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孕穿越回去,她当场改嫁首辅》 第1章 怀着身孕穿越回到十七岁,渣男逃婚? “对不起,我只能借你来生孩子……” 楚轻盈死了。 这一年她不过二十七岁,孩子未满一周岁,她闭上眼时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短暂的一生。 有那么一幕画面,给她带来的视觉冲击强烈震撼,令人血脉喷张。 那是她嫁给谢昭川的第八年,谢昭川新婚当天不知所踪。 即便几天后回来了,谢昭川却另有所爱,一直未曾与她圆房。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啊,她竟守了八年的活寡。 她满门被诛,虽然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逃过了死罪,但皇上极度厌恶楚家,身为罪臣之女的她被软禁在谢家一处冷僻的院子里,身边的忠仆相继惨死,唯有她还苟延残喘。 直到,谢昭川需要儿子,她便沦为了这个生子工具。 那是她最后一次抗争,她骗来了自从嫁入谢家后,八年中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谢疏鹤,谢昭川的养父。 楚轻盈准备了催情药,只是不等给谢疏鹤用上,谢疏鹤就被她一杯酒灌醉了。 男人俊容碧眸,手腕上戴着一串沉香佛珠,本该一身的清贵出尘,然坐在床榻上的他却衣襟微敞,低垂着眼看双腿缠住他腰身的她。 她的手在谢疏鹤凸起的喉结上揉捏,辗转往下抚摸他坚硬如壁垒的胸膛、结实遒劲的腹部,继而葱白如玉的手指勾起亵裤边缘。 谢疏鹤的身躯虽然瘦削,但有着区别于少年的旺盛性感的荷尔蒙,肌肉线条分明又精壮,腰身和双腿都蕴藏着蓬勃爆发的力量。 “唔……”谢疏鹤在她的撩拨下呼吸渐乱,轻喘中胸膛肌肉一下一下起伏着,覆着一层薄汗,泛着水光,每一处肌理轮廓都喷薄着滚烫。 楚轻盈完全褪掉了男人的里衣,睫毛颤抖着,忽然闭上眼,用力吻住男人绯色潋滟的唇,身和心都无比激荡。 很快,她被动情的谢疏鹤压在身下。 谢疏鹤碧色的眸里涌动着狂浪,把她的两只手臂反折到头顶,手指紧紧锁住她的手指。 两人的呼吸都是灼热又急促的,谢疏鹤一开始还克制着,隐忍得额上青筋颤动。 到后来,他腕上戴了多年的佛珠一颗颗绷紧,在极致欢愉中骤然断裂,似圣洁者坠入深渊,埋在她肩上,轻唤,“盈儿,盈儿……” 明明他意识不清醒,明明这些年里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偶尔碰上隐匿避世的他,她远远地便低眉敛目恭敬行礼,眼角余光只瞥见他走过去的一片衣角。 但那晚,他一改往日的克己复礼圣洁清贵,那样的迷乱和疯狂让她软了身子酥了骨,贴在她耳畔呢喃,就仿佛他对她魂牵梦萦、日思夜想,早已情根深种,如今得到,终于圆满无憾。 她感觉自己像被谢疏鹤隐秘又沉重的情欲点燃了,成了一团火,尽情地在谢疏鹤身下燃烧着。 楚轻盈本就是将死之人,经过一遭怀孕生子后,她更是缠绵床榻。 奄奄一息之际,她见了谢疏鹤最后一面,只来得及说了寥寥几句的遗言,“你务必护着允安平安长大……” “他是我谢家的血脉,我这个做祖父的,必会尽心尽力。”谢疏鹤道,嗓音里透着楚轻盈辨不明的颤抖和嘶哑。 不是的,不是的,楚轻盈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急急否认,艰难地伸出手想触碰谢疏鹤抱在臂弯里的婴儿,却于半空中垂下去,重重地摔落在床沿,闭上了眼。 楚轻盈死了,灵魂漂浮在空中,看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她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话本里的炮灰女配! 她死时谢疏鹤很平静,很快她就知道那是一种绝望、悲痛到麻木的平静。 谢疏鹤抱着孩子在她的尸体旁枯坐了一整夜,满头青丝转瞬成雪。 谢疏鹤正值壮年,虽做了“祖父”,但其实并未娶妻,谢昭川只是他的养子。 他有着一张绝色无双的脸,是端方自持清心寡欲的君子,却一夜白了头,生命力一瞬被抽走了般。 他服用所谓的可以长生不老的丹药、散、各种大补之物。 他比谁都清楚丹药和散都含毒,不仅不能长生,还会加速死亡。 然而他不在乎,重要的是它们能让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看起来很强健,精神振奋,能支撑着他完成复仇计划。 对,他要复仇。 他在晨曦中请僧人断了一头银发,剃了度,穿上袈裟,比过去那些年越发像圣洁清贵的佛子。 可他却不为成佛普度众生,只为复仇。 几年后改头换面的谢疏鹤成为了得道高僧,信徒无数,受万民膜拜推崇,成为了大周朝的国师。 那一天,他在大雄宝殿的香炉里埋了大量的炸药,引来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仇人。 一场爆炸后,大殿内全都是断肢残臂,那金光闪闪低眉敛目,微笑着,满目慈悲俯视世人的一尊尊佛像,也都染上了鲜血,佛门圣地如人间炼狱。 而谢疏鹤在这种场景下,穿着绣金线的大红色喜袍,往日清雅圣洁的气质变得艳丽绝伦,如妖如魅。 他抱着楚轻盈的牌位站在燃起火的大殿内,对着要从外面冲进来的谢允安说了一句什么,继而转身走入大火中。 “父亲!”谢允安撕心裂肺地喊着,被身后的人拉住,跪瘫在地。 他知道谢疏鹤没听见,谢疏鹤至死都不知道他是他的儿子,不过他听到了谢疏鹤的遗言:合葬。 他和楚轻盈生不能同衾,死,他便一厢情愿地跟楚轻盈同穴吧。 后来……后来谢允安是否完成了谢疏鹤的遗愿,楚轻盈就不知道了。 因为她死了,一幕幕场景,一个又一个人在眼前闪过去。 那些死去的或是还活着的,害她的,她爱的,她恨的人。 那一张张面容,他们有的绝望,有的愤怒,有的不甘,还有的悲伤流泪,最多的是鲜血和尸体。 楚轻盈又活了。 她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惊骇不已。 她竟然穿着一身嫁衣在花轿中! 她肚子里怀着谢疏鹤的孩子、谢允安,二十五岁的她,竟然回到了十七岁嫁给谢昭川的这一年、这一天、这一刻。 她没有经过跟男人交合,就怀了孩子,会有人把她当妖怪烧了吧? 未婚先孕,她是要被浸猪笼的啊! “一拜天地!” 楚轻盈耳畔骤然传来一声高呼,如惊雷乍起,楚轻盈来不及想太多,一手猝然掀开头顶的红盖头,另一手伸过去扯掉了新郎脸上的什么。 新郎正转过身对外拜天地,根本没想到新娘会在这个时候做出掀开盖头,扯他脸皮,还“啪”给他一耳光的惊世骇俗之举。 新郎脸上印着巴掌印,一片血痕,保持着脸被打歪的姿势愣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朝首辅谢疏鹤的嫡长子谢昭川成亲,不仅文武百官都来了,就连太后和皇上都派宫人送来了贺礼,皇亲国戚如皇帝的几个儿子,皇子们全都在宾客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百无聊赖的众宾客的精神全都为之一振,纷纷看过去。 新郎的那张脸是朝着大堂的,这么一看,纵然是见怪不怪的宾客们,也都变了脸色,皇子中更是有人哦豁了一声。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新郎不是谢家大郎,好像是谢府的护卫头领?”一个官员转过去和同僚咬耳朵。 “本官虽不认得此人,但谢家大郎本官可是见过几面的,此人并不是谢家大郎,谢家和谢阁老这是何意?竟然让护卫戴着人皮面具冒充谢家大郎,与楚将军的女儿拜堂成亲……”这个官员的声音很小,怕得罪了首辅。 “新郎怕不是逃婚了,与人私奔了吧?” 第2章 脚踩护卫,闹翻婚礼 “可能是谢公子突然患上了不能起身的重病,怕误了吉时,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下着雪的隆冬天气,三皇子却拿着折扇。 少年唇红齿白,风姿俊秀,折扇一下下在掌心轻敲着,眉眼恣意又张扬,笑看着一身嫁衣、凤冠霞帔的楚轻盈。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替没出现的新郎解围,实际却是要把事情闹大,不能因为首辅的权势而将这件事囫囵过去。 为此他还对楚轻盈眨了眨眼,是要给楚轻盈撑腰的意思。 楚轻盈扫过去一眼,心里沉了又沉,三皇子是她所在的话本里的男主人公之一。 这个话本写得是两个男人的爱情,对,楚轻盈大为震惊,但话本就是这样的,以三皇子和另一个男主相爱相杀你追我逃为主线,权谋夺嫡为辅。 她是大将军楚恂最小的女儿,楚恂手握重兵,掌军政大权,大周军中的主要职务皆由楚家人担任。 皇上的几个儿子都想让楚恂成为他们登上皇位的助力,其中最快捷的途径便是娶她。 所以从她幼年起,几个皇子们就听从各自派系的安排以各种方式接近她,在她及笄后,男主三皇子更是向皇上提出娶她。 楚家世代忠良,留有祖训“唯效忠皇上,为民为国而战,不可结党营私,参与到包括夺嫡在内的任何政斗中”。 楚恂谨遵祖训,平等地跟每个皇子来往,却从不站队,在皇上对三皇子的求娶态度不明的情况下,楚恂拒绝了。 三皇子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漆黑如玉的眼中满是温柔,深情款款,原本以为用娶楚轻盈的方式,让楚家成为自己助力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谁曾想楚恂千挑万选的女婿,竟然让护卫冒充他拜堂。 今日他便替楚轻盈讨回公道,不介意楚轻盈名节被污,迎她为皇子妃,如此,他们楚家对他感恩戴德,定会誓死追随他。 楚轻盈一阵恶寒。 在几个皇子中,她和三皇子的关系是比较好的,但知道了三皇子有龙阳之好。 这还好,关键是三皇子假装喜欢姑娘,在她爹和皇上面前深情地立誓要是娶了她,绝不会纳妾,一生只有她一人。 这就恶心人了吧? 不过,这婚是一定要毁的,楚轻盈“啪” 一下把人皮面具丢在地上,转过身面对着高堂上端坐的人。 “谢家这是何意?”楚轻盈一身贵重华丽的艳红色嫁衣,金线绣着的鸾凤展翅,环佩首饰熠熠生辉,五官明艳张扬,背影气势十足,声音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全京城皆知我要嫁的是谢家的大公子,你们却找护卫冒充谢公子,我与谢公子乃是皇上赐婚,你们偷天换日,可知是犯了诛九族的欺君大罪?!” 主位上有两张椅子。 只不过跟话本里一样,或者说她的前世更贴切。 在看官眼里,她只是话本里的一段文字,一个没有血肉和灵魂的小配角。 但对于她自己来说,这个话本世界,就是她的真实世界,她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她经历了真实短暂的一生,死过一次,又重来。 所以那是她的前世,跟前世一样,谢疏鹤没来。 陈郡谢氏是屹立于数个朝代更替而不倒的大门阀,家族里人才济济各有所长,在最鼎盛时期,谢家人进入仕途后遍布政界和军界,发号施令,高居人上,甚至还能摆布皇帝。 不过,过去一百年谢氏开始走向没落,到了谢疏鹤这一代,谢家嫡长女入了宫,颇受皇帝宠爱,身为贵妃大有压过皇后的势头。 “ 少有奇才,文章盖世,冠绝当今”说得是谢家二爷谢疏鹤,他还是孩童时就以数首诗名动京城,其文学才能,艺术,思想以及诗词歌赋方面的成就,在少年时期就为世人瞩目。 如今他年仅二十七岁就是权倾天下的当朝首辅,掌握朝政中枢,推行新政,造福百姓,是皇上最器重偏爱的重臣,也在民众里有着极高的名声。 