愤怒和遗憾。 李钢追着班主任,解释钱和粮票都不是他偷得。 班主任和校长都不愿再听他解释，他给两人的感觉就是个坏学生，不仅赌博，而且满嘴谎话，妄想蒙混过关。偷了东西，人证物证俱在，还死不承认。 李钢感觉自己比窦娥都冤枉。但是没有办法，没有人相信他。 李钢看老师和校长都不理他，就对着润生声嘶力竭的吼道：“都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诬陷我，咱们走着瞧。” 周围的同学，看着气呼呼走远的校长和班主任，又看看声嘶力竭的李钢，再看看急匆匆追赶班主任的润生。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润生匆匆赶上班主任，对他说：“老师，粮票和钱找到就算了，希望学校对李钢同学从轻处理，我不追究这件事情了。” 听到润生的话，校长和班主任老师都停下了脚步，愤怒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他们因为润生的话，而感到欣慰。看来他们教导的学生，人品大多还是不错的，害群之马毕少数。 班主任对着润生说：“好了，老师知道了。你和同学们，都赶紧回教室吧，这件事学校会处理好的。” 校长温和的问润生：“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润生赶紧认真的回答：“报告校长，我叫田润生。” “你很不错，回去上课吧，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教育。” “我记住了校长。”润生恭敬的回答。 润生回到宿舍门口，让在场的同学都回教室上课。 李钢则像一头发疯的野牛似的冲向润生，想要打润生。金波和少平都拦在润生跟前。 “怎么偷了东西，还想打架？润生才是受害人好不好，想打架来啊。” 李钢已经想到了，他即将面对的结果肯定不会好，所以不顾一切，就想打润生。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润生丢的东西，会在他的床铺上，但他本能感觉，就是润生搞得鬼。 一旁和他经常一起玩牌的同学，拼命拉住了他。 他们清楚，学校已经知道了他们赌博的事情。 虽然只是无聊之下玩玩，但出现了偷盗的问题，学校肯定会对赌博问题，严肃处理的。 这时候，如果李钢再去攻击润生，不仅李钢自己的处分会更严重，有可能也会连累到他们。 终于，李钢被拉走了。 有和他一块玩牌的同学，劝他赶紧去找学校认错，或者通过家里找找学校，尽量处分轻一点。别被开除了。 李钢想了想，同学劝他的话很对。所以就没有再去教室，而是直接回了家里，找他的父亲说情去了。 李钢的父亲不叫李刚，但还是有一定关系的。他通过别人找到学校，给他的儿子求情，希望从轻发落。 他们家条件不错，每个月给儿子的生活费，在同龄人当中，绝对是相当多的，所以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去盗窃。 但听学校说，李钢竟然还在学校和同学赌博，而且还输了钱。 回去之后就狠狠的把李钢揍了一顿。 李钢也很委屈，大声对着父亲叫着：“你不也打牌吗？我打牌不都是跟你学的。” 结果惹来一顿更重的毒打。 这边中午吃饭的时候，少平满脸的喜色，因为他看到了李钢的样子，感觉很解气。 他也猜出来了，事情整个的过程。这是大概率是润生布了一个局，让李钢欲哭无泪。 真是太解气了。他悄悄的对着润生和金波竖起了大拇指。 润生只是淡然一笑。 第二天的时候，学校开了一次全校大会。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分下来了：李钢留校察看，记大过。其余几名赌博的学生记过一次。 同时，学校还对优秀学生进行表扬。金波获得了“文艺标兵”的称号，顾养民是“优秀干部”，田润生则是意外获得了“优秀学生”的称号，奖品是一套《毛选》，还有十斤白面粮票。 真是意外之喜。少平看到两个好朋友都得了奖，很高兴，也很羡慕。 于是生活又平静的过了几天。周五晚上的时候，润生和金波三人练武完毕，准备回学校的时候。 金波叫住了两个人：“我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少平问道。 “我听说，李钢准备明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在外面堵润生。” “就他，敢来的话，捶不死他，我们三个都是练过的。”少平自信的说。 “对，我都三个一起，他们再多人都不怕。捶不死他们。”润生轻蔑的说。 最近长高的个子，和变多的肌肉，都让他自信满满，正想找人练练呢。 到了周六中午，李钢早早的离开了学校，润生三个并不慌张，反而等了一会，才慢慢悠悠的推着自行车，出了学校。他们想给李钢更充分的时间准备。 果然出了学校不远，他们就感觉有人在跟踪着他们。 但他们毫不畏惧，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路上都很平静，都快出了县城范围了。还没有动静，三个人反倒都有点失望。 润生还问金波：“你的情报是不是有误啊，怎么都到这里了，人还没有出现。” “我也不太确定，就是听说的。”金波迟疑了一下说。 “那就回家吧，李钢也是个怂货，不过仗着家里有点钱，有点关系。他自己什么也不是。”少平说。 “那就走吧。”润生说着骑上了自行车，金波跳上了后座。 由于路程长，而且带着人，所以三个人走的并不算太快。 就在这时，后面有七八辆自行车飞快的超过了他们，并且横在三个人前进的路上。 其中一辆自行车上，正是盼望已久的李钢。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金波轻蔑的说。 “人还不少，让我数数一，二，三……九、十个人啊，也太看得起我了。”润生说。 “怎么，你知道我要揍你？”李钢听到金波的话说道。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少平说。 李钢看看三个人，“你们三个一起的吧，肯定是你们陷害了我。” “什么陷害？”润生疑惑的问。 “就是钱和粮票的事情，肯定是你们做的。”李钢说。 “你说什么？是我丢的钱和粮票，我才是受害者，你竟然还倒打一耙，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润生委屈的说道。 他很清楚有些事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祸从口出，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不是反派，他是正义的化身。 李钢听了他的话看到他的表情，自己心里也疑惑了，难道真不是润生诬陷的，他平时在班里，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实孩子。 但是他看到孙少平，没来由心里升起一种厌恶感。 这时和他同来的一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家伙说话了“钢，和他们废什么话，是哪个？先揍了再说，还是一块揍了。” 第104章 以少胜多 李钢的疑惑，被那个男生的话语打断。 于是想着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总不能白付出。索性心一横，说：“全部都打，一个也不要放过。” 李钢身边的人，纷纷从自行车上下来。把车子支了起来。 “等一下”润生喊道。 “怎么了，小子，怕了，怕了就趴下磕三个头，我们就放过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让我们把自行车和书包放好，别磕着碰着，都是花钱买的。” 润生的话语，激怒了满脸横肉的男生。直接奔着润生冲过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润生是懂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的。 上去直接一招“掌推山门”打在男生的胸口，把他打的，往后退了三四步。 润生看一招得手，又来了一招“千里追击”，打在男生身上，把他打倒在地。 金波和少平见状，也冲了上来，不过三个人还是缺乏实战经验，平时也没怎么打过几次架。他们被包围了。 于是三人陷入了苦战，打倒了四个，身上也挨了打。他们还是对于自己的拳法过于自信了，毕竟也练了不久。 这时突然一个家伙，手里抡起棍子朝润生打来。 润生躲闪不及，用左胳膊挡了一下，顿时一阵剧痛，感觉胳膊要断了一样。 忍着痛，朝着偷袭的人脸上就是一拳，鼻血就冒了出来。那人疼的用手去擦鼻血。 润生一把夺过棍子，对着他的腿弯处，就是一棍子，把那家伙打的跪倒在地。 然后发了狠的一通乱舞。终于对方十个人，在三个人的合力之下，都被打倒在地上。 润生走到李钢的跟前，朝他大腿上使劲踢了一脚。“你还要揍我们吗？” “不敢了，不敢了。”李钢认怂的很快。 他从小到大也没怎么打过架，这次敢过来，实际上是仗着人多。 想着润生他们就三个人，而自己这边有十个人，怎么也收拾掉润生他们了。 甚至觉得润生大概率会认怂，那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想到润生三个人，竟然练过武术。结果揍人的，反被揍。 花钱找人去打架，结果反被揍了。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 看到他的怂样，润生心里的气也消了一些。 他又走到，刚才挑衅他的，满脸横肉的男生跟前，没有废话，抡起棍子朝肉多的地方又打了两下。 转身看了看金波和少平，看到两人身上也有脚印，知道两个人也挨揍了，不过相对于对方，好了很多。 果然没有白流的汗水啊。 没有之前的认真练拳，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估计也会更惨。 他将手里的棍子别在车上，准备留作纪念 。然后撸起袖子，看看疼痛的左臂，上面一道青红色的印痕，而且已经肿了，但估计骨头没事，因为还能动。 躺在地上的那帮人，应该问题也不大，因为都没有用刀具之类的锐器，都是皮外伤。 而且这帮人，也都是吃了李钢一顿饭，收了点小钱，谁会去拼命啊，一看点子扎手，索性躺地上歇会儿。 正在润生三个人准备继续回村，特别是是润生，准备先找洪老汉看看的时候。 后面又来了一辆自行车，骑车的是班主任，后面坐的是，班里的跛脚女子侯玉英。 侯玉英因为身体残疾，导致心理，似乎也有点问题。 总是格外积极的表现，什么事情都想插一手，仿佛怕别人注意不到她的存在。 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班里的各种消息。所以也听说了，李钢准备在周六，堵润生揍他的事情。 于是她就悄悄跟上李钢，见他果然纠集了十来个人，而且都不是班上同学，更像社会上的人。肯定不是干好事。 她出于爆棚的正义感。立马一瘸一拐的去找老师。 老师听了后，当然很着急，在他心中，润生三人都是好孩子。 上次对于李钢的处罚，有点轻了。 但没办法，谁让李钢家里找了人。 没想到李钢竟然不思悔改，还要犯更大的错误。 于是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上侯玉英，赶了过来。 因为毕竟带着一个人，所以还是慢了点。等他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不过看到躺在地上的十个人，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实在是颠覆了他对润生三人的认知。 不过看到润生的左臂，肿的厉害，他紧张的问润生有没有事。 润生看到老师的样子，也很感动，毕竟这么负责任的老师也不多。 于是就告诉他，没事，就是有点肿了，没伤到筋骨，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老师又问了少平和金波，确定都没有什么大碍后。 才转身走到李钢跟前，对着他说：“我对你太失望了，上次润生给你求情，你却这样对他。完全是恩将仇报，我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学校的。” 李钢连忙朝老师求情，他简直悔不当初啊。但是老师没再看他一眼。 侯玉英走到金波跟前，关切的问，“你没事吧，是我告诉老师的。” 金波吓得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反倒是润生，对这个女子的感观好了一点，认真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侯玉英听了，有点激动的看了润生一眼，“不客气，不客气，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应该的。” 老师又再次确认了，润生三个人没事以后。 才骑上自行车，带着侯玉英走了。他要去向校长汇报今天的事情。 润生三人，也没有再理会李钢一等人，骑上车回家。 这次是金波骑车，润生这个伤者坐车。 一路上，三人谈论着刚才的战斗经历，金波和少平都还挺兴奋。感觉武术没有白练。 只有润生心里感慨“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古人诚不欺我，还好没有菜刀，不然真就麻烦了。 人生中的麻烦无处不在，你永远无法知道，下一刻发生的是好事，还是麻烦事。 终于到了双水村，三个人把身上的衣服，又仔细的拍了拍。以免被家人看到担心。 然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洪老汉家。 想看看他在家不，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看望他了。 没有想到运气不错，洪老汉还真在家里。 金波先叽叽喳喳的，讲述了下午的战斗过程，洪老汉没理会他。 而是拉起润生的衣袖看了看，然后从炕上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瓶药酒，倒在手里一些，给润生抹上，然后搓热双手，帮润生推拿。 润生感觉开始火辣辣的，一会又感觉凉凉的。等洪老汉推拿完毕，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连忙谢过洪老汉。 这时候，洪老汉才扭头对着金波说：“练武是强身健体的，而不是用来打架的。” 金波就要解释。 洪老汉摆了摆手“但是别人欺负到头上，自然不能怂，不然练武的意义何在。止戈为武，练武就是别人欺负你的时候，你要有反抗的能力，让他不敢欺负你。” “三个打十个，还能赢，证明你们确实是努力了，没有偷懒。记住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没有白流的汗水。” 洪老汉还要留他们吃饭，他们连忙说，还没有回家，估计家里已经做好饭了。就匆匆告辞回家。 洪老汉也就没有再挽留。 第105章 知青来信 在家里，度过了一个平常的周末。 润生和金波，少平三人又骑上车回学校。 在回校的路上，金波十分兴奋地告诉润生和少平，他收到了师傅的来信。 润生开始还没有明白是谁，第一反应是洪老汉，可想想又不大可能，洪老汉天天就在村里啊，写什么信啊。 而且洪老汉也不识字啊。看到金波兴奋的样子，才想起来说的北京知青张冲。 算一算，他们已经离开了半年了。就像鸿雁远去，杳无音讯。 突然收到远方的来信，难怪会让金波兴奋。 时间真的是过得很快，他们也从一名初中生，变成了一名高中生。 没有想到北京知青，还惦记着金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金波这个人情商高，又活泼好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愿意和他交朋友。 同时，金波还有旺盛的精力，强烈的好奇心和较好的行动力。最初大家都听到了，北京知青演奏长笛。 一帮黄土高原的孩子，也就是远远欣赏一下。金波却敢上前问能不能跟他学习长笛。 北京知青，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也希望自己的技能得到肯定，看到有同样兴趣的人，自然就同意了。 然后金波就跟着学习长笛，还学的有模有样，同时和北京知青建立了良好的感情。 又比如和洪老汉学武术，润生只是感觉好奇和崇拜。 金波这个行动派直接就上去拜师。洪老汉居然也同意了。 这才有润生和少平，跟着一块练武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练武，昨天估计挨打就惨了。 金波这种性格的人，真的是更容易成功的，只要他自己的意志不消沉，仍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好奇心。 润生挺羡慕金波的性格的，他自己就有点闷，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做事情也缺乏激情。 但没有办法，性格就是这样，很难改变。 金波告诉他们，张冲在信中简单介绍了他回北京后的经历。 回北京休息了半个月，然后就参军了。先是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天天累的要死，刚去黄原插队都没有这么累，也没有机会写信。 新兵训练结束后，在基层连队待了一个多月，因为领导看中了他宣传方面的才能，就把他调到了师部的政治部，目前在做宣传方面的工作。 同时还说了，女知青马云萍的情况，两人还没有结婚。 因为结了婚，进部队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不过马云萍通过家里的关系被安排进入了北京城的商业系统。也还不错。 他自身，也基本稳定了下来，所以就写信给他，询问他们的情况，包括少平和润生。 同时勉励金波，继续练习好乐器，把演唱方面的技能，也再提升一下。 有机会的话，可以去部队，部队文工团会不定期的，从地方吸纳有文艺特长的人才。 听到金波的转述，润生才明白了，为什么原着中金波，可以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可以被部队文工团招走。 原来是有着，这样的机缘，肯定是金波的老师张冲，在其中出了力气。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张冲是一个在基层连队，待了不到两个月，就可以凭借自身才能得到领导重视，进入政治部的人。 合适的机会，招个文艺兵，自然不在话下。 回到学校后，金波就开始给张冲写回信。信中描述了离别后的经历。 主要就是上了高中，同时还跟着村里打猎的洪老汉，练习了武术。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文武全才了。在学校里还组织了一个文艺队，他不仅是班里的文艺干事，还是学校文艺队的队长。 自己的个子在练武以后，也长高了不少，而且还在发育之中，应该还会长高。 有机会，他当然愿意去部队，部队是个大熔炉，是所有男生的梦想，他从小就想当解放军叔叔。 同时也向张冲，介绍了少平和润生的情况。 大家都不错，少平也比以前开朗和自信了。 同时他还在信中，分享了一个小秘密。那就是“李钢偷取钱和粮票的事情”。 原本，因为王小乐退学的事情，少平很难过。 又因为退学前，他们四人一起喝酒，听王小乐讲述了家里的事情，同时也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金波和润生，也对王小乐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同时也怨恨，对小乐心灵造成很深伤害的李钢。 李钢因为自己家庭条件好点，就看不贫穷的同学，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表现出来就行了。 关键是行为太可恨，而且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污蔑王小乐偷盗，这是对别人人格的侮辱，就显得十分卑劣。 他不知道，他这样的行为，会对一颗年轻而敏感的心，造成怎样的伤害。 所以不仅孙少平想揍李钢，金波和润生也想揍他。 但是，他们阻止了少平。 因为无缘无故打架，不仅自己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受到处分。 辜负家里，送他们上学的期望。 还好润生聪明，想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不是污蔑别人是贼吗？ 那就让你也尝尝被污蔑的滋味。 为了让行为，不那么突兀，他们特意等了很长的时间。 先是润生在粮票上面写字，让同桌看到，并且适应这个行为。 这样其实是在为制作“赃物”准备机会。 不然谁知道，是不是赃物，有了文字和记号，就没有办法抵赖。 其次，是等合适的机会，为偷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李钢家的条件不错，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偷盗。 让人相信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缺粮票，缺钱。 于是，就等他打牌输了钱，这样大家就会认可他有盗窃的动机。 然后，就是神不知，鬼不觉把“赃物”藏好。 正常人偷了东西，肯定会怕人发现，就会藏在最隐蔽，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 原来金波的想法是，放在李钢的箱子里，但被润生否决了。 因为如果要搜查，人们第一感觉就是搜身上，搜箱子，这样还是有点刻意，不够神秘。 于是就想到，藏在床铺下面，还不能是单纯放在下面，而是要有“藏”的感觉。 于是润生就找了个机会，把李钢褥子边缘缝着的线，弄开了一点点，不认真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然后就是等待时机，终于经过了一个月的准备，找到了好机会，听说李刚打牌输了不少钱。 金波就趁着班里组织活动，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偷偷潜回宿舍，把钱和粮票藏进去。 第二天，才让润生“发现钱和粮票都不见了”的事实，然后开始找谁是小偷。 而且如果老师当时，发现不了藏“赃物”的地方。 金波也会找机会，让大家发现的。 谁知道老师自己就发现了，反倒更加自然，天衣无缝。 之后李钢被认为是小偷，学校对他进行了处罚。 金波心里那叫一个爽，总想找人分享一下。 但这个秘密谁都没有办法讲，正好借写信的机会，讲给师傅听。 他很佩服润生，认为润生很有谋略，有当政治家的潜质。 或许润生家里有这个遗传吧，润生的父亲田福堂，就是村里的“农民政治家”。 牢牢掌控着，村里的大局，虽然也有人对他不满，但是都没有很好的办法。 金波把信写完，谁都没有敢让看到，就出去买了信封寄了出去。 第106章 又见退学 润生晚上,叫着金波一块练武的时候，没有找到他。 等出了学校,准备往树林里去的时候，发现他从校外进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寄信去了。 晚上的时候，宿舍的人,发现李钢的床铺没有人。 润生也有点奇怪,不过并没有在意。 周一早上上课，班主任老师告诉同学们，李钢退学了.同时告诫班里的同学,要珍惜上高中的机会，不要赌博，不要打架斗殴。要团结友爱。 润生知道,老师说的就是李钢的事情。 下课后，老师特意把润生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先问了他胳膊的伤怎么样了。 润生抬抬胳膊，向老师证明已经没有问题了。老师点点头，说那就好。接着讲述了李钢退学的事情。 那天，老师从李钢围殴润生他们的现场，回来之后，带着侯玉英直接找到了校长。 义愤填膺地向校长讲述了，李钢找社会人员，围打润生三人的事情，并让侯玉英做了见证。 强烈要求学校开除李钢。 老师认为这样的害群之马，会败坏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学校的良好声誉。 校长听了之后，也十分气愤。 作为一名正直的教育工作者，学校出了李钢这样的学生，简直就是自己教育生涯的耻辱。 赌博、盗窃、打架，简直太不像话。 原本上周抓到盗窃的事情，就准备开除李钢。 可是因为县里领导帮忙求情，所以才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实在没有想到，一周时间不到，竟然还敢殴打同学。 士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就准备，下周召开全校会议，直接公开宣布开除李钢。 但是没有想到，周日的时候。李钢家人找到了学校，请求校长网开一面，不要开除，而是由他们申请主动退学。 这样的话，李钢将来招工、参军等才不会受到影响。 李钢家人的请求，并没有打动校长，但是后来的一个电话，让校长不得不同意，李钢退学的请求。 权力或者影响力，就是为了帮助拥有者，寻求利益最大化。 听了班主任老师的讲述，润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从内心感激，这位负责任的老师，为了安慰他这个受害者，还专门讲给他听。 不过，润生的内心，并不觉得多么难受和愤怒。 那是因为，打架这件事情，李钢没有占到便宜。 而盗窃的事情，更是润生一手导演的，所以他对这个结果坦然接受。 这算是一报还一报，了结了李钢和王小乐之间的因果。 后面的一节课，因为李钢的离开，班里劳动干事的职位，就空了出来，班主任让同学们重新选举。 跛女子侯玉英，开学的时候竞选失利，这次又卷土重来。 出人意料的是，孙少平也参加了这次的竞选。 他已经从开学时候的自卑、内向，变得越来越有自信。也愿意越来越多的，参与公共活动了。 一方面，源于家庭状况不断改善，另一方面因为他这段时间不断读书，开阔了眼界。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想表现自己，证明自己虽然家里穷，但是其它方面并不差，甚至于比班里的很多人优秀。 这都是源于，班里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让少平这个青涩的少年，对于异性，对于情感有了很多的渴望和憧憬。 毕竟他们都正青春年少。 上次少平将王小乐的粮票，给了郝红梅。 郝红梅开始的时候，是拒绝的，认为少平是饿着肚子，来表达对自己的好感。 所以不可能接受他的这种情感，自始至终，少平都不是她理想的对象，仅仅因为贫困的家庭，就被排除掉了。 因为其实在农村，以她这样的年纪，已经可以寻婆家了。 她之所以来上高中，就是为了有更多机会，接触层次更高，家庭条件更好的男生。 孙少平的家庭情况，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后来知道是王小乐送的，她才接受。 在她的内心，少平的这种行为是出于友情。 她对于孙少平这样一个，和她一样贫困的男生，并不讨厌，甚至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这种亲近感，是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想从彼此那里找到一种慰籍，可以不用有自卑感，可以不用考虑对方的背景，因为彼此都一样。 于是后来，她和孙少平之间的交往更多了，一起吃饭，一起讨论文学。 这一切，在少平的内心中，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他感觉郝红梅对他有好感，因为在班里几乎只和他交往。 同时，他感觉他们两个，对于很多问题的观点，惊人的相似，他们是真正的知己。 所以，他孙少平要变得更好。将自己的优秀，更多的展现在他心仪的女生面前。得到她的肯定和认可。 劳动干事不是什么好职位，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所以只有两个人竞选。 选举的结果没有太多悬念，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和一个残疾的女生，放在大家面前让人们来选。 所有的人，毫无疑问选择了高高大大的男生。 于是孙少平高票当选，侯玉英再次黯然落选。 润生还给侯玉英投了一票，感谢他上周六，不辞辛苦帮他们找老师，去解救他和金波三个人的行为。 这个女子并非一无是处。只是青春期少女的叛逆，和因为身体残疾的自卑感，经常会让她做出一些，常人不太能理解和接受的行为。 当选后，少平异常兴奋，在讲台上发表了一通，在润生看来有点过于亢奋的就职宣言。 他的眼睛，不停的看坐在下面的那个女生。但他看到的，却是和其他同学差不多的表情。 这让少平有点失望，旋即又自我安慰，或许对方仅仅是性格内向，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周三中午的时候，少平正准备去吃饭，结果碰到了一个，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 原来，竟然是一个月不见的王小乐。 少平紧紧的拥抱住，自己的这位朋友，表达他的欣喜之情。 他拉着小乐，要请他去学校灶上吃饭，甚至准备打一份甲菜。 小乐阻止了他，扬了扬他手里提着的一个篮子，并且让他叫上金波和润生，他们一起到校外去。 少平迅速找到了金波和润生，告诉了他们，王小乐到来的消息。 两人也很高兴，金波更是表示要请小乐吃饭。 少平告诉他，小乐不想在学校吃饭，免得以免尴尬。 而且准备了吃的。已经先去了，之前他们四人聚会的那片山坡了，他们一块赶紧过去。 润生听到这种情况，拍拍金波的肩膀，让他们先去。 然后自己到，不远处的一个食堂，买了一斤猪头肉，两份凉菜，又买了六个烧饼，这才赶往那个山坡。 第107章 小乐来访 润生赶到小山坡的时候，远远看到，三人围坐在一起。 地上放了一个盆子，远远看上去像是食物。三个人没有开始吃东西，应该是在等他到来。 不过，王小乐手里，正拿着一张报纸一样的东西，向少平和润生说着什么。 等到了跟前，才发现，盆子里是洋槐花饭，小乐手里拿的，是一张油印的报纸。 润生把买来的东西放下，随意的坐在了地上。 还没等他说话，少平已经兴奋的开口了：“润生，隆重的给你介绍一下，我们新鲜出炉的大作家，王小乐同志。” 一边的小乐连连摆手，“哪是什么作家，不过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很短的诗歌而已。” 润生这才知道，原来是王小乐，听从了哥哥的建议，回家后也继续学习，并且并且尝试文学创作。 他写了一首，叫做“革命的小草”的诗歌，寄给他哥哥，请他大哥斧正。 他哥哥看了以后，略微修改了一下，就推荐给了朋友当编辑的《黄原文艺》，后来就发表了，他大哥就把报纸给他寄了两份。 他迫切想和他的朋友，分享这份喜悦，所以借着今天村里，来购买化肥的机会，来到了县城。 刚才就是和少平及金波看那份报纸。 润生接过了报纸，看了起来，报纸是油墨印刷的，不是什么正规的大报纸。小乐的诗歌，在报纸的右下角占据了一部分。 诗歌不长，不到二十行，用润生的眼光来看，写的很朴实，而且也就限于朴实。 但他仍伸出手，紧紧的握住王小乐的手，对他表示祝贺。 嘴里说道：“小乐，恭喜你，你在参加劳动的同时，还不忘学习，不忘创作，取得这样的成绩。让我感到汗颜，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这到真是润生的肺腑之言，那样贫困的生活，那样艰苦的环境，都没有磨灭小乐，向上的决心和激情，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动。 小乐谦虚的摇摇头，“我只是在劳动之余，感觉生活太乏味了，如果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我感觉自己会慢慢沉沦，从此成为一名地地道道的农民。” “所以我要做点什么，于是就尝试写点东西。没有想到会发表。不过我对未来更有信心了。” “在村子里，实在没有人可以交流，我只能默默放在心里，今天趁机来找找你们，只是我想炫耀一下，把这份喜悦找人分享。” “你这确实是炫耀，我都感觉无地自容了。”少平喃喃说道。 “哈哈，”少平的话，引来几人的一片笑声。 “行了，开始吃东西，边吃边聊。我有点馋这个槐花饭了。”金波边说边开动筷子。 “对对对，赶紧吃东西，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我采的槐花，我妈做的饭，大家尝尝。”小乐真诚的让三人开吃。 润生把刚才买的菜和烧饼也打开，递给众人。 “还有肉，有口福了，好久没吃肉了。”少平打趣道，在其他人面前，他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但这几个人，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没有丝毫的羞涩，自卑和不好意思。 “那都得感谢润生。”小乐说。 “应该感谢小乐才是，不然我们都在学校啃馒头了。”润生说。 “别感谢来感谢去了，吃饭，吃饭。”金波边吃边说。 等吃的差不多了，几人才重新开始聊天。 润生看了看小乐，张口说道：“你好像比之前壮实了，脸色也好多了。” “你看出来了，我也感觉身体比以前好了。回到家里，不论好坏，能吃饱了，现在这个季节还有野菜吃。所以不像之前，在学校饿肚子了。” “而且，主要我感觉，回到家里以后，心情比在学校好了。不用担心白眼，怕同学看不起，也不用老担心家里。” “我现在在小队当会计，负责记工分，活不重，还能照看自留地，日子比之前好多了。”小乐说道。 “你们怎么样啊！” “还是老样子，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少平说。 “什么好消息。”小乐好奇的问。 “少平当劳动干事了。”金波快速的说。 “那不错啊，就是应该多参与集体活动。”小乐也为好朋友感到高兴，他能感觉到少平比以前开朗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少平说。 “那是什么？”金波问。 “当然是李钢的事情了。” “李钢有什么事？”小乐问道。 “李钢退学了。”金波说。 “为什么啊，怎么回事？”小乐奇怪的问，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喜，只是好奇。 “赌博，盗窃，打架。” “啊，怎么会这样？”小乐非常奇怪的说。 然后少平，就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向王小乐讲述了一遍。 “可是，以李钢的家庭情况，应该不至于偷钱钱和粮票啊。” 金波刚想把话接过来，被润生用眼神制止了，这个事情的经过，还是让它成为尘封的秘密吧。 于是润生说道：“估计是输钱输多了，不好意思给家里说吧。” 少平和小乐都点点头。 “哎！”小乐深深的叹了口气。 “为什叹气，你不高兴吗？” “没什么好高兴的，我只是感慨！” “感慨什么？”少平问道。 “李钢明明家里条件好，可以安安稳稳，把高中读完，拿到文凭。以后不论参军，招工，推荐上大学，都是好的基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上完呢。” “我愿意好好读高中，可是家里条件却不允许。”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润生说道：“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吧，有些人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东西，却是另外的人，一出生就拥有的。更可悲的事，拥有的人，还不知道珍惜，轻易的抛弃，视若敝履。” 又是许久的沉默。 “你恨李钢吗？”少平对着小乐问道。 “开始有吧，在他污蔑我偷粮票的时候。可是回家以后就想开了，首先我自己问心无愧，没有必要，让别人的看法影响到我自己的心情。”小乐说道。 “不过他也是咎由自取，不但赌博，竟然偷东西，还找人打你们，退学有点便宜他了。” “对，我也感觉便宜他了。”少平说。 “你最近有没有写日记，或者写作点什么东西啊？”小乐继续问少平。 “没有，就是光读书了。”少平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开卷有益嘛，读书是好事，要一直读下去。”小乐鼓励少平道。 “最近我大哥给我写信，有几句话说得挺不错的，我想分享给你们。” “你说，我们听着。”三人都来了兴趣。 “大哥说，人生的终点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过程。看你怎么度过，有理想，并向着理想不断前进，那么你的人生便有了光，平凡的人也可以过得不平凡。” “人生又是一场马拉松，不要在乎跑得多快，更重要的是一直不断向着理想前进。就像龟兔赛跑里的乌龟。” “所以回家以后，我想开了，人和人是不同的，注定不会有同样的人生。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具备，却硬要上高中，这才是我痛苦的根源，而不是李钢或者其他同学的轻视。” 第108章 劳动干事 吃过饭，小乐就匆匆的走了，他还要乘村里的拖拉机，不方便待太久。 但是他豁达，乐观的态度，却给润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将那份报纸留给了少平，少平则将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送给王小乐。一方面作为友情的见证，另一方面也激励彼此，不断学习，不断向上。 或许受了小乐的刺激，少平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写诗歌或者文章。他写出来之后，一般会先拿给郝红梅看，听听郝红梅的意见。 郝红梅也确实提了，不少中肯的建议，并夸奖少平一直在进步。于是少平拥有了更多的动力。 晚上睡觉前，甚至会把他从书上看到的故事，或者他自己编的一些故事，讲给宿舍的人听，得到了更多的称赞。 因为如此，少平变得更加开朗，也开始和班里的其他男生成为朋友。 但是世事总不会尽如人意，很多事情总在不经意间发生。 少平这段时间，可谓志得意满。因为他不但学习顺利，感情顺利，而且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当选劳动干事以后，随着天气转暖，相应的户外劳动实践的时间也增加了，几乎整个下午，都会参加劳动。 他这个劳动干事，就像农村的生产队长一般，每天向各个同学布置当天的劳动任务，跟踪劳动进度，验收劳动成果。 并且负责，每天从学校领取劳动工具，分发给同学，劳动结束以后，清点工具再交回学校。 能够分配资源，就是拥有了权力。 谁可以用更好工具，谁可以干相对轻松的活。这些都由劳动干事说了算。 因此，少平迅速拥有了很多“朋友。”都希望得到一些照顾。 比如大家轮流清理工具，润生就会在工具相对比较干净，容易清理的时候，领到清理工具的任务。 获得同样待遇的，还有金波和郝红梅。 少平总会把最好的工具留给郝红梅，让她在干活的时候，可以轻省一点，算作对女生的照顾。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的，整体而言，少平还是比较公平的，大部分的同学也信服他。因为他基本上，都是干活最卖力的那个。 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不然世界早就大同了。 一个同学，最近就对孙少平怎么看都不顺眼。 这个人就是跛女子侯玉英。 也是两次竞选劳动干事全部失利的人。 同学们不选她，更多的是照顾和同情她，因为她毕竟腿脚不方便。而劳动干事是需要带头干活的，起码得知道活怎么干，这样分配工作才不外行。 孙少平家庭贫困，从农村来，明显是经常干农活的人，而且一眼就知道农活该怎么干。 侯玉英则恰恰相反。同学们的选择，自然一目了然。 但世界上总有些人，遇到问题，不是从自身找原因，而是从外部找理由。 侯玉英内心埋怨同学们没眼光，不选她。 但是因为不选她的同学似乎太多了，这不等于否定自己吗？ 所以她就怨恨上了，和她竞争的孙少平。如果孙少平不参与竞选，只有她一个人的话，这个劳动干事，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吗？ 于是，她每每带着审视的眼光，观察孙少平。希望找到孙少平的错误或者缺漏。 然后用来打击少平，如果少平因此被打倒，那么劳动干事的位置又会是她的了。 可在审视了几天之后，她始终没有发现孙少平的问题。 分配工作的时候，孙少平分配的很合理，而且能告诉同学们劳动的小技巧，让同学们可以省点力气，干的又快又好。 同时孙少平又舍得卖力气，总是挑最重、最难的活去做。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比如班里的同学，如果身体不太舒服的话，他会安排一些轻松的活，甚至会去帮助同学。 特别是班里的女生，在特殊时期的时候，甚至她自己也受到过优待。 对比以前李钢的工作状态，孙少平只能说是太好了。 但就是这个太好了，让她更加的不舒服。这不恰恰证明了班里同学不选她，是完全正确的吗？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她更加吹毛求疵的，去观察孙少平的工作，终于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那就是，孙少平似乎有意无意的，照顾郝红梅。这种照顾很隐蔽。 比如轮到郝红梅领工具的时候，孙少平如果手中有工具，会不经意放下手中的工具，然后拿一把更好的递给她。 如果手中没有工具，正常人会随手把就近的工具，拿起来递给她，而孙少平则会舍近求远，找一把相对好的递给郝红梅。 这一发现，让郝红梅找到了，神探狄仁杰破案的那种快感。 于是在这个下午，再次分发劳动工具的时候。侯玉英排在了郝红梅的后边，少平惯例的把一把不错的工具递给了郝红梅。，轮到侯玉英的时候，则是一把“秃头锨”。 这让等待发作的侯玉英，终于找到了机会。 她没有去接孙少平递过来的锨，而是挑衅的看了孙少平一眼，说“这把锨头太平了，干活费劲，换一把。” 少平看在她是“伤残人士”的份上，给她换了一把。 侯玉英仍然不接。 少平也有些气恼说：“你要哪一把，你自己挑。” 侯玉英则是挑衅似的，指了指郝红梅手中的那把，“我要她手里那把。” 这下少平恼怒了：“那把已经发给同学了，剩余的你随便挑？” “凭什么，我就要那把。” “你有病是吧，还是故意找茬？” 周围领过或是还没有领工具的同学，都有些气恼，开始指责侯玉英。 这反倒使侯玉英，有种变态的快感。似乎大家对这件事情的关注，让她找到了被重视的感觉。 她大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私心。还装的大公无私。” “我有什么私心，又怎么装大公无私了，你给我说清楚。” “不要以为你做的很隐蔽，我都观察好几天了，你每次都把最好的工具，给了你婆姨。” 少平一下子惊呆了，他不仅吃惊，从侯玉英口中蹦出的“婆姨”两个字。 更有一种小心思被看穿的愤怒。 “你说什么呢，什么婆姨，别瞎说。” 侯玉英旁边的郝红梅，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手里的铁掀也掉在了地上，捂着脸跑开了。 “你看看，不打自招了吧。”侯玉英此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孙少平看到，捂着脸哭着跑远的郝红梅，一下子怒火中烧。 把手中的铁掀，往地上一扔，“你爱要不要。” 然后拿起，郝红梅丢在地上的铁掀，向郝红梅追去。 “大家看看，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劳动干事，看是什么工作态度。”侯玉英大声说道。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同学，看她的那种，像看小丑一样鄙视的眼神。 仿佛感觉到孙少平的追赶，前面的郝红梅越跑越快，直接跑进女生宿舍，趴在床上默默哭了起来。 孙少平追到宿舍门口，喊了两声郝红梅的名字，没有回应。 呆立良久，默默拿着铁掀，回到分发工具的地方。 这时同学们都各自拿了工具走了，只有金波和少平还在等他。 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着他。 第109章 少年烦恼 一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没几天就被忘记了，大众是最容易遗忘的。 但对于当事人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那天以后，大家想到孙少平，就经常不自觉的想到,另一个名字郝红梅，这两个名字之间,似乎产生了特别的化学反应。 少平和郝红梅之间的关系,似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让少平分外困扰。他能够感觉到,郝红梅在有意的躲着自己。而他自己,似乎也在回避他们之间的接触。双方都感觉到害臊，在公开的场合甚至互不理睬。 他们不在一起吃饭，更不在一起讨论文学，郝红梅也不再找他借书看。原来借他的书，也在不经意间放到了他的书桌里。 这让少平不适应，也让他痛苦。 原来两个人经常接触的时候，他其实还多是以一个要好的朋友的心态来看待郝红梅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很多是同类之间的彼此慰藉。 可是当他们的关系,被侯玉英以“汉子”和“婆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或者情愫,反而在他的心里萌发。 郝红梅越是回避，他反而越想去关注她。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不曾从她的身上离开。 他会注意，他今天是否换了衣服，是否洗了头发。 上课的时候，甚至会看她有没有认真在听课。 劳动的时候，虽然她没有再亲自找他领过工具，但他还是会关注她的活重不重，有没有累着。 晚上的时候，脑海中会浮现出人群中她的一瞥。她是否也在看他呢，是否有话想对他说。 但他没有勇气去问，他怀疑自己生病了，开始胡思乱想。仿佛一个蹩脚的演员演着一出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可是他又希望有观众可以看到他，懂他。 少平的内心是苦闷的，可他的这种苦闷没有办法对人说，所以他只能将这种烦恼埋藏在心里。 其实，如果他真的去问了，或者去追求了，他的这种烦恼估计也不会存在了。 可是没有如果。直到整个学期结束，他都没有再和郝红梅说过一句话。 所以他的烦恼持续了很久。 又是一个周末，润生他们结伴回家。此时的天气已经有点热了。 在上坡的时候，他们推着自行车走，汗水已经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路边的麦田里，麦穗看上去已经很饱满了。 润生感觉有点内急，就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准备浇灌一下麦田。 突然听见麦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润生硬生生的刹住了车。这时候一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从麦田里飞远。 润生又惊又喜，“野鸡，野鸡。”他大声的叫着。 不远处的少平和金波听到了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跑了过来。问润生怎么了，一听是发现了野鸡，立马来了兴趣，连忙问在哪？ 听到已经飞远了，才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润生此时才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未竟的事业。感觉到下面有一丝凉意，才意识到怎么了。于是继续解决。 少平和金波似乎也来了感觉，于是一同解决。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本来没有某种冲动，但看到别人在做某件事情后，似乎感觉好像自己也想做，特别是和朋友一起的时候，这算不算从众的一种呢。 解决完自身的问题，就见金波随手扯了一个麦穗下来，小心翼翼的的剥开两粒，看了一眼丢进嘴里嚼了嚼。“可以吃了哎！”随即他开心的说了一句。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你们三个娃，在干啥呢，赶紧走！” 润生赶紧回了一句：“交水费呢？”三个人就离开麦田跑向自行车。 “交什么水费，看你们就想偷麦子呢，赶紧走，让我逮到你们，把腿打折。”远处的声音又再传来。 三人哈哈大笑着离开。 路上，少平还好奇的问：“什么是交水费。” 润生回答：“我们刚才的行为就是给大地交水费啊。” “原来是这样，挺好笑的，哈哈。”几人都笑了出来。 笑了一会，少平的表情重新浮现了一丝忧愁。金波问少平：“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少平回答：“没事！” 润生知道，少平是在为郝红梅的事情而烦恼。 于是润生就说：“我再给你们念四句歪诗，你们听听啊。” “好好，赶紧说。”金波催促道。 “脚踏黄河两岸，手握中央文件，后面炮声隆隆，前面机枪不断。” “你们看这几句诗写的如何？”润生说道。 “挺不错，挺有气势的，你什么时候写的。”文学爱好者少平说。 “叫什么名字啊，你这句诗？” “你猜猜。”润生说。 “我怎么感觉你这几句诗，虽然挺有气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啊！” “你的感觉很正确，主要你不知道这几句诗是描写什么的！知道了，你就不会感觉奇怪了。猜猜是描写什么的。”润生说。 金波和少平两人猜了许久都没有猜到。 “赶紧说说。”金波催促。 “我给这首诗起的题目叫做《蹲坑偶书》。” “什么偶书？”少平疑惑的问。 “蹲坑，就是大便，上厕所！”润生说。 “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想到的？”金波骑着自行车，笑得差点扶不住车把，车子左右摇摆。 “好好骑车，别把我掉下去了！”少平拍了金波一巴掌，旋即自己也大笑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你说刚才那人吼我们干什么？”少平突然想起来刚才上露天厕所被吼的事情来。 “还能做什么，以为我们是偷麦子的呗。麦子已经可以吃了，所以各个村子，都安排人看着麦田，怕有人去偷麦子吃。”金波说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要不我们待会回村去偷麦子烧着吃吧！”金波随即又说道。 “好主意，咱们先回家，然后到少平家集合，他们家那里偏一点，我带上火柴。”润生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好，就这么说定了！”金波两人纷纷附和。 回到家里，润生放下东西，拿上一盒火柴就往外面跑去。润生妈在后边叫他吃东西。润生边跑边说，晚上回来再吃。 润生一路跑得飞快，实在是在学校待了一周，太无聊了。 年轻的灵魂希望得到释放，做一点出格和刺激的事情，金波刚才的提议正中下怀。 润生很快到达了少平家，金波远一点还没有到。 润生就先参观了一下少平家的兔子窝，兰香和猫蛋正在喂兔子呢。 润生一看，嚯，兔子不愧是差点把澳大利亚草原吃光的生物，繁殖能力就是强。 少平家现在已经一共八只大兔子，十多只中等大小的兔子，还有小兔子近四十只。据兰香说，近期还有一只母兔又要生小兔子了。 真是一番欣欣向荣啊。 第110章 偷食青麦 过了一会，金波也到了。 于是三人就一块出了门，往偏僻的麦田里走去，一路上还有社员打招呼：“呦，我们村的三个秀才回来了。 准备干什么去。 ” “准备打点猪草去！”金波回答道。 “那怎么不拿把镰刀啊，准备用手拔吗？”三人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赶紧灰溜溜的往前。 “待会再碰见人问，就说咱们捡柴去啊，不能说打猪草了！” “好，知道了。 ” 可惜一路下来再没有人问他们。 终于到了后山上，一块比较偏僻的地方，三人看看好像周围没有人，于是便装作“交水费的样子”又试探一番，还是没有人。 于是三人相视一笑。 弯下腰，迅速一个人拔了两大把麦子，正准备继续拔的时候，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干什么呢，赶紧放下，别拔了，都是用来交公粮的。 ” 三人吃了一惊，怎么刚才看了半天没有人，还没拔一点呢，人就冒出来了。 润生不死心，赶紧又弯下腰，想多拔两把。 金波推了他一下，“别拔了，赶紧跑，人过来了。 ” 润生往远处一看，果然有个人，往这边跑来，嘴里还吼着“谁家倒霉孩子，说了不让拔了，怎么还拔，不知道麦子还不熟吗？” 润生一看，也顾不得再拔，起身抓起麦子就往后山上跑去。 “怎么这么倒霉，千万不能被逮到啊！”心里想着，脚下跑得飞快。 少平和金波也是如此。 一边跑，三人还抽空往后看，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三人才慢慢停下脚步，嘴里大口喘着粗气。 宛如被恶狗追了一般。 后面的人是谁，没有看清，肯定是村里的人，估计也追累了，就不再追了，半天没有看到人影，三人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 “差点把我的鞋都跑丢了。 ”金波说。 “幸好没跑丢，不然就亏大了。 还不都是你出的主意！”少平说道。 “没事，爷们可是练过武术的。 ” “练过武术也没用，都是村里的，你还能和人家打架似的。 ” “偷东西的感觉真刺激。 ”润生说。 “这不是偷，本来就是村里的东西，将来也是要发给我们的，我们不过提前领取了一下而已。 ”金波说。 “你说的对。 ”润生笑着附和。 “我们只是帮大家看看麦子颗粒是否饱满，今年能不能是个好收成。 ” 休息了一会，几个人开始找干柴，然后点起火堆，这对农村的孩子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等火堆点燃后，就把青麦远远的在火堆上面烧，防止一下子烧的太厉害，烧糊了。 等麦子外壳已经焦黑，麦芒也全部被烧掉以后，等稍微晾凉，就用手把麦粒搓出来。 放到嘴里一股焦香瞬间在口腔中逸散开来，夹杂一股麦香。 味道十分不错。 三个人吃的不亦乐乎。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三个在这干什么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把三个人的魂都炸出来。 润生心里想：“点真背，还是被捉到了，这看麦子的人也太执着了吧，公家的东西有必要这么较真嘛。 ” 正在润生心里想着，待会怎么认错，态度怎样表现的真诚一点，好取得谅解的时候。 金波已经一声“师傅，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 听到金波的这声叫声，润生才反应过来，刚才是洪老汉的声音。 那一下子太震惊了，以至于没有听出洪老汉的声音。 这会反应过来，一颗心也就放到了肚子里。 于是三个人赶紧起身，向洪老汉问好。 润生发现洪老汉除了身边跟着两条狗外，手里还提着三只野鸡，像是已经死了，应该是被夹子夹到的。 “你们是做贼心虚啊，队里的麦子还没有熟，你们就偷来吃！”洪老汉说。 “怎么能是偷呢，我们只不过是提前尝尝，这些食物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社会主义接班人成长的嘛，只不过提前发挥了作用。 ”金波厚着脸皮说。 润生则是赶紧把手里已经烧熟的麦子递给洪老汉。 洪老汉把手里的野鸡放在地上。 然后没有拒绝润生递过来的麦子，而是顺手接了过去，然后开始熟练的搓起麦子来。 嘴里还说着：“你这张嘴到是能说，那你找福堂支书去汇报一下你偷吃青麦的事情呗。 ” 说完看了看金波，又看了看润生。 金波脑袋转的很快：“我委托润生去汇报，他们沟通起来比较方便，再说了，主意还是润生出的呢。 ” 润生听了金波的话，直接说：“你好意思说，是我出的主意？” 说着趁金波不注意，就把刚才搓麦子的手，在金波脸上使劲抹了一把。 这下子，金波不光嘴黑黑的，脸上也有了五道黑色的印痕。 一边的少平看着金波的样子哈哈大笑。 金波趁少平兴奋的时候，直接调转枪头，两只手抱住了金波的脸，这下，少平整个脸都成了黑色的。 真是乐极生悲。 金波嘴里还说道：“你最不讲义气，竟然还幸灾乐祸。 ” 少平见状，看着脸上还算干净的润生，就要来往他脸上抹，被机灵的润生提前躲开。 洪老汉则是边吃麦子，边看三个人玩闹，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后来在金波也加入战况的情况下，润生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毒手。 不过润生对此的解释是：“好兄弟，讲义气。 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三人玩闹一阵，回到原地，继续烧麦子吃。 金波抽空还对洪老汉说：“师傅，我看你手法熟练，是不是以前没少干这事。 ” 洪老汉呵呵一笑，说道：“以前金光明家里是地主，那时候给他们家扛长工，他家还算仁义。 但是到了每年这个季节，家里没多少吃的。 也会偷偷弄点青麦来吃。 ” “而且那个时候，金光明的爷爷比较有经济头脑，会在这个时候，把青麦做成碾转，到米家镇去卖，也能赚些钱。 ” 听到洪老汉说到这里，润生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能不能把村里的青麦做成碾转去卖，估计比卖小麦要值钱。 