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慢嫁 卷六》 第1章 【正文开始】 柳青芜出宫时已是傍晚,太子赐了不少东西让她带回来,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给长生和曜哥儿的。 把从宫中带出来的东西转交给长生,柳青芜也转达了太子的话,长生的手顿了顿,从锦袋中取出了牌子,「慧姑给你的可顺利。」 「太子宫中还有沈贵妃和德妃的人在那儿。」柳青芜把太子宫中发生的事告诉她,长生眉头微皱,「何姑姑,那是明粹宫里的人,皇上怎么会让沈贵妃和德妃的人留在太子宫中。」这和监视太子一举一动有什么分别。 「慧姑说她们在打听你有没有留下东西。」柳青芜看她打开了锦袋,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牌子,漆黑的牌面上刻着字,背后也有字迹。 等柳青芜看清那个字时怔了怔,一个偌大的霍字刻在牌子中央,这牌子的古旧,少说也有不少年了。 「若 不是和霍将军有关,我也不会让你替我去拿这个回来,慧姑说沈贵妃她们在找我留下的东西,不如说她们是在找郑皇后留下的东西。」郑皇后去世前长生拿到了这个 令牌,藏了十几年,她也查过关于这令牌的相关消息,奇的是打听下来的消息十分少,她也不能打草惊蛇和皇上提及。 「不知郑皇后是如何得到这个令牌,霍老将军在世时和宫中关系紧密,霍将军是否知道这令牌的意义。」长生曾经派人在宫外打听过,但是打听来的东西都不可信,连郑家都清楚这个东西的存在,郑皇后肯定不是从郑家人手上拿来的。 「还有这张图。」长生摊开锦布,里面还缝着一层白布,边角处有刻画的纹路,长生把令牌另外一面摊开来给柳青芜看,柳青芜摇摇头,上面虽然有纹路,但是令牌呈黑色,看的并不清楚,便是手绘也不能。 长生在桌子上倒了一些水,令牌背面轻轻蘸水,取来一张宣旨,按在了上面,奇的是上面出现了一张和令牌上完全不同纹路的图。 「这。」柳青芜看着很快晕开来的宣纸,「似乎是地图。」 长生拉过她的手摸在纹路上,柳青芜面露诧异,那些刻画精巧的纹路有些还能往内压,但是奇的是,从左往右,有些可以压,有些不能压,从右往左,刚刚可以压的又不会动了,仿佛这一面之下,如此厚度下的令牌内藏着一个机关术。 「真是巧夺天工。」柳青芜看她用个好几个方向压在宣旨上,出来的图都是不一样,「这似乎只是一部分。」 「对,这只是一部分。」长生也没找到过剩下的几部分,「如果沈贵妃和德妃找的也是这个,她们一定知道些什么。」也正是不能确保这东西是否来自郑家,长生才没有往郑家打探消息,郑皇后交代她的,是必要的时候找这令牌上的线索保护太子殿下。 「我问问相公。」柳青芜把令牌还给她,把锦布拿在了手中,想了想还是把太子后来说的话告诉了她,「圣上的身体不是很好,太子代圣上处理朝政,没时间出宫来看你,长生,你真的不打算回宫?」 「即便是回去,也不是现在。」长生捏着令牌,声音似叹息,「青芜,我也有私心。」 若是霍靖祁忽然现在要纳妾,柳青芜也许不会反对,但是她心中肯定会对此事膈应,伴随着时间久远,那会是一根刺,也许明面上不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但是是刺就会戳伤自己,伤口会溃烂,这与妒忌和害人都无关,只是一个女子最切实的体会罢了。 入宫为妃尚且如此,除非对那个位高权重的人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但凡是有感情的,都会不舒服。 柳青芜不再说什么,屋子安静了一会儿,长生收起令牌,「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送她到了门口,天色已暗,霍靖祁还没回来,柳青芜看她离开,恰恰是有感情,才会生那一根刺…… 霍靖祁回来的很晚,途中又遇上了一些事,柳青芜命人把热着的菜端上来,霍靖祁显得有些疲惫,拉着她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柳青芜发现他鞋子上沾着泥沙,「你出城了?」 「是啊,去了南郊。」霍靖祁很快吃了两碗饭,喝下一碗汤后脸色看起来好了些,柳青芜替他准备好沐浴的衣服,「先去洗洗。」 等他洗漱后出来,这边屋子内已经收拾妥当,柳青芜拿出一双新纳的鞋子让他试试,「刚刚下过一场雨,南郊那边应是泥泞一场。」 「驻守的军营里出了点事,刑部的案子,我顺带过去看看。」霍靖祁靠在那儿,柳青芜拿出了锦布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霍靖祁看着图看不出其中的意思,柳青芜替他捏了捏肩膀,「这是长生那里拿来的,相公,你知不知道关于刻着霍字令牌的事。」 柳青芜把令牌描述了一下,「长生手中就有这样一块令牌,十分的精巧,这个图只是一个方向印出来的,令牌上刻着的霍字,长生说就是霍家。」 霍靖祁眉头深锁,似乎在想什么,柳青芜也不打扰他,半响,霍靖祁起身去了一趟书房,柳青芜跟了过去,霍靖祁在书房里翻翻找找,最终在架子上找到了一本薄薄的书。 第2章 书 的其中一页是柳青芜看到的令牌模样,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霍靖祁往下翻,「祖父过去和我说过一件事,先帝在时攻打南蛮,御驾亲征,那一仗祖父也在,大获全 胜之后先帝带着他们回来,其中有两个军队守在了边境,沈老将军的和六王爷的,而他手中的一些人则跟着回了漯城,军权还在祖父手中,但是人却都交给了先 帝。」 「这些人交给先帝之后祖父再去漠地镇守,和狼族打仗时带走的已经不是当时还给朝廷的那一支军队。」 「那这一支军队呢。」 霍靖祁摇摇头,「先帝去世之后也许在皇上手中,并未听闻分到了谁的手下,祖父在世时我也没听他说起过这军权还在不在,他手下的副将并没有变过。」 往下薄薄的一本书中十几页写的是一些军中记事,就是几十年前南蛮的那一场仗,当时先帝御驾亲征,最后也是无数伤亡才换来这一胜利。 霍老将军的记事十分简单,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赢了还是输了,敌方我方伤亡如何,占领何地,霍靖祁翻到了最后,那里有一行字,十五年春胜归来,刻军牌送于圣上,我与裘副将等道别,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这个军牌就是长生手中的令牌吧,祖父给了先帝,就是不知有几块。」 「不 止一块。」霍靖祁忽然想到什么,「祖父手中应该也有,但不在这儿,这是调遣祖父手中那一支交还给皇上军队的军牌,这些人回来之后又离开了漯城,但是并不知 去向,祖父后来没有带走任何一个前去漠地,是先帝另外派遣给他的人,罗副都统也是后来跟去的,在南蛮时并没有跟着祖父。」 「这些人身在何处。」就算是光有了军牌,也得知道他们在哪里,柳青芜想起锦布上的图,「靖祁,我们应该把祖父的军牌拿回来。」 小 的时候霍老将军告诉过霍靖祁很多事,大都是南蛮和漠地打仗时的丰功伟绩,偶尔提及另外的,霍靖祁当时也不会太在意,如今一看这些,霍靖祁再回头去想就有思 绪了,「先帝留着这一直军队,怕是应于不时之需。」但怎么会出现在郑皇后手上,这军牌,理应交给皇上才是…… 第二天一早霍靖祁就去了仪都祖宅找霍老将军留下的军牌,这边柳青芜把这事和长生一说,长生摇头,「你若说是先帝安排的事,皇上应该知情。」 「若是皇上知情,怎么会容许别人得到这么一支军队。」皇权之下,即便是军权在别人手中,皇上肯定也是了如指掌的,除非是不知情。 若真是一支军队,那郑皇后交托她的事也就说得通了,若是有危急情况,这一支暗藏的军队就算达不到扭转局势的效果也能够保护太子。 只是恐怕连郑皇后都不清楚这东西并不是找到了霍家就可以用的,而长生心里还隐隐确信另外一件事,皇上不是不知情,他怕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人的存在,他是在先帝驾崩后顺利登基为皇,先帝就算是有安排也不会是用来威胁自己儿子的。 而要是皇上什么都知道,他就也知道她手上有郑皇后给她的军牌,她才一直是傻的那个。 「青芜,我得入宫一趟。」长生沉思片刻开口,柳青芜微微一怔,「不等相公回来再去吗,即便是要入宫,你如今也无从查起,更何况,你是出逃离宫的宫女,不论你带不带曜哥儿入宫去都会掀起风浪,她们若是知道你还生下了皇子,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提到孩子,长生的神情一变,情绪稳定了下来,语气平静了许多,「你说得对,是我没想清楚。」 「如今东西在手中也不急。」柳青芜安慰她,大概是这不清不楚的感觉作祟的难受,长生笑了笑,「没事了,这件事还要多麻烦霍将军。」 「你不是说此事和靖祁也有关系,交给他也是应当,你此时肯定是不能入宫,太子宫中小喜子和慧姑都说沈贵妃和德妃往太子宫中安插了人手,即便这件事太子清楚,你如今也不能在宫中出现,谁若想对你不利,那就是她们的机会了。」 长生刚刚有那一瞬因为想到皇上的事心思有点乱,她点点头,翠玲进来禀报说门口有人到访,是柳家大夫人陪着大姑奶奶前来,柳青芜让翠玲把人带去花园的小阁楼中,回了一趟主院后转而去了花园。 帧哥儿满月的时候没有前来,柳静言是第一次来将军府。 一路过来说了几回柳青芜嫁得好,又说自己的女儿嫁的不好,李氏一路听过来,笑眯眯着神情,嗯了几声。 等柳青芜到阁楼里,柳静言看到她,笑着十分亲热,拉着她的手轻拍着笑说,「青芜啊,回来这么久了,在漠地那儿可苦了你吧。」 「我也是好久都没见着你了,你的两个孩子呢,怎么没带来。」柳静言朝着她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硕哥儿他们,「我还给他们带了东西呢。」 「昨夜闹腾的晚,整夜没睡,一早起来吃了早饭后现在又和帧哥儿一起睡着了。」柳青芜命知绿倒茶,「姑母何时到的漯城。」 第3章 「昨天就来了,今早与你大伯娘一起来你这儿看看。」柳静言上下看了柳青芜两眼,笑着对李氏说道,「咱们青芜可是柳家姑娘中嫁的最好的,漠地留了几年,霍姑爷可是立了大功绩,圣上看重,今后可有出息着呢。」 就是柳静言脸上的笑太过于热切的,柳青芜看的有些不习惯,过去这些年里姑母可从未对自己这么热情过,她低下头敛了敛神情,笑回,「姑母您说笑了,大家都立了功,也不止相公一人。」 「立功的人多,可不是每个都能做将军的。」柳静言脸上的笑意都快堆不过了,李氏在旁喝着茶,笑着提醒,「青芜,霍姑爷可在府上。」 「他一早去了仪都,就算是晚上能回来也晚了。」 「那可真是不凑巧了。」柳静言神情里有些失望,柳青芜从她手中抽回了手拿起杯子,「姑母找相公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你表妹玉蓉的相公如今正巧在漯城外营做副尉,想让霍姑爷帮个忙,看能不能提携你表妹夫一把。」孙玉芙的婚事是孙家老夫人定的,十六岁那年就出嫁了,而孙玉蓉的婚事是柳静言千挑万选自己定的,真让她把女儿嫁到了漯城,成亲也不过才两年多。 「卫家人不肯帮吗?」柳青芜知道玉蓉嫁的卫家在漯城也算是有名望的人家,如此一来也应该是由卫家人来帮衬比较合适。 「家大业大的,孩子多了,有时候也忙不过来,再者由霍姑爷出面提携更合适,我听说漯城外营也是霍姑爷在掌管。」柳静言刚刚进来时还在和李氏说觉得自己的女儿嫁的不好,这会儿柳青芜这么问,她又不肯承认了。 「那这件事,玉蓉的相公可知道?」柳青芜想了想问道。 「这事儿他要知道什么,青芜啊,你总是盼着玉蓉她也过的好一点是不是,家中就这么几个姐妹,你这做姐姐的,怎么也得帮衬一下她。」柳静言又拉住了柳青芜的手,轻轻的摸着,脸上尽是慈和。 「等相公回来,我问问他,外营内的事我也不懂。」柳青芜没有答应下来,能不能帮还是另外一回事,关键得看人家卫家肯不肯受,直接越过玉蓉相公的意思,届时知道了又不领情,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这点事儿我看对你相公来说不成问题。」柳静言拿出送给硕哥儿和帧哥儿的见面礼,霍靖祁不在,两个小的还在睡,也没多留,早早离开了霍府,离开时还一再的强调,柳青芜一定能替她办妥这件事,姐妹间不能单一个过得好,得扶持着一起过好了才行…… 这天霍靖祁回来时已经很晚,仪都那儿来回,到漯城时天已全黑,柳青芜哄睡了硕哥儿,让知绿把热着的菜端上来,霍靖祁简单吃了一些,给柳青芜看了从仪都带回来的军牌。 「真的是和长生手中的一模一样。」柳青芜拿在手中端详,一面是‘霍’字,另一面是指腹难以触摸出来的图案。 「来的途中我已经试过,这军牌不止两块。」霍靖祁并不知道当年祖父到底给了先帝几块军牌,他也有和柳青芜一样的疑虑,「若是皇上知晓,不应该还会让祖父留着。」 「先帝若是为了不时之需,突发状况的,我想皇上知晓也不会在现在把他们找出来。」先帝的想法如今任谁都猜测不出来,而霍老将军也已经过世,如今能做的就是凭借手上有的再去寻找。 「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去找长生吧。」柳青芜替他脱下外套,「仪都来回赶路,累了一天了。」 「不累,老管事听闻我回去找祖父留下的东西,拿了好几箱出来。」说起仪都祖宅的老管事,柳青芜总能想到他欣慰的神情,笑着把衣服挂上去,「老管事保留了不少祖父的东西呢,今天大伯娘和姑母来了府中。」 「她们来做什么。」霍靖祁转身看她,柳青芜递给他衣服,「为了玉蓉表妹的事。」 「仪都孙家?」霍靖祁有些印象,在仪都时去过几次柳国公府,也见过两回孙家的小姐,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娇俏跋扈。 「玉 蓉嫁给了卫家的五少爷,这个卫家五少爷刚好在漯城外营里任职,姑母知道我们回来了,你如今又是暂替着这些事,就想让你帮忙,提携一下表妹夫。」柳青芜说起 来自己也觉得无奈,怎么姑母就觉得一定是能帮上忙的,实际上相公是在漠地呆了十几年,圣上是挺看重他的,但真的熟悉的官员没几个。 「卫家五少爷,是不是叫卫陵。」霍靖祁想了想。 「是吧。」柳青芜也不确切名字,霍靖祁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喜欢这么抱着她,轻轻地抵着她的头发,「应该是,城外营中没有第二个卫家少爷了,任副尉一职的卫家五少爷卫陵。」 「不 过这段时间,怕是城外营里的人都没办法受提携。」柳青芜仰头看他,霍靖祁摸了摸她的头发,「昨天我不是去了城外营地才回来晚了,营里出了命案,离奇死了两 个士兵,刑部的人找到我,我跟着他们去看了看,并不像是自然死亡,刑部的人从昨天查到今天,军营里忽然有这样的事,影响最大的就是有职位的将领,届时到底 是疏于职守还是什么缘故,都会受罚。」 第4章 「如今可查到什么头绪。」 「这些都是刑部在做,等查清楚了就知道了。」霍靖祁对这些事并不关注,也不是他职责范围内的事,不过牵扯到了妻子家中亲眷的事,霍靖祁多上些心,「明天我过去一趟。」 「若是有难处你告诉我,我和姑母说,能帮的我们尽力,但是做不到的也不当这吃力好人。」听着柳青芜这维护他的口气,霍靖祁笑了,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好。」 第二天没等柳青芜和长生细说这件事,不知哪里传出来的事,漯城中忽然有了这样的传言,早年先帝从南蛮征战回来,曾经收了一支军队在暗,如今这一支军队不知是融入在官员中还是躲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有了当年先帝手中的军牌就能让这一支军队听命。 继而又说这军队原先是霍老将军手下的,那么霍老将军肯定是知道这件事,可惜先帝驾崩了,霍老将军也过世了,谁也不知道军牌在哪儿。 而在当天夜里,霍府忽然出现了黑衣人,并不是前来杀人,而是来找东西。 那是霍老将军生前住的霍府,并不是霍靖祁他们搬出来所住的霍将军府,还是入夜值守的丫鬟看到有黑衣人闯入,尖叫之下才被霍老爷霍老夫人他们发现,大半夜的霍府乱成了一团。 隔天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漯城。 军牌和暗处的军队被人越穿越奇,柳青芜担心那些黑衣人还会找到将军府来,让长生把军牌藏起来,霍靖祁手里的那块也是随身携带。 忽然间传出来的话是她们始料未及的,这仿佛是把长生入宫的时间生生缩短了许多,逼不得已她需要尽早入宫去见皇上问清楚这件事,手上仅一块军牌此时也起不了什么效用,反而成了烫手山芋,被好些不知情的人争相抢夺。 事情无端传出来的第四天,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入宫,身后跟着乔装成丫鬟的长生。 夫妻二人入宫受皇上召见,也许是因为这几天漯城中流言牵扯到霍家,即便是如此也不会显得奇怪,到了朗坤殿后,门口的太监请了三人入内,霍靖祁和柳青芜被柳在了外殿,唯有长生被请进了内殿。 皇上像是早就知晓此事,也知道霍靖祁他们会把长生带进来,柳青芜站在殿外,低声道,「圣上什么都知道,该不会外面传的,是他让人说出去吧。」 要让长生自己入宫,挑准了长生此时在意的事情,自然就把人引进宫来了。 「皇上不会做这种事的。」霍靖祁捏了捏她的手,「还有黑衣人的事,若是皇上,何必派人这么做。」 柳青芜看向内殿的门,眼底有些担忧,长生这次并不是心甘情愿入宫,可别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内殿的气氛比柳青芜猜想的没好多少,长生看到站在窗边的人,恭敬的行了礼。 「离开时怎么不见你如此恭敬。」萧烨转过身来,神情里并没有太子当时带话回去时的病容,太子的话多半参了假,皇上的身子好着呢,并没有什么病痛大碍。 「奴婢不敢。」长生微低着头,一副出宫前时的模样,萧烨看着她捏着的双手,「别装了,真的不敢,你又如何逃出皇宫去,还能独自前往青岭,一路避过了山贼,又躲过暗卫追捕。」 萧烨的声音清冷,语气没质问的意思都显得有那感觉,长生抬起头来,这个她确实没法解释,她的确是逃出宫去。 「怎么,如今舍得回来了。」萧烨见她不吭声,背过身去不看她。 长生拿出了军牌放在了他前面的桌子上,也不拖时间,「皇上,这东西您是否清楚。」 「先帝时霍老将军送上来的军牌,朕当然知道,你手上的那块是当初皇后向我求去的。」萧烨淡淡的语气引起了长生心中一抹愤意,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与皇后说清楚。 「那您也知道皇后娘娘将此物转交给奴婢,为何当初您不与皇后娘娘说清楚,此物不是手凭一样就能够有用。」 「当 初皇后来找朕求赐军牌时朕也奇怪,皇后是如何得知此事,不过既然她知道,朕又何须向她多解释一番。」萧烨从不在意这些后宫的妃子,自然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掌 握了多少关于军牌的事,此事当初应该只有霍老将军和先帝知道,也不排除当时制军牌的人,身边的一些人把这件事传出去。 「娘娘是为了保护殿下才向皇上求赐军牌。」长生抬头看他,隐隐有指责,萧烨翻了翻那军牌,「在这宫中,难道朕给予太子的保护还不够,还是你希望这军牌能即刻号令一大队的兵马前来,为太子在宫外结党营私,这才是保护。」 长生哑口。 这些年来她当然清楚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保护的好太子,没有皇上在背后对太子的全力照顾,太子不可能安稳活到现在,后宫之乱,皇上对太子的保护很到位。 「皇上是否知道军牌背后能号令的人。」长生只是想为太子再多准备一些,「皇上您可知道漯城中流言肆起,霍家有黑衣人夜袭的事。」 第5章 「朕没有去找过,不过你可以试试看。」长生看着皇上又拿出了一块军牌放在了她那一块的旁边,「藏于纸下,早晚也要对风口浪尖,人不能躲一辈子,该来的都会来,就算是想躲都躲不过。」 长生脸色微变,皇上一句话两个意思,说的是太子之位的争夺,又说的是她。 「还有一块军牌可能在六皇叔那里,也可能在沈家,不过有三块,以霍将军的能力应当能寻出端倪,宫中如今临多事之秋,你不愿回来,暂时就先别回来了。」萧烨封了长生说话的机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皇上让她去找,岂不是说她找到了,就能够调配这些人。 「您都知道。」长生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萧烨低头看她,终于在她脸上找到了一抹不同于寻常时的神情。 「你在宫外,朕不能护你周全,这些人正好用的上,除了不能谋反。」萧烨自然什么都知道,除了还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之外,其余的,他都清楚。 「朕的皇子不可能一辈子流落在外。」萧烨朝着长生靠近了几步,长生仰头看他,眼底上过一抹惶然。 「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将军府里。」萧烨伸出手本来是要摸她头的,长生下意识往后避,他的手侧了侧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语气依旧清冷,要她接受这个事实,「天下虽大,你还能走多远。」 天下虽大,到哪儿他都能找到她。 所以她逃不掉也藏不好,这个事实,在她去了青岭后定王爷到来时她就渐有意识,所以她跟着青芜他们回了漯城。 可也许就是他的笃定,她的惶惶造就了她的不敢面对。 皇上把两块军牌都给了她,「天色不早,早点出宫去吧。」 长生捏紧了手里的军牌,生硬的触感冰冷的温度,她抬起头看他,瞧见他侧目之下比太子更显冷峻的神情,语在喉中,很轻,「既然知道我异常,你为何不请太医。」 长生心中还是在意那件事,因为不是自愿,即便是太子从中做的事,起码皇上没有喝那茶,他完全可以派人请太医。 「朕没有强迫于你。」萧烨淡淡道。 内殿中安静了一会儿,萧烨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些,「朕也觉得,当下不应该推开你。」包括到了现在,他依旧是觉得没推开这个决定是对的,否则哪里来后来这么多的变化,见到一个和在宫中不一样的她。 长生脸上一抹赧然,转过身去朝着门口走去,萧烨在背后看着,见她快步离开,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霍靖祁和柳青芜随即出宫了,也就是在上马车准备离开时,远处快步追过来了几个人,但到底是没追上,只能眼看着马车在宫门口远去。 于是乎这几个人又折回了内宫,朝着沈贵妃所在的明华宫前去,明华宫中的小花园内,沈贵妃听着这几个人的禀报,美眸一凛,「看清楚了?」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回禀,「娘娘,背影极像,正面没瞧着,三个人从朗坤殿中出来,那样子不像是霍夫人身边的丫鬟,倒像是他们特地带了人入宫。」 「没看清楚你们就来本宫这儿禀报。」沈贵妃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宫女跪了下来,「娘娘,太子宫中的何姑姑前些日子去了明粹宫回禀,说是霍夫人曾进宫见了太子宫中的慧姑,娘娘,慧姑可是长生身边的宫女。」 「之后呢。」 「奴婢大胆揣测,长生必定有和霍夫人在联系,今日入宫那个,说不定也是她。」宫女说起来一脸的笃定,她自己若都说的不笃定,怎么拿消息到沈贵妃面前讨赏呢。 沈贵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看来德妃待你们不好啊,她宫中的人也会跑到本宫这儿来。」末了抬手,一旁的宫女在她手中放了两个锦布袋子。 沈贵妃把锦布袋子扔在了她们面前,「走吧。」 两个宫女捡起袋子脸上一喜,揣入怀里告退离开了明华宫,沈贵妃看着她们离开,吩咐道,「让他们不要说出去德妃宫里的人来过这儿。」 「娘 娘,这消息她们必定还会回禀给德妃娘娘,这两头份子都不肯落下的,不可靠啊。」宫女扶她起来进屋,沈贵妃轻笑,「就是两头讨赏的才好,只要花点银子,有什 么事儿她都能往本宫这儿送,你们就无需这么大的动静,也不会引起殿下的注意,那何姑姑,可真不是一般的蠢。」 「娘娘,那长生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私逃出宫,就是回宫也不敢明目张胆,你查的那件事可据实。」进屋子坐下后沈贵妃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宫女点点头,「太子宫底下那些人所说,这些异样,和当初娘娘您怀二公主的时候一样。」 「从将军府下手去查,本宫要知道是不是真的生下了孩子。」沈贵妃细想之下,「派人去沈府请大哥入宫来。」 正说着,那边门口迈进来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他的步伐没什么问题,可他的神情却有些不同,像仅有两三岁孩童般的稚气笑容,看到沈贵妃时嘴角一咧,高兴的朝着她跑过来,「娘。」 第6章 「又吃糕点了啊。」沈贵妃拿起帕子替儿子把嘴角的糕点粉末擦掉,萧允呵呵的笑着,伸手摊开,手里捏着一块已经碎了的糕点,他抬着手要给沈贵妃吃。 张开五指碎末都掉在了沈贵妃华丽的裙子上,她并不嫌弃,而是替他把手心里的碎末擦干净,再命人端水过来给他喝,摸了摸他的头发,「今天有没有去找你太子哥哥和三弟玩。」 萧允摇摇头,沈贵妃拍拍他,让几个宫女跟牢他,出去找太子和三皇子。 等萧允出门了,沈贵妃脸上的神情才改变,眼底一抹嫌恶,一旁照顾的宫女赶紧扶着她进寝殿换过一身衣服,那一块帕子被直接丢在了地上。 换过衣服出来,屋外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沈贵妃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准备去朗坤殿。」 相较于沈贵妃这边听到事情的从容,德妃那儿显得不淡定多了。 大概是郑如燕从入宫开始她就没有淡定的时候,本以为生下皇子能够得到皇上的注意,皇上会喜欢她,可这么些年下来,郑如燕也认清了,皇上他根本谁都不喜欢,宠着她和沈贵妃只因为她姓郑,而贵妃姓沈。 然而谁都不喜欢也就罢了,大家都一样,郑如燕后来得知皇上对太子宫中的长生有意时她的心情完全的不同了。 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她得到的太多了,姐姐当初的信任,宁愿把太子交给她也不愿意让郑家送人进宫来照顾,她还能拥有皇上的信任,在宫中见到妃子无需下跪,这些条条数数的特例,细想起来不就是皇上待她的特别。 再后来郑如燕从祖父口中得知了军牌一事,祖父说姐姐手中有一块,多加猜测求证后郑如燕确定了这东西姐姐交给了长生,那时长生已经出宫。 「这么说,她是回来了。」郑如燕捏紧手中的帕子,「查清楚了没,宫外是谁把这件事传出去的。」 「沈家似乎也是知道这件事。」 郑如燕抬头看跪在地上回话的宫女,「是否属实。」 「是,娘娘,六月春狩,太子殿下也会前去。」郑如燕点点头,「看紧太子宫中的人,尤其是那个慧姑和小喜子,研墨,送信回郑家。」 霍家最近真的是热闹极了。 之前搬过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人来道贺,从宫中回来后仅仅是四五天的功夫,柳青芜就接待了好几个客人。 从未打过交道,但是住的和霍将军府挺近的吏部侍郎田夫人前来拜访,说是隔壁邻居,早就应该打招呼了,一呆就是半天,还在将军府上下走了一通,美名曰好好看看,府里可真漂亮。 再之后就是郑家的夫人前来将军府拜访。 她用的理由更是有意思,当年她的儿子郑志杰和思煜打了无数架,思煜还在狩猎比赛中险些没把他弄死,结果人家不记仇呢,郑夫人上门就以这件事为开头,和柳青芜也聊上了半天,见过两个孩子之后还说起宫中德妃娘娘挺惦记柳青芜的,让柳青芜有空可以进宫去。 郑家和柳家绝非是好关系,当初德妃的那一手,加上后来柳家拒绝郑家的说亲,又有思煜差点把郑志杰射死这件事,两家人这么多年了依旧有些尴尬。 忽然上门来,柳青芜也不觉得真的是为了交好,她才从宫中回来几天,又是郑家,又是田家,还有那本来都走的不近的,愣是掰扯出了一个理由来要上门拜访,柳青芜一个一个都接待了,也都带着她们逛了将军府,她们看遍了回去才好复命嘛。 