只是,谢疏鹤从出生就有不足之症,从小体弱多病,换季必感染风寒,反复高烧,咳血,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 谢家为他遍寻世间名医,皇上隔三差五就让太医院送来最珍贵稀缺的药材,可这也只是吊着他的命,他被断言活不过三十岁。 谢疏鹤这身体是不可能育有子嗣了,皇上就把自己和贵妃生的皇子,过继给了谢疏鹤。 他长姐的儿子,也是谢家的血脉,养在他名下,他有后,谢家就不算绝代。 谢昭川就这样从皇子成为了舅舅谢疏鹤的儿子,一晃五年过去了,谢昭川于今日大婚。 只是这段时间谢疏鹤又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以至于连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无法参加。 楚轻盈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主位上,几年来以谢家主母自居的杜婉兮,眼里带着冷意。 杜婉兮是皇上赐给谢疏鹤的,前世,她这个名义上的婆婆可没少折磨她,杜婉兮一手造成了她的惨死。 杜婉兮秀美的脸在刚刚就泛起了苍白,对上楚轻盈那摄人的双眸,心里莫名发慌,面上拿出当家主母的威仪来,“找人冒充川儿的确是我的不对,但实在是无奈之举。” “就在昨晚,川儿突感鼠疫,我立刻做出决策,远远送他去了庄子上。” “你们成亲的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请帖也全都发了出去,事态紧急,不好突然取消婚礼,偏偏川儿感染的是能传染人的瘟疫,我只好让人代替川儿与你拜堂成亲。” “你且放心,我已经请了诸多医者到庄子上给川儿医治,想必他很快就会痊愈,到时我们谢家再补你一场婚礼如何?聘礼也再给一份……”杜婉兮三分威仪七分怜爱,柔声安抚着楚轻盈,伸手拉楚轻盈的手,十分宽容疼爱的模样。 她这番话是临时编出来的。 那护卫戴上人皮面具冒充谢昭川,迎亲都顺利过关了,其他人也没发现端倪,谁能想到盖着盖头的楚轻盈,能揭穿护卫的身份。 她反应快编出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吧? 宾客们一听谢昭川患上的是鼠疫,面露惊恐,已然是相信了她的说辞。 女眷纷纷安慰杜婉兮不要担心,也劝着楚轻盈完成成亲仪式。 谢公子不幸患上鼠疫,不愿传染给大家和她,才让人代替他拜堂,他是有苦衷的,他多么大义, 而她的婆婆作为长辈都这么低声下气了,承诺补办婚礼,再给一份聘礼,她要是再闹,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楚轻盈听着这些话,低眼看着杜婉兮那双细白柔嫩的手。 前世谢昭川逃婚,为了应付外人,找了护卫假冒他,她一无所知完成了仪式。 直到楚家覆灭,她才得知新婚当天谢昭川压根就没跟她拜堂。 而此刻,她当众揭穿了假新郎之事,岂会轻易作罢! 楚轻盈甩开杜婉兮的手,“患上瘟疫之人九死一生,杜姨娘这是要我嫁入你们谢家就守寡吗?我不愿!我看今天这婚不用成了。” 一声姨娘喊得杜婉兮唇边的笑僵住了,维持不了脸上的温柔,她冷了声音,语气威胁,“楚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这是皇上赐婚,不是你想悔就悔的,而且你一个女子,今日名节受污,日后无人娶你不说,你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你已是我谢家妇,川儿身患鼠疫,命在旦夕,你嫁过来便是给他冲喜。” 楚轻盈沉默了一瞬。 而被奉为座上宾的三皇子,一手撑着脸,慵懒随性的模样,带着几分笑意慢悠悠接道:“杜姨娘这话说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也是女人,怎能作践同是女人的楚四小姐?哦,不对,你岂能跟楚四小姐相提并论?” 杜婉兮的手猛地按紧了桌角,含怒的目光射过去,“三皇子慎言!” 她虽是皇上指给谢疏鹤的妻子,还被抬为了公主,但当时她跟谢疏鹤连嫁娶仪式都没有,被送到谢府的当晚谢疏鹤在病中,派人打发了她。 这几年她更是连见一面谢疏鹤都难。 表面上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首辅夫人,贵妇们追捧讨好她,可实际上她们都在背后笑话她。 她连谢疏鹤的妾都不是,三皇子这是当众打她的脸! “楚四小姐,我本以为你和三皇子之间只是传言,却没想到你们两人是真的情投意合啊。”杜婉兮压着心里的屈辱,淡笑着给楚轻盈安上了一个跟男人无媒苟合,背着未婚夫偷情的罪名。 这样的女子,她谢家不计前嫌娶了,日后她如何待楚轻盈,她都占理,外人都会觉得是楚轻盈这浪荡的女子该得的。 三皇子重重地合上折扇,“楚四小姐是将门之后,不仅才貌双全,且习得一身武艺,能御善射,上阵杀敌不让须眉,这样的女子,不仅本殿倾慕多年,京中众多少年郎亦是寤寐求之,偏就便宜了谢昭川。” “但谢昭川不懂怜爱珍惜,本殿今日便把话撂在这儿,若是楚四小姐毁了婚,本殿明日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且不纳妾,一生只一人!” 三皇子这话就有些放荡不羁了,他的性格也是如此。 皇上疼爱他,却不把他列在储君的选项里,朝中大臣也都不看好他。 不过三皇子痴情的模样,倒是感动了在场的一波人,人格魅力直线上升。 楚轻盈勾了勾唇,三皇子故意让皇上和京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情深义重,频频高调示爱,可曾考虑过她的名节? 他表面上玩世不恭无心皇位,其实不过都是伪装,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既然三皇子假深情,那她便用三皇子这把刀,让三皇子先和杜婉兮斗几个回合。 “三皇子。”杜婉兮手指颤抖,加重语气喊了一声三皇子。 皇上都得给谢疏鹤几分面子,这乳臭未干的皇子,是觉得谢疏鹤病入膏肓大势已去了,才敢公然挑战谢家吗? 杜婉兮看向其他几个皇子和其势力,谢疏鹤手握权柄,受皇上偏爱,有时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皇上的决策。 这几个皇子是需要谢疏鹤的扶持的,所以几个平日跟楚轻盈相识的皇子,一时间并没有帮楚轻盈。 毕竟楚轻盈和谢昭川生米都快煮成熟饭了,他们娶不了楚轻盈,那就不能得罪了谢疏鹤,更不能让三皇哥带着楚轻盈逃了婚。 他们得不到的,三哥也别想得到。 在场的都是官场里浮沉的老狐狸,心里再鄙夷,面上也对杜婉兮十分恭敬。 楚家女儿今日不嫁,也得嫁! 杜婉兮满意极了,下巴高昂起来,睥睨着众人,首辅夫人的气势更足了,语带威压和命令,“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便继续拜堂吧,莫要误了良辰吉时。” 那冒充新郎的护卫,在杜婉兮的示意下,伸手去拉楚轻盈。 三皇子握紧扇子站了起来,直直盯着楚轻盈,他可以带楚轻盈走,但前提是顺理成章,楚轻盈愿意跟他走。 然,看这局势,杜婉兮镇住了场,而楚轻盈又钟情于谢昭川,怕是会在杜婉兮的威逼利诱下,同意护卫代替谢昭川完成仪式,等着谢昭川回来吧? 三皇子见楚轻盈站着不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楚轻盈今晚若是妥协了,那么往后不知道会被谢昭川和婆婆如何拿捏欺辱呢。 护卫的手就要碰到楚轻盈的胳膊了,那一瞬楚轻盈两手提着自己的嫁衣衣摆,伸出腿就把护卫踹翻在地,再上前两步抬脚踩住倒地的护卫胸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拜堂吗?” “你们谢家公子并非染疾,而是与人私奔了!”楚轻盈脚踩着人,在全场的目瞪口呆中,伸手。 她的陪嫁婢女从外面飞奔而来,拆了一封信,还有一个红色的衣物,“四姑娘,这是在谢家公子的房中找到的,这件‘信物’就放在谢公子枕畔。” 楚轻盈把那信展开给在场的人看,是女子的簪花小楷,上写:“川郎,三日不见,衣带渐宽,明晚酉时,老地方,盼君。” 这话已然很露骨了,更让人羞耻的是那件信物俨然是红色的肚兜,再听婢女回是在谢昭川的枕畔找到的,三皇子带头,先呕为敬。 杜婉兮脸色大变,豁然起身! 第3章 那就给他爹冲喜,做首辅夫人好了 “啧啧,这谢公子表面上光风霁月,谁能想到背后玩这么花。” “楚四小姐快丢掉那污秽之物,谁知道谢公子在上面留着什么脏东西呢!” “看那信件内容,对方必不是良家妇女,阁老的儿子糊涂啊,竟然与娼妓私相授受,大婚当日与之私奔……” 杜婉兮听着这些话,双目瞪圆看着那件肚兜,脸上一阵白一阵紫。 不等她说什么,那件肚兜被楚轻盈扔过来,罩住她的脸。 杜婉兮五官都扭曲了。 楚轻盈喊人,“锦衣卫和东厂的大人可在?我楚家世世代代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多少楚家男儿血洒疆场为国捐躯,皇上念及功劳,为我赐婚,可谢家公子却与人私奔,杜姨娘为其百般遮掩,羞辱于我,他二人犯下如此罪行,是否应该即刻关押入狱?” 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的人再不想得罪谢疏鹤,也不得不站了出来,说得却是避重就轻的话,“楚四小姐,此乃家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啊。” 谢疏鹤和楚恂一人是文官之首,一人乃武官中最重,都是朝中权臣,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但现在两者选其一,他们只能得罪楚恂了。 只因谢疏鹤虽然病入膏肓,时常一病就是半个月卧床不起,一年上朝的天数加起来都没有五个月,但谁让皇上偏爱他,且他的长姐在后宫只手遮天呢。 他旷朝,这两年更是在其位不谋其政,次辅和内阁官员换了一轮又一轮,偏他在内阁第一首辅的位置,始终无法撼动。 而楚恂,官员们心里明镜似的,自古功高震主,皇上明面上重用楚家,其实那也是没办法。 皇上心里是忌惮楚家的,这两年边境太平,便一再地削弱楚家在军中的权力,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找个由头就诛了其九族。 再者,楚恂这人,太愚忠了。 明明手握军政大权却为人谨慎,说难听点就是夹着尾巴做人,家中儿女也都教的不可跋扈张扬。 就算旁人骑在他头上,他都忍了下来。 楚家儿女都是温软的性子,前世的楚轻盈也是这样。 不过楚轻盈把此归结为那是话本作者对她的设定,她一旦觉醒了,像此刻,绝不会忍气吞声任人欺辱。 “好,既然两位大人都说了此乃家事,那我自己和谢家算这笔账,诸位就不要再站出来‘主持公道’了。”楚轻盈说完看到那两人脸色复杂地点头,她吩咐。 “我和谢家公子的婚事就此取消,派人全京城搜索谢公子的下落,到时交给我处置,杜姨娘找人假冒新郎辱我,欺上瞒下,拖到院子里打一百乱棍!”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再怎么说杜婉兮也是谢府的人,还是差点做了她婆婆的长辈,她是怎么敢的? “楚氏你今日是疯了不成?!”楚轻盈的两个陪嫁婢女来拖杜婉兮,杜婉兮扬声怒道。 只是楚轻盈的那两个婢女都是练家子,武功高强,刚刚能避开谢府的护卫潜入谢昭川的房中,此刻来拖手无缚鸡之力的杜婉兮,那更是轻而易举了。 “是啊。”楚轻盈笑着回杜婉兮。 