也是门好生意。 润生就问：“师傅，您会做吗？” “当然会，村里好多人都会，就是费点工夫。 你问这个干什么。 ” “我想着，卖碾转肯定可以赚钱，看咱们村能不能做。 ”润生回答。 “能做是能做，关键这东西第一不好保存，第二，炒着吃比较香，但是费油，费鸡蛋啊。 ” “这是季节性的东西，一年就这个季节可以吃到，有家里条件好的，估计愿意买来尝尝。 ” “那你还得回去给你爸说，看他同意不，主要是怎么卖出去。 ” 第111章 打定主意 润生在思索洪老汉的话，也在考虑怎么回去说服父亲田福堂。 原本的时候，润生是考虑让孙家做碾转，然后尝试找胖炉头推销的。 可随即又想到这个想法根本行不通。因为根本没有原料。村里所有的麦田都是集体的，这个季节各村都是严防死守，生怕麦子被人偷偷吃掉。因为还需要交公粮呢。如果有剩余的，才轮到给社员分配。 放学回家路上和刚才偷麦子的经历已经告诉了他，原料问题他根本解决不了。 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村集体来做。那样的话，估计还要开会讨论。拉拉扯扯到最后，即使同意做了，机会也错过了。估计用不了半个月，小麦就成熟了。 想要做这个事情，估计最好的时机也就一周。但润生还是想争取一下，毕竟卖碾转虽然费力，但肯定比单纯收小麦，收入要高。 其中最大的成本就是人工，但在这个时代的农村，最不缺的就是劳动力。因为没有合适的事情做。但是又不能让农民都闲着，所以很多时候大家出工，都是在磨洋工，创造的效益更是寥寥无几。 不要怪农民懒惰，中国的农民绝对是世界上最勤劳的农民。 之所以会在干农活的时候磨洋工。主要是因为分配制度问题，多数时候干多干少一个样，谁努力干，那不是傻子吗？ 这也是后来为什么一联产承包，粮食产量大幅度提升，农民立马就不饿肚子的根本所在。 其次，就是边际效应递减规律。一亩地投入一百个工，和投入一千个工，获得的收益实际上是差不多的。很多劳动都是无效劳动。 但是，如果把劳动力寻找一个出路，那收益立马不一样，就比如去年农闲时候做粉条。 现在做碾转肯定也是个机会，城里人肯定有喜欢的，只要把东西做出来，应该不愁销售。 相对于多分二斤白面，村里社员估计应该更喜欢多分一点钱。 这样真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可以买点粗粮，填饱肚子。 想着这个事情，润生就站起身来，准备回家找田福堂沟通，说服他做这个事情。 一旁的金波看到润生站起来，准备走的样子，就问他：“你准备做什么去，交水费？” 润生答到：“准备回家，和我爸说说做碾转的事情，我感觉这是个机会，应该能给村里赚点钱。” “啊，你觉得可行吗？”少平出声说。 “我觉得能行。”润生道。 “师傅，您感觉怎么样？”金波问一边孙老汉。 “旧社会的时候，这个生意确实是能赚钱的。但时代不一样，我说不准啊，现在不允许做生意啊。”洪老汉说。 润生听了洪老汉的话，更坚定了回去说服田福堂的想法。转身就要走。 却被金波一把拦住了：“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家？” 润生奇怪自己的样子怎么了。 金波指指他的脸和手，润生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手上和脸上都是黑乎乎的。 这被人看到了，怎么解释。碰见聪明的估计还能猜到他们偷麦子烧着吃了。 毕竟这个季节没有土豆也没有红薯。编其它理由都不太好编。 无奈润生只好重新坐在地上。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等天黑再回去吧。到河边先洗洗，再回家。 任何事情都有因果啊，刚才偷麦子吃，挺爽，现在就要承担后果。 所以，人不能做坏事啊。 几个人边烧青麦吃，边聊天，过了不多久，青麦也被吃完了。 金波看到洪老汉放在地上的野鸡顿时计上心来。他对着洪老汉说：“师傅，麦子也吃完了，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时间，待着也挺无聊的，要不咱们找点事做。” 洪老汉疑惑的说：“找什么事情做？” 金波指了指旁边的野鸡说：“闲着也无聊，要不把野鸡杀了烤了吧！” “原来你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别想了，我没有拿刀，杀不了。”洪老汉说。 “您腰里不是别着小刀吗？我都看见了。”说着金波就去摘洪老汉腰间的刀。 “你个鬼机灵，不是舍不得给你们吃，只是一没有调料，二则这个时间，野鸡太瘦了，烤着吃太糟蹋东西了，等待会回去，还是炖了吃，会好一点。” “我这不是无聊了嘛。”金波无奈的说道。 “无聊，那好办，刚吃完东西正好消消食，你练一趟拳法给我看看，看你们最近坚持练习了没有？”洪老汉说。 “啊，师傅，我们从学校回来蹬了一路自行车，就吃这么点麦子，还不够塞牙缝的，我现在还饿的前胸贴后背呢，就不表演了吧！要不让少平来一个，他练得好。”金波装作有气无力的说道。 “我看你就是懒。”洪老汉哈哈笑着说。 “谁要是练的好，我那还有一块腊肉，待会回去炖了吃，练得不好，就别想了。” “师傅，我练得最好了，少平这样的，我一个打三个。”金波说着就起身开始表演。 “就你，还一个打我三个，咱们一起练练，看谁厉害。”少平也站起身来，和金波战在一处。 结果是两人基本势均力敌，金波胜在灵活，反应快，少平胜在手长脚长，基本功更扎实。 看完二人的表演，洪老汉进行了点评，先是肯定了两个人都没有把拳术丢下，应该是坚持练了。 但少平的基本功明显更扎实一点，用功更多，这也和人的性格有关吧，聪明人总喜欢用巧功夫。 过了没多久，天就有要黑下来的迹象。 四人也就准备下山，金波很狗腿的帮洪老汉，提上了野鸡，准备去蹭饭。 到了东拉河边，金波三人下去洗了手和脸，洪老汉也去洗了手。还好一路上社员都收工回去吃饭了，没有遇到什么人。 润生告诉洪老汉，就不去他家里吃饭了，准备回家和田福堂商量做碾转的事情。洪老汉说，就算是商量做碾转的事情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回去处理野鸡还要时间，所以一定要过去。等着他。或者吃过饭，晚上回家再说也行。 金波和少平也说就是，等他一起。 润生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家一趟。毕竟下午回家，润生妈就做好了吃的，他没有吃，就跑出去烧麦子吃了。 怎么也得给家里说一声，不辜负母亲的一片好心。 第112章 说服支书 回到家里，润生妈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田福堂也在家里，等待润生一起吃饭。 润生内心顿时觉得惭愧：“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母亲不知道要等他多久，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润生迅速告诉了母亲要去洪老汉家里吃饭的事情，润生妈有点失望，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就是这样一个性格温和的农村妇女，一生为了丈夫和孩子，无怨无悔。 田福堂则是有点不太高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老往外面跑什么？” 润生讪讪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来还是下定决心对田福堂说：“我觉得有个生意可以做，回来和您商量一下。” “你不好好学习，老关注这些干什，再说哪有好做的生意，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打击投机倒把呢，忘了孙玉厚家那个二流子女婿的事情了？” “爸，不是我做生意，是村子里。”润生说。 “村里做生意，村里能做什么生意，粉条，还没有到季节呢。” “不是粉条，是碾转。”润生认真的解释。 “碾转，就是用青麦做的那个小条条？”田福堂狐疑的看了看润生。 “对就是那个东西，洪老汉说，解放前，他给金光明家打长工的时候就做过，在米家镇卖过，挺好卖的。” “你们下午是不是去地里偷麦子去了？”田福堂说。 “您说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润生突然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福高说下午看到三个人在后山地里偷青麦，看着像你和金波他们，他还追你们来着。”田福堂镇定的说。 “你一说碾转，我就猜到真是你们，不然不能平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润生顿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心里感慨，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您就说行不行吧？”润生岔开话题。 “我当然知道碾转能卖钱，别忘了，我也给金光明爷爷扛过长工。可现在麦子都是队里的，得社员们同意啊。而且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田福堂是个实用主义者，做一件事情之前总会思虑再三，分析利弊。 “怎么没有好处，麦子除了交公粮，剩下不就是分给社员吃的嘛。可是白面谁舍得吃。这样的话，还不如做成碾转，换点钱。” “您上周不还说村里买猪，买羊，买果树苗，鱼苗，钱一点不经花，缺钱嘛，这个生意能做一周，换成钱，村里也宽裕点啊。”润生给田福堂分析利弊。 “去年做粉条赚了钱，大家都在内心佩服您，夸村里决策英明，其它村里也羡慕咱们村，这不是又是一个机会吗？” 润生循循善诱。 田福堂沉吟许久，才说道：“这不一样，那时候农闲，现在马上就农忙，地里活也多。而且粉条可以保存，碾转做出来就得吃掉，保存不了。” “正因为不好保存，加上就这个季节能做，所以物以稀为贵，估计能卖上价钱。而且等别的村反应过来了，也也想做，但是时机已经错过了，这不就拍马也跟不上咱们村了。” “今年咱们村想要比去年更好，必须得有新的赚钱办法，光指望年底做粉条可不行，其它村估计今年也会做。” “你让我再想想。”田福堂说。 “今年要还想做先进，还是要想新办法，抓新机会。” 润生又点了一把火，他知道对于目前的田福堂来说，经济上没有太大追求。追求的一个无非是权力，也就是牢牢掌握住双水村，另外就是名声，能在公社和村民面前露脸，才是他最想要的。 片刻后，田福堂终于下定了决心，“明天我找村里几个人商量一下。” “还要等明天？再商量个几天麦子都熟透了，还怎么做。”润生继续说。 “你看你个孩子，做事情要有静气，着急忙慌能搞成个啥？赶紧吃饭。”田福堂教育润生说。 “我不在家吃了，都和金波他们说好了。”润生说。“我建议您待会吃完饭，就可以找他们聊聊。事不宜迟。” 说完润生就跑了。 “你看这个孩子怎么最近变得毛毛躁躁的，以前挺稳重的。”田福堂对着润生妈说道。 “还是个孩子嘛，还是风风火火一点好，不然跟个小老头似的也不行。” 田福堂也没再说啥，埋头开始吃饭。 等润生到了洪老汉家里的时候，饭菜刚刚做好，腊肉野鸡炖土豆干，香味四溢。 金波还嘲笑润生长了一对狗鼻子，闻着味道，就知道饭好了，来得真是时候。 润生则回复金波：“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看着他们斗嘴，洪老汉顿时感觉生活多了几分滋味，三个孩子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要知道当一个人真的老了的时候，最怕的事情就是孤独。以前洪老汉还不太觉得，下完地回家里吃完饭就睡。 现在身子骨不如以前，太重的活做不了了，而且睡觉也少了，时间长不免感觉孤单。 虽然有两条狗陪着，可是狗子不能和他说话啊。 这也是为什么金波要向他学习拳术，他答应的原因，而且一交就三个人。 放在之前，他大概率不会同意，甚至会感觉吵闹。人的心境和感受也是不断变化的啊。 招呼他们吃饭。三个青年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何况饭菜是如此的好。 少平的感觉尤其强烈，心中在想，什么时候能天天吃上这样的饭菜就好了。 润生也吃的很满足，洪老汉是个懂得生活的人，做饭的手艺也是真的没话说。 润生边吃饭，边告诉了金波和少平，他们下午偷麦子，被人发现的事情。 惊的两人放慢了了吃饭的动作，连忙问是怎么回事。 润生趁机多夹了两块肉放在嘴里等吃完了，才慢慢揭晓答案。 讲完之后，金波笑着说：“没事，估计田福高只是看着像我们，并不能确认，不然就肯定的告诉你爸了。” “那也有可能是已经看清了，不好意思肯定的说，只是委婉的告诉了福堂叔。”少平猜测到。 “管他呢，吃都吃完了，我们就来个死不承认，没有听过捉贼捉赃这句话吗？”润生说。 “对对对，就是死不承认，吃几颗麦子怎么了，早晚不都得被吃嘛。”金波和少平一致附和。 洪老汉倒是对于做碾转的事情更好奇，就问润生和田福堂沟通的怎样了。 润生就把沟通的过程给他们讲了一遍。 最后总结到：“大概率，我爸已经心动了，但村子里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肯定要开会讨论一下。我是持乐观态度的。” 洪老汉告诉润生，人越多，越难达成一致，看后续情况吧。特别是这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 第113章 开会讨论 吃过饭，告辞了洪老汉，三个各自回家。 等润生到了家里，就远远听到窑洞内传来吵闹的声音，而且是一群男人的声音，心底暗自奇怪。 推开窑洞的门进去，他又迅速退了出来，窑洞里宛如仙境，但是浓重的烟草的味道差点没把他呛晕。 透了一会气，他才发现坐了一窑洞的人，不仅有村委会的几个人，还有一小队和二小队的干部，而且他还看见了孙少安。 润生就明白了，估计他们是在讨论做碾转的事情，怕打扰到他们，润生就准备回自己窑洞去，这时大队副支书金俊山，叫住了他：“润生娃，别走啊，我们在讨论咱们村里的事呢，你是咱们村的秀才，也来发表下意见嘛。” “你们领导们谈论问题，我一个学生就不参加了。”润生说。 “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我们谈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你也听听谈谈看法”二队长金俊武也说道。 “来听听吧。”田福堂也发话了，润生就不好走了，于是就进到窑洞内。 不过浓重的旱烟味，还是呛得她咳嗽了好几声。 “咱们村的秀才，还闻不惯烟味呢。”一队长田福高打趣他。 润生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俊武，你再谈谈你的想法吧！”田福堂对金俊武说道。 “我还是刚才的想法，咱们农民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就好，折腾那么多，做什么，要是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大家不都白耽误工夫吗？” “还有半个多月，就该收麦子了，也该准备种秋季庄稼了，还是把村里的肥料再翻翻，争取秋季多打点粮食。” 田福堂没有接金俊武的话，而是又点了田福高的名字：“福高，你再说说。” “支书，我的意见已经说过了，做或者不做都行，我听您的。” “你这不等于没说吗？就是让你代表一队发表意见呢，你这算是什么意见。”田福堂有点不太高兴，感觉田福高的水平和魄力还是稍微差了一点。 田福高估计也感觉到了田福堂的不满，一把拉过旁边的孙少安，说：“让少安发表一下意见呗，少安水平高，我们一队人都信服少安，所以刚才叫我过来的时候，正好我和少安一块，我就硬把少安拉过来了。” 润生这才明白孙少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安已经不是一队队长了！”田福堂重重的说道，他又想起了之前孙少安单独和润叶坐在一起的情形，不免心里有股气。 “让少安说说呗，少安已经是咱们村的正式党员了，应该有权利发表意见，再说少安对村里的情况也熟悉着呢。” 看到田福堂似乎不太待见孙少安，金俊武反而更想让少安发表意见。 少安看了看田福堂，又看看金俊武，明白俊武是想把自己当枪使呢，虽然他当队长的时候，经常和金俊武意见一致，一起反对田福堂，可此时此刻，他倒不太想提反对意见。 第一，润生在前段时间帮了他们家太多了，甚至他姐姐兰花的命都是润生救回来的。而支书田福堂正是润生的父亲。 第二，田福堂还是润叶的父亲啊。自从那天和润叶聊过之后，少安就明白了润叶对他的感情，他也发现自己不再单纯的把润叶当妹妹看待了。他心里也不时再想，要真能娶了润叶回家，那真是死也无憾了。 可是想想润叶教师身份，想想自己的家庭情况，又想想支书田福堂，他感觉一切又太遥远，仿佛一个梦。 第三，他真的从心底，感觉这个事情可以做。而且他能隐约感觉到这个是润生的主意。 所以思量片刻，他才开口：“还是让咱们的高材生，润生说说吧，大家听听他的高见，他在县里读书，眼界比我们开阔。” 一下子把皮球踢给了润生，同时下定决心，润生支持什么，他就支持什么。 润生有点无奈，村里这些事情，他不太愿意参与，他更愿意躲在田福堂后面出出主意，让田福堂操作。 可不知道今天什么原因，都让他发言。 沉吟片刻，他还是准备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谁让这个事情是他开的头呢，他自然希望这个事情可以成功。 于是他先问了一个问题：“大家觉得是土豆值钱呢，还是土豆做成粉条值钱。” “当然是粉条值钱。” 孙玉亭抢着回答道。 “那是一斤白面贵还是白面做成面条贵！” “润生，你这不是废话吗？大家都知道做成面条卖的钱多。”田福高说。 “那大家是想过穷日子，还是想过富裕的日子呢？”润生接着问。 这下几个人都听不下去了，连最稳重的金俊山都说话了：“这不是废话吗？谁愿意过穷日子。” 田福堂则是没有说话，就听润生在那里说。 “这就是我的意见。”润生说道。 “你的意思是做碾转比卖白面值钱，所以支持做成碾转，是这个意思不？”金俊武问道。 “难道不是吗？”润生反问了一句。 “可是你有没有考虑到，如果做出来了，卖不出去怎么办？”金俊武继续说。 “当时做粉条以前，是不是也担心卖不出去，最后是我爸找的供销社，并且托我二爸建议的油田？不都卖出去了，甚至还不够卖。”润生说。 田福堂听到润生的话，顿时脸上浮现笑意，看了一圈众人，那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啊。 金俊武没有接话，他没办法否定田福堂在这件事情上的功绩。 “我并不是替我爸表功，只是想说明，事在人为，有些事不试试，不能一下子否定它，特别是这件事情对大家伙都会有好处的时候。” “可是粉条能保存，碾转保存不了啊。”金俊山说。 “您说的对，如果真当天卖不掉，那就给大家伙分了吃了呗。”润生继续说。 “那可是麦子，是精细粮，谁舍得吃呀！” “您看您这话说的，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就当帮大家改善伙食了呗，去年过年咱们不连羊肉和猪肉都吃了，还怕吃点碾转吗？” “我支持润生的意见。”孙少安说道。 “我也支持，真卖不掉，就当给大家伙提前改善生活了，好久没有吃过碾转了。”孙玉亭一边说着，一边还吞咽了一口口水。 “海民，你的意见呢？”田福堂又问了一句田海民。 “支书，还是问问社员们的意见吧，一队，二队，都回去问问，如果同意那就做呗。” “咱们可以先做点，送到公社食堂，看胖炉头要不要，他那边过往司机多，都是城里人，也舍得花钱，并且他和国营饭店的厨师也认识，让他帮忙引荐一下。”润生提议。“您这边找找供销社也说说。” “那行吧，待会回去就问问社员们的意见，能行了咱们就干，不能行，那就忙别的！” 田福堂最后一锤定音。 第114章 制作碾转 田福堂将众人送到窑洞门口，就停住了脚步，这是他作为村支书的排面。双水村的人，还不值得他亲自送出院门。 同时他嘱咐润生把大家伙都送走，这是他的人情世故。 润生把村里大大小小的领导们送出了院门，一一告别。正准备回家，被田福高叫住了：“润生，做碾转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润生本能的准备否认，可想想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点了点头。 “你们三个下午跑得还挺快，差点就追不上你们了。”福高接着打趣道。 “福高叔，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哦白，我下午才刚从学校回来。”润生本能的警觉，他已经猜到田福高大概率是认出他们三个了。但是坚决不能承认，于是就打马虎眼。 “不承认就算了，我和少安一猜，做碾转就不是你爸的主意。福堂哥那个人，喜欢琢磨事，要是准备做这个事情，肯定最晚半个月前就安排开会了，不会临到跟前才着手。” “再说，谁不知道他的习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来我还想不明白，少安一提醒我，我就清楚了。”福高说着还拍了拍润生的肩膀，见润生还想说什么，就制止了他。 “这对村队里是好事呢，我和少安都支持！你是个好娃娃！” “福高叔，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就别说话这么老气横秋了，跟个老头儿似的。”润生打趣田福高。 “是吗？总要有点长辈的威严嘛！不然怎么镇住你们这帮小辈。”田福高说道。 “镇住小辈们，你不行！”少安在一旁说，“你自己小时候还是个捣蛋鬼，怎么能镇住小辈们。” “我怎么镇不住他们，我不行谁行？”田福高不服气的反问。 “当然是福财那样的了。不信你问问润生怕不怕你弟弟福财。”少安接着说。 听到少安说到这里，润生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身材健壮，不苟言笑，眼神锐利的青年形象。 “少安哥，你说的是旺财叔吧，那我们还真怕，他揍我们是真下的去手啊！” “福高，听听，他们都怕福财吧，对了福财当兵走了两年多了吧！”少安对着福高说道。 “对，旺财是前年春天当的兵，前段时间来信，说在部队表现好，明年有可能提干呢！” “是吗？好事啊，一提干就算熬出来了！” 福高呵呵的笑了起来。 “行了，走了，我这就回去问问咱们小队社员，看都同意做碾转不，少安，咱们一起，你这个前队长还是很有威信的，咱们一块说服他们。” “行，走吧，润生，你也回去吧，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他们都走了以后，润生就回到家里。脑海中回忆起刚才所说的田福财来。 田福财是福高的弟弟，大概和姐姐润叶同岁吧。和田富高一样长的高高大大，但是性格却不尽相同。 福高性子和善，还有点逗比。福财则正好正好正好相反，一直都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为人很有正义感。 少安叫他田福财，因为这是他的大名，旺财则是他的小名。听起来是不是有点搞笑。 那是因为他们这一辈，名字里都带个“福”字，就像田福军，田福堂，田福高，到他这，家里希望他将来不缺钱花，就加了个“财”字有福还有财，寓意很好。 可是后来，有村里老人说，名字是挺好，但“福财”两个字的音和“浮财”是一样的，“浮财”就是留不住的钱，这个不好，所以又起了个小名，叫做旺财。 所以有人叫他田福财，熟悉的人呢，都叫他旺财。 润生之前都叫他“旺财叔”的。 想到这里，润生突然心里一股恶寒。这感觉就像他从来不叫洪老汉做“狗爷”一样。总感觉怪怪的。 会已经开完了，就等明天结果了，润生也就不再多想。 下午折腾半天也累了，润生也就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田福堂就去了村里集合上工的地方。探听昨天两个小队最终的决定，到底是做还是不做碾转。 他昨天之所以，没有直接让两个小队做碾转。是因为他心里还有顾虑，虽然润生说的头头是道，但事情没做过，还是要谨慎。 让两个小队社员自己决定做还是不做，那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错。 做好了，他的提议，自然功劳跑不了他的。没做好，他是民主决定的，也没有错。 这就是田福堂的政治原则，或者说政治智慧。也是他能在双水村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结果出乎了润生的预料，一队的社员在少安和田福高的劝说下，基本都同意做碾转，他们想多赚点零花钱，不怕出力气。 二队则是没有通过，金俊武和金俊山，本来就保留意见，所以也没有大力推动这件事，结果就是社员半数以上不想折腾，更愿意看一队的热闹。虽然也有想做的，但少数服从多数，也就不了了之。 最重村里也尊重社员的意见。 一队做，相应收益单独核算，二队自己忙自己的事情。 一队队员在田福高的带领下，直接先割了两亩青麦子，就开始做碾转。 一方面，一天全部投入估计也就能做这么多。 另一方面，销路还没有搞定，这东西又不像粉条一样容易保存，所以先试试水。 人多力量大，不到中午，就做出来了五十斤。 因为是湿东西，其实也没有多少。 海民和田福堂带上做出来的碾转，开上拖拉机，就去了公社和米家镇。 众人的焦急期盼中，田福堂和海民过了中午没多久，就回到了双水村。 再晚一点，润生就要回学校去了。中午的时候，田福高做主，给一队每户发了两斤碾转，让大家尝尝鲜，反响很好。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卖的出去。 不过一切还是要结果说话。还得等田福堂他们推销的最终成果。 看着两人满脸的笑容和空空的口袋，大家的心都放进了肚子里。 田福堂高兴的向大家宣布，今天推销的结果很好。 公社食堂胖炉头当场给过路司机用鸡蛋炒了几份碾转，得到大家一致好评，有的司机不但当场吃完，还要带有一部分路上吃。 一份碾转大概八两，按照胖炉头的估计，公社食堂一天能消耗50斤，如果有人私下要带有的话可能更多，于是就定了一天60斤。要新鲜的，一直到季节过去，麦子做不成碾转为止。一斤给了5角钱。 社员一听卖的比面粉还贵，都十分高兴。因为碾转里是有很多水分的。 同时，胖炉头还通过公社电话联系上县国营饭店，他们听了以后，也要定150斤每天。 供销社和米家镇那边也都需要，大家对这稀罕东西，都很感兴趣，一天大概要300斤。后续看情况再说。 这下一下子一天就能卖出500多斤，一周最少三四千斤，一千多元钱，大都很高兴。 润生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也就放下心来，和金波他们一起回了学校。 第115章 生意成功 润生到了县城，就和少平及金波分开了。 他径直骑车来到了城关小学，找到了润叶。把从家里带来的碾转给她送了过来。 这么难得的东西，润生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姐姐。而且本来一小队每户是只分了两斤的，润生在大家都分完之后，又找到了田福高。 提出想出钱再买一点，想带给姐姐润叶，以及给自己二爸田福军也送一点。 福高趁着人不多的时候，直接弄了一小袋子，递给了润生。并且对润生说：“你这不是打咱们一小队人的脸吗？不是你想出来的主意，谁能想到做碾转。” “你想着给福军哥也送点，哪能要钱呢，他可是咱们村里，出去的最大的干部，平时想送礼还找不到门呢！” 润生还想推辞，福高扭头就走，还对润生说：“别拉拉扯扯的，让别人看见不好。” 所以润生也就无奈地享地了，这个小小的特权。别说，心里还是有点小舒服的。 没有想到，田福高这个看上去很耿直的汉子，也来这套。果然，能在村里混个干部当的人，没有点手腕和情商是不可能的。 今天段玉没有在润叶这边。 润生把所有的碾转都留给润叶，自己就想要回学校，让润叶抽空把碾转给二爸家里送去。 润叶直接叫住了润生：“还是你去送吧，本来就是你从家里拿过来的。” “你去不是一样的吗？正好到那边帮着二爸家，把饭做好。” “我不太想过去，二妈一见到我，就说李向前的事情，有点烦！” “你不都给李向前说清楚了吗？还来烦你吗？”润生问。 “他隔三差五还来，说我又没有结婚，他不会放弃的。”润叶有点气恼地说地 “你没有向二妈挑明吗？” “没有，我说不出口。”润叶慢慢地说地“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没等润生接话，润叶又问润生说：“你回家看到少安哥没有，他天天很忙吗？” “昨天我还见了他一次。” “哦”，润叶叹了口气，情绪中带着无比的失望。 “怎么少安哥，就不知道来寻找自己说说话呢，自己都给那么明白地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了。他却一点反馈都没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不喜欢自己吗？” “看来得抽个时间，再回一趟双水村，问问少安哥的想法。” “如果他愿意和我好，我就想办法调回石圪节公社学校去，或者直接回村里小学。”润叶一边发呆，一边在心里想着。 润生看到润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那好吧，我就去二爸家一趟，把碾转给他们送过去。” 润叶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神来，点点头，并把润生送出校门。 润生来到二爸家，只有晓霞在家，就把碾转留给了她。并且嘱咐她，碾转不容易保存，要尽快吃完，然后就告辞离开。 然后又是普普通通的一周。 周末，润生惦记着村里做碾转的事情，就和少平他们一起又回到了双水村。 天气已经很热了，一路上可谓汗如雨下。 回到家里以后，润生先是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饱。然后把身上擦洗了一遍，就往村委会走去。 因为村里的磨坊就在村委会附近，一小队做碾转，也在磨坊。 到了磨坊那边，只见一小队大伙还都在热火朝天地干地活。 润生看到了田福堂，就走了过去。先打了声招呼，就问起碾转的事情。 田福堂看了看润生，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不住。他对这个儿子简直越来越满意。 润生看到这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就对整个事情有了大概的判断，肯定结果不错。 在润生的再次询问下，田福堂才告诉了润生销售的情况。 到今天为止，已经做了七天碾转，除第一天，因为不确定销售情况，所以做得少得大概五百多斤。 第二天就扩大了产量，直接到了八百斤，第三天九百斤，然后就稳定了下来，周边地区这个量就饱和了。 本来田福高还想去黄原地区，试试推销，但因为距离有点远，又人生地不熟的，而且碾转不好保存，所以就放弃了。 不过成绩依然喜人，已经销售了五千多斤，入账两千多元钱，要知道，这才一周啊。这在以前都不敢想。最后估计能有个三千多元的收入。 当然他们没有计算小麦从种下，到收割的时间。 但是不好的消息是，估计碾转的生意也就再做个两天，因为连续的大太阳天气，麦子已经开始变干了。 据村里几个经验丰富的老汉估计，按照现在的天气。下周末，就可以开始收割小麦了。 不过看目前小麦的长势，今年的产量应该会提高不少。 听到田福堂介绍完情况，润生心里也十分高兴，不经意间的一个想法，就给村子里额外增加收益，他感觉自己没有白白穿越一次。 田福堂同样高兴，并且庆幸当时自己听取了润生的建议。开会讨论了做碾转的事情。 虽然只有一小队做了碾转，二小队没做。 这让二小队的社员，十分不满，埋怨金俊山，金俊武俩人没有眼光。 而且还有二小队的社员，在第三天的时候就找到村委会，要求二小队和一小队一样开始做碾转。 但被一小队的社员坚决拒绝了。因为一天就能卖出那么多碾转，如果二小队也来做，不就是和一条队抢生意嘛。 这是虎口夺食啊，一小队社员自然不满意。 而金俊武也不好意思，再要求二小队也加入做碾转的队伍，这不等于赤裸裸地承认自己没有眼光嘛！ 所以他一方面承受二小队社员的埋怨，一方面在心里默默骂田福堂不是个东西。 当时如果田福堂不搞民主决策，直接让一小队和二小队一起做碾转。也就没有后来二小队社员看到好处以后，骂他没眼光，没担当的事情了。 在金俊武看来，这都是田福堂，在不确定碾转生意能不能做好的情况下，不敢担责任，怕村民说闲话，采取的和稀泥的做法。 有确定的好处就赶紧上，有风险就躲，这是田福堂一贯的做法。但是貌似还挺管用，所以田福堂才能在村里屹立不倒。 田福堂对于二小队社员埋怨金俊山，金俊武两人这件事，倒是心里暗自高兴。 这一对比，谁更有能力，更能带领双水村不就一目了然了。 本来年轻一点的，能挑战他权威的人，就是原来的一队长孙少安，和二队长金俊武，而且金俊武还是村委委员。 现在孙少安当了兽医，不管队里的事情，金俊武的威信又受到打击，这让田福堂有了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 高手寂寞啊！ 第116章 粒粒辛苦 润生在家里待了一天，就又赶往了学校。 临走的时候，他还问了田福堂，村里的小麦什么时候成熟？到时候，请假回来帮忙收小麦。 田福堂告诉他，好好学习，村里的小麦有社员们收呢。 润生忘记了，在这个年代，夏收、秋收的时候，学校都是放假的。 因为学校很多老师，都是民办教师，工分都是生产队发的。 到了收麦子的时候，怕遇上恶劣天气，那真是争分夺秒，直到小麦晒干，收入仓库大家才能松口气。 小朋友们也会帮忙，在收过麦子的田里，捡掉落的麦穗。谁捡到就是谁家的，攒一点，还可以吃上一顿白馍馍。 果然，到了周末的时候，县里的高中，就放假了。农村的孩子回村里帮忙收麦子，城里的孩子，也被学校组织起来，在老师的带领下，到就近村庄捡麦子。 润生他们自然是回到双水村，参加劳动一天，村里给他们记七个工分。 润生不想在村里搞特殊，所以也参加了劳动，早上五点多就被叫起来上工，因为这会天气还稍微凉快一些。是干活的好时候。 润生妈给他找了一件最破旧的衣服，长袖的，让他穿在身上，润生还不太乐意，认为穿短袖的凉快些。 润生妈告诉他，他没有习惯劳动，不知道干活的技巧，麦芒是很扎人的，穿长袖好。即使穿短袖，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一样会很热。 润生还不太相信。 因为经过接近半年的练武，他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一大截，让他对参加劳动充满了信心。 他们的工作，主要就是运送麦子，把捆扎好的麦子用扁担挑起来，送到麦场。 开始的时候，润生还感觉轻松，跑得飞快，被孙玉厚老汉叫住，告诉他，不要跑太快，稳住脚步。 两趟过后，润生就感觉有点扛不住了，主要感觉肩膀被磨的有点痛，掀开衣服，使劲扭过头看了看，已经是红红的一片。 后来他吸取教训，稳着步伐慢慢走，而且用两只手托举着扁担，感觉肩膀轻松了很多，但没过多久，手腕又开始酸痛。 这都是干活少，不适应的原因啊。 这还不算什么，到了八点多，快九点的时候，气温就升了上来，太阳照在身上，不是温暖，而是灼热。 浑身的汗水直往外冒，他能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还好村里组织妇女和小孩送来了水，润生喝了一口，有淡淡的咸味，应该是怕社员出汗太多，脱水，所以加了盐。 喝完水后，润生感觉好了很多。 中间遇到了金波，他和润生差不多，像女生一样白静的脸上，被汗水冲刷的一道道痕迹，成了大花脸。 而少平，虽然看上去更瘦，但是状态却比润生和金波都强上不少，一看就知道，平时的劳动远比润生和金波要多，怪不得能当班里的劳动干事。 他还遇到了孙少安，正在地里地头割麦子，比别人能快出一大截，果然不愧十三岁就下地劳动，十八岁就当生产队长的人啊。 终于不到十一点，各小队就通知停止劳动，因为气温已经升的太高了。 社员们集体在村里的大灶吃了饭，这几天干活的人的伙食由各小队负责，算是对大家从事繁重体力劳动的一种补偿。 吃饭的时候，润生没有吃多少，只是使劲喝水，出汗太多了。 这个时候他对于“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才真正有了深刻的体会，这是原来的世界不曾走过的。 一天劳动下来，润生累的骨头都快散了架，看来在学校里的劳动实践课，还是应付居多啊，劳动强度，和真正抢手庄稼根本没法比。 他的脸上一摸，一层盐分，身上的衣服也是干了湿，湿了又干，一天下来，已经成了一幅世界地图。 润生妈，看着润生，心疼的不停嘴里嘟囔着：“干活别逞强，不能干，就休息会。” 一旁的田福堂，倒是气定神闲，他现在已经基本脱产很久了，就是到处转悠着看看。 看到润生的样子，虽然也感觉心疼，但是嘴里还是说着：“男孩子就应该锻练，提前适应下，将来端不上公家饭碗，还是要回来种地的。” 同时，他心里还琢磨，润生将来毕业以后怎么办，这个孩子也不像是能下地劳动的。 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好办法，好歹还有一年半，才毕业，到时候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孙少安的影子，干庄稼活倒是一把好手，可又能怎样，还不是过着穷日子。 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端上公家饭碗，可不能再跟着他土里刨食。 何况他还有个烂包的家，不仅有弟弟，妹妹还有姐姐和两个外甥。 忙完这阵子，得去县里，让润叶二妈在城里给她找个对象，家庭条件也不用太好，公家饭碗就行。 润生劳动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慢慢开始适应，没有前几天那种浑身想散架的感觉了。 收完工，回到家里，润生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润叶，于是惊奇的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学校组织学生拾麦子吗？” “学校考虑到一些老师的情况，把所有老师分成两组，轮流带学生拾麦子，我是前面一组，已经忙完了。”润叶回答。 “那你还不休息休息，天气热成这样，还跑回来干什么。” “我弟弟天天下地担麦子都不怕累，我怎么能怕呢！我是关心你，回来看看，走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忙的。”润叶说。 “那真是太感谢了，累倒是不太累，就是天太热，天天渴的要命。” “那我明天就专门给你们送水，我待会问问咱妈，看家里还有绿豆没有，有的话，煮点绿豆汤给你送去。” “村里安排走专门烧水的，你还是跟那些妇女一起送吧，不要单独弄绿豆汤，不然让别人看到不合适。” “那好吧。”润叶有点不甘心的说。“准备吃饭吧，我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润生此时才感觉，有个姐姐真幸福。 过了没多久，田福堂润生妈也一起回到了家里，看到润叶，又看了看已经 做好的饭菜，感慨了一句：“有个女儿真好，要是能天天呆在身边就更好了！” “那我就待在您身边，近近的。陪着您！”润叶说。 “说什么胡话呢，女孩子还是要嫁人的，哪能老陪着我！” 没等润叶再接话，田福堂直接来了一句“吃饭吧，别老扯着没用的！” 原本田福堂看到女儿回来，还做好了饭菜，心里很高兴，心里赞叹女儿懂事。也就饶有兴趣的听润叶和她妈妈说话，一听说润叶要待在她妈妈身边，田福堂就想到了孙少安。 这么懂事的女儿，怎么能让他跟着孙少安那个烂包家庭吃苦呢！ 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好。 润生妈不知道，田福堂为什么突然就有了脾气，也没多想，还以为他饿了。招呼他们就开始吃饭。 第117章 送绿豆汤 一大早，田福堂一家就早早起来， 现在正是抢收小麦的时候，趁着早上这会儿天气凉快，能多干点活。简单吃过饭，田福堂、润生妈、润生就赶着去上工。 润叶也要跟着去，润生妈让她晚点再过去帮忙。毕竟润叶现在是端着公家饭碗，就算在村里上工，也不给记工分。 润叶也就顺从了母亲的意愿，于是就把碗筷迅速收拾好，随后想到了昨天说煮绿豆汤的事情。 于是就又点起火，开始煮绿豆汤，等到煮好之后，就用瓦罐装好，准备送到上工的地方，给润生还有少安哥他们喝。 突然想到了什么，润叶又翻出来家里装糖的小罐子，放了两勺糖到绿豆汤里。 田福堂作为村里的当家人，这时候，主要工作就是不停在田间地头和麦场之间来回巡视。 走到一块麦田的时候，他看到了孙玉厚老汉，正弯着腰，不停地割地麦子，动作有条不紊，看上去不快，但效率很高，不一会身后就放倒一片。 旁边是孙玉厚的大女儿孙兰花，干活也是一把好手，比一些成年男性，也不遑多让。一看就是干惯了农活的。太阳自然毒辣，汗水不停顺着她那被晒的，有点泛红的面颊往下流。 作为一名支书，他自然希望村里的社员越能干越好。可是看到兰花，田福堂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润叶，还好女儿上了高中，现在端上了公家的饭碗，不然现在估计也得像兰花一样下地干活。 一想到润叶，田福堂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上次看到润叶和孙少安单独待在枣林东拉河边的情景。 再结合之前，润叶专门求他二爸田福军写条子，给公社领导的事情，他怎么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他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啊。 田福堂的心情，没来由一阵烦躁，润叶这个闺女什么地方都好，就是经历事情太少，不知道婚姻对于一个女子的重要性。 看看眼前的孙兰花吧，就是不听老人言的下场，看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了，还喝了老鼠药，差点丢了性命。 在田福堂心里思绪万千的时候，孙玉厚也看到了田福堂。他直起腰，打了声招呼：“支书，检查工作呢。” “嗯，到处看看，玉厚，你也是种庄稼的老把式了，感觉今年收成怎么样！” “感觉今年收成要比往年都好呢，你看这个麦穗，又长，又饱满。”说着还随手拿起一颗小麦给田福堂看。 “我也感觉今年收成会好点，去年冬天下了大雪。春上，村里不仅把去年的羊粪上到地里，还额外上了化肥。看这长势，咱们没有白投入啊！” “是啊，今年肯定能多分几斤白面，都是支书你领导有方啊，还带大家做碾转。钱粮都会比去年多呢！” 孙玉厚不动声色地拍地一记马屁。 听到孙玉厚的话，田福堂心里很受用，人生在世，图点什么呢！除了比周围的人日子过得好点，不就再图个名声嘛！ 田福堂因为刚才因为看到孙兰花而联想到润叶的婚事，而产生的不快，因为孙老汉的两句话，慢慢消失。 “我再去别处看看，天太热，我让妇女们把水给大家伙赶紧送过来，注意点身体啊，都不年轻了！”田福堂对孙玉厚说着。 “好，那支书您忙！” 田福堂又迈着步子，往前面走去。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越来越热，但是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抢收，照着这个速度，再有两三天麦子就能收完了。 虽然天气很热，大家却没却人埋怨，只盼望这样的天气，能持续的时间长一点，等到麦子都装进仓库再变天。 润生心里也是一样，他还想到了卖炭翁里的两句诗：“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以前读到的时候，感觉这两句诗，写得有点别扭，有点矛盾。现在通过参加收麦子的劳动，他真切地理解到了，其实一点不矛盾，写得何其好。 因为矛盾的心理，才把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所受的苦难淋漓尽致地描述出来。 当润生又运了一趟麦子，回到地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姐姐润叶。 她正在给社员们送水。看到润生，就招呼他过来休息一会，喝点水。 润生依言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顾不得地上全是土。 润叶看到润生的样子，也心生怜悯，赶紧倒了一碗水，端过来递给润生。润生看着润叶递过来的碗，有点熟悉，是自家的碗。 又看了看碗里，不是村里统一烧的白开水，而是一碗绿豆汤。没有多想，润生端起碗，咕咚咕咚几口喝完。把碗递给姐姐，示意再要一碗。 从刚才的绿豆汤里，润生还喝到了甜味，不用说，润叶在里面还加了糖。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又过了一会，少平也运了一趟麦子过来了，润叶招呼他也赶紧补充下水分，随后让少平去叫他哥哥少安也过来喝点水。 润生看到金波，也招呼他来喝点绿豆汤。顺便休息一下。 过了一会儿，少平带着少安过来了。润叶看到满脸汗水的少安，就把自己的手绢递过去，让少安擦擦汗。 少安没有接，而是用衣袖随意地在脸上抹了两把，不好意思地对润叶说：“我身上脏，别把你手绢弄脏了。” “弄脏了，洗洗不就行了，手绢不就是给人用的。” 润生看到这副情景，就起身招呼少平和金波继续去运麦子。给姐姐和孙少安留下小空间。 没走当他们把麦子捆成捆，担着往回走的时候。 突然听到了田福高的大嗓门：“少安，你这个家伙，跑过来吃独食！” “润叶，你煮了绿豆汤，也不给你福高叔，喝一点，怎么只让孙少安这家伙喝！你这有点偏心啊！” “福高叔，我这就给你倒，是润生想喝绿豆汤的，我就做了送过来，刚才他和金波，少平他们都喝过了，我不是没看到你嘛！”润叶连忙解释。 “润叶，不用给他倒，他现在当队长了，嗓门也变大了。福高，你想喝，回家让你婆姨给你做去！”孙少安在一边打趣田福高，他们的关系很好，说话也随便。 孙少安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一旁的润叶却听得脸都红了。 “孙少安，你这话什么意思。论关系，润叶是俺侄女，我们可比你关系近多了，我喝点侄女的绿豆汤怎么了？” “倒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喝。” 说完，田福高蔑视地看了一眼孙少安，那眼神仿佛在说：“小子，你牛什么牛？” 突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仔细看了看，一边脸色微红的润叶，恍然大悟。 “孙少安，你小子不厚道啊，想当支书女婿，还得看我这个本家叔叔乐意不乐意。”田福高提高嗓门说。 此时，不光润生听到了田福高的话，正好转悠到此处的田福堂也听到了。 第118章 福堂对策 听到田福高的话，润叶瞬间脸变得更红了，心里有些羞恼，又有些高兴。 孙少安则仿佛被人说破了心思一般，扑扑扑上去，捂住了田福高的嘴。一脚还朝他的屁股上踹去。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田福堂的声音：“润叶，过来我这边！” 听到喊声，润叶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转头看到了田福堂。嘴里讷讷的回了一句：“爸，我给润生他们送水喝呢。” 孙少安和田福高也停止了大闹，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支书，过来视察工作啊！” 田福堂看了一眼田福高，又瞪了一眼孙少安：“大家都在抢收麦子，你这个队长得起带头作用啊，福高。” 说罢，没有再看两人，转身就走。 走出两步，嘴里又喊道：“润叶，走，帮你妈他们给社员们做饭去！” 润叶忙不迭的提起地上，装着绿豆汤的罐子和碗，朝着田福堂追上去。 田福高本来还想说，自己改没有喝绿豆汤呢，看着匆匆走远的田福堂和润叶，没有张口。 这时，他的屁股上又挨了孙少安一脚，“让你瞎说话，赶紧干活去吧！” 田福高不明白怎么了，为什么支书田福堂，听到他的话，脸色变得那么难看。不过他本身就是个乐观的人，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 目睹这一切的润生，只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就继续担麦子。 另一边，润叶跟上了田福堂的脚步，不过看到田福堂那难看的脸色，没有敢搭话，落后了两步，默默跟在田福堂身后。 田福堂在听到田福高的话以后，就感觉面皮被人撕了下来，并且扔在地上，又狠狠地踩了几脚。 看到润叶，他恨不能狠狠地骂她一顿。 这个女儿啊，怎么就瞎了眼，没看到孙少安家里是个什么光景吗？世界上好小伙多少啊，怎么就非看上孙少安。 虽然孙少安在村里确实算个不错的小伙子，可是，就是个农民啊。怎么能和端公家饭碗的人比啊。 没看到村里的那些妇女，为了挣点工分，顶着大太阳，都在庄稼地里干活吗？ 再看看孙兰花，不听家里的话，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如果润叶还在农村，那他田福堂也就不说什么了，只要孙少安愿意和孙玉厚分家，那么他田福堂愿意把润叶嫁给他。 也愿意扶持他孙少安过日子，甚至可以支持他慢慢接手双水村的事情。 可是，润叶现在是老师，就不是他孙家能高攀的起了，润叶应该找个县里的干部，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等将来润叶生了孩子，那也是城市户口，不用来村里地里刨食，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干一年，还填不饱肚子。 嫁给他孙少安，生个娃，还是农民。这不又回到了原点。 自己倒也不是看不起农民，毕竟自己也是农民，但是所有的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日子能过得好。 润叶如果嫁给孙少安，又回村里生活，让社员们怎么看他田福堂，当面不说，背后肯定说他一家人脑子坏掉了。 可是看到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平时又特别懂事，田福堂又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语气尽量平静的对润叶说：“村里的麦子这两天也就收完了，你在家里也没事，就回县里去吧！” “我才刚回来，怎么就回县里去，在家里，不还能帮妈做做饭吗？润生都还下地干活呢！”润叶不理解的说。 “润生是男娃，和你能一样嘛，再说他下地干活，队里还给他记着工分呢！你端公家饭碗，也不能再给你记工分，让村里说闲话呢。” “我不需要村里的工分，就帮帮大家忙就行。” “村里的工作都安排好了，不需要你帮忙，你听不懂吗？今天下午就回县里。”田福堂有点气急败坏的说。 润叶不知道田福堂为什么生气，但也没有再说话。 田福堂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点重，调整一下，又对润叶说道：“算了，今天就不回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县城。” “啊，去县城干什么啊，现在不是忙着收麦子吗？村里正忙着。”润叶奇怪的问。 “离了谁，地球照样转，村里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平时干活的时候，会有社员出工不出力，偷懒，现在到了收获的时候，社员们比谁都心急，干活比谁都努力。”田福堂说。 “我最近不是总咳嗽吗？明天你陪我去县城找你二妈看看！”说着田福堂还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 润叶赶忙帮他捶背。 “那好吧，不过您这是慢性病，二妈估计看不了这个。” “看不了，那就让他介绍一个能看这个病的医生。有熟人，总比自己随便去找医生要好的多。” “好吧，那咱们明天一块去，你待会去帮你妈给村里做饭，就告诉村里人，说你学校那边还有工作，需要回去。不能给村里帮忙了。” “这不是骗大家吗？”润叶说。 “怎么是骗大家，你要不回来，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但你回来帮忙干一天活，就立马离开，村里人就会认为你太娇气，吃不了这个苦才走的。那你干活，就不是帮大伙的忙，而成了爱表现了！” 田福堂认真的说道。他所以解释的这么详细，是因为他感觉女儿虽然是大人了，但对人情世故了解并不多。 别看村里人不多，但是人心复杂着呢，一帮妇女没事，就会瞎琢磨。 润叶听了田福堂的话，也没再说什么，她承认虽然内心不赞同田福堂的话，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一定道理。 而田福堂，则是不断在心里琢磨，怎么能不动声色的拆散润叶和孙少安。 作为一个农民，他心里明白，就像开荒一样，除掉杂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田里种上庄稼。 这样人们就会用心照料庄稼，而不断除草，时间长了，荒地就成为一块好地。 所以，得赶紧给润叶在城里找一个对象，最好是能优秀一点，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有了对象，润叶说不定，慢慢就瞧不上孙少安这个农民，平时再不经常见面，慢慢心思也就淡了。 这也是，田福堂准备当机立断，去县城的原因。 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看病，毕竟他的咳嗽，天冷的时候，会比较厉害，天暖和的时候，咳嗽就少了。 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找找润叶二妈，让她在城里给润叶在城里给润叶找个对象。 她二妈是医生，又是县领导的夫人，认识的优秀青年肯定多。 他田福堂，虽然在双水村甚至石圪节公社有点面子。但认识的人，除了几个公社干部，基本都是农民。 润叶怎么能再找个农民呢？ 第119章 看老中医 第二天一早，田福堂叫上润叶，要去县城，找润叶二妈徐爱云。 双水村临近南来北往的干道，来来往往的车是很多的。但是没有车在这里停留。 田福堂因为是和润叶一起去县里，也就没有骑自行车。想着拦一辆顺风车，可是挥了一路的手，都没有汽车愿意停下。 就这样，他们走走停停，直到到了石圪节公社，最后还是拜托胖炉头出面，才拦截到了一辆过路车，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在车上，田福堂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再双水村的大路边开一个食堂，过往的司机都能在那里吃饭，那么再拦车就方便了。 没多久到了原西县医院，润叶带着田福堂找到了二妈徐爱云。说明来意。 徐爱云简单检查之后，说田福堂的病是慢性病，和抽烟多有关系，建议他把烟戒掉。 田福堂告诉徐爱云，周围的人都是老烟枪，想把烟戒掉，几乎没可能，除非哪天他不当支书了。 徐爱云也就没有多说，作为医生，他太清楚劝一个老烟民戒烟是多么困难的事情。除非哪天，你告诉病人，你再抽烟，你就要死了，这样戒掉的概率才大点。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劝田福堂注意身体，尽量少抽烟。平时也可以多锻炼锻炼身体。 田福堂就问：“你说的锻炼身体是什么意思？” 徐爱云告诉他：“就是让平时多活动，活动。可以增强体质。” 田福堂恍然大悟，看来回头还得下地干活啊，年轻时候，天天那么重的体力劳动，也抽烟都没事。 最近这些年，逐渐脱产，不参加劳动了，反而身体出毛病了。 唉，真是贱命一条，还享不了福，非得下地干活才行。 徐爱云并不知道田福堂心里的想法，起身对田福堂说：“我带你看看中医吧，你这个毛病，看中医效果会好一点。” 于是就带田福堂，来到县里着名的顾老中医接诊的地方。门口好几个人排着队。 田福堂也听说过顾老中医的名字，而且作为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他对中医还是很信任的，最讨厌的是西医里面的打针。 但看到那么多排队的人，心里又打起了鼓，对着徐爱云说：“人这么多，要不你随便给我开点药就行了。” 徐爱云当然不同意，一边的润叶也劝他，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找最好的医生看了。 田福堂拗不过二人，就点头同意，然后就赶润叶离开，让她不用陪他了，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润叶当然不肯，坚持要陪田福堂看病。田福堂心里气的不行，他来县城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看病，而是找徐爱云说润叶的事情。 但润叶一直跟在身边，也找不到机会，他又不想当着润叶的面去说，怕润叶会有过激的反应。 田福堂下象棋，马用的最好，车和炮用的一般。用金俊山的话说，田福堂喜欢迂回战术，不经意间就赢得胜利。这其实也体现了田福堂的特点，那就是喜欢谋定后动，用计策，而不是直来直去。 徐爱云抽空去了顾老中医的诊室，排队的人，有的认识她，不认识的看到她穿着医生的白大褂，也就给她让路。 不一会，徐爱云就从诊室出来，带着田福堂走了进去。 排队的人，虽然有点意见，但也没说什么，但田福堂却有点不太好意思，捂着嘴使劲咳嗽，仿佛告诉其他人，他病的很重。 有的人听他咳嗽的厉害，还有意识的离他远一点。 进了诊室，徐爱云简单介绍了他们的关系就离开了。 田福堂这才注意到诊室内，正中的桌子后边，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中医，衣着朴素。但那个样子一看之下，就让他下意识的认为一定医术高超。 旁边还坐着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副眼镜，在认真的记录什么。看上去就像一个学徒。 田福堂从他身上仿佛看到了润生的样子，应该是学生的气息。 老中医没有说话，只是示意田福堂坐下，让他伸出手臂，开始把脉，把完一只手，又把了另一只手。 很认真，很仔细。 然后就没有问田福堂问题，就说出了田福堂的病情，然后问他是否对症，还有什么补充的没有。 听完看老中医的话，田福堂简直惊掉下巴，因为老中医说的太准了，甚至有些小的症状，他自己都没太注意到，听完老中医的话，才想起来。 