而 就这七八天的时间里,长生一直都住在柳青芜的院子里,曜哥儿和帧哥儿养在一块儿,将军府里就这几个院子,院子里住着谁,派什么用处,柳青芜让她们都看了, 这才好让她们确信长生不是住在霍府,这几天总是在霍家前后门晃来晃去打探消息的,等不再有夫人上门到访,这些人也散了大部分,余下不肯死心的,继续盯着。 到了五月底时,霍靖祁那边三块军牌也拼凑出了大致的图。 几个方向都能用,霍靖祁绘制了九份图,每个图的图案都不一样,因为缺了一块军牌的关系,有些地方还要凭借猜测。 征得了长生同意后,霍靖祁拿着这些图去找了几个朋友,经过了几天的研究,终于有了结果,图上那绘制繁杂,有浅有深的刻的并不是地图,而是有所指的人名或者一种东西的象征。 霍靖祁把图拿回来告诉柳青芜和长生,长生看着其中一幅,很快就反应过来拿起笔在一旁按着一样的线条在纸上画出了一样的图案,一张图,底下分出来十来个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东西。 柳青芜和长生异口同声,「铁匠铺。」 有了条理接下来的就快了许多,九个图五个能用,还真都是一些铺子的象征,长生放下笔,「没有说这些铺子在哪里,要从何找起。」 「这不难,十五年春先帝归来,就在此后这几年时间里开的铺子都能查一查,先是交了军牌后这些人才消声觅迹,一定有迹可循。」柳青芜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第7章 很快是六月初,宫中举办了春狩,被邀请的官员很多,霍靖祁他们这些武将都在邀请之列。 皇上亲临狩猎场,太子带队狩猎,世家年轻一辈的孩子想要和太子结识,这是莫大的好机会。 如今朝堂之上许多的事太子都在参与进来,皇上的表态已经明确,早立的太子将来就是会继承皇位,所以这些一直支持皇上,保持中立的官员自然而然倾向到了太子背后。 皇上亲临,宫中沈贵妃和德妃陪同,几位皇子公主都来了,阵仗很大。 这边柳青芜没带孩子前来,到了女眷观看等待的地方有不少熟人,大嫂和连慧儿她们都在,柳青芜与她们打过招呼,远远的看着前面侍卫牵引着马匹到来,分发箭矢。 「你看那儿。」连惠儿只给她看,柳青芜望过去,那边还有二公主带头的一支女子狩猎队伍,都是十三四岁上下年纪的小姐,柳青芜笑了笑,「今日圣上在场,最后狩猎结束也有封赏。」这也是在众人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再过两年,那宫宴会更热闹才是。」连慧儿意有所指,这群二公主带头的姑娘中,有看到太子前来收不回视线的,再过两年太子开始议亲,确实是要热闹了。 连惠儿努了努嘴,柳青芜见霍老夫人带着萧氏过来,基于礼数,起身打了招呼。 霍老夫人一直是要做脸的,即便是搬出来时闹的有多大,别人把她这个婆婆说的有多不堪,临了见面,霍老夫人还是要把脸面挣足。 她笑看着柳青芜,「有空带孩子回来看看,多走动走动。」 柳青芜自然是笑靥的应下了,等坐下之后,连惠儿凑着她的耳畔低声道,「漯城第一能装,说你这个婆婆最合适不过了。」 柳青芜抿着笑意捏了捏她的手,把话题带到了别处,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那边宫中妃子所在的棚内,忽然来了一个宫女请柳青芜过去,说是德妃娘娘邀她。 就隔了不远的距离,想不去都不能,柳青芜起身跟着过去,那边德妃和沈贵妃都在,沈贵妃的位子比德妃偏高了那么一点点,两个人都装扮的华丽,相较而言,那些不怎么受宠又没有诞下子嗣的妃子要显得低调内敛多了。 柳青芜行礼,德妃赐坐,受邀前来的夫人也不止她一个。 过了一会儿,沈贵妃朝着柳青芜这边淡淡的看了一眼,对德妃说道,「妹妹,你把霍夫人请过来也不与人说话,这不是冷落了人。」 德妃笑了笑,「是妹妹疏忽了,请霍夫人过来就是与大家认识认识,霍夫人成亲初就跟着霍将军去了漠地,一去三年,如今回来也不过半年时间,往后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如 此一说在场的年轻夫人都看向柳青芜这边了,年纪差不多的,出嫁前在许多宴会中其实会有碰面,柳青芜当初和乔家三少爷的婚事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一开嗓,柳青 芜旁边的一位夫人笑呵呵的开口,「霍夫人才是好命呢,成亲后三年抱两,替霍将军生下了两个儿子,如今又搬出霍府,能自己当家做主。」 女人好不好命,一看出身二看出嫁,柳青芜的出身不差,最初不被人看好的出嫁如今也挺顺利的,这个夫人一开口,其余的就都说起来了,「霍夫人,你们搬到将军府里这么久,可得请我们过去聚聚,说起来,将军府离我家也不远,改日可是要上门叨唠了。」 德妃噙着笑意看着忽然热切起来的话题,那边的林子里,忽然一阵惊起,无数的鸟儿惊飞出了林子,还传来马匹的嘶叫声,众人朝着那边看去,一匹马从林子内窜了出来,没跑几步,前足曲下整个身子扑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哀伤的叫声。 马的身上插着好几支箭,站的近的很快就看出来这是太子骑进去的那匹马,外头的侍卫即刻冲入林子中,那边和大臣在聊天的皇上站了起来,这儿的沈贵妃她们也跟着站起来,朝着那边围了过去。 沈贵妃和德妃她们前去,后面这些受邀的夫人自然也跟着去了,柳青芜趁此机会退了几步远离她们,那边林子里很快侍卫们出来了,后头跟着太子和一些与太子同去的少年。 无人受伤,是虚惊一场,这边离的远并不知道前面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大臣宣布,说皇上也要前去狩猎,那边的侍卫当即备马,太子这边也换了一批,一群人直接进了林子,又惊起了一阵飞鸟。 皇上轻描淡写的划过去了,自己也进去狩猎,沈贵妃她们就算是顶着日头也要把妃子的名头做足,打着伞在这边等着皇上归来。 这也不是半个时辰能结束的,那边知趣的官员就直接把棚子内的桌椅都抬到了这边,数个宫女打伞,面朝着林子,等着这些人狩猎出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二公主所领的这些人先出来了,她们身旁都有陪同侍卫,说是狩猎不如说是进林子玩,其中大部分的猎物都还是侍卫帮忙打的,二公主跑到了沈贵妃面前,指着几只兔子向沈贵妃邀功,沈贵妃替她擦了擦汗,让她坐下。 第8章 没多久太子他们也出来了,后面的马匹上背着猎物,这些东西拿下来可比二公主她们打的多了,二公主不服气,上前看,抬脚踢了几下,沈贵妃正欲喊她,忽然二公主后退了几步尖叫一声。 她刚刚踢过的地方一只偌大的麻袋里滑出来五六条蛇,都有手腕那么粗,滑出了麻袋后直接从堆起来的猎物中滑落到了地上,并不都是全死了,其中没死透的还会动弹一下头。 周围看着人也都后退了一步,都是女子,看到这个怎么能不害怕,二公主尖叫的跑到了太子身后躲起来,「皇兄,赶快打死它,打死它!」 「早就死了。」萧钰说着,还是从箭筒中拔出了一支箭,上弓对准刚刚动了脑袋的那条蛇,放箭,在惊叫声中,众人看着那箭矢直接射中了黑蛇的脑袋把它钉在了地上,蛇身还有反应的狠狠弓直了一下。 「皇兄,林子里怎么会有蛇的。」二公主进林子这么久,一想到那里面可能有蛇她想想都后怕。 「我怎么知道,谁都没碰上就让我碰上了,要不你过去数数,有十几条,直窜过来咬了我的马,要不是你皇兄我命大,现在早就躺下了。」萧钰说的随意,还让二公主过去数数,那袋子里还有十来条。 「谁要去数了,恶心死了,皇兄你真过分。」二公主一跺脚,回到沈贵妃身旁,沈贵妃看着那滚落在地上的十几条蛇,眼底的神情深了几分。 胆子小的都不敢看,萧钰却让人干脆把麻袋都松开了,十几条蛇扔在那儿,人群一下散了开来,坐在沈贵妃下面的几个妃子脸色都有些不对,撇过脸不去看,德妃的神情也很难看,她看向太子,「钰儿,赶快让人把这些收起来,别吓着大家。」 「这些是要给父皇看的,不必收起来,死了有什么可怕,活着的时候才可怕。」萧钰没有理会德妃,而是坐了下来等皇上那边过来。 四周的气氛有些奇怪,聪明的已经开始琢磨起太子说过的话,狩猎场上的猎物都是经过清理的,还放了不少动物进来供狩猎之用,其中都不是会伤人的,忽然出现了十几条蛇攻击他们,还都是清一色这么粗壮,怎么看都像是预谋要害人。 大太阳晒着,这边的气氛还显诡异,那头林子里终于有动静了,皇上带去的人出来了,收获也颇丰,没出什么意外状况,侍卫把猎物都放下来,这边二公主还向皇上讨赏。 在场的许多人都封了赏,跟着二公主一块儿前去的几家小姐还被点了名出来领赏,这样站出来在众人面前也得了不少关注。 柳青芜折过去找霍靖祁的身影,后出来的霍靖祁正朝着她走来,怀里揣着什么。 「什么东西。」柳青芜看他怀里抱着一个袋子,还在动,霍靖祁打开袋子,从里面拎出了一对小兔子,通体雪白,毛茸茸的,大概出生没多久,个儿很小,霍靖祁拎着它们的耳朵,两只小兔子还不停的蹬腿挣扎,想要逃脱。 柳青芜笑了,「这是端了谁家的窝。」 霍靖祁又把兔子放回袋子里,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抱着它们,「出门的时候瑜儿喊着要,刚好看到一窝。」 跟在柳青芜身旁的翠玲接过了袋子,打开了口让它们透气,那边堆猎物的地方传来一阵喧哗,柳青芜看去,似乎是在把今天狩猎所得的猎物分给官员。 霍靖祁带她过去看,这么多的猎物一部分带回宫,大多数都是分给今天过来的官员,等到分太子这边一堆时,皇上站在那十几条蛇旁边,周围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个官员蹲下身子检查蛇口,等看清楚后,萧烨淡淡的吩咐,「带回宫去。」 当天夜里,白天前去参加狩猎的人家都在处置赏赐的猎物时,宫中明粹宫内,德妃正要用膳,忽然有宫女到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说是皇上的赏赐。 打开食盒端出碗时德妃的脸色已经煞白,那偌大的碗里盛着的是满满一碗蛇羹,御厨厨艺了得,烧的香气四溢。 送食盒过来的宫女此时开口,「娘娘,皇上吩咐说这个蛇羹是特别赏赐给娘娘您的。」 德妃倏地抬起头看她,眼底强装镇定,宫女恭恭敬敬的继而道,「请娘娘莫要枉费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第二天,宫里忽然传出消息说德妃娘娘病了,谁都不见,病的还挺厉害。 这边霍家,长生和柳青芜听完霍靖祁所说的,沉默了许久,柳青芜抬眼看长生,「这件事还真是惊险。」 六月初时霍靖祁刚刚在漯城城东的铁匠铺中找到线索,寻找到了当年祖父交给先帝的这些人时,六月中春狩时就出事了。 当时霍靖祁额外让刚找到的这些人保护太子,林子中发生的事之所以没有传出来,全由皇上后来进去所压下来的。 「若 不是有军牌,怕是连皇上都找不到这些人。」他们也仅仅是找到了五批当年隐下的人,而奇的事这些人之间的联系并不强烈,他们当年寿命隐姓埋名,按着当年先帝 和霍老将军吩咐训练暗卫,没有被调遣前,这些人就是漯城中的普通人,茶楼的伙计,铁匠铺的掌柜,街边的摊贩。 第9章 「如今这些人也足矣在外面能予以应急,能通过他们把这些人尽快都找出来才好。」外面关于军牌的事还有传言,余下那些人自然也是要他们先找到。 「我只是没想到罢了。」长生叹了声,「让这些人保护太子是怕他在狩猎中会遇到什么意外,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和德妃有关,郑皇后德妃的姐姐,即便不是亲姐姐只是堂姐,那也是郑家人。」那十几条可都是毒蛇。 他们的消息并不来自宫中,而是那些藏着的暗卫及时出现后保护了太子,之后查时才查到了郑家的线索,郑家人会这么做,为的只有一个结果,三皇子可以代替太子。 「二 皇子是个痴儿,余下太子和三皇子,皇上如今正值壮年,太子又得朝中诸多支持,这顺位是毋庸置疑,除了太子出事这个办法之外,如今无法撼动太子的地位。」柳 青芜不是长生,对宫中的事没有什么体会,而是很直观的分析,「长生,换句话说,要是当年郑皇后还活着,德妃依旧入宫了,生下三皇子,皇后娘娘和太子都不亲 近郑家,你说郑家是不是会为了权势转而支持三皇子呢。」 这大概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太子幼年郑皇后就过世了,长生照顾太子,自小他就与郑家不亲近,皇上甚至不让郑家人入宫抚养太子,皇上要把太子培养成一个不为任何勋贵所牵绊的君主,而对郑家而言,这恰恰是要惶恐之处。 「德妃生病应该也是与此事有关。」长生放下霍靖祁交给他的军牌,「霍将军,我这里留一块就够了,其余的你如今应该用的上。」 「皇上会不会处置德妃。」柳青芜他们能查到的,皇上肯定也知道,若是没有那些人的保护,太子这次肯定要出事,估摸也无迹可寻。 长生摇摇头,笑了,「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德妃做什么。」她印象很深刻,当年宫中连死了好几个妃子,都已经查到了沈贵妃头上,皇上都把这件事轻描淡写的划过去了…… 六月底,漯城的天越来越热,宫中德妃娘娘的病似乎是好不了了,各家开始发邀请帖相邀出游参加宴会,将军府里收到了好几封,有些推不掉的,柳青芜也必须得去。 涂家每年都在邀请女眷去涂家山庄,今年也不例外,涂家少爷如今算是没有辜负涂老夫人的期待,官路走的挺顺的,涂家山庄前几天扩建,如今更是漂亮。 柳家的马车直接到将军府门口接柳青芜,车上是大嫂言氏,如今大伯娘已经不怎么外出参加这样的宴会,家中很多事也渐渐在交给言氏,得知柳青芜要去,言氏就直接来了将军府这边接了她一同前往。 到了涂家山庄后遇到的熟人还挺多,柳青芜大约有四五年没有见到钱若盼,她出嫁的时候钱若盼亲事刚定,如今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性子还是那么的害羞。 和钱若盼在一块儿的是秦向彤,如今应该称何夫人,连惠儿拉着柳青芜过去时见到秦向彤也在,再看看柳青芜,不免有些尴尬。 柳青芜大大方方的打了招呼,「何夫人。」 秦向彤点点头,「你们聊,我去那边走走。」带着丫鬟离开了亭子。 「你表姐还是和过去一样啊,一点都没变。」连惠儿坐下来,钱若盼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们,「你们别放在心上,表姐她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 「她什么时候心情好过?」连惠儿反问她,钱若盼笑着不说,连惠儿轻掐了她一下,揶揄道,「不得了啊,你现在还学会这个了,看来你相公教你的还挺多的,你可别跟着他学坏了。」 钱若盼被她说的脸颊绯红,「什……什么啊,连姐姐不要胡说。」她抬头向柳青芜求救,「青芜,你看她总是这么说我。」 「我看是教你挺多的,你以前可不会告状。」柳青芜搭着连惠儿的话,把钱若盼闹了个脸红,柳青芜笑着,这感觉和当年一样,并没有变。 对侧湖岸那边涂夫人带着涂少夫人过来和客人打招呼,柳青芜看去怔了怔,连惠儿见她注意那边,「你还不知道吧,她算是如愿以偿的嫁给涂少爷了。」 柳青芜收回了视线,「我确实不知,回来也不过半年。」 「你出嫁后没多久涂家就向关家提亲了,听说还是涂少爷自己提的,日子定的也快,就在九月,不过那时你已经去漠地了,不清楚也正常。」 连惠儿大概的说了一下涂家和关家的亲事,柳青芜想起四年前几大书院比赛时遇到关小姐说过的话,当时,涂家少爷追过来后应该是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她也等了他不少年了。」柳青芜笑了笑,且不论她做过多少不对的事,在对涂家少爷的心意上,她绝对是胜过任何别的姑娘。 「所以这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连惠儿也是受过关采菱挤兑的人,「按我说应该早点娶回涂家的,早点娶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那边说着涂夫人带着关采菱到这边来了,如今都已嫁为人妇,代表的也是夫家,这之中霍靖祁的官职最高,涂家也是一定要交好,涂夫人看关采菱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直接把关采菱留下来和她们聊,自己则过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第10章 亭子里的气氛又陷入了短暂的尴尬,关采菱坐在那儿半响,看着柳青芜不错的气色,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当年嫁给霍家少爷,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么。」 柳青芜没料到她忽然会说这个,一旁连惠儿拉了她一下,「喂,关采菱,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也没有问错,当年几家人前去柳家求娶,为什么你选了已经娶亲过一回的霍家少爷,我问错了?」关采菱扭头瞪连惠儿,后者气结,「怎么你成了亲脾气一点都没变,你以为你在问谁啊。」 连惠儿拉起柳青芜,「我们走,莫名其妙,这是作为一个涂家当家主母应该说的话么。」 「这是不能问的问题么,连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关采菱拦住她们,脸上是执意要知道答案的神情。 连慧儿笑了,「关采菱,你还是一样的不尊重人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若是当年乔家三少爷没因为护驾身亡,青芜的婚事何至于被拖到十八岁,「你也别忘了,当时漯城闹的沸沸扬扬的事也有你的份,别人没追究不代表你没做错,需不需要我再提醒一下你被带到官府的事。」 关采菱语噎,只是神情还是没有变,就是一个答案而已,她眼底那执着竟这么深。 「涂少夫人,我可以回答你,嫁给我相公,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柳青芜很笃定的告诉了她,果然,关采菱拦着她们伸出的手松了下来。 「关采菱你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什么年纪的人了,还像以前一样,真以为谁都得让着你。」连惠儿拉着柳青芜走过她身旁,钱若盼跟在旁边,她们还担心柳青芜会因关采菱的话生气,连惠儿安慰了她一路,柳青芜无奈的停住脚看着她,「连姐姐,我没事。」 「你真的不用在意,她就是着了心魔了会问你这个问题,什么好的坏的选择。」连惠儿没停下安慰她,柳青芜狐疑的看着她,盯着她不出声了,「连姐姐,不会连你都以为我嫁的不好吧。」 连慧儿干笑了声,「没有啊,你自己都说选的对,哪有不好,你现在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 柳青芜哭笑不得,「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嫁入霍家不好。」 连惠儿叹了声,「哎,那不是因为霍家乱么,当时圣上下旨的时候我觉得以你是可以选更好的,你想啊,霍家那个乱糟糟的家不去说,就是霍将军自己,当初因为和若盼她表姐和离的事,收养义子的事也惹出了不少闲话,你嫁过去了肯定要被欺负,受委屈的。」 钱若盼点点头,柳青芜无奈道,「原来你们是这么看的。」 「后来他带着你去了漠地,回来之后没多久你们又搬出来住了,孩子都生了两个,再看你面色红润气色心情都不错,我才觉得是没选错,你也没受委屈。」尽管是圣上赐婚,不看好的人还是很多,了解霍靖祁的人很少,别人都以为他冷漠难亲近也不好相处。 「没想到我还得了你们这么多的担忧。」柳青芜听完后失笑,「我哪有受什么委屈,他待我很好。」两个人的日子没有特别大的波澜,也不如长生和圣上之间也许情感间还有纠葛,就是一种平淡的感觉,柳青芜在他身边觉得很安心。 「现在看着也知道了啊。」连惠儿嗔了她一眼,「就是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失心疯,这么咄咄逼人的问。」 柳青芜朝着亭子那边看了一眼,关采菱已经离开了,她也觉得奇怪,好像这个答案是非知道不可,可她选的对不对,和关采菱又有什么关系呢…… 之后在山庄里柳青芜再没遇到过关采菱,听闻丫鬟们说起来是身子不舒服休息去了,连惠儿总觉得她那是装的,刚刚那气势哪里像身子不舒服,怕是没脸见她们才躲着。 傍晚时回漯城,柳家的马车先送了柳青芜到将军府,才刚回府没多久,忽然霍家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康安大长公主去世了…… 康安大长公主的身子本来是不错,就是柳青芜跟着霍靖祁去漠地的那几年,一场寒潮,宫中皇上都中了招得了风寒病了好一阵子,康安大长公主那一病半年之久,好了之后身子骨就差了许多。 去世前康安大长公主都没什么额外的征兆,六月初十还去过霍家见曾外孙,回到大长公主府后情绪有些恹,胃口也不太好,都以为她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惹的胃口不好,没想到十七这天夜里一睡就没有再醒来过,霍老夫人也没能得以见大长公主最后一面。 柳青芜得知此事后换过衣服派人去请霍靖祁回来,夫妻二人一同前去公主府,几个孩子年纪小,也不合适出场丧殡,柳青芜到的时候大长公主府已经挂起白绫和灯笼,门口迎着几个穿丧服的仆人,在门口这边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康安大长公主的驸马爷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过世了,如今的府中就剩下了当年驸马留下的一些妾室,大长公主仅有霍老夫人一个女儿,如今她一走,公主府上下也得靠霍老夫人来打理。 第11章 灵堂内霍老夫人哭的伤心,一旁霍靖霖和萧氏陪同跪着,霍靖祁和柳青芜进去祭拜,这屋子中哭的除了霍老夫人外,就是那些侍妾。 大长公主过世之后公主府当下要面临的就是散伙的问题,公主都不在了,这公主府皇上要收回去,这些侍妾就会无家可归。 柳青芜祭拜过后出了灵堂,那边大门口忽然涌进来了不少人,略显吵杂。 霍老夫人起身由霍靖霖扶着出来,带头的是几个宫中来的嬷嬷,走到灵堂前,跪拜之后其中一个嬷嬷就要找公主府中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贴身嬷嬷。 霍老夫人认得这个嬷嬷,是皇宫中皇上身边打理事务的老嬷嬷,「叶嬷嬷,您这是。」 「皇上命老奴前来,帮郡主一起善后公主府的事,毕竟您是出嫁的人,公主府中大小事务诸多,我带了几个人过来一起帮忙。」叶嬷嬷的神情十分严肃,她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替公主府料理后事。 「叶嬷嬷大可不必如此,虽然我已经出嫁,但这儿也是我的家,母亲过世,这儿的事我一定会安置的妥妥当当。」霍老夫人神情一僵,继而脸上一抹哀伤。 「郡主切莫伤心过度,皇上也吩咐了,逝者已矣,郡主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为好。」叶嬷嬷说完,那边人带到了,叶嬷嬷没作停留,直接带着那几个嬷嬷去了灵堂边的偏房说话。 柳青芜远远看着,「宫里的人不是来吊念的。」 「圣上应该是派人前来打理公主府的事。」霍靖祁见霍老夫人的脸色越加不好,被霍靖霖搀扶着跟着去了偏房,「怕是宫中不仅是要收走公主府。」 霍靖祁所料没有错,皇上派叶嬷嬷她们前来,一是为了问清楚大长公主过世前几天有没有过什么吩咐,留下过什么遗嘱,二是为了公主府而来。 四 天后出殡,入殓下葬后,头七过后,宫中的嬷嬷一直留在公主府中没有离开,把公主府上下清算了遍,霍老夫人的意思是什么事都先放到七七出了再说,这边叶嬷嬷 已经把公主府中这些个侍妾都遣散了,年纪轻的,给了遣散费,出去和家人团聚也好,自己再嫁也好,年纪大的,都安排在了大长公主在外置办的一处宅子,若是有 家人要接走的都可以离开。 八月初,康安大长公主七七出的时候,宫中正式收走了公主府,一并收走的还有公主府中的一些奢贵珍宝。 大长公主其实还是有留下一些东西给霍老夫人,但是这些和被宫中收走的,相差十分的大。 十几年前阳安二长公主去世时皇上并没有收走这么多,只是收走了当时所赐的公主府,二长公主留下的一些东西都给了她的一双嫡生儿女,而之所以这次是这样的结果,只因为霍老夫人不是康安大长公主亲生,换言之,她身上根本就没有流着皇家的血脉。 所 以别和皇家谈情分,康安大长公主在世的时候她疼霍老夫人,她愿意给霍老夫人厚嫁妆,自己的体己,这些皇家都插不了手,但是一旦大长公主过世,不是大长公主 亲生的霍老夫人在皇家眼里那就不算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为什么还要给呢,意思意思算是分一些遗产给霍老夫人,其余的,包括当年康安大长公主出嫁时余下的那 些嫁妆,如数收回,充国库去了。 漯城中传起来,八月初公主府中七七出后,那一台一台的东西装上马车运去宫中,和运去霍府的,相差十分多,不过也有人觉得大长公主留给霍老夫人的东西也不少了,庄子铺子,那也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只不过对霍老夫人而言,这些远不足以让她心里舒坦,她原先想的,母亲去世过后,公主府中的一切,除了公主府外,都是她该继承的,她没有兄弟姐妹,是唯一的女儿,她不继承谁继承。 谁知皇家会来这一手,都收回去,她这个不是亲生,只是养到膝下,记嫡实则为庶的女儿,皇家根本不在意,而皇家要收回去的,根本无从反抗…… 也许这一年对霍家而言是多事之秋,年初霍家长子搬出府,流言纷起,霍老夫人名誉受损,外界看霍家长子和霍家是没什么情分。 六月康安大长公主去世,隐含的意思就是霍家最大的靠山倒台了,连公主府都收回去了,霍家再不能凭借大长公主靠着皇家。 然而七七过后没多少日子,就是九月初,漯城天刚刚转凉,霍家大房找上门来了,要求拿回霍家的继承权,长子继位,天经地义,霍家二房霸占这祖业已经够久的了,是时候拿出来还给大房。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落井下石的人,在霍老爷和霍老夫人眼中,这堂而皇之前来要求他们交出霍家的大房这些人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霍家前厅这边争的不可开交,霍靖祁和柳青芜被叫到了霍家,霍靖祁这个霍老爷唯一拿得出手的霍家嫡长孙必须要在场。 「大哥,这个家已经分了十几年了,如今你站出来说要重新分,你岂不是在说笑,这些年来霍家这些祖业都是我们在打理,你何必如此。」霍老夫人这两个多月来心气儿就没顺过,大房来闹,届时又是一场好戏。 第12章 「二弟,分家是大事,你就容你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来插足说话。」霍家大老爷生的严肃,说起话来也是严肃的很,「当年分家到底是不是自愿的,二弟你心里最清楚,凭的什么借的什么,不如说是强行夺了爹留下的东西。」 当年霍家分家,要不是康安大长公主从中作梗,这家怎么会交给二房,这都憋屈了十几年,要霍家大房来说,这是好不容易等的大长公主死了,看谁再给他们撑腰。 「大 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分家何来自愿不自愿,当年老将军在的时候靖祁可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也是霍家的嫡长孙,老将军给靖祁留下过私产,可没给你们几个留下过 什么东西,于情于理,要让老将军来说他也是想把家交给我们,大哥何必到现在再来争执。」霍老夫人呵呵的笑着,看向霍家大老夫人身后的儿媳妇,「你们来就来 吧,还把这么点大的孩子都给带来了,才几岁呢,也不怕孩子看着影响到他。」 霍家大房的孙子就比硕哥儿大了半岁,硬要算什么嫡长,那就是嫡长的曾孙了。 