她爹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连皇上都忌惮三分,原本楚家儿女可以在整个京城横行霸道,偏偏谨言慎行拘拘儒儒。 可即便是这样,皇上还是怀疑楚家有异心,一道圣旨诛杀楚家满门三百多人。 前世她沦落到那般地步,是话本作者的设定,是杜婉兮等人的谋害,更是楚恂的愚忠和对他们的管制造成的。 如今有了重来的机会,楚轻盈只想说既然无论怎么做,皇上都怀疑她楚家有谋反之心,那倒不如明目张胆,情绪稳定地发疯好了。 杜婉兮没有束手就擒,冷笑一声喊人。 谢府的护卫便全都拎刀冲了进来,第一时间护住她和谢家人,跟楚轻盈的两个陪嫁婢女动了手。 楚轻盈一手提着裙角,把护卫的刀抽出来的同时,一脚踹过去,当真是情绪很稳定,平静从容地拎刀砍人,步步向杜婉兮逼过去。 宾客们都看傻了,虽听闻楚将军这个最小的女儿武功高强,但据说更喜琴棋书画,性情端庄贤淑。 今晚这是被刺激疯了吗? 在场的女眷们纷纷躲起来,又忍不住探出头去看那一身嫁衣,即便谢府人多势众也不落下风的飒爽女子,只觉惊心动魄,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替楚轻盈提着一颗心。 一开始谢府的护卫有轻敌之心,但在几人被楚轻盈的刀砍伤后,眼看着楚轻盈伸手去拎杜婉兮,其中一个护卫拔了刀冲到楚轻盈背后。 三皇子于那一刻上前,抬扇敲向护卫手腕上的某个穴位。 护卫的刀掉在地上,三皇子抬脚把人踹飞。 “都住手!大胆,谢府护卫住手!”官员们见三皇子加入了,赶紧都站出来劝阻,上前护着三皇子。 护卫们不敢再动。 楚轻盈伸手拽住了杜婉兮的头发,在杜婉兮破碎的哀嚎中,把人扯到面前。 三皇子与楚轻盈背对背,不过没贴着,回过头桀骜不驯地道:“本殿做主,这个女人你带走,想杀便杀,楚四姑娘跟本殿逃婚吗?明日本殿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你,以前只娶一人的承诺会继续遵守。” 这时,被楚轻盈称之为“军师”的,那道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在她脑子里响起,【“我觉得你可以选择男主,他不是真心喜欢你正好,你借此顺理成章地给你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你们有名无实,逢场作戏,互利互惠,他会是最后的赢家,做了皇帝后,楚家满族不会再走向被诛的悲剧。”】 楚轻盈之所以能穿越回来、重生,都是因为“军师”。 她一时没应。 三皇子以为楚轻盈是被他说动了,反手抓住楚轻盈的胳膊,拉着楚轻盈往外走。 两人一白一红的衣摆扬起,似一对情投意合为爱勇敢奔逃的眷侣,感人至深。 宾客们以为今晚的收场就这样了,可以散了各回各家,明天茶楼街巷必定会有各种精彩纷呈的谈资。 楚四小姐的名誉是没有了,不过三皇子若是兑现了承诺明日迎娶她,那或许就是一段佳话了。 宾客们席没吃上,不过光是吃瓜都吃饱了,走得时候三两个一起,就今晚发生的种种,分析朝中的局势走向。 楚家想必会竭尽全力扶持三皇子,楚家和谢家怕是结仇了,他们该如何站队? 然而,一众人还没迈出大堂,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低而压抑的咳嗽,心中一震,纷纷抬头看去。 偌大的院子里下着雪,对方应该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声响,直到咳嗽压不住了。 楚轻盈也在那一瞬看了过去,正好对上谢疏鹤那双异于大周其他人的碧色的眼。 他站在一株开得正艳的梅树下,飞扬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和披风上,穿着一件蓝色绣花纹的外袍。 那上面的仙鹤栩栩如生,让他看起来越发的出尘清冷,垂着的手腕瘦削有骨感,圈着沉香佛珠,高洁雅致如谪仙。 他的脸俊美而端凝,身形萧萧肃肃,岩岩若孤松,衣摆飘飘,沉静自持。 只是,那眸如沉碧,只让楚轻盈觉得勾魂摄魄。 首辅的病越来越严重,官员们今年没见过谢疏鹤几次,跟之前每次一样,惊为天人。 尤其今晚首辅他颀长的身躯伫立于红梅下,白雪做衬,更有仙人之姿,让人呼吸微窒。 而没见过他的女眷们,惊艳到移不开眼。 首辅的美在于外貌,绝色无双,也在于气质,区别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他从容,清凝又持重。 他往那儿一站,渊渟岳立,不动不语,可周遭红梅雪景和满堂锦绣、如花美眷,都黯然失色。 直到官员们跪地行礼的声音传来,女眷们纷纷回神,连皇子们都弯下腰作揖。 被楚轻盈扯着头皮的杜婉兮啜泣喊了一声,“二爷……” 楚轻盈“砰”一下把杜婉兮丢开了,对着谢疏鹤屈膝行礼,低眉敛目,“谢阁老。” 在前世为数不多的碰上谢疏鹤的时候,她都是远远地行礼,不曾看谢疏鹤。 谢疏鹤会颔首,算是回应,并不说什么,衣摆从她的眼角余光里掠过去,只留下雪中红梅一样馥郁又清冷,还混合着草药的气息,慢慢散去。 “嗯。” 这一声不知道谢疏鹤是单独应得楚轻盈,还是让官员们都起来。 反正官员们都直身时,皆注意到他那沉碧一样的眸,根本不看对他望眼欲穿的杜婉兮,而是落在楚轻盈被三皇子抓着的胳膊上,静静的,看不出波澜,唯有克制压抑。 官员们心思活跃,首辅支撑着病体下榻,艰难赶来,却在风雪中静默地驻足,没在杜婉兮被打得时候出面,显然不是来救杜婉兮,降罪楚轻盈的。 那就是来息事宁人的? “孽子逃婚,弃未婚妻于不顾,是为不忠,欺上瞒下企图蒙混过关,视为不义,置谢府于不利之地,视为不孝,不忠、不义、不孝。”谢疏鹤终于移开目光,清雅俊美的脸苍白着,说到一半便低咳。 身侧的奴仆连忙递手帕,他掩着嘴,放下手帕时众人都看到手帕染血,有官员凑上前关怀。 谢疏鹤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无碍。 只是再开口时,那声音比刚刚更低哑,反而越发有种冷磁感,如冰雪消融时,泉水流淌过山涧玉石,直往人心口上去,“杜氏遮掩事实,维护孽子,欺辱楚四小姐,纵人行凶,所犯罪行不可饶恕,我会给楚四小姐一个满意的结果,改日,我也会备上厚礼亲自登楚家的门赔礼道歉,并向外人说明是我谢家之错,谢家会担下全部罪责,不会污了楚四小姐的名节。” 他说这话时又因为咳嗽顿住了,最后薄唇轻启,隔着飘落的雪,灯笼高挂,身侧尽是红绸。 谢疏鹤墨色长发飘逸,俊容有种朦胧的美感,碧眸再度凝视着楚轻盈,嗓音低沉,在压制着语声深处的哄,“夜冷雪寒,我这便让人备马车,护送楚四小姐回府……” 可好? 其实以他的身份权势,今晚就算歪曲事实护着杜婉兮和养子,加上楚恂是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的处事作风,楚轻盈和楚家也只能受了这份屈辱。 然而他却给谢昭川安上了不忠不孝不义的罪名,光是不孝,就足以毁了一个人。 谢昭川这辈子算是完了。 杜婉兮惊了,高声求情,提醒,“二爷你三思啊!川儿不仅是你的儿子,他还是皇上和贵……” “拖走吧。”谢疏鹤打断杜婉兮,吩咐护卫,碧眸压下时越发透着清冷,明明还是那端方高雅的模样,做出的处置却让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官员们心里难安,首辅这是怕跟楚家交恶,楚恂告到皇上面前,不好收场? 不应该啊,就算楚恂占理,皇上也会偏宠谢家,对此事轻拿轻放。 杜氏也就算了,人人都当她这个首辅夫人是个笑话,不过是因为她是皇上特意抬的公主,赐给谢疏鹤的,才在谢府作威作福。 但谢昭川可是他的养子,又是亲外甥,人丁单薄的谢府珍贵血脉,且是皇上和贵妃的儿子,他如此处置谢昭川,如杜婉兮所言,皇上和贵妃会坐视不管吗? 现下,不管怎么说,当朝首辅都这种态度了,换谁都不敢再拿乔。 偏偏楚轻盈并不作罢,穿着红色嫁衣在雪中一步步走向谢疏鹤,眼前是他在她的尸体旁一夜白发,抱着她的牌位走向大火里的画面,“你就是给我一个‘乱棍打死谢公子和杜氏’的结果,我也不满意,首辅大人若是真心想补偿……” 楚轻盈到了谢疏鹤面前,红色的嫁衣拖在雪地上很长,红与白对比更是惊心动魄,明珠坠饰和凤冠霞帔美轮美奂,那张艳丽的脸映入谢疏鹤的碧眸中。 她轻启红唇,灼热的气息扑向男人,“刚刚杜氏说起冲喜,谢公子不需要冲喜,需要冲喜的是首辅大人,你说,还有什么比做当朝首辅的夫人,更好的补偿?” 谢疏鹤因楚轻盈靠得太近,于那一刻身躯略微有些僵硬。 他瘦削却高大,披风被吹得飒飒,从旁人的角度看像是在笼罩着楚轻盈。 红梅傲雪,灯笼照的周遭都是一片暖红绮丽,谢疏鹤清绝雅致的眉眼低垂着,在楚轻盈的一番话里,愕然掀眸,对上楚轻盈摄人的目光,“什么……” “你要嫁给我?”风雪太盛,她太夺人心魂,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到连咳嗽都没有了。 第4章 新婚夜 “一拜天地!” 楚轻盈的红盖头盖回了头上,先转过去,弯腰拜下去。 她身侧的谢疏鹤动作迟缓了一些,第二声“二拜高堂”传来时,拖着病体的他挺了挺肩背。 紧接着是夫妻对拜,谢疏鹤人是转过去对着楚轻盈了,只是迟迟没有拜下去。 宾客们都在因为“楚四小姐发了疯,首辅迫不得已牺牲自己而安抚她”,扼腕,楚轻盈听到的却是谢疏鹤重复了一遍刚刚在院子里的问话,“人人都知道我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寿命满打满算不过两年,嫁给了我,我无法尽夫君的义务,不能照顾你护着你,更无法给你一儿半女……” 楚轻盈打断谢疏鹤,“再不拜,你的同僚还有那些贵妇长辈们,怕是都要冲上来救你了。” 他处罚了谢昭川和杜婉兮,就是在护着她了,不顾那是他的儿子,也不怕皇上和贵妃的问责。 前世他没这么做,甚至连露面都没有,那是因为她顺利和假冒的新郎完成了成婚仪式。 今晚她闹这么大,就是为了惊动谢疏鹤,要嫁给谢疏鹤。 她压根就没考虑脑子里那道莫名其妙的声音的建议,跟三皇子私奔。 谢疏鹤看了看几个贵妇狂热的眼神,又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三皇子,他和对面的楚轻盈一起弯下了腰。 谢疏鹤的右手掌心贴到左手手背上时,触碰到左手腕上的佛珠,他手指蜷起,攥了又攥上面的几颗佛珠,极为克制,才没让佛珠崩断。 刚刚他在院子里静默地看着楚轻盈闹翻婚礼,拎刀砍人,与三皇子跨出大堂时,他以为楚轻盈不嫁谢昭川,那也会嫁给三皇子。 却没想到,她选择了他。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最后一声高呼,在场的人还在发愣。 疯了,楚将军的女儿受了刺激发疯,但首辅是怎么了! “等等!”三皇子拦住楚轻盈的去路。 谢疏鹤握着红色绸布的一端,碧绿的眸里划过一道波纹,看到楚轻盈停住了脚步,他也站住了。 “四姑娘,本殿等你,若本殿的皇子妃不是你,本殿便一直不娶,日后你要改嫁了,本殿随时迎你,本殿的承诺此生都会作数。” 官员们竖起了耳朵,三皇子也太痴情了,而且他竟然在挑衅首辅,言外之意不就是首辅命不久矣了吗? 谢疏鹤低垂的目光落在楚轻盈的嫁衣花纹上,金线浸染了鲜血,不知道皇家人的鲜血,跟府里护卫的鲜血气味是不是一样的? “三皇子是有情有义之人,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我一直当三皇子是兄长,跟其他皇子们一样。”楚轻盈在盖头下,淡淡地勾唇,靠近一步握住了谢疏鹤的手。 谢疏鹤的手指修长骨感,只是冰冷又僵硬,被楚轻盈温热柔软的手抓住时,他挣了挣。 不愿她沾了寒。 