然后，就连连点头，说老中医说的太对了。 然后老中医就开始开方，只有五味药。然后还让旁边的年轻人记录下来，回去好好思索下原理。 田福堂有点疑惑的问老中医：“药是不是有点少了？” “药不在多少，也不在贵或者便宜，人参杀人无过，大黄救人无功。关键在于是否对症。”对田福堂解释道。 一番话说的田福堂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连忙补救他看了一眼边上带眼镜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您的徒弟吗？真是个好学的孩子。” 听到田福堂的话，老中医回了一句“这是我孙子，学校收麦子放假，他就来跟着我学习，做做记录。” 边上的年轻人也说：“是的，我在原西县高中读书，过来帮爷爷整理病历，顺便学习。” 一听是原西县高中的，田福堂来了兴趣：“我儿子也是原西县高中的，读高一，叫田润生，你认识不。” “认识，我们一个班的，我叫顾养民。” “一个班的啊，那你以后可得多帮助他！他为人比较内向。”田福堂一听还是一个班的，就更高兴了。 心里暗暗思量：“让孩子去上高中，真就上对了，你看，随便一个同学就是顾老中医的孙子，这以后家里真有人生病了，看病不也方便嘛！” 顾养民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都是同学，互相照顾。” 然后又寒暄两句，田福堂就起身出了诊室，毕竟那么多人排队呢，本来插队就不好，再耽误人家的时间，就更不好了。 临走还和顾养民握了握手。 顾养民听到了徐爱云的介绍，也知道徐医生的丈夫是原西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 所以他也就知道了田润生原来是田福军的侄子，在班里从来没有表露过，还真是一个低调的人啊。 出门去取了中药，田福堂就催润叶回学校，或者去他二爸家，润叶不肯，坚持要和田福堂一起去国营食堂吃饭。 田福堂心里装着找徐爱云的事情，自然不肯和润叶一起吃饭。说自己病也看了，就准备回了，到石圪节公社，再去公社食堂吃，有点馋胖炉头的手艺了。 润叶无奈，坚持把田福堂，送到坐车的地方，才离开。 第120章 杀回马枪 等看到润叶离开，再也看不到身影。田福堂才又拎着药，快速回到医院。 到了徐爱云的诊室外，发现里面没有人，找护士一问，才知道有一个紧急手术，徐医生做手术去了。 护士之前认识润叶，因为有时候会来医院给徐爱云送饭。刚才看到田福堂和徐医生以及润叶一起，就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田福堂告诉了小护士，护士听了以后，就告诉田福堂，可以到徐医生办公室等他，手术估计还得一会时间。 田福堂依言，来到徐爱云办公室。他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中年人，抱着头，在那里唉声叹气。 出于好奇，就攀谈几句。原来徐爱云做的手术，就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年轻人，在村里的砖厂劳动，紧着赶一批砖的活，可惜一不小心，小推车倒了，一车的砖掉了出来，砸到年轻人的脚，估计是骨折了。 中年人是村里的支书，叫金满囤。他们村子就在县城边上，叫拐峁村。 原来是村子里的领导，怪不得田福堂一看对方，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闲着无事，田福堂也向对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并把他也让进了徐爱云的办公室。倒上了水，一起聊起来。 田福堂把口袋里的纸烟，递给金满囤，在田福堂拿出火柴要给对方点上的时候，金满囤拒绝了。说在人家医生办公室抽烟不合适。 田福堂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村里。也就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在和金满囤聊天过程中，田福堂了解到，对方村里因为离县城比较近，就开了一个砖厂，规模不大，但是一年也能给村里增加个万儿八千的收入。 社员农闲的时候，就去砖窑打砖坯，按数量记工分，一年下来，也能落不少钱。 最近县里搞农业学大寨，要新建一个大礼堂，用来开大会，所以着急要一批砖。 他们村就加班加点干活，这个社员是他本家侄子，家里比较困难，母亲生病。弟弟，妹妹读书，所以在队里出完工，还来砖厂干活。 估计是太累了，往车上装砖的时候，没把推车支好，一头太重，一下子一车砖就倒了出来，砸到脚背上，就赶紧送来医院，初步判断是脚部骨折，所以做手术去了。 真是厄运专挑苦命人，本来家里就困难，才拼命干活，这下估计很长时间没有办法正常上工，家里日子肯定更困难了。 说罢，金满囤还直叹气。 田福堂以为，他再为受伤的年轻人惋惜，就劝他看开点，大概那个年轻人命里该有此一劫。 金满囤摇了摇头，说不仅仅是为了侄子受伤难过。还发愁砖厂的事情，这批砖要的太急，不接吧，得罪县里领导。 可接了这个活，最近农忙，人手又不太足，耽误了县里的工程，最后还落不了好下场。 让村里人都加班加点干活的话，刚出了这件事情，怕再出事情。所以发愁。 田福堂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了。两个人就默默待着，没再说话。 田福堂又想到了润叶的事情，心里也直发愁，还在感慨人活着真难，总有烦心事。 突然，田福堂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对着金满囤说：“金支书，我给你送个后生，去你们那干活行不？还不用你们出钱。” “有这好事，你不是在哄我吧！” “当然不是，我这也是有求于你呢！需要你帮个忙。” “你们村里烧砖窑的技术保密不？” “你啥意思，直接明说就行了。不用打弯弯绕。都是农民兄弟，能帮的忙，还是要帮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村周边也没个砖厂，我想着我们村也弄个砖窑，农闲时，也烧点砖，能卖出去那就卖出去，给社员增加点收入，不能卖出去，社员谁家箍窑，也可以便宜给他们。所以就想派个能干的后生，学学烧窑技术。” “这是个好事啊，来学吧，烧窑简单，没啥技术含量，除了打砖坯，就是烧窑时间和温度的掌控。不难学，让你们村的后生来吧。” “那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了您那，管饭，给个住的地方就行，有啥活就让他多干，待的时间也长一点。” “听你这话，是不是村里有刺头，得罪你这个支书了，被你发配出来了。” “你看你，咋能把人往歪处想，这是我们村最能干的后生呢，就是想让他把本领学到手，然后负责村里的砖窑呢，要得罪了我，还能给他个负责人干干。”田福堂佯装不满的说道。 “好吧，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来吧，我们正缺人，你给我送人才，我求之不得。我们村这个砖窑，也是前几年，有个河南师傅逃荒到这边，我们村里收留了他一段时间，人家帮忙建的砖窑，作为感谢，后来人就走了。你们村学过去，也算是把河南师傅的手艺发扬光大了。” “那行，等这两天，村里麦子收完了，我就让他到你们村学手艺，你可得认真教啊。” “没问题。” “人，你使劲用就行了，他特别能吃苦，得多锻炼一下他，让他多长本事。” “行，你让他来我们村，直接报我名字就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就这样，田福堂默默就把孙少安未来几个月的生活给安排了。 至于孙少安，如果不同意来怎么办。田福堂也已经有了考虑。 作为二十来年的双水村支书，他自认为拿捏孙少安，还是很简单的。 两人谈完这件事情，就开始讨论原西县最近的政治风向，作为职业农村政治家，两人在熟悉了以后，聊的很投机。 又过了一会，诊室的门被打开，徐爱云满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田福堂和金满囤还吃了一惊。她对田福堂说：“你不是走了吗大哥，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起来有点事忘给你说了！这位是金满囤，拐峁村副支书，他们村的后生被砖砸到了，刚才你给做的手术，怎么样了？”田福堂把金毛囤的问题问了出来，想让他得到答案后，赶紧离开，然后方便自己和徐爱云说润叶的事情。 “不算很严重，脚背骨头断了，已经请骨科医生做过手术，固定住了，剩下就是慢慢养了。”徐爱云对金满囤说道，“待会人就醒了，可以进去看看他，但要有专人照顾，观察一周，没问题，就回家养着。” “好好，谢谢医生。”金满囤说完，就起身告辞，去病房看他本家侄子。 临走，田福堂还说了一句，“我这几天就让我们村里的后生过去，拜托你的事情，可别忘记了！” “忘不了，让人来找我就行了。”金满囤满口答应。 第121章 沟通对策 等到金满囤离开以后，田福堂去关上了徐爱云诊室的门，在她对面坐下。 看到田福堂一副认真的样子，徐爱云不由奇怪：“大哥，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咱们都是一家人。” 田福堂犹豫片刻，认真地开口道：“是润叶的事情，我这次来就是想让你在城里给他介绍个对象！” 听到田福堂的话，徐爱云瞬间就来了精神。 “大哥，我给你说，你回头可得劝劝润叶，不能犯糊涂，已经端上了公家饭碗，可不能在村里再随便找个人嫁了！” “啊，你都知道了，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才来找你的，看病只是顺带？” “知道什么了，你的话让我有点糊涂？”徐爱云说。 “就是润叶看上我们村一个后生的事情，正让我头疼呢，是和润叶一块长大的，叫孙少安。小伙子人在农村倒也不错。” “可是咱们润叶好不容易跳出农村，怎么能再找个一头沉的，再说孙家的光景那叫一个烂包，润叶要嫁过去那是要吃苦的！”接着田福堂就把孙少安的家庭情况详详细细地向徐爱云介绍了一遍。 “之前润叶只告诉我，在村里想看上一个青年，据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没想到家里这么困难。大哥，你可不能让润叶去跟着受苦啊！”徐爱云说。 “可是这女子，死心眼啊。可是你也知道，润叶从小到大，也没怎么吃过苦，不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而且感情这种事情，父母越反对，子女往往越听不进去。” “所以才找你，在城里给介绍一个，有了对比，润叶估计也就不会再搭理那个孙少安了，普通人家就行，只要人不错，有正式工作！” “哎”徐爱云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田福堂疑惑地问道。 “大哥，你恐怕不知道，县里有个青年，一直在追求润叶，可是润叶就是不愿意搭理人家啊！” “男方情况不好吗？”田福堂问。 “怎么不好，在咱们原西县城，估计也找不到几个更好的了！”徐爱云说。 “你具体说说。”田福堂有些好奇。 “这个青年叫李向前，父亲是咱们县革委会副主任李登云，母亲是我们医院的书记，青年还是县里的司机。这条件可以吧！” “那相当可以了，是不是小伙子自身有问题啊？” “没有问题，我熟悉得很，性格好，工作好，没有不良习惯，人长得普通了点，但绝对不丑。”徐爱云说。 “关键人家死心塌地，喜欢咱们俩润叶啊，润叶学校有个老师，就喜欢向前，可是向前连看都不多看对方一眼。” “就这样，润叶还不太满意，一心看上你们村里那个后生，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田福堂听出了徐爱云语气中的一丝不满。 “是不是润叶感觉那个青年的家世太好了，不愿意高攀，怕过去受欺负！”田福堂小心翼翼地说。 “怎么是高攀呢，福军在县里的排名，还在李登云之前呢。” “我感觉，润叶能找个普通干部家庭就好，我毕竟才是个村支书。”田福堂听到对方的家世，心里也有了一丝自卑感。 “关键他们一家人都喜欢咱们润叶，润叶出落的水灵，性格也好，李向前母亲很喜欢，屡次让我劝劝润叶。” “而且，大哥，福军现在在县里的处境有些困难，如果和李登云结成亲家，福军在县里的处境也能好点！” 田福堂总算明白，徐爱云话里的那一丝不满，来自什么地方了。这是想拿润叶做联姻的工具啊。 田福堂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女人就是见识有点短，这种路线上的差异，是结个亲家就能弥补的吗？别再让润叶嫁到对方家里之后再受欺负了。 很多人都是结婚前千好万好，一结完婚，那态度就变了。 这一方面，他田福堂见过的可不少，特别是一些高级家庭，正所谓“负心多是读书人。” 瞬间，田福堂对于让徐爱云，给润叶介绍一个合适的对象，不抱太大希望了。 对于他自己来说，还是更希望女儿找个普通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不用受苦就行了。 徐爱云虽然也希望女儿找个好人家，更多的却是把润叶当成一种工具。 想清楚的田福堂，决定更多地从孙少安一家着手，用自己的办法解决问题。 所以他对徐爱云说：“润叶的事情，让你操心了，这个女子看上去好像很听话，可心里主意正着呢！咱们一起再劝劝她，说不定就想开了。” “你在城里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青年，再给润叶介绍介绍。革委会副主任的家庭，对于我来说，确实有点高攀了。” 看徐爱云还想说什么，田福堂站起来，摆了摆手，“那我就回了，村里正收麦子呢，一堆的事情。” 说罢，就起身离开，徐爱云还挽留田福堂，“大哥，你好不容易来城里一趟，在家住两天呗，晚上和福军说说话，开导开导他，让他脾气别那么耿直！” “不了，村里忙，我就先回了，回头有空我再和福军聊，劝劝他，都几十岁的人了，有些事没必要太较真。” “那好吧，大哥您慢走！”徐爱云将田福堂一直送出了医院。 回村里的路上，田福堂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又从头到尾思虑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对自己的办法十分自信，认为一定可以逼迫孙少安乃至孙家，打消和他田福堂结亲家的念头，不再骚扰他的润叶。 回到学校的润叶，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田福堂杀了一个回马枪。而且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还在机缘巧合之下，谋划了一件事情，以此打破孙少安和自己处对象，乃至结婚的念头。 润生这几天，累得像条狗一样，虽然对父亲田福堂在这么忙的时候，去县城看病有点疑惑，但他并没有多想。 对于姐姐润叶的爱情，他并不是不关心，而是因为有了前世人到中年的经历，他看得更透彻。 他认为爱情、婚姻都是阶段性的事情。不同的时候，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很多人们所渴望的东西，你如果不曾拥有，你会失望，但你真的拥有了，在最初的满足感过后，大概率也会失望。 所以对于姐姐润叶的感情，他的态度更多是冷眼旁观。 如果润叶能喜欢上李向前，他乐见其成。而且会祝福。 但他知道，润叶一直喜欢的都是孙少安。对于孙少安，他也是佩服的，佩服他的责任感和付出，道德上没有瑕疵。 而且他知道孙少安也深深爱着润叶。只不过迫于生活的压力，才不得不放弃。 孙少安最大的问题，在于家庭贫困。但是只要改革开放，政策转变，他将会是最早富起来的那批人。 而且润生相信，以他对于社会发展大势的了解，可以说拥有了上帝视角。将来不说成为什么首富，但拥有甚至帮助周围的亲近的人拥有，相对富裕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在他的帮助下，孙家的生活比原来，已经改善了很多。 但他低估了田福堂，搞阴谋和斗争的能力。 第122章 提出建议 又过了两天，双水村的麦子就全部收完了，润生他们的工作也基本完成。 剩下的工作，就是给麦子脱粒。这项工作在麦子收割了一半的时候就开始了。 村里的庄稼汉，赶着牲口，拉着石头碾子，在铺满小麦的麦场里，一遍一遍地来回走过。 熟透的麦子就和麦秆、麦穗分离。然后把麦秆用堆成麦秸垛。 地上的麦子经过扬场，分离掉小麦壳和其它杂物，收拾干净后，就运进仓库。 这时候，收获的整个过程就完成了。 麦子经过称重，最终的产量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多。这让所有的社员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因为这意味着交完公粮，所有社员都可以多分小麦，家里也能多吃点细粮了。 村委的一帮干部自然也十分高兴，尤其是田福堂。 粮食能够增产这么多，他居功至伟。除了去年冬天的大雪外，主要就是肥料给力。毕竟“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这里面既有去年买羊育肥攒下的羊粪，还有就是春天田福堂力排众议，通过田福军的关系买了化肥。 所以才有最终的收获，虽然田福堂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村里能获得先进，为了自己的名声。但不能否认他的行为，让社员们也得到了实惠。 交过公粮，村里就召开会议，讨论给社员们分粮食的事情。 最终，在核算过工分以后，分粮的决议就全票通过。下一步就是各家各户轮流领粮食了。 不过，在村委会的最后，支书田福堂提出一个新的意见，要求村里表决。 田福堂说：“今年村里小麦收成不错，这都是社员们努力的结果。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们按照年初村里制定的规划实施，才取得的成绩。” “目前村里种植业，养殖业都有条不紊推进，但是其它方面推进还有点缓慢。” “比如村里计划组建施工队，和建砖窑的事情！” 田福堂说到此处，副支书金俊山就接话了“这两项工作，都只适合冬天农忙的时候开展吧。” “再说，施工队，村里还有俊文可以领着干。烧砖可是个技术活，村里也没有人会，怎么办？” 田福堂就是等人提出问题，他才好顺势往下说。 “施工队，可以先让俊武负责，俊文领队，先组建起来，也先联系看哪里有工地要施工，做好准备嘛！” “那您说的砖窑呢，我看就没有必要搞了吧，毕竟没有搞过！”金俊山有点不服气地说。他感觉自从去年村里评了先进之后，田福堂有点膨胀了。 特别是前段时间，一小队做碾转，二小队没有做，让二小队的队员对他和金俊武很不满。他心里对田福堂也憋着一口气。 “这个我也考察过了，县城边上的拐峁村，就有一个砖窑，红火得很，最近的活都忙不过来，一年下来能给村里增加个万把块钱的收入呢。” “咱们公社，包括米家镇都没有一家砖窑，所以这个生意能做呢！” “我赞同支书的意见，咱们就是要拓展思路，农业和工业全面发展，不但要学大寨，还要学大庆精神。咱们村办个砖窑，我可以负责嘛，我以前也是工人出身，有经验！” “你的经验是怎么从工人变成农民吧。”金俊武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玉亭有点羞恼地说！ “字面意思。”金俊武没再理会孙玉亭。 “呦，这是成绩不如我们一小队，所以心里不服气了？” “好啦，别吵了，开会呢。”田福堂敲了敲桌子。 “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不会可以学嘛！” “去哪学，谁教咱们啊！”金俊山说。 “就去拐峁村那个砖窑学，我和他们村子都说好了！安排人去他们砖窑干几个月活，把技术学会，他们村里管饭，但不给工钱，咱们商量一下谁去。” “谁想当负责人谁去呗！”金俊武斜了一眼孙玉亭。 “我村里工作还多着呢！抽不开身。”孙玉亭对当砖窑负责人有兴趣。可是对于去白干几个月活，学技术却是一点兴趣没有。 他当年要是能吃得了苦，就不用跑回双水村了。 当然要是够勤快，日子也就不会过成目前的样子，家里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处处靠哥哥孙玉厚接济。 “那俊武，你哥俊文懂箍窑，要不他去学习一下，回来就负责砖窑！”田福堂说。 “我哥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年轻人啊，再说一上年纪学东西也慢，还是得找个年轻人！”金俊武说，他可不希望哥哥顶着大太阳打砖坯。有那个工夫，随便去外边接点活，不好吗！ “那大家看谁合适，提一下嘛！”田福堂说。 但是半天没有人接他的话。 突然，田福堂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道：“我想到一个人，很合适。年轻，学习能力强，组织领导能力也强。适合这个事情呢！” “支书，你说的是谁，咱们村还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孙玉亭疑惑地说。 “怎么没有，不但有，而且和你还很熟悉。” “我很熟悉，支书，你说的是谁啊，我怎么被你说迷糊了。” “就是你大侄子孙少安嘛！”田福堂说道。 “大伙感觉少安怎么样，十八岁就能当生产队长，算是咱们村最优秀的后生了吧，学习出来当个砖厂厂长，一点问题都没有！” “少安绝对行。”金俊武一听田福堂不再提自己哥哥金俊文，立马附和。金俊山也连连点头。 “玉亭，少安是你侄子，大家又都觉得他合适，你就去给少安说一下，让他去呗。等学习好了，回来把砖厂办起来，村里赚了钱，咱们就把他吸纳进村委会，把福高也一并吸纳进来，这样你们孙家就有两个村委委员了。” “可是少安不还是公社的兽医嘛，走不开啊。”孙玉亭有些不乐意，打砖坯可不是什么好活，还是这么热的天，免费给别人干活。 “虽说是公社兽医，可还是个赤脚兽医啊。工分都是村里出的。” “可是支书你也知道，我大哥都和我不来往了，我不好去说啊，你让别人去吧。”孙玉亭没办法，但又不敢明着拒绝天堂，只好委婉拒绝。 看孙玉亭推辞，田福堂又看看其他三人，三人没有一个回应他。大家此刻也看了出来，田福堂应该不是让孙少安去学习烧砖技术那么简单。 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是想为难孙少安。 看众人都不接茬，田福堂说了一句“这件事，就算村委会，开会讨论通过了。我回头找少安说下。” 第123章 当众挤兑 开完会的头两天，田福堂按兵不动。 期间，润生他们已经结束了收麦的假期，回学校上课去了。 直到这天，村里通知各家各户，到村委会按照工分领麦子。村里社员家家户户，高高兴兴的带上袋子来支取小麦。 场面热闹异常，大家都知道今年会比往年多分不少。各自在心里盘算领完小麦后，就到村里的磨坊磨成白面，先蒸点白馍馍吃。 孙家，孙少安、孙玉厚以及孙兰花都到了村委会，孙兰花目前又成了名正言顺的双水村人。 很多一队的社员热情的和孙少安打着招呼，因为丰收的成绩里，也有孙少安的功劳。去年种小麦的时候，少安还是一小队的队长，麦子就是他领着大家种下去的。 现在的孙少安更是个人物了，赤脚兽医在村里也是受尊敬的存在。今年春天，村里不少人家买猪后，都是请的孙少安劁猪，而且大家对去年的猪瘟还心有余悸。 大队会计田海民宣读了各家各户分得小麦的数量，果然比去年多了近一半。然后就让社员按照顺序依次领粮食。 等到少安家的时候，一旁的田福堂叫住了孙少安。 “少安，你等下，让你爸先称着粮食，村里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支书，您说！” “是这样的，村里不是年初规划，准备在村里建个砖厂嘛，想着冬天农闲的时候，咱们自己做点砖，给社员们也增加的收入。” “那是好事啊，支书。您这是为村里谋福利呢，是不是，大家伙说说！” 当着众村民的面，少安还拍了田福堂一记马屁。少安并不是个情商低的人，相反，他很聪明。 他的马屁有一方面出于真心，毕竟田福堂自去年冬天到现在，不管是做粉条，买羊育肥还是前段时间让一队做碾转，都是实实在在为村里着想，社员们也确实增加的收入。就算是现在小麦丰收，大家都能多分不少粮食，这里面也有田福堂很大功劳。 另一方面，是因为田福堂的子女，润生帮助孙家逐渐摆脱了以前烂包的光景，还救了姐姐兰花的命。润叶，亲爱的润叶竟然向他孙少安表达了好感，这让少安年轻的心无比感激。 是的，除了兴奋，主要就是感激。要知道因为家里穷，都二十三岁了，孙少安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想着，等过两年，少平高中毕业，家里日子好过点了，再找人说个彩礼要的少的姑娘，结婚过日子。 可是，自从退学以后，见面机会就越来越少，特别是后来更是当上了公办教师的润叶。竟然看上了他这个穷小子，怎么能不让他兴奋和感激。 他自然是喜欢润叶的，从内心深处喜欢，以前可能只是当做儿时的玩伴或者妹妹。 可是，当听到润叶说城里有人追求她，想和她谈对象的时候，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都碎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十分喜爱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润叶的。 听到润叶说自己不喜欢那个男人，少安顿时感觉自己没有那么难受了。 当最后，润叶向自己表白的那一刻，孙少安简直感觉，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虽然，他迟迟不敢接受润叶的爱意，也没有按照润叶所说的去找她。但他的心里实实在在的爱着润叶，他想等家里条件再好一点的时候，再考虑这个事情。 所以，当他面对田福堂的时候，他的内心很复杂。有点紧张、有点畏惧，还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感觉。 所以，当田福堂说村里要办砖厂，他自然就点头同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同意就行，那等过两天，你就去学习一下制砖、烧窑的技术，回头就主持着，把村里的砖厂建起来，你就是厂长。”田福堂快速的说道。 “支书，我没明白您什么意思，建砖厂我自然同意，怎么还要我去学习技术，我现在是兽医，没有时间啊。”孙少安顿时感觉不妙，好像落进了一个圈套中。 “哈哈，没事。没有明白，我就慢慢给你讲明白嘛！”田福堂点燃了烟，慢慢的抽上两口，才开始慢条斯理的说。 “村里建砖厂这件事，是为村里好，这你同意不？” “同意。”孙少安点点头。 “建砖厂需要有负责人，是不是。” “那肯定的，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在支书你的带领下，砖厂肯定能办好。”孙少安，又拍了一个马屁。 “我的事情比较多，砖厂肯定是要接受村委会的领导，但具体负责的人，肯定是一个有干劲，有领导水平的人，村里认为你很合适。”田福堂说。 “支书，我不行，我还年轻！” “你怎么不行，十八岁就被大家选为队长，带着大家干活，年年一小队的收成都不错，大家说对不对。”田福堂对着周围人说道。 “是”、“对”、“少安行，大家都看在眼里。”周围社员七嘴八舌的附和。 “你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支书，我真不行，论这个能力，俊武比我强的多！” “少安，你不要谦虚，论学习能力，我还真不如你，我年纪大了嘛。”一边的金俊武听到少安的话，赶紧推辞。 “那福高也行啊！”少安又说。 “福高现在是一小队队长，要带领社员劳动呢。”田福堂慢慢说道。 “可是支书，我现在还是公社的兽医呢，要给牲口看病啊。” “你是兽医没有错，但你这个兽医不是公家的兽医啊！”田福堂有点诛心的说道。 “你虽说是兽医，本质上上还是咱们双水村的社员啊，你的工分还是双水村给记的，你的粮食是双水村给你发的，你的兽医学习资格，也是当初我向公社推荐的。”田福堂几句话，就将少安逼到了墙角。 这也让少安进一步认清了现实，是啊，他的兽医只是兼职，本质上还是农民，和公家人还是没有办法比。 支书田福堂，在内心深处也还是看不上农民的。 此时的少安陷入了沉默，他又想到了当公办教师的润叶。 看孙少安不说话，田福堂不免心里暗自得意,\"终于让孙少安，认清了自己的身份，真以为当个赤脚兽医，就是个人物了，还不是个农民，竟然妄想找润叶，润叶可是公办教师，吃国家商品粮的。\" “在双水村，还得由他田福堂摆布，不听话，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你年轻，去实地学习几个月，回来就操持着把砖厂办起来。再说了你都是党员了，为人民服务的认识应该有吧，这就是为咱们双水村的发展服务呢。”田福堂对着孙少安，也对着周围的社员说道。 但这次没有人搭理他，很多人也看出来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124章 福高看法 孙少安被田福堂的话，挤兑到一个比较困难的处境。 直接拒绝，好像不为村里的利益考虑，显得有点自私，而且他刚才也说了自己赞成开砖厂。 接受田福堂的提议，自己就要离家很远去学手艺。家里就照顾不到了，地里的活就丢给了父亲，而且自己想靠兽医赚点外快也不太可能了。 就算学成归来，砖厂建了起来。自己天天待在砖厂，还不是要带着村民干活，哪有自己现在做兽医自在。让他像田福堂一样啥活不干，天天督促别人干活，孙少安也做不到。 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相对轻松，不用天天下地的日子，孙少安也不愿意在天天被拴在土地上。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田福堂。 田福堂看到孙少安这个样子，又开始加码：“如果砖厂能办好，就吸收你进村委会，你再好好考虑下。” 说罢，还亲切地拍了拍少安的肩膀。 少安点了点头，说自己认真考虑一下。 另一边，正在给社员称粮食的田福高，叫了少安一声。 少安走了过去，田福高让少安把粮食送回家后，来找他一趟。两个人聊聊。 孙少安点头应下。 孙玉厚老汉，把粮食都领回家里，嘱咐少安和兰花抽空去村里的磨坊磨点白面出来。 家里抽空包点饺子吃，地里的韭菜正是吃的时候，割两茬，会长得更好。 孙家已经从奶奶去世，兰花离婚的低谷中走了出来。 孙玉厚老汉已经好多年没有最近这么轻松了，不上工的时候，除了去自留地，就是逗两个外孙玩。 唯一让孙玉厚心里忧虑的，就是少安的婚事，大儿子都已经23岁了。 不过家里窑洞也有了，日子也一天天变好，等再攒攒钱，还是要尽快给儿子娶个媳妇。 想到儿媳妇，孙老汉不由想到了润叶，真是个好女娃，可惜人家是公办教师，吃商品粮的。 现在不敢想，田福堂也一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都怪自己没本事，没能让少安继续上学。 哎，要是有女娃不要彩礼，愿意嫁给少安就好了。 可是他突然脑海中又闪过了孙玉亭婆姨贺凤英的样子，赶紧又摇了摇头。 下午，孙玉厚去了自留地。少安则是想起了田福高的话，于是就到他家里找他。 等到了福高家，正好他在家里。见到少安进来，连忙让他坐下。 “福高，你叫我过来，是有啥事情。” “也没啥事情，就是闲聊。” “要是闲聊，俺就走了，地里还有活呢！” “你急啥，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让你去学习烧砖的事情，我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田福高说。 “有啥不对吗？” “我听海民给我说，村委会开会的事情了。是福堂支书提议的开砖厂，大伙也都赞成。开始你二爸还想当负责人，可一听说要学手艺，就打了退堂鼓。后来又提议金俊文，也被俊武拒绝了，最后福堂哥，才提议了你。” “那也正常啊，说是去学技术，实际上就是给人家砖窑免费干活呢。这谁愿意啊，还是这么热的天。” “也是，那你什么想法？” “我也不太想去，可是支书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不去，就显得我太自私了，虽说当着兽医，我还领着村里的工分呢。” “也是，不过脸皮厚点，就不去，他也对你没办法。” “就是做不出来这个事情嘛！” “哎，脸皮厚，吃个够，脸皮薄，吃不着啊。你再考虑考虑吧。” “行，那我就走了啊。” “不忙，才说了几句话。我再问你个事情，我觉得让你去学习烧砖，和这个事情有一定联系呢？” “啥事，你问吧？” “就是你和我侄女的事。” “你侄女，谁？” “还和我装糊涂，就是润叶啊。” 少安陷入了沉默，他现在最不愿意想起来的，就是他和润叶的事情一想起来就让他感到痛苦。 “你和润叶自小关系就好，现在都老大不小了，你是什么意思。而且，上次在麦地里，润叶给你送绿豆汤，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对你有意思啊。” 孙少安继续沉默。 “你说话啊！怎么问你啥你都不说话。” “你让我说啥，润叶那是公立教师，吃商品粮的，我们之间有可能吗？” “搭伙过日子，你情我愿的，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看你们挺般配的。再说润叶多好的姑娘啊，模样好，性格好，嫁给你，那是你们孙家祖坟冒青烟了。” “就是太好了，才不敢想，我们家那个烂包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能让润叶跟着我受苦呢！” “现在差，不一定以后就差啊。黄河有清的时候，只要肯干，人也不能穷一辈子。你们家现在不就比之前好多了吗？” “再说，少平明年就毕业了，家里又能多个劳动力，兰香过两年也是大姑娘了，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福堂支书不会同意的，我和润叶也都不小了，我也不能耽误润叶，我听说城里还有人给润叶介绍对象，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的儿子，本人还是个司机。” “咱的家庭条件怎么和人家比。”少安叹了口气，有点自卑地低下了头。 “福堂哥，不同意？他不也是农民，近些年家里条件才好起来嘛，还是当了支书以后。” 田福高说着，但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也是一变，对着少安说：“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天，润叶给你送绿豆汤的时候，我看到福堂哥看到润叶给你递手绢擦汗，脸色立马就变了，然后就把润叶叫走了。” “不是真的不同意这件事吧。” 听了田福高的话，少安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他已经可以确认，田福堂对于他和润叶之间的事情的态度了。 此刻，他有点怨恨自己为什么生活在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了，这是之前天天下地干活，累得半死的时候，都不曾走过的情绪。 “啪”的一声，田福高又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惊醒了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孙少安。 “少安，我想到了，这次支书让你出去学习烧砖技术，是不是就想把你从村里支出去，不让润叶见到你。方便润叶在城里谈对象。” 听了田福高的话，少安恨不能上去掐死他，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太伤自己的心了，虽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大概率是对的。 少安起身告辞，他一刻也不想和田福高说话了，甚至后悔自己来这一趟。 他的心已经碎了一地。 田福高，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了他“你还没说，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不去，不能让他如意！”孙少安恶狠狠地说。 “这就对了，就这么办！” “走了。”说罢，少安起身告辞。 第125章 侧面施压 从田福高家里出来，孙少安的心情异常郁闷，本来他还有意找福高倾诉一下心里的郁闷之情。 没有想到，福高这个家伙，情商这么低，一通聊天下来，他反而更加郁闷。 这时候少安脑海中浮现出来田润生的样子，哎，润生是个好同志啊，虽然话不多，但做人做事是真的无话可说。让人总能如沐春风。 虽然帮助了孙家很多，但从来没有挟恩图报，只是让人默默把这份感激藏在心里。 少安忽然想到：“怎么父子二人，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要是田福堂和润生的位置调换一下就好了。” “润生当爹，田福堂当儿子，估计此刻就不会这样郁闷了。” “不能让田福堂太如意，这次拼着脸皮不要了，也得拒绝去砖厂的事情！还是先把家里的光景过好。” “哎，润叶，亲爱的润叶，我什么时候才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你面前，要求你和我处对象呢！” 孙少安回到家里，一头扎在炕上，睡了过去。这些天，收麦子，他没少出力，确实也是累坏了。 等到孙少安，从睡梦中醒来，窑洞里面已经一片漆黑。他正准备起身。忽然听到：“你醒了？” 把少安吓得一激灵，剩余的一点瞌睡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听“滋”的一声，火柴划过的声音响起，然后窑洞内的煤油灯被点燃。豆大的灯光亮起。 少安才看到孙玉厚老汉，坐在他的炕边，满脸愁容。 “爸，您吓了我一跳，有事吗？”孙少安边穿衣服边说道。 “想和你说说话，所以就过来了，看到你在睡觉，就没打扰你！”孙玉厚说。 “您把我叫醒啊，我就是稍微有点困了，所以睡了一会，没想到睡了这么长时间。” “哎，这几天收麦子，你也累坏了，以后干活悠着点，别累坏了身子，不然等到了我这个岁数，有你受的。” “年轻的时候都不知道爱惜力气，年纪大了，才明白，人一辈子就能吃那么多饭，也就那么多力气，得悠着点用，不然用完了，也就没了。” 听着孙玉厚的感慨，又看着他满腹心事的样子，少安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于是就对孙玉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孙玉厚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似乎有点说不出口，终于在平复了一会情绪之后，还是开了口。 “你对出去学习制砖技术的事情，是怎么考虑的？” “我不准备去，这是田福堂在找我的茬呢。”少安气呼呼地说道。 “为什么要找你的茬？” “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孙玉厚老汉追问。 “没有什么，应该是最近我哪得罪他了吧，或者单纯因为觉得我适合管理砖厂。”少安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孙玉厚，他怕父亲因此难过。 “下午，我碰到田福堂了，虽然是偶遇，但我感觉他是专门在等我。” “您碰到他了。他说了什么事，是不是让您给我传话。” “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孙玉厚接着就向少安，描述了他下午见到田福堂的情景。 他下午从自留地干活回来，在村口离他家里不远的地方见到了田福堂。 田福堂见到他很热情，先是给他递了烟，然后就拉起家常，问他做什么去了。 孙玉厚就告诉他，去了自留地除草去了。 说了几句，田福堂就夸孙玉厚生了一个好儿子，肯吃苦，能力还强。所以村里希望，孙少安能代表村里去学习制砖的技术，回来以后，把村里的砖厂给办起来。 孙玉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说孩子大了，让少安自己考虑。自己不方便说得太多。 结果听到孙玉厚的话，田福堂的话锋就变了。 先是说，去年少安之所以可以去学习兽医，都是他推荐的结果。 目前，村里给少安记得都是满工分，参加劳动还额外有工分拿，已经有社员对这种情况表示不满了。 因为少安给村里牲口看病，只是占了一部分，而且还收了药费。给其它村子的牲口看病，也是收钱的。 这就相当于变相用村里的钱，补贴了其它村子。 所以，有社员就要求，要么孙少安全天参加村里的劳动，要么就记一半工分，这样才公平。 但是这件事被他田福堂给压下去了。这次提议孙少安去学习制砖技术，也是为了堵住村里社员的嘴。 学成回来以后，把村里砖厂建起来，也算为村里立功了，谁也不能说什么。 以后就负责砖厂的管理，彻底脱产，还可以兼顾兽医色营生。 听了孙玉厚老汉的描述，孙少安更加肯定就是田福堂在专门给他制造难题，原因就是因为润叶。 田福堂看不上自己，想告诉自己，他随时可以给自己制造麻烦，让自己知难而退。想到这里，少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就这样向田福堂屈服，因为那样就意味着自己需要永远地放弃润叶。他心里实在不甘啊。 见他没有说话，孙玉厚老汉也保持了沉默，他把决定权还是给了儿子，毕竟儿子已经是大人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片刻后，孙少安就问父亲：“田福堂还说什么没有。” 孙玉厚想了想，就说：‘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又思索片刻，孙玉厚仿佛想起了什么：“哦。拉家常的时候，田福堂还问了你姐的情况，问她现在身体怎么样。让我有空多开导开导你姐。还说，女人最怕的就是找一个错误的男人，那样会跟着吃一辈子的苦。” “我也赞同他的说法，当时要是再坚决一点，不让你姐和王满银结婚，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事。” “田福堂说，他就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会给润叶找个好婆家。” 孙少安听到这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田福堂就是给自己上眼药水，提醒自己离润叶远一点，不然让自己难受。 少安就对孙玉厚说，自己都知道了。会认真考虑的。 孙玉厚似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对少安说：“你妈把饭做好了，过去吃吧。其它的事情慢慢想。实在不行，咱就还回来做咱们的社员，下田种地，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嘛。” 少安点点头，没有说话。 等孙玉厚老汉出去，少安又独自坐了很久，才出去吃饭。 第126章 服从决定 吃完饭，少安又回到自己的窑洞里。少平不在家，所以窑洞就他一个人住，很清净。 家里的人都知道他有心事，所以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少安主要在考虑两件事情。一个是他和润叶的关系。少安已经明白了田福堂的态度，就是让他远离润叶，可是他真的不甘心。 如果润叶没有告诉他，喜欢自己，那么少安可能就在条件稍微好点之后，找个要彩礼少的，不嫌弃他家里穷，愿意和他过日子的女人结婚。平淡地过完一生。 可偏偏润叶喜欢他，还告诉了他，他怎么可以轻易辜负。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可是让润叶来家里，跟着他吃苦，且不说田福堂愿意与否，他自己都不愿意。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润叶。 所以他一直在为难。 另一个问题就是家里的光景。他之所以十三岁就退学，就是希望可以帮父亲撑起这个家，可是十年了，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家里的光景还是那么差，不过自从去年他开始学习兽医，包括润生带家里做点生意之后，已经改善了很多。 他真的想有更多的机会，赚更多的钱。那样他就可以给润叶幸福，也可以堂堂正正现在田福堂跟前。 可是思来想去，并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的环境不允许个人做什么生意。 最终他才发现，一切的问题到了最终，都落在了钱上面。这一刻，他真想一出门，就能捡到一叠钱。 可惜只能想想。 可是，真的单纯是钱的问题吗？好像也不是，钱只是一部分，农民的身份问题，也是大问题，如果他自己端的也是公家饭碗，估计问题也不大。可是这个转变在这个时代，似乎也很难。 就这样，孙少安，躺在炕上，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一方面是他下午睡了一觉，更多的是因为心烦。 而且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他的面前。那就是要不要按照田福堂的要求，去学习制砖技术。 虽然这就是田福堂对他的一个警告。 只要他愿意承诺,不去打扰润叶，也不痴心妄想做田福堂的女婿，相信田福堂才不在意他去不去学习技术，甚至可以继续舒舒服服地做他的兽医。 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主要他不甘心放弃润叶。 可是如果不去，他相信田福堂还会想其他的办法来为难他。 就像今天下午，因为他没有答应去学习制砖技术。田福堂就蹲在村口，等着父亲孙玉厚，通过父亲给他压力。 而且，田福堂真的会把他的满工分，给取消掉，以田福堂在公社和村里的能量，这并不是困难的事。 低头投降，他心里不甘。和田福堂对着干，又会影响家里刚刚好起来的光景。 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去学习制砖技术，其他的事情慢慢说。 虽然这并不是田福堂希望看到的，但是他就是不能让田福堂如意。 在想清楚之后。孙少安终于在不知不觉中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孙少安就去村委会找田福堂。 表现得既谦恭，又大义凛然。当着村委会所有人的面，向支书田福堂表态： 感谢支书的信任和培养，他准备去学习制砖技术，学成归来，就把村里的砖厂给办起来。 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做出成绩后，加入村委会做村委委员，只是想为村里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听到孙少安的话，田福堂的脸顿时就黑了。 他不知道孙少安是真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还是在装傻。 孙少安的举动，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希望的是孙少安找到家里，向他保证会远远离开润叶，不做非分之想。 为此，他昨天晚上等了孙少安一个晚上。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得太隐晦了，以至于孙少安和孙老汉都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再多说什么，毕竟所有的建议都是他自己提的。 孙少安的举动，让他有一种计谋落空的感觉。于是他转身就出了村委会。 孙少安在身后喊他：“支书，您还没告诉我，去拐峁村找谁，而且村里还得给我开介绍信啊，得说明我是代表村里学技术。” 听了孙少安的话，田福堂无奈地停下脚步，“你去拐峁村，找他们支书金满囤，就说田福堂介绍你去的，介绍信让海民给你开！” 说罢，立马就走了。 后面的孙少安仿佛取得了巨大胜利般高兴。对着田福堂的背影喊道：“支书慢走，支书一路走好。” 听到孙少安的话，田福堂气得脚下一踉跄，想回身打他，“一路走好的词，能用在这里吗？真没文化，还高小毕业呢，连他这没有上过学的都不如。” 在田海民给少安开好介绍信后，少安就回到了家里。并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 孙玉厚虽然可怜少安，要出远门给人家干活，但想想在哪里不是干活，这就是农民的命啊。 于是就让少安妈，把地里韭菜割了，包饺子，让少安吃饱了再去。 少安也把自己的衣服收拾了几件，按照田福堂的安排，要学习到中秋节前，也就是村里的打枣节才能回来。 不多都是热天，所以几件薄衣服就行了。 次日，他还专门去了村委会，要求村里派拖拉机送他过去。 本来依照少安的性格是不会提这种要求的，但现在他就要提。 而且要让村里的社员都知道，他孙少安按照田福堂的吩咐，为了村里的发展，在大热的天，去砖厂打工，学技术去了。 田福堂不想理睬少安，没有表态就出门了。还是海民发动了拖拉机，宋少安去了县城边上的拐峁村。 拐峁村离县城也就不到五公里，真是可谓抬脚就到。 村里的发展也比双水村要好很多。村里不仅有砖窑，还专门在原西河畔，开垦了好几块菜地，专门种菜，供给县城各个单位。 村里在县城上班的人也不少。这不由让少安感慨，真的是同人不同命啊，人家拐峁村就占着离县城近，就能获得很多的资源，比如种菜。比如偷偷做点生意。 甚至于村里学生上学，都更近一些。 通过向村里人打听，少安找到了拐峁村村委会，并且找到了支书金满囤，把村里的介绍信给了他。 金满囤也很高兴，来了个免费的劳动力，而且孙少安长得高高大大。手上都是老茧，皮肤也晒得有点黑，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有把子力气，做砖坯肯定不在话下。 于是问少安有什么要求。少安初来乍到，倒也没提什么要求，只说安排个住的地方，管饭就行，其他村里安排什么活，他就干什么。 金支书对于孙少安的态度很满意，于是就安排人带他去了大队饲养室，那里还有空房子，可以和村里饲养员做个伴。一天三顿饭，由饲养室老汉安排。 第127章 母牛得病 负责饲养室的老汉，大约六十来岁的样子，满脸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双眼睛却并不浑浊。 对于少安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得冷漠，也没有很热情，只是安排少安在饲养室的一个空窑洞住下。然后就照料牲口去了。 孙少安也并不在意，安顿好自己的东西。手里拿上旱烟丝，就想找老人说说话。 临出门前，孙玉厚老汉给少安，带了一袋子的旱烟丝，都是他自己在自留地里种的。让少安带上，碰到有喜欢抽烟的，就给让让，也算是人情世故。 刚才孙少安，看到了老汉别在腰间的烟枪，所以就把家里带来的烟丝用纸包了一点，来寻老汉。毕竟以后要在人家的地盘待上几个月。 熟悉一下，搞好关系很有必要。 远远的，孙少安看到老人在给一头母牛，用一把大刷子，刷着皮毛。 慢慢走近，少安听到老人嘴里说着话：“翠花，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也不好好吃东西，小牛去吃你的奶，你还踢它。你以前不是对牛犊子最好了吗？” 听到老人的话，少安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个是老人竟然给母牛起了“翠花”这样一个名字。 另外就是老人说话的语气，简直就像在哄自己的婆姨一般。 听到身旁的笑声，老人立马转过头，看到了孙少安。带着一点羞恼，瞪了他一眼，仿佛被看撞破了羞羞的事情。 看到老人的眼神，孙少安，立马收敛了笑容。他也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唐突了，但谁让他没有忍住呢。 于是他赶紧补救，把手里的一包旱烟丝递给老汉。老汉看了他一眼，没有接。 扭过头，继续给母牛“翠花”刷身上的脏东西。 看到老汉似乎不太愿意搭理他，无奈，少安只好把烟丝放在一旁的牛槽边上，冲老人的背影笑了一下，转身回到窑洞。 少安今天过来的时候，和支书金满囤说好了明天再去砖厂上工，所以现在就没什么事情，于是躺在炕上，想着什么时候抽空去趟县城。 一方面，去看看弟弟少平，毕竟离得近。 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润叶，但看到自己身上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后，也就打消了念头。 过了一会儿，他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意识到肚子这是抗议太久没有进食了，村上说是出工的时候，他的伙食都在饲养园和老汉一起吃。 村里会给老汉拨粮食，想到刚才老汉的态度，他心里有点打鼓，感觉老汉不是个好相处的。 而且今天第一天过来，还没有正式上工，也不知道村里给他安排粮食了没有。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后生，出来吃饭！” 听到这句话，孙少安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立马起身，走出窑洞。 只见老汉就站在窑洞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碗，另一只手里拿着三个玉米面馍馍。 孙少安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接过老人手里的东西，“大叔，还麻烦您给我送过来，太不好意思了，您叫我一声就行了。我叫孙少安，是石圪节公社双水村的，来咱们这里学习制砖技术。” 老人点了点头，看孙少安接过了饭食，转身回了自己窑洞。没有再说话。 少安这才顾得上，看自己手里的饭，碗里是一份凉拌黄瓜，加了蒜泥，看上去翠绿翠绿的，很有食欲。 玉米面馍馍，似乎也刚蒸出来不多久，还有着热气。 少安对着老汉的身影说了一句“谢谢大叔！” 老人听到少安的话，身子顿了一下，没有回应，继续走进自己的窑洞。 少安回到窑洞，很快就把碗里的饭菜，清扫一空，一方面是他有点饿了，另一方面，碗筷都是老汉的，他得赶紧吃完，给人家送回去。 其实，从家里来的时候，孙少安，是带了碗筷的，并不是他有洁癖什么的。 只是这年头，碗筷都是家里的财产呢，失手打破一个碗，都得心疼半天。还有匠人是专门补碗的呢！ 所以他不太好意思占用太久，得赶紧把碗洗干净，还给人家。 敲响了老汉的房门，少安陪着笑把碗筷给老汉送了回去，说：“大叔，我带的有碗筷，你的碗筷我给您送过来了，不过还没洗，我先洗了再给您放下。” 听到少安的话，老人指了指灶台旁边，少安走过去发现那边有个水缸，还有一个盆子，于是少安就从水缸里舀了水，把碗筷洗干净放下。 本来少安还想去担些水回来，但一看水缸，还基本上是满的。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就对老人说：“大叔，等水缸水不多了，您让我去担水啊。” 老人听了他的话，点点头。 看老人一直不说话，少安本来有很多问题，特别是村里和砖厂的情况，想向老人请教。 一时却又说不出口。 无奈之下，还是先退出了老人的窑洞。 回到自己的窑洞，少安就开始考虑，下午也不上工，要不干脆去原西县高中找找少平，给他说说自己来砖厂干活的事情，让他周末回家的时候，给家里报个平安。 当少安经过牲口棚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注意到老人早上说话的那头母牛，确实有点不太对劲。 看上去精神萎靡，还不停地甩动身子，似乎有哪不舒服。 联想到老汉那会的话语，少安估计应该是这头牛生病了。所以老汉的情绪也不太好，所以对他爱搭不理的。 不过还是叫他吃了饭，证明老汉的心是不错的。 自己正好是兽医，虽然医术还一般，但常见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少安也不准备去找少平了，就蹲在一边观察这头母牛，发现并不存在，发烧，拉肚子，便秘等常见症状。 于是少安就有些为难了。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老汉说的，母牛，不让小牛犊好好吃奶的话。 于是就俯下身子，看母牛的乳房，经过观察，他还真就发现了一丝端倪。母牛的乳房有点肿胀，估计是小牛没有吃奶的原因。这说明不了什么。 但通过仔细观察，他发现母牛的乳头部分有点发红，似乎有了炎症。 他伸手触摸了一下，母牛似乎很疼，使劲地一甩身子，尾巴一下子就甩到少安身上。 少安感觉生疼，但除了疼痛之外，少安反而有了一种发现问题所在的痛快感。 他现在基本上可以判断，这头母牛应该是得了乳房炎症。 本来他还想找饲养员老汉讲讲自己的发现。 但是因为他之前没有治疗过牲口的这种病，一时间也不能断定。恰好他准备进县城，所以准备顺路去找找之前学兽医时的老师程兽医，咨询一下，看怎么治疗好。 有了确定的结论，再给饲养员老汉说。 打定主意以后，少安就迈开两条大长腿。向着县里的兽医站走去。 不多久，他就来到了兽医站，碰巧的是，程兽医正好在。 第128章 诊治母牛 看到少安的到来，程兽医很高兴。几个月的相处，他对这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印象很好。 还曾经向兽医站领导建议过，能不能让少安变成真正的兽医，而不是赤脚兽医。 得到的答复是很难，主要源于少安的农民身份，加上学历也不够。除非做出特别的贡献，否则就不用想了。 但是，对于像少安这样的赤脚兽医，半路出家，也就是能看一些牲口的常见病。 兽医想作出特别贡献，一般都是发明了什么特效药物，或者贡献了特别的药方，又或者预防了流行疾病。 这几点，科班出身的兽医都很难做到，更不用说半路出家的孙少安了。 给少安倒了水，让他喝了之后。程兽医才问起少安过来的目的。 听说少安被村支书打发来砖窑干活，学习制砖技术之后。 程兽医很愤怒，当即就想向领导汇报，让领导给石圪节公社交涉，让少安回去继续当兽医。 但被少安拒绝了。说这只是短期行为，技术学到手，也就回村里，干老本行了。 