「父亲留给靖祁私产是额外疼他的,因为这个家是要交给我们才独自留了些给靖祁,二弟,其实这些你们很清楚,若是这个家要交给你们的那今后也是靖祁的,何必留什么私产,三弟一家很快也会赶回来,到时候我会再请族中的长老做主。」 霍 大老爷又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霍靖祁夫妇俩,哼笑,「你也没打算把这个家交给靖祁,儿子都让你们赶出家了还谈什么嫡长孙,你们要是好好打理父亲留下的东 西也就罢了,这些年你们把这个家弄成了什么样,挥霍无度,你们又有多少年没有去仪都祖宅,没有去看看那些霍家族中的人,家事官府是做不了主,那就看族里怎 么做主。」 霍家大房像是下战帖来似的,说罢就走了,厅堂里安静了下来,霍老爷和霍老夫人坐在那儿,霍靖霖的脸色很不好,萧氏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父亲,若是没别的事,我们先回去了。」霍靖祁起身带着柳青芜也要走,霍老爷喊住了他,脸色还铁青的,「你大伯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还是无事的样子。」 「大伯说的也没有错,官府不管别人分家的事,我们祖宅在仪都,霍家族中老一辈也都在那儿,分家还是族中议事的好。」霍靖祁听下来不为所动。 「这家早就已经分了!」对于儿子这样的态度,霍老爷看着只有更火大,「你,难道你要眼见着你大伯拿走这一切,你祖父留下的这些你都要让你大伯他们拿走是不是。」 「父亲,长子继承家业,大伯不是没出息的人,在朝中和父亲不分仲伯,堂弟也不是纨绔之人,按理来说,这家业是该由大伯继承,大伯唯一比不过父亲的就是大伯娘不如母亲来的更有权有势。」霍靖祁平静的阐述事实,现在大伯一家上门来,也只因为霍老夫人现在没权没势了。 「混账!」霍老爷气的手抖,「这些东西将来也是留给你的,好,好,你翅膀硬了,不用靠着我们了,这家你也不想呆,都想拱手让给你大伯他们。」 「这个家不是我们不想呆!」霍靖祁忽然厉声呵斥住了霍老爷的愤怒,他看着坐在那儿的霍老夫人,「这家是有人不想我们呆。」 霍老夫人正在想要赶紧派人去一趟仪都,再派人去汝阳王府找一下王妃,霍靖祁的视线扫过来,她神情一顿,竟是被他的目光震撼到。 继而,厅堂里响起霍靖祁的声音,「分家一事,我没有任何话要说。」 这都过去十四年了,霍家又要闹分家,漯城中天天都有新鲜事,茶楼中每隔几天说书的就能换个大事。 酒馆里还有人下注了起来,赌这一次霍家会怎么分,这边仪都霍家祖宅,气氛已经到了要剑拔弩张。 霍家这些年并没有常常回来祭祖祭拜,几年回来一趟,至多也只留宿一夜,极少在族中摆宴庆祝,而这十四年来,从来没有回祖宅过年。 更别说提携族中的人,给霍家族中行方便,过年过节分些米肉给族中。 所以霍家这些年对族中的作为,也是有目共睹。 其中也有支持霍家二房继续操持家业,但这呼声太低,亦或者霍老夫人来不及通融上下,尤其是霍家年长的一些有声望的老人,极看中嫡长子继承家业这件事,又鉴于霍家二房的表现实在太差,霍家近几年在漯城的名声又不好,霍靖祁搬出霍家等云云的事。 大多数的人站到了霍家大房继承家业背后。 最后自然是大房的人赢了,分家一事要么凭借过去霍老将军留下的遗言,要么凭借长子的身份,再来就是哪个儿子后台硬就继承去了。 霍老将军当年是被气死的,论他的意思大概是谁都不想给,如今嫡长子继承家业也算是顺势而为,匆匆赶来的霍家三房也是一力支持长房继承,谁会去细想这其中究竟掺杂了多少利益关系,明面上就是大哥一家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今天终于得以还报了。 第13章 从头到尾,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只看了个全程,什么都没有说。 霍家家业重新分,霍家二房分走了如当年霍家大房和三房分走的那一部分,其余的都交由了霍家大房。 其中霍家如今住的的宅子,因为后来霍老夫人添置了许多东西,列了清单这上面花下去的银两都可以赶得上买几个宅子了,要求长房把另外添置东西的银两给他们才搬出去,长房衡量之下,把这个宅子留给了二房。 柳青芜陪着霍靖祁回了院子,柳家虽然事多,但乱的也不过是二房而已,整个家当初是祖母操持,后来大伯娘打理的井然有序,如今交到大嫂手中,并没有出过什么争夺家产的事。 所以霍家祖宅今日前厅吵的那些,让柳青芜开了眼界。 「大伯一家继承家业,这边祖宅是不是也留给他们了。」柳青芜见他一直不说话,两个人走回了院子,柳青芜在藤架下停住,转头看他。 「我们住的院子还是会留着,祖宅这边不会有大的变动。」霍靖祁伸手挽住她的腰,扶着她往屋子里走,「我没事,见惯了。」 就是见惯了三个字才让人觉得心疼,柳青芜轻轻拉住他的手,霍靖祁低头看她还包裹不住自己的手覆在手背上,反手握住了她,语气平和,「早在祖父过世时这个家就没什么亲情了,银两和家业才是他们想要的,大伯一家也不是真为了祖父辛苦打拼下来的东西。」 「祖父留下的这些东西我不会去争。」霍靖祁坐下来,那边前厅还在争执不下,这儿反倒是显得无比安宁。 「你有我们啊。」柳青芜往他身上依靠,声音有些轻,「我会陪着你,将来孩子们大了,他们有了各自的生活,我还会陪着你。」 成亲三年多,霍靖祁第一次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握住她的双手,眸子里闪过一抹情眷,「再说一遍。」 柳青芜从未说过这样的情话,耳畔传来他略显低哑的声音,她张口,「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相伴到老。」 霍靖祁维持着那个神情,要求,「再说一遍。」 「我会陪着你。」柳青芜抬起头来看他,正视着他的眼睛,「你也会陪着我。」 「再说一遍。」霍靖祁低下头去,额头轻轻的靠着她,气息迎面而来。 「不说了。」柳青芜笑了,摇头往他怀里藏,霍靖祁不依,抱她在怀里,「再说一遍好不好。」 柳青芜红着脸,踮起脚凑在了他的耳边说了一句,霍靖祁眼底闪过一抹诧异,拉住要逃的柳青芜,语气里一抹愉快,「下午我们就回去。」 回到漯城后没几天,霍家那边霍老爷和霍老夫人双双病了。 此时霍家三房的人还没走,柳青芜去霍家探望时霍家三老夫人也在,比起霍老夫人的病态,三老夫人的气色却显得十分的不错。 二哥二嫂病了,理应前来探望,柳青芜在院子外见到三老夫人时,只感觉她是来气人的还差不多。 「这不是靖祁媳妇么。」三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柳青芜,前后分家的事,霍靖祁一个字都没说,也是出乎他们的预料,「往后这霍家你可得多来来,否则哪天腿一蹬就轮不着你们什么了。」 「劳烦三婶关心了。」柳青芜朝着那边主屋走去,屋子里尽散着药味,三老夫人跟过来的快,早柳青芜一步进屋了,闻着味儿觉得不大对,走进内屋,声音很大,「二嫂,前几天才见你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病了,这伺候的人也真是的,来,我啊替你把窗子开起来。」 三 老夫人二话不说直接把房间里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阵风吹进来,窗台旁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乱了一地,侍奉的丫鬟赶紧收拾,三老夫人扭着身到床边,看坐躺着霍老 夫人,「二嫂,感觉好点了吧,大嫂家里忙,这不,收拾你派人送过去的账本呢,所以没空过来,估摸着十天半月也收拾不完,要是你还病着,她再来。」 「你这是咒我十天半月都好不了是么。」霍老夫人脸色微发白,看三老夫人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怎么会,大长公主去世,二嫂你伤心之下休息十天半月也是自然,再者,如今霍家的家业交给大哥一家了,你闲着也闲着,干脆多休息休息。」 「他们给了你们多少好处,你现在可拿到手了。」霍老夫人收回她碰过的手,「她是不是许了你宅子铺子,还许多给你些银两,现在事情过去,这些东西你可拿到手了。」 「二嫂你是病糊涂了吧,说的什么胡话,大哥家能给我们什么好处。」三老夫人神情一顿,继而尖着嗓道。 「不给你好处,你能站出来支持他们。」霍老夫人哼笑,她太了解这霍家几房人了,眼底里只有拿到手的东西,「我劝你还是早点把她许给你的东西拿到手,否则她肯定是要赖了你的好处。」 不一会儿,柳青芜在外屋看到三老夫人骂骂咧咧的从内屋出来,声音不大,但她这儿也能挺清楚。 第14章 「装什么清高样,庶出记名,又不是正儿八经的郡主,现在还不是被皇家给抛弃了,连汝阳王府都不肯睬,比划给谁看啊。」 柳青芜看着三老夫人出去,起身时里面服侍的妈妈出来了,合上门对柳青芜说道,「老夫人身子不适不想见人,大夫人心意到了就行,将军府里事多,您没空的话就不必过来了。」 婉拒了柳青芜的看望,留下送给霍老爷和霍老夫人的药,柳青芜出了院子,沿路经过花园往外院大门口走去时,看到了那边正在拆的亭子。 这个亭子差不多是花园中最夺目的建筑,如今走去亭子那过道上的花簇拆了下来,亭子四周绕的纱幔也已经摘除,几个丫鬟正在拆亭子沿边上的棚,来来往往的把一些座椅搬离开亭子。 柳青芜再细看,这个花园里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昂贵的树种,需要精心呵护培育的花,假山上那常年青绿覆盖的蔓藤也不见了。 如今的霍家已经维持不高额的费用,再也给不了霍老夫人奢华的生活,这个花园要恢复到和别人家中的一样,不再有每月需要上百两银子去维持亭子,也没有随口就能与人炫耀的珍惜花树品种。 这大概也是导致霍老夫人病倒的原因之一。 柳青芜在亭子那边遇到了萧氏,她正指挥着丫鬟把一些花盆搬到外院去,看到柳青芜时她和她打了招呼。 「这些东西是要搬到何处去?」柳青芜看了一下,这些可都是平日里霍老夫人喜爱的一些盆栽花束。 「拿去卖。」萧氏拿着笔在册子上勾了勾,看丫鬟一个一个走过去,「这些东西留着枯死也可惜,不如拿去卖了。」 萧氏清点的利落,末了看着柳青芜笑道,「大嫂你要不要,可以拿几盆回去放着,就是照料起来费心一些,你也知道的,这些都是从外头寻来的品种,平日里都得专门分派几个人照料,拿几盆回去赏玩还是不错的。」 别人家里用来赏玩的盆栽,到了霍家这边都是放在花园里供人欣赏的,可知当初耗费了多少银两下去。 「不用了,平日里不喜好这些,家中也没有人专门照料,若是枯了岂不可惜。」柳青芜婉拒,萧氏点点头,「我也不喜好这些,这些东西卖了后还能遣散不少人,如今府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照料,浪费。」 那边霍靖霖从外院进来,看到萧氏在这边,眉头一皱,「你干什么把娘的东西搬到外头去。」 柳青芜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知趣先行离开,出花园门口时背后传来萧氏凉凉的声音,「搬到外头拿去卖啊,这些东西可以卖好几百两银子,喏,那一株九头春剑可以卖三百两。」 「谁允许你把这些东西卖了的,到时候娘问起来怎么办,这些可都是她派人好不容易寻来的。」 「好不容易寻来的又能如何,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要花多少银子去照料,说得轻松,现在家里哪里够这般挥霍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要不是你父王不肯帮忙,怎么可能让大伯他们抢去了家业。」 「霍靖霖,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这是霍家的家事,你想让别人戳着我父王和大哥的脊梁骨说不是么。」 内院那边争执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柳青芜走出霍家,门口霍靖祁站在那儿许久,等着接她一起回家…… 秋意正浓,九月末时宫中举办了宫宴,身子骨终于得以康复的德妃这次没有和沈贵妃争,而是把主办的权利让给了沈贵妃,以还需休养为借口,就是宫宴这天都躲在了明粹宫中没有出来。 知情当日春狩事情的人很少,别人都当是德妃身子不好。 当天夜里漯城郊外的营地里又发生了命案,霍靖祁跟着刑部尚书跑了一趟,这边的宫中正热闹着,沈贵妃主办的宴会一向华丽,彰显气派。 柳青芜没有见到霍老夫人前来,听闻是还病着,也没见到萧氏,倒是看到了霍家大夫人带着儿媳妇,自从把霍家的家业拿回去,霍家大房整个就是意气奋发的状态。 夜深时出宫,宫外翠玲她们守着马车等她,月末的天月光浅,弯钩挂于天上,离开宫门口到街上时路过无灯的地方显得很暗,柳青芜坐在马车内想着适才几个夫人聊到的事,忽然前面的马车一个急刹,柳青芜往前冲了一下,待她稳住后,马车忽然一阵嘶叫,又朝着前面跑了起来。 翠玲拉开帘子看,不知什么时候车夫不见了,都没有人在驾车,马车不断的朝着大马路那边奔走过去,翠玲赶紧让柳青芜扶住车框,「小姐您稳住,我出去拉缰绳。」 刚刚马车急刹的时候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柳青芜点点头,「你小心点。」 翠 玲小心的挪到了车外,前面的马不断跑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翠玲看到前面挂着晃来晃去的缰绳,一手抓住车门那边,想要倾斜过去拉垂挂在那儿的缰绳,忽然 那边巷子里冲出两个人拦在了狂奔的马车前,一个牵住了缰绳,一个用身子用力的对撞马头,直接把马撞的朝天嘶叫了一声,两边拉扯,把马给稳定了下来。 第15章 这边还是街上,大晚上这么大的动静刚才早就有人开门出来看了,可似乎这两个人没有要躲藏的意思,等马稳定下来之后,其中一个走到马车边上,翠玲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那人快掌敲在了翠玲的后脑勺上,一声闷哼,翠玲晕了过去。 柳青芜见此当即拔下了头上的钗饰后退了几步,「你们是何人。」 「霍夫人,我们不想难为人,还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那人没有强行进来要拖走柳青芜的意思,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不论说什么样的话柳青芜都没有反对的余地,他们两个就站在外面等她,柳青芜看了一眼昏倒在车旁的翠玲,「你们要怎么处置她。」 「我们只带走霍夫人你,不会杀了她。」 柳青芜被迫下了马车,他们把翠玲抬进了马车,一左一右看着柳青芜走入了巷子,黑漆漆的巷子里就只剩下了脚步声,前后没有退路,快走到时柳青芜抬头看去,巷子那头停着一辆马车。 「请。」其中一人替柳青芜拉开了帘子,柳青芜走入马车,后背是帘子放下来的声音,她朝内看,神情一怔,马车上还有别人。 过去的韦家三小姐如今的蒋夫人双手绑在身后,嘴里还塞着布掖在马车内,她看到柳青芜时呜了一声,柳青芜赶紧替她松绑取了布,韦婳妤揉了揉手,这时马车动了。 柳青芜悄悄拉开帘子看,刚刚才两个人一下变成了六个人,左右马车边上都站了,她们两个根本逃不掉,这几个人连绑都没绑她,若是她喊叫就有可能直接丢了性命。 柳青芜轻轻摇了摇头,韦婳妤在她手心里慢慢写道【你也是途中被抓来的】 柳青芜点头,「出宫没多久就被带来了。」 【他们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清楚,你相公没有来宫门口接你?」柳青芜在里面替韦婳妤松绑的时候外面的人都没有拉开帘子看,他们根本不担心她们会跑。 【本来是要接我的,但是他忽然有急事】韦婳妤写下一行字【相公留丫鬟给我带话,城外的军营里出事了】 韦婳妤眼底有担忧,她身边两个丫鬟都被打晕了,此时不知不知有没有人发现她们。 「怎么就这么巧呢。」柳青芜坐下来,军营里出事,蒋大人去军营,相公也去军营,她们俩就被人给劫持了。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段路,不像是街上的石板路,倒像是走了什么小径,皆是泥沙,但颠簸的时间不长,又到了石板路,柳青芜她们不知道,此时其实已经出城了。 这个时候柳青芜的马车和韦婳妤的马车被人发现,出宫这么久还没回去,将军府内桑妈妈她们早就急了,没等她们派人出来找,有人先把霍家的马车牵回来了,车上的翠玲还昏迷不醒,蒋家那边也是如此,韦婳妤的马车被送了回去,车上两个昏迷不醒的丫鬟。 桑妈妈赶紧命人出城去找姑爷,又派人跑了一趟柳家,蒋家那边一面派人去韦家,一面赶着出城找蒋大人。 安静的漯城马蹄声传起,柳家这边先得到了消息,柳思祺已经睡下了,赶紧起来跑了一趟官府,为了不让老人家担心,还瞒着柳老夫人。 官府这边已经有人报案,说是在街上看到了两个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前去查看是两个车夫,一死一伤。 这边柳青芜和韦婳妤都不知道被带到了哪里,时间过去许久,马车终于停了。 还是好脾气的把她们请下来,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进去有不少人,前面的屋子里还点着灯,此事过来拉开她们的人可没这么客气了,直接押着柳青芜进了屋子中,韦婳妤关在另外一间。 屋子内的屏风后似乎有人,柳青芜被他们按着坐下,背后的人才开口说话,「霍夫人,今天把你请到这里来,得罪了。」 「阁下既然已经派人把我们抓来至此,何必遮遮掩掩。」柳青芜看着那屏风,屏风后走出一个身穿袍子的男子,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 「只要霍夫人在此留上三个晚上即刻。」男子看起来也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柳青芜看着他面具下的眸子,「你要让官府的人和我相公都来找我。」真是绑架,连个面都不蒙一下,也太敷衍人了,现在看看他好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让别人着急。 「霍夫人聪明。」男子怀里忽然钻出一直手掌大小的松鼠,嗖一下窜到了男子肩膀上,男子摊开手,松鼠飞快的从他肩膀上下来到他手中,抱住他手心里的松果,站在桌子上兀自啃了起来。 柳青芜不再说什么,她若失踪,相公会急,蒋夫人失踪,蒋大人会急,晚上相公和蒋大人跟着刑部尚书前去查军营里的命案,这人把自己藏起来,是为了阻止相公查案。 此时她怎么能问军营里的命案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关系,柳青芜低下头去,伸手逗了一下桌子上的松鼠,小家伙一下抱住了她的手,三两下就窜到了她的肩膀上,停在那儿,继续啃松果。 第16章 面具底下的人好整以暇的看着柳青芜,明明是猜到端倪,如今却不问了,有趣…… 这 边不知名的地方柳青芜和韦婳妤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漯城那边却急疯了,霍靖祁和蒋大人得知妻子失踪,即刻赶回了漯城,官员此时已经在城中找了一圈,因为参 加宫宴的关系,夜里出城的马车不少,难以分辨到底哪一辆里藏了被绑走的霍夫人和蒋夫人,最后询问夜里听到动静的人,蛛丝马迹,终于确定了他们是从城北离 开。 这个夜似乎特别的漫长,翠玲醒了后霍靖祁当即回了将军府,得知柳青芜被带走前发生的事,他和柳思祺一起,决定先一步出城去找。 而黎明尚未来临前,霍家又出事了,不知是不是约好了,看着霍将军出去找霍夫人了,霍靖祁出去没多久,霍家有黑衣人夜袭,直奔着主院,目标明确。 谁也不知霍将军府内发生了什么,附近的也只听闻轻微的打斗声,也许是始料未及,这些黑衣人想入侵主屋时,霍府中忽然出现了另一批的黑衣人,两批人打起来了。 各自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是什么,早到的那一批更加担心引起动静,见势均力敌,果断撤退离开了霍府,而另一批及时出现的黑衣人,待了片刻后也隐入了夜色中,除了院子里击晕的丫鬟和打乱的花盆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霍夫人和蒋夫人失踪的消息在漯城传了开来,此时官府和霍靖祁他们已经找了整整一夜,可线索在出城后到了岔路口那边就难继续往下查了,夜里出城的马车不是一辆两辆,霍靖祁急疯了。 他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城外军营的事,而蒋大人的妻子韦氏还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更是令人担心,早朝后皇上也知道了,命刑部这边派人出城协助调查。 这边漯城郊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坳中,柳青芜她们已经被带来一天一夜了,好吃好喝供着,没有委屈她们俩什么,就如昨夜那个人所说,要关她们三天才放人。 柳青芜能够想象得到现在相公会有多着急,可她逃不出去,他们甚至不让她见蒋夫人,下午时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进来了,看到桌子上送来的吃的柳青芜没动,他拿起碗里的一个馒头,对半掰开往嘴里送,「放心,不会下毒。」 「马车跑了一个时辰都不到,这边离漯城也不算太远,今天找不到,明天也会找到这里。」 「那也差不多了。」面具男吃了半个馒头,他怀里的小松鼠又跑出来了,柳青芜看着那个小东西,「就算是你说的差不多,被抓了不是前功尽弃。」 「两位夫人都是镇定的很啊。」面具下的人似乎是在笑,柳青芜看到他拉开袍子,松鼠窜了进去,也就是那一刹那,柳青芜看到他微敞的袍子内身着的衣服,眼神闪了闪,最后拿起他掰过的半个馒头,送到口中咬了一小口,视线无意的在他宽大袍子内的袖口处看。 「还有两天,到时候自然会放你们离开。」小松鼠不断的拱出脑袋来,面具人伸出左手去压,它顽皮的窜出来在他身上跑,也亏了它的顽皮,让柳青芜看清了他里面穿着的衣服,并不是大业朝的服饰…… 附属大业的部落很多,也是为了好控制,朝廷不主张他们吞并壮大,而这么多的外族,服饰都会有所差异。 柳青芜看着像是边境西南部落的衣服,具体是哪一个就不得而知了。 小松鼠最后被男子抓在了手中,柳青芜低下头去敛眼底的神色,男子起身走出去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下午,柳青芜现在反而担心起漯城那边的情况。 快到傍晚时霍靖祁这边才有了些消息,妻子失踪这么久,若是真是绑匪,怎么也应该来一些线索,不论是勒索也好,绑架也好,求财求事都该有些提示,不应该像是消声觅迹了一样。 若要直取人性命就不必带走,霍靖祁回了一趟霍府,还有昨夜黑衣人夜袭的事情,种种串联,都不知是谁下的手。 若非府中有人在保护长生,昨夜估计连长生和曜哥儿都要被掳走,霍靖祁后悔没有多派几个人护送柳青芜进宫,午睡醒的硕哥儿从厢房里出来看到霍靖祁,开口就要娘。 一天没有见到娘亲,硕哥儿心心念念要找柳青芜,霍靖祁哄着他去和弟弟玩,长生前来帮着照顾两个孩子,霍靖祁随即出府,赶了一趟刑部,那边从军营里运来的尸首还放在那儿。 这是从五月军营里出了一桩事后第二次出事,上一次是军营里士兵起争执打架,一死一伤,死者安置后伤者被谴出了军营,而这一次又是打架,三死两伤,虽然都是底层的士兵起的混乱,但往上追究责任,还牵扯到了军营里的很多事,所以这次的尸首还没发还给家人,留在了刑部。 霍靖祁进去看过,三个死者浑身上下都是伤,致命伤都是武器所致,其中两个伤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问及打架事由,是从衣食起居和训练中逐渐积累起来的摩擦导致,三个死者和两个伤者起了冲突,双方一开始动拳脚,后来直接动用了武器。 第17章 军中纪律严格,极少发生这种打架斗殴的事件,半年之内连续两桩已经是例外,霍靖祁怀疑这其中有人在煽风点火,让军营里的一些军官留意,他出了刑部后遇见柳思祺,两个人带人再度出城…… 当夜幕降临时,霍靖祁他们还在城外,一天一夜过去还没找到柳青芜,霍靖祁心中早就急疯了,城北的城门外岔路口极多,因为往北的方向能去漠地还能去北岭。 柳思祺和霍靖祁分头带人找,这几天没有下雨,有马车经过总有踪迹,前面士兵举着火把照明,霍靖祁站在另一道岔路口前,远远望去,前方是黑暗一片。 「将军。」前面士兵出声,霍靖祁到那岔路的右边,林子里树丛间似乎有踩踏过的痕迹,旁边的树上半身高的位置上有绑过东西的摩擦痕,霍靖祁走到这里,脚下的草许多都被咬断了,比较一下和那几棵树之间的距离,「是绳子。」 还在地上发现了一个打过桩的痕迹,霍靖祁再往四周走开去,还有一些动物的粪便留在草丛中。 「这里起码绑了三匹马。」按着这些草被吃的痕迹和那些马粪,至少在此留了半天以上,霍靖祁从这里走到路上再往内看,因为地势关系瞧不清楚里面到底绑着什么。 「这里人迹罕至,附近又没有村子。」不可能是村民牵着马出来吃草,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提前把马绑在此处,待经过时再骑上离开。 往北岭的方向一天之中到了傍晚时几乎是没什么来往,更何况又不止一条路,往往多是走官道,霍靖祁往这条路朝内走去,吩咐手下,「去通知柳大人。」 夜深了,安静的院子外独有的山村声音响起,入了秋虫鸣声靠近屋子,柳青芜熄了灯,安静的坐在床边没有睡意。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从门框上的影子能够看到外面是守着人的,柳青芜只在吃晚饭的时候见到了韦婳妤,他们不让她们两个呆一个屋子,而那个面具男的话从始至终都是那一句,三个晚上就放她们走,这是第二天晚上。 墙角传来吱吱声,柳青芜抬头看去,一个小黑影飞快的窜了过来,爬到了床上窜到她的怀里,站在她的腿上,抬头看她。 蓬松的尾巴翘在那儿,柳青芜认出是面具男的小松鼠,紧张的心情有了一丝放松,抬手轻轻的摸了它一下,小家伙也不怕生,手里始终是捧着小松果,吱吱着在她手中啃着,她用双手抱住它了,也不挣扎,艰难的冒出自己的小脑袋,转来转去的看。 柳青芜摸着忽然在它的脚上摸到一个小指环,那是套在上面的,它的脚张开着刚好固定,厚重的毛遮掩住了指环,若非手触根本发现不了。 柳青芜把它捧起来,轻轻收起它的脚,指环夹的有些紧,柳青芜慢慢往外褪,它似乎是知道自己要帮它把东西拿下来,也不挣扎,圆溜溜着大眼睛直瞧着柳青芜。 外面忽然有了动静,也许是发现它不见了出来找寻,柳青芜使了些力气把指环一次摘了下来,可能弄疼了它,小松鼠吱吱的叫着从她怀里挣脱,恰好门开了,它窜下床飞快的从门口跑了出去。 两个看门的人朝屋内看了一眼,柳青芜把指环捏在手中,疑惑的回看他们,像是刚刚被惊醒的模样。 等到门再度关上,柳青芜嘘了一口气,也不待多仔细的看这个指环,把它放在了贴身的护身荷包中。 屋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夜还是漫长,到了天快亮时她有了睡意,靠在床边睡过去了,等再度醒来,已是白天。 上午的时候面具男没有进来,柳青芜也没有看到那个小松鼠,等到下午的时候,院子里忽然有了些骚动,柳青芜站起来,门开了,面具男带着两个人进来,他看着她,其余两个人在屋子内搜东西。 「昨夜它闯入霍夫人的屋子,霍夫人可有看到什么。」面具男看着柳青芜问道。 「抱歉,昨夜我睡得沉,并不知道它闯入屋子,你们开门的时候我惊醒时才看到它窜逃出去。」柳青芜淡然的看着他。 小松鼠从他怀里出来,往柳青芜身上爬,柳青芜轻轻捏紧了拳,怕它找从它身上取下来的指环,但小松鼠却跳到了她的头上,在她头上蹦跶了好两下,弄的柳青芜有些狼狈,好似是在报复她昨天弄疼它了,除此之外,它并没有找东西。 最后它跑回了面具男的怀里,从他怀里露着小脑袋看柳青芜,吱吱了一声又躲了回去,柳青芜被它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柳青芜的笑意映入他的眼底,后者饶有兴致的看着柳青芜,刻意松了松桎梏松鼠的手,小家伙又钻了出来,绕了一圈他的脖子,站在他肩膀上看柳青芜。 