楚轻盈的手指却插入了他的手指缝里,锁住,与他十指相扣。 谢疏鹤整个心尖都是剧烈一颤,看到宾客们都在盯着,他抿了抿薄唇,原本紧绷的下颌线展开了,眉目疏朗。 他若是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厌恶楚轻盈的样子来,那么楚轻盈将会沦为被笑话羞辱的小丑。 旁人对楚轻盈态度如何,取决于他如何待楚轻盈。 楚轻盈不知道谢疏鹤丰富的内心戏,只感觉一道不重却有些强势的力道拖着她,与谢疏鹤衣衫相贴。 楚轻盈的肩靠在了谢疏鹤的胳膊上,她对三皇子,也对在场的人接着说道:“感谢今晚诸位大人们的捧场,我知你们都很挂念我家夫君的身体,大人们且放心,我家夫君正值壮年,身强体健,必会与我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或许不出一年,各位大人就要来我参加我们儿子的百天宴了。” 这是真的啊,她和谢疏鹤的儿子已经在她肚子里了呢,不要一年,九个月后就呱呱落地了。 三皇子算盘打得挺好,他那根本不是痴情非她不娶,分明是他有龙阳之好,用她当挡箭牌。 她当众拒绝了三皇子,谢疏鹤能长命百岁,她不会守寡,改嫁他人。 三皇子嗤笑了一声,楚轻盈果然是疯了,这不,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官员们跟三皇子想得一样,谢疏鹤会长命百岁? 那他们还能长生不老呢。 不过他们不敢像三皇子那样笑,面上点头哈腰,恭敬地附和着,“是是是,祝首辅大人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首辅和楚四小姐进入角色可真快,看首辅那姿态,已经把人当夫人护上了,而楚轻盈这就开始拿出首辅夫人的架势了。 谢疏鹤携着楚轻盈离开,在场的人看着新郎和新娘的背影。 谢疏鹤脱掉了披风,穿着蓝色外袍,背后的一只仙鹤凌空飞起。 而楚轻盈一身红色嫁衣,蓝色的霞帔上缀满了明珠,熠熠生辉,那后背上用金线绣着的展翅欲飞的凤凰。 在她和谢疏鹤的背影走在一处时,仙鹤和凤凰相得益彰,给人一种极大的冲击和震撼感。 直到两人的背影不见,在场的人纷纷回过神,但并没有从今晚的冲击中缓过来,实在想不明白是如何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渣男逃婚,新娘当场改嫁渣男的养父,今晚这是要把刺激贯彻到底了啊! 这一件件的,堪称惊世骇俗,就算接下来发生了“首辅他突然好起来,跟儿媳妇,不,跟小他整整十岁的嫩妻圆房了,还一夜叫七次水直至天亮”这种事,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宾客们本着这样的心思,想去闹洞房听墙角,结果当然被护卫拦住。 谢疏鹤那糟糕到随时都会昏迷的身体,支撑着过来,并顺利完成拜堂仪式,已经很难得了,他是不可能陪宾客了。 回到漪澜院,谢疏鹤刚迈进寝卧的门,身躯便是一晃。 楚轻盈眼疾手快,伸出胳膊架住谢疏鹤,另一手掀掉头上的红盖头,带着谢疏鹤到了床榻上。 谢疏鹤挣扎着要起身。 楚轻盈阻止了他,给他脱鞋子,宽衣,“夫君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圆房,我不在意,药喝过了吗?” 这是谢疏鹤的院子,今晚原本是她和谢昭川的婚礼,婚房自然在谢昭川院子里。 谢疏鹤的寝卧布置得很简单,只有床和两个衣柜。 床榻用品以雅致为主,且单薄,屋内甚至没有生炭,没有一丝暖意。 谢疏鹤厌世,这过得真是等死的日子。 “今晚的喝过了。”谢疏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执意起身,俊美端方的脸在烛火中依然泛着苍白,低低道:“你在这里睡,我去厢房。” 他夜间总会因为病痛而辗转反侧,咳血声不断,楚轻盈若是跟他睡在一处,必定是无法安眠的。 而且,他比楚轻盈大了十岁,楚轻盈在他眼里是个小姑娘。 他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不要毁了小姑娘的清白了。 “你既然跟我拜堂成亲了,便是与我做了夫妻,此刻为什么这般不情愿?”楚轻盈到死才知道谢疏鹤喜欢她。 这份爱有多深,才让那样清冷自持的谪仙,化作狠辣疯狂的复仇者? 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谢疏鹤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现在这个时间有没有喜欢上她。 如今她改变了话本里的剧情,谢疏鹤还会不会如原话本里那样喜欢上她? “你想要嫁给我,你想要的,我都会达成。”谢疏鹤被楚轻盈三下五除二脱得只剩下里衣了,衣襟敞开,露出大片的胸膛肌理,在暗色的床榻上透着清绝的诱惑。 他注意到后拉起被子先遮住了,衣不蔽体,只得躺着,圈紧了腕上佛珠,不知是不是在病中,嗓音晦涩沙哑,“你喜欢的是我那逆子,你们订过亲,现在你嫁给了我,是出于报复我那逆子的心理。” 做不成谢昭川的新娘,就做谢昭川的新娘,怕是今晚在场的人对于楚轻盈当场给他的行为,都是这么认为的。 谢疏鹤倒是不介意楚轻盈往后以继母的身份,跟谢昭川背德,给自己戴绿帽子。 他什么都看淡,包括死,他活不久了,世间一切都无所谓。 唯有一点,唯有一人是例外。 他不想让她因为报复谢昭川,而毁了她自己,所以在拜堂之前他再三提醒楚轻盈。 “我嫁给你,不是要报复谢昭川,怪我以前太年轻,今晚我得感谢谢昭川逃婚,否则我若是嫁给了他,后半辈子才是真的毁了。”楚轻盈总不能说她不喜欢谢昭川吧? 她喜欢,话本里的作者设定她喜欢的。 她作为被创作出来的一段文字,没有自己的意识和灵魂,在话本里的命运全都由作者掌控着,自己无法支配。 她的家世,容貌,才华,甚至一身高强的武艺,喜欢谁等等,那都是话本作者设定的。 但在前世,谢昭川需要她生一个儿子时,她的自我意识觉醒了。 她脱离了话本作者的安排、控制,她抗争既定的命运,找谢疏鹤借了种。 只是可惜的是,她虽然觉醒了,却因为太晚,已经来不及力挽狂澜,最终还是走上了话本作者安排的命运,惨死。 楚轻盈回忆着种种,心里想得是她的设定是喜欢谢昭川,那么谢疏鹤喜欢她,也是作者的设定吧? 谢疏鹤要是觉醒了,正如她脱离了作者的设定,不喜欢谢昭川一样,谢疏鹤还会不会喜欢她? 尤其还是在自己改变剧情的情况下。 不过楚轻盈没纠结那么多,爱与不爱的,顺其自然。 大概是因为上天都觉得她太惨了,所以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既如此,她一定要抓住了,让厌世又病入膏肓的谢疏鹤活下来,杀仇人救满族。 还有,楚轻盈抚了抚肚子,生下谢允安,抚育他长大成人。 “好。”谢疏鹤应了一声。 他身患重病,不能行人事,也没多久的活头了,楚轻盈这样的姑娘嫁给他,太委屈了。 既然他已经娶了人,就会在自己活着的时间里尽最大所能当好一个夫君,不做他想。 楚轻盈摸到谢疏鹤的墨发微湿,便让自己的婢女傲夏拿了帕子来。 她给谢疏鹤擦墨发上的雪水,自然想到了前世谢疏鹤满头青丝一瞬成雪,又剃度出家,嗑药,筹谋数年杀了她的所有仇人。 楚轻盈心里依然深深震撼,吩咐傲夏去端热水来,“夫君往后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像这样的天气最好在屋里养着,非要出去,也要多穿一些衣物,撑着伞,不能在冷风寒雪中久站。” “不用,你不要服侍我。”谢疏鹤被楚轻盈声声夫君喊得不自在,轻轻握住楚轻盈的胳膊,看到傲夏端来热水,应该是要给他洗漱。 他抿了抿薄唇,嗓音是克制清冷的,“我去大堂前,就沐浴过了。” 他不仅梳洗了,穿得衣服还熏了香。 官员们,会在进宫面圣时沐浴更衣焚香,那是相当重视虔诚的,他见皇上时可不这样。 第5章 渣男回来,跪着喊夫人? 楚轻盈没明白,夸了一句,“久病卧床之人,像夫君这么干净讲究的,真的不多。” 楚轻盈印象里谢疏鹤即便常年缠绵床榻,也是雅致出尘的。 反正在前世几次碰上他,他都是宛如谪仙的风姿,身上是雪中红梅的冷冽馥郁香气,虽混合着草药味,但依然很好闻。 现在也一样。 谢疏鹤在谢府,身边常年也就只有一个侍从,从不用婢女,是他自己不愿让人近身的。 他不追求生活质量,所以就不喜欢用那么多人,更喜欢一个人独处,隐匿避世无欲无求的。 此刻楚轻盈在脱嫁衣,准备梳洗,他需要服侍,却不方便让他的贴身侍从进来,而且以后漪澜院里有了楚轻盈这个女主人,就不能随便让包括男仆之类的男性出入了。 在楚轻盈去了盥洗室后,谢疏鹤昏昏沉沉,却强撑着没有睡过去,用胳膊撑着床榻,艰难地起身,走到正堂时额头上冒出冷汗,喘息都有些粗重了。 谢疏鹤喊来总管,让其把谢府包括三十多个护卫在内的下人们都召集过来,言简意赅只说了一句,“往后,夫人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若有不敬夫人者……” 楚轻盈穿着一身红色寝衣回到寝卧时,整个寝卧不知何时竟然变了一番模样。 床上用品都换了新的,上好的料子,又厚又柔软,多了很多家具和古玩摆设,炉子里生得是银炭,没有烟不熏人,还加了名贵的香料。 整个寝卧转眼间就显出了温馨和生活感。 “梳妆台等女子用得各类物品,我让管家去定制了,这两天你先把你的嫁妆抬进来用。”谢疏鹤回到了床榻上,半靠着,用手帕掩嘴低咳。 他这里自然没有女子之物,也不可能让楚轻盈用杜氏她们用过的,那就只能先用楚轻盈的嫁妆。 他之所以亲自安排这一切,是在表明对楚轻盈的态度,先给楚轻盈立了威,往后这府里就没人敢怠慢了楚轻盈。 楚轻盈点头,去到床榻,原本是要睡在外面的。 谢疏鹤伸手虚拉了她一下,给了她里面的位置。 楚轻盈便躺在了里侧,“夫君,就寝吧。” 她得养精蓄锐,明天有一场大戏。 “嗯。”谢疏鹤应了一声,与楚轻盈一人一床被子。 刚刚楚轻盈没出来时,他在楚轻盈的被子里,人工给楚轻盈的被窝暖热了,此刻还放了几个汤婆子在她脚旁。 他自己的被窝里冷冰冰的,不过他不在意,自虐般生活惯了,不想让小姑娘吃了苦。 谁知楚轻盈把他的那床被子拉走,推到了角落,掀了她自己热烘烘的被子,把他拢了进去,同时还伸出胳膊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保持着环着他的姿势,拍着他的肩。 谢疏鹤:“……” 两人都是平躺,肩膀是挨在一起的,女子身上又暖又软,独属于她的香气萦绕在他的呼吸里。 谢疏鹤紧紧抿住了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被楚轻盈哄睡,等楚轻盈的手停下,耳畔传来女子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又僵硬地躺了很久。 他早就体力不支,该昏迷过去的,却唯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精神有多振奋,一手撑着床,半直起身子。 床帐被放了下来,寝卧的烛火亮着,谢疏鹤借着透过来的烛火,墨发滑落至胳膊上,落在楚轻盈起伏的胸前,有种缱绻感。 他看着楚轻盈的睡颜。 她竟然睡得很安稳。 他目睹了她大闹婚礼,拎刀砍人,要他娶她,一切怪异的行为被解释为受了刺激发疯了,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太平静了,并没有因为谢昭川的背叛而歇斯底里,愤怒伤心。 就算是闹,发疯,她的情绪也特别稳定,让他几乎相信了她嫁给他,不是在报复负心汉。 她喊他夫君,如此自然熟稔,与他同床共枕,这种种,都让他生出了某种妄念。 谢疏鹤看了楚轻盈很久,碧绿的眸里汹涌着什么。 