这也是村里领导信任他，才让他来学习，程兽医也想起来少安之前是生产小队队长的事情了。于是也没有再坚持。 接下来，少安就对程兽医描述了拐峁村的母牛生病的事情，并且提出自己初步判断是母牛得了乳房炎，但之前没有见过这样的病，不敢确认，也不太清楚怎么治疗。 所以过来请教老师，程兽医仔细询问了少安，母牛的症状，基本上同意了少安的判断。 这种病更容易发生在奶牛身上，普通的牛不容易得，所以确实少见。不过考虑到这头母牛正在哺乳期，得了这种疾病也就正常。 但只是初步判断，想确认最好的办法还是现场看看，并且询问饲养员，母牛发病的时间和症状，小牛犊最好一并也看一下。 这让孙少安感觉到惭愧，自己果然是个半吊子。自己的师傅程兽医才是真的专业，考虑问题严谨又全面。 仿佛看出来了少安的心思，程兽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你才接触了这个行业多长时间，我都干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说所有病都见过。不过严谨一点总是没有错的，虽然只是牲口，但同样是生命。” 说着程兽医还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一一叠资料，递给少安，让他学习一下。 这是最近他去黄原参加培训，记录的资料。 少安欣然接受，并保证一定好好学习。 说完这些，程兽医就叫上少安一起出了兽医站，拐峁村也不远，正好一块看看，平时程兽医接触这种病也不多。 孙少安主动骑上程兽医的自行车，载上了程兽医，向拐峁村饲养室奔去。 虽然载着人，但用的时间还是比孙少安的“十一路公交车”要快。 到了饲养员，两人才发现，饲养员老汉正愁眉苦脸地蹲在母牛旁边，似乎在安慰它。 看到孙少安，领过来一个陌生人，老汉有点警惕地看了看他们。 孙少安，向饲养员老汉介绍了程兽医的身份。 老汉听了之后，并没有多热情。嘴里说道“之前找公社兽医看过了，吃了七天的药了，也没有好转。” 程兽医理解老汉的心情，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也没有在意，就上去检查起了母牛，并且询问老汉这头母牛这几天的症状。 老汉虽然有点情绪，但为了母牛的健康，还是一一讲述。 听完老汉的讲述，程兽医，又去看了看小牛犊，最终对老汉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头母牛得的病，应该就是乳房炎，小牛应该也受了影响。之前的兽医应该是误诊了，给牛吃的都是促进消化的药。” 老汉将信将疑，直到程兽医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上面显示就是原西县兽医站的兽医，老汉才相信。 孙少安趁这个机会，也解释了，自己是石圪节公社的赤脚兽医，原来是跟程兽医学习的，程兽医的水平在原西县都是数一数二的。 老汉才真的相信了他们。 然后程兽医就给老汉留了一个药方。药方很简单，是两味中药，赤芍550克，甘草150克，磨成药粉拌于草料内，让牛一天吃完。 连吃三天，应该就可以治愈。 做完这一切，程兽医和孙少安打了招呼，嘱咐他，有空去兽医站看他。现在离得也近，就告辞了。 并没有对饲养员老汉再说更多的话。他来这一趟，一方面出于严谨的工作态度，要亲眼看看牲口的病情，完全靠描述，有时候，不一定准确。 另外，就是冲孙少安的面子，他和拐峁村，包括饲养员老汉都没有交情。 送走程饲养员，孙少安又回到老汉身边对他说：“叔，你相信程兽医，他的水平，真的在咱们原西县都是数一数二的。给牛吃药试试看。” “谢谢你后生！”正在少安准备再劝劝的时候，老汉说话了。 “走，咱们一块去给翠花买药去。” 老汉的话，让孙少安有点诧异，不是不太相信吗？怎么突然就改主意了。 老汉仿佛看出了孙少安的疑惑，就解释道：“老汉我活了六十一年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一个人是真有水平，还是夸夸其谈，我还是能大概看出来的。” “这个程兽医，看上去是有水平的，咱们一块给牛取药去吧！” 孙少安，不知道老汉是怎么就看出来程兽医是有水平的，又怎么就相信了程兽医的话，不过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也庆幸自己没有草率地告诉老汉自己对牛病情的判断，而是找了程兽医咨询，不然看老汉的情况，估计有可能把他当成骗子，那他们以后就更不好相处了。 和老汉一起去村委会，找会计支了钱，两个人相伴着去了原西县城的药店买了药。 回来以后，老汉就按照程兽医的方法给牛喂上了药 晚饭是孙少安主动做的，因为老汉自从给“翠花”喂上药之后，就一直在一旁盯着牛吃草料。 晚上少安起来上厕所，看到老汉还在牛棚边上。 他过去打了招呼，让老汉不用一直盯着，该休息休息。老汉没有理睬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第二天，少安一早起来，做了两人的饭，又去把水缸的水担满，然后就去砖厂上工了。 第129章 开始上工 支书金满囤今天特地来到砖厂，向负责人也是他的本家兄弟金满仓介绍了孙少安。 说是石圪节公社，双水村过来学习制砖技术的，让满仓照顾点。然后就走了。 不知道金满仓是怎么理解照顾两个字的，还是金满囤私底下对他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对孙少安有丝毫的照顾。 只是让少安跟着运土、和泥，少安内心有点不乐意。这个谁不会，就是力气活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 他想学习的是烧窑，火候，时间的技巧。 但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也就没说太多，只是按照吩咐，按部就班地干活。 中午休息，回到饲养室的时候，他看到，饲养员老汉，还蹲在牛棚旁边，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 他上去打了声招呼，准备去做饭，却听到老汉说：“饭做好了，在锅里。” 少安心里心里一暖。到了老汉窑洞内一看，果然做好了在锅里，干了一上午的力气活，早就饿了，所以他也没客气，直接吃了起来。 吃过饭，少安来到牛棚旁边，也观察了一下母牛，发现似乎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似乎药有了效果。 于是对着老汉说：“大叔，看来程兽医配的药有效果，母牛的状态似乎比昨天好了不少！” 老汉点点头，还是没说话。 少安不禁心里暗自揣摩，这个老头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不愿意和人说话，反而对着牲口说个不停，还给牛起了那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看老头不搭理他，少安也感觉无趣，于是就回窑洞，躺在炕上休息。 一上午的重体力活，虽然少安是干惯了活的，也感觉有点累了。 好在因为中午太热，村里也怕村民热出好歹来，下午不用上工太早，而且村里其他人基本都是按照做出的砖坯数量记工分，上工早晚，影响也不是太大。 如果不是这批砖要得紧，拐峁村的砖厂现在都不会干活，一般是等到冬天才开始烧。 少安也不想表现，因为他不论怎么努力，也没有工分，目前的状况，大概率也不会让他接触烧窑，所以下午上工的时候，也就不紧不慢地干着。 负责人金满仓也没有对他太苛求，毕竟人家也不起他们村里的人，如果真把人气走了，免费劳动力也就没有了。 而且，经过观察，他发现孙少安这个后生，还真就不是一个偷奸耍滑的人，干活也算是勤勤恳恳，因此对他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但他还是不准备让少安跟着烧窑，因为支书也告诉他，在中秋节前，再让少安了解烧窑的事情，不能提前让他学会技术，怕学完之后，他就跑了。 下午上完工，回到砖窑，饲养员的老汉，还是好像保持着中午的姿势。根本没有动一般。 不过令少安感动的是，老汉已经把晚饭也做好了。 第三天下午回来，老汉主动叫了少安过去，少安一看，母牛“翠花”似乎已经全好了，小牛犊正在开心地吃着奶。 老汉已经知道了少安，赤脚兽医的身份，所以就请少安帮着检查一番。 经过检查，少安基本确定母牛的乳房炎已经好了。于是就把检查结果告诉了老汉。 老汉十分高兴，夸奖少安找来的兽医水平就是高，比公社的兽医强多了。真的是三副药，就治好了之前一周都没有治好的病。 看到老人心情变好，态度转变，话也多了。 少安也很高兴，他从中领悟到一个道理，人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还是要有某方面的真才实学。用才学帮助他人解决问题，别人自然尊重你。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汉还专门打开了半瓶剩下的白酒，并且亲自给少安倒上，感谢少安对他的帮助，帮牛看好了病。 二两酒下肚，老汉的脸变得通红，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他先问了少安怎么就代表村里来这里学习烧砖的技术。 少安于是就把自己猜想的，以及自己了解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只是没有说他和润叶的事情，毕竟和老汉还不算熟悉。甚至到现在，连老汉姓甚名谁都没搞清楚。 老汉骂田福堂不是个东西，肚量太小，也就能当着支书的命，缺乏大格局，就办不成大事情，自然也做不了大官。 看到少安不置可否，老汉还有点生气。骂少安：“田福堂都不在这，你还怕他干什么！” 少安只好附和老汉，他感觉老汉已经有点喝多了，因为他的情绪明显开始亢奋，话也变多了，和前两天简直判若两人。 老人看孙少安聊天情绪不高，就问孙少安，是不是在砖厂干活被人欺负了，是的话，明天他去帮他报仇。 这会少安是真的感觉老人喝得有点多了，也就没有回答。 老汉看少安没有反应，就以为他瞧不起自己，起身就想往屋外走，似乎现在就要帮少安报复砖厂负责人。 少安赶紧拦住了他，说砖厂的人都对他挺好的，不是怀疑老汉，实在是没有人欺负他，更别说什么报仇了。 老汉听了以后，情绪才平复下来。似乎怕少安不相信他的能力，就开始介绍自己。 老汉名叫金谷子。因为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正是谷子成熟的时候，他爹也没什么文化，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老汉之所以敢说去给少安报仇，那是因为老汉真的有这个身份。 金谷子老汉辈分比较高，而且是村支书金满囤的亲叔叔，拐峁村多数人都姓金，所以他骂谁几句，那人还真就不能还嘴。 接下来老人断断续续讲了自己的身世。老人一生未娶。 原因是他年轻的时候，经常赶牲口去草原，帮着商号运输货物。 在无定河畔的一个小客栈，他遇到了店主家的姑娘，名字叫做翠花。见的次数多了，两个人之间就有了好感，时间长了以后，两人就成了相好。 翠花的样子，那长得叫一个水灵，比他见过的所有的女子都水灵。。 说到这里，金谷子老汉仿佛陷入了对过往的回忆里，似乎眼前就有一个长得水灵的叫做翠花的女子。 老人停止了讲话，少安也没有催他。看着老人的样子，少安在心里想，那个女子一定分外的漂亮。 这时少安的脑海中浮现出润叶那可爱的面容，不过再漂亮肯定都不及润叶漂亮。 等少安缓过神，想让金老汉继续往下面讲的时候，发现老人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似乎醉了，又像是睡着了，在做着最美的梦。 这让孙少安，感觉十分不爽，一个故事讲了个开头就不讲了，这章节断的。 不过，他也认识到一个问题，老人的酒量似乎是真的不行。 于是他让老人躺在炕上，并给他盖上被子。 然后把剩余的吃的收拾了一下，回到自己的窑洞，至于老汉的故事，只有等以后他睡醒再说。 第130章 悲伤故事 次日一早，孙少安一大早起来，想去看看金老汉怎么样了，顺便把早饭做了。 当他走出窑洞的时候，发现金老汉已经起来了，正在牲口棚边，给大牲口添草料。 少安快步走过去，问金老汉“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好得很，昨天不过是有点困了，前两天照看翠花，有点累了。”金谷子老汉脸色微红，似乎在掩饰自己酒量一般的事实。 少安并不在意，就接了一句：“那我去做饭！” 金老汉点点头，他似乎起来的时间也不长，还没有做早饭，要知道前两天，这个时间点，他已经把早饭都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少安还想再问问，昨天晚上金老汉没有讲完的故事，但考虑到马上还要上工，就打消了念头，准备晚上再说。 一天的时间，就在和泥、打砖坯中过去。 回到饲养室的时候，正好碰到金老汉从后山坡上转下来，手里拿着几根黄瓜，还有两个西葫芦。孙少安连忙迎上去：‘您在后山有自留地，种的蔬菜。’ “是的，村里给分的，种了点菜，自己吃着方便。”金老汉的态度明显比前几天和蔼了太多。大概是因为母牛的病治好了吧。 “那您待会，带我去看看，以后自留地的活，就包给我了。不是给您吹牛，种地我可是一把好手。” “你再是好手，还比得上我种了一辈子的地，我种地的时间都比你的年龄大得多。”金老汉对于少安的话并不放在心上。 吃过饭，少安主动洗了碗筷，然后要求金老汉继续讲昨天的故事。老汉似乎平时，较少和人聊天，看少安愿意听，也就没有拒绝。接着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的他还不到二十岁，翠花也就十七八的样子。金老汉每次去口外驮盐、驮皮毛，翠花都会计算好时间，在他们村子前边等着我的出现，老远看到我，就会给我唱信天游，嗓音是真好听，世界上所有唱歌最好的人，都唱不出来翠花的感觉。 老人又一次陷入对美好往事的回忆中。 “那都唱的什么歌啊？”少安问道。 “那听我唱给你听“，老汉仿佛一下子来了兴致。高兴地当着少安的面唱了起来。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呦三盏盏的灯， 戴上了那个铜铃子呦哇哇的声； 你若是我的哥哥呦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呦走呀走你的路。。。。 老汉唱得很投入，似乎不是唱给少安听，而是唱给年轻时的自己听，又或者他感觉对面坐的不是孙少安，而是你减轻时的自己。 唱完以后，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进到那个客栈，就不想走了，翠花背着他爸爸，偷偷给我吃羊肉饺子，还有荞麦饸络，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有一次的晚上，她偷偷地溜到我的窑里来，说要跟着我走。。。。” “可是我怎么能舍得他跟着我吃苦呢，我就告诉他，等我从口外赚了钱，就回来向他爸提亲。。。。” “于是我又赶着牲口，起身往口外走。那时候我已经攒了几块大洋，想着再走一趟，凑够十块，就回来向翠花家里提亲，如果他同意，我就给他家做上门女婿，帮他们家干活。不同意就找机会和翠花私奔。” “那后来呢？” 少安焦急地问。 “临走的时候，翠花把我送到无定河畔，一下子就扑到我的怀里，求我一定回来娶她。她吃糠腌菜都愿意跟着我。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翠花爸怎么就出现了，他冷着脸叫走了翠花，我现在都记得翠花转头看我的眼神，她是在告诉我她会等我，让我尽快回来。” 听到这里，少安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润叶在枣林，被田福堂叫走时，对他说的：“少安哥，我喜欢你，我等你来找我。” 少安的眼眶不由湿润了。 过了一会，他才又问金老汉，“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翠花呢？” 少安似乎已经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应该是一个悲剧，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那次我去口外，为了挣到钱，在口外待了三个多月，帮人打短工，做掮客，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等我终于攒够了十块大洋。我就回到了翠花家的小客栈，可是翠花却不见了。” “我问他爸，他爸只说翠花嫁人了。我又向周围人打听，才听说是让天津一个买卖人娶走了，她不愿意，她爸硬让人给娶走了。听说还是把人绑了起来。” “我听到以后，就到小客栈去质问他爸，她爸就对我说，你一个小伙计，田无一间，地无一垄。让翠花嫁给你，不是让他跟着你吃苦嘛。然后就赶我走。” “我夜里潜到客栈，把翠花他爸狠狠地揍了一顿。就算是他为了不让翠花受苦，也不能绑着，太让人把翠花带走啊。” “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翠花，天津啊，那可是天边一样远啊。我打了翠花爸之后，就丢给他六块大洋，算是我给翠花的聘礼。然后，我就回到了村子里，后来红军就来了，我也再没有去走口外。我不想再经过翠花家的那个地方。” “您后来就没有想着结婚吗？”少安问道。 “我把六块大洋丢给翠花爸，就是我和翠花结婚了啊。再也见不到我最心爱的人。我就一辈子再也不娶媳妇了。找个不称心的媳妇，还不如和我心里的翠花过一辈子。” “那您就不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吗？” “别人怎么看，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也不能代替我过日子。” “没有给家里传宗接代，您不后悔？” “有什么后悔的，我大哥有儿子，就是支书金满囤，金家是有后的。” “日子这么苦，生了孩子出来，还是跟着你受苦，生孩子的意义是什么，单纯是让他来世界上吃苦的吗？那还不如不生。” “我觉得，还是应该生，起码将来有人上坟烧纸。”少安说。 “你知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吗？” “知道啊。” “那你知道你爷爷的爷爷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少安犹豫了片刻说。 “你看，才几代人，先人就被遗忘了，富贵人家还有祠堂，穷人家却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啊，人的一生就那样，能被人记住的，也就是那些王侯将相，才子佳人。普通人就像黄土地上的坟包一样，过几代，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您后来，就没有想过，翠花说不定还活着，没有想过去找找。” “我死不了，她就活着，她最美的样子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就算我真的再遇到她，那她也不是我心里的那个翠花了。谁让我们生在那样一个世道，生在那样的家庭，都是命啊。” “您不后悔吗？” “后悔啊，后悔没有和她私奔，就算日子再苦再难，也算没有白活一次，谁不是只有一辈子啊。” 第131章 分食西瓜 金老汉的故事，让少安内心十分震撼。 老汉的故事里，有欣喜，有遗憾，有痛恨，也有悔恨。反正最终是爱而不得。 这不由使得少安想到自己和润叶，他们此时的处境和当年的金老汉还是很相似的。 都是年轻男女互相爱着，不过女方父亲反对，根源还是贫穷，女方父亲不相信男方可以让女方幸福。 少安目前比金老汉更尴尬的一点是，润叶公家人的身份还要高于此刻的少安。 他要做些什么呢！ 他发现似乎也遇到了金老汉当年的难题，思索许久，他只是暗暗发誓，守护好润叶，润叶一天还喜欢他，他就不会找别的女子。 金老汉看少安似乎满腹心事，有心问问他，想想还是回头再说吧，年轻人总要经历这一遭，才会成长。 金老汉有心想去找金满囤，说服他让少安跟着他喂牲口时，被少安拒绝了。少安能够看出来砖厂最近确实忙。 既然来学习技术，那就认真学，认真干，不需要走捷径，他孙少安也不怕出力气。 于是，少安就在拐峁村安顿下来，慢慢跟着砖厂干活，不断观察和学习。 空闲的时候，帮金老汉去自留地里干干活，或者帮忙照看下牲口。 日子就一天一天这样过着，他和金老汉的感情倒是越发好了。 学校这边，润生和少平，金波他们的日子也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金波依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混得风生水起，少平却是愈加沉默了。最近顿顿饭都是和润生一起吃，自从那天侯玉英闹了一场之后，少平和郝红梅就几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又一个周末，润生没有回家，因为天气实在是有点热了，时间已经来到夏至。 少平骑上润生的自行车回家了，润生则过来找姐姐润叶混饭吃。 他竟然遇到了，许久没有见过的李向前。 向前是来给润叶送西瓜的，虽然润叶明确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仍然不死心。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自己终究会感动润叶。 而且他前段时间，还通过自己母亲从润叶二妈徐爱云那里打听到，润叶喜欢的人是他村里的一个农民，而润叶的父亲坚决反对润叶和对方处对象。 李向前感觉自己的机会更大了，所以从外地出差回来，路上带了西瓜，专门给润叶送过来，表达心意。 不幸的是，润叶连宿舍门都没有让他进。 就这样，李向前尴尬地抱着一个大西瓜站在润叶的宿舍门前，身边站着同样尴尬的段玉，嘴里不停劝着李向前。 看到润生，李向前仿佛找到了救星，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本来想和润生握手，才发现手里还抱着西瓜。 就尴尬地冲润生笑笑，说道：“帮忙劝劝你姐吧，我给他送西瓜吃，他连宿舍门都不让我进去，我说留在门口，她非说让我抱回去，不然就扔了。” 润生理解润叶，他是真的不想和李向前发生任何的关系。避免李向前误会，而且目前问题，不仅仅涉及她和李向前之间的关系，还有一个段玉夹杂在中间。 她更加需要坚定决心。 润生看了看一头汗水的李向前，也不由佩服他的执着，润生自认自己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他对向前说：“你还是把西瓜搬回家吧，让你父母他们吃！” “我给家里留了一个，这个是专门给润叶的？”李向前快速回答。 “向前哥，我好久都没有吃西瓜了！”一旁的段玉弱弱地说。 “等哥回头，再给你买一个啊。” “你手上的西瓜不正好可以吃吗，那还用回头再买，正好润生过来了，咱们去我宿舍一块吃了它吧。” 李向前这时看看润生，才连连点头，“润叶不吃，给润生吃，润生回头肯定能给自己说好话。” 打定主意，李向前对段玉说：“好，去你宿舍！” 段玉听了李向前的话，又高兴，又气愤。 感慨自己难道就是丫鬟的命吗？别人不要的，才轮到自己。不过她还是珍惜每次和向前哥相处的机会的，就拉着润生和李向前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可是进了宿舍，她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她宿舍内没有刀，平时不是在学校吃饭，就是回家，要么跟着润叶蹭饭，所以厨具一样没有。 无奈，他让润生去润叶那里取刀，切西瓜，润生不太想去，但又没有办法拒绝段玉渴求的目光。 无奈去旁边润叶宿舍借来刀。 润叶还警告他，不准吃李向前买的西瓜。不准因为李向前的糖衣炮弹，动摇了立场。 润生只是笑了笑，说：“我最擅长的就是把糖衣吃掉，把炮弹打回去。” 说罢，自己取了刀，就出了润叶宿舍。不是润生没有骨气，实在是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有吃过西瓜。 加上天气太热，他也有点渴了，至于李向前想做他姐夫，他心里门清，不过只能做二姐夫。 他对李向前的观感，说实话，也还不错，就是努力的对象错了，当着唾手可得的幸福不去珍惜，偏偏追求得不到的东西。 段玉拿刀切开了西瓜，给李向前和润生一人递了一块。润生才注意到手里的西瓜，皮有点厚，瓜子也挺多。 尝了一口，味道还行，比后世的西瓜还是差了一点。估计后世的西瓜也是不断改良的结果吧。 段玉一边吃西瓜，一边和李向前说话，但李向前似乎心不在焉，往往段玉问几句，李向前才回答一句。 真把段玉气得够呛。 李向前则是催促润生给润叶送几块过去。 润生直接告诉他：“我姐说了她不吃！” 李向前的脸，肉眼可见地变成了一个苦瓜。 他有点丧气地问润生：“你姐真的在你们村里有喜欢的人了！” 还没等润生开口，段玉直接就说：“是的，和润叶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向前哥，你没有机会的。” 李向前的脸变得更苦了，他看着润生。润生冲他点了点头。 “我听说他是一个农民，你家里会愿意吗？不是让你姐跟着他吃苦吗？难道还要你姐跟着下地干活，你这个做弟弟的忍心吗？”李向前有点生气地对着润生说。 “那是我姐姐自己的选择，我尊重她的选择，向前哥，我跟着段玉姐叫你一声哥，我觉得你可以换一个目标，没有必要非盯着我姐。” “以你的条件，大把的女孩子愿意和你谈对象，是不是，玉姐？” 润生吃完手里的西瓜，才慢慢对着李向前说道。然后还冲着段玉眨眨眼。 “是啊，向前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说着还冲李向前摆摆手，那意思，良人就在眼前啊。 可惜，败给了瞎子看！又过了一会，西瓜吃得差不多了，李向前看润叶确实没有见他的意思，就起身告辞。 临走还拜托润生，多劝劝润叶！ 润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132章 街上巧遇 段玉送走李向前，就来到润叶的宿舍，把剩下的西瓜也给润叶端了过来。 润叶仍然拒绝吃西瓜，段玉劝她：“吃吧，向前哥都走了，也不知道你吃西瓜了，再说，这西瓜是我拿过来的，算是我请你吃的！” 说着拿起一块，递给了润叶。润叶看着眼前的西瓜，咽了咽口水。看到润叶的样子，段玉直接把西瓜直接放在润叶的嘴唇边。 润叶不好意思地接过来，小口吃了起来。 看着润叶的样子，段玉用手指头挑起了润叶的下巴：“真是个让人怜爱的小美人，我要是个男的，也想娶你呢！” 说完还叹了口气，润叶一把拍掉段玉作怪的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呢你，润生还在呢！” “润生又不是外人，又不是你的情哥哥，你还怕他吃醋吗？” 润生在一边看着段玉搞怪，只是笑着说：“玉姐，你这是思春了啊！我给你出个主意，让你搞定李向前你要不要听！” 听到润生说她思春，段玉抬起手，就要打你润生，听到润生的后半句话，随即变换了手势，轻轻地抚了一把脑后的头发。 咳嗽了一声，说道：“计将安出，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我可是要教训你的，你之前出的主意就不管用。” “这次一定管用，只不过要有点牺牲。” “还要牺牲，牺牲什么？” “听没听说过，生米煮成熟饭，覆水难收！”润生慢慢说道。 没等润生把话说完，段玉的巴掌就落在润生手臂上。 “住嘴，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就知道你出不了什么好主意。” 不过她随即看了一眼润叶，对她说：“润叶，要不你牺牲一下！” “你个死女子，说什么呢！”润叶站起来要拧段玉的嘴。 “哎，哎，别动手，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段玉一边躲着润叶的手，一边对润叶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的青梅竹马，赶紧结婚，然后向前哥就会死心，我就有机会了！” “你还说！”润叶继续作势去拧段玉，脸却是变得通红。 段玉索性也不躲了，让润叶拧了她的脸，然后才认真地对着润叶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赶紧和你的情哥哥结婚吧，不然我都变成老姑娘了！” 润叶也停止和段玉打闹的动作。叹了一口气。 看到润叶的样子，段玉问道：“怎么了，难道那家伙也是个瞎子，放着你这样的美女，视而不见？” 润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少安哥，为什么对她的表白，没有任何回应，也不来找她。 不过联想到，两次都是还没等两人认真讨论这个问题，就被父亲田福堂打断，后来更是直接把她赶回县城，他也彻底明白了田福堂的态度。 看润叶不再说话，脸色变得有点黯然，段玉轻轻抱了他一下，感慨了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润生在一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就转移话题“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啊？” “大概还要两个星期吧，怎么了？”段玉说。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今天晚上吃什么饭？”润生笑着说。 “你这人，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随即，段玉反应过来，润生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她们沉浸在为情所困的感伤中。 所以扭头对润叶说：“你说，将来你的弟妹，会是什么样子的？” 润生差点跟不上段玉思路转换的速度。他的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就浮现出郝红梅的样子，随即摇了摇头，让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消失，这一世的润生，已经不是之前的润生了，所以也没有任何的可能。 就这样三人闲扯了一下午，在润叶那吃了晚饭后，润生就走着回学校休息。 此时天黑得晚，所以润生回学校的路上，还是天光大亮。 正在人生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走着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一阵喊声：“后生，后生。” 润生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老汉，润生一看不认识。 就以为喊的不是自己，所以转身继续走。 “后生，后生！”身后的喊声继续传过来，润生又转过身，看到还是刚才喊人的那个老汉，他以为老汉认错人了，倒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只是停在原地，想等老汉走到跟前，再告诉他认错人了。 片刻，老汉就走上前来。正在润生准备开口的时候，老汉先开口了：“还真的就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这下，润生更奇怪了，他的记忆中应该不认识眼前的老汉啊。 老汉似乎也看出来润生的疑惑。开口道：“还记得去年冬天不，在废品收购站！” 经老汉这么一提醒，润生一拍脑袋，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差点被他撞到的老汉。后来还帮老汉把废品送到收购站，机缘巧合之下，在收购站还买了几本旧书。《国富论》就是那次买的。 后来上高中的时候，还准备抽空再去废品收购站淘宝呢，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书。 后来因为在文化馆办理了借书证，就把去淘宝的事情给忘记了，当然去那里也就是碰运气，不一定就能找到合适的书。 他已经忘记老汉是姓什么了。不过还是礼貌地说道：“大叔，是您啊，不好意思啊。去年见您的时候，天气冷，穿得也厚，现在穿的衣服薄，一下子没认出来！” 听了润生的话，老汉摆了摆手，示意他根本不介意。 “你是学生娃吧，在县城上高中？”老汉开口问道。 “是，我在县高中上学！” “看上去，你就是个学生娃，文质彬彬的，和社会上的老粗就不一样。” 润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还没有人这么夸过他。不过看老人的样子，不像仅仅只是打声招呼，而是有什么事情。 于是就问：“大爷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老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一般周末都休息是吧！” “是的，周日休息一天。”润生说道，他更奇怪老人找他什么事情了。 “那就好，我是有个事情，正发愁，看到了你，就想着看你能不能帮忙？” 润生虽然奇怪，只见过一面的老汉，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帮忙的。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您有什么事情，请说，看我能帮上不。” “也不是我需要帮忙，是废品收购站的老汉，需要帮忙，你要这会没什么事情的话，咱们过去一趟，让他亲自给你说。” 润生想着，就是回学校也没事，于是点点头说：“没啥事。” “好，那咱们就过去吧！”然后转身带着润生朝废品收购站的方向走去。 第133章 有了兼职 在去废品收购站的路上，润生拼命回忆老汉的姓氏，不过还是没有想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 他和老汉说着话，想借此了解更多情况。 “大叔，最近忙不忙？” “不忙，天天就那么多事，就在县城里面瞎转悠，想吆喝了，就吆喝两声，不想吆喝了，就来回转，很多人都认识我，家里废品攒多了，看到我，就会叫我。” “那还挺好的，有什么好的啊，多半截身子入土了，就想着趁自己还能干，就干点啥，不然天天也无聊。” “那您这是属于公家人员吧！” “是，我们算是国营单位，所以是公家人。我是部队退伍的，啥手艺都不会就分到这了，等过两年就退休了！” “那可真让人羡慕啊。” “有啥羡慕的，又脏又累，还被人瞧不起。” “那也是公家饭碗，多少农村人求都求不来的！” “你说这个倒也是真的！”老汉说着，脸上还浮现出一丝自豪。 没有办法，这个时代就是这样。 “那您让我去废品回收站是有什么事情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 “您先给说一下吧！” “也没啥，就是想请你有空的时候，过来帮帮我们的忙！” “帮忙，帮什么忙？” “到了再说，我看你小伙子，有文化，人品又不错，才找的你。” 润生带着满肚子疑惑，跟着老汉到了废品收购站。 还在院子门口，老汉就喊到：“老闫头，老闫头，出来出来。” 经老汉这么一喊，一股记忆涌上润生心头，他记起来，差点被他撞到的老汉姓杨，另一个老汉姓闫。 “扯着大嗓门喊啥，直接进来不就行了，还让我出去，你是领导啊！” “你这老东西，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你还带人来了，啥情况啊，不收废品，改收人了！” 说着姓闫的老汉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老杨头果然带了个人来，还有些眼熟，仔细端详一番后，一拍额头。 “这不是，去年在咱们这里买书的小伙子吗？你怎么来了，来来来，进屋里坐。” 闫老汉，应该是想起来了润生，毕竟从废品收购站买书的人可不多。 因为这年头，交白卷的是英雄，知识越多越反动，读书的人本就没那么多，更别说从废品收购站买书了，一年难得见到一个。 把润生让进屋里，闫老汉请他坐下。然后疑惑的看了看杨老汉。杨老汉看闫老汉看自己。 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我刚才在路上碰到这个小伙子，这不一下子就想到咱们这边缺个记账的人的事情了，所以就突发奇想，看这个娃娃能不能帮帮我们！他可是县高中的高材生啊，记个账不在话下吧。” 两个老汉的对话，让润生一头雾水，怎么还要请自己记账。这是什么情况，仿佛也看出来润生的疑惑，闫老汉就向润生解释起来。 原来，两个老汉都是部队退伍军人。退伍后，强烈要求回老家来，于是就被分配回到原西县。 闫老汉和杨老汉都没有娶亲。而且两个人基本上都大字不识几个，所以就把他们分到了废品收购站，工作也比较简单。 闫老汉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所以，平时就住在废品收购站，属于守着这一摊子，因为老汉的左脚脚掌当年脚趾头被冻掉了，走路不太方便。 杨老汉则是还有一个侄子，所以就跟着侄子生活，每月的工资也都贴补给了侄子。 原来收购站，有一个临时工，负责帮两个人整理下项目，并帮忙把废品分类，前段时间，参军走了，所以就没有人干这个活了。 这个废品收购站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他们两个退伍军人，所以没有多余的名额来招工？ 两个老汉简单记几个数字还行，复杂点的记账就不行了。 无奈之下，上级单位让他们再找一个临时工，帮忙记账。等他们两个都退休了，估计这个废品回收站的点就撤销了。也没两年了。 因为只给十元钱一个月，所以合适的人并不太好找。今天在街上，杨老汉碰到润生，就想着他有文化，看能不能干个兼职。一周抽空来两次，来帮他们把账梳理一下。 润生对这个工作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愿意来收购站，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旧书。 于是就委婉拒绝了老人的提议。他对老人说，他平时就周日有时间，但有时候还会回家里。 就算来梳理账目，也只有晚上，可是晚上回去晚了，学校宿舍就进不去了，不太方便。 本来听润生拒绝，两个老汉还有点遗憾，但也不好强人所难。 但听到润生只是担心住宿问题，闫老汉就说，住宿问题不用担心。 他们这里还有个空窑洞，就是之前临时工待的地方。而且因为是公家单位，还通了电灯，不但可以住，晚上开着电灯梳理账目也没问题。 并且闫老汉自己平时就在这里住，所以就自己开火做饭，过来梳理账目的话，连晚饭都可以在这里解决。 听到有空闲窑洞。润生的心思一下子就活了。他从开学就想着搬出来租房子住，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出租的房子。于是就一直住在了学校，但他无时无刻不想搬出来。那样的话，自己还可以抽空看看书。 特别是到了夏天，宿舍里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汗味，脚臭味，风味特别啊。 于是润生就尝试问道：“如果他来帮忙的话，能不能租住在这里？” 闫老汉一听润生的话，立马就说：“都过来帮忙了，那就是收购站的人，收购站的空窑洞自然可以住，还租什么租。” 然后起身，就带润生润生去看窑洞。说是空窑洞，也不太准确，里面还是放了一些杂物，不过不多，清理一下就行。 想想集体宿舍的环境，只犹豫了片刻。润生就对两个老汉说，他愿意来这里帮忙，明天早上就过来。 然后给老师，说过之后，他就从学校宿舍搬到这里，这样当天就可以把当天的账目梳理好，这样更方便。 两位老汉一听，自然是乐意至极。让润生明天就过来，而且早饭就可以过来吃，让闫老汉多做一点就行了。 真的是热情的不行。困扰他们好几天的事情，终于是解决了。 然后润生就告别了两个老汉，回学校去了。 回去的路上，润生还一直在想，人生的际遇真是奇妙，找出租房，找了几个月都没找到，没想到不经意间就解决了。 以后不管是夜里看书，还是休息，都方便太多了，而且以后，有合适的旧书，还能第一时间就得到，真是一举多得。 第134章 开始兼职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润生起床后，练了一趟拳术，就向着废品收购站走去。 路上，他买了六个包子带上。虽说闫老汉让他过去吃早饭，但是因为毕竟还不熟悉，但又不好直接拂了对方的面子，所以润生采取了一种折中的办法。 到了收购站，闫老汉已经把饭做好了，看到润生还买了包子，就责怪他：“你一个学生娃，怎么乱花钱，让你过来吃饭，你就过来，父母供你上学多不容易！” 润生知道闫老汉是为了他好，索性就笑笑，没有说话，然后就坐下开始吃饭。 吃过饭，润生主动洗刷了碗筷，然后就请闫老汉把账目拿出来，他要核对一番。 看了最近几天的账目，润生差点没有笑出声来，还好忍住了。 数字倒是写的没问题，但其他的字基本上都是符号表示的，比如收的鸡毛，直接就画一幅“小鸡啄米图”，画风还十分抽象，如果没有闫老汉解释，是真的看不出来。 废铁就画了一个手榴弹，倒是画的挺像还把润生吓了一跳，以为收了手榴弹。 结果闫老汉说手榴弹的壳是铁的，就用来表示铁，弄的润生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对着之前的账目，又有闫老汉的解释，没多久，润生就把相关内容搞懂了，然后一一对照，重新把这几天的账目做了一遍。 看到润生新做出来的账目，闫老汉直夸他，还是文化人好啊，大老粗是真不行。 因为这个时代，实际上废品也不是很多，所以账目也很简单。润生对以后的工作量也有了大概的预期，如果天天都整理的话，只要闫老汉的数量没有问题，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做好。 不过润生还是帮着把所有废品又整理分类了一下。 快中午的时候，杨老汉也来了，除了三轮车上载着一些废品外，还买了肉和菜，要欢迎一下润生。 当闫老汉告诉他，润生已经把这几天的账目梳理好以后，杨老汉直接就拍着胸脯，对闫老汉说，看他有眼光吧。 那样子，仿佛他捡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当闫老汉，准备去做午饭的时候，润生请求由他来做菜。两个老汉还怀疑他一个娃娃，会做吗。 润生当然会做，而且前世几乎天天做，穿越到这里之后，倒是没有做过。但早上吃了闫老汉做的饭，他自信用同样的材料，自己做出来的起码比闫老汉强。 毕竟他吃的，见过的太多了，做过的也相当不少。 虽然两人怀疑润生的做饭手艺，但在他的坚持之下，还是让润生尝试做一下。 润生在熟悉了一下工具之后，就开始上手，看着润生并不生疏的动作，两人也放下了心。 不过看润生炒菜时，往里面倒了那么多的油，闫老汉就下定决心以后坚决不让润生下厨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太不把东西当东西用了，哪有炒一次菜用的油比别人三次用的还多呢。实在是让人心疼啊。 但是当润生做的青椒炒肉，被他们吃到嘴里的时候，他们觉得一周让润生败两次家，也不是不能忍受。 反正他也是孤寡老人，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还不如吃到嘴里实在。 对于润生做菜的心情和看法，那真是一会儿几变。 润生也慢慢找到了做饭的感觉，虽然工具用起来不顺手，调料也极端缺乏，但一身手艺，好歹有了用武之地。 刚吃过饭，杨老汉就吵着让闫老汉把这个月的肉票都拿出来，他待会要去买肉，因为润生说他的拿手好菜其实是红烧肉。 闫老汉拒绝了杨老汉的提议，倒不是他不相信润生的手艺，或者抠门，而是他觉得，生活应该有更多的期待。 不适合中午刚吃了好吃的，下午继续吃。应该等到下周，其实本质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物资匮乏，实在经不起顿顿吃肉，那得多奢侈啊！ 地主家都不敢这样去吃。润生看着两个老汉斗嘴，倒是觉得挺搞笑，老小孩，，老小孩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种。 休息了一会，润生主动申请去整理旧书报，其实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喜欢的书籍。 两个老汉，似乎也知道他有淘书的习惯，也就随他去了。 润生也不仅仅就是翻旧书，而是趁着这个机会，把不同的报纸，书籍按照类别又重新分了一遍，顿时看上去舒服多了。 但是不幸的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润生认为有价值的书。 好吧，这个东西也是看运气的。 就这样一个下午在润生整理废品的过程中，就过去了。 谢绝了闫老汉留他吃饭的提议，因为润生准备再去找一趟润叶。 一方面是想着蹭顿饭，更重要的是，他准备搬到废品收购站去住，需要和学校申请走读，估计需要润叶出面和学校说一下。 润叶毕竟是已经工作了的教师，可以作为自己的家长和学校沟通。单凭自己的要求，学校恐怕不会同意他出来住。 甚至暑假期间，润生则不准备一直待在家里，准备就在废品收购站。这也需要润叶帮他向家里证明。 县城不大，所以一会就到了城关小学。润叶还问润生中午为什么不过来吃饭。 润生就把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向润叶介绍了一遍。润叶也感觉很不可思议。 但她并不赞成润生离开学校宿舍，单独出来住。他还是觉得润生住在学校更方便，也更加安全一些。 但经不住润生反复要求，不多说住在学校宿舍的缺点，比如味道太大，有人打呼噜声太大，影响休息等。 润生还说自己又不是什么小姑娘，还能吃什么亏不成？ 润叶也没有办法，就说吃过晚饭之后和他一起去看看再说。 吃过晚饭，骑上自行车，他们就到了废品收购站。润生向闫老汉解释了去而复返的原因。 闫老汉热情的邀请润叶进去参观，看了窑洞，又和老汉聊了一会，确认润生说的都是实话以后，润叶也同意了润生出来住宿的想法。 从废品收购站出来，润生回到了学校，金波和少平也已经从家里回来了。而且还告诉了润生，少安去城边的拐峁村学习制砖技术的事情。 润生当即就感觉不太对，就和少平说准备抽空去看看少安。 少平说他准备下周六回家前，拐去一趟，润生想想也就点点头，到时候一起去。 然后润生也把废品收购站的事情告诉两个人，听得两人十分羡慕。 润生说准备和老师沟通一下，就准备搬出去住，而且姐姐润叶已经同意了。 两人就更加羡慕了。金波也跃跃欲试，求润生让他一块出去。 润生说，等等看看再说，一者他也是临时的，不知道能做多久，二来他也还不熟悉，加上马上放暑假了，下学期再说。 金波虽然失望，但也觉得润生说的有道理。 第二天，润生就把想搬出去走读的事情告诉了班主任老师。 老师奇怪他怎么现在学期快结束了，才想着走读。 润生编了个瞎话，说是去二爸家里住，就是隔壁班的田晓霞家里。 班主任这才知道润生家里还有这层关系，他知道田晓霞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田福军的女儿。 第135章 看望少安 老师为了保险起见，要求润生的家长过来说一下。 润生就说自己二爸平日比较忙，让自己姐姐过来一趟行不行。 然后就说自己姐姐是城关小学的老师，然后说出了润叶的名字。没有想到班主任老师还曾经教过姐姐润叶，对这个也成为了公办教师的田润叶也知道。 于是就点了点头。趁着中午的工夫，润生骑自行车找到润叶，并请她去学校向老师说明一下。 因为昨天下午，已经去废品收购站看过了，所以润叶也就跟着润生去学校，向老师说明了情况，当然说的是去二爸田福堂家里住。 老师见到润叶，也就放心了，同意了润生外出走读的请求。 润生抽空还和田晓霞对了口供。 晓霞让润生请客，才帮他隐瞒，于是润生就许诺，如果发了工资就请她去国营食堂吃一顿，才被田晓霞放过。 下午放学，金波，少平，还有田晓霞一起帮润生搬了家。看到润生自己住一间窑洞，又把金波和少平羡慕得够呛。 于是，润生半工半读地走读生涯就开始了，晚上的时候，润生就开着电灯看书。 困了，就躺下舒舒服服地睡觉，没有了各种男子汗的味道，和呼噜声，磨牙声，还有梦话的声音，润生感觉自己的睡眠质量，提升了一大截。 周六早上，润生和闫老汉打了招呼，告诉他自己准备当天回老家，然后周日再回来的事情，让他们先做记录，回来自己再整理账目。 闫老汉自然同意。经过一周的相处，他和润生之间已经比较熟悉了。更是感慨简直就是捡到宝了。 不仅把账目梳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帮他做饭，而且做得很好吃，虽然有点费材料。 而且而且担水，打扫卫生都抢着干，去哪找这样的好青年。 下午放学，润生他们一起来到拐峁村，问了村里人砖厂位置之后，便来到砖厂找少安。 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青年，头戴草帽，赤着双脚。上身一件破旧的背心上面印着“农业学大寨”几个字，下身一条灰色的旧裤子，裤脚挽到膝盖上面。 正在用力地打着砖坯，身上的皮肤被强烈的阳光晒得通红。 少平看到这个青年，眼睛立马湿润了，快步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哥”。 没错，这个青年就是在砖厂学习技术的孙少安，不过技术还没有完全学到手，只是做着一些力气活。 听到熟悉的喊声，青年抬起了头，看到眼前的人。脸上顿时浮现惊喜的神情。 “呀，你们怎么来了！” 这时润生和金波也赶了上来，冲着少安打招呼。 “今天周六，我们明天休息一天，现在准备回家，就顺路过来看看你！” “呀，都周六了，时间过得真快，我都出来快十天了。” “走，到阴凉的地方说话，这个地方太晒了！” 说罢，引着少平他们到了一堆已经码好的砖垛后面，蹲了下来。 不高的砖垛垛正好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条件有点简陋，你们将就一下。” “哥，你为什么要同意过来学习这个烧砖技术，不能让村里其他人来吗？再说，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干这个活，多受罪啊！”少平不解地问道。 少安看了一眼边上的润生，对少平说道：“村里准备开个砖厂，社员们农闲的时候，也能多个营生，村里看得起我，认为咱能力强，才让过来学习呢！” “可是你的兽医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让你来，村里有能力的人也不少。干这个活哪有干兽医舒服啊。” “艺多不压身呢，多学点总没坏处。你看村里的金俊文，人家为啥日子过得好，不就是会的手艺多。不仅会箍窑，瓦匠，做饭等样样不在话下。手艺就是在农村能够过上好日子的保障呢！” “而且，我过来砖厂以后，确实学到不少东西，怎么和泥，怎么做砖坯，一个人一天能做多少，成本多少，我都知道了，回去肯定能把砖厂搞起来。” 润生听着少安的话，就猜到了，这一定是父亲田福堂对付少安的办法，想让他吃吃苦，认识到在双水村，就不能和田福堂对着干。 也是想让他不要打姐姐润叶的主意。看着少安的样子，润生心里也不好受。 于是就对少安说：“少安哥，我回去给我爸说下，让你先回去，现在砖厂又不忙着建，等天气凉快下来了，真想学习技术的话，到时候再过来！” “不用，不用。回村里也得下地干活，这和下地也没有什么区别嘛，咱们农民，不就靠着这一把子力气吃饭，在哪干活都一样。不能让村里人说咱是逃兵对吧。”少安仿佛有点赌气地说道。 “少安哥，你不要赌气，没有人会说你是逃兵。回去继续当你的兽医，事情也很多呢！”润生继续劝着，他并不知道，田福堂对孙玉厚说的，如果不来学技术，当赤脚兽医，就把工分减半的事情。 “不是赌气，我在这里真的也好着呢，也比较自由，村里对我也不错，前几天，我还帮着治好了一头牲口呢！” 于是少安就把过来之后，如何发现村里的母牛生病，又如何去县里请教自己的兽医老师，后来如何三副药就把牛的病治好的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他和金谷子老汉关系好着呢。老汉还专门来砖厂给他撑腰，所以他说的在砖厂比较自由，还真就不是一句空话。 少平和润生都表示不太相信。没有办法，少安就和管理砖厂的金满仓打了一声招呼，就带着少平他们往饲养室走去，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居住环境。 一路上，有几个村民都和少安打了招呼，因为少安是个兽医的事情，已经被金谷子老汉传来了。 村里人也知道了，这个外村来学习制砖技术的年轻人不但干活利索，为人和善，竟然还懂给牲口治病。 前两天有户人家猪生病了，请少安过去看看，少安给开了个药方，猪吃了两天后就好了。 那户人家连连表示感谢，还给少安提了一篮子自家种的西红柿和黄瓜。 东西是给少安的，但消灭东西的却是少安和金谷子老汉两个人。所以金老汉宣传得就更厉害了，仿佛是他治好了牲口一样。 金老汉现在看少安的眼神，就像是看亲孙子一样。加上他在村里的辈分高，侄子又是支书，连带着大家对少安这个外来户，也都很客气。 不一会，几人就来到饲养室，金金谷子老汉看到少安半截从砖厂回来，还带了三个陌生青年过来。心下好奇，连忙迎了上来。 听到是少安弟弟，还有本村青年，都是在县城读高中，顺道来看少安后。 老汉连忙将他们让进窑洞，倒了开水，还放了一些糖进去。然后就洗了西红柿和黄瓜让他们吃。 看到这样的待遇，润生三人这才相信，少安说的不是假话，做砖坯虽然辛苦。但村里人对少安还不错，起码眼前的金谷子老汉是真的对少安好，简直就是对像自己的孙子一样。 第136章 不同认知 坐了一会儿，喝完水，吃了黄瓜，三人就准备告辞。毕竟离双水村还有几十里的路要走。 金老汉非要挽留他们吃饭，被三人拒绝了。 知道他们是要回家去，金老汉也就不再强留，只是让他们有空过来玩，反正离县城也不远。 由于在之前的聊天中，金老汉知道了少安家里的情况。所以金老汉还语重心长的对少平说：“孩子，好好学习。你爸，你哥他们撑起这个家不容易，你不能辜负了他们。” “但是也不用压力太大，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现在家里穷，不代表会一直穷。只要肯干，日子就会好起来。黄河还有清的一天，人也不能穷一辈子。就算穷，也要穷的有志气。” 少平连连点头，表示记住了老汉的话。 但是老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说，但这次是对着包括润生在内三个人：“你们都算是秀才呢！但我想对你们说，不管是不是秀才，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学习一门傍身的本事，老话说，荒年饿不死厨子，灾年饿不死手艺人。” “现在的世道，不让人上大学，你们高中毕业还得参加劳动，那有机会就得学习本事，有了本事，在哪都能过得不比一般人差，就像少安，会兽医，帮牲口看病，大伙都尊重他呢！” “我老头子活了一辈子了，见的人也多了，这都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我无儿无女，虽然第一次见你们，但就像看到自己亲近的后辈一般，所以啰嗦了一点，但绝对都是实话。” 随后就把三人送出饲养室。少安和三个人边走边说话，让少平回家报个平安，让家里人不用担心他。 路上还把金老汉给母牛起名叫翠花的事情讲给三人听，乐的三人肚子疼。对金老汉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在村口，少安和三人分别，目送三人离开后，才回了砖厂继续上工。 回家的路上，三人聊起金老汉刚才说的话。 少平问润生：“你觉得金老汉的话对吗？照他的说法，岂不是所有人都得去学一门手艺，那上学还有什么用，书本上也学不到手艺啊。” 润生没有回答少平的话，而是转头问金波：“你怎么看。” 金波无所谓的回答：“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就算有，多数也是废话，或者大家都知道的话。金老汉的话也是一样，不过道理是对的。” “这话怎么说？”少平又问金波。 “听过一句话没有，叫做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金波笑着说。 “你这不废话嘛，这话谁没有听说过。”少平有点不屑的说道。 “金老汉的话，就和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结合起来听，那就更严谨了。” “哈哈，我不说了，你自己去领悟吧！”金波吊着少平的胃口。 无奈，少平只好向润生求助。在少平的认知中，润生的认知和学问是最高的。 润生没有回答少平的话，而是对少平说：“会背杜甫的江南逢李龟年吗？” “当然会。”说罢少平开始背了起来“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背的很对，这首诗就可以解释金老汉和金波的话！” “什么，你欺负我没有文化吧？”少平有一点疑惑的说。 “听我给你解释啊！”润生说。 “看你怎么自圆其说！”少平说道。金波也提起了兴趣，让润生赶紧解释。 “李龟年是什么人？” “唐玄宗时期的着名音乐家吧！” “对说的很对。” “所以前面两句，就是说李龟年当年在长安的风光日子，整天出入权贵之家，是他们的座上宾。”润生说。 “是的，你说的对！”金波肯定道，“然后呢？” “他为什么能这么风光，比杜甫他们强太多了，从杜甫的诗里，是不是有一点羡慕的感觉！” “好像是的。”少平说。 “因为那时候，是开元盛世，中国历史上不多的好日子，歌舞升平，所以李龟年这个人从事的乐师行业，碰到了好时候，那时候，应该不但李龟年的日子好过，所有相关的娱乐行业应该都好过吧。” “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所选择的行业碰到了好的时代，所以过上了好日子。” “恭喜你，说的很对。而且李龟年在这个行当中，算是状元之类的，也就是出类拔萃，所以才可以这样风光。” “时代或者环境选择了某个行业，那这个行业的人日子都会不错，但过得最的永远是做的好的那一少部分。” “你这么一分析，还真的是有道理。”少平说。 “后两句，是安史之乱后，杜甫再次见到李龟年的情景，落花时节，证明李龟年过的不够好。