柳青芜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笑意敛去,侧了侧身走去屏风后,屋子中没有找到东西,门再度被关上了。 第三天的白天,这边依旧没有被人发现…… 深夜周遭静谧,柳青芜熬不住困倦昏沉睡去,半梦半醒时她又忽然惊起,下意识的朝着门口那边看去,没有什么动静,可门口那边看守的人不见了。 第18章 柳青芜轻手轻脚走过去,推了一下门试探,外面依旧是没有动静。 伸手推开门,屋外一股凉意袭面而来,映入柳青芜眼帘的是这个偌大的院子,可院子里空无一人,白天守着的人都不见了,包括那个带着面具的人。 隔壁的屋子灯暗着,柳青芜走出去推开隔壁的门,韦婳妤趴在桌子上惊醒,抬头看她,两个人互相看了片刻,柳青芜转身环顾四周,「他们不见了。」 韦婳妤赶出来看,这群人像是没出现过一样,连人带马车都不见了,把她们留在了这里。 【他们是不是离开了】 「应该是,现在马车和人都不见了,若是还要回来肯定会留人看着我们。」柳青芜拉着她到院子里,初秋夜凉,这刚好是第三个晚上。 韦婳妤拉了拉她的手,指着院子外,远远的那边似乎有火光,还有马蹄声传来,柳青芜以为是他们又回来了,拉着韦婳妤走进屋子内,微微拉开门缝看着外面,来的似乎是一大群人。 霍靖祁下了马车走进院子,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此处荒山野林,这样一座小院子在此处也算是奇特的。 暗处看明,柳青芜看到了霍靖祁,紧拉着门框的手一松,霍靖祁看到那边传来吱呀声,正欲拔剑警惕,门晃悠悠的开启,柳青芜站在那儿,身后就站着韦婳妤。 找到了。 霍靖祁紧绷的身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松懈了下来,三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在此时淡去,就是只看着她而已,一直未能平静的心终于能够安歇,霍靖祁松了手的剑杵在了地上,激起几块碎石,砂石声轻微。 柳青芜这才刚刚抬脚迈出屋子,前面的霍靖祁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从不在外人面前泄露情绪的霍靖祁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要把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紧紧桎梏。 天知道在得知她失踪的那一刻他有多害怕。 柳青芜被他紧抱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伸手回抱他,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没事了。」 霍靖祁还不肯松手,他靠在她的侧耳,非要是感受到来自她的心跳,来自她的体温,切身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只是习惯于敛藏情绪,而在此时,彻底爆发。 在场的人可都看到了,柳思祺轻咳了一声,发现没什么效用,自顾着派人搜索这个不大的院子,韦婳妤被带到了院子外,柳思祺让人扶她上马车,「蒋大人与我们不在一处找,你先休息一下。」 柳思祺让人在院子四周三开找,这边多山林,那些人忽然离开,在他们来的路上没有遇到,现在说不定还藏在山中。 霍靖祁终于放开了她,他也不觉得在众人面前抱着妻子有什么不对,亲自环着她上了马车,还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上车休息一会儿。」 「我睡着的时候已经很晚,半梦半醒应该是没睡多久他们就不见了,其中一个男子好像是外族的,带着面具,他还养了一只松鼠。」柳青芜坐上马车,「他抓我和蒋夫人过来,就是为了拖延你们查案子的时间。」 霍靖祁摸了摸她的脸,额头轻抵了一下她的,「好。」 转身命人守在这里,夜里周遭都黑漆漆的,上山找人也不容易,商议之下柳思祺带人继续在这边搜,霍靖祁先带她们回漯城与蒋大人他们报个平安,依照这些特征,天亮前各处最好是能设下关卡,盘查来往路过的人…… 回到漯城时天灰蒙蒙的将亮,城北城门口这边许多士兵在待命,早一步赶回来的人已经把消息传达到了,刑部尚书等着霍靖祁,也就是他们夜里出去的那点时间,刑部遭到黑衣人突袭,有人闯入放置那几个死者尸首的屋子内,打斗之下,让他们劫走了一具尸首。 如今城内各个城门口都关闭了,仅留下北城门这边,若要运送尸首出去目标过于大,如今这些人应当还留在城内。 霍靖祁先把韦婳妤送到了蒋家,再送柳青芜回将军府,这边桑妈妈她们也是一连等了好几天,见柳青芜毫发无损的回来了,也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赶紧差着去准备洗浴的水,端了火盆子过来让柳青芜跨过。 知绿摘了好些柚子叶回来,洗干净放在沐浴的桶中,柳青芜换下衣服沐浴后桑妈妈又找来了桃枝沾水往她身上撒,口中念叨着驱邪避秽。 此时的天亮了,柳青芜从内间出来,靠在卧榻上小憩的霍靖祁惊起来,柳青芜走到他身边,几天不见,他都熬出了一下巴的胡渣没有清理。 「休息一会儿吧。」柳青芜伸手抚着他泛青肿的眼睛,这几天担惊受怕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连胡子都来不及剃,四处找寻。 霍靖祁拉着她要她坐在自己身旁,双手抱着她,鼻息下闻到的是沐浴后淡淡的清香,他往后靠了靠,柳青芜顺势的窝在他的怀里。 「休息一会儿。」霍靖祁摸了摸她的头发,闭上眼就想睡,心里还系着很多事,她回来了,可带走她的那些是什么人还没查到,刑部又有人闯入劫走了一具尸首,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19章 过了一会儿,柳青芜睡着了。 霍靖祁睁开眼,低头看她眼眶底下泛着的青,起身抱起她,把她抱到了床上,柳青芜嘤了声,她也是三天没有好好休息,此时回到家了,在他怀里睡的格外安稳。 吩咐翠玲她们好好照顾,霍靖祁在府中留下了一些人,继而出门前往刑部那边。 如今的刑部亦是重兵把守,几天之类连出好几件事,宫中皇上责令尽早破案,刑部尚书觉得奇怪,打架身死的几个士兵怎么还有人前来劫持尸首,霍靖祁到的时候刑部的仵作已经在验尸了。 牢房里两个受伤的士兵并没有遭袭,霍靖祁在外等候,过了许久,验尸结束的仵作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内放着两个从尸体内取出来的东西,近看之下,外面还是油纸包裹。 刑部尚书拿起棍子挑开油纸,露出里面的一卷羊皮,另外油纸中包裹的也是羊皮卷。 死去的士兵吞了油纸包裹的羊皮卷在腹中避免其消化,那这羊皮卷中究竟是什么呢,死因难道仅仅是因为起了争执打起来。 霍靖祁去牢里再度审问两个犯人,刑部尚书把羊皮卷拿回屋子中查看,那两个犯人的话没有变,是那三个死去的人先和他们起争执,两方人起冲突时也是那三个人先动用武器,他们两个身上的伤比他们三个要多。 「没想过要杀他们的,但是他们太狠了,他们不死就是我们死。」霍靖祁听罢,「你是说他们像是逼你们杀他们。」 「是拿着刀的时候他是直接冲上来的。」结果那人直接被捅死,这个士兵则肩膀上中了一刀,伤深入骨。 两个人说起来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那三个人都死了,在军营里犯下这样的错别说再入军营,就是要从这牢里出去都难,他们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前去参军也是为了想要混出些名头,不会主动去惹是生非做断送自己前程的事。 霍靖祁详细问过这些人在军营里的关系,又派人去城外的营中打听,刑部尚书已经把两块羊皮卷拼凑起来了,和在一块儿还缺了一个角,缺的那个,应该就是那一具被劫走的尸首身上。 羊皮卷中依稀可辨认的字迹是在说漯城这边的军营设兵情况,兹事体大,刑部尚书当即把这个呈送到了宫中…… 当天夜里的时候那一具被抢走的尸首找到了,弃在城西一户人家的牛棚中,早已被开膛破腹,油纸还在,里面的羊皮卷不翼而飞。 这基本能够确定绑架霍夫人和蒋夫人的人和夜袭刑部的是同一批,劫走两位夫人,拖延军营里的案子审理,在追查过程中等到霍靖祁他们有线索了,刑部这边防守较轻时忽然突袭,抢走尸首取他们腹中的羊皮卷。 虽然不完整,但从那两块羊皮卷上就能看出上面记的是漯城外军营的兵力,这涉及到军机,事情十分的严重。 军营内有军营的规矩,训兵期间不得出军营,内外消息又难传递,用死的方式离开,还得不能是被害,下毒这种会让官府解剖验尸的方法,最后是逼的士兵之间动拳脚起争执命都不要了,只为了能出去。 一旦刑部这边把尸首还给家人,下葬入殓,就会有人前来取东西,这一次刑部没有把尸首还给死者家属,这才逼的他们要来刑部直接抢。 这次的案子死了三个士兵,那个五月那次呢。 再派人去把那个死去的士兵挖出来看时,几个月前早已经腐烂的尸体中依稀可以辨认的是棺木被动过,尸体也被开膛剖腹,取走了什么。 如此推算,五月前已经有人混入了城外的军营,皇上下令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暗中派人去了漯城外还有几个军营,看似安静的其余几个,虽然没有出现命案,但谁知还有没有用其它的办法在往外传递消息。 霍靖祁把柳青芜所发现的面具人是外族的禀报给皇上,第二天下午柳青芜和韦婳妤都被请到了刑部问话。 柳青芜把从小松鼠腿上摘下来的指环给刑部尚书,回到漯城之后她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东西,藏在荷包中一直没拿出来,如今细看,这个当时在灰暗中取下来的东西,是个做工十分精巧的环扣。 由内其实有可以解开的方法,但是柳青芜是硬摘下来的。 「送去让卓师傅看看。」刑部尚书把指环交给手下拿去给精通这些工艺的师傅查看来历,继而问了柳青芜和韦婳妤一些问题,派人把她们送回了各自府中…… 官府这边正忙着查这些事,柳青芜回来没几天,漯城中传起了流言,她和韦婳妤两个人失踪长达三天,谁知这三天里发生过什么事,女子被掳走三天毫发无损的回来的能有几个,就算是失踪一天都有多少闲话说起来,两位夫人失踪三日,其中到底能发生多少事呢。 只是这些流言出现不过半日,刑部那边直接派人把造谣的人给抓了起来,一关就是十几个,一人三十大板后要关个两月还要罚银,这消息从刑部传出去,关于霍夫人和蒋夫人被掳走三日的闲话当即就消声觅迹了。 第20章 此时正是九月末,随着十月的到来,漯城看似平静,城中的搜索却没有停过。 发生斗殴事件的军营里后来又查出了几个士兵,进军营的时间在三四月前后,性子极端爱闹事,容易与别人起争执,在另外两个军营里也均有发现一些异常现象。 这 些事都是暗中调查,霍靖祁进进出出也是依照平日里的时间,很快刑部那边柳青芜送去的指环有了消息,和当日她辨别那个面具人的衣物一般,这个不是大业朝工艺 所制的指环在边境处流通的比较多,但是这种花样和所用的材料,又不是一般人用得起,西南那边最近有几个部落较为活跃,这些人,很可能是与身在漯城的人有联 系,从而策划这些事。 皇上暗中派人前去边境查探,而在漯城这边,皇上亲自下令,刑部这边关于这件事的所有不必再往下查,也不必列在案件卷宗,要求刑部尚书即刻结案公诸,了结此案…… 十月时事情平息下去后一直到十二月,漯城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柳青芜收到弟弟从南蛮边境寄来的第一封信时漯城开始下雪,腊八时大雪已经覆盖过了整个漯城。 柳青芜她们回来也差不多一年了,帧哥儿堪堪会扶着东西挪动两步,住在将军府里的曜哥儿已经会开口说话,腊八这天,柳青芜开了大门让桑妈妈派人分了不少粥出去,也就是这样皑皑白雪宁静的日子中。 十二月初十这天,霍家大房那边忽然出事了。 大房嫡长孙佑哥儿在玩雪的时候忽然昏倒,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等他们去请大夫过来看已经来不及了,大夫说的话让霍家大老夫人当场晕了过去,佑哥儿没得救了。 霍靖明成亲六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夫妻二人就佑哥儿一个儿子,就是这大房上下仅有这么一个宝贝嫡孙。 就是白天吃过了早饭后丫鬟带着佑哥儿在院子里玩,霍靖明的妻子井氏就站在屋檐下,忽然间佑哥儿倒在了雪地里,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也就是那点时间而已,请来了大夫看过却说是回天乏术。 霍府这边柳青芜听闻消息也愣了许久,她见过佑哥儿,十分可爱健康的孩子,比硕哥儿就大了半岁,如今也不过四岁的年纪。 柳青芜想了想换过素服前去霍家大房那边,外屋内醒来后的大老夫人哭的是痛彻心扉,内屋中留着好几个大夫,就在柳青芜进来前一会儿,进气少出气多的佑哥儿就这么去了,柳青芜站在门口,霍大老夫人又晕了过去,内屋的大夫匆匆出来给她施针。 过了一会儿她幽幽的醒过来,其中一个大夫走出来,神情凝重的很,「霍老夫人,孙少爷嘴唇泛黑,应该是中毒了。豆*豆*网。」 大老夫人这还没缓过来,听闻孙子是中毒而死的,神情呆滞在那边,还是霍大老爷缓过神来,赶紧让人把孙子一早吃过的东西都拿过来,倒掉的那些,翻也要翻出来。 「是什么人这么狠心要孩子我的儿啊。」大老夫人怔在那儿,忽然一声嚎哭,瘫坐在了地上又晕了过去。 外屋乱成了一团,柳青芜此时也不好上前说什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走廊里来来去去都是丫鬟,端东西的,送药的,还有霍大老爷派人出去报官的。 柳青芜没有等到官府前来查案子,她只知道官府若插手,那么佑哥儿就要被带去衙门里验尸后才能确定死因,中的是什么毒。 大老夫人不愿意孙子受这个苦,醒来之后万般的不愿意衙门对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动刀子解剖验尸,谁都拦不住她,大老夫人出了霍家跑到了官府,阻止仵作验尸。 佑哥儿吃过的东西都一并带去了官府,食物里有毒,而孩子的嘴唇发黑,有中毒的迹象,官府讲求证据,要确保孩子中的就是这毒,死因也是这个毒所导致才能顺案而查。 霍大老爷忍痛拦下了大老夫人,「你就别坚持了,你要让孩子走的安心,总该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官府这边才能替咱们佑儿做主。」 孙子都被毒死了,还提什么家丑,霍家大房就这么一个嫡孙,有两个庶出的成亲后早就搬出府离开了,家中不可能会有人要害佑哥儿。 大老夫人想明白过来这些,倒在霍大老爷怀里失声痛哭…… 本来去世后该择时安葬,霍大老爷家把佑哥儿送去了官府,包括和这件事有所牵连的人,让官府彻查了霍府上下。 十二天这天,官府查到了一个城东的小户人家,这个小户人家中有亲戚在霍家厨房里当差,官兵在这户人家的床底下发现了放银两的箱子,从中还有两百两银子。 带回官府后审问,线索直指了霍家,而这个霍家,不是霍大老爷家,而是霍家二房。 小户人家的银子从何而来,霍家这边有人出来拖她办事给的,霍家出来的管事塞给她一包东西,让她在亲戚出来采买东西时在霍家孙少爷的吃食里下药,为此那管事还特别告诉了她什么东西才是专门买给霍家孙少爷吃的。 第21章 本来嘱咐的是只下一点,分许多次下药,这样的话不会引起注意也不会致命,不知是佑哥儿吃多了,还是不小心下的多了,前几天都没有异常,这一次佑哥儿吃过早饭后直接倒在了雪地里,去了。 霍大老爷知道这件事时气的双眸腥红,官府派人去了霍家把霍家老夫人和霍家老爷请了过来,刚进门时候大老夫人就扑了上去和霍老夫人扭打在了一块儿。 官府的人上前好不容易将两个人分开,大老夫人瞪着霍老夫人和霍老爷,「你这个黑心肠的东西,你还我佑哥儿,你还我孙子,你们这不得好死的东西,你们会不得好死的,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霍老夫人收拾着凌乱的头发,狼狈的坐到了椅子上,呵斥道,「你发什么神经,我什么时候害过你的孙子了。」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派人收买人在东西里下毒,我们佑哥儿怎么会出事!」大老夫人被人拖着还是不肯就范,愤怒的看着他们,「你们不得好死,你的孙子也会不得好死,杨明蓉,你会下地狱。」 「我派人收买人在东西里下毒,你有什么证据。」霍老夫人终于大概的收拾好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端坐在那儿看着衙门里的人,「大人,请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张大人言明佑哥儿被人下毒致死的事,霍老夫人皱着眉头否认,「那小门小户说是我的管事交给她的,她可有证据,再者我也没有吩咐府中的人去办这样的事,张大人,此时我们不清楚。」 塞银子办坏事的自然是偷偷摸摸,谁会明目张胆,看到的人也就没几个,可没几个不代表没有,霍家的管事去城东办事,用了三百两银子让人在佑哥儿专门吃的米粉里下药,若不是熟悉佑哥儿吃食,怎么会专挑了米粉。 但 是霍老夫人拒不承认,就算是把管事带到官府里来,指证时她都喊是所有人在冤枉她,从管事到那小户再到霍家大房这边,都是在冤枉她,「大嫂,你们把父亲的家 业拿回去了,这还不够么,难不成要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佑哥儿出事我们也很遗憾,但别什么脏水都往咱们身上泼。」 「明蓉郡主,本官看来,你命你的管事出去办事,比霍大老爷他们收买你的管事,转而用自己孙子的性命来冤枉你,可能性要大一些。」张大人早就见惯了这些,什么大家大族,什么世家门贵,争吵起来都是市井泼妇,到这程度还死不承认的多得是,不差霍老夫人一个。 「张大人,下人是在我府上办事的,但是人不随我控制,再者这件事有很大可能是有人要害佑哥儿想来陷害我,自从霍家再行分家后,家中的大小事务如今我都交给了儿媳妇暂管,张大人有时间在这儿审问,不如好好查查真凶是谁。」 霍老夫人说的有理有据,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就算是管事说是她吩咐,小户说了是管事塞的银子,霍老夫人依旧可以说成这一切都都是陷害,总之她什么都没做,而这一切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官府办事从来不是只听一家之辞,查了毒药的来历,是从医馆中配药自己磨粉调制的,官府顺着医馆的账册又查到了霍家头上,张大人大概是知道了霍老夫人会说什么,直接把这件事报到了朝廷,碍于身份,他这边做不全主意,明蓉郡主要怎么处置,还得看宫里…… 十二月十六这天,刑部受理了此案,上报到宫中,十二月十八,霍老夫人被请到了刑部。 这 大概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许多人不能理解霍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当初将军夫人生子的时候闹出的那几件大事,那时霍老夫人的名誉已经跌了一大 截,当时官府为何没有继续往下追责,当时康安大长公主还活着,当时的柳青芜并没有真正出事,当时她和孩子都好好的他们还搬出了霍家。 可现在,康安大长公主死了,而佑哥儿不是还好好的活着,他被毒死了,霍大老爷家要追究到底,这就再不是一件能糊过去的事。 十 二月二十这天,无人知道刑部内是怎么审的,霍老夫人被带到了宫中的刑司所中,那是宫中关押犯了罪的宫妃宫女之地,而官府中受理后无法决断,身份高的也都会 被送到这里来,这相当于是宫中的刑狱,不似牢房中,这里都是关在一间一间的院子,一间一间的屋子中,刑司所大铁门一关,与世隔绝。 住在这个地方无需几年,不死既疯…… 消息传开来,霍家二房的夫人害死了霍家长房的唯一的嫡孙,断了人家长房的后,把自己送进了刑司所,这么算下来,也有好事者觉得划得来了,大房抢走了霍家的家业,她把人家孙子给毒死了。 不少人唏嘘这个明蓉郡主何以如此,把自己弄到这般田地,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做,没必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就算是没了霍家家业,这家底也比常人丰厚了,为什么还要去害人。 可这些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大概也没有人能替她解释得清原因…… 第22章 这件事发生时正临着过年,二十日刑部审理结束,霍老夫人被关进刑司所,热热闹闹的新年里,人们又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闲聊。 霍老夫人进刑司所的第二天霍家人前去宫中探望过,言传霍家少爷为了把霍老夫人从刑司所里捞出来想了很多办法,也花了不少银子,但这些几乎都是石沉大海,霍老夫人的亲儿媳萧氏也算是皇家中人,但汝阳王府从头到尾没有插手。 二十四这天霍家大房那边佑哥儿丧殡,柳青芜带着硕哥儿前去,进灵堂鞠躬后,硕哥儿跪下来磕了几个头。 出 丧时送丧的人很少,孩子年纪小,辈分低,在他之下只有几个弟弟,就连哭灵的都是从外面请来的,霍家大房两位老人没有前去,冒着风雪天一路出殡,柳青芜牵着 硕哥儿走在前面,三岁的硕哥儿对生死这个概念还没有很明确,他只知道小哥哥睡了,以后见不到了,周遭的哭声让他有些失措,紧紧的挨着柳青芜。 回到将军府已经是下午,雪下的很大,走了许多路硕哥儿也没心思玩雪,回到屋子里看到霍靖祁,情绪低落的钻到他怀里,「爹爹,为什么他们都在哭,是不是因为以后见不到佑哥哥了。」 霍靖祁摸了摸他的头,本来不应该带他去的,但是霍家的孩子就这么几个,三房那边孩子也还小,总该有兄弟送送那孩子。 「婶婶哭的好伤心。」硕哥儿整个儿缩在霍靖祁怀里,仰起头又说了一句,「爹爹,那我以后是不是真的见不到小哥哥了。」 「是的。」霍靖祁抱着他坐起来,捏了捏他的鼻子,「知叶在外面堆了个大雪人,你进来时看到没。」 硕哥儿神情一亮,旁边伺候的翠玲会意的把他抱过来,带着他去外面看雪人去了,柳青芜进屋,奶娘抱着帧哥儿出来,看到哥哥出去,他也想要出去玩,不能下地走路,光是看着也好。 柳青芜嘱咐奶娘给帧哥儿多添一件斗篷抱着在屋檐下走一会儿,知绿端着药进来,柳青芜看向霍靖祁,「一早出去你又忘记喝了。」 对霍靖祁而言,这和战场上受了伤需要喝药是两码子事,打了几个喷嚏就受风寒了,连着喝了两天的药,一把年纪还想躲着不肯喝。 「差不多了。」霍靖祁拿起碗一口灌下,柳青芜笑眯眯的看着他,「要不要把儿子吃的蜜糖给你来一些。」 「不喝药过几天也好了。」霍靖祁撇开了话题,「大伯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他们去不了刑司所追责。」大老夫人喊着要霍老夫人命偿,可这到偿不偿还,不是官府说了算,「冬楹那边也不好过。」 就像霍老夫人没有看清楚事实一样,那边的霍靖霖同样也没看清楚,他还想方设法的要把霍老夫人从刑司所中捞出来,转而还去霍冬楹那里,但是汝阳王府都不帮忙,霍冬楹的夫家,蓝国公府怎么会出手,霍靖霖越是如此,会让霍冬楹在蓝家的日子越不好过。 霍靖祁对霍冬楹这个妹妹还是不错的,她从小就喜欢亲近霍冬灵和霍靖祁,霍靖祁还没去漠地时霍冬楹才四五岁,霍冬灵不理她,她就跟在霍靖祁身后。 霍老夫人倒是把女儿养的很心善。 「改天你去蓝府看看她吧。」霍靖祁侧身让她坐下,「皇上有皇上自己的主意,过两年宫中要开始替太子选妃,皇上怕是要在这之前把许多事清一清。」 「那长生呢,曜哥儿可都一岁多了,再晚些时候接回去,就怕是会伤了孩子的心。」柳青芜对这些政治上的事并不关心,将军府这里也不太平,这么久时间过去,想知道的怎么会不清楚长生住在将军府,唯一还模棱两可不能确信的就是长生替皇上生下了皇子。 这个霍靖祁也没法回答,皇上的心思,诸人难猜…… 十二月二十七,雪停了两天,到除夕夜时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霍靖祁进宫参加宫宴,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外面烟火声肆起,这时辰还有去庙里祈福的人,街上马车来来往往,十分的热闹。 霍靖祁回来之后陪着柳青芜去庙里祈福,雪下的大马车上不去,许多人都在山脚下的御锦庙中祈福,一条庙街灯火通明,霍靖祁扶着她随着人群往里走。 身后翠玲和知绿跟的紧,左侧是从庙里出来的人,霍靖祁护着她进了御锦庙,比起外面的街上,这儿的人更多。 祈福的树上挂满了牌子,柳青芜也写了牌子,依旧是平安二字,背后小字写了家人的名字,递给霍靖祁,他替她扔了上去,稳稳当当的挂在了高枝上,柳青芜合手心中祈愿了一会儿,两个人往前面的殿中走去。 才刚刚上台阶,人数不多的殿中走出了几个人,和柳青芜他们正面相对,涂夫人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前来祈福,和柳青芜他们撞了个正着。 柳青芜微微颔首,也是简单的打了招呼,他们出来,柳青芜他们进去,并没有多的交集。 第23章 只是擦身而过时,涂乾昊的视线在柳青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一幕落在关采菱眼中,她看到霍靖祁扶着柳青芜的手,轻哼了声,待他们走下台阶,凉凉的说了一句,「无需你多惦记,人家过的好得很。」 涂乾昊眉头微皱,走在前面的涂夫人转头看关采菱,眼里有不赞同,「这里是什么地方,心平气和些。」 涂夫人带着他们去一旁的小殿中求子,涂乾昊脚步停在了门口,「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你!」关采菱意欲发怒,涂夫人看了她一眼,关采菱跺脚气愤,「娘,您看,相公根本不是诚心诚意,这样求了佛祖也不会觉得我们心诚。」 「我们进去。」涂夫人拉了关采菱一下,并没有说涂乾昊的不是,在儿子和儿媳妇之间,她毋庸置疑的偏袒了儿子,更何况外甥女娶进门的儿媳妇,到现在都还没有身孕。 关采菱憋了一肚子的气,直到祈福出来,看到涂乾昊站在那儿,目光落在祈福的树上,心中的怒意更甚,上了马车之后沉默无言,过半路时关采菱忍不住了,「你心中不乐意,为什么要娶我。」 这 也不是关采菱第一次问了,每次两个人之间有了矛盾,闹了别扭,她都是这么和涂乾昊说,后者眉宇深皱,看了她一眼不想起争执,关采菱却停不住,「没人逼过 你,可现在呢,你心里就是还有别人,你看她过的这么好,心里是不是很难受,明明嫁给你才是更好的,却几次三番推拒涂家的婚事,她根本看不上你。」 「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没人和你作对,整天都是你自己在和你自己过不去,你这又是何必。」涂乾昊累了回答她这些问题,一次两次,次数多了谁都会疲乏,就算是心中还有一点情分,也让她折腾没了。 「到底是我自己在与自己过不去么。」关采菱笑了,「那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念着谁,为什么得知她回漯城了是这样的反应,看到她又是这样的态度。」 「我心里没有念着谁。」涂乾昊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么揪着事情不放又有什么意义。」 「我 怎么不能揪着不放,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嫁了给你,你却是这个态度,你要我怎么放得下。」关采菱等他,等他娶他,要的是他的全心全意,从身到心,都是属于她 的,如此她才会觉得开心,才会觉得满意,而现实和她当时所设想的差距太大,所以她不能容忍不能接受,一直耿耿于怀。 她自认为自己要的并不多,可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点对自己的爱意,付出远大于得到时,关采菱心里失衡了,她也不是什么宽容的人。 「你要是不满意这桩婚事,我们可以和离。」