在夜里,无人知道的这一刻,他那个卑劣又肮脏的秘密,不再压抑克制,目光里炙热的火越燃越旺,胸膛发烫,让他无法控制地低脸凑近楚轻盈。 他的发落在楚轻盈的脸上,呼吸与楚轻盈的交缠在一起,那乱了几分的是他的。 谢疏鹤的脸几乎贴上楚轻盈的脸,她娇嫩潋滟的绯唇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触到。 谢疏鹤蓦然抽离,紧攥住拳头,闭眼死死压抑着。 谢疏鹤病痛在身,高热反复,咳嗽不断,怕过了病气给楚轻盈,也不想扰了她歇息,他支撑着下床,冒着风雪去了东厢房。 第二日一大清早,楚轻盈得知谢疏鹤去了东厢房,便赶过去。 果不其然屋子里的摆设也只有床榻,被褥单薄,没有生炭。 他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楚轻盈叹了一口气,让人增添被褥,生炭,去煎药。 谢疏鹤虚弱,没醒,楚轻盈回到主卧洗漱梳妆,对着铜镜中嫩得能掐出水的一张脸时,有些恍惚。 前世临死前她形容枯槁,样子很丑,身体也亏空得厉害,各种疾病缠身。 如今虽是二十五岁的身体回到了这十七岁,她却有着十七岁时的健康,美貌,韶华和鲜活艳丽。 楚轻盈摸了摸平坦的肚子,还没显怀,也没什么怀孕的反应,但她肚子里的确是怀了谢疏鹤的孩子的,估计才一个月。 这诡异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她临死时的幻想,可却如此真实。 “四姑娘。”傲夏给楚轻盈梳妆,在楚轻盈耳畔,低声禀报着。 “杜氏被关到了一处冷僻的院子里,二爷吩咐只给一口饭,关她到死,只是她掌谢府中馈多年,御下也有一番好手段,笼络了不少人心,在谢府有一定的根基,所以被囚禁在冷院里后,府中下人并没有苛待她,一切吃穿用度皆跟以前一样。” “还有,昨晚她刚被关起来,就派人去宫里传信了。” 楚轻盈淡声,“她就是不特意搬救兵,宫里也知道了,等着吧。” 她昨晚的所作所为,简直惊世骇俗前所未有,怕是一夜之间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楚轻盈记得前世新婚第二天,她去给公婆敬茶,谢疏鹤还是没出现。 杜婉兮以茶水太烫为由罚了她,先是把滚烫的茶水灌入了她的喉咙里,然后让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个多时辰,从那天起她就落下了病根。 以后每天她不管冰冻下雪,还是酷暑,她都天不亮就起来去服侍杜婉兮,被各种刁难,处罚,冬天跪雪,夏天在毒辣的太阳下罚站。 她被话本作者设定得对谢昭川一往情深,性子软弱,事事隐忍,被谢昭川洗脑女子就该三从四德,孝顺公婆,婆婆教她规矩,她不可反抗顶撞。 杜婉兮掌控着整个谢府,谢疏鹤隐匿久避,病入膏肓还厌世,而且她也没想过向谢疏鹤求助。 她以为谢疏鹤爱重杜婉兮,不会帮她这个外来的。 再者,那个时候楚家被皇上一再打压,她嫁给谢昭川没过一个月,三哥战死,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皇上龙颜大怒,降罪整个楚家,父亲被夺去大半的兵权,楚家举步维艰。 所以她一直在粉饰太平,没向楚家求助。 而就算求助了,她很清楚以楚家当时的境地,也未必能护住她。 等她的意识有那么一点觉醒想反抗时,楚家覆灭,皇上迁怒她。 谢昭川做出迫不得已的模样,虚情假意以保护她的名义,把她囚禁在孤僻的院子里。 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想反抗也晚了,陪伴她的傲夏和傲霜也相继惨死,她只能苟延残喘。 呵呵,楚轻盈冷笑,明明话本作者给她的设定像是大女主,却高开低走,为了衬托主人公,就把他们这些包括谢疏鹤在内的配角降智,写得越来越无脑,人物越来越脸谱化,一开始的设定崩的一塌糊涂。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那她就高开疯走,刷回大女主剧本! 楚轻盈让傲霜清点抬进来的嫁妆。 楚家两儿两女,父亲虽战功赫赫,却次次推拒皇上的赏赐,连打赢战从他国得来的数以万计的战利品,都上交充给了国库。 所以楚家的家底并不厚,母亲从她出生就在给她置办嫁妆,为此每年都骂父亲,在此事上跟父亲大吵一架。 直到她出嫁,母亲和父亲还在争执不休,是二姐送了信回来。 二姐的那份嫁妆也给了她,大哥和三哥多年来节俭下不少,都添到了她的嫁妆里。 父亲被母亲赶着去了一趟宫里,开口给皇上要奖励。 结果皇上三言两语婉拒了,以借的名义,让父亲立了字据,从国库里取了金银珠宝。 这才使得她的嫁妆丰厚。 可在前世楚家覆灭后,她的嫁妆都被杜婉兮占为己有了。 原本昨晚这嫁妆抬进了谢昭川的院子里,谢疏鹤命人抬了过来。 不知道前世楚家满门被诛时,父亲有没有幡然醒悟,人善被欺,他和楚家世代的精忠报国换来的却是两儿两女都惨死,其九族都被诛的下场。 “四姑娘,谢公子被抓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跪着。”傲霜昨晚被楚轻盈派出去了,天亮才回来。 楚轻盈不急不忙,让傲霜先去用早饭歇着。 她也慢悠悠地用了膳,还在屋子里摆弄着鞭子,消了半个时辰的食。 外面的雪停了,本来楚轻盈还遗憾,不过太阳出来,雪一融化,比昨天下着雪还冷。 楚轻盈来到了廊下,披着厚实的披风坐着,围炉煮茶,并不抬眼看跪在院子里的谢昭川。 “夫人!”谢昭川先开了口,膝行向前,跪在了楚轻盈面前两步远,嘶哑着嗓音,又愧又情深义重地开口,“夫人,盈妹你听我解释,昨晚我并没有逃婚,我是被人算计了……” 第6章 做恶毒继母,鞭打渣男 谢昭川出身皇室,尊贵的气质与生俱来,颜如冠玉,惊才风逸,不及弱冠便是皇上钦点的探花。 如今在兵部任职。 虽然目前没有居高位,但有首辅的儿子,原皇子这样的身份,加上他自己也是有才能的,他的仕途可谓是扶摇直上,在前世是入了内阁的。 他是楚家的女婿,楚家在被斩首示众前夕以及被诛九族后,他费尽心机演了不少戏,为楚家求情,四处奔走,数次冒着被皇上厌恶降罪的风险上书,还为楚家人收尸,厚葬,等等一系列重情重义的操作,以此来收拢父亲的旧部。 其实皇帝心里很清楚那些旧部对楚恂忠心耿耿,于是配合着谢昭川演戏。 谢昭川成功把父亲曾经的旧部都收入囊中。 人人都说她和谢昭川的婚事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楚轻盈后来才明白,谢昭川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楚家的兵权去的。 他虽被过继到了谢疏鹤的名下,被从皇子以及储君名单上除去了,但他,并没有放弃皇位! 楚轻盈意味不明地勾了一抹笑意,捏着杯子送到唇边。 现在有她这个恶毒继母在,谢昭川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谢昭川等着楚轻盈紧张地问他如何被算计了,他才好说下文。 结果自说自话了半天,楚轻盈不给他一丝反应。 她没有愤怒伤心地质问他,竟然很平静地喝茶,特别悠然的模样。 她喝茶的姿势令人赏心悦目,那细长如玉的手指捏着茶杯,眉眼低垂着,兜帽上的一圈白狐毛更是衬得她五官明艳,从容大气,在廊下如诗如画。 她虽然满心爱慕他,但昨晚他的确伤了她的心,他说明自己的苦衷,哄哄她就好了,谢昭川这么想着,越发觉得楚轻盈此刻是在故作坚强,怕是偷偷哭了一整夜吧? “夫人,昨天晚上我在换喜服,却因为喝了一杯茶昏睡过去,等我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傲霜找到我时的破庙里。”谢昭川言辞恳切,满怀歉疚。 “全都怪我,明知道那几个皇子都想得到岳父大人的助力,必会想方设法破坏我们的婚礼,我防范不足,但我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买通了我身边的人,给我下药,把我掳走,让众人都以为我是逃婚,与其他女子私奔了……” 楚轻盈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让听者心中一颤,“大郎无凭无据,诬陷皇子,你自己嫌命长,可不要给整个谢府招来了不敬皇室的大罪。” 好笑,谢昭川从五年前就不是皇子了,却还在做着储君的梦,抓住一切机会除掉其他皇子。 他想哄着她,让她到皇帝面前告状。 皇帝不喜皇子们觊觎皇位,他此做法不仅能让皇帝猜忌被他告的那个皇子,且因为她而让皇帝更加厌恶楚家。 楚家被诛越早,他就能更快得到楚家的势力。 谢昭川被噎住了,诧异地看着楚轻盈。 而楚轻盈一身的威仪和首辅夫人风范,明明还是那样一张十七岁的脸,却有种历经风雨和阴谋争斗的沉稳压迫的气质,“照你这么说,杜氏找护卫冒充你与我拜堂,并没有错,而那份女子写的小信和其肚兜,也是幕后主使为了嫁祸你伪造的?” “母亲自然没错,在宾客都到齐,一切事宜都准备好的情况下,她只好出此下策。”谢昭川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楚轻盈发现了新郎是假冒的。 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由杜婉兮的忠仆告知了他,杜婉兮还给他想好了这一番说辞,他竭力为自己争辩,说得那是合情合理。 “盈妹,我与你相识数十年,早早便订下婚事,你最是了解我的为人,如若我真的与其他女子私通,怎么会留下信件和女子贴身衣物这么明显的罪证?信件和贴身衣物证明我和那女子相识已久,却为什么没找到以前我们来往的很多小信和赃物,偏偏在昨晚找到了?” “这很明显是幕后主使给我做的局,我们相识多年,你知我是克己守礼堂堂正正的君子,岂会做出与人通奸这等龌龊之事?” “你一定要相信我,否则就是中了幕后主使的计,与我成了仇人。盈妹,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夫妻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幕后主使,给你一个交代!” 谢昭川信誓旦旦,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跪了太久,加上冻了大半夜,膝盖又麻又僵硬,冷意往骨头缝里钻。 谢昭川身躯摇晃着,咬紧牙向楚轻盈走去,伸手拉楚轻盈的手。 结果楚轻盈不仅不心疼他,反而拿起一旁的鞭子,“啪”一下朝他身上抽去。 傲夏词严厉色,“大公子,夫人已嫁给二爷,你应该尊她为母亲,不可这般拉扯夫人!” 谢昭川被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抽的,衣服都烂了,腹部皮肤火辣辣的疼。 他蜷缩在雪地上闷哼,五官狰狞,目光里有怒和恨,却很快地压下去,嘴上说着,“你是与我父亲拜堂了,但那是无奈之举,父亲是代替我和你拜堂的,你是我的妻,盈妹,我来接你回我们的院子。” “哦?”楚轻盈有武功在身,自然听到了从东厢房那里传来的脚步声,很快又停下。 她弯起眼,没看过去,声音传入了那男人耳中,“那昨夜你父亲与我圆房,也是代替了你?” 谢昭川按着伤口的手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楚轻盈,“你说什么?你和我们的父亲圆房了?” “不可能!父亲他这半个月卧床不起,且多年的病痛下身体亏空,虚弱,早就不能行人事了。” “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来,果真是不孝!”