是因为什么？” “因为社会动乱，当权者不再能享受歌舞升平的日子了，所以曾经风光的乐师行业就江河日下。李龟年的日子也大不如前了。” “你说的还真是有一定道理，所以你的日子过得好与坏，与你选择的行业或者周围环境有很大关系，就比如现在工人或者城里人比咱们农民过得好一样。” “但是，时代变了，某个行业或者阶层的地位就会变化，比如解放前的地主，和现在的地主后代，这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选择好行业。”金波问道。 “对，所以金老汉，说让咱们这些农民学门技术，这就是在农村安身立命的基础，有门技术，就饿不着。” “加上金波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如果能再某个行业里做好，那日子肯定不差，就比如咱们公社食堂的胖炉头，多少咱们公社的农民羡慕他的日子啊。对不对？” 润生对着少平和金波说道。 少平的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咽了咽口水，他想到了之前润生请他们吃的红烧肘子了。 如果能天天吃肉，那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日子了。 就像苏联的赫鲁晓夫说的，“什么是社会主义，土豆炖牛肉就是社会主义！” 润生的话让少平和金波都陷入了沉思。 一方面他们没有想到一首诗，还能这么解读，另一个方面，润生的话，颠覆了对未来的认知。 他们已经思考过这样的问题了，因为很多的初中和小学同学，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农民。 不出意外的话，一年半以后他们也会成为一名像少安哥那样的农民。 想到这里，他们的心里就感觉到无奈和痛苦。 他们之所以上高中，主要的原因不就是追求那一丝丝不成为农民的机会吗？ 仿佛看穿了两人的心思。润生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是我们不能改变的，但是我们应该不断提升自己，一旦机会来临，才能把握住。所以先好好学习吧。” “人最好的状态，就是把自己的爱好，变成可以养活自己的技能。” “这是什么意思？”少平说。 “就是字面意思，比如少平你喜欢文学，那就朝作家和编辑方向努力，争取做一名文字工作者！” “又比如金波，喜欢文艺，那就不断练习，说不定某天真的可以当文艺兵，但是前提是，你在和别人比较的时候，可以让单位感觉你比别人更棒，愿意选择你！” 第137章 村子变化 之后的路程，三人换了比较轻松的话题聊天，一直到村里才分开。 到家之后，惯例是润生妈准备好了饭，润生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过饭，润生妈还给润生沏了一碗蜂蜜水，喝着甜甜的蜂蜜水，润生还感受到一种花的香味。 随即润生反应过来，春节前买的蜂蜜，不是早就喝完了吗？当然绝大部分都是被润生自己喝掉的，他总是感觉家里的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所以喝水的时候，总想放点东西遮遮味道。 对于润生的疑惑，润生妈给出了答案：“这是你爸上周拿回来的，说是村里养的意大利蜂，产的蜂蜜，已经产了不少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以后就有口福了。”润生高兴地说，对于田福堂把村里的东西拿回家一些，润生也早就有点习惯了，这就是干部们的福利吧。 再说这个主意还算是润生自己出的，就算是技术咨询费吧。 “明天去学校，给你姐带一瓶，给你二爸家也带一瓶。”润生妈说。 “好，我记住了。” 吃吃罢饭，晚饭估计就不用吃了，因为今天半路去拐峁村找孙少安，耽误了不少工夫，到家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不过润生还是照例想去村子里晃悠一圈，看看有什么变化没有。 出了门，沿着村里的路随意地走着，满目郁郁葱葱，不管是庄稼，还是草木，都在趁这个季节努力地生长，毕竟黄土高原一年的好时节也不多。 润生的心情因为满眼的绿色也变得不错。 不多久，他就转悠到村子里挖的大池塘边，看到田海民父子，正蹲在池塘边说着什么话。 于是他就走上前去，打招呼。 海民见到润生也连忙站了起来，不等润生开口，就张嘴说道：“润生，你知道怎么给鱼塘增氧不，最近鱼的活力没之前那么足了，根据我之前学习的经验，应该是氧气不足了啊。” 润生没有想到，海民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 本来想说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也没有养过鱼啊。可是他又忽然想起来，后世家里的鱼缸里，会有一个小泵。把水抽上来，然后又流回鱼缸里，本质不就是给鱼缸增氧嘛。 所以他就对海民说：“增氧就是增加水中氧气含量，咱们村里有水泵吗，有的话，把水泵装上，让水循环起来，就是增氧了！” “水泵有，我明天就去取过来！”海民没有想到随口一问，润生还真就能给出方案。 “不过，回头还是看看有没有专门的增氧机！鱼越长越大，需要的氧气也就越来越多，特别是夏天。” “那行，回头我去之前学养鱼的那家鱼塘问问！秀才就是不一样，啥都懂。”海民还不吝惜溢美之词，随口夸奖了润生一句。 润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给出的方案也根本就不能算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于是他岔开话题：“鱼现在长有多大了？” 听到润生的问话，旁边海民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已经这么长了！”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叉开。“比鱼苗的时候已经长了两倍多了！今年过年，咱们村里可就有鱼吃了！” “我都活了几十岁了，还没吃过鱼呢，老听人说年年有余，可也不知道鱼是个什么味道！” “爸，年年有余，是剩余的余，不是吃的那个鱼！” “都一样，农民辛苦一年，连条鱼也吃不上，不就是没有剩余吗？” 老汉的话，听得润生心里沉重，可不是嘛，辛苦一年，什么都剩不下，很多人家还落下饥荒，中国的农民是真的苦。 黄土高原上的农民更苦，由于自然条件恶劣，降雨稀少，在这个年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高原的人民群众都没有吃过鱼。 就算是这个地方，很多人家都养羊，可谁又舍得自己吃呢！ “今年村里肯定让家家户户都吃上鱼，咱们自己养的，怎么还能不让自己吃。”润生认真地说。 “这还是支书有魄力啊，今年突然就带着大家又种果树，又养鱼，还有养蜂。前几天，家家户户都分了一点蜂蜜，可真甜。”说着海民爹还咽了一口口水，“要是以后天天能喝蜂蜜水，这日子就是共产主义了，比共产主义还美。” “会的，不仅天天能喝糖水，还能天天吃肉！这样的好日子快了。” “那都不敢想啊，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说的那一天吧！”老汉的眼中浮现出憧憬之色。 “过两年，咱们村的苹果树挂果了，还能吃上大苹果呢！” “对对对，还能吃苹果呢！” 这一刻，润生突然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并没有白白度过，通过对田福堂的影响，还算是间接推动了村子的发展，起码对此周围村子，大家只知道懵懂地在地里刨食，他们村里已经领先了不少。 真到了，改革开放，这个领先的程度会更大。 告别了田海民父子，润生又朝着少平家走去，刚才看到村里的鱼，他忽然又想到了少安家养的兔子，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了。 不一会来到了少平家。 正好看到，兰香带着孙其华，也就是原来的猫蛋在喂兔子，润生也就赶紧过去看看。 兔群的规模似乎又扩大了，大眼望去，得有百来只了。 成年的兔子看上去，也有了二十多只的样子。而且长势都不错，看上去胖嘟嘟的。 润生一方面感慨兔子的繁殖能力，另一方面，也能感觉到，孙家是真的在用心照顾兔子，整个窑洞都被清扫得很干净，并没有多少异味。 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兰香告诉润生，她姐姐兰花，一天清理两次兔子的粪便。堆成肥料，都上到自留地里去了。自留地的庄稼和蔬菜都长得特别好，这也算是一举两得。 听到了润生和兰香说话的声音，少平和孙玉厚老汉也从窑洞内走了出来。 热情地和润生打着招呼，并没有因为少安被田福堂发配去砖厂干活，而有所改变。 “玉厚叔，我替我爸向你道歉。少安哥的事情...” 不等润生把话说完，孙玉厚就打断了他的话。 “少安他是去学技术呢！再说，你爸是你爸，你是你。” 虽然话说得很客气，但从孙玉厚老汉的话语中，润生还是听出了一丝不满。 毕竟原来少安当兽医的时候，并不算太忙，抽空还能帮家里干活，现在一下子连人都见不到，说没有怨气是假的。 当然润生还不知道，田福堂曾经威胁，如果少安不去砖厂干活，那就把兽医的工分也给减半，否则他会更内疚。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少安想和姐姐润叶走到一起，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138章 商量卖兔 抛开脑海中，这个让人不愉悦的念头，润生开始问起兔子的事情。 “玉厚叔，我看这成年的兔子也有二十多只了，得找机会卖一些吧。” “是得卖一些，我这不正头疼呢吗？兔子一多，这天天给兔子摘树叶，打草，都是个问题啊，快顾不过来了。” “这少安不在家，也没有个人商量，不知道卖给谁？我准备下次石圪节公社有集的时候，逮两只去碰碰运气呢！” “去集上卖兔子是一条途径，可现在，大伙都穷，估计也不好卖啊！”孙玉厚边说边叹气，对于一个一辈子只和土地打交道的农民来说，让他养个兔子还行，在这样的环境下，让他卖兔子，确实有点为难。 “玉厚叔，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行不行！”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经过之前的一系列事情，孙玉厚包括孙家，对于润生赚钱的本事，都十分信服。 一旁的少平和兰香，也都满脸希冀地看着润生，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您刚才说得对，大伙都穷，所以一般人肯定不太愿意吃兔子，毕竟兔子瘦肉多，油脂少，做兔子还费油，不用油的话，又不好吃。” “所以，得想办法，把他卖到能吃得起他的地方，我师傅洪老汉，之前打到野兔，有时候就会卖给公社食堂，我觉得这是条路。你看呢？” “对对，公社食堂。”少平在一旁急切地说，润生的话，一下子就启发了他。 “可咱和公社食堂的人又不熟悉啊！”孙玉厚有点为难地说。 润生此时也看了出来，孙玉厚老汉，是想请他帮忙，毕竟去年的生意，都是润生和食堂胖炉头交涉的，这一点孙玉厚是知道的。 这就是农民的狡黠吧。 不过润生并没有在意，他给孙家出养兔子的生意，本就是为了改善孙家的生活，孙家能在前途不明的时候，就直接养上了兔子，本就是对他的信任。 他得对得起这份信任，而且他今天过来，本就存了帮孙家销售兔子的意思。 “不过玉厚叔，想把兔子顺利卖给公社食堂，您恐怕得舍掉一只兔子，得让人家胖炉头，得一些好处！” “舍得，舍得，没有问题！应该的，想让人家买咱的东西，咋能一点好处都不给呢！”孙老汉这下回答得十分干脆。 “那行，明天早上我过来，您这边逮两只大点的，肥点的兔子，我和少平一起去趟公社食堂。” “为哈是两只兔子啊，不是只送一只吗？”少平疑惑地问。 润生为少平的认知，感到着急，没有办法，估计从小到大，贫困的生活，已经让他在内心里计算着所有东西的价值。 估计送出去一只，他都感觉心疼，毕竟那是哥哥少安花钱买回来的，也是姐姐和妹妹，每天累死累活，用心养大的。 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确实非常大。 润生耐心地解释起来：“一只送给他，但也不是白送，是请他做好咱们吃掉，另外一只就卖给他。我学了一门手艺，可以把兔子做得很有特色，胖炉头吃了之后，肯定要求买咱的兔子。” 润生对于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前世他的老家，就有一家专门做麻辣兔子的，虽然店是开在村子里。 但周边很多食客开着车跑很远过来吃，味道确实不错，那个老板还是他的小学同学，所以他也曾经请教过做法，自己尝试过，又麻又辣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然后，润生就告辞，准备回家，孙家热情地挽留他吃饭，润生拍拍鼓鼓的肚子，告诉他们，刚回家就吃过了。 孙家人这才作罢。 回到家里，田福堂已经在吃饭了，润生趁机问了养蜂的事情。 田福堂兴致一下子变得高昂，滔滔不绝讲了起来。说意大利蜂就是好，据说产量能比国内的蜜蜂高一半还多。 除了给村里分的蜂蜜，还卖了一部分给供销社，已经见到回头钱了。而且听金光亮说，蜜蜂已经开始分窝了，这样蜂群规模就又扩大了。 同时，黄专家推荐的那个柠条，就是好，花期特别长，据说能开半年的花。 而且特别好活，年初在沟坎边上撒了种子，就想试试，结果都成活了。那些深沟沟，人下不去，也没办法种粮食，没想到可以让蜜蜂来采花酿蜜。 科学就是好啊，最后田福堂还在感慨，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润生对于田福堂的感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倒对他观念的转变感到很开心。 要知道田福堂就是整个双水村的舵手啊，他的思想转变，影响的将会是整个双水村的工作安排，而且润生相信，年底村里的各种安排都有了收获之后。 不但会提升田福堂的权威，整个双水村村民的观念也都会转变。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谁让他们过好日子，他们就会支持谁，跟随谁！ 当然这里面不仅有润生的功劳，还有田福堂，甚至田福军的功劳。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 突然润生又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农技站的黄技术员，虽然他还没有见过。但人家的贡献那是实打实的。 于是润生就试探着问：“爸，我感觉黄技术员对咱们村的贡献也很大，咱们村就没点表示！” 听了润生的话，田福堂一拍大腿，“怎么把人家黄技术员给忘记了，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下次再去县城，我得跟着去一趟，谢谢人家，把村里的蜂蜜给黄技术员送一点，人家对咱们的帮助可是实实在在的。” 趁着田福堂心情好，润生把在县里废品收购站，找了个临时工的活，给田福堂说了一下。 本来润生是不准备说的。但考虑到暑假期间，也还得去帮忙，也就准备和盘托出，毕竟除非他不准备干这个活了，否则就回避不过去。 原以为田福堂会看不上这个活，毕竟听着就比较低端，对于田福堂这个村里的能人来说，怕会让他感觉丢了面子。 没有想到，田福堂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对润生提出表扬：“好好干，争取毕业以后，能转个正式工，到时候，干上两年托托关系，再换个别的体面一点的工作。” 润生还是低估了当工人，端上公家饭碗对这个时代的农民的吸引力，哪怕是收废品的，那也比地里刨食要强得多。 归根结底，是这个时代的农民太苦了，工农剪刀差的存在。让国家把农村的大量资产都变成城市的工业积累，所以农民苦了一辈子。 后世不断有人提出，农民交公粮，应该算是交社保了，应该提高农民的养老保障，不知道是农民基数太大，国家负担不起，还是根本没有人为农民发声。 应该两者都有吧，后者因素应该占比更大。 毕竟后世不管是代表还是委员，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不管原来是做什么的，一旦披上那层光环，他们就脱离了弱势群体的范畴。 再想让他们真的发声，已经很难了，毕竟他们再也没有了那种切身感受，以前受过的苦，已经成为他们炫耀和凸显自己努力才获取成功的勋章。 人总是屁股决定脑袋。 第139章 推销美食 第二天上午，润生骑上自行车来到了少平家。 他准备早点到公社食堂，趁着胖炉头还不太忙的时候，自己教胖炉头把麻辣兔子做出来，一旦到了饭点，忙起来，他就不一定有时间。 自己的计划可能就落空了。 到了少平家，孙老汉已经把两只肥肥的兔子，用柳条筐装好了，逮的都是公兔子，母兔子留着下崽。 准备好一切，润生带着少平就准备出发了，到了公路上，才想起来自己的好朋友金波，他们中午吃过饭，估计就直接去学校了，不会再回双水村。润生出门的时候，已经给母亲说过了。 于是就拐到金家湾金波家里叫上金波。毕竟中午还准备吃顿好的，撇开好朋友，可不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金波听说是去卖兔子，顿时来了兴趣，和家里打了一声招呼，就飞快骑上自行车，跟了上来。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会就来到石圪节公社。 来到公社食堂，润生熟门熟路找到胖炉头。 “胖叔，我来看你了！” “是你小子啊，今天怎么有空，自从上了高中，来看叔的时候可不多啊！” “今天不是专门来看你了吗，还给你带来了好吃的！” “看我，还带了好吃的，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是哪？食堂啊，专门做好吃的，原西县手艺比你叔我强的也没几个！” “您还不相信，待会你别吃啊！”润生斩钉截铁地说。 看到润生煞有介事的样子，胖炉头也有点含糊了，难道真有好吃的！ “那行，姑且相信你一次，拿出来吧！让我开开眼，尝一尝，看什么好吃的，值得你这么郑重介绍！”胖炉头对着润生说。 润生从少平手中拿过装兔子的柳条筐，递到胖炉头跟前。 胖炉头，看到柳条筐，顿时就泄了气，什么好吃的，能用筐子装啊，不会是什么蔬菜吧。 顿时他就有点生气“你小子，拿你叔我开涮呢，什么东西能用筐装，你不是拿的什么菜，让叔给你做吧！”胖炉头一下子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满分十分，我给你打一百分”润生看到有点生气的胖炉头，赶紧拍了一记马屁。“您猜得太对了，不过不是蔬菜，而是肉类！” 说着，润生打开了筐子，露出了里面的兔子。 看到兔子，胖炉头虽然还有点失望，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一点，他也许久没吃过兔肉了，看来润生是想让他帮着做红烧兔子，自己待会也能吃点。 于是嘴里就嘟囔说：“你小子，好事没想着你叔，还得让你叔受累，行了，我去把兔子杀了，待会红烧了吃！” “不过，一下子杀两只兔子，是不是，有点奢侈啊！” “想多了，我的叔，就吃一只，另一只是给我二爸带的！” “给田副主任带的，他会做吗？要不待会我一块做好，你带过去，晚上热一热就能吃！” 胖炉头自然知道润生的二爸是谁，他可是消息最灵通的人之一，之前结交润生，虽然有互利互惠的意思在里面。 但未尝没有交好田家的意思，虽然和县里田副主任，打不上直接关系，但交好一下，总没有坏处，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把他调到县城国营饭店，那平台可是比公社要好！ 听到胖炉头的话，润生连忙拒绝：“叔，不用，不用。这只是专门给二爸带的。过两天，他要在家里招待一个黄原的老朋友，也是什么领导，老家据说是川渝一带的，专门请了县城的一个师傅，要做成麻辣口味的。” “我之前，吃过一次，那味道棒极了，怎么说呢！一个字，刺激！”说着润生脸上还露出了陶醉和回味的表情，仿佛真的享受过那样的无上美味。 其实，润生哪里是给田福军送兔子啊，也没有享受过县城厨师做的麻辣兔子，只不过后世确实是吃过，味道确实不错，可也没有他表现得那么夸张。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勾引起胖炉头的兴趣罢了，这叫做请君入瓮。 胖炉头仿佛被润生的表演迷惑到了，不过嘴里还是不服气地说着：“什么麻辣兔子，哪有我做的红烧的好吃。” “叔，您做的红烧肘子，自然是一绝，但那个师傅做的麻辣兔子，也是一绝，只能说各有千秋，但是真的都好吃！” “我不信，除非你让他跟我比比！”胖炉头不服气地说道。 “您这个愿望我可满足不了，就那位师傅，还是我二爸多方打听，才找到的。据说人家并不是专门的厨师，只不过是家传手艺，做麻辣兔子是一绝，我二爸也是为了招待黄原的朋友，才专门打听的！” 听润生这么一解释，胖炉头也就没再言语。 他也听说过川渝那边喜欢吃麻辣味的菜，也喜欢吃兔子，据说没有一只兔子能活着离开四川。 所以，有的人家有烧兔子的绝活，还真的就有可能。况且人家不是专业厨师，争强好胜的心思也就烟消云散了。 “行吧，白说这么多废话，叔给你做红烧兔子去！” “别啊，叔，还是要做麻辣兔子，那吃着才过瘾！”润生继续说道！ “你看你这孩子，想吃麻辣兔子，你去县城去，跑我这干嘛，我只会红烧！”胖炉头有点生气！语气里就带着不善，带着情绪。 不过这正是润生想达到的效果，欲扬先抑嘛！ “叔，没事，那天我专门向那位师傅请教了做麻辣兔子的诀窍，也不复杂，待会我说您做，以您做菜的经验，我一说您就懂了，没有多难。”润生对着胖炉头循循善诱道。 “你这靠谱吗？”胖炉头带着怀疑的语气说！ “靠谱，绝对靠谱，我是真的得到了真传的。” “那行吧，做不好，可不怪我啊。净给我整事！”胖炉头将信将疑。 然后，润生就跟着胖炉头到了后厨，胖炉头让一个帮厨把兔子杀了，处理一下。 自己则是和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润生向胖炉头透露一个消息，他们村池塘养的鱼，已经不小了，估计年前就长成了，到时候公社食堂又可以推出一道红烧鱼，过往司机吃吃美了，胖炉头又可以财源广进了。 胖炉头一听，还真的来了兴趣，让润生回头给村里说说，等鱼长得差不多了，就先送几条过来。 润生就说，这事还是过几天等他爸田福堂来公社的时候，让胖炉头亲自和他说。 毕竟他爸才是村里的当家人，而且润生在县城上学，也经常不在家，顾及不到。而且距离鱼长大，时间也还早。 胖炉头想想也是，于是就点点头，准备回头和田福堂商量这事！ 第140章 传授绝技 没过多久，兔子就被收拾好了。润生跟着胖炉头进了厨房，准备指导胖炉头做兔子。 润生先看了一眼调料，发现最重要的辣椒，花椒，八角都有，也就放下心。 不怪润生怀疑，因为普通农家做饭，除了盐，醋，偶尔还有酱油，其它调料是真没有。 填饱肚子都是奢望的年代，还能考虑吃好的事情？ 那只能说你想多了！ 润生先是指导胖炉头把兔子剁成麻将大小的块，方便成熟。 然后让胖炉头支起油锅，把油烧热，然后把兔子肉，快速过一下油。这样既你弥补了兔子肉油脂少的缺点，还能保持兔肉内部吃起来比较嫩。 其实，兔子肉最好是提前腌制一下，加点料酒，蚝油之类的，不过这些厨房里都没有，也就省略了。 后面的步骤就比较简单，锅内留底油，加入花椒，辣椒，八角，葱段，姜片爆香，其实有麻椒更好，花椒和辣椒的量要大。 看润生一直让多放花椒和辣椒，胖炉头还有点怀疑！不过看润生坚定的态度，还是按照润生说的做了。 然后将过了油的兔肉倒入锅内，快速翻炒，润生还问胖炉头有没有酒。 胖炉头立刻警惕地看向润生，润生看到胖炉头的表情，立马解释“不是我喝，是往肉里倒一点，除去兔子肉的腥味。” 听到润生的解释，胖炉头不情愿地从一个隐蔽的地方，拿出半瓶白酒，往锅里倒了一些，然后就是满脸肉疼。 他对着润生说道：“要是做出来不好吃，你看我怎么给你算账！” “放心吧，叔，绝对好吃，我对你的厨艺有信心，这么多调料，这么多油，放点破鞋底子，进去炒炒都好吃！” 听到润生的话，胖炉头有一种想揍他的心思。 之后，润生让胖炉头往锅里加了两勺清水，然后盖上锅盖，大约四分钟以后，掀开锅盖，加入盐，醋，酱油调味。 随着一股舒服的香辣味飘来，一道麻辣兔子就新鲜出炉了。 红彤彤，油亮亮的辣椒，带点酱色的兔肉，反正这份兔肉让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胖炉头，看到出锅的麻辣兔子，立马情不自禁地下手，捏了一块丢进自己的嘴里。 快速吃了起来，等咽下去以后，又快速地喝了两口水，直呼太辣了。 然后又直呼过瘾。 看到他的样子，润生就知道他成功了，看来今天把兔子推销给公社食堂，应该没问题了。 润生故意问道：“叔，难吃不？” “叔做出来的菜，怎么会难吃呢，你是想砸叔招牌是吧！”胖炉头脸上带着傲娇和不屑，似乎忘记了，谁刚才还对这道菜抱有深深地怀疑。 “那这道菜就算是成功了？”润生试探着问。 “什么叫算是成功了？”胖炉头停顿了片刻，又说道“那是相当的成功。” “说话不带您这么大喘气的啊！”润生开玩笑地说。“比您做的红烧兔子如何！” “我觉得吧，兔子和麻辣味更配。”胖炉头字斟句酌地说道，“不过肘子和红烧味道更配！”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润生能够理解胖炉头的心情，但凡谁要承认别人在自己的专业上胜过自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这道菜，就算成功了。以后这道菜就叫胖哥麻辣兔子，您以后的专属名菜，在原西县和您的红烧肘子一样出名！”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都是你的功劳。”胖炉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还有你说的那位师傅呢！” “没事，我和那位师傅都不会来食堂，当大师傅，所以这道菜就是您的了，您还可以再改良改良，让它更适合咱们黄原人的口味！” “对对对，是得改良一下，有点辣了，咱们黄原人，吃不了这么辣。” “那我就等你改良以后，再来尝尝，咱们新鲜出炉的胖哥麻辣兔子了，好期待啊！” 一番话说得胖炉头，心花怒放！ 他对润生说：“你等着叔再整两个菜，趁这会还早，人不多，咱爷俩喝两杯！” “不行啊叔，我还有两个同学在外面等着呢，这兔子还是我那个高个子同学家里养的呢！我怎么好吃独食！” “怎么是吃独食，一块吃，我见你们每次都一起，感情真好，你把这菜先端出去，我再搞俩菜，很快，待会再给你们一人来碗荞麦饸烙面。让你们吃饱。这顿饭叔请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 “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爷俩是啥感情啊，赶紧去，招呼一下你同学，我马上就来！” 于是润生只好按照胖炉头的要求，端着做好的红烧兔子，看到前堂。 看到润生出来，少平和金波立马围了上来。 润生没等他们俩开口说话，直接就对俩人说：“全部搞定，来，先坐下，这顿饭胖叔请了。” 两人和润生做了这么久的朋友，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立马就明白了，卖兔子的事情没问题了，好像还能免费混顿饭，不由对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金波还搞怪地抱起双拳，对着润生说道：“兄台，你真牛，让小弟佩服不已，你怎么就这么牛，兄台何以教我，让我变得和兄台一样牛！” 看着金波搞怪的样子，两人都不由笑了起来，最后金波也没憋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不过三人都没有动筷子，知道胖炉头待会也会出来一起吃，就等着他。 不一会，胖炉头就出来了，手里端着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是一份拍黄瓜，另一份是青椒炒肉片。 还真是丰盛啊。 看到三个人都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筷子都没动，胖炉头不禁对润生三人又高看了几分。 毕竟懂礼貌，有分寸的年轻人，谁能不喜欢呢！ “来来来，开吃，开吃，你们就先吃吗，怎么还等我呢！面后边坐着呢，一会就好！” 说着给三人递着筷子，自己也毫不客气地朝着麻辣兔子就吃了起来。 那情形，简直就是迫不及待，一边流汗，一边喝水，还一边不停地吃着。足以证明他对这道菜的满意程度。 润生也招呼少平和金波吃菜。 两人开始都是朝着青椒肉片里的肉片下手，毕竟肥肉才是这个年代人们的最爱。 直到润生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块兔肉后，两人立马就转换了进攻目标。也开始快速地吃起了兔肉，毕竟麻辣的口感，开始让人不适应，适应之后，总是让人欲罢不能！ 不一会，一盘麻辣兔子就被干了一多半，其它两份菜都没怎么动，胖炉头仿佛才想起了什么，说：“我去看看面做好了没有。” 说罢，起身去了后厨，不一会，手里拿着一瓶酒，后面跟着一个人，大托盘里还端着三碗面！ 看到胖炉头拿来的酒，润生连忙推辞，“叔，我们下午还去学校，就不喝酒了。” “今天叔高兴，怎么能不喝呢，一人就二两多，喝不坏。” “叔，刚才做菜不是还有半瓶吗？咱们把那半瓶解决了，也就可以了！” “你这是打叔的脸，打叔的脸对不对，怎么能让你们这帮秀才，喝剩下的酒呢，就喝这瓶，再多没有。”然后就硬是给他们都倒上了酒。 第141章 又遇得草 正在这时，食堂进来了两个人。 看到胖炉头在这边坐着，就直接过来打招呼！ 看上去就很熟悉的样子！ “胖子，不在后厨忙活，跑前面吃吃起来了，很闲吗？还是知道我今天经过这里，专门迎接我！”一段话像机枪一样，从身材胖胖的人口中爆发出来！ “你个死胖子，让你不要叫我胖子，你们全家才都是胖子！”胖炉头有点生气地说，但似乎又不是真的生气，又像是在调侃。 “你这话就说错了，我们家就我一个胖子，不信让你看看。”说着便拉过身后的青年“我弟弟，马德华，德是道德的德，不是我那个得字，你看他就很瘦吧。” “那有什么好骄傲的，还不是你们家好吃的都让你个死胖子给吃了，弟弟才这么瘦！” “别废话，赶紧的，把你拿手的红烧肘子端上来。我专门在你这停下来，就是带我弟尝尝你的手艺，他现在跟着我学开车了！” “呦，好事啊，必须的，等我把这口酒喝完，你们先坐。” 润生已经听出来胖胖的那个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一看，不正是叫马得草的司机吗？ 这名字一听忘不掉，再加上他那在这个年代少有的，胖胖的体型。 再看看他身旁，身形高瘦的青年，是不像兄弟俩。应该不仅仅是基因问题，更多的恐怕是职业问题。 城市和农村啊。不知道几年后，城市和农村的差距会不会缩小。 正准备打招呼，马得草却是突然发现了那盘麻辣兔子，于是手速飞快地捏起一块，丢进自己嘴里。 看到他这个动作，胖炉头立马生气了，站了起来：“死胖子，还是那么贪吃，这菜都是这几位小兄弟的，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讲究一点，好歹拿双筷子啊！” “没事，不干不净，吃吃没病，再说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嘛！” “呦，真好吃。”说着还要下手去再捏，这次被胖炉头眼疾手快挡住了。 “讲点公德好不好！”胖炉头使劲把马得草伸出的手给拍了下去。 “太刺激了，赶紧给我上一份这个菜，红烧肘子也来一份，赶紧的！” “上不了！” “怎么就上不了，你是和弟弟生气呢，不要生弟弟的气，我向你赔罪，以后再不喊你胖子了！” “不是生气不生气，是真上不了，没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懂吧！” “你打开门，做生意，竟然说没有原料，生意怎么做的！”马得草似乎真的生气了！ “嗨，你还气上了，我告诉你，你也就是沾了我的光，不然味道你都闻不上！” 看着两人活宝一样斗嘴，润生表面看着热闹，表情淡定的一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旁边的少平和金波也默默看热闹，毕竟都吃得差不多了，而且这样的热闹也不常见到。 “那我倒要听听你的解释！”马得草倒也不急了，因为他知道胖炉头会给他一个说法。 “事情是这样的：兔子是这位小兄弟拿过来加工的，我也是第一次做，没想到做出来这么好吃，但兔子没有准备啊，回头我让食堂收购一些兔子，你再过来，就可以敞开吃了！” 马得草，这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只好遗憾地摇摇头。 他这才扭头看坐着的三个青年，突然就看到了润生，于是一拍脑袋，“”小兄弟，是你啊，对不住了，让你见笑！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贪吃！” “没事，相见就是缘分，您坐下先吃点，再说，您去年还帮了我们村的忙了，不是您的话，我们村也不会想到去买羊育肥。” “那好，我就坐下一块吃点”说着便坐了下来，一边还拉了他弟弟坐下，对着旁边的胖炉头倒是推了一下，“赶紧做菜去，除了红烧肘子，再加两道菜，具体加啥，你看着办吧。” “今天不巧，正带我弟弟学车，所以不能喝酒，所以见谅啊。”说着还对着润生抱了抱拳。 润生赶紧摆手“开车千万不能喝酒，”他刚想说“如果被交警抓到就不好了。”但随即想到现在的年代，车少，司机少，车还都是公家的，应该还没有查酒驾一说，就赶紧改口“安全第一！” “对，安全第一，不过没能吃上这道菜，倒是遗憾！” “您真的想吃？” “肯定的啊，我这人，碰到好吃的，吃不到嘴里，就会浑身难受。” “行，我知道了！”润生说道。 然后扭头对着起身的胖炉头说：“胖叔，把那只兔子也给杀了吧，给马叔做了，感谢马叔对我们村的帮助。” “还有兔子吗？不是说没有了，胖子，你骗我，不够意思。”马得草气愤地指着胖炉头说。 “马叔，别误会，别误会，不是胖叔骗您。我那只兔子是给县城我二爸家带的，所以胖叔说没有了！”润生连忙解释。 “你个，死胖子，你要这么怀疑我，我还真就不给你做了，知道他二爸是谁吗？我们县革委会副主任，人家要兔子是招待地区领导的，总比你吃到肚子重要吧！”胖炉头气愤地说。 听胖炉头一解释，马得草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不好意思地向润生及胖炉头道歉。 胖炉头这才对着润生说：“兔子给食堂这边了，你二爸那边怎么办呢？” “没事，现在时间还早，我准备待会让少平回村一趟，再抓只兔子来！” 润生指了指身边的少平，“他家养的有兔子，现在成年的公兔还有几只，我可以给我二爸家再带过去，不耽误多少工夫！” 听了润生的话，胖炉头也明白了润生的想法，心里不由琢磨这个事情。 瞬间就打定主意：“润生，来，帮叔打打下手，收拾下兔子！” 润生立马会意，起身跟着胖炉头走向后厨。 到了后边，胖秃头让帮厨赶紧把另外一只兔子给杀了。 然后就对润生说：“你能不能让你同学，把家里的兔子，待会多逮三只，我们食堂收购。看来你教的这个方法还真就可以呢，马得草那个胖子，嘴巴可是刁钻得很，他愿意点这道菜，那就证明这道菜能上桌子呢！” “这样的话，以后就需要一个能稳定供应兔子的来源，你同学家养了多少只兔子？” “也不是很多吧，大概有个百来只，不过成年的兔子大概有二十来只，现在就算要卖，也只能先卖部分公兔，再过个把月，估计另一批兔子又长起来了！” “那也行，你待会回村的话，就先来三只，这周先卖卖看。” “兔子，我给你八毛一斤，刚才这只就不称重了，我掂量一下，估计也就六斤左右，算五块钱吧！这样可以吧。” “可以，谢谢你了叔，我同学家人口多，姐姐刚刚离婚，特别困难，你这是帮他们呢！” “也就能给这个价钱了，再贵，食堂也没有利润了，这还是包含了兔子皮的价格。这菜估计也不会有很多人点着吃，估计也就是当个特色菜。” “后续如果可以，咱们再商量以后的事情！” “行，我出去给我同学说下，让他待会就回去逮兔子！” “那这五块钱，你收着吧。”说着胖炉头就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递给润生，“叔还得感谢你给了叔这道菜谱呢！” “行了，叔，我又不拿这个做生意，本来也是从别人那学来的，后续还有打扰你的地方。” “好了，咱爷俩就别客气了，你出去吧，再吃点饭！我得赶紧忙活了，招呼咱们的大客户。” 第142章 打开销路 润生回到前堂，也没再说话，继续和马得草他们边聊天，边吃饭。 一盘剩余的麻辣兔子已经被马得草，吃得只剩下了辣椒和花椒。足见他对这道菜的喜爱。 剩余两道菜，他倒是吃得不多。 润生他们的面也差不多吃完了，就起身准备告辞，回双水村再抓几只兔子。被马得草一把拦住了。 “我把你们的菜都吃了，你们肯定没吃饱，我让胖炉头又做了三道菜，估计也快好了，再吃点。” 润生连连摆手，表示已经吃饱了。马得草就是不让他们走：“不给面子是吧，以后还见不了面，说不说话了。” 他弟弟马德华也在一边劝说。三人无奈，只好重新坐下。马得草还让他们坐下，自己亲自去后厨催菜。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份干煸豆角，一份红烧肘子出来了。 看来这顿饭，马得草似乎是准备出血大吃啊，光硬菜就要了两个。侧面也反应了，这年头司机收入是真不错，不然不敢这么造。 工资应该高一些，但估计也有限，估计灰色收入多一些。这个东西，任何时代都避免不了。 马得草招呼润生他们和弟弟马德华一起吃红烧肘子，他自己的兴趣倒不是很大，估计吃惯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留着肚子吃麻辣兔子。 又过了一会，胖炉头亲自把麻辣兔子端了上来，马得草立马开启了干饭模式。 这会基本到了饭点，公社食堂也开始陆续上人。胖炉头也开启忙碌模式，毕竟很多食客就是冲他的手艺来的。 其中一拨人，应该也是司机，认识马得草，看到他吃的麻辣兔子，就问什么菜，尝了两口后，就跑后厨找胖炉头，要求也来一份。 胖炉头没有想到刚才学会的一道菜，这么受欢迎，他还是低估了这个缺油少盐的年代，人们对于甜味，包括刺激味道的追求。 更不知道，后世川渝火锅，携麻辣之味，席卷全国。 于是胖炉头也顾不上别的，就催促润生他们赶紧回去逮兔子，数量增加到了四只。 于是三人和马得草告别之后，就离开公社食堂，不过只有少平踏上了回双水村的路程，金波和润生在公社初中，就是他们毕业的学校门口，找了一棵大槐树，靠着休息。 因为少平坚决不允许，他们再跟着他跑一趟了，特别还是只有两辆自行车的情况下。于是自己骑上了金波的自行车回去了。 润生把胖炉头给的五元钱给了少平，让他带回去，并且把胖炉头给的价格告诉了少平，让他回去给孙玉厚老汉说一声。 少平听说给了八角一斤，高兴地蹦了起来，连连感谢润生。按照孙玉厚老汉的估算，家里兔子群的规模，能保持在100只左右，后面繁殖着，前面卖着。 大约半年就能长成，到年底，家里现有的兔子就能全部卖完，新的兔子也会继续长起来，能够继续卖，一年的收入五百元应该有了吧。 如果再卖点兔仔，那收入会更多。润生告诉他，账不是他算得这么简单，到了冬天，估计还要喂粮食，要么就得缩小兔群规模。 还要考虑兔子生病等因素，没听过一句“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吗？所以不可能有他算得那么理想，后续公社食堂能要多少只兔子也不好说。 不过，这并没有减弱少平的兴奋劲，而是直接兴冲冲回家，给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了。 哥哥少安，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大约一个半小时不到，少平就带着柳条筐，再次冲了回来，他没有直接去公社食堂，而是直接来了学校这边。 因为他毕竟和胖炉头不熟悉。 润生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个情况，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准备回头让孙玉厚老汉来一次，把他介绍给胖炉头。 其实最好的人选是少安，可谁让少安近期都不在家呢。中间估计还要卖兔子给公社食堂，只只能指望孙玉厚了。 打开筐子一看，竟然是五只大肥兔。 润生就问少平：“不是让你逮四只吗？胖炉头也说要四只啊。” “不是还要给你二爸家带一只嘛！”少平疑惑地问。 “你什么脑瓜啊，我那是策略懂不懂，找的借口，好把兔子推销给胖炉头，不能让他感觉咱们好像求着卖给他！” “不行的话，待会这多的一只，我给胖炉头说说，一起卖给他。”润生思索片刻说道。 “那不行，太刻意了，胖炉头会感觉咱们骗他，看不起咱们的。”少平说道。实际上，少平几乎全程看着润生推销兔子给胖炉头，如何猜不到，给田福堂家带兔子，只是一种策略。 但是他专门把这件事情讲给了家人听，孙玉厚老汉，更是一锤定音：“润生这娃，心善啊，这一点，他和润叶都像他妈，不像他爸田福堂。咱不能老占人家便宜，就逮五只兔子，让润生处置。咱孙家人，虽然穷，但并不是只会占便宜的人。” “咱们孙家要记得润生包括润叶对咱们孙家的好！” 于是少平就带了五只兔子过来。 润生也有点尴尬。因为少平说得有道理，刚才胖炉头在三只的基础上加了一只，变成了四只，那是正好有食客想吃。 后续到底卖得怎么样，还不能确定。这就直接推销给人家五只。好像上赶着，迫不及待做这个生意似的，上赶着的买卖，可不是好买卖啊。 最后还是金波出了个主意，待会拐少安那里一趟，把家里的情况给少安说一下，兔子怎么处理，由少安做主，本来决定养兔子的也是少安。 少平听了之后，虽然觉得有点多余，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同意了。 于是润生和少平一起，把兔子给胖炉头送了过去，称过重量，二十五斤一两，算了二十五斤，二十元钱到手。 然后带上剩余的那只兔子，三人一起赶往县城。 到了拐峁村，因为天气炎热，少安还没有出工。 于是少平就把家里的情况讲给少安听，整体就是一切正常。然后又把润生帮忙卖兔子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给少安听。 少安听完以后，高兴地直拍润生的肩膀，连连说道：“听润生的话，还真就是对的！少平，你以后要跟着润生好好学着呢！” 少平连连点头，还高兴地对少安说：“哥，照现在的状况，两年咱们家就能攒下一千元钱，到时候，再打一孔窑洞，你就可以娶媳妇了。” 听了少平的话，少安脸上的兴奋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到了润叶，他和润叶之间，还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不仅是田福堂的反对，更因为润叶公家人的身份，而他只是个农民。 如果两个人的身份颠倒一下，他是公家人，润叶是农民。他绝对不会嫌弃润叶，反而立马就会向田福堂提亲。 可偏偏他们的身份是颠倒的啊，世事弄人啊。 少平看到哥哥少安的脸色变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也就没有说话。 润生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拍了拍少安的肩膀：“少安哥，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 第143章 少安承诺 听到润生的话，少安也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转头对润生笑了笑：“是呢，一切都在变好！” “少安哥，要有信心，咱农民，只要敢干，肯吃苦，日子会慢慢好起来，人不会穷一辈子，黄河水还有清的一天呢。” “对，人不会穷一辈子！”少安认真地说。 看少安的状态转变，少平趁机提出了兔子的事情。 对于这个问题，少安的反应倒是很快，“既然爸说是给润生的，那就是给润生的，怎么处理由润生决定。” “少安哥，我不能要。那是你们辛辛苦苦养大的，我怎么能白白就要。” “你这是打我们家的脸呢。不是你，谁会知道去养兔子。你还帮忙把兔子卖给公社食堂，我们都应该直接给你分钱，但是也知道你应该不会要，兽医这只兔子你必须拿着。” “你让我拿到学校去吗？”润生说。 “你不是说，给你二爸家送去吗？” “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让胖炉头好买兔子。” “那不管，你自己看着处理，反正兔子是你的了。” 沉吟片刻，少安脑袋里又浮现出润叶的影子。于是他提议说：“要不给你姐带过去！” “这个办法好。给润叶姐送过去。”少平对于哥哥这个提议感觉很英明，立马附和说。 金波也点头，这个提议几个人都能接受，润叶可是他们都感觉亲切的姐姐啊。 “那好吧，我姐哪里到时开火，可是她也不会杀兔子啊！我也不会杀。” “那简单，待会我杀好了，你给你姐带过去。” 润生听到少安的话，点了点头，让他烧兔子，他行，让他杀兔子，他还真就不成。之前看洪老汉杀野兔，他都是远远避开。 说干就干，少安去金谷子老汉那里借来了刀，同时也说明了兔子是给别人带的，因为是女同志，所以需要帮忙杀了。 金老汉并不在意，这个年纪，口腹之欲已经淡了很多，所以心里没有任何不舒服。 润生在给少安打下手，让少平和金波在窑洞休息，实际上他是想知道少安对姐姐润叶的态度，因为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基本上挑明了。 润叶在苦苦地坚持和等待，原着中就是因为少安的自卑，田福堂的阻挠，加上少安二妈贺凤英的介绍。少安跑到柳林镇，带回了贺秀莲，然后快速地结婚。 导致润叶在绝望和二妈的压力之下，才糊里糊涂答应了李向前的求婚。可是，却是在结婚当天就后悔了，根本就没有夫妻生活，之后几年也是实际上分居，痛苦无比。知道李向前腿残疾以后，出于自身的善良，或者说对向前的怜悯，才又和李向前过起了日子。 其中的痛苦，无法对人言。 所以，润生能够理解少安在那样情况下的选择，但却不能接受他的选择。那是懦弱的表现，是少安的逃避，毁掉了姐姐润叶的幸福，可能间接造成了，李向前的悲剧。 所以他既然重生了，就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他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帮助孙家，一方面是佩服孙家的人品，更重要的是为了润叶，他怜惜这样一个美丽、善良、为爱执着的女子。何况这个女子还是这具身体的姐姐。 还有原着中另外的一个苦命的女子，贺秀莲。因为孙家奶奶的事情，孙玉厚和孙玉亭表示不再来往，恐怕贺秀莲不会主动再给孙少安介绍婆姨了。 那么贺秀莲的命运是否也就算是改变了呢，起码不用跟着少安没日没夜地辛苦劳动。年纪轻轻就积劳成疾，从而去世。 现在就是要保证少安不能随便再找个什么莲之类的，要知道孙家的日子可是比以前好了太多，如果今年养的兔子都能再顺利销售。不一定就有什么人家看上孙少安，说不定主动来提亲，所以他要孙少安一个承诺。 “少安哥，你感觉我姐怎么样？” “好，好着呢，又漂亮，又贤惠，工作还好！” “那我姐都向你挑明了心迹，你怎么没有回应啊！” “她连这个都给你说了？” “我爸都能看得出来，我看不出来吗？” 少安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继续杀手里的兔子。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想听实话。”润生看少安不回答，继续追问。 “我配不上你姐，我就是个农民，而且你爸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不会同意的。”少安无奈地说道。 “你先抛开身份，家庭条件，父母意见这些外在因素，你就告诉我，你对我姐这个人是什么想法？”润生对少安的回答有点不满。 “以前的时候，我把你姐当妹妹看。”少安说。 “那现在呢？” “现在还是好妹妹！” “不过，我下定了决心，我就远远地看着她。她一辈子不结婚，我就打一辈子的光棍。就像这里的金谷子老汉一样。”少安认真地说。 “那玉厚叔能同意，村里人怎么看你！” “家里不是还有少平呢吗，先让他和兰香把书念出来，家里条件好了，再箍两孔窑，给他寻个婆姨。孙家也不至于断了后。再说不还有我姐的娃娃孙新生呢吗。还是你给起的名字，也是俺们孙家的种。” “至于别人怎么看，管他干甚，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看着少安严肃的表情，润生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少安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确实是认真思考过和姐姐润叶的关系。 但是他仍然是自卑的，不愿意润叶跟着他受苦，而宁愿远远地守护着他。 其实润生来找少安的本意，就是准备让少安承诺“如果姐姐润叶不结婚，那么少安就不能提前结婚。” 这样姐姐润叶就不至于绝望之下，草草嫁给李向前。起码给姐姐留出从容思考的机会，或许过几年，思想就变化了。又或者随着改革开放，父亲田福堂的思想也会变化，也说不定。 在润生的观念中，对于婚姻，他是没有很高的期待的，最初的梦想和期待，在激情过后，都会平淡。毕竟生活不能一直高潮啊，那身心都受不了，平平淡淡才是生活的常态。 随着彼此的了解，逐渐撕掉所有的伪装，生活中最真实的一面，或者不完美的一面，都会呈现在彼此面前。你会发现再伟大的人，生活中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甚至外面越优秀，可能背后的生活就更加一团糟，毕竟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所以才有了“妻子的眼中没有英雄。”因为英雄也要吃喝拉撒睡。 没有想到少安会主动有这样的想法，润生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少安有了，这样的转变，但他乐见其成。 两个人没有再聊相关的话题，因为润生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少安则是不愿意再去想他和润叶之间的未来，起码他现在没有看到未来。 于是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不过好在没有多久，少安就把兔子杀好了，并且用一根绳子穿了起来，递给润生。兔子皮就放在一旁晾干。 之后，少安也到了准备上工的时候。 于是润生三人起身告辞。令别少安嘱咐润生，别告诉润叶他在这里的事情。 第144章 介绍情况 润生邀请少平和金波一起去润叶那，被二人拒绝了，他们要直接回学校，于是润生就自己去了润叶宿舍。 到了润叶宿舍，不仅润叶在，段玉也在，搞得润生都感觉，段玉把自己变成了润叶贴身保镖。 看到润生过来，段玉自己就迎了上来，“带了什么好吃的？” 给人的感觉就是，她在迎接的不是润生，而是润生带来的好吃食。 润生把杀好的兔子往她面前一递，吓得她直接叫出声来。润生则是乐得哈哈大笑。 “要死啊你，吓死姐姐我了！” “你不是要好吃的嘛，这就是了。” 段玉拍拍自己丰满的胸脯：“你故意的是不是！” 润生不再理他，而是让润叶把洗菜的盆，找出来，把兔子再清洗一遍，全是土路，所以自行车驶过，也是一路风尘，兔子早就沾上了灰土，需要清洗。 看到润生不理她，段玉发到贴身上来“这是什么动物啊，你从哪弄的。” “剥了皮的兔子，少安哥家养的。”后半句是润生对润叶解释的，虽然少安嘱咐不让把他的近况告诉润叶。 但润生却是准备把实情告诉润叶，因为他能够感觉到，少安并非不爱润叶，相反爱得很深。 至于最终的结果是怎样的，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什么，少安哥家养的兔子，不是拿来卖钱的吗？你怎么拿过来吃了。” 还没有等润生解释，旁边段玉的语气就酸上了“呦，少安哥，叫得可真亲，他家的东西怎么就不能吃了，还非得留着卖钱，我和润生就是要吃，让你心疼，对不对，润生？” “我可和你不是一伙的啊，兔子是人家送给我姐的，所有权属于我姐，我姐让你吃，你才有的吃，看你这话，已经把姐姐得罪了，看来今天的兔子你是吃不成了。正好我可以多吃点。”润生边清洗兔子边打趣段玉。 “哈哈哈，我的意思是兔子都已经杀了，不能复生，不吃的话，这么热的天就放坏了。拿去卖，就是投机倒把，问题更严重。所以还是要接受人家的这份好意，直接消灭它。”段玉反应的速度那是相当快。 逗得一旁的润叶也笑了。 “姐，你这有没有花椒和辣椒，要多一点。”润生洗完兔子之后就问润叶。 “花椒有，辣椒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润叶奇怪道。 “我和公社食堂的胖炉头学习了一道麻辣兔子，需要比较多的花椒和辣椒，不然出不来味道。”润生说。 “你还会做菜？不是想毒死我们吧！”段玉说。 “怕毒死，待会做成就别吃。”润生对段玉的怀疑表示了不满，虽然段玉怀疑得很有道理，不光段玉怀疑，作为姐姐的润叶其实更加怀疑。 因为润生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家里不是妈妈下厨，就是她下厨，所以对于润生说和胖炉头学了一道菜，就要给她们做着吃，也是深深怀疑。怀疑归怀疑，她可不想段玉直接说出来，而是准备自己做。 “玉姐，我累了，你去买点辣椒回来，顺便买点白面馍馍。”润生对一旁无事生非的段玉直接嘱咐道。 “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我给你钱和票，你去。外面太热了，你舍得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跑吗？” “舍得！”润生斩钉截铁地说。 “懂不懂怜香惜玉！”段玉恨恨地说。 “那你找你的向前哥吧。”润生丝毫不给她面子。 “哼”，段玉直接就往外走，润生的话，直接刺激到她内心脆弱的地方。 “你干嘛去，润生他开玩笑的。别生气。”润叶连忙上去拉段玉的手。 “放开，我出去买辣椒。顺便散散心。”听到段玉的话，润生也感觉自己的无心之言似乎伤到了段玉的心。可是他并没有动。有些事还是要自己面对，就比如她和李向前之间的事情。 润叶也没有能拉住段玉，她还是气呼呼地出去了，生自己也生李向前的闷气。 润叶也没有再说什么，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于是，润叶对润生说：“你一边休息吧，骑了那么远的自行车。” “没事，我不累，我剁兔子，你也不用煮粥了，我从家里带来的两瓶蜂蜜，在书包里，你取出来，泡点蜂蜜水喝。” \"好\"润叶依言去取蜂蜜。 “怎么有两瓶？”润叶问道。 “哦，一瓶是给你的，另外一瓶是给二爸家的。我准备带到学校，让晓霞明天中午带回家。”润生说。 “你买的，还是咱爸买的？” “都不是，咱们村子，不是养了蜜蜂嘛，蜜蜂自己产的。”润生回答。 “呀，那真好，没有想到都可以喝到咱们村子自己产的蜂蜜的，我得赶紧尝尝，看甜不甜。” 说着就用勺子挖了三勺，分别放进三个碗里。 “姐，用温水冲，不破坏蜂蜜的营养。”润生提醒说。 “好的。” 等蜂蜜水冲好，润生的兔子也剁好了，放进盆子里，倒了一点酱油腌起来。 然后，润生就洗了手，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他准备给润叶讲讲少安家里发生的事情。 “姐，你不是好奇这只兔子的来历吗，我给你讲讲，趁着段玉不在。”有些事情润生并不想让段玉知道太多，虽然好像也没有什么影响。 “好，你说吧。” 润生就把少安去拐峁村砖厂学习制砖技术，以及他帮孙家买兔子的事情都说了，这只兔子实际上是给他的感谢，但是他不愿意要，少安就杀了让给润叶带过来。 润叶在听到少安去了拐峁村砖厂的时候，就满脸惊讶，几次打断润生的话，问少安的情况。 润生只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润叶。润叶听了，又是担心，又有愤怒。 担心自然是担心少安的境况，愤怒则是对父亲田福堂，她能看出来，这是因为她而迁怒于孙少安。 直到润生把和少安谈话的原话也复述给她听，她的心情变得更加复杂，把她当作妹妹，又下定决心她一天不结婚，那他也不会结婚。 润叶也知晓了少安那复杂的感受，无非就是感觉自己的家庭和农民的身份配不上自己公办教师的身份，可润叶自己根本就不在乎。 直到润生提醒他少安是在拐峁村，润叶才意识到，她离少安哥其实很近，是的，离得真的不远。想到这里她恨不能立即就去拐峁村，看看少安哥。 润生仿佛看出来润叶的心思,就提醒说：“姐，你们之间想要在一起，还有九九八十一难呢，你就算现在过去，他也只会告诉你，他只把你当作妹妹，所以不要想太多了。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甚至不是咱爸，而是少安哥能不能过了自己那道关。” 润生的话，给润叶激动的心，泼了一盆冷水，“是啊，少安哥是要自尊的，不然他早就回应自己了。” 不过润叶还是决定，抽空去看看少安哥，只要见面的机会多了，少安哥总会看到自己的好，也会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 第145章 享受美食 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原来是段玉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然后就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不仅有白面馍馍，还有几根黄瓜，一包辣椒，更让人惊喜的是还有三瓶汽水。 “你速度挺快啊。”润生对着段玉说。 “哼”对于润生的问话，段玉只是用鼻子回应了一下。 润生讨了个没趣，也就没有继续说话。不过段玉倒是用筷子，直接把汽水的瓶盖给打开了，差点惊掉润生的下巴。 在后世，他倒是见人这样开过啤酒盖子，他自己也曾经试过，但却没有成功，没有想到段玉竟然还有这手绝活。 这只能说明她平时没有少喝汽水。 对于润生的惊讶，段玉并没有理会，但是能看出来她脸上的一丝得意之色。 段玉将打开的汽水，递到润生跟前，就在润生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段玉迅速收回了手，然后把汽水递给了润叶。 这就导致润生直接接了个寂寞，脸也一下子垮了下来。