涂乾昊忽然看着她认真说道,「你对祖母待你的态度有百般不如意,对我你也有百般不如意,这桩婚事里你有这么多的不顺心,我们可以和离。」 关采菱愤懑的神情顿在了那儿,满是错愕的看着他,半响才缓缓出口,「你说什么。」 「嫁到涂家让你有这么多不开心的事,你若是觉得心里委屈,我们可以和离。」涂乾昊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关采菱愣愣的看着他,还不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要和我和离?」过去了好一会儿关采菱泪眼看着他,要看着他收回刚刚那句话。 「不是我要与你和离,而是你现在咄咄逼人的样子,是在要求离开涂家,让你自己宽心。」涂乾昊话音未落,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尖喊。 「你休想!」关采菱泪眼婆裟愤愤看着他,「你休想,你休想甩开我,你休想不要我,我不会和你和离,你休想把我从你身边支开。」 涂乾昊抬手替她擦眼泪,语气淡了些,如是在阐述一件已经发生且无力回改的事实,「那你就不要再想这么多了,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揪着那些事,除了你之外,没人在意这些。」 关采菱低下头去,紧握着拳,依旧是不甘…… 这边御锦庙内,柳青芜求了护身符出来,霍靖祁在殿外等着她。 霍靖祁看她手里许多个护身符,笑她,「你要了这么多,佛祖可顾不过来了。」 柳青芜把护身符放到他腰封内,「怎么会。」 夫妻俩走出了御锦庙,庙街上的人依旧很多,往上看还有很多人走山路去庙里烧大年初一的早香,霍靖祁扶她上马车,此时的烟火声淡了不少,回将军府的街上家家户户的灯还点着。 回到府里后柳青芜去看过了两个孩子,把压岁的红包放在了他们的枕头底下,又把平安符给他们带上,出来时厨房那边桑妈妈拿来了一些饺子,霍靖祁在宫中吃的不多,这会儿吃了十几个饺子,一连吃出了好几枚的铜钱。 柳青芜笑着替他数了数,拿起锦袋装起来,「在家的时候祖母说了,守岁吃饺子吃出来的铜钱都要放起来。」 霍靖祁笑着看她把锦袋藏到柜子中,「那这些年你攒了多少了。」 第24章 「不多,思煜攒的多。」柳青芜倒了水,说起来脸上满是笑意,「还在仪都的时候,思煜和思旭,还有青妍,来玉清院里守岁,翠玲端来的饺子思煜他们两个人就能吃上一大半,有一回思旭吃的急了,刚好是换牙的时候,咬到了铜钱直接牙给崩了下来。」 「崩了牙之后他还不知道,傻乎乎的吐出来给我们看,还问肉饺里是不是忘记把猪的牙给拿出来了,思煜就骗他说那是猪蹄子的爪子。」 霍靖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柳青芜一怔,他把她揽到自己怀里,抱着她轻叹,「还有呢。」 「思旭当然吓坏了,从那之后他有好长一段日子都不爱吃肉,把三婶给担心的,后来换了第二颗牙时他才知道这是自己嘴里掉出来的。」说起仪都时的事真的不少,国公府内姐弟几人,儿时的生活最为无忧无虑。 「这么说思煜闹了不少笑话。」窗外黎明渐渐浮现,他们还没睡意,霍靖祁抿着笑意听着,她说的小时候的事他都爱听。 「他 啊,当时大伯请来了罗先生教他读书习字,原本想着他能在仕途上走的顺当些,结果跑去军营里了,小时候没少挨罗先生的板子,犯了错最会的就是和思旭比,只要 是能赢过思旭他就沾沾自喜了。」柳青芜说到后来有些惋惜,霍靖祁握住她的双手,「学的那些东西不会没用,打仗又不只靠蛮力,一人蛮力能及的三四人,可不能 及过百人。」 「他就是让人有操不完的心。」 「若是为官走仕途,你也有操不完的心。」 听他这么说,柳青芜笑了,承认,「是啊,谁让他是我弟弟。」 夫妻俩聊了一夜,天亮了。 硕哥儿起的早,本想赶早过来钻爹爹娘亲的被窝,拜早年讨红包的,一进来看他们衣服穿的好好的,比他起的还早呢,爬上卧榻挤到了他们中间,摊手向霍靖祁讨红包。 翠玲拿来早就准备好的红色锦布袋子,里面放了银子,还放了一小袋的金裸子,硕哥儿抱着锦布袋子十分的满意,乐呵呵的朝着霍靖祁恭祝了一声‘恭喜发财’,目光熠熠的看柳青芜,「娘,我的呢。」 「你爹不是给你了。」柳青芜指了指他怀里的袋子,硕哥儿嘟着嘴反驳,「爹爹是爹爹的,娘还没给我。」 柳青芜戳了他额头一下,「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守财奴。」 硕哥儿对这个词语引以为傲,三天前柳青芜刚刚说过他,所以他现在知道守财奴是什么意思,把柳青芜给他的锦袋子往怀里一踹,稚声道,「都是我的。」 「行行行,都是你的,你藏好了,快去换衣服,起来要去祖父家拜年了。」柳青芜把他交给奶娘回去换衣服,推了霍靖祁一把,「你也起来换衣服,准备去父亲那里。」 一 家四口准备妥当,马车上装好了送的礼,迎着小雪出发前往霍家,马车上帧哥儿才醒,趴在硕哥儿身上,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帧哥儿开口和硕哥儿一样晚,他和曜 哥儿之间最有话题了,两个人之间差了五个月,一个咿咿呀呀时一个刚刚牙牙学语,凑在一块儿谁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到了霍家,柳青芜下马车后微怔了怔,往年都是大红灯笼挂在门口,如今就是几盏小的红灯笼,进了院子之后变化也甚大,在这里,新年的气氛一下被削淡了几分。 得知他们来了,霍老爷他们在前厅等着。 因为之前的种种,这个年要拜的开心并不见得。 两个孩子给霍老爷拜年,霍老爷笑归笑,东西归给,对霍靖祁总是有着诸多的怨言和不满,没有保住霍家,没有保住霍家的声誉,没有帮忙把霍老夫人从刑司所里捞出来。 「要是娘在就好了,也不知道刑司所那边有没有照顾周到,她膝盖不好,怕是要疼。」霍靖霖凉凉的说了一句,霍靖祁没理会,柳青芜也没说话,他兀自闷气,就连萧氏都不想搭理这件事。 唯一会和他有共鸣的就是霍老爷,「是啊,下午你带孩子进宫去看看她,托些关系,让她过的舒服些。」 柳青芜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对霍老夫人境遇的不舍,却没看到他们对霍家大房失去嫡孙的愧疚,可真是比陌生人还要不如的情分。 「靖祁啊,你在宫中走动多,也替你母亲疏通疏通。」霍老爷转而吩咐霍靖祁,霍靖祁抬头看他们,「刑司所是关押犯重罪之人的地方,不是养老去的,里面的人没有特例,塞了银子那些监管的宫人也不会多上心。」 「大哥你不肯替娘打点也就算了,何必说这样的话。」霍靖祁说的是事实,但霍靖霖不愿意信,反着指责他的不是。 「打点出来了又如何,你以为大伯一家会善罢甘休。」霍靖祁瞥了他一眼,据他所知,就在没多少日子前大伯娘才来这边闹过,若不是那宫墙进不去,大伯一家活拆了老夫人的心都有。 「好了靖祁,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已经向圣上请求及早致仕,这个家以后就要靠你和靖霖,你们有出息了,你大伯一家若没有嫡子所出,你祖父留下的家业你还能拿回来。」霍老爷说的云淡风轻,霍靖祁笑了,「父亲还惦记着这些家业呢。」 第25章 霍老爷脸色一讪,被他说话的语气闹了恼羞,「你是能这么和我说话的!」 「不然呢。」霍靖祁淡淡的回了一句。 霍靖祁和霍老爷每回见面都少不得争执,最后不欢而散,他们午饭都没用直接离开了霍家,柳青芜知道丈夫对公公有极大的怨言,一家之中,该是秉公决断的一家之主没有主意,偏听偏信,又不够诚心没有公允,这些年来让霍靖祁和霍冬灵吃了不少苦。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为霍靖祁和霍冬灵考虑过什么…… 在将军府里呆到了初三,他们去了一趟柳家,仪都那边柳尚白和何氏带着儿子新儿媳前来给柳老夫人看看,柳青芜跟着小住了两日叙叙旧,回到府中时已经是初六。 霍靖祁要连值守两日,柳青芜正好抽着这空挡的时间打算去一趟蓝府看看霍冬楹,就是在初七下午,新年气氛还沉浸着,郑国公府家的少爷出事了…… 那是柳青芜去往蓝家的途中听说的事,恰好经过郑国公府的大门口,那儿围堵着十几个人,哭天抢地的在说些什么,旁边围观的人也不少,从马车窗户那边望出去,只瞧得清那些人衣着朴素,像是普通的老百姓。 柳青芜初始并不太在意,她前往蓝家看望霍冬楹,此时家里亲戚多的初七的日子还在走亲访友,霍冬楹前些日子小产,不能出门,一直在家休养。 到了蓝家后领路的丫鬟带着她去了二夫人的院子,门口的丫鬟进去禀报后很快霍冬楹就请她进去了,屋子内大约是点了熏香,还参着一股药味,霍冬楹面色微微发白靠在那儿。 「大嫂。」霍冬楹想起身,让柳青芜压着躺了回去,「不必起来,你好好躺着。」 丫鬟端来墩子,柳青芜在床边坐下,看她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嘱咐她道,「就算是心里再难受,再有多的事你也该好好休息,如今就是调养身子时,不要想那么多,心思沉对你不好。」 霍冬楹和霍靖霖是双生,本来出生时就比别的孩子羸弱,霍冬楹当时听闻霍老夫人的事时正怀着两个月的身孕,激动之下孩子就没保住,小产了。 「大嫂,娘的事,真的对不住你了。」霍冬楹拉着她的手,「我代她和你们道歉。」 「与我们已经无碍了。」柳青芜摇摇头,霍冬楹眼底蓄积了泪水,哽咽道,「我知道,你和硕哥儿都没事,大伯家的佑哥儿却没命了,我再怎么替娘道歉都没有用。」 「所以你哭了没有用,伤了自己的身子骨更是得不偿失。」柳青芜坐到床边,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纵使做了再多的错事,也不该由你来受这份罪,你若一直这么病着,自己这么垮着,谁替你照顾孩子。」 「我只是没想到,娘会做那些事。」霍冬楹日想夜想也不能明白自己的娘亲会恶毒到这个程度,过去意图害大嫂,如今又害了大伯娘家的佑哥儿,就算是她只怀着两个月的身孕,没了孩子都这么伤心难过,佑哥儿四岁了,大伯娘家该多么悲痛。 「你如今可好。」柳青芜看她手有些凉,让她放回被窝里去,那端丫鬟送来了手炉,这么暖的屋子里她还如此,「我替你带来了两幅方子,你请大夫过来看看,合适你用的就抓药吃着先把身子骨养好,这样下去怎么行。」 「大嫂,前两天二哥来过,说是让我求相公,让相公去和公爹说让娘早点出来。」霍冬楹如今恢复不好也是有原因的,就霍靖霖三天两头过来这件事就搅的她心烦意乱,霍冬楹抓住柳青芜的手,「大嫂,你帮我拿个主意吧。」 「你想和你相公提?」柳青芜拍拍她的手,霍冬楹摇摇头,「公爹平时做事就是喜好秉公,这件事孰错孰对明了,我之前和相公提过,相公让我千万不能在公爹和婆婆面前说。」 蓝家重门楣,以霍家如今的情况,霍老夫人身在刑司所,又犯了命案,蓝家人会因此瞧不起霍冬楹,此时若再去求,就算是蓝姑爷心疼妻子,那蓝家老爷和老夫人也会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 要让柳青芜拿主意,这件事自然是不能说。 「大嫂,可那是我娘,我听别人说刑司所那边关着关着没半年就疯了,死于非命的都有,就算是我知道她犯了这么多错,那还是我娘。」霍冬楹知道自己母亲做错了,可亲情上,她也不能眼见着霍老夫人受苦。 「冬楹,你让大嫂帮你拿主意,以你现在的状况,即便是去求蓝国公,他也不会帮你,你还不如不开口。」 霍冬楹摇着头,「大嫂,我不会去求公爹,我没这么脸去求公爹帮娘,她是错了的,我就是不忍心。」这是两码事,她知道不应该求公爹和相公去帮娘,但是心里想起来的时候就会跟难过,毕竟关在邢司所里的人是生养她,对她呵护有加的娘亲。 「你大哥知道我要来看你,托我带了句话给你。」霍冬楹抬头看她,「大哥说什么。」 第26章 「你 大哥说,霍家如今是名誉扫地的情形,霍家老夫人身上背了人命,别人看她是个毒妇,你如今身在蓝家,因为这些事受了影响,凡是肯定要更小心,你再心疼再不 忍,想想你的孩子,想想你若过的不好你将来你的孩子也得跟着受苦,再想想死去的佑哥儿,你的这些心疼都该收一收,过好你的日子,比什么都强。」柳青芜轻言 劝着没有用,只能撂重话,霍冬楹愣愣在那儿,泪水无声的往下掉,半响才低头哽咽,「大哥说的没有错。」 「你大哥还说,霍家不是没有人了,倘若蓝家因此敢欺负你,你大哥他会替你做主。」柳青芜拍着她的背,霍冬楹扑在她怀里哭喊,「大嫂。」 「前提是你自己得把日子过好,不要再去想这些,你和你相公的感情才能好好的,你把身子养好了,采姐儿才会有弟弟妹妹。」柳青芜这一番话霍冬楹才有些听进去,擦了眼泪,她不好意思的看着柳青芜,「让嫂子见笑了。」 屋外传来声音,丫鬟进来说是蓝大夫人来了,一个妇人走了进来,瞧见屋子里的柳青芜,笑靥顿了顿,「霍夫人。」 继而撇向床上的霍冬楹,「弟妹这是哭什么呢,月子里可千万伤心不得,坏了身子怎么好。」 「是 啊,我也这么说,我家老爷听闻冬楹今日身子不大利爽,特地让我来跑一趟,一天都不让我多拖呢。」柳青芜笑着回道,起身和蓝大夫人打招呼,「我都和他说了不 用急,蓝家肯定会把冬楹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他偏不信,说哪有自己人来看过的好,你瞧我,刚走出了亲戚就赶来了。」 蓝大夫人听着,神情变了变,视线在柳青芜和霍冬楹这边扫了个来回,笑着点头,「那是自然,冬楹可是我们蓝家的二夫人,怎么会怠慢,我啊,天天都来看她。」 俩 个人的话绕了个来回,无非是在试探这霍将军府是个什么表态,霍冬楹的娘害过将军夫人,这霍冬楹又是霍将军同父异母的妹妹,说到底,霍靖祁对这个妹妹是护还 是恨,对她在蓝家也是有一定影响,娘家重视的,婆家不会小觑,如今那个霍家名声丢成这样是看不上了,就是这边的霍将军府蓝家还看重些,谁都不想把面儿弄 僵。 「那是劳烦大夫人了,我那儿再想照料,还是没有你们在这儿照顾的及时,我这回带了不少好药过来,都是女人,身子这事儿可是大 事,一定得调养好了才行,你说是不。」那边桌子上就放着柳青芜让人带来的东西,小箱笼一个,蓝大夫人看在眼里,笑意更甚,「这话在理,放心罢,咱们好照顾 着呢。」 「那我先回去了,冬楹,你好好养着,我过些天再来看你。」柳青芜拍了拍霍冬楹的手,示意她不要起来,转身出了屋子。 这边蓝大夫人还亲自送了她一趟,到门口时热情的喊着让柳青芜常来,出了蓝府,翠玲扶着她上马车,「小姐,蓝家大夫人态度转的可真够快的。」 「她这是审时度势。」她今天要是为了看霍冬楹笑话来的,她出了这个门后,转个背蓝家就会觉得霍将军府和霍冬楹一点都不亲,图的就是她过得不好,被娘家抛弃不重视的,蓝家也会轻视…… 马 车回去的路上又经过了郑国公府,前后都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了,人还围着呢,可这郑国公的大门却是紧闭,愣是让这十几个人在国公府门口吵了半天都无动于衷,车 夫驾车慢了几步,柳青芜看清了门口那十几个人围观的事什么,就在台阶下铺着一张席子,席子上躺着一个人,白布盖住了全身,只从侧边的衣袖粗辨认这应该是一 个女子。 那十几个人中有一半都在哭,柳青芜示意翠玲过去问问,从后头围着的人那里问了个大概,说这是从漯城外赶过来的一家老小, 为的是这个白布下的女子,好像是漯城绫罗缎庄里的绣娘,这一家老小说这个女子留了遗书自杀,说被人强占了身子,得知就是郑国公家的少爷,这家人就抬着人来 郑家门口要求郑家给说法,女子自杀的时候腹中还怀着孩子。 柳青芜看向那个白布覆盖的身子,平躺在那儿还微微隆起的腹部验证着这些围观的人说话的真实性。 并没有停留多久,柳青芜拉下帘子马车回了将军府。 待到夜里时下午郑国公府门口的事传了开来,据说是柳青芜离开后没多久郑国公府的大门开了,出来了十几个家仆,把这些人赶离开了郑国公府。 当时围观的群众不少,人们议论纷纷这是有人陷害郑家呢,若不是陷害怎么能淡然成这样,可第二天时,初八早上,这十几个人又来了郑国公门口,哭喊着要他们把女子的尸首还给他们,就在他们被赶走的昨天,夜里忽然有人前来,打伤了人还把那个死去女子的尸首给抢走了。 这天早上,郑国公府门口险些发生了命案,这个女子的母亲要撞死在郑家门口,晕了过去,被急急送了医馆,堪堪保下了性命。 其实这是以卵击石的做法,郑国公府一个这么大的世家,别说有没有污蔑的成分,就算是事实,最后也能把它洗干净。 第27章 郑家二房这个长子,德妃的亲弟弟,这些年来闹出的大大小小事情不在少数,当年被柳思煜射了那一箭后重伤恢复,离开南松书院后他的性子并没有变好,娶亲之后更是跋扈,也亏的他没有去过军营,否则和柳思煜对上,两个人肯定是又要闹出事。 但是就是在初八这天中午,刑部的人忽然来了郑国公府门口,带走了这十几个死者的家属,直接带去了刑部,不知何原因,刑部插手了这件事,要查这女子的死因,还要查她腹中孩子究竟是谁的,最后,要查她是不是受人所逼,被人侮辱。 郑国公府这才有了警惕,所隶属的官府都不插手管,刑部忽然冒出来要查这件事,难道是这家人背后还有更大的后台是他们不知道的。 为了以防万一,郑家这边当即疏通前后,想透过关系去刑部那边打听,有什么会被人抓着把柄的,能销毁的销毁,能堵口的堵口。 郑国公还把郑志杰送出了漯城先去外面避避风头,可马车出城后还没走多远呢,中途就让官府的人给拦了下来,郑志杰被带回了漯城,刑部尚书的原话是涉案的人不得离开漯城,不管是否冤枉,要走也是等事情查清楚了之后才能离开。 这 边郑国公愣是打听不到这家人背后还有什么后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沈家,把事情闹大了丢了郑家的颜面,首先得利的就是沈家,此时郑夫人进宫想要求见德妃,把 这件事压下来,意外的事,入了宫后郑夫人被请到了别处,几番求见都被告知德妃不予接见,也不说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宫人拦着不让郑夫人去明粹宫,郑夫人也没 办法,只得先行出宫回郑家。 此时宫外没人知道,德妃在明粹宫里近乎于囚禁的日子,已经有段时间了…… 郑士杰被带到刑部的第二天,宫中始终没有动静,德妃也没有派人前来询问情况,郑家逐渐觉得不对劲了。 再不想插手,以德妃的性子和对郑家的关系不会眼见着郑士杰都已经被带去刑部了还无动于衷,除非是德妃被禁了足,无法和郑家人联系。 这 头郑家人想法子从宫中打听消息,那头刑部已经开始审问,寻找被人抢走的女子尸首,能提供线索的人太多了,这个自杀身亡的女子确实是绫罗缎庄的绣女,说起来 这个绫罗缎庄郑家人也略有参股,庄子里所有的绣女都是选自身家清白百姓家中的巧手女子,这和买丫鬟不一样,这里的姑娘手艺好,拿的工钱也高,对一些普通人 家来说,这是十分体面的活计,没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嫁去官家,但是运气好的,还能高嫁去商户,做个主母太太。 死去的女子叫绣荷, 家在漯城外的李庄,九岁就到了绫罗缎庄,如今年方十五,在绫罗缎庄算是手艺不错的绣娘,尚未说亲,因为她长的漂亮,性情又好,这缎庄中的管事夫人都想让她 做自己的儿媳妇,可就是在去年八月时,郑士杰陪着妻子前来绫罗缎庄看布,巧遇了绣荷,只一眼就看上了人家,想纳她为妾。 郑士杰这些年真没少看上别家清白姑娘,强带回家纳妾的,别人都看郑国公的门楣,从了,既然从了那就是相安无事的事,所以没谁说起来。 可这一回,这个绣娘骨气的很,不愿意去郑国公府做妾。 郑士杰派人来了好几回,这事儿缎庄内好些人知道,最后,郑士杰的耐性磨光了。 听缎庄里的人说起来,绣荷当时是想早些结了银子回家去躲避,可就在十一月初的一天,缎庄里的人记得十分清楚,那天夜里下了雨,白天也是阴沉沉的,绣荷身子不舒服没有来干活,等到傍晚有几个绣娘结伴回去时,远远的看到郑家少爷带人从绣荷的屋子里出来匆匆离开。 她们几个赶去屋子里,绣荷缩在床角,神情呆滞,头发凌乱,衣服落了一地,她的脸颊和眼眶都红肿着,脖子上和裸露的肩膀上还有伤,几个绣娘吓坏了,其中一个赶去跑去找了掌柜夫人,还有的拉开被子想看看,床上的绣荷就缩在那儿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身上仅剩下一件撕破的衣服盖着,身下的床榻上染了血迹,而她一直是双手抱膝掖在那儿,眼神近乎绝望。 就算是这几个绣娘都未经人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掌柜夫人赶过来时绣荷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冲到桌子这边砸碎了瓷壶,拿着碎片要自杀。 最后让掌柜夫人劝了下来,可深知抵不过郑国公府,就算是被人凌辱,她也得往肚子里吞。 没过几天郑家那边派人送了银两过来,要缎庄里的人把这件事压下去,底下知情的那几个绣娘都被叫去警训了一顿,无人敢报官。 绣荷就这么在缎庄里浑浑噩噩的留到了十二月,本来她是想要早点回家,但现在她又不敢回家了,十二月底时绣荷发现自己的月事迟了半个多月,在同屋绣娘偷偷陪同下去了医馆,她有身孕的事实犹如晴天霹雳,彻底击断了她心中最后一根强撑着的弦。 第28章 绣娘劝她去郑家,这孩子也有个名分,想来郑家少爷喜欢她,不会不承认,绣荷却向大夫要了一贴堕胎药。 回到缎庄后陪同的绣娘以为她只是不要孩子,不会出别的事,但是过了些天,就是在初三这天,也是在傍晚,几个留在庄子里的绣娘回来后发现绣荷死在了屋子中,割腕自杀。 那时缎庄的掌柜授了郑家的意思,让绣荷的家人来领走尸首,说她是和外面的男人私通,未婚怀有身孕,觉得对不起家人羞愧自杀而亡,这样的解释让其中几个和绣荷关系好的绣娘实在是看不过去,偷偷告诉了绣荷的家人,这才有了初七下午郑国公府门口的那一幕。 那时郑国公府对外还说着这个绣娘自己行为不检点,死了还想赖着郑家,不就是想赖些银子去。 直到刑部插手之后前去绫罗缎庄打听,知道有刑部做主,不会是郑家一手遮天,之前不敢说的都说了,郑家公子如何来的缎庄,如何想要纳妾,纳妾不成恼羞成怒还强要了人家,逼得清白姑娘含恨自尽,一桩一桩,清清楚楚。 刑部尚书根本没给郑士杰什么解释的机会,这么多人证物证,包括医馆内大夫当时诊断绣荷有孕时写的记录,掌柜所言在外偷男人这个证据,显得苍白无力。 初 九那天刑部终于找到了绣荷的身首,郑家把尸体扔在了一个城外的义庄内想要烧毁灭证,带回刑部后仵作验尸后,确认了身孕一事,综合所有证据,郑士杰强占民女 在先,逼迫威胁别人不去报官,女子自尽后又多加污蔑其清誉,最后还死不认罪想要毁灭证据在后,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郑士杰被押入大牢后,最终的定审还没出来时,往往都不缺少替刑部翻旧账的人,郑家这个二少爷,德妃的好弟弟,又不是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强占民女也不是第一次,为人蛮横,行事霸道,仗着郑国公府的名头没少欺负人,甚至还有在别人面前说过这样的话,自己的姐姐是德妃,郑家是太子的外祖家,将来谁继承皇位还说不定呢,但是郑家都会是皇亲。 这样的话如今朝堂之中还真是没人敢说,就是沈家都没人敢说,郑士杰却说了不下三回。 在翻郑士杰旧账时,从来都不缺少落井下石的人,当初霍老夫人的事闹出来时也一样,总有那些‘好心人’愿意帮忙,把这罪一层层往上累。 最后连郑士杰十来岁时在南松书院时的旧账都翻出来了,他是如何挑衅同学,如何和柳国公府的三少爷起争执,最后还逼的人家动手射伤了他,要是知道后来他能干出这些个伤天害理的事,当年柳家三少爷就应该一箭结果了他。 十五元宵这天,漯城中的几条街市都热热闹闹的举办着元宵灯会,新年的余温尚在,刑部这边郑士杰最终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摘官发配充军至漠地,永不得回漯城,其余一干人等论其罪行轻重处罚,关入大牢的。 从初八刑部受理到十五,仅仅是七天的时间,刑部的这个速度,堪称是极快。 再回头去追究其背后,能让刑部这么快的结束这个案子,又能毫无阻力的查案,让郑家束手无策,这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人能够办到。 有人猜到了,郑家怎么会猜不到呢。 郑 夫人去刑部看望郑士杰时当场就晕了过去,刚刚被打完三十大板的郑士杰犹如死尸一般躺在那儿,这些天为了逼宫,没少挨刑,最后定案时又打了三十大板,郑士杰 不是武士,他就是个文官,再嚣张跋扈也没那个体力顶这些处罚,他虚弱的要郑夫人带他出去,但是郑家没办法,这一次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娘,去找姐姐。」郑士杰心中还念着有个德妃的姐姐,有个三皇子的外甥,还有个太子的外甥呢,他只不过是强占了一个女子,又不是杀了人,她明明是自杀,为什么自己会判这么重的罪,发配漠地,这是要他去死。 「士杰,你姐姐如今也是自身难保啊。」郑夫人怎么会不想把儿子保出去,她这个儿子是宝贝疙瘩一样的疼,何曾受过这些委屈,可现在真的是无计可施,从宫中得知的消息,女儿被囚禁在明粹宫已经好几个月了,外头竟然一点都不知晓。 「不可能,宫中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郑士杰不信,抓住了郑夫人的手,眸子腥红的瞪着她,近乎癫狂的喊道,「娘,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不要去漠地,娘您快带我离开这里。」 「我的儿啊。」郑夫人痛哭,「那个贱蹄子勾引了你才害你犯下这样的错,死了都不放过你。」 郑 士杰显得十分激动,想到充军去漠地,其中会遭受些什么他就没办法这么就接受了,他死死的拽着郑夫人的手,趴在床上没法站起来的,就用力拖着自己的下半身靠 近郑夫人,眼球中血丝尽露,他看着郑夫人,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娘,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我没有杀人,不能这么判我,我没有杀人,我没 有杀人!」 第29章 最后郑士杰是大声吼的,他没有杀人,他只是强占了民女而已,他没有杀人,是她自己自杀,那些被他纳的妾室在郑府里吃好喝好,他有什么错,不能这样判他的罪。 外头跑进来好几个官兵把郑士杰拖开,郑士杰喊着要郑夫人帮忙,郑夫人则被强行请出了牢房,不能再进去看郑士杰…… 然而郑家要操心的事并不只此一件,郑家因此名声受损,更重要的是宫中德妃被囚禁一事。 可郑家来不及补救,就像是破了洞的窗户,风不断往内灌,没等他补救,这个洞已经越吹越大,再也补不及。 霍将军府这边,柳青芜早一步得到了宫中的消息,还是太子派人过来告诉长生的,去年六月春狩后德妃病倒,八月时德妃低调的了下来,到了十一月底时候,德妃忽然连郑家人都不见,被禁足在了明粹宫中。 她的封号还在,宫中知情的妃子又不会把这个消息往外传,到现在宫外都不曾知道这些事。 而此时的明粹宫中,隔了好几天,郑士杰发配充军都要快离开时郑如燕才知道这件事,她瘫坐在坐榻上对传来的这些话概不能相信。 母亲病了,弟弟被发配充军,而她呢,在这明粹宫中,当的还是德妃,可却如一个贵人都不如,这明粹宫上下,如今没有一个是她的人。 即便是隔了许久,她的耳边依旧可以响起他的声音,「想想彻儿。」 仅仅是四个字就把郑如燕抓的死死的。 皇上要她一直这样留在明粹宫中,当她的德妃娘娘,只是好好做她的德妃娘娘,其余的,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但她怎么会甘心。 郑如燕霍然起身,「我要见皇上。」 门口的两个宫女即刻拦着了她,肃着神情,「德妃娘娘,皇上要见您的时候会来明粹宫,请您回去。」 郑如燕怒色看着这两个宫女,「大胆,难道本宫还出不去这屋子了是不是!」 「德妃娘娘,若是您要出屋子自然可以,但是您不能离开明粹宫。」拦着她的手即刻收回,宫女的意思明显不过,这明粹宫内她随意走动,但是出这个地方却不可以。 郑如燕憋着一口气往屋外走去,她曾想过往明粹宫外送消息,可如今这宫里都不是她的人,她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就连弟弟被问罪发配的事情都是皇上刻意派人告诉她的,皇上这是放弃郑家,放弃她了么。 郑如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皇上不让她见儿子,拿儿子威胁她老老实实呆在明粹宫中,郑家又变成这样,若是皇上真的重视,岂会看着郑家如此。 