楚轻盈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谢昭川一直当自己是皇子,表面敬重谢疏鹤,其实心里根本不把谢疏鹤当父亲。 他深知谢疏鹤什么都不在乎,不与他计较,才口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言。 这样希望谢疏鹤早死的儿子,难怪昨晚在儿子和她这个外人之间,谢疏鹤会秉公处理,重罚儿子。 谢昭川的身上出现了两道鞭痕,鲜血淋漓的,他翻滚在地上,强忍着,脸色苍白冷汗直冒,显得更真诚了,“盈妹,你不要生气了,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跟我们的父亲圆房这种话的,你在报复我。” “没关系,全是我的错,虽然我被人算计了,但全怪我掉以轻心。” “如果打我能让你消气的话,今天你就算打死我,我都不会喊一声。” “你要是消气了,便跟我回我们的婚房吧,我们喝交杯酒,洞房,昨晚欠你的,我都会一一补回来。” 楚轻盈:“……” 这么想被打死,她成全谢昭川好了。 楚轻盈站都没站起来,就坐在那里,一鞭子又一鞭子往谢昭川身上抽过去,把人抽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险些昏厥过去。 谢昭川紧紧咬住牙,愣是没喊一声,瞥到东厢房门前长身玉立如谪仙般的谢疏鹤,他心里的怨恨更深。 这时,谢府的一个婢女匆忙行来,弯身给楚轻盈行了礼,禀报道:“夫人,门房那里传来话,说是一女子衣衫不整倒在谢府门前,醒来后哭泣不止,要见谢家当家人,要一个公道,她此举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路人都在议论纷纷,从昨晚谢家公子逃婚到现在,谢家可是在一刻不停地闹笑话啊。 楚轻盈的鞭子卷了一部分到手腕上,打人也是个力气活,何况对方是逃婚的负心汉。 可偏偏她的情绪一点都不激动,四平八稳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悠闲从容的模样,“那女子是有多大的冤屈,竟然找到了当朝首辅的府邸?” “二爷人品贵重高风亮节,必会为那女子主持公道,让她进来吧,还有,天寒地冻,请众百姓和各位大人们进来喝茶吃糕点。” 几个官员下朝经过谢府,不仅停下来看热闹,还让随从把同僚们都喊了过来,此刻数十个官员在谢府门口呢。 楚轻盈很乐意他们来看谢昭川的笑话。 谢疏鹤退回了厢房里,楚轻盈一副事事都在意料中的样子,他暂时便不现身了,把主场留给楚轻盈,也在告诉楚轻盈不必顾忌他。 楚轻盈示意傲夏去取了煎好的药,送到东厢房给谢疏鹤,还让人给他准备了丰富又清淡的早膳。 谢府很大,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过来都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谢昭川可以给长辈跪,跪在这里是因为谢疏鹤,而不是跪给楚轻盈的。 谢疏鹤没露面,而官员和百姓们都来了,他自然是站了起来,还让婢女取了一件外衣,被搀扶着,笔直地站在那里。 楚轻盈看了一眼那个婢女,一时没说什么。 等女子拢着谢昭川昨晚与之幽会,所穿得外袍啜泣着来到面前时,楚轻盈故作惊讶,“怎么会是堂妹你?” 百姓和官员们都给楚轻盈行了礼,识趣恭敬地称首辅夫人。 他们中很多人不认识楚蓁蓁,闻言顿时哄笑,“这与谢大郎私通的女子,竟然是首辅夫人的妹妹?” “她是因为嫉妒姐姐,所以才勾引姐夫,抢了姐姐的夫君吗?” “慎言啊王大人,谢大郎现在哪还是首辅夫人的夫君?”说话的官员想到昨晚那公之于众的露骨小信,以及红色肚兜,小声跟同僚说着,“没想到满门忠烈的楚家,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浪荡的女子。” “她还敢出现?应该浸猪笼!”有百姓说,但很快被邻居劝住了。 楚将军乃是大周护国护民的战神,多年来是楚将军拦住了敌人的铁骑,让大周子民免受战争之苦,百姓才能安稳度日。 此刻知道了女子是楚将军的侄女,他们不应该再嗤笑辱骂。 楚轻盈感受到了百姓突然转变的态度,甚至他们开始为楚家争辩,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楚轻盈心里是感动的。 至于误会? “四姐,我已被谢郎夺去了清白,你要替我做主!”别人都给楚轻盈行礼,楚蓁蓁一副姐妹情深可以免礼的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那语气里都有几分命令和挑衅。 刚刚在府门前,她不知道楚轻盈的处境,心有顾虑没有自报家门。 此刻看到人人都尊称楚轻盈为首辅夫人,她顿时有底气了。 第7章 给他做妾 谢昭川的脸色变了变,转头对楚蓁蓁厉声道:“五姑娘怎可辱我清白?因你是我夫人的妹妹,岳父大人一家又全都疼爱你,故而我们之间是有接触,我待你也如同妹妹。” “但我们接触时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意中碰到,也有仆人和婢女等人在场,从未有过逾越不合乎礼仪之举,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谢昭川的表情里没有慌张和心虚,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 原本事实就是他和楚蓁蓁之间的来往很谨慎。 他从来不给楚蓁蓁写信,每次见面要么有各自的奴仆和婢女在场,要么就是很迂回,不会让人看出来两人去了同一个地方,私下见了面。 而楚蓁蓁每次送给他的信,都被他烧成了灰烬,他绝不留下两人私下来往的蛛丝马迹。 楚轻盈悠悠然喝着花茶,听着众人的议论,她晃了晃杯子,眸子被茶水映照得也漾着波纹。 “是,在昨晚之前我与谢郎之间还算清白,平日虽有书信来往,但都是谈论诗词歌赋类的学问,并没有其他逾越之举。”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楚蓁蓁生着桃花般娇美的脸,气质清新脱俗。 她饱读诗书,并不是蠢的。 若是一上来就咬死谢昭川,便会让人觉得她很明显是在诬陷谢昭川,居心叵测。 她对谢昭川的部分说辞不反驳,那才是“实事求是”,让人信服。 “直到昨晚。”众人都在等着楚蓁蓁的转折,楚蓁蓁眼眶通红,紧拢着身上谢昭川的外袍,依稀可见她雪白的后颈绯红暧昧的痕迹。 她闭上眼,万般屈辱委屈,“昨晚我与谢郎约在平日见面的破庙里,谢郎他,他……” 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不知廉耻!世风日下啊!阁老的儿子和楚将军的侄女,怎是这般……”那年纪大的官员痛心疾首。 楚蓁蓁撩起袖子,给在场的人看她的胳膊,“诸位请看,我的守宫砂已经不在了,我与谢郎之间已有了男女之实!” 在场的男人斥着非礼勿视,避嫌转开目光。 百姓中的几个妇人都看清楚了,小声议论,“的确没了守宫砂,看来楚家五姑娘是真的和谢家大郎通奸了啊。” “这五姑娘只能嫁给谢家大郎了,这也是她一大清早闹上门来的目的吧?” “此女是个有心机的,看谢家大郎的态度,明显是提上裤子不认人,她索性把事情闹大了,逼谢家人迎她入门。” 谢昭川看到楚蓁蓁那洁白的胳膊上,的确没了守宫砂,他瞪大了眼,“五姑娘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失了清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被人算计了,虽昏迷被掳到那个破庙里,但我夫人的婢女找到我时,你并不在我身边,我的身体里更没有跟人云雨过的痕迹和感觉!” “你肯定是被破庙里的乞丐玷污了清白,诬陷我,要赖上我吧?” “夫人,你相信我!”谢昭川左脸上也被抽了一鞭子,让他原本俊逸的五官显出几分可怖,吓得楚蓁蓁缩了缩。 他肿着一张火辣辣的脸看向楚轻盈,完美诠释辣到了人眼,“昨夜傲夏找到了我,她可以替我作证,我身边并没有五姑娘,而我有没有和五姑娘通奸,找医者一验便知。” 这场通奸大戏,让在场的人都感到精彩绝伦,不是那种一上来就没有悬念能猜到的。 尤其当傲夏站出来点头,默认了“她在破庙里找到谢昭川,确实没看到楚蓁蓁”后,整个事件就更显扑朔迷离了。 “昨晚你根本就没有昏迷!你玩弄了我的身子后,就让你带来的护卫把我扔到了荒郊野外,幸而我趁对方不注意,拽下了他身上的牌子。”楚蓁蓁把那块每个谢府护卫都持有的牌子,亮了出来。 几个官员纷纷去辨认。 “我一个人走了回来,在路上就听说了昨晚谢府发生的一切。”楚蓁蓁看向楚轻盈,对于抢姐夫的行为并没有羞耻和愧疚,“四姐,我写给谢郎的那个小信和肚……可还在?” “拿出来!四姐和傲夏都知道我的字,也可以让楚家或是我的闺中密友来辨认,我与谢郎对峙!” 楚轻盈给了傲夏一个眼神。 很快傲夏就把谢昭川和楚蓁蓁通奸之物,递给了楚蓁蓁。 楚蓁蓁从荒郊野外一路走来,一大早就晕倒在了谢府门前,到此刻闹得那是全京城皆知。 于是楚家那边自然也知道了,楚蓁蓁之母派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以及楚蓁蓁的婢女来。 两个婢女都称那是楚蓁蓁的字迹。 而楚蓁蓁的贴身婢女更是咬定,肚兜是楚蓁蓁的。 那是楚蓁蓁亲手绣的,还能找来证人证明就是楚蓁蓁的绣工。 到此,这场通奸大戏人证物证俱在,水落石出。 哪怕谢昭川失了平日的风度,脸红脖子粗高声争辩自己是无辜的,他是被人设计了,他和楚蓁蓁是清白的,也改变不了结果。 楚蓁蓁要谢家当家人给她一个交代,在场的人都去看楚轻盈,又炸裂了啊。 昨晚的新娘变今日新娘,给昨日的夫君今天的继子,处理风流韵事,你就说炸裂不炸裂吧? 反正他们是一看一个不吱声。 “蓁蓁虽是我叔叔唯一的女儿、子嗣,我们整个楚家疼爱的明珠,但与谢家大郎无媒苟合,实在是有辱我楚家门楣。”楚轻盈坐得有些累了,站起来,深蓝色披风衬得年轻的少女从容又沉稳。 那样纤弱的女子身形面对着十多个久经官场的官员们,丝毫不显弱势,反而有种压制全场的气魄。 “我想若是叔叔在天有灵,也会为这样的女儿痛心,无颜面对楚家的列祖列宗,九泉难安,那我今日便替叔叔和整个楚家做主,将楚蓁蓁逐出家门,从楚家族谱上划去……” 楚蓁蓁愣住了,瞪大眼死死盯着楚轻盈,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楚轻盈满眼“慈爱”地看向谢昭川,“嗔怪”:“川儿,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同母亲说,哪怕是蓁蓁姑娘这般寡廉鲜耻摆骚弄姿的,一顶轿子抬她进来做妾便是,何必做出无媒苟合的勾当?” “母亲谅解你是情难自禁,只是这到底是一桩丑事,今日闹得这般难堪,让我谢家失了名誉、沦为全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你该为你的年轻冲动付出代价,便杖责你三百,此后一年养伤闭门思过,朝中告假。” 谢昭川:“……” 众人:“……” 真没听说过杖责三百的,那会把人打死的。 你要打死人,直接罚成杖毙啊。 众人没反应过来呢,傲夏就亲自出手扭住谢昭川,带着管事的去打他棍子了。 谢昭川平日别说被杖责了,身份在那摆着,他连一句骂都没挨过。 此刻被当众扒了外衣,按趴在行刑的凳子上,屁股对着众人,一棍子落下来,他破防了,“楚轻盈,我是朝廷命官!你身为我的夫人,以夫为天,你没有资格打我,更不能圈禁朝廷命官!” “我是清白的,我绝不会纳一个被乞丐玷污了的破鞋为妾!” 楚轻盈:“大郎,我是你母亲。” 言外之意,身为母亲管教逆子是天经地义的。 