直接恨恨说了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听到润生的话，本来还准备把手中的汽水再递给润生的润叶，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到润叶的动作，段玉直接就笑了。 打开第二瓶汽水，自顾自喝了起来，还趁机打了一个嗝，才慢条斯理地说：“大丈夫赶紧做饭去吧，汽水就留给小女子喝了。” 润生似乎也感觉到，自己打击的范围有点扩大了，毕竟自己的姐姐还在旁边呢，但没有办法，谁让孔夫子的原文就是这样的，他只是古文的搬运工啊，毕竟他也生产不出来这样伟大的话。两个女人的动作不正侧面反映了孔夫子的话，有很大的合理性嘛。 于是润生只好发挥“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尝试自己去用筷子开瓶盖，奈何真是没有天赋，半天都没有成功。 也顾不得段玉鄙视的目光直接认怂：“姐姐，我是小男人，请你帮忙把瓶盖打开，我渴了。” 段玉这才得意洋洋地把盖子打开，润生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奈何看了个寂寞，太快了，就一下子，瓶盖和瓶身就分离了。 润生下定决心，什么时候，口袋里钱多了，就买几箱汽水，自己练习开瓶盖玩，不信学不会。 喝完汽水，润叶准备去做饭，被润生制止了，他还是准备自己做，怕润叶掌握不好火候。 虽然两女都对他的技术抱有十二分的怀疑，但又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毕竟都是姐姐，对弟弟还是很包容的，打定主意待会多吃黄瓜，兔子意思一下就行了。 润生先把黄瓜拍了，腌上入味。开始准备炒兔子。 看到润生熟练的动作，二女脸上都浮现出狐疑之色。 段玉惊奇地看向润叶，那意思似乎在问“弟弟，天天在家练习做饭的吗？” 看到润叶脸上同样惊奇的神情， 段玉忍住了立马发问的冲动，准备待会尝过菜的味道再说，毕竟味道才是一切。 不一会，整个屋内都充斥着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单凭这个味道，段玉就下意识地多闻了两下。顿时对润生做的这道菜充满期待，不复之前的怀疑。 菜很快做好，盛了出来。段玉这个吃货迫不及待地就想上手，被润生一把拍开，怎么吃得胖胖的人都有这个毛病的吗？ 段玉并不介意，而是直接飞快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也顾不上是不是烫嘴，直接就吃了起来。 不过看样子，就算是烫嘴，也阻挡不了一个吃货的心。 第一块咽下去之后，迅速又夹起一块放到嘴里，似乎早把刚才怕润生做的菜毒到她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了。 润生也没有在意，招呼姐姐润叶吃菜。 相比较而言，姐姐润叶的吃相比段玉好了不止一百倍，简直就是淑女的典范。这也难怪李向前执迷不悟，而对熟悉的段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差距确实比较大。 当润叶吃了一块之后，脸一下子就变红了，似乎是有点辣，喝了一口水后，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吃。看样子也是爱了，爱了。 润生看到她们的样子，也就放下心来，自顾自拿起馒头开始吃，他也饿了，毕竟骑了那么远的路，消耗了太多体力。 怪不得这个年代很少见到胖子，吃的油水少，还经常做重体力劳动，能胖就怪了。 后世的胖子如果生活在这个年代，哪还会天天叫着减肥啊，都不用努力，自然而然就瘦了。 只能说时代发展太快，但有的变化是好事，有的却未必。 现在的年代少有失眠焦虑的，大家焦虑的更多的问题还是怎么填饱肚子。 后世吃不饱肚子的情况几乎没有了，人们似乎并没有更快乐，焦虑、抑郁的反而多了，头发也稀少了。所以酸枣仁才卖得那么贵，这是进步，还是后退呢？ 一份的兔子被迅速地干完了，白面馍馍也被消耗了不少，因为菜的味道比较刺激，需要吃点东西来中和。 等到这个时候，段玉菜有时间问出自己的疑问“润生，你平时经常做菜吗？” 润叶也目光直直地看着润生，仿佛在等他的回答。他可是从小看着润生长大，知道他的情况的。 润生这才在内心来了一句“我丢，大意了啊，表现过头了。”一边默默思索措辞。 “我不是搬到废品收购站住了吗，那老头做菜太难吃了，所以我就尝试做了几次。”润生都感觉自己的话缺乏说服力。 于是补充道：“这道菜是我和我们公社食堂的大师傅，胖炉头学的，多放油，多放花椒、辣椒，所以味道才好的吧，应该是胖炉头把技巧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我，我中午还亲自看他做了两次。” “所以，我做饭应该是很有天赋的了！” 两女似乎接受了他的后一种解释，不然怎么办。特别是润叶，似乎也只能归功于天赋了。 “哎呀，你个真是个宝藏男孩，我要是晚生几年就好了，我就嫁给你，天天吃好吃的。” 吓得润生连连摆手，表示无福消受。 看着他一副着急要摆脱关系的样子，段玉又感觉有点受伤。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你什么意思，我很差劲吗？” “不是，不是，你是我的好姐姐，我高攀不起。” “哼，我心里已经有了向前哥，你没有机会了。” 然后又笑着对润生说：“咱们也差不了几岁。好好表现，以后多做点好吃的，说不定还有机会。” 段玉的样子，就像拿着棒棒糖勾引小朋友的邪恶大姑，让润生看得汗毛倒竖。 “好了，别逗他了，喝点蜂蜜水，润生从家里带过来的。” 段玉接过润叶递过来的蜂蜜水，喝了起来。嘴里直呼真甜。 “我明天下午没有课，把你的自行车借我骑一下。”润叶对段玉说。 “好，就在我宿舍，明天你自己去骑就行了！”段玉也没有问什么事情，以她们的关系，也不需要问，经过半年的相处，她们已经成了真正的好朋友，只是中间还有一个李向前，不时让她们尴尬一下。 润生猜到了润叶想去看望孙少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既然告诉了她少安的事情，也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第146章 探望少安 吃过饭，润生就从润叶的宿舍告辞出来。 他习惯性地向学校宿舍奔去，到了半路上，就一直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事情。 等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才记起来，原来他已经不在学校住了，被他遗忘的事情，就是昨天和今天废品收购站的账目还没有梳理，下午一去姐姐润叶那，就给忘记了。 不过因为本身收废品的量也不大，所以两三天弄一次，问题也不是很大。 掉头来到废品收购站，天已经快要黑了。 闫老汉看到润生，热情地问：“还没有吃饭吧，我把饭做好了，赶紧过来吃。” 润生这才感觉到不好意思。 多么淳朴的人啊，做饭的时候，还想着他今天返校，特意把他的做出来。 润生不好意思地对闫老汉说：“我刚才去了姐姐那边一趟，已经吃过了，您赶紧吃吧。以后周末不用管我。” 闫老汉也不在意，他也知道，润生有个姐姐在城关小学当老师的事情。 润生让老汉赶紧去吃饭，自己则开始梳理这两天的账目，很简单，一会就梳理完成。 之后润生和眼老汉说了一会话，就进入窑洞，开始看起学校奖励他的那套《毛泽东选集》，并认真地做起笔记。 正如伟人所说“一个矛盾克服了，又一个矛盾产生了。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任何人身上，总是有矛盾存在的，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 孙少安身上，责任和爱情，现实和理想的矛盾；段玉身上明知所爱的人不爱自己，却仍不放手，本质上到底是爱李向前，还是更爱自己心底的欲望呢；还有父亲田福堂，自己是农民，却又不愿意自己的子女做农民。 多少年以后，再回过头看这些问题，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 第二天，润生早早起床，先练习了拳法。 闫老汉看到之后，还问是什么拳法。润生就告诉他，是和村里的师傅学习“岳家拳。” 老汉说很好，但是战斗的话还不行。 润生就询问原因，老汉笑而不语。 在润生的再三哀求下，闫老汉才说出原因，一个是没有经过实战，缺乏杀气，另外就是套路有些复杂，但是强身健体足够了。 润生听了老汉的话，也就明白了。肯定是这样的，本身学习这套拳法就不是上阵杀敌的，就是为了强身健体。也就没有在意老汉的话。 中午的时候，润生将蜂蜜给了隔壁班的田晓霞，并告诉他是村子里的蜜蜂产的，让她带回家。 二爸问的话，就告诉他，村子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再按照年初的规划进行。 然后，润生就开始在学校度过本学期放假前的最后一周。 少平依然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除了上课，听讲，看书，他最经常干的事情，就是盯着前面的一个背影看。 那个背影穿着几乎是全班级里最破旧的衣服。 可是在少平的眼中，那个背影却是十分的漂亮，摇曳生姿。 但他依然没有勇气去和它说哪怕一句话，而她也在有意地回避两人之间的建议。 金波在班级的人缘更好了，男生，女生都喜欢做他的朋友。 而在他心里，班里乃至全校，他真正的好朋友只有两个。 润叶吃过午饭，推上借来的段玉的自行车，戴上一顶草帽，便向着拐峁村的方向骑去。 天气异常炎热。因为已经许多天没有下雨了。 收麦子的时候，人们最喜欢的这种天气。此刻却又让人异常讨厌。因为秋天的庄稼已经种下了，可是却需要人们提水去浇地。 看来同一件事情，本身并没有好坏，它的好坏完全就取决于人们的需要或者好恶。 润叶在路上碰到一个卖西瓜的，于是停下来买了一个，她觉得这样的天气，少安哥应该会很渴，西瓜可以解渴。 干燥的天气，造成的另外一个后果是，路上厚厚一层虚土。 人或者车子经过，特别是一阵风刮过，简直一路风尘。 可是天气再热，都没有此刻润叶的内心火热。她原本在怨恨自己的父亲，将自己赶回学校，没有能够等到少安哥明确的答复。 听到润生告诉他，因为她的关系，少安哥被父亲田福堂“发配”到拐峁村，在炎热的太阳下，还要去砖厂劳动。她内心既气愤又愧疚。 此刻，她又有点感激父亲田福堂，因为他把自己的少安哥送到了一个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她想见他，不需要回双水村。 同时，也不必因为怕碰到熟人，而需要遮遮掩掩的了。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的少安哥说话，走在一起，因为没什么人认识她们。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拐峁村。向着村子里的人打听，终于找到了饲养室。 远远的，润叶就看到牲口棚下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给牲口喂食，动作熟练。 润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脏跳得飞快，仿佛想从胸腔里蹦出来。大概是因为路上骑车太快的原因吧。 润叶把车子骑到少安不远处，停了下来，并没有第一时间打招呼。 少安可能因为太专注的原因，也没有注意到润叶的到来。 润叶静静地等少安喂完牲口，才开口叫道：“少安哥！” 孙少安以为天太热了，自己产生了幻觉，刚才似乎是润叶在叫自己。 转头她才发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正站在一辆女士自行车旁边，草帽下的笑脸仿佛盛开的鲜花，就那样地看着自己。 少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两下，再看去，果然是那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 就那样遗世独立，静静地看着他。 少安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快速地拍拍双手，并在身上的衣服上面使劲地擦了两下。 向着润叶快速走来。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步伐变慢，脸上的惊喜消失，慢慢恢复到原来的平静。 他的一举一动，都丝毫不落地看在润叶的眼中，包括最初的惊喜，意外，不敢相信，到后来的平静。 看到少安变得平静，润叶的内心也慢慢平静。 两人相视片刻，没有说话，仿佛又都说了千言万语。 最终，还是少安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静，毕竟在这个地方，他算是半个地主，而润叶也是来看他的。 “来了。”短短两个字，少安仿佛用尽了力气。他其实想说的是：“你怎么来了，我好惊喜。” “嗯，来了。”润叶的回复也很简单。 就像一切都是约好的？ 然后又陷入了平静。 “少安，牲口喂完了？喂完了来喝点水，准备吃饭！”不远处传来金谷子老汉的呼喊声。 “怎么有个姑娘，是来找你的吗？” “是，我们村的，来看看我。”少安赶紧说，金老汉的喊声，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 “那站在外面干什么，进窑洞里，窑洞里凉快！” 少安这才反应过来，应该让润叶先进窑洞。 润叶把车子支好，把带来的西瓜递给少安，跟在少安身后，进了窑洞。 第147章 润叶道歉 等润叶跟着少安进了窑洞，摘掉了草帽，金老汉看到了润叶的样子，才说道：“好俊的女子。” 又对正在舀水，准备给润叶洗手的少安伸了个大拇指。 金谷子老汉的动作被润叶看到了，又害羞又有些高兴。 正准备说些什么，少安已经把打好的水，放在她的面前，对她说：“外面太热，先洗洗脸洗洗手吧。” 润叶也感觉到脸上有灰尘，于是用手捧起水，轻轻地洗洗脸，然后又仔细洗了洗手。 当少安，想把自己的毛巾递给润叶擦擦脸和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毛巾，不仅毛掉得差不多了，而且上面还破了洞。 不仅有点黑黑的，而且还有一股“男子汉”的味道，于是就缩回了手。 润叶似乎也看到了她的窘态，只是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在盆子里轻轻地甩了两下水珠。 对少安说道：“少安哥，你也洗洗吧。” 然后没等少安，回应，就走到一旁，把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对金谷子老汉说：“大叔，你好，我叫田润叶，和少安哥，是一个村子的，昨天听我弟说，少安哥，在你们村里，就过来看看，听说您很照顾他，谢谢您！” 金谷子老汉连连摆手，但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少安也洗罢了脸和手，走到门外把水泼了出去，然后又回到窑洞里。 对着润叶说：“不是让润生不要告诉你，我在这里吗？他怎么还是说了。” 润叶没有理会她的话，指了指带过来的西瓜：“把西瓜切开吧，我有点渴了，咱们大叔一块吃了它。” 看润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少安也没有办法，依言去切西瓜。 看到少安那么听话，润叶脸上再次浮现出笑容。 旁边的金谷子老汉，饶有兴趣地看着少安和润叶的举动，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翠花。 心里也暗暗佩服孙少安，这个小伙子运气不错，润叶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好的，温婉的女子，应该是个贤妻良母，这样的女子看上他，真是他的福气。 等少安切好西瓜，金老汉才对少安说：“让润叶姑娘先吃西瓜解解渴，咱们俩先吃饭，你都干了一早上的活了，肯定早就饿了。” 少安把手里的西瓜，先递给金老汉一块，又把另一块递给润叶。 他对金老汉说：“我这是借花献佛，您先吃一块，然后再吃饭。” 金老汉没有矫情，接过西瓜吃了起来，边吃边说：“我这还不都是沾了少安你的光！是不是姑娘！” 润叶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就是感谢您的，听我弟弟昨天对我说，您很照顾少安哥！” “你弟弟，是昨天三个小伙子中的哪个？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小伙子吗？” “大叔，您说的那个是叫金波，最高的那个是我弟弟少平，个子中等的叫田润生，是润叶的弟弟。”少安解释道。 “哦，那是我认错了，我还以为润叶长这么好看，长得漂亮的，才是润叶弟弟呢。” 润叶听到老汉当着少安的面夸她漂亮，脸上又浮现出红晕。 “大叔，我给你们盛饭。”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润叶，准备找点事做做，可不能让他的少安哥饿着了。 “不用，不用，我来盛饭，你赶紧坐着吃西瓜吧！”少安连忙说。 “对，姑娘你坐，不用管，让少安盛饭。” 转头又对少安说：“再给润叶拿两块西瓜，一点眼力劲没有！” 少安尴尬地笑笑，仿佛受到了老师的批评。 这边金谷子老汉又和颜悦色地对润叶说：“姑娘，你坐！你是在县城上班吗？” “对，我在城关小学，当老师！” “当老师好啊，当老师，方便教育娃娃，娃娃上学，自己就能带上，平时还能辅导作业！” 润叶尴尬地笑了，不知道正说着老师，怎么就突然扯到娃娃了，他看了看正在盛饭的少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金老汉，仿佛看出来了润叶的心思，也轻轻地笑着。直到少安把盛好的饭递给了他。 “润叶姑娘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二十二了，比少安哥小一岁。” “那得抓紧了，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 金谷子老汉突然尴尬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侄子都这么高了。”他比了一下胸口的位置，随即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话说了一半，才意识到，他没有资格说他已经结婚，或者已经有了儿子的话，只好把目标转向他的侄子。 润叶也被这个老头的可爱逗笑了。 少安感觉到了其中的尴尬，就向润叶解释，金大叔的侄子，是村里的支书，所以对他很照顾，他没有在砖厂吃苦。 少安这么说，是为了安定润叶的心。 润叶听了点点头，又去取了一块西瓜，恭恭敬敬递给金谷子老汉，老汉连忙把碗放下，接过西瓜，然后又放在一旁。 才对润叶说：“都是应该的，少安是个好小伙，帮我看好了翠花的病呢！” 少安连忙在一边说：“那都是程兽医看好的，我可不敢居功！” 又对润叶解释：“翠花是一头母牛，金大叔给他起的名字。” 润叶忍着笑，点了点头。 等到两人都吃过了饭，润叶起身帮着去洗碗，被金老汉连忙阻止了，说自己洗，让少安他们去旁边的窑洞说话去。 少安坚持把碗洗好了，才带着润叶来到自己临时居住的窑洞。 进了窑洞，气氛瞬间变的有些尴尬。 少安挠了挠头，对润叶说道：“有点乱，别介意。” 润叶笑了笑，在人家的地方，有个住的地方，已经不错了，乱也没什么，待会我帮你收拾一下。 “那不用，我自己收拾，你休息一会吧，大热的天，非跑这么一趟。累坏了吧！” “没有，不累！” “润生这个家伙，不让他告诉你，我在这里，他还是告诉你了！” “润生是我亲弟弟呢，自然不会帮你瞒着俺。” “再说，我还吃了你们家的兔子呢！挺好吃的！” “好吃，回头让少平再给你逮两只过来。” “可不敢呢，要留着卖钱，我听润生说，少平在学校，经常吃黑馍馍呢！” “昨天润生就帮忙卖了五只兔子，二十五元钱，到了年底，最少还有一百只兔子能成长起来，能卖大概五百元呢。” “这都得感谢润生呢，不是润生出主意，帮忙，我们家也赚不到这个钱！” “啊，这么多，那更不能乱花，钱得攒起来！”润叶还有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得留着娶婆姨呢！ “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呢！以后就给我爸说下，给少平多一些钱。今年村里的小麦丰收，比去年多分了一半的小麦。都得感谢福堂支书。”少安说。 听到孙少安的话，润叶突然有点难过。 “对不起，少安哥，我没有想到我爸会这样，好好的兽医不让你做，过来给人家砖厂干活！” 第148章 默默守望 看到润叶难过的表情，少安原本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刚刚还沉浸在养兔子收入增加的兴奋中，那样他和润叶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小了。 润叶的话，把他又拉回现实。田福堂看不上他农民的身份呢，而田福堂又恰恰是润叶的父亲。 于是，窑洞内的空气又安静下来。 润叶也感受到了气氛瞬间安静。她才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影响到了少安的情绪。 于是又连忙笑着说：“那是我开始的想法，现在我的想法变了，我觉得少安哥，来拐峁村挺好的！” 润叶的话让少安感到奇怪，他怎么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好的。哪有在村里当赤脚兽医好啊！ 他疑惑地看向润叶。润叶接着解释说：“因为离县城很近啊，我有时间就可以过来看你了。” 听到润叶的解释，少安的心里的热血一下子涌了上来。 从润叶的话里，他听出了满满的情意。 这一刻，少安想不顾一切把润叶抱到怀里，他缓缓走向润叶。 润叶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就直直地盯着少安，期待他的回应。看着少安走向自己，润叶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期待少安的进一步动作。 可是少安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并没有如润叶期待的那样，有更亲近的动作。 润叶有些失望，又有点轻松。 润叶就那样看着少安，少安也看着润叶。 “润叶，我配不你！福堂叔也不会同意你嫁到我们家的。”少安痛苦地说，说完就转过身，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泪水似乎止不住想流出来。 润叶看到了少安的痛苦，她的心一样痛苦。但是他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之后，润叶开始化身田螺姑娘，帮助少安收拾起窑洞来。 少安想起身阻止，可还是停住身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仿佛看一个妻子在收拾自己的家。 终于，少安还是忍不住了，起身阻止正在收拾的润叶，说道：“润叶，你回吧，我自己收拾，让人看到不好，会说闲话的。” 润叶笑笑说：“不怕，你不是对润生说，你把我当成好妹妹吗，妹妹给哥哥收拾一下窑洞怎么了。” “你躺炕上休息一会吧，累了一上午，我一会就好，我下午没有课，你下午还要上工呢。”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睡得着？” “睡不着，你就躺在炕上眯一会，或者看着我干活也行，收拾完，我就回学校。” 少安顿时无话可说。 其实，润叶在来之前，已经想到了结果，自从润生告诉她，少安说的话以后。 润叶就清楚地知道，少安是喜欢她，甚至于爱她的。只是因为身份的差距，和父亲的反对，以及现在的家庭经济状况，让他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藏在心里。 知道少安爱她，这就足够了，而且少安说的话，只要她不结婚，少安哥就不会结婚，会守望她一辈子，这比世界上任何的情话都动听，这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别的男人这样说，润叶不会相信，少安哥这样说，她就绝对相信。少安哥可是那个13岁就辍学回家帮家里干活减轻负担的男子汉啊。 润叶相信，只要她坚持，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哪天她成了老姑娘，父亲田福堂一定会同意她嫁给孙少安的，毕竟家里有个老姑娘，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而且从孙家最近的发展来看，孙家的日子也在一天天快速地变好，而且会越变越好。 少安有点不理解润叶的行为，但看阻止也没有效果，也就不再阻止。 过了一会，润叶开始问少安在这边砖厂还适应吗,加工之后都干点啥。少安也都一一回答。 看到桌子上还有一叠资料，润叶很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看到都是兽医方面的资料，心里更高兴了。 这充分说明少安哥，是一个知道上进的青年，虽然生活很辛苦，但还在不断学习，充实自己。 这样的人，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一定可以发展起来。 “少安哥，你的烧砖技术学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现在不光砖坯会打了，怎么挖烧砖窑，一次烧多少块，用多少煤，怎么控制时间和温度，我都学得差不多了，原来不让我接触烧窑的事情，只让我和泥、做砖坯。” “后来慢慢熟悉了，金谷子老汉也帮我说话，我还帮砖窑上工的三户人家的猪和鸡看了病之后，大家就愿意和我亲近，再去和他们聊天，问他们一些情况，他们也就说了。本来就是公家的砖厂，没有那么多讲究。” “那是好事啊。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润叶又问。 “也不是，你爸让我中秋节前再回去。”少安无奈地说。 “那好啊，还有这么长时间，我马上就放暑假了，有时间我就过来看你。”润叶高兴地说，本来以为少安学会了，就要回去，没有想到还要待差不多两个半月。 父亲田福堂恐怕没有想到本来是要教训少安哥，却无意之中做了一件好事啊。 润叶还想去给少安洗衣服，可是水缸在金谷子老汉的窑洞里，怕打扰他午休，润叶只好先放在那里。 一会整个屋子就收拾完了，少安看着干净了很多的窑洞，只夸润叶能干，自己平时感觉这个窑洞已经比较干净了，没有想到经过润叶的收拾，是真的干净了。 润叶说：“收拾屋子本就是女生擅长的，男人笨手笨脚的，怎么能做得好，还是去地里干一些体力活更擅长。” 听着润叶的话，少安不禁心里更加的难受，这样好的女子，不知道谁可以娶她当婆姨啊，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这一刻，少安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赚钱。并且要把兽医的资料再好好学习一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转为正式的兽医，反正之前是有这样的先例的，只不过机会比较少罢了，但是只要有机会，他就要努力尝试，所以一定要把基础打好，真正机会来临的时候才能把握。 少安甚至想到，将来的某一天，真的有机会的话，他要请润生求他的二爸田福军帮帮忙。润生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第149章 暑假开始 不多久，就到了少安需要上工的时间，润叶还想跟着少安去砖厂看看。 这次，却被少安严词拒绝了，他的理由是外面太阳太毒了，会把人晒坏的。让润叶自己在窑洞里待一会，等凉快一点，就自己回学校去。 润叶有点不乐意，不过对于少安的好意也没有拒绝。 等少安走了以后，看到金老汉开始给牲口填草。润叶就走上前去打招呼，并且问金老汉能不能借一点水，她想帮少安把衣服洗一下。 金老汉当然不会拒绝：“你就去窑洞里打水就行了，水本来就是少安帮忙挑的，尽管用。” 润叶于是就去打水帮少安把衣服洗了。洗完之后，顺便把金老汉的窑洞也简单打扫了一下，还问金老汉有没有衣服要洗，他一起洗了。 金老汉连连摆手，他可不好意思让润叶帮忙洗衣服，非亲非故的。 打扫完卫生，润叶又开始帮忙做晚饭。 一切都干完之后，润叶起身对着金老汉说：“大叔，我就先回去了，以后请您还要多照看少安哥，他性子直，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您多批评，我周末再过来！” 金谷子老汉连连点头，对着润叶说了一句：“少安这娃好福气啊，他要不是个农民，你们就是绝配。” “是农民我也不嫌弃他。”润叶对于人们都如此介意农民的身份有些不解。 但是她根本不介意少安哥农民的身份，所以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金老汉没有接润叶的话，他已经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决定回来鼓励少安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子。 润叶告别金老汉，骑上自行车回了学校，这一趟，让她愈发明白了少安哥的心意，也明白了他的心结。 见到段玉，段玉就问他一下午干嘛去了，是不是去她二爸家了。 润叶本来想说是的，可是又觉得那样说不太好，她不愿意欺骗自己的朋友。 润叶想到了李向前，又看看眼前的段玉。她觉得自己比段玉还是要幸运一些。 起码她自己的少安哥是喜欢自己的，不像段玉只是单向相思。 虽然她和段玉得到自己理想的婚姻，都有很远的路要走，但是她比段玉更有希望。 因为他和少安所面对的困难是外部的。 段玉面对的问题却是，李向前目前根本不喜欢段玉，只把她当妹妹。 李向前真是个死脑筋，明明自己已经明确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还是那样执着，执迷不悟为了什么。 为了让自己的朋友更加安心，润叶就把去看少安哥的事情告诉了段玉。 段玉听了之后，差点蹦起来，脸上的兴奋之情，简直要溢出来，她让润叶下次再去的时候，叫上她，要看看让润叶念念不忘的农民哥哥长什么样。 润叶突然之间想买一辆自行车了。 原来的时候，她在县城，基本上不是学校就是二爸家，离得也不远，所以没有必要。 但是之后的两个月，可能要经常去看少安哥，没有一辆自行车，就不太方便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段玉，却遭到段玉的反对：“你家离县城那么远，你又不会骑自行车回家。县城内骑自行车的机会也不多，单纯为了去拐峁村也不值当，不是等两个月你少安哥就离开了吗？” “所以，你去看孙少安的话，骑我的自行车就行了，我的自行车也是天天在那里放着。” 段玉的内心里，更想让润叶欠她一份人情，当然润叶去看她的少安哥，段玉是大力支持的，必须支持，回头还得抽合适的机会，让李向前知道。 转眼到了周六，这是原西县高中，本学期的最后半天课。中午，同学们就可以各自回家，度过一个为期一个多月的暑假。 绝大部分的同学都是十分高兴的。当然也有部分同学没有那么高兴。因为一旦放假回家，就意味着需要下地劳动，或者帮家里打猪草。 学校虽然也需要劳动，但他们的身份首先是学生，而且是大家一起干，更多的时候，就像课外活动。 回家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现在，这样毒辣的太阳。 于是很多的同学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被褥，包裹。准备带回家里，拆洗一番？ 还有关系比较好的女生已经开始相拥着，诉说着不舍，虽然只是不到两个月的离别。 润生也帮金波和少平把被褥包裹收拾好了。 他自己也准备回家一趟，一方面是源于少平的请求。少平想让他到公社食堂看看，胖炉头那边还需要不需要兔子了，想帮家里再卖点兔子。 润生自然不会拒绝，他本身也想到了，只不过，少平提前两天就说了出来。 润生准备带少平和孙玉厚老汉和胖炉头搭上线，这样以后他们就可以自行对接了。 另一方面，润生也需要回家和父母说一声，然后再回县里的废品收购站帮忙。 他还准备从家里带一些粮食过来，放在废品收购站，因为学校的伙房停了，他大概率三顿饭都在废品收购站搭伙，所以必须带粮食。 不然单靠闫老汉自己的粮食定额可不行他也不好意思占人家的便宜。 至于去姐姐润叶那里蹭饭，那是一定的，但也只能是偶尔，不会天天过去。 当然他也准备一个暑假就待在废品收购站，而是准备家里待几天，这边待几天。 收拾好东西以后，所有的行李都绑在润生的自行车后座，不需要往家里带的东西，昨天下午放学后，三人一起送到了废品收购站里。 于是三人就出发了。 天气已经干旱了一段时间了，所以道路上每当有拖拉机和汽车经过，总是扬起一阵尘土，让人难受。 原西河沿岸的村子人们已经在挑水浇地了。 本来润生还想着，要不要到拐峁村看看孙少安。但看着车后座满满的行李，和天空毒辣的太阳，也就打消了念头。 他们骑车向着家里奔去。 一路骑得并不算很快，因为稍微蹬一会的自行车，就浑身大汗。 润生开始幻想，什么时候，他才能坐上带空调的小轿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 预估一下历史的进程，大概得十几，二十年后了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润生会考虑自己的未来和前程。 但是最终他都会发现，虽然是穿越者，但目前的环境，他能做的事情太有限了。 别说发财了，连一般的买卖做起来都还需要随时注意是不是有抓投机倒把地在盯着。 想谈一段恋爱吧，十七岁的身体，四十岁的心灵，根本提不起兴趣。 而且这个年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那真就是耍流氓，后果很严重。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读读书，练练武术，充实自己。 又或者借助自己父亲田福堂支书的身份，帮村里的发展谋划一番。 日子单调，且没有任何爽点。感觉都是为别人的事情操心，特别是姐姐润叶和孙家兄弟。 他现在静静等待，运动结束，高考重启，离开黄原。 开始新的旅程，算算时间还有两年半。 第150章 直接交易 骑车走了很久，终于到了石圪节公社，润生他们在公社食堂外面停下车。 润生自己走进食堂找胖炉头，这个家伙正躺在窑洞的炕上，惬意地休息。 窑洞内很凉快，和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看到桌上的搪瓷缸有水，润生喊了一声叔之后，就端起来，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完了，这下心底才舒服多了。 听到润生的招呼声，胖炉头坐了起来。 “呦，你小子啊，怎么现在过来了。” 没等润生开口，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今天是周六，你们休息，对不对。看这一天天日子过的。” “是的叔，休息，不过不是休息周末，而是休息一暑假，我们放假了。” “算算时间也是。公社的初中，也是今天放假，天热了，是还挡暑假，还是学生好啊。还有暑假。不像我，一年到头待在厨房。” “您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哈哈，胖炉头有点自豪地笑起来。 “会做饭的人多了，但能当厨子的可不多！” “是，能把厨子当好的，更是凤毛麟角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啊，你就是厨师行业的状元。” “状元算不上，也就是个举人的水平！” “你太谦虚了，起码咱们原西县就找不到几个做菜比你好的。” “哈哈哈，说起这个了，上次教你做麻辣兔子的就绝对是个高人，我还正准备找你呢，那道菜这周卖得很不错，所以我还需要兔子。你明天再给我送五只过来。”胖炉头急切地说。 “我过来，就是问这个事情呢，明天过来的时候，我让我同学的父亲一起，你们认识一下，需要兔子的时候，你找他就行了。或者比较急的话，双水村有人来公社，捎个信，让他给你送过来。”润生说。 “哈哈哈，你小子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咱们想一块去了。” “行，那我就告辞了。” “休息一会再走吧。”胖炉头挽留说。 “不了，我和同学一起呢。” “那行，明天记得送兔子过来啊。” “忘不了。”润生边走边说。 出了公社食堂的门，润生就把沟通的情况，告诉了少平，并约好明天早上再过来一趟。 然后三个人妈继续回双水村。 到家之后，润生先弄了一盆水，把身上擦洗一遍，这才在窑洞坐了下来，润生妈则是把吃的、喝的准备好，让润生开吃。 每当这个时候，润生就感觉自己是真的幸福，母亲总是那样地惦记着他。 晚饭的时候，润生告诉了田福堂自己暑假的安排，自己会在家待几天，然后去废品收购站帮几天忙，田福堂对此倒是很支持，让他和人家搞好关系。润生妈担心润生这么热的天来回奔波累坏，却被田福堂教育了一顿说“慈母多败儿。” 第二天，润生一早来到少平家，想趁着太阳还没有太毒辣，也凉快一点的时候，把兔子给胖炉头送过去。 孙玉厚见到润生过来了。连忙把他让进窑洞内，让兰香给冲上蜂蜜水，润生连忙谦让，让把蜂蜜水给兰花家的两个孩子喝，自己喝点白水就行。 润生知道，以孙玉厚家里节俭的习惯，平时是绝对不舍得吃蜂蜜的，估计也就是客人来，才舍得拿出来。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推辞掉，只得把水喝掉。 润生还让少平去把金波的自行车接过来，三个人骑两辆自行车快点。少平依言照做。 孙玉厚则是在家里抓兔子。孙老汉还告诉润生，加上这次，再卖个七八只兔子，下次买兔子就得等二十天以后了。 剩下几只成年的兔子还要离着繁衍，这样平均一个月最多就卖二十只左右的兔子，润生估计了一下，按照胖炉头的需求，几乎正好可以满足。 没过多久，少平就骑着金波的自行车回来了。 润生让把装兔子的柳条筐绑在自己的自行车后座，让少平载着孙玉厚。孙玉厚老汉还不太乐意去，只说让少平跟着去就行了。 润生说：“如果少平开学了，怎么办，跟着去认识一下，不偷不抢的，以后还准备养兔子或者做其他生意的话，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 百般劝阻之下，孙玉厚才同意跟着润生过去，润生就在内心感慨，这孙家的贫穷，孙玉厚老汉是要承担责任的，只知道土里刨食，就算改革开放，也就是混个温饱，想要过上好日子，千难万难，这和他的性格以及认知关系太大了。 少平在原来的世界也只是想着去做一名煤矿工人，出死力气，反倒是早早进入社会的孙少安的意识更加先进，善于把握机会，敢想敢干，成了村里最早的富裕户之一。 三人一路骑车向着公社赶去，路上很安静，主要是因为孙玉厚老汉在，也 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路程并不算遥远，没过多久就到了。 结果公社食堂的门还没有开，他们为了躲避酷热的天气，来得太早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胖炉头挺着怀孕9个月的大肚子过来，看到润生乐呵呵地笑了，，问他怎么来这么早，润生无奈地笑笑，失策啊。 接着润生把孙玉厚老汉和少平都介绍给胖炉头，以后需要兔子的时候，可以直接找他们。 胖炉头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对二人并没有多热情。 润生介绍孙玉厚还是公社的赤脚兽医孙少安的父亲的时候，胖炉头的笑容就变得灿烂很多。就问：“之前经常在公社看到少安，怎么最近就不见了。” 润生有些不太好意思地介绍了少安的去处。 胖炉头半开玩笑地说“还是福堂支书魄力大，都准备在村子里开场了，真是个能人，不愧是田福军主任的哥哥，政治觉悟就是高。” 润生打断了胖炉头的话，让他赶紧过秤，最后称重二十八斤，合计二十四元四角。 孙玉厚让少平接下了钱，自己则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丝递给胖炉头，直言自己家里种的不值钱，让胖炉头务必收下。 胖炉头推辞一番，就收下了。 让孙家下周这个时候，再送五只兔子过来，孙玉厚回答说：“估计好要等上二十来天，剩余的兔子个头还不够肥。” 胖炉头有点失望地摇摇头，也没有再勉强。 润生连忙打圆场，说看看情况，有差不多的，也少送过来一些。他知道，食堂也怕做着做着，突然没有原料了，会影响食堂的生意。 但是养殖就是这样，这也就是兔子生长周期短，加上养殖户比较少的因素，不然孙家还真不一定，能做成这样的好生意。 告辞胖炉头，回到双水村，润生对孙玉厚说：“玉厚叔，一周后，有个头差不多的兔子，挑两只送过去，生意就是这样，可以少，但最好不要断了，不然再想接着做，就困难了。” 孙玉厚也点点头，知道自己之前考虑得简单了。 临走的时候，孙玉厚非给润生带上一些家里种的黄瓜和西红柿。 润生推辞不过，就带上了，准备去县城的时候，也带上一些，给姐姐润叶一部分，剩余带到废品收购站。 第151章 情敌相见 在家里待了三天，润生准备再次到县城去，他需要把废品收购站的账目梳理一下。 不然积攒得太多就容易出错。 这三天他过得也蛮愉悦，满满地“田园生活风”。 村子里的鱼塘，已经买回来了增氧机，鱼儿似乎更有活力了，等着年底走上人们的餐桌。 润生还跟着少平、兰香一起打猪草，给兔子割草，并且顺带着采了一些草药。 期间，他还顺便去了村子的果园看了看，种下的苹果树和早熟绝大部分都成活了，村民把它们当作宝贝一样照顾，过两年就可以收获了。 因为树苗还小，果园的间隙种了豆子，应该也会有收获。 润生还跑到村里金光亮养蜂的地方看了看，但没有往跟前靠太近，因为之前捅野蜂窝被蛰的经历，让他看见这种小精灵有点畏惧。 不过他倒是仔细去看了看据说是很好的蜜源植物的柠条，据说花期能有半年。 一看，就觉得和前世所见到的迎春花长得比较像，果然是好东西，不仅可以养蜂，羊也可以吃。还可以当柴烧，而且可以固定水土，种下就不必管它。 除了天气比较炎热，润生感觉村里也挺不错的，只要是不用下地干活，可是事情往往不是这样，村里的农民一年到头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这不，因为天气炎热、干旱，村民们已经开始挑水浇地了。润生往自己家的自留地担了好多次的水，肩膀就已经红肿了。 年初，村里的老农预测今年是干旱的天气，果然要应验了，还好今年已经提前做了预案，种的秋季作物基本上都是耐寒植物。 润生从家里带了半袋子白面，本来准备带玉米面的，润生妈说，今年分的白面多，让他带些白面，去学校的时候再带玉米面。 还把家里的菜给润生带了很多，让给润叶也带一些过去。 少评家知道润生要去城里，也让给少安带一些地里种的菜，虽然拐峁村是管饭的，但是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希望少安能够吃得稍微好一点，多得到一些照顾。 于是润生的自行车上载得满满的，出发了。 因为路线的问题，他准备先到拐峁村，把给少安带的蔬菜，给他卸下来。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碰到了一场冲突。 他先是来到少安居住的饲养室，见到了金老汉。 金老汉对于他的到来很热情，连忙让他到窑洞内喝水，还问他润叶是不是他的姐姐，他点头说是。 金老汉就告诉润生，已经见过润叶三四次了，真是个好姑娘，善良勤劳。今天她还过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姑娘，脸圆圆的，长得挺喜庆的，吵着要去砖厂看看，少安就带他们去了，应该一会就回来了。 润生知道，只要姐姐润叶知道少安在拐峁村，就一定会来看望少安，只是没有想到十来天的时间，已经跑来三四次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姐姐也一样，是个恋爱脑。 另外一个脸圆圆的，长得喜庆的姑娘，不用说是段玉，还真是喜欢凑热闹，估计应该是想看看少安到底长什么样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润生把孙家给少安带的蔬菜卸了下来，交给金老汉，并说明情况，然后就准备去砖厂一趟，和姐姐润叶见一面，然后就去废品收购站，等晚上再把给她带的蔬菜，给姐姐送过去。 远远的，润生就看到砖厂那里停了一辆卡车，还有一群人围在那里。 润生起初并没有在意，只是感觉，开着汽车来拉砖，挺豪横的。 要知道，这个年头，汽车基本上都是跑长途，拉更加贵重和紧要的物资。像拉砖这种，基本上就是牲口套上架子车拉的。 遇到拖拉机都是少的，更别说汽车了。 走到跟前，润生才发现，人群中间有几个他熟悉的人，只不过气氛似乎不太融洽。 几个砖厂干活的村民，甚至于在推搡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李向前。 一群砖厂干活的村民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多数是在看着热闹。 润叶站在少安的身后，少安的身旁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对面是李向前，似乎喝了酒，满脸通红，情绪激动，不知道是酒的因素，还是生气造成的，因为他的情绪似乎有点激动。 旁边还有段玉拉着李向前的衣服，让他冷静。 “润叶，你过来我这边！”李向前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声嘶力竭。 “李向前，我早就给你解释过多次了，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少安哥。我们不可能的，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去找个适合你的好姑娘不好吗？” “可是我那么喜欢你，我离不开你，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李向前的语气很卑微。 “李向前，我再说一次，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喜欢我，我感谢你，但是我没有办法喜欢你。真的，你清醒一些，多看看其她姑娘，比如段玉，多好啊。” “是啊，向前哥，润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不要勉强了，强扭的瓜不甜的。”段玉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李向前。 旁边围观的群众也有人说话“小伙子，你旁边的姑娘就不错，你们处一处对象试试。感情的事情是需要你情我愿的，不要勉强。” 看了看，站在润叶身前的孙少安，穿着破烂的衣服身上满是泥土的汗水。 润叶却那样柔情蜜意地注视着他。李向前不由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浑身的酒气此时仿佛变成了怒火的燃料，让他的双眼变得通红。 “润叶，你看上了这个泥腿子，对不对，他哪点好。” “你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这么热的天，还在这里干活，凭什么配得上你。” 李向前的话似乎惹了众怒，因为周围的人都是泥腿子，都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下地干活的农民，李向前看不起孙少安，实际上就是看不起他们。 一个年轻的村民立马听不下去了“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你吃的饭不是泥腿子种的粮食，你的祖宗不是泥腿子，你还敢看不起农民，伟人他老人家都说，农村的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周围的一帮村民一片附和声。 少安没有理会李向前的鄙视，因为不需要，此时的孙少安是一名胜利者，感情的胜利者，虽然穿着、身份都不如对面的青年。但是润叶喜欢他，而不是对面的李向前。 所以，他愿意给对方一些包容，失败者应该有发泄的权利，胜利者也应该大度一点。 第152章 向前失控 润生看到场面虽然热闹，但似乎也没有什么，于是就在外围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总会发生，甚至早发生会比晚发生还要好一点。 润叶却对李向前的鄙视，很是生气。 “李向前，注意你说话的措辞，泥腿子怎么了，泥腿子我也喜欢。” “少安哥天天下地劳动，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没有什么不对的。” “你看看少安哥身体多健康，浑身都是干劲。你再看看自己，年纪轻轻，就挺着一个肚子，知道的是你输入高，生活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润叶的话也有点刻薄，估计是对李向前针对孙少安十分不满。 否则以他的脾气，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李向前却仿佛受到了羞辱，别的人说这样的话，他可能并不放在心上，润叶的话却仿佛一根刺，直接扎在他的心头。 “润叶，你睁开眼看看。他就是个农民，干一年的活，还不一定能填饱肚子吧。” “他家里也是农民吧，你嫁给他，生了孩子，也还要做农民吗？” “你再看看我，我父母和我都是干部，将来我们结婚了，还可以把你调到政府工作。将来生了孩子，也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而不是整天在泥土里打滚，浑身脏兮兮的。” “我是司机，出差回来，可以把全国各地，你没有吃过、见过的好东西都带给你。” “你要多想想啊润叶，你到底要过怎么样的生活。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后代考虑一下，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我最后再说一次，李向前。我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乐意，吃糠咽菜我喜欢，那是我的选择。你的条件再好，和我没有关系。”说完她还贴近孙少安，和他肩并肩站得很近，原本还想拉住少安哥的手，可是周围的人太多，她不好意思，于是就用站得更近，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围的人，仿佛产生了共情。李向前刚才的话语刺激到了同为农民的这一群人，不知道是谁，还鼓起掌来。 一旁的段玉拉着李向前的衣服，想把他拖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人知道，此时心里最痛苦的，竟然是这个姑娘，可是她的痛苦却没有人可以倾诉。 润叶的行为，给了孙少安莫大的安慰，他扭过头，温柔地看了一眼润叶。 他的这个动作看在李向前的眼中却是莫大的侮辱，他一下子挣脱段玉拉着他衣服的手，向着孙少安冲了过去，要和少安决斗。 可是他肥硕的身形并没有那么灵敏，又喝了酒，就更加缓慢了。一下子就被挡在他和少安之间的村民拦住了。 李向前此时像一头发怒的野猪，使劲地往前冲着。润生也准备上前阻止，他不希望有任何的冲突产生。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李向前竟然不再冲向少安，而是掉转头，向着汽车奔去，然后迅速地发动了汽车，向着人群的方向开过来。 润生看到李向前冲向汽车，就感觉不太对。 李向前的动作，不像是开车逃跑，更加像是要开车拼命。 于是润生迅速推上自行车，横在汽车和人群之间。人群的众人对于李向前的动作却毫不在意，他们根本不相信李向前敢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同时他们对于汽车这种少见的东西，也没有太多的认识。 只有段玉，也意识到事情不对，拼命喊着“向前哥，冷静！”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李向前大呼“让开让开，我要撞死他。” 此时的李向前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干掉孙少安。 在紧急关头，润生紧急对着汽车挥手，并且大声喊道：“你想杀人吗？你觉得田润叶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想开车撞人的人吗？” 李向前看到了横在他前面的好像是田润生，润叶的弟弟。也听到了润生的喊声，田润叶这个名字，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润生看到汽车直直向自己撞开，也吓坏了。立马放弃手里的自行车，向着一边跑开，并且对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大呼闪开。 虽然想劝阻李向前，可是看到汽车开过来的一瞬间，润生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心跳加速，只想赶紧躲开，他不敢去赌李向前听到他的话，能立马理智。 毕竟看上去，李向前似乎还喝了酒。 不知道，李向前是不是听到了润生的呼喊。车子还是停了下来，或许因为本身离得就比较近，还是大汽车，车子的速度根本就没有提起来。 又或许李向前本身就有点虚张声势，反正汽车在离倒下的自行车还有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没有撞到人或者车子。汽车熄火，李向前也是吓得一头汗，但是并没有从汽车上下来。 润生的自行车倒在地上，车上装面和装菜的袋子都洒落在地上。 不是李向前的汽车撞到的，而是紧急情况下，润生为了逃开，主动放手造成的。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等汽车真正停在润生的自行车前，熄火以后，周围看热闹的群众才反应过来。 段玉跑向汽车，看李向前走没有问题，润叶和少安也是紧张地跑过来，询问润生有事没。 看到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少安上前把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了起来，推到一边，把支架支好，才上前去拉汽车的门，要把李向前从汽车上揪下来。 几个青年，应该是少安在砖厂的工友，也反应过来，一起上前，愤怒地把李向前从车里揪下来。 李向前满头的汗水，似乎刚才也吓了一跳。一个青年很暴躁，上去对着李向前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你要死啊你，敢在我们拐峁村撒野，不想活了是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兄弟们，揍他！” 旁边的青年就要继续动手。李向前被踹倒在地上，反而像是呆住了，没有更多动作。 段玉则是一下子伸开双手，拦在李向前跟前，边哭边说：“你们不能打向前哥，他刚才是昏了头了，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地就敢开车撞人，故意的话，这里不是已经躺下一片了，姑娘你起开，我们必须揍他。” “你不是已经打过他了吗，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了。” 段玉说着，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段玉，你别管，让开，让他们打，让他们打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李向前从上站了起来，也不拍身上的尘土。就那样站在那里，眼睛里充满着绝望。 这时候，人群里反倒安静下来。看热闹的群众，虽然对李向前看不起农民愤慨，但是也知道他是为情所困，他绝望的样子，反倒让众人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第153章 前因后果 看着李向前绝望的表情，润生心里没来由一阵悲伤。 李向前有什么错吗，似乎没有。他是个坏人吗？也不是，甚至可以说是个好人。 他值得同情吗？既值得，又不值得。一边的段玉似乎比他更值得同情。 李向前的错误，只不过是他追求了错误的东西，而且异常执着，但凡他回头看看段玉，对段玉好一点，或者接受段玉，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发生。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为伤人。但却又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歌颂它赞扬它的，屡见不鲜。 情深不寿，强极必辱。 这样的道理，陷入情网的人，又有几个可以理解，凡是理解的，往往都是失去以后或者被伤害极深。 润生走到李向前跟前，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前哥，看开一些，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强求的，就如同你没有办法勉强自己喜欢上别人一样，你同样不能勉强别人喜欢上你。” “双向奔赴的爱情才是美好的，珍惜对自己好的人吧。” 然后，润生又对着周围的人说：“我是少安哥的弟弟，大家散了吧，谢谢大家了，他们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众人听到润生的话，才慢慢地散去。