可这不应该啊,太子殿下将来也还要靠郑家的支持,郑如燕看着越渐暗下来的天色,心跟着这天色一同暗沉了下去,她似乎是忘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更不可饶恕…… 二月初的一天,霍将军府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队宫里来的人,除了宫中侍卫之外,还有皇上身边的桂公公在,如此大阵仗,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不像是赏赐,倒像是接人。 柳青芜出来接待,桂公公说明来意,皇上命他前来接长生和四皇子回宫去。 柳青芜把人请到了前厅等候,回内院找长生,长生正在陪曜哥儿,听闻府外来了宫里的人,长生怔了怔,「来了多少人。」 「来了不少,桂公公也来了,还有太子宫中的小喜子和慧姑。」长生抱起儿子沉吟片刻,抬头看她,「我收拾一下东西。」 长生的东西不多,即便是在将军府里住了一年她的东西也并不多,当初来时那个小箱笼装满后另外备了一个,其余的东西都是曜哥儿的。 像是刻意收拾的慢,又不得不回去,长生让人把东西拿出去,看着柳青芜,「这段日子,劳烦你了。」 「怎么会。」柳青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回到宫中还是能去看你。」 「说的也是。」长生笑了笑,对回宫这件事,早已经有了准备。 两个人之间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又不是怎么样的分离,入宫就能看到,柳青芜让她好好留着军牌,送她出了将军府,外面围观的人不少,人们看到将军府中出来一个不是霍夫人的女子,身后还抱着一个孩子,最后上了宫中来接的马车,顿时议论纷纷。 柳青芜看着马车离开,皇上这一趟接的不低调,像是有意为长生的回去造势,再想想宫中德妃娘娘被囚禁,郑家如今自身难保的境地,此时回去,宫中到底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呢…… 只是第二天而已,早朝时皇上就当朝宣布了贤妃娘娘带着四皇子归朝的事,早就拟定好的封妃圣旨,准备好的华清宫,安排好的服侍宫人,就连太子也是知晓这件事,一点都没有意外皇上的举措。 皇上封妃并不能引起什么举动,然而四皇子归朝才是众朝臣们所关注的,于是皇上就和他们讲了一个贤妃被迫怀着身孕离宫,在外幸得了霍将军夫人收留,生下四皇子,又两番遭害的故事。 第30章 霍将军府遭到黑衣人夜袭的事情漯城中早有耳闻,官员们也都知情,一年多年皇上宠幸了太子宫中的掌事姑姑长生,她怀有龙嗣,皇上正要拟定旨意封妃,她却遭人所害,被逼离开皇宫,如今终得以回宫。 皇上有子嗣繁衍,朝中大臣自然高兴,自从二皇子是个傻的事情传开口,朝中大臣无一不希望皇上能多有几个子嗣,且都健健康康的,四皇子能认祖归宗,那些支持的自然是高兴,至于那些个反对的么,前段日子才有了郑国公府那件事,如今谁也没敢第一个站出来说不。 唯有偶尔前来上朝的沈老将军不赞同,嫌长生身份低,只是宫女出身,如何担的起贤妃的身份,宫中四妃可不是开玩笑的,贤良淑德,这贤妃还高了德妃那么一点点,论身份论家世,可都是没有德妃来的高。 皇上只给出了一个解释,「因为她替朕生了儿子。」 「皇 上,即便是她替皇上生下了四皇子,那也是她的荣幸,她过去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后来又在太子宫服侍,这身份,真的不够资格封贤妃娘娘。」沈将军拄着拐杖 反对,身后也有几声支持他的,萧烨心情尚好,也没沉下脸,而是直接就事论事,「朕不需要身份家世多高贵的妃子来给朕撑场面,朕如今就四个儿子,沈将军以 为,朕就不能给予替朕生下儿子的人封以高位,这母凭子贵,朕的儿子,母亲的身份怎么能低。」 皇上就这么一个意思,不论身份高不高,够不够格,他登基这么多年,生下皇子的也就这么几个妃子,她们就该得以高位,今后谁能生下儿子,他照样封。 沈老将军前些日子因为郑家出事心情还挺好的,如今又冒出一个贤妃和四皇子,沈老将军心中自然筹谋了起来,不过在这朝堂之上,他还不至于为此和皇上多争辩,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说了两句也就歇了。 退朝之后皇上留下个几个官员议事,后宫这边却没这么平静,华清宫中进进出出的宫人正在抬东西收拾,这边第一个到访的就是沈贵妃。 她还是那般华贵的姿态,站在那儿看着进出宫人,再看换了宫装的长生,几步远的距离,等待她们请安过后,目光落在长生身上,「很早以前本宫就知道了你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你还能坐上这个位置。」 「贵妃娘娘严重了。」长生淡淡的回道。 沈贵妃看向曜哥儿,漫不经心,「就是这恭顺的姿态,倒是和过去一样,不过也对,伺候人的终究是伺候人,封了贤妃,骨子里的东西还是不会变。」依旧是卑躬屈膝,习惯性的低头恭顺。 「过去伺候皇后和太子,如今伺候皇上,在这宫中,不都是伺候人的命,您说是不是,贵妃娘娘。」长生示意慧姑把曜哥儿带进屋子里去,从容不迫的看着沈贵妃。 「确实长进了。」沈贵妃轻啧了声,「穿上这身衣裳,果真是不一样。」 长生坦然的看着她,沈家不似郑家,郑家有一个如此纨绔的子弟可以让人揪着挑错,而沈家,沈老将军培养下的儿子和孙子都十分的出息,在这点上挑不出错儿,所以沈贵妃才能在这后宫中比别人更有底气的活着。 「要是德妃知道你回来,不知会是什么反应,贤妃娘娘。」沈贵妃最后扔下这么一句话离开了,长生转身折回屋子内,曜哥儿靠了过来要她抱抱,他对宫中还很陌生,一整天没有看到过柳青芜的几个孩子,只黏着长生不放,多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长生让慧姑去找小喜子,托一封信送去霍家给霍夫人,这边惠姑刚刚离开,皇上过来了。 曜哥儿对这个父皇很陌生,一岁半的孩子,父皇二字还都是哄了好久才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句,也许是父子血缘的天性,曜哥儿倒是对萧烨并不认生,就是有些紧张,萧烨想要抱他,他就乖乖呆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目光时刻盯着长生,生怕下一刻就瞧不见了。 「另外安排了一些人给你,都有些身手。」萧烨看她一身的宫装,有些许的不习惯,「换了吧,你不是不喜欢穿这些。」 长生也不习惯,穿了半天,进屋去换,出来时曜哥儿就和萧烨相处的很开心了。 长生命人布桌,萧烨不怎么会逗孩子,几个儿子中也就是太子身上放的关注最多,但是从小也没这么宠过,他低头捏了捏曜哥儿的鼻子,语气很淡,「去将军府刺杀的黑衣人查到了,德妃派人所为。」 「去年春狩也是德妃,那这在将军府附近监视的人也有德妃的人了。」长生不意外,让曜哥儿过来,给他喂了一勺粥。 「差不多了。」萧烨忽然意味声长的说了这么一句,长生微怔,手顿了一下,曜哥儿喊了一声娘,她端着碗继续喂他吃粥,没再问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无需多费口舌,萧烨还挺适从于这样的感觉,把太子留在了那边处理奏章,他在这儿和幼子培养感情,顺带着,和他的娘亲也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第31章 柳青芜收到长生的平安信,心中落定了不少,正式的封妃大典尚未举行,但是圣旨已下,这就是铁打的事实,不会再变。 倒是硕哥儿记得的比较多,念了曜哥儿好几天,连带着刚刚开口的帧哥儿都跟着哥哥喊。 比起年初郑家的事,从长生被接进宫后,二月初,柳青芜恍然觉得漯城安静了许多,就是封妃大典都没有引起很大的动静,好似是年初的那些事把百姓传递的劲儿给耗空了。 这令人觉得奇怪,皇上封妃的事情可以不受人重视,但是皇家认回四皇子可是大事,从中有太多事可以说,没道理也如此安静。 而封妃大典后到了三月初,意料之中的,宫中德妃忽然被废,九岁大的三皇子萧彻被封了晋王,封地兰州,即日启程去封地。 德妃被废的理由,贤妃娘娘回宫才一个月的时间,身在明粹宫受了禁足的德妃竟然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扎了稻草人写了符咒插针诅咒贤妃和四皇子,被发现之后直接废除德妃封号,贬入冷宫。 漯城这边也是忽然间席卷起了德妃过去做的一些事,皇上为何禁足,她想毒害太子在先,派黑衣人到霍将军府刺杀贤妃和四皇子在后,当时说起过贤妃娘娘是被迫害离开皇宫的,尽管没有说被谁迫害,但有着这几桩事,人们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了德妃。 柳 青芜也算是理解了最初为什么封妃大典时漯城中动静这么小,原来就是为了留到现在来用,用德妃的过失来烘托贤妃的形象,德妃越是恶毒,越是对太子和贤妃做过 歹毒之事,百姓们就越是会多的了解关于贤妃和四皇子的事,把太子照顾大,过去还服侍过郑皇后的贤妃娘娘,尽管身份不高,可她形象却一下拔高了起来。 郑家几个月之间连出这两件事,就连三皇子都被皇上赐了封地远离了漯城,郑家算是彻底的垮了。 而皇上,已经开始为太子殿下将来能够顺利登基继承皇位,开始铺路…… 四月踏春,漯城郊外的山坡下停靠了许多马车,都是城中出来踏青的人,年初宫里宫外发生的事,过去一段日子后提起的人就不多了,毕竟宫中的事并不是摆在百姓眼前的,偶尔传出一两桩才会让人议论。 柳家这些天不是很太平,二房那边许氏病了数日,就在前几天看大夫时才被诊断出被人下毒有段日子了。 柳青芜得知后前去柳家,这是宅中私事,不可能到处宣扬,过去了几天还未查出点什么,许氏得知自己病了这么久是因为中毒,连着闹了好几日。 而柳尚义已经许久没有再留宿于许氏的屋子。 柳老夫人因为此事也折腾的不轻,倒不是因为许氏被下毒,而是被下毒背后的事,府中有这样的人存在,还没被查出来,那这柳府今后里面的人可能安安心心的呆着。 柳青芜在缀锦院里陪着柳老夫人,柳老夫人还不想让她回来,嗔了她一眼,「家里头事儿多,你回来做什么,好好带你的孩子。」 「祖母都要拦着我来看您了不是。」柳青芜捱着她,「我出嫁了,青漾的亲事定下,也在备嫁中,我来陪陪您,你还赶我呢。」 「你这丫头。」柳老夫人叹了一声,「什么时候来陪我都高兴。」 柳老夫人还没说几句,二房含芳院那头又闹上了,柳老夫人脸色一沉,柳青芜扶着她起身,直接赶去了含芳院,主屋内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摔什么,柳老夫人进去的时候,满屋子的药味,迎面直冲而来。 「胡闹什么!」柳老夫人看这边几个丫鬟忙着收拾,床上的许氏苍白着脸色坐在那儿,「你还要不要好了!」 「明 明是娘不想让我好了,思霖的婚事我做不得主,如今漾儿的婚事您也看不上我说的,直接拿了主意,我这当娘的心里头怎么能舒坦。」许氏好不容易给女儿选了一门 好亲事,那家世,决计不比柳青芜差,凭什么老夫人一句话,相公就改了口,继而不同意自己所说的,要让女儿嫁的平平。 「你做主,你那做的是什么主,那田家少爷是个什么人,三天两头逛花楼,家里一堆的妾室,还没娶亲就已经有了庶子女,你让青漾嫁给这样的人,你就是这么当个好娘。」柳老夫人气不打一处,她这是懒得和她吵,懒得和她计较,这么多年来实在是不愿意和她多说。 「青漾是主母,她自然是能发落那些人,田家的家世比娘您说的孙家好得多。」许氏此时脸孔也不苍白了,气呼呼的,脸色倒是显得不错。 「你要让青漾出嫁就做多毒的主母,发落人,亏你也想得出来,把你这些眼皮子浅的东西好好收一收。」柳老夫人呵斥一旁的丫鬟,「还不快再去端药过来。」 丫鬟匆匆出去,许氏怔在那儿,忽然起了哭腔,「你们都是要我死。」 「你就是不想活了,折腾死自己也别挑着现在,九月青漾就要出嫁,你这当年的别毁了自己闺女!」柳老夫人的这句话说的算是极重了,要死也别挑着时候,等青漾出嫁了,她想怎么死都没人拦着她。 第32章 柳老夫人训斥守着的还有几个丫鬟,「夫人不肯吃药,你们就煎个十副八副,让她摔,摔乐意了再喂。」 说罢,柳老夫人挥袖出了屋子。 屋内再度是许氏哭天抢地的声音,柳尚义匆匆赶来,看到脸色不好的柳老夫人,忙进了屋子,瞧见凌乱的屋子还没收拾,眉头深皱,「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这家里总之是用不上我了,你也瞧不上了,我中毒这么大的事查到现在都没有头绪,指不定是你们故意纵容的,你是想我早点死,好娶新人进门来,是不是。」 许氏口不择言,柳尚义无语的看着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娘在派人查。」 「这叫查,查了多少日子了。」许氏见丫鬟又端药进来,脸色越加难看,「谁知这里头是不是也有害我的毒药。」 「你胡闹够了!」柳尚义显得不耐烦,「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当家主母,哪里像思霖和青漾的娘,今后思霖的媳妇进了门,要怎么看这些,今年两桩婚事,思霖娶亲,青漾家人,你要儿媳妇和新姑爷怎么看你这个婆婆,怎么看你这个岳母!」 年少时他待她如隽花一般温柔,疼她,呵护她,在手心里都怕摔着磕着,娶进门时他高兴,怜爱她,护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顺她心意。 可时光啊,真的改变了人太多,十几年过去,他再也不像当年那样,再也没有当年的眼神,没有当年的柔情,她也老了,老了旧容颜不复,老了就再也得不到他对她的心。 许氏想到这些悲从中来,她甚至是忘了一些东西,例如当年她是如何从原来的柳家二夫人手中夺走了相公,又是如何对待别人留下的子女,她守啊守,一辈子担心他有一天会变了心,最后还是丢了他,也丢了自己。 「义郎。」许氏悲喊道,脸上的神情凄凄,柳尚义却再不予理会,十七八的容貌喊这一声还触动,这把年纪了,他非但没听出感触来,反而还有些抵触。 「你现在怎么能如此待我。」许氏不闹了,就是哭,这些天她哭的也够多了,眼眶红肿,实在是难看,这一抹眼泪一抬头的惹人同情样,她再也做不出那一股子娇怜。 「养好你的身子,谁下的毒娘会替你去查,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像一个疯妇!」柳尚义撇过脸去,许氏看到他眼底的厌意愣住了,过去再争吵再置气,他都不曾有过厌恶的神情。 他现在竟然厌倦了她。 丫鬟端过来药碗喂她喝药,许氏张口,那药的苦涩还没有她心里来的苦,柳尚义看见她四散的头发,这丝毫不修边幅的样子,眉头又是一蹙,半老徐娘的人,这病态的模样还真的惹人生厌了。 许氏知道他走了,喝下这一碗药让丫鬟端来了镜子,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其实眼眶再红肿,容颜再是苍白,她还不至于让人厌恶,不至于有他那样的神情。 许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微颤,门口有姨娘过来看望,许氏转过脸去看到兰姨娘站在门口那一笑百媚生的模样,眼神一眯,原本浑浊的神情里汇聚出了一抹凌厉…… 就是一下午的功夫,再听二房的事时许氏忽然变的合作了,吃药,针灸,休息,也不摔碟子,也不大吵大闹。 霍靖祁这边陪着柳青芜在柳家多住了几天,两个孩子逗的柳老夫人高兴,二房那点事儿柳老夫人也就没这么放在心上了。 柳老夫人问及霍靖祁义子的事,柳青芜替她锤了锤肩,「书院里去了一年了,是个好学聪明的孩子,相公之前还想他能继承他爹的所有,如今看那孩子性子温顺的很,不适合走武行。」 「也好,武行也好走,总是让人操心的多。」柳老夫人摸了摸爬到她腿边帧哥儿头,如今会开口说话了,一口一个阿婆喊的倒是利索。 冯妈妈进来说许老夫人前来看二夫人了,柳老夫人挥手,「她要看就看吧,这几天算是安歇了。」 「说不定是想明白了,青漾快要嫁人,思霖也要娶亲了,好歹是他们的母亲,不论做些什么都关乎他们的声誉。」柳青芜替她顺了顺背,柳老夫人叹息,「她要是能这么想就好了。」 许氏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谁也不知道,但是柳青芜从柳府回来后那些日子,直到了夏,柳家中再没有不安定过。 虽然下毒的事没有查清楚,许氏的身子也依旧是这么不好不坏的拖着,但她再没有闹腾,柳家上下过了八月就开始准备柳青漾出嫁的事,到了十月还有柳思霖娶亲的事,临着这段时间,柳青芜还听闻许氏的身子渐好了一些…… 热夏过后漯城的天迈入九月,很快是柳青漾出嫁的日子,柳青芜提早几天去了柳家,许氏也有那力气在出嫁当天送了女儿一下,显得得体又大方。 可就是柳青漾出嫁后没几天,许氏没觉得不对,柳尚义觉得不对劲了,最近他总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恍恍惚惚的,尤其是在去姨娘的屋子里时,提不起劲,临了要做点什么,总是不得劲。 第33章 这一次两次不得劲也就算了,之后几乎每次都不得劲,回头姨娘还要安慰他是不是太累了,许尚义就觉得不对了。 可这是私密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啊,请大夫他都觉得丢脸,一拖拖到了十月初,许尚义为此还去过花楼抱过最美貌的姑娘,还是没什么反应,这下子许尚义才开始害怕。 男人要得意两件事,一件是朝堂上混得好不好,仕途走的顺不顺,第二就是这个了,是不是春风得意,是不是如鱼得水,如今到了许尚义面前都成砸破了底的锅子,怎么看都漏。 这事儿也就二房里头几个姨娘有察觉,谁也不知,柳尚义偷偷请大夫开了药,也都是暗中进行的。 可谁知呢,十月低柳思霖成亲的时候,入夜喜宴敬酒的时候,一个喝醉了的官员拍着柳尚义的肩膀说要送他虎鞭好好补补,让他得以重振雄风这样一句话,第二天,许多人都知道了柳家二老爷不举了。 这种事在同僚里传开要多丢脸有多丢脸,那些听闻此事的人还不断往柳家送让他能‘重振雄风’的补药,这点年纪就遇上了这么头疼的事,难怪最近这柳家二爷的心情不大好啊。 柳尚义一面恼怒一面奇怪,在几个姨娘的言语中,柳尚义开始怀疑起自己忽然间为什么会出了问题。 这事儿也好查啊,从他平日的吃的喝的入手查,柳尚义很快就查清楚了,他每天喝的茶水有问题,每天吃的菜有问题,就连他偶尔在家小酌的酒都有问题。 而最直接能做这些事的人不是那几个姨娘,而是依旧执掌二房中馈的许氏。 柳尚义得知之后回到家中和许氏大吵了一架,甚至还动手打了人,柳思霖这才刚刚成亲没多久,新媳妇娶进门就见识了这么一场公公婆婆大打出手的一幕也算是奇了。 等把人拖开,柳老夫人和柳大夫人匆匆赶过来,许氏伤的不轻,柳尚义是真下了狠手在打。 夫妻之间闹成这样在这柳家是绝无仅有的,许尚义的两段亲事都闹腾,一段闹腾了五年,这一段闹腾了十几年。 许氏能下这个手让丈夫一辈子都不能人事,这样的妻子少有,而柳尚义冲回家这样对妻子大打出手的,也少有。 许氏被柳思霖护着,最后呵呵的笑着,「这药没得治,你就守着这一院子的姨娘,娶多少个回来都没关系。」她早就绝望了,可她不是慕晚秋,绝望了把自己给折腾死,她绝望了,他柳尚义也别想好过,他不碰她了,嫌弃她了,厌恶她了,那她就让他谁都没法碰。 柳尚义一听更是暴怒,冲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又是两脚,直接踢的许氏内伤吐了一口血水出来当场晕了过去。 柳思霖冲着柳尚义喊了声,柳老夫人瞧着越发的头疼,这柳家的脸面,都让这两个人给丢尽了。 「娘,我要休了她!」柳尚义一听没得治,还谈什么过去情分,还谈什么感情,生了几个孩子又能怎么样,许氏在他眼里就是毒妇,非休了不可。 可这一回,柳老夫人却不答应了,「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怎么,休了她你要思霖今后被同僚怎么说,你让青漾在夫家怎么过日子,有个被休回家的娘。」不论是什么原因被休,但是这个字就不会是好事。 「娘,可她!」柳尚义看她晕过去了都还没起什么心疼,勿怪许氏能做的这么绝,就是柳老夫人现在看这个儿子,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她是看不上许氏,这么多年也没瞧上,但要是现在休了她,她不答应。 「你光想着你自己,你可为几个孩子着想。」早些年休了也就休了,当初许氏在簪子里动手脚,那时休了,孩子们都还小。 现在这把年纪要休妻,孩子们都已经嫁娶,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么,他自己不就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来。 「可这毒妇留在家中,就是个祸害!」把小辈们都请出去了,柳尚义这么说,柳老夫人不予理会,「现在说她是毒妇,那当年你怎么容忍的了这么多。」 「当年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她现在这样也就有你的功劳!」柳老夫人打断他的话,柳尚义语噎在那儿。 「等她醒过来把她送回仪都祖宅去关着,你若是要休妻,我不答应。」柳老夫人厉声呵斥,还得在几个孩子刚刚嫁娶时保全柳家的声誉,这次送去仪都乡下,是死是活都不会回来了,「你总不是还想着休了再娶一个回来,没羞没躁!」 柳尚义前段日子还真有起过这年头,可现在这样,别说娶了,这院子里的姨娘那边他一个都不想再去,伤男性自尊。 柳老夫人瞥了他一眼,「你这后院也该清一清了。」 十一月时醒来后养病半月的许氏被送回了仪都,而二房中没有生过孩子的几个年轻姨娘都被遣散了,包括兰姨娘,柳老夫人做的主,这一次柳尚义什么都没说,他这副样子也没什么好说的,请了无数大夫吃了无数要,许氏那一段日子下的功夫,柳尚义是在也好不了了。 第3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很快迎来了新春,时间如梭,一晃又是一年,太子年满十七,宫中太子选妃的事正式提上了议程,皇上心中早有人选,四月时宫中还是有一场选秀,专门是为太子选妃准备。 此时才三月,漯城正热闹的是三年一次的朝圣,自从狼族归顺也已经过去四年,这一回,‘娶’了大业朝将领的狼族女王又将前来,三月中时漯城中的行馆已经安排了许多外族之人。 霍靖祁开年起就变的十分忙,好像是青岭那边调回来了一支他的军队,霍靖祁几乎是城中和城外的营地两头跑,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今年在漯城中的定点的士兵似乎少了些,寻常百姓是注意不到这些东西。 将军府中,柳青芜拿了桑妈妈递来的新布,「花色倒是不错。」 「是啊小姐,新春庄子里进了不少布,这花色的不多见,掌柜的各留下了一些给您备着,再过个半年可又添新人了,得先备着。」桑妈妈又给她看柔软的缎子。 「帧哥儿穿下的衣服也不少了。」柳青芜摸了摸四个月微隆的小腹,「两个哥哥剩下的多,他就是挑拣着穿都有多。」 「两位少爷穿下的都还留着呢。」桑妈妈近来心情也好,小姐如今又有了身孕,和姑爷成亲六年了,姑爷待小姐还是好,都没有通房妾室,府里头干干净净的也没别家的糟心事。 「这些送去蓝府。」柳青芜看过之后指了其中的几匹布,霍冬楹自从两年前小产,养了一年多才又有了身孕,如今更是小心护着,比柳青芜大了两个月的身子。 安排好了事,柳青芜起身想在屋子里走动走动,奶娘领着帧哥儿过来了,如今墩哥儿在书院,硕哥儿开始启蒙,一天中大多的时间都跟着请来的夫子,三岁大的帧哥儿就无聊了,醒来后喜欢黏着柳青芜。 知道娘亲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帧哥儿总是好奇的问霍靖祁和柳青芜,弟弟妹妹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肚子里,那他又是怎么来的。 帧哥儿一天比一天期待弟弟妹妹出生,可以陪他玩。 外头冬雪进来说马车准备好了,趴在坐榻上的帧哥儿一下坐起来看着柳青芜,「娘我也要去。」 柳青芜好笑的看着他,「好。」去年在城外置办了一个茶园,城中开着两间铺子,到了新茶时节,茶园那边柳青芜不便去看,她抽空去铺子里瞧瞧新采的茶叶。 上了马车后帧哥儿的就活泛了许多,站在窗子外看,近日漯城也热闹,街上来往的人特别多,帧哥儿盯着那些卖糖串的,捏泥人的,扭头看柳青芜,「娘,我想吃。」 等到了铺子,柳青芜让翠玲去买一串糖葫芦回来,帧哥儿拿在手中,乖乖坐在铺子后的院子里,由翠玲她们照看着。 柳 青芜去了库房内看今年第一批刚刚晒好的茶叶,有些是新炒,拣茶的师傅已经包成了盒,漯城内做茶叶生意的人很多,大大小小,有些门路的多往达官贵人家送,门 路大的就往宫中送,可不论铺子开的再多,生意好坏也都是有的,普通一些的人家,喝得起茶的,一年就是最次的也得进不少,更何况是那些达官贵人。 借着霍靖祁在青岭那些年,如今还有柳思煜在西南边境,柳青芜这两件铺子里卖的茶叶大部分都运到了关外卖给外族的人。 不与漯城中的茶铺抢城内的生意,柳青芜铺子里客人并没有别人来得多。 大致的看过了一圈,回到铺子里,帧哥儿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由翠玲抱着又跟着柳青芜了,她看账,他也装模作样的看,她闻茶,他也抓起一把在鼻子底下凑。 「夫 人,这是准备好的货,今天您过来了就请您在这儿过目一下,我就不往府里头送了。」掌柜的送来册子,是今年第一批要送过去的,柳青芜放下册子嘱咐掌柜的再带 师傅去看看,「好好检查一下,不要混了旧茶进去,虽说是做他们的生意,也别小瞧了人家,有些能比我们还会品的,就为这点砸了招牌,以后生意就难做了。」 正说着,这间铺子对面的首饰铺里传来一阵吵闹,转头看去,铺子里涌出了好些人,还有首饰铺的掌柜和伙计,似乎是与客人起了争执,对方一男一女,后面还跟着随从。 巫诃正在劝气呼呼的巫萩,他怀里鼓动了一下,那边掌柜的一看有些悚目,这都是什么人呢。 忽然一只小脑袋钻了出来,朝着四周看了看,窜上了他的肩膀,没等他抓住收回去,小家伙朝着四周闻了闻,脑袋一下转到了首饰铺的对面,继而飞快的从他身上跑下来,朝着这边的茶铺冲过来,到了柳青芜脚下。 仰起头翘着蓬松的大尾巴,它吱吱的叫了几声,从柳青芜的脚下窜了上来,直接到了她的肩膀,吓坏了一旁的知绿,忙替柳青芜赶它,可它灵巧的很,一会儿左窜,一会儿右逃,还冲着知绿呲牙。 「怎么是你呢。」柳青芜示意她稍安勿躁,伸出手,小松鼠乖巧的跑到了她的手掌心里,柳青芜其实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不是三年前见到的那只,「是你么?」 第35章 小松鼠吱吱了一声,听到那边有叫喊它的声音,扭头看去,首饰铺门口的一男一女赶过来了,它又窜到了柳青芜身上,在她胸口上招了招,发现没有可以躲进去的地方,于是窜到了她肩膀上蹲下。 帧哥儿看的有趣想去摸摸,翠玲怕它咬人,不让他伸手,这边一男一女走进铺子了,柳青芜看他们这异于这边人的装束,再看看这个男子,心中咯噔了一下。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巫诃道歉,看向小松鼠,开口要它回来,谁想它一点都不合作,竟然是不理会他,巫诃有些尴尬,一旁的小姑娘直接到柳青芜身旁要伸手去抓,小松鼠一窜,知绿护住柳青芜,口气有些呵止,「这位姑娘,请您小心点。」 「臭东西,你再不下来我今晚就煮了你。」小姑娘生的俏丽,气急败坏的看着这个松鼠,末了看巫诃,「这么不听话干什么带它一起出来,真麻烦。」 「这位公子,这是你养的吗?」柳青芜看了男子一眼,三年前那个男子是带着面具,瞧不清楚样子,论身高似乎差不多,他看起来好像并不认识自己。 「是我养的。」巫诃喊了好几声小松鼠都不理他,他抱歉的看着柳青芜,「对不起它不怎么听话。」 柳青芜印象中当时在那院子里留了三天,小松鼠再顽皮,只要那个面具男子一开口它就会听从,眼前的人似乎是没办法让它服从。 伸手捧起小松鼠,柳青芜笑了,「能问问公子养了他多久了。」