楚蓁蓁也在闹,“楚轻盈你疯了吗?你凭什么将我逐出家门?你有什么资格做主我的婚事?我不为妾!” 楚蓁蓁不想名誉尽失,让人知道自己和姐夫有染。 但她醒来就衣衫不整躺在荒郊野外,被那么多人撞见,唾骂指点。 她根本没有退路,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此事闹大,逼谢昭川不得不娶她。 她从小到大都喜欢谢昭川,她要做谢昭川的妻子、谢府的当家主母! 虽然楚轻盈成为了她的婆婆,但谁人不知谢疏鹤命不久矣,不能行人事。 楚轻盈强逼谢疏鹤娶她,谢疏鹤对她只有厌恶,她会跟杜婉兮一样沦为一个笑话。 等以后谢疏鹤死了,谢昭川成了谢家的当家人,楚轻盈一个没有儿女傍身的寡妇,下场会好到哪去? 然而,事态的发展跟她预想的完全相反。 她竟然被楚轻盈从楚家族谱上划去,楚轻盈在谢家竟然只手遮天,以谢家主母的身份,让她成了谢昭川的妾! 楚蓁蓁瞪着楚轻盈的眼中只剩怒和恨,转过身带着母亲和自己的婢女要离开,楚家还轮不到楚轻盈当家。 等着,她这就回去让伯父教训楚轻盈。 只是,没走两步,傲夏带着婆子拦住了楚蓁蓁,“谢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更是顶撞首辅夫人……” 所以,挨十棍子再走吧。 楚蓁蓁被拖走按在板凳上,跟谢昭川并排挨棍子,没了大家闺秀的姿态,哀嚎声响遍整个院子。 众人被她刺耳的喊声震的,纷纷往后退,又都偷偷去看首辅夫人,恶毒跋扈,雷厉风行,还六亲不认。 首辅夫人她又在情绪稳定地发疯了! 楚蓁蓁挨过十棍子后晕过去,楚轻盈没拦扑过去的楚家婢女,让其把人带走,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里,语气淡淡道:“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你们准备一下,到时我谢府的轿子会把蓁蓁姑娘从侧门抬进来,做妾。” 楚蓁蓁恍惚中听到最后两个字,吐了一口血,彻底不省人事。 楚轻盈嘲讽地勾唇,她不是怨楚蓁蓁过去几年一直在勾引谢昭川。 因为一个男人去恨自己的妹妹,谢昭川还不配。 她在意的是在前世。 楚蓁蓁为了邀功,向皇上提供了楚恂通敌卖国和意图谋反的人证物证。 楚家被诛九族后,在夺嫡中,贵妃取得了短暂的胜利,第二个儿子四皇子被立为太子。 在此之前楚蓁蓁已与楚家脱离了关系,贵妃还出面保了她,后来让她做了太子的妾。 仅仅只是为了做太子的妾,她便出卖楚家满门,成为害楚家三百多余口性命的元凶之一。 既如此,她就如楚蓁蓁所愿,将她逐出楚家,让她给人为妾。 等她抬进来,她这个恶毒婆婆会好好磋磨她的。 谢昭川被打了五十多棍子,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刚刚给他拿外袍,搀扶他的那个婢女,对着东厢房的方向跪下来,大声哭喊着,“二爷,二爷!” “少爷顶不住这三百板子啊,求你念及多年的父子感情,制止楚四姑娘啊。” 第8章 被贵妃召见,凶多吉少 啧,这婢女也是不安分的,首辅本人和他们这些官员都认楚轻盈为首辅夫人了,谢府的其他下人皆以楚轻盈马首是瞻。 而这个婢女,不尊楚轻盈为首辅夫人就罢了,她甚至不认楚轻盈为少夫人,还称人为楚四姑娘呢。 杜氏治下有方啊。 傲夏已经上前,一脚踹向那婢女的心口,直接吩咐谢府的李管事把人拖走,发卖了。 刚刚楚轻盈就让全府的下人都来观刑了,下人们本就被吓得不轻,此番傲夏的杀一儆百,更是让他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虽然但是,官员们觉得傲夏的处置合情合理,但她真的跟她家主子首辅夫人一样啊。 楚将军最小的女儿,年纪不大,可从昨晚到此刻,她的心性和手段真不可小觑。 众人心有余悸,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想拱手告辞,却又想着留下来看看首辅的态度。 于是在众人的翘首以盼和伸长脖子的望眼欲穿中,那道绣着仙鹤的深蓝色身影出现。 楚轻盈已经走了过去,接了婢女手中的披风,面对面,踮着脚给谢疏鹤系,“夫君怎么有偷窥人的癖好?” “那么,对你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还觉得我对逆子余情未了,赌气才嫁给你的吗?” 她是真的想借此打死谢昭川的。 谢疏鹤早在那一刻弯下腰,配合着楚轻盈的身高,致使他的脸就在楚轻盈的脸上方一点,能感觉到楚轻盈呼出来的气息,让他皮肤微痒,还有点发烫。 他垂下来的一排浓密纤长的睫毛,也在轻颤。 “逆子所犯之错,的确该重罚,你满意就好。” 谢疏鹤被下官们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大周第一社恐兼端方君子首辅大人他别开脸,声音很低很低地回答楚轻盈。 正在行礼的众人感觉被虐到,受刺激最大的当属谢昭川。 他吐着血,气若游丝,紧咬着牙说了一句,“父亲,盈妹是我的妻子。” 谢疏鹤浑身冰冷僵硬了一瞬。 他的名誉其实还好,但世道对女子太不公了。 男人们逛青楼跟娼妓谈欢说笑那是风流倜傥,三妻四妾彰显男人的身份地位和魅力,儿女众多同父异母那是家族兴旺的体现。 反正男人做这些都是天经地义,名誉不受影响,或许还能成就一段风流多情的佳话。 就像谢昭川和楚蓁蓁,抛开谢昭川逃婚和楚轻盈的事暂且不论,他把楚蓁蓁抬进来做妾,这事就过去了。 楚蓁蓁这一生却全毁了,从此世人的攻击唾弃都是向着楚蓁蓁去的,她将永远都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和楚轻盈、谢昭川之间,世人只会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楚轻盈身上,唾骂她抛弃原来的未婚夫,勾引他,浪荡水性杨花,被浸猪笼一百次都不足惜。 他不愿让楚轻盈被流言蜚语毁了,他一个将死之人,想给楚轻盈留一条退路。 谢疏鹤心口尖锐的疼,闭了闭眼,无比克制着,不露痕迹地推开了楚轻盈的手。 众人没发现,楚轻盈感觉到了。 但她无所谓,这一世谢疏鹤爱与不爱的,随他。 就怕,这一世谢疏鹤非但不喜欢她,还会因为她现在以及接下来要复的仇,而跟她成为敌人。 她得走一步,谋划好百步,以便未来的某一天能全身而退。 谢疏鹤没说什么,不过楚轻盈不愿让他为难。 毕竟就算谢昭川不是他的亲儿子,那也是亲外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亲外甥被打死。 楚轻盈转过去,刚张口要制止行刑的人,这时东厂的人上门了。 领头的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傅寒辞,势力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之下,见到他的人都得尊称一声“督主”。 他也是贵妃身边的红人。 傅寒辞第一时间让人拦住了打谢昭川棍子的谢府仆人,继而对谢疏鹤和楚轻盈行礼,“谢阁老,阁老夫人,贵妃娘娘请阁老夫人去宫里一趟,有赏赐给阁老夫人。” 哦豁,官员们互相对视一眼,贵妃来救自己的儿子了,还让东厂的督主来这一趟。 “请”用的好啊,贵妃请楚轻盈去哪是领赏,怕是降罪吧? 楚轻盈这祸可是闯大了,此去,不脱一层皮,也得被抬着回来! 楚轻盈在看东厂督主傅寒辞,一身织金的大红色飞鱼服,腰身被勾勒得很精壮,踩着金边麒麟皂靴。 他弯腰行礼时,发间金冠垂下的两缕流苏晃在昳丽的面容上,并不卑躬屈膝,反而尊贵又优雅。 傅寒辞,她所在的话本里的另一个男主。 对,他就是太监,断袖男主三皇子的真爱。 傅寒辞察觉到楚轻盈的审视,抬起头与之对视。 他狭长的眼眯了眯,嘴角勾出一抹笑来,却因为那眸底的寒芒,让周遭的人都噤声。 司礼监是整个宦官系统中最高的权力机构,在最初建立时,其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 前朝时宦官的权力很大,皇帝都沦为了傀儡。 不过大周从开朝后,就削弱了司礼监的权力,废除西厂,只留东厂,并建立了与之相互制衡的锦衣卫。 所以傅寒辞的权力还越不过谢疏鹤几个权臣,但谁让他得贵妃宠爱,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的徒弟。 且此人性情阴戾,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不少官员都在他手上吃过亏,所以在场的官员们,是有几分忌惮他的。 谢疏鹤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傅寒辞睨着楚轻盈的目光,“回了贵妃娘娘,本阁身体不适,离不了夫人服侍,且本阁昨晚与夫人大婚,夫人甚是疲惫,今日便不去宫中拜见了,待改日本阁的身体好些,会携夫人一同前去。” 谢父谢母都已不在人世了,长姐为大,贵妃既然承认了楚轻盈这个弟媳,按照规矩,今日楚轻盈便应该去宫中拜见。 但,谢疏鹤知道楚轻盈这一去凶多吉少,他岂会让东厂把人带走? 傅寒辞自有一番说辞,冷肃凌厉的气场中透着优雅,与病弱清贵的谢疏鹤截然相反,“贵妃娘娘只是请弟媳去喝杯茶,阁老若是不放心,便一同前去。” “微臣给阁老备好了轿子,也有马车,还带了御医来保阁老的身体,所以阁老你看?” 谢疏鹤拧眉。 楚轻盈察觉到他想护着她,而忤逆长姐、贵妃的态度,拍了拍他的手背,接过傅寒辞的话,“督主考虑周全,知我和夫君新婚燕尔,不舍分开一刻,我自不会拂了督主的好意。” “只是我夫君还没用早膳,想必贵妃娘娘也不想她疼爱的弟弟饿着肚子去见她,可否容我夫君用了膳再去?” 作为首辅夫人,楚轻盈是不必对东厂督主这么客气的。 但在场的官员都领教了她的性格,跟你和颜悦色以礼相待,说的话让人听着特别舒心受用,然而下一秒,她可能就发疯创人了。 “当然。”傅寒辞刚应了这么一声。 楚轻盈面对着官员们,官员们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只听首辅夫人道:“诸位大人在寒风中站了这么长时间,劳苦功高,我让人备了宴席,诸位大人都坐下来一起用吧。” “严格上来说,昨晚并不是我和夫君的宴席,今天才是,所以诸位大人不要忘了上礼。” 谢疏鹤快到而立之年,跟他这般年纪的同僚们再过几年就要当祖父了,他过去可没少随份子。 现在她来了,那么从今天起,要把谢疏鹤过去那些年随的份子钱都捞回来。 嗯,明天在谢府盖个亭子吧,到时发帖子让官员们来恭贺。 后天再挖个湖? 大后天把谢昭川的院子改成药堂,方便给谢疏鹤治病……后面一个月捞份子钱的方式楚轻盈都安排好了。 谢疏鹤:“……” 傅寒辞:“……” 在场的百姓和官员们:“……” 昨晚他们已经送过礼了啊,还是厚礼。 结果今天只是吃个瓜,还要准备更大的礼。 毕竟这是首辅成亲,跟他儿子还不一样,他们要出血本了。 好好好,以此敛财,正大光明地“贪污”是吧? 你会玩。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要给贵妃下马威,还得拉着我们一起是吧? 傅寒辞:“……” 到时候贵妃被落了面子,他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傅寒辞看着楚轻盈和谢疏鹤走进膳厅的身影,俊容上的三分凉薄笑意也消失了,目光深深。 他和楚恂的这个小女儿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敏锐洞察人心如他,为什么会感觉到楚轻盈对他有很深的敌意和防备? 