最后，现场只留下了，润叶，少安，润生以及段玉和李向前五个人。 润叶走向李向前：“向前，对不起，我感谢你喜欢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你，我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了。你是个好人，应该有更好的人喜欢你。” 说罢，拉着少安的衣袖，向远处走去。孙少安本来还想安慰李向前两句，张张口没有说话，跟着润叶走开。 段玉此时也停止了哭泣，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帮李向前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向前哥，我们走吧！润叶有喜欢的人了，你就不要太执着了。” “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看玉姐，不就是一朵鲜花。”润生也劝慰李向前？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说罢，李向前转身走向汽车，点火离开。 看到李向前的样子，段玉伤心地蹲在地上，眼泪又流了下来。 润生无奈地留在原地，陪着段玉，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让她自己缓一缓。 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润生耐心地等待段玉缓过情绪，自己却在心里寻思，天天都干的什么事啊，明明自己年纪最小，却整得跟个保姆似的，天天操不完的心，穿越人士，哪个像自己一样，不都过着爽歪歪的日子吗？ 哎，谁让自己穿越的剧本拿错了，穿进了一个《平凡的世界》，什么是平凡，这就是平凡，天天就是一些琐事，别说一些观众烦，自己都有点烦。 终于，段玉不再哭了，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地冲润生笑了笑，那意思分明是“让你个弟弟看笑话了！” 润生则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事，今天天气好，就当晒太阳了，把霉运都晒跑。” “你还难受不，要不借你个肩膀依靠一下！” “好啊！”段玉走向了润生，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润生，吓得润生想要躲避，却被段玉一把掐住脖子。 段玉没有用一点力气，润生却连忙配合地翻了翻白眼。 这下，把段玉也逗乐了，这个姑娘本质上还是乐天派。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一个拥抱，没想到是想掐死我，你恩将仇报，好狠的心啊！” “你想让姐姐抱你吗？那来吧！” “不敢，不好，没听人家说嘛，竹叶青蛇口，黄蜂尾后针，二者不足惧，最毒妇人心。我怕了！” “怕了，以后就离女人远一点，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段玉说。 “好，遵命！”润生边说，边和段玉拉开距离，去推自己的自行车。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不是你说，离女人远一点，我照你的话去做啊！” “我是说，漂亮的女人危险！” “你是想让我将来找一个丑女人吗？你要是男人有这种心思就罢了，怎么作为一个女生还能有这种心思。”润生故意逗段玉到。 “你气死我了，不离你了！”段玉拿出了女人的看家本领，不过润生对她的这一套免疫。 同时，在内心感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到自己心甘情愿让她放肆撒娇的那个女人！ 或许很难吧。 两人一起向着饲养室的方向走去，按照刚才的情况，润叶应该跟少安回饲养室那边去了。 段玉的自行车在砖厂边上停着，这会她顺便推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润生也对，段玉以及李向前怎么到了拐峁村的砖厂充满了好奇。 段玉也就把她知道的情况，讲给润生听。 原来上周六的时候，润叶他们城关小学也放假了。 于是，第二天，润叶就准备来拐峁村看望孙少安。 为此她还给少安买了一条毛巾，买了牙刷和牙膏，还又买了一副碗筷和两件背心。 这还被段玉嘲笑了半天，说孙少安是个吃软饭的，干脆倒插门算了，润叶把一切都给安排得好好的。 润叶并没有理会段玉的嘲笑。只是向段玉借自行车，段玉对于孙少安，那是十二分的好奇，于是央求润叶带她一起来拐峁村，不然就不借自行车给她。 润叶也有要段玉安心的意思，于是就同意了段玉的请求，和她一起来到少安住的地方。 到了之后，因为少安去砖厂上工了，润叶也没有特意去找他。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于是，润叶和金老汉打过招呼之后，就开始帮少安收拾窑洞，顺便把刚买来的毛巾，牙刷，牙膏等都给少安摆好。 段玉就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对孙少安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润叶这样死心塌地地对他好，帮他做这么多的事情。 收拾完少安的窑洞，润叶还帮金老汉做起午饭，金老汉阻止了几次，都没能阻止得了。 也就随润叶去了。金老汉直夸润叶是个好姑娘，又夸少安好福气，两人般配。 段玉也不是一个内向的姑娘，就顺着金老汉的话语往下说：“自己要是个男的，也要找润叶这样的女子做婆姨。” “如果润叶不愿意，自己就化身山大王，把润叶抢到山上做压寨夫人！” 听得金老汉也是哈哈大笑，内心里也是十分喜欢这样的气氛，还在心里想，如果方面和翠花结婚的话，怕是孙子都有少安这么大了。 孙子再娶一个润叶这样的女子做婆媳，再生个重孙，简直人生圆满。 可是没有如果，他的翠花经过那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估计人也已经早就不在了。 第154章 鸵鸟心态 三人说着，聊着就到了中午。少安也从砖厂回到了饲养室。 润叶看到少安的一瞬间，就变得满脸娇羞，仿佛看到自己下班回来的男人，赶紧给少安打水洗脸，洗手。 段玉则是在仔细观察少安，确实是一个精神小伙。 高高的个子，能比向前哥高半个头。短短的头发，乌黑浓密，根根竖起。 皮肤因为常年劳作，黑里带红，不过显得很健康。 一双眼睛乌黑透亮，显得有神，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却遮掩不住那股子精气神。 看上去是比李向前精神很多，关键是有一股子朝气。 怪不得润叶喜欢他，确实是个精神小伙。 可是段玉自己也就抱着欣赏的眼光看看。 内心深处，他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向前哥，没有任何理由。或许是小时候，自己被欺负的时候，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吧。 以至于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看到少安的样子以后，段玉对自己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以前只是听说润叶有喜欢的人，但也只是听说。 今天亲自见到了人，再看看润叶看那个男人，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意，段玉感觉稳了。 润叶是真的喜欢眼前这个男人，而不是李向前。 所以向前哥最终还是属于自己的，自己需要做的就是让他认清这一切。 她要让李向前看到眼前的一切，知道润叶不可能喜欢他，他才会回心转意，看到自己的好。 四个人愉快地吃了一顿饭，少安对于润叶的到来，嘴上虽然一直说不让她这么热的天，再跑来跑去，可是看到润叶给他准备的一切，眼睛还是湿润了，他又不是不懂风情，只是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吃过饭，润叶和段玉就回到了学校，段玉也没有回家，因为他知道，李向前应该马上就会来学校寻找润叶了，因为他也在随时注意学校的休息情况，放暑假这样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知道。 平时润叶总会以工作比较忙，来拒绝他，但是放了暑假了，这个借口就不好用了。 果然，前天的时候，李向前就来到学校，约润叶出去吃饭看电影，润叶正沉浸在和少安的相逢的喜悦之中，对于李向前的邀请，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兴趣。 于是十分干脆地就拒绝了，借了段玉的自行车，就去了拐峁村，帮助孙少安搞后勤去了。 李向前自然是十分的失望，虽然润叶多次告诉他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让向前不要再来找他。 但是李向前只认为那是润叶拒绝他的借口罢了，否则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根本就不见润叶的对象出现。 他甚至专门问了城关小学的门岗大爷，在付出了一条烟的代价后。门岗大姐告诉李向前，只有润叶的弟弟润生来学校找过润叶，其他的男生则是一个都没有见过。 于是李向前更加相信，润叶所谓的农村对象，只不过是拒绝他的借口而已。 只要润叶还没有对象，没有结婚，那么他就是有机会的，他对于自己的家庭条件和自身的工作，都十分自信。 起码在原西县境内，没有几个可以和他相比较的。 在润叶匆匆离开之后，李向前就找到段玉了解润叶最近的动向。 这自然正合段玉的意思，本来段玉还正考虑怎么不动声色地告诉向前哥，润叶对象的事情。 但是又担心向前哥误会她挑拨离间。 这下是向前哥自己问的，自己正好可以和盘托出，也好让向前哥死心。 于是他就把孙少安，是润叶心仪的人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向前。 而且，润叶最近经常借自己的自行车，就是去拐峁村，看她的情哥哥去了。 李向前最初是不相信的，他不是傻子，知道段玉对自己有想法，也认为段玉不过是想破坏自己和润叶的感情罢了。 段玉从李向前的表情中，也读出了他的意思。 于是就对天发誓，自己说的话句句属实，这才让向前半信半疑。 段玉甚至告诉向前，不信的话，这两天有空可以等在学校外面，如果润叶去了拐峁村，那他可以跟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于是，今天上午，润叶再次出发去了拐峁村的情况下。 李向前就开上汽车，载上段玉，一起来到了拐峁村。果然远远看到润叶在村子的饲养室，忙前忙后地帮忙收拾。 李向前已经相信了段玉的话，但是他又没有勇气相信。 因为，他只看到了一个老人，就是金谷子老汉，而没有看到任何的年轻人，所以他宁愿相信润叶是来帮助老人干活的，是学雷锋，做好事。 直到看到润叶，骑上自行车，提着一罐子的水，往村口的砖厂走去，他才如梦方醒。 段玉催促李向前跟上前去，一看究竟，应该就可以看到润叶喜欢的农村人是什么样子的。 李向前反而犹豫了，他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自己美好的梦就此破碎。于是把车停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动。 段玉一再催促，向前只是从车座下面拿出小半瓶西凤酒，喝了两口，准备就此开车离去。 段玉却不愿好不容易来一趟，快要成功了，却让李向前就这样简单地离开。 于是，她对向前说：“向前哥，把汽车开过去，让那个农村人看看，比是什么样的条件，而他自己又是什么样的条件，说不定，润叶喜欢的那个人就会知难而退的。” 段玉的话，燃起了李向前最后的希望，于是又喝了一口酒，鼓起勇气，开上汽车向着润叶刚才的方向跟去。 段玉虽然担心，李向前喝酒开车会有危险。 但是因为时代的原因。那时候的汽车太少，人们对于酒驾，是根本就没有概念的。而且，李向前看上去真的是十分的清醒。 段玉更希望，李向前可以尽快地认识到真相，从对润叶的迷恋中赶紧脱身出来，看到自己对他的真实情感。 她真的是想对李向前说：“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甚至向前哥只要愿意接受她的心意就行。” 可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李向前根本好似注意不到她的存在，眼里只有田润叶。 就像刚才，明明已经知道润叶有喜欢的人了，就在不愿的地方，却像一只鸵鸟一样转身就走。 在喝了一点酒之后，李向前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到了砖厂。 他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痛欲死。 润叶笑脸如花地从罐子里舀出水，递给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个子高高的年轻人。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 李向前发誓，如果润叶愿意那样对自己，自己马上为她去死都可以。可是没有如果。 那个男人一边喝着水，润叶还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花手绢，替那个男人擦去额头的汗水。 一旁的工友都在起哄。 李向前忍无可忍，就从汽车上下来，前去质问润叶和孙少安。 段玉连忙跟着下来，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幸福就要到来了。 李向前的质问，立刻引起了和少安一起干活的工友的注意，于是立刻就把他们围了起来，也就有了开头润生看到的一幕。 第155章 再现好书 看着段玉难过的样子，润生也替她难受，可是又能怎样。 当她选择喜欢上李向前，并且明知道李向前喜欢的人不是她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注定。 她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想和李向前在一起。道路注定是崎岖的。 所有的人都希望“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可实际的情况往往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甚至于这一切来得毫无道理，因为喜欢上一个人原本就是毫无道理的。所谓的“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往往是一时的雄心壮志罢了，所有的爱，最终都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或者只留在遗憾里，让人怀念、唏嘘。 润生也不怪段玉多事，她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理解，而且今天的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相关的人都会经历这一遭，也算是他们的一场磨难吧。 不多久就到了少安所在的饲养室。 润叶和少安已经先一步回到了这里。 润叶还在给少安道歉，没有想到；李向前会突然来到拐峁村，而且闹了这么一场。 少安并没有责怪润叶，而是更加地感激润叶，放着条件那么好，开着汽车，家里是干部家庭的青年不选，却偏偏选择了他。 少安想对润叶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感激和爱慕，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因为横亘在他和润叶之间的身份鸿沟依然存在，而且经过今天的事情，更加明显了。 少安相信经过今天这一场事情，明天他和润叶以及李向前之间的事情，就会传遍拐峁村。 人们对这样的故事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一个端着公家饭碗的教师，喜欢上了一个泥腿子农民，一个干部家庭子弟，开着汽车过来追求，却被女子拒绝。 少安听起来，都会感觉这是一个令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可悲的是，他是故事中的一方。 段玉走到跟前，向她道歉，简单讲述了，是自己告诉了李向前润叶在这里的事情。 原本以为，润叶会责怪自己，没有想到润叶只是轻轻拉起段玉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根本不在意。 润叶看到段玉在人群中挡在李向前跟前，李向前走后，段玉又蹲在地上哭泣的情景。 就明白这个姑娘的痛苦和烦恼不比自己少，甚至于更多，她平时的乐观有时候真的是强颜欢笑。 润生向少安简单讲了家里的情况，表示兔子的销售基本上没有问题，现在反倒是成年的兔子不够，后面慢慢就会好起来。 然后他家里托润生带来的蔬菜也已经卸了下来。就准备起身告辞。 看到润生要走，段玉也要一起走，因为她自己在这里是真的会感觉很尴尬。 少安让润生吃了午饭再走，基本上那个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却被润生拒绝了，说想赶到废品收购站收拾一下，顺便把这几天积攒的账目梳理好。 见到两个人都要走，润叶似乎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于是就和少安基金老汉告辞，准备一起离开。 于是，润生带上从家里带来的面和蔬菜，段玉骑上自行车，带上润叶，离开了拐峁村。 一路上的气氛有点沉闷，段玉不知道怎么面对润叶，润叶似乎也有相同的心思，于是就一起问润生在废品收购站做得怎么样，忙不忙，干得舒心不舒心。 润生简单地告诉他们还行，不算忙，人家对他也比较照顾，所以待得还不错。主要的优点是，不用和一帮脏老爷们住学校宿舍，清净很多。 段玉还直骂润生矫情，谁不是住学校宿舍过来的。 润生就开玩笑地说：“如果是住女生宿舍，那他就不会有意见了。” 段玉直骂他流氓，心思不单纯。润叶则是笑了起来，刚才的郁闷心情，也慢慢消失。 润生先跟着两人到了学校，把家里带来的蔬菜，给润叶卸下一半，剩余的部分准备带到废品收购站。 把段玉还羡慕得不行，说在农村有自己的自留地，还能种点新鲜蔬菜吃真好。 润生就打趣她“那你嫁到农村就行了，天天挑粪浇菜，更加的新鲜。” 气得段玉要打他，直言润生破坏了他对田园生活的向往。 润生却是说段玉没有文化，没读过陶渊明的诗歌嘛，陶渊明自己种豆都是“草盛豆苗稀”。所以不要相信什么田园生活，那都是文化人的嘴炮。 真正的田园生活，是像少安他们那样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因为教育段玉纠正对于农村生活和田园生活的误区，润生要求段玉送上拜师礼，也就是去国营饭店请他吃饭。 段玉也很干脆地就答应了，她本来就想为今天自己的鲁莽行为道歉。这正随了她的意。 润叶本不想去，因为润生带来了蔬菜，准备在宿舍自己做着吃，可是在段玉的坚持下，还是去了国营食堂。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过饭以后，段玉再面对润叶，就更加自然了一些。这也是润生想达到的目的。 不论怎么说，今天段玉偷偷带李向前去拐峁村，揭穿润叶和孙少安之间的关系，在段玉的心里都算是对她和润叶之间友谊的一种背叛。请吃一顿饭，她的内心反而平静了。 吃过饭，润生才带着从家里带来的面粉和蔬菜，到了废品收购站。 对于润生的回归，闫老汉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欢迎，终于自己可以松一口气了。 看到润生带来的白面和蔬菜，闫老汉提出了严厉的批评。直到润生再三强调，是家里非让带过来的，才罢休。 润生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几天积攒的账目梳理好了，又把收上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了一遍。 不过，当润生整理废纸堆的时候，却是有了意外的惊喜。 他发现了，一个在如今的他看来可以称得上宝藏的东西。那是一本书资本论的英文版《capital》。 润生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竟然还能看到英文版的书。 前世的他已经把英语忘得差不多了，这一世，想把握一些比较好的机会，会英语无疑是巨大的优势。 正在润生还担心没有英汉字典，自己看起来没有办法看懂的时候。翻开了书的他才发现，书里面是满满的汉语注释，除了个别的词汇没有，其余几乎翻译了一遍。这个发现让润生惊喜不已。 他高兴地问闫老汉，这本书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收上来的，闫老汉完全想不起来。 只让他回头的时候问问杨老汉。 润生提出要买下这本书的时候，被闫老汉义正词严地拒绝了，说不要钱，拿去用就行了。 润生提出账怕是对不上，遭到闫老汉的鄙视，一本书谁会在乎，以前他们没有纸的时候，都是撕了救赎直接上厕所用的。 就是比较硬，用起来不舒服。用报纸吧，有些还是油印的，容易造成污染。 看闫老汉的态度，润生也就没有再坚持，就把书带回窑洞，仔细清理起来。 第156章 少安急病 之后的几天，润生的全部精力投入了《资本论》的研读，开始的时候，一天读两页，主要是词汇确实是不认识。 过了两天，润生在废品收购站见到了来寻找他的段玉。段玉双眼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润生知道，一定和李向前有关，不然以段玉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哭泣的。 果不其然，段玉告诉润生，李向前这几天，天天喝酒，喝完了酒，还拿小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划，搞得鲜血直流。 李向前的父母一直劝他，可他就是不听，无奈李向前的母亲和润生二妈找到学校，想让润叶去劝劝，被润叶拒绝了，她认为自己去劝的话，只会让李向前更加痛苦，而且明确告诉他们，自己有对象了，不可能和李向前谈对象。 为此，润叶还和二妈闹得很不愉快。 段玉则抽空去看了；李向前，却被骂了出来。 没有办法，她就过来，问问润生有什么办法没有。也想让润生劝劝润叶，去安慰一下李向前，别再自残了。 润生没有想到李向前会如此脆弱。 但是他更加不愿意要求姐姐润叶去规劝李向前。于是他直接说：“玉姐，你认为是长痛好还是短痛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看向前哥那么痛苦，我也心痛啊。” “那就没有办法了，这只能他自己想开了才行。”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润生没有回答段玉的问题。 “我要是有办法就不来找你了。你再想想办法吧，求你了。” “我是弟弟，不是哥哥，我也没有经验啊。”润生无奈地说。 “那不行，要么你想出来办法，要么你劝润叶去开导一下向前哥。”段玉有些无赖地说。 “你知道你的行为是什么吗？饮鸩止渴，懂不懂？” “不管，反正你要想办法！” “真是服了你了，那你就告诉李向前，说我姐最看不起像他这样遇到挫折就萎靡不振，甚至自残的人了。这充分说明我姐的选择是对的。”润生无奈地说。 “你这不是更加刺激向前哥吗？” “以毒攻毒懂不懂。” 说罢，润生就起身去整理废品，不再理会段玉。段玉无奈，只好骑上自行车走了。 第二天，润生和闫老汉，说了自己准备回家住几天。然后一大早，就骑上自行车去学校找润叶。 见到了润叶，润生就告诉她，段玉来找自己的事情。所以想和润叶一起回双水村，让润叶躲开一些，不然说不定二妈和李向前的母亲还会找过来，甚至道德绑架，让润叶去规劝李向前。 润叶想了想，赞同了润生的想法，于是收拾了一些衣服，准备回家住几天。 本来润生是准备骑车载上润叶的，润叶认为路途太长了，天又热，准备自己坐车到石圪节公社，和润生在那里汇合，然后再回家。 润生完全同意润叶的提议，天气确实是太热了。 于是自己骑上自行车先出发，润叶应该会比他到的还早一些。毕竟四个轮子还是比两个轮子跑得快。 浑身大汗地骑到石圪节公社的时候，润叶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让润生休息了一会，才一起回到双水村。 润生妈对于两个人回家，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欢迎。子女都待在身边才是她最大的安慰。可随着子女的长大，他们一家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好在润叶这次准备在家里多住一段日子。 于是给家里的猪打猪草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了润生和润叶两个人。不过他们总会叫上少平和金波一起，倒也并不觉得孤单。 但是，一个不好的现象就是，老天一直没有下雨，地里的庄稼都需要人工挑水浇灌。 但是照这样的趋势，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双水村，都得改名，因为河水也不多了。 润生在家里待上三五天，就需要再去废品收购站待上三五天，就这样周而复始几次，时间就已经来到了8月初。 这个时候，全县的中心任务都已经变成了抗旱救灾。而且这次的旱情，是十分严重的，可以说，几十年都没有遇到过了。 少安上工的砖厂，已经停工了，因为所有的人都需要担水抗旱。 少安本来还想着回双水村呢，金谷子老汉劝阻了他，认为他回去，估计村里还会想新的办法刁难他，还不如就待在拐峁村，还自在一些。 可以帮村里的牲口看看病，也可以帮他照顾一下自留地，砖厂没有活，正好可以轻松一些。 少安虽然担心家里，但想到少平也放暑假在家，也就放心了一些。 于是就安心待在拐峁村，过起了这些年少有的一段悠闲时光。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闲着，而是抽空学习起了兽医资料。 期间润生回县城的时候，也顺便到少安处告诉了他，润叶已经回村的事情，让他不用担心。 还给他带来了孙家让捎的东西，多数是蔬菜。 润生在这段时间，依然坚定地学习着伟大的《资本论》，这个时候，他一天已经可以看大概五页的书了，很多的词汇也已经掌握了。润生希望高中毕业前，可以把这本书，比较熟练地读下来。 这天正在废品收购站整理账目，突然来了一个人，满脸焦急，要找石圪节公社双水村的田润生。 润生看到来人他并不认识，但是对方能找到这个地方，还直接说出他的名字和住址，肯定不是无缘无故。 所以直接告诉对方，他就是田润生，并问对方说是谁，找他有什么事情。 来人一把抓住润生的手，说：“可算是找到人了。” 并且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原来他是拐峁村的，来找润生，是因为孙少安生病了，而且似乎很严重，几乎不能动了，让润生赶紧通知他的家人。 润生一听这个事情，顿时就蒙了，连忙问孙少安，现在在什么地方，是怎么一个情况怎么就得了病，而且那么严重。 对方也说不清楚，只说金谷子老汉已经领着两个村里的青年，把少安送往原西县医院了。 至于为什么得病，自己也不清楚，就是昨天的时候，少安帮着村里挑了很多的水浇地，今天突然就很深无力，连抬个胳膊都难。 所以，金谷子老汉一边送少安，去医院，一边让人来这边找找润生，找到的话，赶紧通知孙少安的家人。 润生看来人也说不清楚，也就没有多问，而是飞快地和闫老汉打了声招呼，和来来报信的人一起，赶紧往原西县医院赶。 第157章 缺钾元素 原西县城不大，所以很快润生就来到了医院。一进医院的门，润生就看到了焦急等待的金谷子老汉。 一问，才知道，里面正在给孙少安做检查。 润生就问什么情况导致了孙少安的疾病，金谷子老汉也说不太清楚。 只是说了他知道的，昨天村里号召所有的劳动力去原西河担水浇地，因为再不浇地的话，很多庄稼都要旱死了，甚至有的需要水比较多的庄稼，已经可以预计，今年大概率收成很差，甚至颗粒无收了。 几个和少安一起在砖厂干活，关系比较要好的工友，就过来叫着少安一起，毕竟作为棒劳动力，少安的加入总能多出一份力气，也能多救活一部分庄稼。 几个人在砖厂对少安都很照顾，有几个上次李向前来砖厂闹事的时候还帮了忙。 于是少安就欣然加入了挑水的队伍，开始挑水之前，先喝了很多的水，因为天气确实是太热了。 金谷子老汉也加入挑水的队伍，想给村里出一份力。 少安想到金老汉对自己，像对孙子一样照顾，看到金老汉挑水比较吃力以后，就劝金老汉休息，金老汉比较固执，说庄稼可是农民的命根。庄稼绝收的话，会不会又出现三年自然灾害的情况，所以肯定要出力的。 少安，看金老汉那样的坚持。也没有办法，于是只有把跑快点，自己先担一趟，然后快速跑回来，帮助金老汉把剩余的路程给担完，帮助金老汉减轻负担。 金老汉多次规劝无果，也就随了少安去了。只是让少安慢一点。不要跑太快，天气太热。 可是，孙少安就是个不愿意落后于人的性子，非但没有降低速度，反倒跑得更快了。 加上天气炎热，于是就出了很多的汗，然后跑回去大量喝水后，继续干活。晚上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早上金谷子老汉起来喂牲口的时候，就发现少安还没有起来，想着是昨天累坏了。 就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没有想到，经过少安窑洞的时候，听到少安微弱的呼喊声，金老汉连忙进到少安住的窑洞里面。才发现是少安躺在窑洞的炕上喊他。 金老汉吃了一惊，立马发现了不对，少安应该是病了，而且似乎还很严重。 因为金老汉发现少安连起身都困难，甚至把胳膊抬起来都费劲。他以为少安是发高烧了，摸摸额头，发现并不烧。 但掀开被子，却发现被子几乎湿透了，能明显看出来出了大量的汗。 询问少安的感受，少安回答：“感觉自己快死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可把金老汉吓坏了，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年轻人，搭个伙，做个伴。没有想到昨天给村里干了一天的活，就成了这样。 他也不敢耽搁，套上车，叫上村里两个青年，给村支书说了一声，就赶紧往原西县医院出发。 他正愁怎么通知少安的家人，因为双水村实在是有点远了。 突然想起来，几次来过的润生，似乎在废品收购站干活，于是就让村里的青年骑上自行车过来碰碰碰运气。 听了金老汉的解释，润生也没有什么判断，唯一的信息就是干了很多的活，出了大量的汗。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听说过。 好在孙少安已经在做检查了，润生也准备去找二妈徐爱云，她毕竟是医生，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是爱慕一回事，但愿不是很严重的疾病，不然姐姐润叶可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很严重的疾病，那么他和姐姐润叶之间的关系就要重新评估了，好在连对象都还没有正式谈，一切都还有机会。 很快，润生就找到了徐爱云，但是他发现二妈对他似乎并不是很热情。 稍微想了一下，润生就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润叶和李向前之间的事情，二妈感觉姐姐润叶有点不识好歹，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拿姐姐的幸福去做交易，而且外人认为千好万好的婚姻，也不一定就是合适的，毕竟鞋子合适与否，只有穿鞋子的人才清楚。 好在润生的脸皮比较厚，并不太在意二妈的态度，而是把孙少安的情况告诉了徐爱云，想听听她的判断，没有说少安和润叶的关系，只说是双水村的社员。 好在徐爱云还是很专业的，思索片刻，就说：“如果是大量出汗，出现这种症状的话，怀疑可能是血液钾离子浓度低造成的。” 润生还是第一听说这样的事情，就问危险吗？容易治疗吗？ 徐爱云告诉他，得看病人自身的情况，如果是偶发的，病人本身身体素质比较好的情况下，问题就不大，补充了钾元素，后续饮食注意，慢慢补充，就没有什么问题。 具体的情况，还是要看检查的结果。 润生已经认可了徐爱云的判断，于是就安静等待结果。 结果出来以后，果然是血液钾离子浓度低造成的，而造成浓度低的直接原因就是大量出汗，血液中的盐分随着汗液大量排出造成的。 先吃上氯化钾片，补充钾离子，然后观察一下。 金老汉听医生解释了病因，后悔地直拍大腿，说都是自己害了少安，如果不是替自己担水，少安就不会出那么多的汗，也就不会出现现在的问题。 村里一起来的人，也唏嘘不已，说少安这个小伙子干活太实在了，不过是个好小伙子。 金老汉就请求润生回双水村一趟，告诉一下少安的家人，好在问题不是很大。至于治疗的费用，他们村子承担了，少安得了这样的病，毕竟是为了给他们村子里干活，他回头找支书说，问题不大。 润生进去看到少安的时候，少安还是浑身没有力气，不过已经吃了药，精神还不错。 一看到润生，就焦急地说：“润生，你说我是不是得了绝症，要死了？我死了，家里可怎么办啊，老的老，小的小。” 看到少安此刻，担心的还是家里的情况，润生不禁内心感慨，少安这个人就是对j家里的责任感太强了，所以为了家里，完全委屈了自己。原着中，最终确实委屈了跟他生活的贺秀莲，最终导致了积劳成疾，年纪轻轻去世。 这一世，少安似乎已经不太可能和贺秀莲认识了，但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和姐姐润叶在一起，对姐姐是好事还是坏事。 润生还是告诉了少安他自己的病情，就是出汗太多导致缺钾而已，补充一下，再慢慢养养就好了，让他好好休息。 少安却突然对润生说：“你不要安慰我，我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你能不能让你姐姐润叶来一趟，我有话对他说。” 润生不知道少安想对姐姐说什么，但正好他准备回双水村，告诉孙家，并准备让少平来照看少安几天，于是就点点头。 第158章 绝情话语 润生告别了少安和金老汉，骑上自行车，直接回家。 到了双水村，润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奔向孙家。因为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所以孙家所有的人都在，看到润生过来，少平连忙迎了上来。请润生进窑洞坐。 润生没有推辞，来到少平和少安居住的窑洞，让少平去给他弄些水，并悄悄地把孙老汉一起请过来。 听说要把孙老汉单独请过来，少平虽然有些怀疑，但出于对润生一贯的信任，少平并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少平端着一碗水进来了，跟着进来的，还有抽着旱烟的孙玉厚老汉。 不过他只是冲润生笑了笑，让润生先喝水，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休息好了再说。 因为他也看到润生被晒得通红的脸以及满脸的汗水，虽然好奇润生到底要说些什么，还神神秘秘的，但还是忍住了，让润生休息一下。 润生喝了碗里的水，还是加了蜂蜜的，带着花儿的清香，为了缓解气氛，还开了句玩笑：“你们家分的蜂蜜挺多的嘛，这么久还没有喝完，我家分得早就被我干完了。” 不过似乎是润生的玩笑并不好笑，少平和孙玉厚只是尴尬地笑笑。 孙玉厚还让润生走的时候带上一点蜂蜜，他们家里剩的还有，平时都没有人喜欢喝。 润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合适，人家哪里是不喜欢喝，是舍不得喝。孙家现在可是有两个娃娃，哪有娃娃不喜欢甜食的。只有招待客人的时候，才舍得取出来。 像孙家这样的家庭，恐怕不在少数。没有办法，这就是贫穷的最直接的后果之一。 润生清了清嗓子字斟句酌地把少安的状况说了出来，听到润生的话，当时少平和孙玉厚就急了。 “怎么就能缺什么钾呢，还动都动不了了，我要去县城看看安安。”孙玉厚急切地说。 润生连忙安慰他：“玉厚叔，少安哥没事，就是一下子出汗太多了，已经吃了药了，现在估计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已经问过我二妈了，问题不大，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听润生抬出了他的二妈，孙玉厚老汉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他也听说过田福军的婆姨是县里着名的医生。 “我之所以把你单独叫过来说，就是怕女人们听到了，不理解跟着着急。” 少平和孙玉厚这才点点头。 “那让少平跟着你去县里吧，照顾下安安，让人家村里的人照看，一方面太麻烦人家，另一方面也没有自己人方便。”孙玉厚说。 “对，我一会就去县城，看护我哥。”少平快速地说道。 “行，我也是这个想法，自己人照看方便。”润生笑着说。 “那少平，你一会把家里的钱都带上，吃过午饭，就赶紧去县里。” “好。”少平再没有说多余的话。 “那倒不用，拐峁村的人说，医药费他们村里承担，估计也没有多少，毕竟也不算严重。”润生说。 “那不管，先把钱带上备着，万一有用怎么办。”孙玉厚斩钉截铁地说。“给少安也买点好东西吃吃，补补身体，少安就是出山参加劳动太早，累着的。” 润生看交代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孙家要留润生吃饭，被润生拒绝了，要回家吃，还有事情要和家里说。 润生出了孙家的门，就骑上自行车，直接回到自己家里。 看到润生进门，全家都很惊奇，不知道怎么润生就突然回来了。 润生直接撒了谎，说是段玉找到了他，让他告诉润叶，明天学校开会，布置开学的工作，让润叶明天早上参加会议。所以他才专门回来报信。 润叶对润生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想到润生没有必要专门为了一个谎言跑这么远，还是这么热的天，就说好，下午就回学校看看。 润生妈还埋怨学校瞎折腾。 不过田福堂倒是理解润叶，说端人家公家的饭碗，就需要有这样的觉悟，商品粮哪里是那么好吃的。 润生妈，听了田福堂的话也就不再言语，只是让一双儿女多吃一点，还专门起身，又去给润生做面条吃。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润生才带上润叶踏上回县城的路途，至于少平则是直接借了金波的自行车，吃完饭就往原西县医院去了。 在路上，润生才把少安的情况告诉了润叶。润叶听了之后，直接就让润生停车，要他把事情详细再说一遍。 润生无奈，之后把车停下，让润叶不用着急，少安的问题不大，这才把事情详细又讲述一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保姆一样，真是个受累的命。 毕竟他今年也才17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怎么就承担了这么多。这不是穿越者应有的待遇啊，没有他这么苦逼的穿越者吧。 润叶还是很体贴弟弟润生的，在石圪节公社，润生就去请胖炉头拦了一辆车，让润叶搭车去了原西县城。 自己则是一路风尘地骑车前往。当他到了原西县医院的时候，少平和润叶都已经到了。 而少安的情况，似恢复得很快，胳膊已经可以抬起来了，不过身上了力气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润叶正在关心地对着少安问东问西。还埋怨少安干活太实在，不再地爱惜身体。少安只是默默地听着润叶的话，并没有回答，而且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看到润生也来了，少安就对少平说“少平，你带润生出去喝点水，润生都跑了一路了，我和你润叶姐说点话，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啊。” 润生虽然好奇少安想对润叶说什么，但既然少安不想他和少平听到，就拉着少平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润叶和少安。 不过，他和少平并没有走远，而是蹲在病房的门口，想听听少安说些什么。 还好病房的门，隔音效果并不好，仔细听，完全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只听润叶有点好奇地问：“少安哥，你想说什么，润生和少平都出去了，你就说吧。” 少安似乎思索了很长的时间：“润叶，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润叶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少安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次润叶是真的听清楚了少安的话。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你专门让润生叫我过来，就是想对我说这个吗？” 润叶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安说。 门口的少平也听到了少安和润叶的对话，当即就想站起身，进去质问少安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伤润叶姐的心，却被润生一把拉住，示意他继续听。 第159章 兄弟谈心 沉默片刻，少安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是的。”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的。” 不要总对我说“是的。” “难道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觉得李向前可能更加适合你，你看他家庭条件好，父母都是干部，自己也是司机，还那么喜欢你。和他一起你会很幸福的。润叶。” “有时候，你喜欢的人或者东西，不一定就是好的。尝试一下接受喜欢你的人，他会把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孙少安，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用力吼出这段话，润叶拉开病房的门就跑了出去。 差点撞到了蹲在病房门口的少平和润生。 少平起身就追了上去，润生也连忙跟上。 “姐，姐，润叶姐，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少平追上了润叶。 看着追上来的少平，润叶的情绪也慢慢平复，放缓了脚步，此时润生也跟了上来。 “我没事，你回去照顾你哥吧，他一个人在那里不好。”润叶对着少平说道。 “姐，我哥那都是气话，他肯定是生病，然后脑袋也糊涂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过两天就好了。”少平急切地对润叶说，他喜欢润叶姐，也希望润叶姐可以当自己的嫂子。他们全家都喜欢润叶。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回去照顾你哥吧。拐峁村的人都走了，照顾少安哥的任务就落在你身上了，我明天再过来，润生陪我走走。”润叶对少平说。 少平无奈，只好转身回去病房。 润生则默默地跟在润叶身边，没有说话。 “你们都听到了？”润叶问润生。 “是的，病房门隔音不好，都听到了。”润生肯定地说，并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你觉得少安哥的话，是什么意思？让我不要理会他，去找李向前，他怎么想的？”润叶此时的心情已经基本上完全平静，开始思索少安说这样话的原因。 “还能怎么想，估计突然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心态都变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病会怎么样，所以怕连累你。”润生分析说。 “可是，医生不是说他的病，并不严重吗？”润叶疑惑地说。 “谁得了这种病，都会害怕的，毕竟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让谁都会以为很严重，慢慢就会理解了。” “那你也回去吧，我知道了，你去帮帮少平的忙。我回学校去了。”润叶似乎不想再说更多。 润生看着润叶的样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还是那句话，自己的感情上的事情，只能自己想清楚，他作为弟弟，顶多提供一些情绪价值。 “你回去，侧面问问少安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润叶对着转身的润生又嘱咐一句，看来她心里还是放不下。 “好吧。”润生有点无奈地点点头回应。 润叶这才放心地离开。 当润生再次回到病房的时候，病房的门是虚掩的，并没有关严。 应该是少平匆匆跑进病房，没有来得及关紧。 果然，润生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 少平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少安“哥，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润叶姐都伤心地走了。” 少安半天没有说话，似乎于是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润叶姐，他对你，对我们家那么好，人漂亮，还善良。”少平继续追问。 少安还是沉默不语。 似乎是少安的沉默，让少平有点生气，“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 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少安才说道“你还小，你不懂。” “我不小了，都上高中了，明年就十八岁了，我什么都懂，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能看得出来，润叶姐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润叶姐。那你为什么还要对她说，那么绝情的话。” 少平静静等待少安的答复。 “我是喜欢润叶，而且我也能看出来润叶喜欢我，就是这样，我才不能看着润叶跟着我吃苦。” “润叶是公家人，是教师，我呢，是个泥腿子农民。你看看金波家，父亲是工人，母亲是农民，他们还不是要在村里种地，要都是工人的话，不就都进城里了。” “而且，我还是个男的，和金波爸是工人不一样。再说你润叶姐他爸，咱们的福堂支书也不会同意润叶嫁给我的，嫁到咱们这个烂包的家庭。不然，我为什么会来拐峁村的砖厂干活？” 少平也陷入了沉默。 “可是哥，我觉得，人还是要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这样一辈子才不会后悔。”少平思索了片刻，才对着少安说。 “是啊，我也不想后悔。但是人总得对生活低头，要先顾着眼前的路。” “我如果不顾一切和润叶好上了。福堂支书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在村子里打压我们家。我自己无所谓，可是还有咱爸咱妈，咱姐，还有你和兰香呢。” “你明年年底高中毕业，还是要回村劳动，以后有机会招工，参军，推荐上大学，都需要村里同意推荐，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把你和兰香的路都给断了。” “生活在咱们这样的家庭，父母没有大本事，那就总要有人付出，有人吃苦，才能有机会改变咱们家的状况。我是家里的长男，这是我的责任 。” “可是哥，咱们也不用怕福堂支书，了不起，咱们就当一辈子农民，他还能当一辈子的支书不成，再说润生和润叶姐都会帮咱们说好话呢。” “傻弟弟，不需要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压上你几年，你的一辈子基本就注定了，就像我，现在再去参军，招工，上大学，基本都不可能了，只能当个农民。”少安苦口婆心地说。 “农民就农民。我不怕。” “不是怕不怕，而是不能一辈子当农民，我们不能就这样活下去，起码要为后代创造条件，总要有人付出，想想姐姐的两个娃，你还忍心他们一辈子待在农村，一辈子像咱爸，咱姐那样吗。” “你再想想你们高中的同学，有几个家里是和咱们这样的家庭一样的，是不是很多，家里都是干部、工人，起码也是村里的干部，他们的日子会一代一代变好，我们不想办法，就会一代代差下去。” 少安的话，让少平沉默，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哥哥说得有道理。 可是他又觉得少安的话里有漏洞，于是反驳道：“可是人生就短短的几十年，不能只为别人活，还要为自己活？” “你这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吧。之前的姐夫王满银不就是只为自己活吗，自己潇洒了，满世界地逛，可是家里呢，亲人呢，你喜欢那样的人，那样的生活。” “不喜欢，如果非要过那样的生活，我就不结婚，更加不会要孩子，这样才能肆意地为自己活着。” 第160章 说出原由 听了少平的话，少安并没有吭声，他希望家里的条件好了以后，少平能尽快地结婚，生孩子。 因为他的内心已经打定主意，润叶不结婚，他就不会结婚，甚至润叶结婚了，他也不一定结婚。金谷子老汉的经历给了他很多的触动。 少平看哥哥少安不吭声，就继续说道：“润叶姐是真的喜欢你，而且你也喜欢他，如果你们一定要在一起，那福堂支书也挡不住。而且如果真的在一起了，福堂支书大概率也会妥协。咱们家的条件越来越好，下周又可以卖兔子了。” “你不懂，问题不是这个。” “那问题是什么啊，你说，我听。”少平不解。 “以前的时候，咱们村里来过一个算命的，给我看过相，说我不是长寿的相，会早早地累死。今天的事情，让我相信了算命的话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瞎说的吧，算命的话，怎么能听！” “我退学，回村劳动的第二年。”少安平静又沮丧地说。 “所以，你就信了，而且拒绝了润叶姐，还让他去找那个什么李向前。” “你真是糊涂啊哥，医生都说了，你就是缺钾，过两天就好了，以后慢慢养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少平有点生少安的气，认为哥哥有点愚昧。 “我觉得，你应该向润叶姐道歉，人就应该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要想太多，这样你的人生才不会后悔。” 门口的润生，听到了兄弟两人的对话，就在心里感慨，固然是人的经历和环境决定认知，认知决定选择，选择决定结果，而结果往往又会强化认知啊。就这样形成循环，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跳不出去。 润生推门进入病房，对着病床上的少安说：“少安哥，我更赞同少平的观点，虽然我也认同你的一部分观点，但我认为人生不论怎么选择，就算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最终也会失去，那就听从你的本心，争取你想要的，这样就算没有得到或者终将逝去，但起码努力过了，就不遗憾。” 然后，又对少平说，“明天你去文化馆，把《了凡四训》那本书，借过来，给少安哥看看，不懂的地方你可以给他讲讲。” “人是有命运的，这一点估计谁都无法否认，你出生在什么样的时代，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性别，什么样的生理特点，这就是你的命运，先天的东西就那是你的命运。” “但是我们也可以通过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反思自己，不断行善，改变自己的命运。” “所以可以信命，但是又不能简单地认命，积德行善可以改命。就算真的不能，那努力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和自己亲近的人少一些遗憾，也算不白活一次。” 少平听到润生的话，使劲地点点头，表示明天就去借书。 润生对少安说：“你的病不严重，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以后干活的时候，不要太拼命就行了。” 然后润生就准备告辞，回废品收购站去。 走到门口，又转身对少安说：“少安哥，顺其自然吧，另外记得你之前说的话。” 说完才转身走出病房。 少平好奇少安之前对润生说了什么话。但是少安没有告诉他。只有少安自己明白，润生想提醒他的是，他承诺润叶不结婚，他孙少安就不会结婚的话。 润生回到了废品收购站，闫老汉只是问他，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润生回答病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也已经通知了他的家人后，闫老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润生赶紧吃饭。 第二天，润生把自己读《了凡四训》时写的读书笔记带上，又从街边的早点铺买了些吃的带上，又来到原西县医院孙少安的病房。 少安休息了一晚恢复的很快，已经可以自己活动了，就是身体不如之前。 医生让他不要担心，恢复又一个过程，明天看情况稳定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后续多吃点富含钾的食物，再避免大量出汗就行了。 可以多吃羊肝之类的动物内脏。 润生能够感觉到，少安随着身体的快速恢复，已经不如昨天沮丧和无助了。情绪变好了很多。 润生把自己的笔记给了少安，让他空闲的时候可以看一下。 然后就告诉少平，自己看护少安，让少平去文化馆借书。 不巧的是，少平的借书证在家里，那就只好自己跑一趟。 等润生从文化馆借书回来，金谷子老汉，也从拐峁村赶了过来，他对于少安生病，一直心怀内疚，认为都是少安替自己担水，才造成的生病。在看到少安恢复得那么快，就放心了。 同时他还带来了，村里同意承担少安医疗费的消息，因为少安毕竟是为拐峁村担水才生病的，而且之前在村里砖厂干活，也没有给报酬。 少安和少平听了，自然是十分高兴。 快中午的时候，润叶也过来了，专门给少安带来了吃的，其中有羊肉，还有一些豆类和红枣，专门给少安补钾的。放下东西，没有和少安说话，就转身离开了。 显然是还在生少安的气。 润生虽然能够理解少安，也知道实际上少安所有的话都是在为润叶考虑，但内心仍觉得少安活该。 他想给润叶的，并不是润叶想要的，而且他完全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润叶的想法，而不愿意好好地交流。所以难免有失偏颇。 所以，结果只有两个字“活该！”这也还是润叶大度，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和他计较。 润生让少安听医生的嘱咐，稍微活动一下，继续上床休息后，就离开了医院。 他本来还想找找润叶，把昨天听到的少安两兄弟的对话告诉她，但又想了一下，觉得意义不大，还是等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在医院住了三天后，医生经过检查，就同意了少安的出院请求。这个时代的医院，是没有创收任务的，所以不会对病人过度治疗，也不会故意给病人多开药，反而是能烧开就少开。 甚至在金老汉的请求下，还特意给少安开了补充营养的医嘱，凭借这个东西，可以不要票去供销社买一斤猪肉。 少平本来想接少安回家里休养，但经过金老汉的劝阻，还是回到了拐峁村，因为在这里才能名正言顺地休息。 毕竟，因为是给村里挑水浇地，才生病的。 少平听金老汉解释一番之后，也就同意少安在拐峁村饲养室休养，还特意多留了两天，知道少安基本恢复到生病之前的样子。 少平才离开拐峁村，回家里报平安。少安过上了病号的休养日子，在金老汉的特意要求下，还装得身体有些虚弱，这也让他趁机把不厚的《了凡四训》这本书，看完了。 对他以后的生活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161章 终于开学 润生在少安出院以后，也就没有再关注他。 相信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他会明白身体的重要性，不会再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其实，人的一生不可避免会犯错误。有些错误早犯比晚犯好。 以为早犯早成长，早明白，那很多事情就还有机会挽回。 有很多的事情，明白得太晚，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期间润生又回了两次家，都没有逃脱帮着挑水浇地的命运。 但是村子里的人，没有人偷懒，都是努力地干活。 因为大家都明白，这时候偷懒，将来就会挨饿。 挨饿的滋味，远比挑水受累要痛苦很多。 是个正常人都明白怎么选择，如果他不明白，那一定是有空子可钻。影响不到他自己的利益。 所以，润生看到村子里懒得出名的孙玉亭，都在挑水浇地。 终于到了开学的时间。 同学们都又回到了离开近两个月的学校。 很多同学的变化，还是很大的。 就比如金波似乎又长高了一截，个头已经快比上润生了。 