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了,反正三哥也不能让它听话,我看它挺喜欢你的。」小姑娘瞪了小松鼠一眼,气呼呼的走到男子身旁,男子低头轻说了两句,小姑娘瘪嘴不乐意,男子抬头看柳青芜,「这是我一个朋友托我照顾的,并没有养多久。」 柳青芜基本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并不是三年前的那个面具男,可这小松鼠就那只没有错,柳青芜摸了摸小松鼠,朋友托他代为照顾,想来也不会是关系不好的。 小松鼠在柳青芜怀里倒是乖巧,也奇了这一男一女,小姑娘出口快,满脸的惊奇,「你好厉害,除了二哥之外还没有人能让它这么听话呢。」 小姑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倒是这个男子,笑看着柳青芜问能否把小松鼠还给他,柳青芜点点头,抱着放到了他拿出的一个袋子中。 小松鼠伸出爪子还想往外逃,小姑娘一把扎紧了袋子,得意的拎在手中威胁道,「回去就把你给烤了!」 小松鼠吱吱的叫,帧哥儿还没摸到它过呢,眼巴巴的看着那个袋子,「娘,我也要养。」 柳青芜摸了摸他的头,回看这两个人笑的和气,「看你们的打扮是来这边玩的么,刚刚在对面的铺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你们这儿的首饰也没有多好看啊,我就说了几句,那掌柜的就要我赶紧离开,明明是自己卖的东西不好看,还怪我故意是去砸他生意的。」小姑娘嘟嘟囔囔着,男子拉了她一下,「刚刚的事真是对不住,我们还有事。」 柳青芜目送他们离开吩咐铺子里的一个伙计,「远远跟着,看他们去了哪里。」 柳青芜回到将军府没多久跟随去的人就送来了消息,这两个人最后进了行馆。 行馆是安排前来朝圣的那些外族人,他们进了行馆就好打听多了,傍晚霍靖祁回来,柳青芜和他说了此事,一男一女特征明显,要查十分容易,很快就知道了那是西南边境外的一个大部落,这两年刚刚合并了周边几个小部落,不是用战争,手段也可见一斑。 「我身上并没有佩戴任何能引起小松鼠注意的东西,再者距离一条街,除非它之前就认识我,小松鼠对三年前那个人言听计从,今天的男子不是那个人,我听小姑娘提起三哥二哥,也许她口中的二哥就是三年前绑架我们的人。」 「你说的这个男子是巫咸部落族长的三子,女子是他的妹妹没有错。」那所谓的二哥也就是部落里族长的二子了。 「这次朝圣他没有来么。」 霍靖祁摇摇头,「没有前来,不过按着这样的说法,也许他只是没有进漯城而已。」那些朝圣来的人,并不是一路被监督到这边,大业朝也没有这么多闲置的兵力一路护送,所以并不能确定他们从出发至到达后人数的变化。 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出现问题,倘若真的包藏祸心呢,霍靖祁可记得清楚当时妻子和蒋夫人被劫后刑部发生的事情,还有军营里死去的那几个人,那几张羊皮卷。 「我会去查。」霍靖祁想罢安抚她,「这些天你不要出门了,留在府中,朝圣过后等这些人都回去了漯城才能太平一些。」 霍靖祁上次出了一回事后在府中安排了不少人,柳青芜出行暗中都跟了人,外面会出什么事可比呆在家中难预计的多,柳青芜点点头,「放心吧。」 霍靖祁很快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三年前谜一样的案子,到如今都是零星的线索并不能拼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有人暗中在调查漯城周边的兵力,皇上按兵不动,这三年也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第36章 如今朝圣在即,很快就要举办宫宴,萧烨派霍靖祁去城外加大兵力好好查查,这边宫中又低调的加派了人手,皇上身边的侍卫都悄无声息的换了一批…… 很快是三月底朝圣的宫宴,这些前来朝圣的外族使者纷纷入宫参加宴会,接连三天,除了参加这个宴会,还有的就是赠送贡品,要把送的东西在众人面前摆一摆,不论是珍宝稀物还是美人座驾,宫中能如此热闹上好几天。 几位妃子都受邀一同参加,德妃被囚禁在冷宫两年多,如今的宫中一并都是贵妃和贤妃做主,皇后之位悬空多年,底下的人不敢奢望,上头的动静也不大,倒也安和。 宫宴的第三天,宫外忽然有了动静,而这边的宫中,待一族送了十六名美人上来时,舞曲中,忽然这十六个美人其中六个人直冲着皇上而来,其余的十个人分开冲着官员和妃子中去,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场面一下乱了。 皇上前面守着的几个侍卫拔剑抵挡,这边还好一些,就是妃子那边遭了秧,似乎是清楚的知道这边才是软肋所在,尖叫声肆起,别说挡了,个个都在躲,侍卫根本不知道怎么护。 而其中有三个目标明确,直冲着长生而来,正当那刀剑快要到她眼前时,长生身边的两个宫女出手抵挡,其中一个把长生护在了身后,另一个拔剑阻止那三个舞女的进攻。 长生往后退,身后一声尖叫,一个妃子急急的朝着她这边靠过来,长生想躲,她却直冲到了她的面前,白色纱袖底下金光一闪,之后那妃子脸上一抹狰狞,细长的簪子直捅向长生的腹部。 长生下意识闪了一下,没能全部避开,金簪直接没入了她的侧腹,护着长生的宫女见她受伤,一剑挑开了那个妃子的手,在她肩膀上留下了一剑,扶住长生,不再恋战,直接送去了朗坤殿。 不 知谁喊了声,贤妃娘娘受伤了,还在躲避的妃子们更是尖叫声肆起,女人堆这边是最混乱,朝圣的这些外族来使中,狼族来使趁乱先动了,见皇上那边攻势难下直冲 向皇子那儿,而此时的宫外,霍靖祁带兵看着那些逐渐汇聚而来的人,从中看到了一张熟人脸,那个狼族女王‘娶’回去当王后的将领…… 三年不见,再见时兵戎相见,这个当初被狼族女王带走的将领,如今比以往更加的意气奋发,身后带着好几百个狼族士兵,而汇聚过来的也不仅仅是狼族士 兵,还有别的异族,这些人早就偷潜入大业,埋伏在漯城外,三年间暗地里打听漯城外军营的兵力,皇城守卫的士兵交接,还想要和宫中的人来一个里应外合。 霍 靖祁朝他们后头望去,这一眼就望到边的人,似乎有点少啊,霍靖祁这边士兵列队,两方对峙,谁都没有先动这个手,而此时的城内也不安稳,城内守卫的士兵开始 大街小巷的巡逻,大概是城内巡逻的及时,那些躲在暗处的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前往各府邸绑架官眷家属,这边霍将军府,又有人潜入,这一回不是蒙面也不挑夜里, 直接是要来拿人做人质。 第一回柳青芜已经吃过亏,第二回哪里还能束手待毙,守在将军府的人很多,外院的长工和管事都是霍靖祁安排下的人,包括暗处守着的,把柳青芜她们保护的很好。 柳青芜再度见到三年前绑架她的外族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那一双眼眸,面具再遮挡也无法掩盖他的眼神。 「看来这回不能请霍夫人前去小坐了。」巫蒙毫不恋战,他看着柳青芜微微隆起的小腹,转着手中的戒指,噙着笑意,「真是可惜了。」 「就算是带走了这些人,以你们的兵力,还能围住漯城?」来再多的异族人也超不过一定的程度,漯城内外都是重兵把守,除非是宫中能够刺杀皇上,可刺杀二字说来简单,难道宫中会没有防范,说不准皇上也等着他们出手。 「带走你,好歹城外的兵能顺利进城,不过现在是可惜了。」巫蒙并不恋战,留在这儿打不过这些人,带不走霍将军夫人,他带人即刻离开了将军府,不知要前往哪一家。 柳青芜差人去城外禀报,可以想象如今的宫中一定也乱成一团了,吩咐翠玲她们把几个孩子好好留在屋子中,桑妈妈扶着她回屋,「小姐,将军吩咐过了,我们这儿一定不会有事。」 「不是谁家都能像我们一样,以他们这些人的身手,带走一些人并不难。」拿老弱病妇做人质,最为可恶却也最为有效,逼不得皇上还能逼不得城内外那些人么…… 宫中朗坤殿,受了伤的长生坐在那儿,有太医前来看治,虽未伤及肺腑,可簪子直扎入了腹部,伤的也不轻。 两个宫女留下来守着她,包扎好长生需要静坐不能大动作撕裂伤口,殿外忽然一阵嘈杂,又进来几个人,一旁守着的太监正欲呵斥,没有皇上的命令是不得前来朗坤殿的,抬头看去,来得是沈贵妃。 比起那些妃子的狼狈,沈贵妃没有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但看她的妆容,只有衣服有些乱,发饰都还好好的戴着。 第37章 她看到受伤的柳青芜,脸上一抹惊讶,参半着笑意,「贤妃娘娘受伤了,还不快扶着去内殿休息。」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不必了。」朗坤殿足够大,长生宁愿呆在这儿。 「想不到贤妃妹妹还会遭人所刺,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得罪过什么人,那何充仪大约是疯了。」沈贵妃朝着她走近,在她旁边坐下,瞥了一眼她腹部的伤势。 「也许吧。」长生淡淡道。 「你猜,要是皇上受了重伤,这后宫平定后皇上不能理朝政,朝廷该怎么办。」沈贵妃收回了视线,外头怎么乱似乎都和她无关似的,她倒是和长生聊起天来。 「太子殿下自然会替皇上理朝政。」 「周长生,你说我们沈家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对待萧家,从没有起过什么异心,为何萧家还是要不停的打压沈家。」沈贵妃脸色渐有不对,她看着长生,嘴角还是挂着笑意,「只要本宫好了,这沈家还是会对萧家忠心耿耿,就算是功高盖主,那也是沈家这些年的功勋应得的。」 「自古功高盖主着必定要引起重戒,贵妃娘娘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长生简言。 「本宫怎么会不明白呢,所以本宫忍了这么多年了,这后宫中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郑如燕如此,郑皇后也是如此,还有那李皇后,王皇后,可唯独你为什么会出现。」沈贵妃眼神闪烁,「周长生,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你说你怎么没有死在宫外呢。」 此 时沈贵妃的话中才透露出了狠意,过去不论待谁,沈贵妃都克制的很好,皇上谁都不爱也就罢了,吃谁的醋呢,大伙儿都一样,她还是身份最高的沈贵妃,皇上要抬 举她来稳定沈家,又要用她来压制敲打沈家,她都乐意的接受了,谁让她喜欢皇上,而她也觉得,她是这么多人之中最让皇上宠爱的,就算是一丝丝的喜欢,皇上也 都是放在了她的身上,纵容她,娇惯她。 皇上谁都不爱,但是皇上最喜欢她,待她真的很好。 可自从皇上把周长生接回宫,封她为贤妃时一切就都不对劲了,皇上竟然会这么在意她,一个什么后台都没有,从低等宫女爬上来的女人,还能让皇上如此衷情,生下健康的四皇子,这些沈贵妃就不能忍了。 女人的心眼很小,尤其是对待感情这种事,但是沈贵妃比郑如燕聪明的多,所以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你死在宫外,不回来,今天的一切也许还会晚些年再发生,毕竟皇上还年轻,本宫的允儿也还没长大成人。」沈贵妃微微起身,「何充仪太没用了,这样都刺不死你。」 长生脸色微沉,皇宫中想要针对她的人太多了,谁让她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人得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但她没有料到的是沈贵妃后头的野心这么大,不仅是要除掉她,还要让傻了的二皇子当皇帝,这不就是间接要让沈家当权,这天下就该易主姓沈了。 「本宫服侍皇上二十多年了。」细看之下,再好的容颜都有岁色的痕迹,沈贵妃在渐渐老去,而她有太多的不甘心。 长生身侧的宫女早就严阵以待,有些身手的,看同样有些身手,跟着沈贵妃进来的几个宫女眼底里尽是警惕,不论谁先动手,都要先护着自己主子。 「贵妃娘娘现在还能这么惬意,想必已经是想清楚了,今日的动乱,和沈家也脱离不了干系。」长生不能等她说完了再判个死刑,轻笑道,「那贵妃娘娘有没有想过,沈家与你安排这么多,皇上也许都知道。」 沈贵妃也笑了,「知道又能如何,他如今也无法前来救你。」 「也许皇上也知道贵妃娘娘曾经做过些什么事,不过有一件事贵妃娘娘一定不知道。」长生受伤了,她这边只有两个宫女,沈贵妃带来三个,硬拼也不成,长生笑盈盈看着她,并不紧张,「有一件贵妃娘娘这么多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沈贵妃已经站起来了,她身后的宫女靠近,长生身边的两个宫女把她护在了身后,长生不紧不慢道,「关于贵妃娘娘这么多年为何不能顺利怀有身孕,要借助于求得的方子,最后生下的一双儿女,二公主羸弱,二皇子也不好。」 沈贵妃伸出手,神情森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贵妃可还记得十几年前怀上二公主时,皇后娘娘刚刚生下太子殿下,贵妃怀胎也不顺利,几度见红,在怀二皇子之时更是时常要吃药。」长生对沈贵妃两次怀胎都很熟悉,而她另外的熟悉则是来自于后来皇上的讲述。 「这些东西拿来拖延时间,似乎是太愚蠢了些。」沈贵妃看出了她的伎俩,哼笑,「你再拖延,那边也赶不及人来救你,如今外头乱的很,偏生这朗坤殿安静得很,无人会来。」 「贵妃难道就没想到为何你在宫外寻得的方子有效,宫内这么多年百般尝试却都未果,明明身子骨没什么大问题,侍寝的次数也不少,偏偏就是不能有身孕,甚至最后,生下的孩子都不健全,而郑如燕却能这么快有身孕,为皇上生下健康的三皇子。」 第38章 长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贵妃,「沈贵妃入宫的时间怕是这宫中最长的,伺候这么多年,为了生下孩子费尽心思,你也没少害那些有身孕的妃子,皇上子嗣单薄不也有贵妃的功劳。」 「绕来绕去,无非是想说本宫不能怀有身孕,是有人刻意而为之。」沈贵妃抬手,那边宫女冲过来拿人,长生的声音重了许多,她笃定的看着沈贵妃,「难道贵妃就没想过是什么人刻意而为之,普天之下,在这个宫中,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让贵妃你不能怀有身孕。」 沈贵妃神情一愣,当即否决,「不可能!」 「怎 么不可能,沈家功高盖主,若是让你生下皇子,那这天下就是沈家一手遮天了,如此一来,已经是贵妃的你怎么能生下孩子,就连怀有身孕都不行。」长生快速的接 上了她的话,不留余地给她思考,「皇上当然不能让你生下孩子,你怎么会觉得皇上喜欢你,那是动不得沈家才宠幸你,你做的那些事,不过也是看在沈家的脸面上 纵容,你真以为皇上是宠溺你到了什么地步。」 多狠的话能抨击一个女子的内心,大约是她最在意的事情,最介怀的东西都伤自她最在意,最笃定的人。 沈贵妃当然不信长生说的这些话,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信,她怨毒的看着长生,「杀了她。」 二人难敌三人,长生负伤还不能随意动弹,眼看着宫女不敌,长生跌倒在了台阶旁,那边的大门口,忽然冲进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是太子殿下,一旁还跟着二皇子萧允…… 朗坤殿那一幕是沈贵妃想要对贤妃娘娘动手,被及时赶到的太子拦了下来,而这宫外,似乎该是合谋破城的沈家,在那几个人数并不多的外族人与霍靖祁的军队打起来时,沈家的人忽然带兵从后方围攻,围攻的不是霍靖祁,而是那些外族人。 这 一幕别说霍靖祁了,就是那些外族人都没反应过来,尤其是带着狼族在打的那个将领,看沈家大少爷的眼神中都充满了不解,可当场谁论缘由,先打了再说,本来对 上霍靖祁的这些人就已经足够吃力了,忽然间出现了沈家大少爷带人来支援,别说攻城了,城外这些人败的毫无悬念,就跟他们只是来玩儿一样。 而此时的宫中更是出乎意料,年事已高,时常都不来上朝的沈老将军,带着沈家这些部下匆匆入宫,麻利的斩杀了这些动乱的外族使者,然后到了皇上跟前,下跪说了一声救驾来迟,火速的控制住了场面。 沈家这镇压的力道,令人觉得可怕。 沈家没有要反,沈家反倒是在这关头护驾来了,不去论他们来不来皇上会不会出事,沈老将军如此带着大批人马入宫来,当场就有许多人心中非议了起来。 皇上这么多年都没动沈家,本来根基就厚,今天沈家明面上是没有参与这霍乱,这霍乱也生的奇怪,就一些来使,能有多少人呢,还妄图做刺杀皇上搅乱皇宫的事。 再然后,这事儿以无比诡异的形式平息了下来。 那些被抓来的外族人审问回答更是称奇,这批动手的人源自狼族怂恿,最后沈家的兵到了之后狼族的穆王逃走了,城外的那个将领倒是被抓回了刑部,而就这点证据,并不足以构成穆王怂恿各族在朝圣时刺杀皇上,就这点人,不是送命是什么。 沈家是这一场好笑滑稽宫乱中及时救驾,抓获叛乱的使者的大功臣,就连沈贵妃最后也改词了,两个宫女把受了伤的贤妃带到朗坤殿,她不放心,派人想把贤妃带走,这才打起来。 沈家让整个漯城的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沈家的兵力和强悍。 而同时,沈家也让皇上和诸多官员见识到了沈家不好惹,就算是沈老将军走了,这沈家,依旧不好惹。 有没有谁有这气魄明目张胆的炫耀,沈家就是,皇上不敢动他,尤其是现在沈家还是这次‘霍乱’的大功臣,而沈家要什么呢…… 这么一次毫无理由的刺杀雷声大雨点小,就连霍靖祁到最后才有些反应过来,是人家给皇上包括他们下了一个巨大的套。 他们在之中周旋了三年,甚至更久,还自得其乐以为发现了什么,里面不知深浅线头越绕越多,霍靖祁在朝圣被迫中断结束后的第五天,很快下了一个决定,全州三城那儿缺一个提督,他决定去全州出任提督,替皇上镇守全州以南的地方。 霍靖祁这个忽然的决定惊讶到了不少人,霍将军回来不过才几年的功夫,放着漯城好好的日子不过,去什么全州,谁不知道那里虽不打仗,多的是贼匪,治安不好,一个弄不好功绩全砸了。 也没管皇上有没有答应,霍靖祁回家之后就让柳青芜把将军府里的东西收拾收拾,铺子和庄子能留人打理的就留着,不能的就卖了。 柳青芜知道他是不想搀和皇家这摊子事,可事儿才发生没多久就急着要走,皇上那儿怕是不肯放人。 第39章 「全 州那边也缺人,我若是肯长期留在那儿,岂不给圣上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漯城这边也不缺我一个将军,如今一半的人留在青岭,狼族那边随时要监看,没有六王爷和 胡侯爷的兵力大。」霍靖祁知道这个决定下的有些突然,之前也没有和柳青芜好好商量过,拉住她的手,「这一回走了,可得好些年。」 「嫁给你了,自然是跟着你走。」柳青芜笑着反过来安慰他,「圣上看中你,安排你去全州,也许比其他人更让他放心,如此一来,躲过漯城这些事也好。」 圣上当壮年,这皇位还能坐好些年,沈家一次性拔不掉的,霍靖祁其实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去,他有些愧疚,「生帧哥儿的时候你陪着回来,如今怀着身孕,又要赶路。」 柳青芜摸了摸小腹,「是啊,看来我这两胎,都是得带着他们走半个大业朝才能顺利的生。」她抬头看霍靖祁,噙着笑意,「其实这样也好。」 夫妻俩商量的特别快,柳青芜随后把墩哥儿在书院里的事都安排妥当,这边去了一趟霍家又去了一趟柳家,二房那边就剩下了生过孩子的童姨娘和胡姨娘,许氏被送去仪都的祖宅后小病大病不断,柳老夫人还不允许柳思霖和柳青漾去看她。 陪过柳老夫人柳青芜正准备离开柳家顺道去铺子里看看,快到前院时,柳青芜遇到了回来的柳尚义。 父女俩从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话,唯一一次算是谈心的,也过去十几年了,柳尚义还是从大哥口中得知女婿向圣上求了要去全州一事,而他自己呢,忙着求治自己的隐疾。 「我听你大伯说起,靖祁要去全州。」柳尚义还是先开了口,柳青芜喊了一声父亲,「是啊,若是圣上允了,不待就要出发。」 「你还怀着身孕,即便是要去也不该这么心急,好歹等你生下孩子。」柳尚义顿了顿,最后望着柳青芜隆起的小腹说道,「靖祁也真是的,漯城这儿呆的好好的,何必要去那地方,他年纪轻做这决定,你也跟着听他的,有时候该多问问长辈们的意见,不要总是自己拿定了主意。豆*豆*网。」 「我都不知父亲原来还这么关心我。」柳青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思煜要去西南边境时候人都出发半月了你才知道他不在漯城军营里,已经走了。」 柳尚义眉头一皱,「我是你们父亲。」 「是啊,您就只是我们父亲而已,生了没养我们。」柳青芜这次过来没想吵,这么多年过去了,当父亲的有多失职她也不想去指责他,因为压根就没指望他会变好,所以说都懒得说,可他冲口又是夹带着长辈的身份教导,柳青芜听不下去。 「你说的是什么话,好了,如今翅膀硬了,出嫁后有了这么一个丈夫,还能这么和你父亲说话。」柳尚义呵斥道,柳青芜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这才发现他喝酒了。 「这时辰父亲还在当值吧,当值时喝酒,让谁拿捏住了,父亲打算让谁去保您,让大伯,还是让许家。」柳青芜后退了一步哼笑,「口口声声说您是我和思煜的父亲,可这么多年,可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别说思煜与我不孝,你这样的父亲,我们孝顺不起来。」 「混账!」柳尚义听着心中生怒,抬手要打柳青芜,一旁霍靖祁特地找来跟随柳青芜前后的丫鬟秋裳伸手抓住了他还没挥下来的手,牢牢地桎梏住。 「孽子,你还想打你父亲不成!」柳尚义一手不成另一只手也施展不起来,他就算是力气大也抵不过别人有身手,眼前的柳青芜发怒的样子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女儿,他印象之中,女儿是乖巧懂事,温顺听话,可不是现在这样字字句句都让他不痛快。 秋裳甩开了他的手,柳青芜眼底露出一抹嫌恶,看着他贴着墙那颓废的样子,这哪里是她的父亲,倒像是一个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无赖罢了。 「不孝女,你这个不孝女!」柳尚义似是后劲上来的醉意,嘟嘟囔囔的开始骂人,骂不孝女,骂不孝子,骂许氏对不住他,还骂过去慕晚秋看不起他,柳家没有倾力帮他,许家如今因为许氏的事也不搭理他,外头官场里到处传着他有隐疾的事,这全世界,都对不起他…… 霍靖祁向皇上提出要去全州出任后的第四天,皇上吩咐吏部把出任的公文下发给了霍靖祁,出任全州提督一职,即日就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了。 柳青芜没有入宫去看长生,她派人送了一封信入宫,将军府中忙着收拾东西,公文下达后的第三天,柳家那边柳尚义夜里喝醉酒回家去,自己一头扎进了池塘里,磕破了头险些没把自己给淹死,柳青芜也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并没有前去柳家看望。 四月二十七这天,霍靖祁带着柳青芜和三个孩子,再度离开了漯城,到仪都后坐船南下,前往全州。 霍靖祁打算慢慢走,这和从漠地那儿回漯城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南下风景秀美,全州虽然多贼寇,却是个养人的好地方,柳青芜在这儿安胎,可比漯城来的惬意的多。 第40章 几个孩子总是最高兴的,帧哥儿头几天还念叨着宫中的四皇子,等行船半个月后他就淡了这份子心思,余下的都是在船上眼巴巴的等着,等着中途靠岸爹爹带他下去玩。 柳青芜也不觉得累,南下水路的道有好几条,霍靖祁挑了最热闹的一条河南下,每天都能看到许多来往的船只,并不无聊。 五 月底的时候他们到了全州,走官道早一步到达的管事和冬雪她们已经把提督府收拾妥当,朝廷那边的公文早已下达全州,还有官员迎接新提督大人的到来,霍靖祁先 送柳青芜去提督府,这才到了门口而已,漯城那边柳家派来的人候在那儿多时,送了急信给他们,柳尚义去世了…… 他们快离开漯城时父亲就因为酒醉掉下池塘伤过一回,柳思祺的信中所说,父亲还是因为酒醉丢了性命,摔伤了头后在家休息这么多天,不但没有克制,反而是变本加厉的喝酒,此等东西小量怡情大量伤心,一面还喝着药,伤势恢复的不好,又因为酒醉伤了内腑,最终是吐血身亡。 柳思祺也没说要让柳青芜他们回去奔丧,她怀有身孕,不能再来来去去,就连柳老夫人的意思也是在全州这边素服守孝就行了,别回去挤这忌讳。 五月十二这天走的,信到了这边用了半月的功夫,如今早就已经下葬。 柳青芜原本以为自己一点都不会难过悲伤,可真当知道了这件事,她心里还是隐隐怀着一股闷意,没有那个人,她和思煜都不会来到这个世上,这是怎么都切不断的联系。 霍靖祁留下来陪了她一会儿,柳青芜挨着他靠着,提督府的花园很漂亮,开满了花,柳青芜沉默许久,「我不曾想他会这么快过世。」 霍靖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样的折腾法子,身子骨垮了,也是早晚的事。」 「我 都不记得是几岁,很小的时候,娘还在时整天屋子里都是他们的争执声,他甩门出去之后娘就会抱着我哭,这样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我都记不清。」柳青芜低头笑 着,笑意进不去眼底,「后来娘过世了,我和弟弟就被忘记在了玉清院,他娶了新妇,当时弟弟喊着要爹爹,我也期盼着他会记起我们,再后来,我就不想了。」 柳思煜喜形于色,又哭又闹过,而柳青芜却是什么都不愿意说的性子,她为自己在心里构筑了高高的墙,再也没给父女间任何的机会,即便是柳尚义想给,她也不想要了。 「小的时候我总是在想,大伯是我爹该多好,大伯他虽然严厉,可对大哥二哥很好,对我和弟弟也很好,罗先生是大伯为弟弟请来的,教我做女红,教我弹琴的女师傅是大伯娘为我找的,府里谁都对我和弟弟好,唯独那个最应该对我们好的却不记得我们。」 「弟弟落水了,他没来看,弟弟病了,他也不在意,搬到祖母院子后,他也不曾问过我们的生活,总觉得国公府不会饿着我们,不会冻着我们。」柳青芜絮絮的说着,她从未在霍靖祁面前说起过这些话,也许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不是还有祖母和大伯一家,我肯定没办法保护好弟弟,当时我很羡慕表姑,她的脾气,她能这么直接的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靖祁,我羡慕她们每一个。」 霍靖祁搂紧了她,柳青芜轻笑着,不再往下说…… 到了全州半个月后,他们又收到了一封信,还是大哥所写,身在仪都祖宅的许氏去世了,得知漯城那边父亲去世,许氏半夜又哭又笑好几日,没几天也跟着去了。 而柳家这么一连两桩丧事,柳思煜作为嫡长子,前些日子才刚刚回到仪都,要在柳国公府内三年丁忧。 柳思祺还在信中写了另外一件事,朝圣宫乱后,贤妃受了伤,沈家护驾有功,最初什么要求都没提,前些日子沈家联合许多大臣联名上奏,要求皇上立沈贵妃为皇后,这件事朝中僵持不下许多天。 沈家的最终目的此时才初露端倪,什么参与谋反,什么想要自立为皇,沈家就是想要让沈贵妃登上后位,皇上想立贤妃,朝中上下反对声肆起,一个宫女出身,没有任何的家世背景,怎么可以当皇后。 等这些事传到全州这边,已是七月了。 漯城那边的消息来得慢,对于全州这儿来说,皇宫之中谁来当皇后的消息还不如全州城中谁家小姐被山贼劫持上山做了压寨夫人来的有聊头。 宫中的事对他们来说太遥远,而如今柳青芜离开漯城后,这些事对她来说似乎也变的有些遥远了。 怀着八个月的身孕,提督府中比在将军府中还要清闲,水运的船每天都会从靠海的袁州那边运回来新鲜的海货,码头下到全州城中只需要半个时辰,一早的鱼市人声鼎沸,桑妈妈去过一次后就觉得那儿的东西新鲜,适合给柳青芜进补。 因着柳青芜怀的这胎闻不得腥味,霍靖祁请了个全州城中的厨娘,擅长处理这些新鲜海货,从六月到七月,把柳青芜喂胖了一圈,连带着几个小的都跟着圆润了。 第41章 外头的知绿匆匆进来,说是通城知府派人送了三个美貌的女子前来,已经在前厅了,知绿说的气喘吁吁,「说是服侍姑爷的。」 柳青芜正在教帧哥儿握笔写字,抬头看去,知绿语气有些气愤,「这知府大人什么事儿不好做,怎么爱往别人家里送人呢!」 提督大人的夫人怀有身孕这是全州大小官员都知道的事,来了两个多月,送人来提督府服侍的倒还是头一个,柳青芜拍拍儿子的额头让他好好写,抬头吩咐知绿,「就在前院安排个屋子让她们呆着,告诉前院的李管事,等老爷回来了就交给他自己安排。」 知绿点头出去,柳青芜回头继续教导帧哥儿写字,并没有多久霍靖祁就回来了,还没金内院,外院的李管事把知府大人送人过来服侍他的事一说,霍靖祁看都没去看那三个女子,直接又让李管事把人送回了通城的知府,还给知府大人,这才进内院看妻子孩子。 柳青芜起身替他换衣服,笑着揶揄,「人呢。」 「让李管事送走了,往后你做主让李管事送回去就行了。」霍靖祁拉住她的手,看她眼底闪烁的笑意,「何必等我回来再做主。」 「我要是做主让李管事送回去,外头指不定说我容不下人,你在家中半点做主的权利都没,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往后不会了,通城那边他们还不清楚。」听着话里冒着微醋,霍靖祁笑的更开心了,柳青芜拍了一下他的手,嗔怪,「瑜儿喊了好几天了,你不是答应了他要教他习武。」 霍靖祁本来希望义子茂子泽能够习武,承袭他父亲,可如今反过来了,茂子泽文文静静的,喜欢读书,而长子霍子瑜却是个安耽不住的性子,跟着夫子才读了一年的书,这会儿又喊着要请武将师傅回来教导他打基础,对拳脚功夫兴趣更大。 「过几天就教他。」霍靖祁让她靠着,空手替她按了按泛肿的腿。 柳青芜这一胎怀相不差,就是吃什么都闻不得太重的味道,到了这月份身子越来越沉了,桑妈妈她们除了每天扶着她走动外别的事都不让柳青芜插手,因为肚子比前两胎要大,这腿早早就开始肿了。 霍靖祁刚来全州还在熟悉阶段,事情也不忙,时常下午就能回来陪她,这里不似漯城,还是十分自由的…… 而如此安逸闲适的生活过去的尤其快,九月初的时候,全州这边还是夏末的天,这日午睡起来,柳青芜一阵腹痛,足月了的孩子终于有了动静。 府中早早备下了稳婆,柳青芜疼到了后半夜才上床躺着,桑妈妈让她吃了些东西添力气,外屋一大三小都守着,帧哥儿眼巴巴的瞅着想要一个妹妹,第二天清晨时,柳青芜果真生下了一个女儿,比哥俩都重,足足有八斤。 稳 婆抱出来的时候小家伙在襁褓中还不很不安分,分量重的孩子看起来肉嘟嘟的,清理干净的脸上双眼紧闭,嘴巴张大总是哇哇的哭着,霍靖祁当初抱儿子有些怕,抱 女儿更是手颤,这边稳婆交到他手中,他的手还下意识的沉了沉,坐到椅子上,三个小的围过来,帧哥儿不够高,墩哥儿还抱着他起来看。 「是妹妹啊。」帧哥儿看着襁褓中还在哭的婴儿,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感概道。 伸手想去碰一下,刚刚触及到脸颊就缩回来了,帧哥儿失措的看大哥哥,「怎么还在哭。」硕哥儿比他胆子大,伸手摸了摸小婴儿的手,三个人都是眼瞅着有个妹妹,高兴的很。 稳婆把孩子抱回了屋子,柳青芜刚刚换过衣服还醒着,喝了些米酒汤,稳婆把孩子抱到床边,柳青芜无奈,「这孩子的精神可真够好的。」眯着眼睛愣是没有眼泪,光顾着哇哇的哭。 「精神些才好。」稳婆把孩子放到摇篮里笑道,「夫人,刚生下来就这么精神的孩子,再好养不过了。」 冬雪这头封了红包给两个稳婆,后头洗三她们还得过来,桑妈妈把引下的胎盘放到了罐子里,铜钱绳绑上,拿出去埋到树下,这边霍靖祁带着几个孩子进来,帧哥儿迫不及待的要看摇篮里的妹妹,这会儿终于不哭了。 在屋子里留了一会儿,墩哥儿带着两个弟弟回去休息,霍靖祁坐在床边陪柳青芜,替她顺着头发,「像你。」 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睡吧。」 「你们在外陪了一晚上,你也快去休息一下。」柳青芜催他去休息,霍靖祁望了一眼摇篮里的女儿,「我看你睡了再去。」 柳青芜闭上眼,累了一晚上早就犯困了,霍靖祁摸了摸她的脸,最后给她盖好被子,出去时天已经亮了,再休息半个时辰要去府衙,霍靖祁直接去了隔壁的偏房换了一身衣服洗漱一把,出了提督府。 才刚到府衙,漯城那边快马加鞭而来的信送到了这边,沈家簇拥诸多官员要立沈贵妃为后,甚至到了长跪朗坤宫外的地步,等于是以朝中的这一力倾倒的风向逼皇上立后。 第42章 皇上一怒之下,拿了数个官员开刀,首当其中的就是这几年来已经被打压过的许家,沈贵妃能够生下一双儿女少不了许家的功劳,皇上要挑拣错处也不难,除非是哪个官员自打当官以来就是两袖清风,没有任何把柄可以让人抓。 许家之后连带着就是数名官员,皇上有意为之,这些人都是跟着沈家一块儿跳脚,能揪出一大堆事儿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处置的结果降职的降职,贬出去外任的外任,霍靖祁收到的公文中,全州这边十月时就有两个被贬过来的官员。 公文中的官职安排的很低,全州这儿的情况,除非是皇上任命过来,将来调动的机会比较大,像是被贬过来的,这儿时常有贼匪乱,功绩根本做不好,也就是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回去了。 皇上这么一处置,漯城中以汝阳王府为首的几个中立老臣开始有了动作,包括柳家在内,原本都是按兵不动的,忽然转而拥立无权无势的贤妃为后,和拥立沈贵妃的为之抗衡,原因无它,仅是为了朝堂安稳…… 乾元二十七年,朝中两派抗衡,沈家一派支持沈贵妃,汝阳王乃至远在宜州封地的赵王这些老臣们转而支持贤妃,拥立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后也比让沈贵妃登上后位要来的好。 沈家这半手遮天的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不仅是皇上,连许多大臣都不能忍,大业朝的根基不是什么玩笑话,沈将军要以自己的能耐向皇上示威让皇上妥协,这天底下,哪有人能如此威胁皇帝的。 乾元二十八年,漯城中如此争斗了一年,太子议亲,十月大婚,搬出太子宫在外立太子府,皇上借此召回了守在边境的六王爷,连同他那数万兵马。 乾元三十年春,贤妃封后,执掌凤印,三月行大典,二皇子封庆王,赐封地永州,年幼的四皇子封明王,暂居宫中,等长大封府邸。 乾元三十一年春,沈老将军去世,沈家旧部瓦解了一半,皇上命沈家几位将领回至边境守卫,留在漯城的只有沈家从文的一个三老爷,沈贵妃还留在宫中,可这光辉早已经随着沈老将军的去世,沈家的瓦解随之淡掉。 皇上打压了好一部分的世家,抬举的都是当初从年轻一群里的官员,权贵与士大夫并立,两两相制衡。 而这四年的时间,哪里是一句话能够说得清楚,一句贤妃封后,又怎么能够把漯城这四年来的人心惶惶给言表清晰。 远在全州的柳青芜收到了长生的信,宫中事务繁忙,每天都有管不完的事,太子大婚两年多,太子妃生下一子后如今又有了身孕,小两口感情很好。 絮 絮叨叨的写了不少,最后长生希望柳青芜他们能够早日回去,她还能进宫陪她说说话,宫中的人是什么样儿这么多年来她早就见识够了也见识透了,冷宫中的郑如燕 时而疯时而清醒,而心高气傲了一辈子的沈贵妃,被降了份位之后,自己把自己关在明华宫内,除非是皇上去,否则谁也不见。 耳畔传来稚嫩的叫喊声,柳青芜放下信,四岁大的霍茗嫣走到她身边,抬起头看她,「娘,妹妹又在哭了。」 那边内厢房,才半岁的玥姐儿由奶娘抱着出来,抽抽搭搭的哭的十分伤心。 小家伙放到柳青芜怀里就不哭了,才四岁的霍茗嫣要吃醋,和玥姐儿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翠玲进来说老爷和几个少爷回来了,霍茗嫣忙不迭要翠玲抱自己下来,去外头看爹爹和哥哥们。 柳青芜抱着玥姐儿出去,外院这边,霍靖祁带着三个孩子打猎回来,板车上放着好些猎物,一旁的笼子里还活抓了几只兔子,七岁大的霍子恒背着有他一半儿高的弓,煞有其事的指着那几只兔子,「我抓的。」 「谢谢三哥。」霍茗嫣好不吝啬的冲着他撒娇,蹲下身子看笼子里的兔子,小手揪住冒在外头的尾巴,「三哥,这能养多大啊。」 「刚好,过半年养大了杀来吃,舅舅不是说十月要来我们这儿么。」霍子瑜把东西一放,早就已经想好了这几只兔子的处理办法,养着玩,养大了好杀来吃。 霍茗嫣泪眼汪汪的看着他,「二哥,不可以杀他们。」 霍子瑜忙过来哄她,「好好好,不杀。」一旁霍子恒办了个鬼脸拆他台子,「别信二哥,以前在漯城的时候爹给二哥抓了两只兔子,养了半年二哥就说要吃了它们。」 霍茗嫣吸了吸气可怜兮兮的看着哥哥,「那后来呢?」 「后来二哥就真的吃了它们啊,爹和娘都吃了,不信你问。」霍子恒戳了戳笼子里的兔子,霍茗嫣一听,抬头看霍靖祁和柳青芜,要是他们也跟着点头,那就真的要大哭一场了。 霍靖祁拍了一下霍子恒的头安慰女儿,「你哥哥瞎说的,长大了就放生了。」 霍茗嫣不全信,又转头看柳青芜,等到柳青芜也点头了这才放心,要翠玲帮她把笼子拿回去,再也不肯让二哥哥看。 第43章 这是第二年霍靖祁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打猎,全州外多山林,春天恰好是打猎的好时节,长子的骑术学的还不错,霍子恒纯粹是凑热闹去的,清早出发下午时回来多多少少能猎到一些,这两年柳青芜算是跟着把全州这边的野味吃了个遍。 有时霍靖祁还和一些同僚一块儿出去打猎,借着打猎的由头走遍全州的各个山头,来这儿四年,剿匪过一批,其余的藏的更深了,时常在全州外作案,踪迹难寻,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找。 把打来的猎物都交给了厨房,霍靖祁换过一身衣服,从屏风后出来,玥姐儿趴在那仰头看他,呵呵的笑着。 霍靖祁把她抱起来,小家伙力气大,伸手就往他头发上抓,一揪一大把,见他疼了更高兴,挥着小手蹬着腿,张嘴笑着,露出刚刚冒头的小乳牙。 「宫里头来信了。」柳青芜给他倒了茶,霍靖祁点点头,「如今那儿是该太平了。」 「皇后娘娘问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柳青芜替玥姐儿擦了擦嘴,霍靖祁坐下来,把女儿放在坐榻上,「你想不想回去。」 「在这儿挺好的。」柳青芜摇了摇头,在这个地方安逸,没有漯城那么多事,几个孩子也喜欢留在这儿,「当初大伯一家要去漯城时我就想跟着祖母留在仪都。」 「那就住在这里。」霍靖祁想给她和孩子的就是安稳自在的生活,不需要想的太多,不需要去操心太多,前半辈子都是为别人在活,为别人担心,就该把后半辈子的时间留给自己。 拉起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等你想回去了,我们就回仪都。」 柳青芜与他相识一笑,「好」 「后 来啊,你曾祖父就带着我们在全州住了十三年,太子登基之后,皇上当了太上皇,带着太后娘娘离宫,还来过全州这边,之后新皇上任,想要召你曾祖父回去,可是 他啊就让你祖父带着你二叔公回了漯城,你祖父之后替新皇镇压边境反起的部落,带着你祖母一块去的,你爹和你姑母就是在那边出生。」 仪 都城霍家祖宅内,初秋的庭院里,午后的暖阳照着常青藤架下,端来的躺椅上坐着个年迈的妇人,梳妆整齐的头发上已渐露银丝,那面容依稀可见当年时的模样,她 的身旁趴着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小姑娘,生的和妇人年轻时很像,不过比妇人小时候爱笑多了,漂亮的脸上尽是好奇,缠着她讲了一下午的故事还不够,还想继续往下 听。 「曾祖母,那我们为什么不留在全州。」小姑娘乖巧的给柳青芜捶腿,柳青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这儿才是我们的家,你曾祖父心心念念最后一定是要回来这里,之前你爹带你去过的柳国公府,就是你曾祖母我出生的地方。」 年华老去,一代接着一代,故人已逝,许多年过去了,如今当朝的皇上都已经是当年那个太子殿下的子孙。 「那后来呢,曾祖父和您在全州呆了十三年,后来又去了哪里。」小姑娘止不住好奇心,哥哥们都在外面玩,她就爱呆这儿听曾祖母将以前的事。 「后来啊。」柳青芜想了想,「后来你曾祖父带着我们一家子去了边境看你舅太公,还回过青岭,你祖父就是在那儿出生的,年纪大了,曾祖母走不动了,他就带着我回到了仪都,再过了些年,你这丫头就出生了。」 柳青芜轻捏了捏她的脸,宁姐儿笑了,「大哥说祖父战功赫赫,可是爹爹确实个文人,耍枪弄刀都不会。」 「都会舞刀弄枪做什么,到用的上的时候,都是冒着性命去的,天下太平些才好。」柳青芜最近的记性变的很不好,时常要忘记过去的事,曾孙女过来问了,她往往要想上许久才能记起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院子那边过来了一个身影,即便是拄着拐杖,他还是走的挺拔有力,她的头发里出现银丝时他已经是满头白发,十年前她说他留胡子的样子也好看,到如今,下巴那儿和头发一样,剪着短短的一簇,倒是越发有模样了。 霍靖祁自己煮着拐杖,还要扶柳青芜起来,宁姐儿拿起一旁的拐杖给曾祖母,夫妻俩也不用别人扶着,相互搀扶,一人一根拐杖拄着回屋。 今天是霍靖祁的七十大寿,孩子们纷纷从各地赶来仪都给他贺寿,这很快就是要到时辰去前厅了,霍靖祁还跑出去和柳思祺下了一盘儿棋,回来之后乐呵呵的看着柳青芜从柜子里拿出一身新的衣裳,暗红的袍子,上头的缝绣还是柳青芜亲手做的。 催他穿上,柳青芜站在他面前,这个动作做了几十年了,早就已经娴熟无比,替他收拾着领口处的褶皱,眉头蹙了下,自己先不满意上了,摸着自己绣的勾线,「再早个十年我都能绣好,现在不行了,拿了针眼花手抖,还得她们替我看着数针。」 「好,就你绣的我最喜欢。」霍靖祁拉住她的手,只要是妻子只在这衣服上剪了一刀,他都觉得这一刀子剪的都是最好的,「今天和你大哥下棋,他才是老无赖,年纪越大越耍赖,还让我让他三子,我可是连应试都没去考过。」 第44章 年纪大了,反而有时会闹上孩子时的脾气,柳思祺告老还乡早早回了仪都的国公府,两个人有伴儿时常在一块儿喝茶聊天,棋艺不相上下还总想着谁让谁几步,好赢了回去和自家的孩子们炫耀几句,过去霍靖祁可不会这样,如今也和柳思祺一块儿闹上了。 「那下回让他让你三子。」柳青芜笑着抚平他胸口的褶皱,给他出主意道,「他要是不肯,你就不陪他下,看他找谁去。」 夫妻俩还在屋子里聊,外头小辈们可等不及了,几个孩子进来帮着柳青芜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扶着两老去了前厅。 霍靖祁性子拧,得要自己拉着妻子,一众小的都熟知老太爷的脾气,都在后头跟着,霍靖祁牵着柳青芜在前面慢慢走。 前院那边柳思祺和柳思煜他们也到了,远远的瞧见,一如当年柳青芜第一次见到霍靖祁时的情形,只是当时她是先扑到大哥怀里,而如今是他牵着自己走过了这一生,没有波澜壮阔,没有百劫千难,更不如别人的轰轰烈烈。 但是回想起来,他给了自己最平稳安心的一辈子,福禄百岁康,百子千孙…… 【番外篇】 她死于一场车祸,有幸穿越到了一个高烧不退病死过去的小姑娘身体里重获新生,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那年她五岁。 因为她出生身子骨羸弱,爹娘给她取名长生,希望她能够像名字一样活的久一点,在这个贫苦的小山村里,饭都吃不饱的地方,长生长到了六岁,娘又生了一对双生的弟弟。 她还来不及替家里做点什么,或者说,刚刚穿越时的雄心壮志在这一年里早就被磨干净了,创业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何其的难,一个月都难吃到几顿白米饭的家里更是艰难,当两个弟弟出生的时候,这个家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七岁那年,镇上衙门里的人到村子里来选人,说是替宫中选宫女,要求年纪在六岁到八岁之间,模样长的好看,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太高太矮的都不行。 村子里符合条件的小姑娘只有七八个,撇开参差不齐的也就只剩下四个,稍微有些家底的都不会舍得把孩子送去宫中,那一别可是二十来年,憨实的老百姓才不会想选进宫将来能做什么妃子,像他们这样人家送进去的,就是做最低等的宫女。 长生的爹也不舍得把孩子送进宫去当宫女,可当他得知县衙里来的人挺看好自己女儿时,他犹豫了,妻子怀里的两个儿子还嗷嗷待脯,这个家几近家徒四壁,即便是养大了,将来还是要面对孩子嫁娶的问题。 让衙门带走可以得五两银子,若是最后被选中了,那还能再得二十两银子,二十五两银子,可以把这个家的近况全部改变。 当长生的娘得知此事追出去时,长生已经被收拾干净,送上了去县城的马车,而长生的爹捏着五两银子,把她拦了下来。 最终夫妻二人没有再追,生活的艰辛压垮了这一家人,县衙里人的出现就是一根救命稻草,别说长生的爹娘,就连长生自己,都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她离开了,换来的是父母和两个弟弟不挨饿受冻,这样也挺好…… 年幼的身子里藏着的是阅历丰富的灵魂,在小山村的施展不开拳脚,到了县城后卖乖讨巧这样的事长生做的得心应手,长的讨喜,嘴巴又甜,一个县城中这么多的姑娘,前来选人的公公在诸多人中最后选中了三十个,其中就有长生。 这等于是已经能够入宫去了,不论在宫中是否犯了错被驱逐,那还有二十两相当于卖身的银子还是会被县衙送到她父母手中去。 半个月的舟车劳顿,她们到了漯城。 穿越过来两年,蹲在小山村里,这半个月长生见识的可够多,尤其是来到漯城后,只有在书本和电视中看到过的入了眼帘后更是繁华。 再之后,她入了宫,成了最低等的小宫女。 她们入宫后学宫规受教导了三个月,继而被前来的各司所姑姑挑选回去做活,长生最初被选到了浣衣局内,浣衣局的地方不论你年纪大小,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做不好的要罚,年长的宫女会欺负刚来的小宫女,看不顺眼的,还会想法子使绊子,长生在这个地方吃了不少苦。 一年之后,她用攒下的所有银子给了一个年长些的宫女,带她到了制衣局,九岁这年,长生认识了明粹宫德妃身边的菏泽姑姑。 这个在德妃娘娘宫中伺候的姑姑,前来制衣局第三趟时看中了她,把她从制衣局中讨了过去,带回了明粹宫。 长生她只在宫中呆了一年就清楚了这是什么样一个地方,在这个满是女人,唯有帝皇尊的宫中,明争暗斗不止是妃子间,还有这些宫女之间,太监之间,为了谁能得到姑姑的赏识喜欢,为了有机会能去各个妃子那里服侍,为了少干点活多得一些赏赐,什么样的事儿都有。 长生乖巧的跟在菏泽姑姑身边,不出头和不逞强,而在半年后德妃娘娘身边需要再添几个小宫女时,长生被菏泽姑姑带去伺候德妃娘娘。 第45章 长生很喜欢那个漂亮的女子,她也远远的见过宫中最为受宠的沈贵妃,可她还是觉得德妃娘娘最漂亮,她一笑起来就像是日月星辉一般,似是能照亮屋子。 很快的,德妃也注意到了这个机灵的小宫女,生的娇俏可爱,笑起来还露着两个小虎牙,平日里都是跟着菏泽进进出出,话不多,但是做事情认真又仔细,从不出错。 菏泽是德妃入宫时就跟着的老宫人了,德妃也看得出她对这个小宫女挺上心,于是就顺了菏泽的心思,多分派了长生做几件事,有心提拔她,而这一吩咐,德妃渐渐的就发现了这个宫女的与众不同。 后来被封为皇后的德妃郑如茵,用皇上的话来说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什么事都通透,想什么事都明白,简单的说就是聪明。 郑如茵未入宫前是漯城才情有名的闺中小姐,且她聪慧低调,否则,何以在这个蚕食的宫中能够得以有一席之地。 德妃起了意,把长生留在了自己身边。 长生是明粹宫中德妃娘娘身边年纪最小的一个宫女,明粹宫里的人都知道,德妃娘娘很喜欢机灵的长生,知道她得德妃喜欢,讨好她的人有,妒忌她的人自然也有,长生难以想象,若非她身体藏着的灵魂年纪大过这些人好多,她怎么能在这个宫中好好生存下去…… 那是李皇后病重的第二年,长生入宫五年,后宫之中明争暗斗激烈,不止一个太医说皇后娘娘难以继续活下去,内宫之中更是流言纷纷,宫外更是传言起了沈贵妃命贵,除了她没人能坐皇后的位置。 德妃命明粹宫上下谁都不许参与这些话题,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里,长生发现德妃随身的东西被动了手脚。 而后,李皇后病逝,举国哀,宫中妃嫔都要前去哭灵,长生身穿素服匆匆去往前殿,那儿哭声一片,而长生心急的是德妃今早离开时身上挂着的一个香袋。 等长生赶到的时候德妃已经觉得有些头晕了,这才不过哭灵的第一天,还未至中午,身子骨羸弱的妃嫔都还跪着,她先觉得身子骨不适了,一旁沈贵妃面是哀容看她,「妹妹,是不是不舒服,若是难受的话,不如先行去休息一下。」 皇后殡天,哭灵第一天德妃就要以身子骨不适离开,那得都惹人诟病。 那边远远的长生过来了,到德妃身旁把她扶了起来,「娘娘这身衣服脏了,奴婢扶您回去换一身。」 有了托词,德妃顺势而下,「是脏了,皇后娘娘素来爱干净,可不能对她不敬。」 长生扶着德妃到了偏殿休息的地方,让随同的宫女取来衣服给德妃换上,继而把德妃腰上不起眼的荷包取了下来。 这个荷包德妃随身带了有一段日子了,「有什么问题。」 「娘娘,前些日子离宫那边的娘娘风寒后一直咳嗽不止,她的膳食里偶尔有添甘遂,刚刚小路子来报,今早御膳房送来给您的粥食里也添了甘遂粉,您近日也有泛咳,这才喝了甘草茶,这荷包里添的又是甘草结,两者一并,会中毒。」 长生说着,德妃又觉得一阵头晕,长生赶紧给她服下太医那儿急配的药丸,德妃看着那荷包,「本宫可未曾吩咐在粥里添加甘遂粉。」 那是得十分清楚她今日在吃什么才可能在她的粥里也下甘遂,两者引发中了毒,恰好是在今天这关头,皇后娘娘殡天,她好好的身子第一天就晕过去了,那才兹事体大。 德妃服下了药之后喝了几杯水,没多留,很快回了前殿哭灵,沈贵妃见她这么快回来了,关切的看着她,「无碍吧。」 德妃摇摇头,也许是吃下去的药丸起效快,也许甘遂下的量不多,只是为了让她难受,头晕的症状渐渐减轻,德妃低着头哭灵,这冷的天,前殿之上悲戚的很。 事后要查这件事,查到了御膳房,不过也只得出了一个送错的结论,可也仅仅是送错而已,就算是有加害的成分最大的嫌疑都在德妃自己宫中,谁最熟悉她的饮食习惯,谁知道她近日在服用甘草茶,如此算下来,第一个要查的就是德妃身边的人,谁透露出去的。 而伴随着李皇后去世,宫里宫外都开始议论谁将登上后位时,明粹宫这边大大小小的事情越来越多,明的暗的,长生帮着德妃躲过了这些有意的灾祸,德妃十分的看重她。 第二年开春时,一个月中来的并不频繁的皇上忽然前往明粹宫的次数多了起来,宫中风向有动,隐隐透露出皇上想立德妃为后的传言。 这时前来讨好试探的妃子更多,果不其然,一个多月过去后,皇上下了圣旨,封德妃为后,掌凤印,移驾鸾凤宫,闹了好几个月的后宫,终于有主了。 郑如茵当上皇后的第一年就有了身孕,可她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再严防死守的鸾凤宫还是经不住有人要来加害她,长生想起自己入宫的这六年时间里,宫中无所出,皇上也仅有长公主一个孩子。 第46章 皇上登基九年,到如今都还没有嫡子,皇后的这一胎不仅仅是皇上,就连朝堂上都希望皇后能生下嫡长子后继有人,可还是有人不愿意让皇后顺利生下孩子,就像当初宫中无缘无故胎死腹中的孩子一样,没一个出生。 扶起皇后喂她喝药,看着皇后脸上的苍白,长生细心的替她擦去药,「娘娘,长生没用。」她就算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那些人用的什么办法来害皇后。 「暗处的都难防,说什么没用,你若是没用,本宫不是更无用。」皇后摇摇头,「本宫自恃聪明,入宫以来虽然走的惊险,但总算是没受过什么迫害,现在想想,是以站的越高,坐的越不稳。」 「娘娘,何不让皇上去查。」 「傻孩子。」皇后看着长生笑了,见她神情里的执拗,「这天下都是皇上的,这后宫也是皇上的,皇上想让人活着,本宫的孩子就一定能生的下来。」 「那娘娘呢!」长生的语气有些急切,这么说来皇后娘娘根本不该出这些事的。 「长生,你还小,不会明白什么是帝皇家,什么是帝皇家的冷漠无情,皇上啊,他谁都不爱。」皇后看长生一脸不信的样子,微微苍白的脸上绽放一抹笑来,长生给她揉腿,嘟囔道,「娘娘您说皇上谁都不爱,那怎么您还笑了,皇上要是真的谁都不爱,那他怎么会包容贵妃娘娘那么多事。」 明明有几次是贵妃娘娘有意给皇后娘娘添堵,这些背地里的糟事,贵妃也没少干。 「那不是爱,也不是宠。」郑如茵往后靠了靠,「这是帝皇家的权术,后宫也朝堂一样,沈贵妃受宠,彰显了沈家的实力,而本宫这个皇后之位,怕也是为了制衡沈家罢了,你以为皇上是真宠沈涟漪,他要是真的宠,也轮不上本宫来替皇上生这个孩子。」 皇后说着,眼神不再温柔,「长生,帝皇家哪有真情爱。」 这时的长生不是对情爱懵懂,她只是看不透这后宫纠葛复杂的情感。 长生也不会料到有一天,她自己也卷入到了这纠葛中去。 皇后早产生下一子,险些丢了性命,小皇子身子骨羸弱,多名太医日夜坚守,皇后昏迷数日不醒,一度以为她会就这样去了,长生在病榻前守了十来天皇后才醒过来,而皇后醒过来的第一句吩咐就是要长生去守着小皇子,那是长生见到小皇子的第一眼,也是她入宫六年来抬头见到皇上的第一眼…… 偏殿外守着五六个太医,偏殿内又守着两个奶娘,四个宫女,长生进去的时候摇篮里的小皇子在哭,其中一个奶娘抱起来喂了奶后又放回去,长生看到了那个襁褓中已经出生差不多半个月,可还不如别人足月孩子重的皇子。 小皇子生的很好看,长生觉得他长的不像皇后娘娘,出生的时候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她也没来得及看看小皇子。 小皇子醒着,长生伸手替他拉了拉小被子,笑着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子,「殿下可要快快长大,等你健健康康了就可以去见你母后。」 半大的婴孩哪里听得懂她说什么,张大眼睛木楞楞的看着她,长生看他小嘴微张,粉嘟嘟的模样,一颗心都快被融化了。 「娘娘为了让殿下顺利来到这世上,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等殿下长大了,一定要待娘娘好。」长生轻柔的说着,「殿下放心,长生会保护好你。」 长生笑看着他,尽管他还什么都不懂,可就是这么对视着,长生也挪不开眼,实在是太可爱了。 门口那儿传来一阵轻微脚步,因为没有通禀,长生以为是宫女和太医进出,不甚在意,直到那个身影笼罩到摇篮这边,长生抬起头来,龙袍而上,看到了皇上。 只愣了这么片刻,长生急忙低下头去下跪行礼,萧烨摆手,「谁让你来这里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照顾小殿下。」长生稳稳回答,刚刚那对视的一眼已经足够胆大了,她们这些宫女哪个敢直接看皇上。 「起来吧。」萧烨低头看儿子,这些天他来看过几次,太医的话是说皇子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就是皇后的身子彻底垮了,萧烨不得不考虑长远的事,皇后诞下嫡长子,若是就这么去了,年幼弱小的长子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萧烨的视线在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身上停驻了一下,他认得这个宫女,是皇后身边贴身的宫女,如今放眼整个鸾凤宫,皇后还能让她过来照顾皇子,足以见得皇后对她的信任。 只是皇后信她,他未必信,宫中之事变幻无常,各为其主,转而择树栖的比比皆是。 长生低着头,直到那一抹龙袍离开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摇篮里的小殿下已经睡了,长生想了想,让几个宫女仔细留着,转而去了主殿看皇后。 主殿内的炉子里点了熏香,可浓重的药味还是盖过了熏香气息,长生轻轻走到床榻边上,郑如茵刚刚喝了药,见到她进来,示意长生到她身边去,「怎么回来了。」 …… 注:免费连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