虽然润生感觉自己也长高了，但感觉成长的速度还是比不上金波。 少平似乎已经停止了生长，他的个头已经不低了，但他似乎长了不少肉。 应该是夏天，能够吃的东西多了，而且因为村里小麦收成不错，以及卖兔子的原因吧，孙家的伙食应该也改善了不少。 来学校的时候，少平破天荒地带了部分白面，交到学校灶上，换成了白面票。 还有一个女生，变化也不小，那就是郝红梅，仿佛一下子，就摆脱了柴火妞的形象。变得出挑了。 班里有些其她女生也是一样，大概因为都是处于风华正茂的年纪吧！ 过了两天，大家也都基本适应了学校的生活，一切都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不过，很快学校就布置了一项新的工作。 那就是学校要组织一个文艺宣传队，响应黄原地区革委会关于革命文艺宣传的号召。 排演革命小戏、讲革命故事、跳革命舞蹈，唱革命歌曲等。 革命小戏其实就是类似话剧一样的东西，但是因为受限于辅导老师水平，就不叫话剧，叫做小戏，就是小小的戏剧。 班里几个比较出挑的同学都被选上了，包括顾养民，金波，孙少平，还有二班的田晓霞，令润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也被选上了。 后来经过金波的炫耀，才知道是他向老师推荐的，毕竟金波算是学校的文艺名人。 老师看过润生之后，也同意了。 因为在戏剧中，不但要有光芒四射的主角，还需要长相普通的配角。 来充当背景板，又不至于抢去主角的风头。 润生知道了自己被选上的原因后，就对金波说了一句“我谢谢你哦。” 金波只是拍拍润生的肩膀：“都是革命战友，不用客气。再说我们铁三角，少平和我都参加了，怎么能少得了你呢。好兄弟，讲义气！” 润生听了金波的话，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第一部戏剧，是时下正出名的《智取威虎山》，金波饰演杨子荣，但是因为太漂亮了，演了两次，就被老师换下了。觉得凸显不出来英雄的气质。 然后换上了顾养民，因为眼镜的原因，显得太文质彬彬，也被否了。 至于润生，老师根本没有考虑让他尝试，他的定位就是背景板。 最终是少平获得了这个角色，因为身高够，气质也质朴，符合大众的期待。 少平第一次进行表演，而且是这样重要的角色。 所以非常紧张，迟迟进入不了状态。 老师也很着急，但是因为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于是就一遍一遍地纠正少平的表演。 但是效果仍然不理想。 最终还是润生出了主意，让少平把《林海雪原》这本书借过来看看，同时写写读书笔记，再写写对杨子荣这个人物的认识。 老师认为润生的这个提议很好，就让少平照做。 少平自身也有一股子韧劲，颇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 立马就去借了书，开始攻读。 晚上的时候，还跟着润生来到了废品收购站，看书到很晚，并且写了一万多字的读后感。 果然之后，就慢慢进入了状态，进步可谓神速。 老师对于少平的进步，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但也惊讶少平进步真快，直到少平把一万多字的读书笔记，给老师看了以后，老师才了解了少平进步如此之快的原因。 并且号召戏剧社的同学向少平学习。 田晓霞扮演的是猎户的女儿常宝，之前因为看过电影的原因，所以进入角色比较快，也得到了老师的表扬。 最初因为孙少平迟迟进入不了状态，还内心腹诽少平有点笨。 到后来看到少平的进步飞快，则是和其他人一样疑惑。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少平的进步已经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直到后来看到了少平所写的关于杨子荣的读书笔记，她才开始有点佩服这个双水村来的老乡。 并且把少平的笔记借过去看了。 而且在空闲的时候，还和少平讨论其中的剧情。 润生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不由感慨，命运惯性的力量还是很大的，认识了半年多，两人几乎都没有怎么说过话。 没想到，排演一个革命戏剧，田晓霞和少平之间的接触就突然多了起来。 不过，此时的少平，似乎心思还是在郝红梅身上。 对他来说，郝红梅这样和他家庭条件接近的人，才更有吸引力。 但是，他似乎也愿意和田晓霞这样的女生，交流读书心得。 在少平的眼中，虽然田晓霞，像个男孩子一样。 但是她偶尔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就能够感觉到她是真看过很多的书。 有些是少平连书名，都不曾听说过的。 而且似乎田晓霞，也知道很多的新闻，而且敢于提出很多耳目一新的观点。 有些观点则是少平想都不敢想的，因为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不符合此时的主流观点。 少平无法想象，一个干部的子女，革命觉悟不是应该更高吗？ 怎么反倒对某些政策，意见很大。 不过她的一些观点，倒是和润生不谋而合，还真是亲戚。 第162章 红梅所求 《智取威虎山》在排演了两周之后，和全校的师生见面了。 主角自然是孙少平，金波饰演了参谋长一角。 虽然遗憾没有能扮演杨子荣，但是用他的话说：“别看少平牛，见了我，那也得敬礼。我是他领导。” 每到这个时候，润生就想逃得远远的，因为他扮演了一名土匪，座山雕的小弟，这令他感觉到耻辱。 表演很成功，少平也一跃成为学校的名人. 不少同学都过来恭维他、祝贺他，但是他想看到的人却始终没有来。 下午课外活动的时候，少平专门跑到操场上，那里有一群同学在打篮球。 润生在，郝红梅也在。 看到少平到来，有一个同学立马就跑过来，让少平上场，替他们挽回颓势。 少平一看正是郝红梅一队的，立马就同意了。 他抓到一个篮板球，而且位置非常好，只要投篮，大概率是要进的。 但是，看到一旁的郝红梅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就把球向郝红梅传过去。 嘴里还大声喊着“接球！”，郝红梅注意到了少平传过来的球，能感觉她的表情顿了一下，但还是接住了球。 她所处的位置也不错，就在篮筐一侧，但是郝红梅也没有选择投篮，而是把球传给了外围的顾养民。 顾养民接到球之后，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冲郝红梅笑了一下，就出手投篮。 结果，投偏了，球没进。 场边刚被少平替换下去的同学就冲少平说：“你怎么不投啊，刚才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非传球啊。” 同时。他又冲着郝红梅吼道：“投篮，记着投篮，别瞎传！” 少平不好意思地冲同学笑笑，郝红梅则是把头扭向一旁。让另外一名同学替她上场，它说自己有点累了。 少平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郝红梅就是在故意躲着他，要和他撇清关系。 认识到这一点的他，再也没有了打球的兴趣。 又草草打了一会，就离开了球场。 一旁观战的润生，无奈的摇摇头。 少平自那以后，很少再去打篮球，而是开始更多地打起乒乓球，他的球技很快就练得很棒。 而郝红梅，则是打篮球的频率更高了。 只要顾养民上场，她就会很快来到球场，要么加油，更多的时候，会亲自上场。 她也是个很聪明的女生，身高也够，所以没多久，就成了班里女生的主力，很多时候，男女生混打，她会有意和顾养民一组。 没错，在经过一学期的熟悉之后，班里的同学大部分都了解了彼此的家庭背景。 连润生的二爸是县革委会副主任的事情，也被班里的同学知道了，当然他们自然也知道了田润生和田晓霞的堂兄妹关系。 郝红梅，在经历过上学期被跛女子侯玉英“侮辱”的事情以后，除了最初的几天的羞愤之后，好像反而变得开朗了。 当然她也在有意识躲避孙少平。 郝红梅是一名女生，而且在班级里，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女生。 她的爷爷是一名地主，所以从她记事起，她就感觉到这个社会对她们家满满的恶意。 他的父亲，有一次指着村里最气派的窑洞，满是缅怀地对她说：“那以前是我们家的。” 她还天真地问她父亲：“那不是村委会吗？我们家住的不是现在的破窑洞吗？” 他父亲悲伤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爷爷，经常被村里和公社拉出去批判，说是坏分子。 年幼的她不知道什么是坏分子，所以她就认为，戴着眼镜，干干瘦瘦的老头就是坏人，所以她都不愿意和她爷爷说话。 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戴眼镜的爷爷因为是地主，所以才变成了“坏人”。 而村委会的窑洞以前确实是她家的，甚至以前村里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她家的，只是土改的时候，都分给了她们家的长工。 后来批判她爷爷最厉害的，听她父亲说，也是之前她爷爷待他们最好的那几个人。 郝红梅的学习成绩很好，因为从小的时候开始，只要她饿了，他的父亲就会给她讲故事安慰她。 还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教她认字。 所以她比很多同龄人，认字都要早，听过的故事也多。 故事是她童年唯一的慰藉。 父亲的故事，都是从书上看的。据她父亲说，家里以前有很多书，都是爷爷买的。 爷爷在文革开始没多久就死了，是自己从崖上跳下去的。 一家人都不敢悲伤，或者顾不上悲伤，草草用一领草席裹着埋掉了。 她的童年也因为爷爷的去世，就结束了。 她需要为家里，为父母承担起一部分的家庭责任。 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并不想来上高中，父亲坚持让她上。而且为此去求了村里的支书，他们家以前的长工。 父亲告诉她，自己的一辈子恐怕就这样了，但是她还年轻，还有机会。 一个女人改变命运最好的机会，就是找个好人家嫁了。 当然好人家也不会随随便便挑选媳妇，反而会更加严格，所以她应该去读高中，那样才能认识原西县里条件好的人家。 不然，初中毕业的她，就只可能在村里找个农民结婚，平凡地过完一生，她的后代还是农民。 于是，带着父亲的期待，她忍受着饥饿和白眼，来上了原西县高中。 最初的时候，她认识了王小乐和孙少平，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组织，他们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而且孙少平竟然能从文化馆借来书看。 所以，因为惺惺相惜的原因，她和两人走得很近。 没有想到，跛女子侯玉英，竟然说她是孙少平的“婆姨”。 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也不可能，他们只是同学。 孙少平不是他的目标，孙家也不可能改变她的处境，所以她远远离开孙少平，不给他任何的幻想和机会。 后来，她知道了班长顾养民的家庭关系，她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未来。而且顾养民自身也文质彬彬，素养很好。 当她正思考，怎样才能引起顾养民的注意时。 她发现顾养民喜欢打篮球，于是她就开始经常出现在篮球场边。 给顾养民加油喝彩！ 当她尝试着接触篮球时，她发现打篮球似乎没有那么难。 上天应该是给了她这方面的天赋，她的身高有一定优势，而且她学习得很快。 后来，当她的技术越来越好时。 她会故意在顾养民面前表现一下，功夫不负有心人，顾养民注意到了她。 暑假回家的时候，她去山里摘了很多吃的，也去采了药材换了钱。 能吃饱以后，她发现自己发育得很快，越来越是个成熟的女子了。 等再开学的时候，再见到顾养民，她发现顾养民看她的眼光都不同了。 第163章 表明关系 之前的郝红梅是不自信的，但是从这学期以来，她变得越来越自信。 自信的来源，一方面是她的长相。 和班里的其她女生相比，她发现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不错的。 然后就是打篮球，她自信她的技术，在班里的女生里绝对是第一。 上学期期末考试，她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所以除了出身不好，家庭贫困之外，其她的方面，她并不比班里的女生差。 甚至还要更优秀。 人一旦变得自信，气质立马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班里的男生，几乎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包括顾养民、孙少平，甚至是看班里女生，像看下一代的田润生。 郝红梅自从和孙少平的关系疏远之后，就很久没有看课外书了。 于是，为了接近顾养民，甚至打探一下顾养民对自己的态度，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一天中午，吃过饭，趁着班里有些同学回宿舍休息，郝红梅专门走到顾养民座位旁边坐下。 有些羞怯地对顾养民说:\"班长，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顾养民对于郝红梅主动找他说话，还是比较高兴的。 于是就痛快地说：“什么事情，你说，能帮的忙一定帮，都是同学嘛。” “是这样的，我听说，县里文化馆里面可以借书看，但需要办理借书证，但是我又不认识人，班长你在县城住，看是否认识那边的人，我想课外时间，多读读书。” 听到郝红梅的话，顾养民很高兴，认为这个女生不仅长相漂亮，而且很上进，愿意读书学习。 他的父亲总是对他讲一句话：“有时间的话，多读书，不读书的人是肤浅的。” 于是他很快应承下郝红梅的请求，说：“我帮你问问，应该问题不大，不行的话，我就找我爷爷帮忙，找他看过病的干部可多了。” 郝红梅高兴地对顾养民说了声谢谢，这句话倒是出于真诚，她也确实喜欢看书。 而且他能感觉出来，顾养民不讨厌她，这样他们之间就有了发展的基础。 第二天的时候，顾养民找到郝红梅，说他已经让他爷爷帮忙问过了，下午带上学生证，直接去文化馆办理就行了。 而且，他自己也准备办一个，所以下午的时候，可以向老师请个假，到时候他骑上自行车，载上郝红梅一起去。 郝红梅连忙对顾养民说谢谢，而且并没有拒绝顾养民骑车载她的想法。 下午，当郝红梅坐在顾养民自行车后座，一起去办借书证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幸福触手可及。 总算没有辜负父亲送她来县城读高中的期望。 后来的情景就简单了，顾养民和郝红梅因为借书，讨论读书心得，经常会在一起，关系立马亲近起来。 有时候，郝红梅去文化馆借书，甚至直接借了顾养民的自行车骑着去。 而且回学校的时候，有时候会直接把自行车，停在顾养民的跟前，才款款下车。 把自行车还给顾养民的同时，还会语气温柔地说：“养民。我把你想看的书也一并借过来了。”丝毫不避讳两人之间的关系。 跛女子侯玉英，虽然再没有当众说郝红梅就是顾养民的婆姨，但事实上大家都看得出来，两人就是在处对象。 润生看到了这种情况，就知道少平一定会很难过。 最伤心的人是孙少平，最生气的人却是金波，因为他最清楚一起长大的朋友，对郝红梅的感情。 于是金波找到润生和少平，对顾养民和郝红梅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批判，并且提出要找人，揍顾养民一顿，给少平出气。 润生听金波批判顾养民和郝红梅，并没有接话。 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也正说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好。 但听金波说要找人打顾养民，润生却不同意，少平也极力阻止金波。 金波以为两个人都担心善后的问题，就保证说：“不用担心，我会做得天衣无缝，保证他有苦说不出。” 少平仍然极力劝阻金波。 虽然他的内心痛苦，但是却并不恨郝红梅。 因为本身人家对他就没有任何的承诺，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不存在移情别恋，所以他没有理由迁怒郝红梅。 至于顾养民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他看顾养民并不顺眼，但不能否认的是，顾养民确实是个谦谦君子。 金波看少平极力劝阻，也就没有说话，直接离开。 润生却是趁机跟了出去。 看到润生跟了上来，金波笑着问：“你是来帮忙的，还是劝阻的？” “你说呢？”润生没有回答金波的问话，反问道。 “好了，我知道你的态度了，我就是想为少平抱不平。” “没有什么好不平的，感情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如果是郝红梅背叛了少平，那你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但现在仅仅是少平单相思，我们这样做的话就过分了。” “你也不希望，突然有一天，自己突然被一帮不认识的人堵上，原因是他看上的姑娘，看上了你，所以要揍你一顿出气吧。” “好吧，我承认，你成功地说服了我。”金波无奈地对润生说。 “这就对了，这是男人的必修课，让少平自己走出来吧，那样他才会成长。” “哎，兄弟，我怎么感觉，你年纪轻轻的，跟个中老年人似的。有一个词怎么说的，老气横秋，对，就是老气横秋。”金波开玩笑地说。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妖怪，我的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岁了。”润生半开玩笑地说。 “好吧，我的田润生大叔，我们去宣传队排练吧。据说下周开始，我们的宣传队要各个公社巡演了。你只是演一个配角，我还要准备一个长笛演奏，还要唱一首歌曲。烦死了。” “这不证明你金大师能力出众吗？” “哈哈，你说得对，能者多劳，记得我演出的时候，多鼓掌啊。” 果然，第二周的时候开始了各个公社的巡回演出。 而且好的一点是，到哪个公社，哪个公社管饭，而且几乎都是最好的饭菜。 因为节目比较受欢迎，其实是群众的娱乐活动太少了，还专门有增加了两个讲革命故事的环节，少平和田晓霞各有一个。 不同的是，田晓霞讲的是普通话版本的，而少平是讲的黄原话版本的，两个版本各有千秋。 润生还和金波讨论，为什么选少平讲黄原话版本的。 金波的回答是少平的身上，有着黄原人民的质朴。 或许就是气质一样的东西。 润生说自己身上也有。 金波打趣他，有是有，可是隐藏得太深了，老师没有发现，连他这个朝夕相处的人也没有看出来。 第164章 眼界差距 就在巡演即将轮到石圪节公社的时候，县里突然传出来一个消息，要抽调田晓霞和孙少平去黄原地区讲革命故事。 原因是地区文化馆的馆长，曾在县里看到过他们的演出，认为形式很新颖，是传统和现代良好结合的典范。 县里要求两人去县文化馆集中培训三天，然后去黄原。 不过带队老师看少平的衣服有些破旧，就让他回家一趟，看能不能做身新衣服。 少平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里，把去黄原的事情告诉了孙玉厚老汉，老汉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他不清楚讲革命故事是个什么节目，但是儿子能代表县里参加黄原地区的活动，就足以自豪和骄傲。 至于少平担心的衣服的事情，孙老汉表示，立马做新衣服，这是孙家祖坟冒青烟了，必须体体面面地去黄原。 于是他去公社供销社，专门问了哪种布最畅销后，给少平扯了布匹，请金波妈给少平量了尺寸，做一身新衣服，因为金波家是有缝纫机的。 孙老汉还专门从家里拿出十五斤小麦，去公社粮站换了十五斤的粮票，又把二十元钱给少平带上。 还好今年卖了兔子，家里也不差这点钱，要是去年，还真就拿不出来。 少平带着全家人的期望去了黄原城。 当他看到黄原的瞬间，他发誓以后一定要走出双水村，走出原西县，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黄原已经令他大开眼界，那么省城是什么样的，首都北京又会是什么样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苏联和莫斯科又会是什么样的。 那一刻，少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趴在井口的青蛙，开始观察外面的世界。 田晓霞对此倒是十分的淡定，她自小算是在黄原长大的，以前还去过省城，那是送哥哥田晓晨去省城上大学的时候。 而且她感觉，这些年黄原的发展几乎就是停滞的。 所以，她完全没有办法理解孙少平为，什么会表现得那样兴奋和激动。 因为她没有孙少平那样的经历和人生。 他们在黄原的表演还算成功，得了个二等奖。 对于这个成绩，原西县文化馆长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他们原西县，不论发展水平还是人才，都没有办法和黄原地区比。 就算是和原南等有矿产资源的县相比，都算是落后的。 他们在黄原地区一共待了四天，期间原西县文化馆长还带着少平和田晓霞认识了几个地区文化馆的人，其中有一位叫贾冰的诗人还是他们黄原出来的。 对方知道少平的农民子弟的身份以后，还专门鼓励他，多读书，多看报，多尝试写作。 因为贾冰本身也是农民出身，当年努力上了大学，才跳出了农门，他自己的婆姨还是农民的身份，一直没有解决城市户口。 少平有点遗憾地说，可惜现在上大学都需要推荐，大概率是轮不到他的。 诗人贾冰鼓励他，不要气馁，只管学习，让自己变得强大，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机会。 人生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没有目标，自己放弃自己。 他的话，给了少平很多的鼓舞。 同时也让他想到了，在家务农依然坚持学习和创作的好朋友望小乐。 好久没有联系了，他决定回去就给小乐写信，告诉他此次来黄原的经历。 自打少平和晓霞离队，金波就接替少平扮演杨子荣，算是圆了他的主角梦。 田晓霞的角色则是被班里的郝红梅接替。而润生的角色依然不变。 当演出到了石圪节公社的时候。 少平全家，金波家和润生家都来看他们的演出，能在公社看到他们的演出，足以让其家人在村里吹嘘很久。 田福堂也来了，但是对于润生扮演的角色，却不是很满意。 认为就算不是主要角色，起码应该是个正面人物，所以看了一会就气呼呼地走了。 润生妈倒是津津有味地从头看到尾，还和润生见了一面，夸奖他半天。 润生问为什么不见父亲田福堂时，润生妈告诉他，临时村里有事，就走了，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润生大概也猜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少平回来的时候，巡演已经结束了。 但是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遗憾，对于在各个公社表演，他更喜欢黄原地区那样更大的舞台。 对于没有能让双水村的乡亲，看到他雄姿英发的样子，却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的。 不过他从黄原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带了小礼物。 因为到了黄原地区，住的是公家的招待所，吃饭什么的也都是公费，包括来回坐车也是一样。 所以，他等于一分钱没花，就去黄原长了一趟见识。 抱着留个纪念的心，他给家里所有的成员都买了礼品，包括姐姐的两个孩子。 原本他还担心回去以后，父母怪他乱花钱。 放在以前，一定是这样的，可能对给哥哥、妹妹包括姐姐和外甥买东西，父母都不会说什么。 但唯独给父母买东西。他们一定会埋怨。 不过这次真是出乎少平的意料，父亲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还分外高兴。 少平这才意识到，不是父母不舍得，实在是家里以前太穷了。 条件好了，父母自然希望家里人都能过好一点。 少平不由自主脑海中，浮现出润生的额样子，还是得谢谢润生啊。 一系列的演出结束后，宣传队就解散了，一切又回到平时上学的样子。 润生的生活又回到了学校和废品收购站两点一线。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事实上一切又都在发生着变化。 一切变化的起因还是今年干旱的天气。 从省里到地区，从地区到县里，从县里到公社，再从公社到村里。抗旱的文件是一个接一个地发。 号召各级领导和广大贫下中农，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战胜困难，取得粮食的丰收。 可实际上，人们对于丰收早就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只是希望庄稼不要绝收，给可怜的农民留下救命粮。 其实双水村的情况比上其它一些村子已经好了很多。 首先，在年初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今年的旱灾，所以提前调整了种植结构，种了很多耐旱作物。 其次，双水村毕竟有两条小河经过，之前的时候已经采取多种措施取水浇地了。 但是今年的旱情，实在是太严重了，出乎人们的预料。 所以，目前双水村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通往米家镇方向的东拉河上，用土坝坝住一点河水，继续担水浇庄稼。 但遗憾的是，就是坝住的一点水，也基本上被舀干了。 第165章 商讨抗旱 双水村现在已经不能再叫做双水村了，因为名不副实。 除了村里吃水的井里还有水，其它地方已经见不到水了，河道也已经干涸了。 哦，当然村里的鱼塘也有水。 但是人们不会傻到，把里面的水弄出来去浇庄稼。 因为里面养的有鱼，而且已经十多厘米长了，再坚持几个月，到春节前，就可以卖了分钱。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从公社回来的村民发现，并不是东拉河一点水都没有了，只是上游的几个村子把河水都给拦住了。 不往下游放一点水，而石圪节公社所在地的石圪节村，还在用水泵抽水，浇灌村里的土地。 所以他们村子的河道才完全干涸。 知道了这个情况，全村的人都群情激愤。 主要就是两点： 一是骂上游的村子太自私，把水都拦住，自己浇地却不给他们活路。其它村子的庄稼是庄稼，双水村的就不是吗？ 第二，就是所有的人，都开始埋怨村里的干部无能。平时在村里人五人六的，现在关键时候，却没有人站出来，为村子排忧解难。 田福堂的内心也是焦急的。一方面因为村里的庄稼。 照这样下去，今年肯定是要大幅度减产的。 那样的话，明年春天，村子里肯定有人家要断炊。 虽然这个更多的是天灾，可是他作为村支书，脸上肯定无光。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村子里去年被评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村。 今年正准备再接再厉，而且之前一直势头良好，甚至胜利就在前方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怎么能够甘心。 他之前还期待继续受表彰的那一天呢。 同时，他也知道了村里的人私下都在骂他们无能，特别是他田福堂，因为他毕竟是村里的一把手。 田福堂的内心也是郁闷的，一方面埋怨上游的几个村子做得太过分，不能自己吃肉，却让下游村子一点汤都喝不上啊。 他内心还在骂公社的干部没用，怎么就允许上游的几个村子把水都拦下，双水村难道就不属于公社管辖吗，总得一碗水端平。 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在装聋作哑。 郁闷的田福堂，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就躲在窑洞唉声叹气。 因为刚才的时候，“农民职业革命家”孙玉亭，也是他最重要的狗腿子，把村里村民对他的埋怨都讲给他听了。 润生妈过来，让田福堂去吃饭。 但是他却没有什么胃口，他在考虑怎么破局，其实也很简单。 天灾他管不了，人祸的事情却是可以协调。 他准备明天就去公社，找公社协调上游的几个村子，让他们放点水，相信其它几个村子总会给他一点面子。 如果真的不给，他就联系下游的村子一起到公社去闹，待在那里就不回来了，也比天天在村里难受要强。 可是随即另外一个问题又浮上田福堂的心头，如果上游协调给放水了，那么他要不要给下游的村子放水。 要知道下游河道也是一点水都没有了，如果只放一点水，他再给下游放水，那村子里能用来浇地的水也不会有多少啊。 还是僧多粥少啊。 越想越难受，田福堂就让润生妈把之前喝剩下的白酒拿出来，自己坐在那里喝起了闷酒。 润生妈也知道田福堂在为什么发愁，所以也就没有劝他。 而且田福堂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想事情的时候，要么抽烟，要么喝点酒，仿佛这样一来，脑袋就会转得快一点。 田福堂没有怎么吃菜，就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 终于，他下定决心，要召开村里的干部一起商讨，不论怎么样。 要让村里人看到他的动作，起码他在想办法破局。 于是他就起身，向着村委会走去。 到村委之后，恰好孙玉亭也在。 他就让孙玉亭通知村里的干部，甚至一小队、二小队的干部，只要是沾点干部身份的，都来村委会开会，商量怎么抗旱的事情。 村里的人也都听到了消息，对于田福堂的动作还是很开心的，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在想办法，有动作了。 这也是他们希望看到的，虽然知道是天灾，人力在天灾面前是渺小的，但只要有动作，就是一种心理安慰，起码我努力过了。 很快，村委会里面就陆续来人，不一会就基本上挤满了。 很多热心的群众也来旁听，想第一时间知道，村里准备怎么做，也准备出一份力。 看着满屋子的人，田福堂既感觉烦闷，又感觉安慰。 为什么烦闷？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干部，他很清楚，大事开小会，小事才开大会。 人一多，七嘴八舌的，什么事情都很难成功。 安慰的是，这么多人都来了，自然也看到了他田福堂是为村里的事情在操劳，而不是无动于衷。这也是他通知都来开会的目的之一。 看人都来了，田福堂清清嗓子，说出了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怎么解决抗旱的问题，也就是河道里没水的问题。 他把问题直接提了出来：“这次的干旱，是全省的，黄河那边的省份也是干旱的天气。” “河道没水，这谁都没有办法。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上游几个村子把东拉河的水，拦了起来，自己浇地，不管下游村子的死活。” “所以他思虑再三，准备明天去公社找公社领导协调，让上游的村子放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在场众人，听了田福堂的话，都沉默了，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总是让人感觉憋屈，大伙其实心里都有一股子气，无处发泄呢。 “那要是上游的村子就是不放水怎么办？”一个村民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咱们全村人就到他们村子去吃饭。”孙玉亭大声地说，而且立马有人附和。 “咳咳”，田福堂清了清嗓子。 屋里立马安静下来，田福堂对于自己在村子里有这样的威望还是很满意的。 他随即又说道：“可是这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上游村子给我们放水了，我们给下游的村子放不放。不放的话，上游和下游的村子肯定会说我们村，公社也会埋怨我们村。” “但是，如果我们放了，那恐怕我们村里也存不下水，今年太旱，就那么多水啊。我们估计也浇不了多少地。” 众人听了田福堂的话，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了，他们还真就没有想到这一块。 “支书，那你说怎么办？” “就是，支书，你都想到这个了。肯定有办法。” 田福堂没有说话，其实他也没有好办法。 第166章 决议偷水 突然，一队长田福高说道“那我们就偷偷把上游的坝给他豁个口子，不找他们商量，这样村里的坝子也有水，还不用承他们的人情。” “公社找我们麻烦，我们就说上游也是这么干的。下游村子找我们，我们就让他们和上游村子商量，我们自己抓紧时间先把地浇上一遍再说。” “福高的这个主意不错呢，主要就是争取时间，上游知道了，可水已经到我们村子了。” “下游村子即使知道，我们就让他们和上游的村子商量，上游给放水，我们就放水。上游不放，我也不放，这样扯上几天皮，我们的地也浇过一遍了，剩下的事情再说。”副支书金俊山说道。 这下一来，似乎所有人的思路都打开了。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很多的人，都在附和福高的建议。 田福堂也觉得福高的建议可行，虽然他心里总感觉好像有点没有底，应该是细节还需要完善吧。 于是田福堂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福高的这个提议很好。我也正盘算这样干呢，但是很多的细节需要再思量一下。要把所有的问题考虑得万无一失，才好实施。” “对，支书说得对，得把所有色事情都考虑好。”孙玉亭立马附和。 “俊武，你说说，你是咱们村子的大能人，说说你的想法。”田福堂提了金俊武的名字。 因为村委会几个人，他，孙玉亭，金俊山都表达完意见了，甚至意见还是一队长提出来的，就差金俊武这个村委委员兼二队长没有发言了。 田福堂必须要听他的意见，让他表态这样才算是集体决议，有风险大家一起承担，这也是多年以来，田福堂的工作习惯。 也是他，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群众,金俊武就有点头疼，他总感觉大家的热情太高不是好事。 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但是火焰太高，控制不好的话，也容易引起火灾啊。 但是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如果他出言反对的话，众人还不得把他骂死，众怒难犯啊。 于是考虑了半天，他决定从细节上面来把控这个风险。 于是他对田福堂说：“支书，我也赞同这件事情，但是水火无情，搞不好就容易出事。没听三国里老师讲水淹七军吗？” 听了金俊武的发言，立马有人起哄：“俊武，你是准备给大家讲故事吗？等把地浇完，给你搞个专场，我们专门听你讲故事行不？” “是啊，队长，当务之急，是怎么浇地，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俊武的话，立马被众人的话语打断。 田福堂看到众人的样子，立马拍了拍桌子。 他也有些头疼，他也意识到自己心里总感觉没底，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就是金俊武说的四个字“水火无情”啊。 就是因为水火不好控制，变数太多。 此时，他不由为自己直接开大会感觉头疼了。 应该小范围地先商量好，把细节也梳理好，再来开这个会的。人多了，真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啊，特别是做决策的时候。 但是，现在已经被赶鸭子上架了，只好硬着头皮，顺着刚才的思路往下走了。 于是田福堂，使劲地拍了拍桌子“都闭嘴，听俊武说，俊武考虑的是对的，这个事情是得谋划好。” 金俊武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田福堂，心里想“不愧是掌控了双水村二十年的能人啊，水平还是很不错的，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讲话的重点。” 大部分的村民，真的是只能用“乌合之众”四个字评价。 他于是清清嗓子“我的意思，不是不干，而是要谋划好怎么干，谁干什么。尽量不要出差错。” 众人又安静下来。 田福堂对着一旁的海民说：“海民，你把大家的意见记录下来，待会形成个意见，也划分一下谁都干啥，怎么干。” 田海民连忙点头。 “我觉得啊，咱们要豁坝子，那就豁公社所在的石圪节村的，下山村太远了。因为咱们肯定只能趁后半夜去做这件事，不然被人发现了，不仅干不成，还得打架，这不是我们的目的。” “对对，俊武这个意见是对的，你继续说。”田福堂附和道。 “所以安排上一队人马，开上拖拉机，带上工具，悄悄去石圪节村，把他们的坝子在一边，开个不要太大的口子，免得决堤，口子挖上一半深就行了。” “然后，第二队人，步行去罐子村，把他们的坝子也挖个口，本身罐子村的坝子就和咱们村的一样，不算很坚固，可以把口子开得稍微深一点，给他们少留一点水，这样他们也没有办法说我们村什么，因为他们属于纯占便宜。” “剩余的村里人，就全部动员起来，一部分人加固咱们村的坝子，另一部分人准备好工具，趁着晚上，赶紧浇地，明天白天休息。” “这样就算石圪节村和罐子村发现坝子被豁开了，就算再堵上，我们村的坝子也有水了，地也浇得差不多了。最关键的就是去石圪节村子的那队人。必须是青壮，手脚利索，干活快，看事情不对，还能跑。” “俊武说得很详细，不愧是咱们村的能人啊”副支书金俊山在一旁附和。 “好，俊武总结得很全面，也很到位，就照俊武说的安排，大家商量一下怎么分工吧。” “支书，我觉得我们村应该成立一个青年突击队，专门负责去石圪节村豁坝子的事情，年轻人有激情，有力气，干活快。我毛遂自荐，来当这个队长。”孙玉亭立马高高地举起手来。 “好，那玉亭就做咱们这个青年突击队的队长，村里的年轻人也由你来安排。”田福堂看到孙玉亭自告奋勇接这个差事，很高兴，立马就如他所愿。 其他人，自然不会和他争，去干活，又不是发粮食。大家乐得有人能冲在前面。 “那第二队人就由俊武带领，去罐子村，怎么样俊武？”田福堂对金俊武说。 “行，支书，那我就去罐子村。”金俊武应承下来。 “海民开着拖拉机，跟着玉亭去石圪节，我和俊山留在村里，加固村里的坝子，组织大家浇地。这样安排大家都没有异议吧。” “好。” “没有异议” “支书英明！” 听着大家的话，田福堂又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第167章 开始行动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回去。村委几个人,还有福高留下，再开个会，把人员再分分，明天白天准备，晚上行动。” 本来准备直接回去准备的众人，听到田福堂的话，又停下脚步。 一个村民直接说“支书，不是今晚就行动吗？” “今晚太仓促了，很多事情都好没有准备好。”田福堂解释。 “有什么好准备的，大家拿起家伙直接上就是了，再准备一天，庄稼就多旱一天，今天晚上就行动，大家说对不对。”另一个村民直接鼓动起村民。 “对，今晚就行动，反正回去也睡不着，不如今天就干。” 田福堂和金俊武，以及金俊山对视一眼，都感觉今天晚上太赶了，真的应该准备好，再干活。 起码应该趁着白天，去两个村子的坝子那实地看看，看从哪豁开，豁多大的口子。 此时的孙玉亭，应该还沉浸在被田福堂封官的喜悦之中，对着田福堂大声说：“支书，你看，军心可用啊，大家的革命热情多么高涨，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 “你个孙玉亭，还说文化词。你领导的那队最关键，你有把握吗。”田福堂对于孙玉亭这员爱将，有时候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总有一些小聪明，小主意，还愿意冲在前面。 恨的是，有时候革命热情太高，容易上头。他没有看到自己以及俊山、俊武的担心嘛，还在火上浇油。 “只要年轻人听话，我敢立军令状。”孙玉亭拍着胸脯说，完全没有理会田福堂的意思。 “哈哈，对咱们也学学评书里，让玉亭立个军令状。”众人起哄。 这下田福堂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金俊武也摇了摇头。 “那行吧，孙玉亭，你去组织你的人，要干活利索的，准备好了，快后半夜的时候出发。”田福堂下定决心。 “必须不能出一点的差错啊，不然所有后果，你自己承担。” “好，支书，你就放心吧，我做事稳妥着呢。” “那俊武，你也找几个稳重的，准备好家伙，晚一点出发，先休息一下。” “俊山支书，你去把剩余的人组织起来，晚会就开始加固咱们村上的坝子，不能等他们其他两队出发了才开始干。” “好。”金俊山、金俊武都点点头。 “我让贺凤英组织上几个妇女，给大家准备吃的、喝的，等大家伙累了，补充下体力。今年的收成，就看今天晚上了。” 大家伙立马激情高涨，仿佛要参加一场重要的战斗一样。 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双水村的男女老少就都纷纷被动员起来了。其实根本不用动员，许多人早就想要这么干了。 在这样的时候，农民自身也只顾本村的利益，而不顾及大体了。 身上狭隘的一面就充分地暴露了出来，就连村里的党组织往往在这种事上也只顾本村的利益，而来不及顾及大局了。 毕竟说到底，实实在在的利益才是真的。粮食才是真的。 但另一方面，所有的村民又都在这种事里表现出一种惊人的牺牲精神。 做这种事谁也不再提平常他们最看重的工分问题，更没有人偷懒要滑。 而且也不再分田家、金家或孙家；所有的人都为解救他们共同生活的双水村的灾难，而团结在了一面旗帜之下。 在这种时候，大家感到村里所有的人都是亲切的、可爱的，甚至一些过去闹过别扭的人，现在也是兄弟一般，要并肩战斗了。 村子里立马乱得像一座兵营。 鸡飞狗跳的，人生嘈杂。 不过今晚的月亮还算给力，照得夜色不算很黑。道路上，都走着一串一串手拿各种工具的人。 有的人家大人娃娃一齐出动，把门也锁了。 大队部的院子里，孙玉亭站在拖拉机一边，田海民已经把拖拉机发动得轰隆隆响。 海民是大队会计兼拖拉机手，也是村党支部委员之一。 他静静地看着孙玉亭给他挑选的十几个年轻后生交代任务。 孙玉亭为了行走干练，甚至脱掉了自己绑麻绳的烂布鞋，换上了福堂送给他的那双黄胶鞋。 那几个后生一个个腰圆膀粗，摩拳擦掌，像战场上的\"敢死队员\"一样。 然后一队二队的都有，既有姓金的，也有姓田的，今晚他们已把门户之见放在一边，也不分一队二队，而站在同一个行列里，准备立刻向石圪节村进军！双水村准备拼命了！ 他们现在正等待村委窑洞里的\"总指挥\"田福堂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在村前米家镇方向的东拉河里，已经亮起了几十盏马灯。开始加高坝梁。 所有参战的人都紧张而激动。村里能出动的人都来了，金俊山指挥着村里大部分劳力和自动跑来的许许多多其他男女老少，开始加高坝子。 所有参加劳动的人，今晚上都兴奋得有说有笑。大家不久才发现，连半脑壳\"田二也跑来了。 看着村里的人忙忙碌碌，自己则在一边看着热闹。 终于，田福堂还是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向着村里临时组建的“青年突击队”，下达了向石圪节进军的命令。 十几个年轻的后生，带着工具，爬上了拖拉机。然后等孙玉亭也坐到海民的身旁，拖拉机就出发了，载着全村人的期望，向着石圪节村行驶而去。 在拖拉机出发的前一刻，二队长金俊武，也带上自己挑选的几个好手，步行向着罐子村的坝子出发了，他们的任务就是在坝上提前豁出口子。 等这些人都走了。田福堂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此时已经是箭已离弦，就等着结果了。 休息了片刻，他的内心又烦躁起来，没有来由的烦躁，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一切已经不归他控制了。 他起身去村子里加固坝子的现场看了看，看到一切正常，才平复下心情。然后让贺凤英组织几个妇女，去村委会的院子，给大家伙烧水，再准备吃的。 然后就转悠着又回到了大队院子。 可是他内心的不安却是更加强烈起来。 他感到一阵的恐惧，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因为他的决定，行动起来了。 但做的事情，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是去豁坝偷水，虽然他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是上游的几个村子先不讲规矩的。 但是因为是黑天，行动又太仓促，还兵分几路，总感觉很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控制，但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办法。 于是他开始想象，偷水成功了，公社会怎么对待他，如果被石圪节村以及罐子村的人发现了，又怎么应对。 田福堂的脑袋陷入一片混乱。 第168章 不听指挥 在夜幕的掩护下，孙玉亭带着一群\"敢死队员\"，也就是他所率领的“青年突击队”坐着拖拉机，没过多长时间，就来到了石圪节村的水坝附近。 水坝离石圪节村庄还有一里多路，因此这地方静悄悄的。 再说，这时间庄稼人都早已进入了梦乡，因为这个时代实在是没什么娱乐活动。 他们穿过村子时，连一星灯火也没有看见。因为大家都穷，点油灯也是需要钱的。 但孙玉亭和这一群人仍然有些慌乱。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不是做一件光明正大的事，而实际上是进行一种偷窃活动。 等拖拉机停住后，孙玉亭叫车斗里的人先别动，要田海民把拖拉机调转头再说。 等田海民在石圪节坝梁附近的公路上调转车头，孙玉亭就对他说：我们下去豁坝，你就坐在拖拉机上。不要熄火！一旦有情况，我们立刻就能跑！\" 孙玉亭给田海民安顿完，就紧张地跳下拖拉机。他发现车斗里的人都已经到了公路上，而且有两个人已经向坝梁那里跑去了。 玉亭气愤那两个人，怎么不听指挥就跑了！他问那两个人是谁？有人告诉他是金富和金强两兄弟。 玉亭本来想发作，一听是这两个蛮汉，就再没敢说什么。 金富和金强是俊武他哥金俊文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一岁，一个十九岁，不光在村里惹是生非，还常跑到外村去打架，而且打起架来，既不顾别人的命，也不顾自己的命。 就是典型的二杆子，金俊文自己，包括金俊武都没有办法这两个人。 所以之前，田福堂还推荐他们参加了公社的民兵小分队。 孙玉亭有点后悔带着这两个家伙来了。但是也已经为时已晚。 所以只好很快招呼大家，也向石圪节的坝上跑去了。 等他们来到坝上，金富和金强两兄弟已经撅着屁股，开始拿在坝梁中间挖上了。 玉亭让他们不要在中间挖，这样可能导致整个水坝决堤。 但金富金强根本不听他的，只管撅着屁股挖。有几个人也走过去和他俩一块挖了。 玉亭看没办法指挥这些人，只好引着另外的人在边上开始挖。 两处挖掘的人都使出了最大的劲，一个个都咬牙切齿的，乎不是拿锄头挖土，而是用刺刀捅敌人！ 是啊，多大一坝水！看了真叫人眼馋！而这水本来也应该有他们村的一份。 现在被不讲理的石圪节村的人拦在这里，得意地浇灌他们自己的庄稼。 挖！狠狠地挖！把水放干！让他们再得意！让他们再高兴！ 如果田福堂在这里，或者金俊武在这里，还能控制住局面，可惜来的是孙玉亭，本身在村里就没有什么威望。 村里很多人看他，就像看小丑一样。 而孙玉亭又缺乏带着人们干活的经验。如果他知道今天事情的后果，他绝对不会毛遂自荐来这里。 不多一会，坝梁中间，金富和金强他们那里已经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接着，孙玉亭这里的豁口也挖开了，水开始冲出豁口，向河道里涌去。 孙玉亭看差不多了，就压低嗓门喊叫大家快走！ 众人先后掂着工具，跟玉亭跑上了公路。但金富和金强几个人还在那里贪心地挖着。 气得孙玉亭又跑下去，吓唬这几个人说，石圪节那里好像听见有拖拉机声，说不定人家已经发现了，如果这几个人还不走，他们就先走了！ 金富几个人这才掂着工具跑了上来，纷纷扒进了车斗。孙玉亭气喘吁吁地对田海民喊道：\"快跑！\" 田海民眼疾手快扳动离合器，拖拉机便发疯一般往回开了…… 在孙玉亭他们还没动手挖坝之前，二队队长金俊武已经带着几个人。不慌不忙地在罐子村完成了他们的挖掘任务。 罐子村只有半坝水，水面离坝梁很高，他们不可能把罐子村的水放出来。 情况正如金俊武精明地估计到的：只能把石圪节的水放出来，盈满罐子村的水坝，才能从罐子村的豁口里再往双水村流。 金俊武一边挖豁口，一边对几个人说：\"咱们等于给罐子村也做了好事。今晚上他们坝里的水也就盛满了。要不，他们现在这点水也浇不了几天地就完了！\" 金俊武的确是个周到人。他甚至指导另外几个人不损坏罐子村的水坝，只是在坝子和河岸的连接处挖开一个不大的豁口，他预计这个豁口流上半夜，已经够把双水村的坝子蓄满水了。 金俊武他们虽然路近，可孙玉亭是\"机械化部队\"，尽管他们出发晚，但还是比俊武他们先一步回到了双水村。 金俊武三个人进了大队部的院子时，看见队里的拖拉机已经停在院子里。 村委会窑里还是只有田福堂一个人。其余的人，田福堂已让孙玉亭带着，又赶到村前支援金俊山他们加高坝子去了。 田福堂像迎接打了胜仗的勇士一般，迎接了金俊武几个人。 他给几个人一人递上一支\"大前门\"纸烟。 福堂在这中间回了一次家，专门把自家的纸烟拿了几盒，以嘉奖这些外出作战的\"部队\"。 田福堂问金俊武：“都好了？” 金俊武点着纸烟，说：\"都好了。\" “那好！叫他们几个先到前面坝上去，咱两个先等一等。” 那几个人抽着支书给他们的纸烟，就扛着工具先走了。 田福堂和金俊武两个人先后进了大队部的窑洞。他们在这里等待金成和田海民报告水来的消息。 田福堂很愿意和金俊武单独待一会。金俊武和孙少安是村里他最头疼的两个人。 原来他对金俊武气更大一些。但自从他发现润叶和少安有点不清不楚以来，他就对少安比对金俊武更恼火了。 他现在愿意和金家湾的这位\"领袖\"把关系弄好一些。 当然，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把金俊武，弄得像孙玉亭那样对他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他只是想让这个强人不要处处拐着弯和他过不去就满意了。 进了公窑后，田福堂又给金俊武递上一根纸烟。 他也没什么正经的话，就随便拉家常说：\"唉，你父亲可是个好人哩！我们小时候，金先生冬闲了就在村里办冬学，教穷人家娃娃识字。我也跟你爸学过字，可头一天学了，第二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天生的不是个念书人嘛……\" 说着田福堂自己就笑了。 第169章 出了大事 金俊武在煤油灯上点着了刚才田福堂又递上的那支烟，也笑了，说：\"我们弟兄三个也一样。我歪好还跟着他识了几个字，我哥和我弟常让我爸用戒尺把手都打肿了，可还是连一个字也没认下。\" \"可惜先生去世太早了！\"田福堂惋惜地说，\"我记得好像金大叔晚年也是肺上有毛病？” \"他就死在肺气肿上！\"金俊武说。 \"唉，我现在这气管病将来也说不定发展得像你爸一样。\"田福掌说，说着还下意识咳嗽了两声。 \"那是两回事。气管炎不一定就能蔓延成肺气肿。我爸到后来已经已经把病蔓延到心脏上了。” 正在他两个拉谈已故金先生及肺气肿的时候，小学教师金成和大队会计田海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水已经下来了！\" 田福堂和金俊武听到水已经来了，早就把金先生和刚才聊的肺气肿抛到脑后，跟着金成和田海民就往外跑。 来到东拉河边，果然看到河道在夜里，闪烁着水波的微光。并且有水声不断传过来。 寂静的东拉河终于又有水了，他们村里的庄稼也就又有了希望。 村里在河边加固坝子的人也看到了水，于是整个坝子都欢呼起来他们不仅是为水欢呼，更重要的是为村里秋季的收成欢呼，多一点水，就意味着多收一点粮食。 也就意味着能够少挨饿。 水涌进坝子。田福堂就吩咐赶紧把村子里的两台抽水机拉出来，启动，趁着这个时间，先把河道两边的地先浇上再说。 也有村民把桶啊，盆子啊，开始盛水，往自家的自留地里浇水去了。 田福堂没有阻止，毕竟自留地也是村子里的。 不论是公家地里多产点粮食，还是自留地里多产粮食，总归是村民的粮食，也就不至于到明年春上断粮。 哗哗的水声，和马达声，以及人们的喧闹声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乐章。 那是人们对不饿肚子的生活的向往。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乐极生悲，隐患在金富他们豁开石圪节村坝子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人们惊慌地发现，水坝里的水上涨得太快了。顷刻间经涌满了大半坝，而且眼看着要涨到刚加添的新土上了！ 情况明显危险起来，人们也顾不得欢呼水地到来，反而开始恐惧起来！ 田福堂、金俊山立刻喊叫让大家赶快加高坝梁。刹那问，所有的火都进入了一种疯狂的劳动之中。到处是紧张的喊叫声和铁锨锹头的磕碰声。 但是情况越来越不妙。坝里的水一会比一会上升得快！所有的人几手已经拼上了老命，但加高坝的速度已经赶不上坝里水上升的速度了。 玩了，人们已经意识到了，后果会是什么样子的。 但所有人都不愿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有些人已经不是劳动，而是在挣命，一边发疯似地挖土，一边累得嘴里呻吟着。有几个老汉已经蹲在一边哭开了！ 田福堂心里像烧着火一般焦灼。他气愤地把孙玉亭这些在石屹节豁坝的人叫到跟前，问他们倒究是怎一回事？ 孙玉亭说：“金富和金强他们不听我的话，非要在大坝中间豁开一道口子。” 孙玉亭也开始紧张，于是就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妄图把自己的责任甩开。 田福堂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孙玉亭就是马谡，关键时候，根本指望不上。 可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已经晚了。 河水已经无情地漫上了坝沿，并且打起了第一个浪头，把最上面刚填上去的虚土冲掉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坝要垮了！” 人们立刻大呼小叫，夹杂着妇女和孩子们的哭声，纷纷从坝两边退到了高处。大家往后河道里一看：妈呀，水已经像山洪暴发一般，满河道涌了下来了！ 双水村的土坝顷刻间就像一道纸墙一般被汹涌的浪头冲垮了。东拉河震响着洪水的咆哮声，把人们的希望一卷而空！ 所有的人现在都泪水汪汪地立在河两岸，眼看着这滔滔的水从他们见面前流过。水呀，你多么可爱，可你又多么无情！ 半个钟头以后，洪水才落下了。 但是，河两岸的人却像从一场噩梦中突然惊醒似的，再一次骚乱起来了。人们现在才想到，有没有什么东西被水冲走呢？ 或者有没有人被冲走！ 于是，各家各户的人，都开始呼喊自己亲人的名字，一时间，河道两边，嘈杂一片，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喝骂声，乱作一团。 很多家的人都失散了，有的人，甚至连鞋都没有脱，就穿过泥泞的东拉河道，到对岸寻找自己的亲人。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心里都没有财产的概念，人才是最宝贵的。 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老天保佑，自己的亲人是安全的。 田福堂自从坝子被冲垮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他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和恐惧来自什么地方了。 劳碌一晚上，什么都没有了。 突然他像发疯似地喊起来：“赶紧找自家的人，找到自家的人。” 没有人再听他的话，因为大家都已经自发地去寻找自己的亲人了。 但田福堂内心的恐惧并未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 不久之后，一个坏消息传遍全村，金俊武的弟弟，金俊斌不见了。 金家的人，已经在金家湾那边哭成一片。 原来金俊斌这个老实人，在加高坝子的时候，就说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大便。于是就扛着自己的工具走了。 人们都以为他一个大人，应该在水坝被冲垮前就回来了，可是却迟迟没有见到人。 应该是他直接跑到下游河道里去大便了，而且为了避开人，应该跑得还不近。因为河道已经干了有几天了，所以他也没想到会突然来大水。 本来最担心的是孩子出事，没有想到，偏偏是他这个成年人出事了。 金俊斌的婆姨叫王彩娥，被称为是村里最俊的妇女。在听到说自己的丈夫被洪水冲走了，就一路哭着来到河边，对着田福堂大骂，说是他的错误领导，让大水把自己男人给冲走了。 田福堂被骂得蹲在地上，一句话也没说，他确实心里难受。后悔自己同意村里人去豁坝，应该找公社协调的。 又后悔太着急，应该缓一天再去做，就不会像今晚这样手忙脚乱。 还后悔怎么就相信了孙玉亭这个狗头军师的话，让他领队去石圪节村豁坝。让金俊武去多好，起码镇得住金富或者金强那两个二杆子。 或者自己亲自去也行。 随即又怪自己晚上吃饭的时候，不应该喝酒，否则脑袋就会清醒一些。 但是一切都晚了，这个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