好像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楚轻盈倒是没让百姓们随份子。 而在场的官员们随份子时心都在滴血了,尤其还想到他们可能会被贵妃记上一笔,下定决心首辅大人家的热闹绝对不能凑了! 不然照着谢家这一天几个炸裂事件的速度,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倾家荡产,人头落地! 官员们刚下朝还没回家吃早饭,楚轻盈准备的宴席又丰盛,于是官员们化悲愤为食欲,即便没有酒,喝粥就菜也很香。 傅寒辞也只好随了一份礼,吩咐自己带来的人送谢昭川回院子里,让贵妃派来的御医好好给他看伤。 否则谢昭川要是被吃席了,贵妃降罪,众人就得吃他这个督主的席! 傅寒辞掀起飞鱼服,入了座。 谢昭川被架走时,身上流的血淌了一地,混合着冷汗,发冠湿了也乱了。 在那张带着鞭痕还苍白可怖的脸的衬托下,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恶鬼。 谢昭川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倔强地挣脱着架自己的人,往楚轻盈的背上扑。 结果摔趴在地上,狼狈屈辱,又疼得生不如死泪水滚出。 他紧咬着牙,视线朦胧满含恼恨地看着那一双背影,一清绝端方一张扬明艳,似神仙眷侣,仿佛两人本该如此。 谢昭川的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即将失去的恐慌感。 他跟楚轻盈的婚事定下多年,且楚轻盈对他用情至深。 即便他逃婚了,婚礼也会顺利举行。 楚轻盈只能是他的妻子,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失去。 哪怕是在发生了楚轻盈当场改嫁他父亲后,他也当那是谢疏鹤代替他和楚轻盈拜堂。 他和楚蓁蓁的事被揭穿了,他也能让楚轻盈继续做他的妻子。 然而此刻,谢昭川不确定了。 “川儿!”杜婉兮也被放了出来,匆忙赶来后看到谢昭川遭得罪,她急忙上前扶住谢昭川。 第9章 天生神力,在宫里当众公主抱首辅大人 谢昭川失魂落魄,挣脱着不愿走,仿佛陷入了魔怔,“放开我,放开我……” 杜婉兮想冲到谢疏鹤面前争辩,却接到傅寒辞扫过来的那一眼。 她只好顿住,劝着谢昭川,神色里全是身为母亲的心疼,“督主的意思便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既然派了督主来救我们,还要召见楚氏,那必定是要为你讨回来的,我们暂且不要有所动作了。” “先回去吧,耽误了治伤,后果不堪设想。” 谢昭川看到杜婉兮微红的眼眶,渐渐回过神,对啊,有贵妃在,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轻盈还是他谢昭川的妻子! 谢疏鹤此番抢他妻子的行为,会被沦为笑柄,说不定承受不住从神坛跌落至尘埃的打击,就撒手人寰了。 他会继承谢府的所有,再好好调教楚轻盈。 今日自己受得一切,楚轻盈都得还回来,楚家的势力早晚会落入他手中。 楚轻盈在正厅里,傲霜低声禀报她,杜婉兮把谢昭川带回去了。 她并不意外,甚至猜到杜婉兮还会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日夜照看谢昭川呢。 楚轻盈一个时辰前吃得不多,少食多餐,这会儿又饿了,便坐在谢疏鹤身侧,跟谢疏鹤一起吃。 这几年谢疏鹤的饮食越发清淡,病着,每天都是两大碗药从没断过,所以他根本没胃口,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基本上失去了味觉。 长时间不食荤,偶尔要是吃了,胃里受不了,那必定是要吐的。 不过他没制止给自己碗里夹鸡丝和鱼丸的楚轻盈,楚轻盈竟然知道他有厌食症,要他慢慢克服,越是不愿意吃,就越不想吃,身体越虚弱,难以恢复过来。 谢疏鹤面色无常地吃了两碗白粥。 他平常都是一碗的,不配一口菜,此刻却吃了鸡丝,鱼丸和粉蒸小排还有一些蔬菜,口味都很清淡。 只是他依旧受不住,借口去盥洗室漱口,没让人跟着,然后弯下腰压着声响,全都吐了出来。 不知何时楚轻盈来到了他身后,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条胳膊从后面搂着他的腰。 他靠在楚轻盈的怀里,楚轻盈从傲夏手里接了浸过温水的湿帕子,给他擦嘴。 小姑娘温柔的声音,跟她对着谢昭川等人时截然相反,“慢慢来。” “夫君应该告诉我的,若是实在吃不下,不要勉强自己,虽说你需要补身子,但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谢疏鹤在呕吐的过程里,出了不少虚汗,额前的墨发微湿,显出几分的狼狈,有种病美人的脆弱感。 他转过来,听着宴席上传来的热闹声响,胸口有种隐秘的振奋,还发着烧,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都喊夫人了,此刻他被某种情绪驱使着,弯腰,俯身,下巴搭在了楚轻盈的肩上,“夫人……” 他身上是烫的,气息也是烫的,薄唇就在楚轻盈的耳畔,分明没贴着,却比亲吻她的耳骨还要令人酥麻。 “嗯?”楚轻盈的手落在谢疏鹤的后颈上,顺着他墨色如缎的发往下抚着,侧过头看到男人碧绿的眸里荡漾着一层水光,眼尾也是绯红的。 “以后我都会好好吃,不会再吐了。”即便不能吃,也强迫自己吃,免得楚轻盈不再给他夹菜喂汤。 她比他自己还要注重他的身子。 他喜欢她这样待他。 “好,夫君是最听话的。”楚轻盈揉了揉谢疏鹤的头顶,他不自虐般地活着就行。 谢疏鹤:“……” 这场宴席到一个多时辰后才结束,来请人的傅寒辞平日是最稳重的,也脸色越来越沉,被身边的官员劝着三思后行,才没有上前绑了楚轻盈押去宫里。 宾客散去时,楚轻盈笑着说:“以后每天我们谢府有什么热闹,诸位百姓和大人们都要来凑,我们定会好好招待。” 众人:“……”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险些没裂开,纷纷拱手告辞。 却感觉到身后首辅夫人在送,他们惊恐地转过身再拱手,满脸堆笑说着不敢不敢,快步往后倒退着。 有一个还摔了一跤,爬起来到了拐角处才转过去,提着官服直接跑了起来。 谢疏鹤进宫时换了一身衣服,不是他平日穿得最正式的官服。 楚轻盈知道他的正式官服上绣得是蟒,蟒是龙的前身。 蟒服是皇帝特赐,代表着谢疏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臣地位。 谢疏鹤进宫见贵妃,穿得是紫袍,一品大员才能穿的,文官的官服上绣的都是飞禽,代表着文采飞扬。 而品级不同,飞禽的品种就不同,一品是仙鹤。 平常谢疏鹤的着装风格都是以素色为主,楚轻盈第一次看到谢疏鹤穿着绣仙鹤的紫袍。 仙鹤呈现飞翔的姿态,给他风雅出尘如谪仙的气质,增添了一种魅惑感。 首辅大人清冷端方的同时又有种艳色,穿过抄手游廊,行走中广袖摆动衣袂飘然,搭配着墨发窄腰。 楚轻盈扬了扬唇,美好的事物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不是吗? 傅寒辞看着谢疏鹤走向楚轻盈,哪个常年缠绵病榻的能有首辅大人这般风姿,要么就是“男为悦己者容”? 谢疏鹤早就觊觎楚轻盈了? 有意思了。 楚轻盈选得是马车,宽敞,暖和,还可以煮茶看书。 她和谢疏鹤都坐进去,并不担心此去凶险,摸着谢疏鹤的额头还是烫的。 已经是午后了,外面的暖阳照着,正是人犯懒的时候,楚轻盈按着谢疏鹤的后颈,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夫君睡一会儿吧。” 楚轻盈的手劲还挺大的,马车里没有第三个人,谢疏鹤放纵了自己片刻。 不过怕压得楚轻盈肩发麻,他就虚靠着,只身子跟楚轻盈挨在一起。 但对他来说,他的衣摆压着楚轻盈的裙角,墨发落到楚轻盈的胳膊上,已然是很亲密的姿态,还有呼吸里是楚轻盈身上的香气,他闭上眼,满足又贪恋。 楚轻盈的精神很好,前世后来那几年,她被囚禁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 如今回到这十七岁的健康和韶华,对比临死前,她的精力当然特别旺盛。 楚轻盈带了一部兵书,被谢疏鹤靠着的那边肩膀纹丝不动,用同一只手拿书翻书。 街上的繁华热闹隔着车帘传来,她并不受影响,看得很投入。 突然,军师的声音响起,【“商铺已开启,请东家领取第一件商品神力丸,经营商铺。”】 楚轻盈心里一震,捏着那其貌不扬黄豆大小的丸,问脑海里的那道声音,“这种丸可以给现实里的我或是其他人服用吗?真的有神奇的效果?” 那道声音真的回答了楚轻盈,“【当然,只不过东家你只能从商铺里取走一粒,此神力丸没有任何副作用,即便是你肚子里怀着孩子,服用了也不会伤害到孩子。】” 楚轻盈对神力丸跃跃欲试,来了兴趣去看“军师”都有哪些商品,什么“美容丸”、“生子丸”、“百毒不侵丸”、“起死回生丸”等,各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后面还有很多待解锁的。 楚轻盈很快就接受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毕竟她都能重生了。 楚轻盈在商铺里还有十万颗神力丸,而她只能取一粒。 她果断取了一粒,就着茶水吞下去,品了又品,没什么味道。 楚轻盈轻轻地放下茶杯,结果茶杯陷入台案里三公分。 而那紫檀木台案,断成两半。 谢疏鹤闻声睁开眼,诧异地看着被楚轻盈劈断的台案。 楚轻盈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看着自己的手心,半天后,很淡定地对谢疏鹤道:“夫君,我们楚家人向来不张扬,外人只知我精通琴棋书画,也武功高强,但其实我有个更大的秘密,我,天生神力!” “夫君相信吧?” 谢疏鹤沉默片刻,面上的诧异散去,毫不怀疑地点头,“我相信。” 她都把从来没让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告诉他了,他当然相信。 谢疏鹤补了一句,“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那倒不必。” 马车到了皇宫外,接下来有很长的一段宫道要走。 傅寒辞等在马车外,伴谢疏鹤左右,要是病中的首辅体力不支时,他扶着首辅。 谁知,楚轻盈的手臂搂在谢疏鹤的腰上,同时弯身勾住谢疏鹤的双腿。 啥???!!! 在谢疏鹤本人和其他人震惊的神色中,楚轻盈打横抱起了谢疏鹤,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对石化当场的傅寒辞解释,“督主知道我夫君柔弱不能自理,更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抱着夫君到贵妃娘娘的华清宫。” 第10章 是不是早就觊觎她? 傅寒辞:“……” 谢疏鹤很轻吗? 就算楚轻盈武功高强,她一个女子,能抱得动一个大男人吗? 傅寒辞实在太好奇了,为了验证,他伸手过去,“微臣来吧。” 他背谢疏鹤试试。 谢疏鹤误会了,以为傅寒辞也要公主抱他,虽然对方是宦官,但他也做不到让傅寒辞抱。 确切地说,他一个大男人,不应该被任何人这么抱的。 谢疏鹤没挣脱掉楚轻盈的钳制,只能在傅寒辞伸手的那一刻,原本长腿长胳膊无处安放,只能垂着胳膊,显得很奇怪的他,抬起手臂便搂住了楚轻盈的脖子,下巴搭在了楚轻盈的肩上。 那么多宦官在场,且行走在宫道上时不时就有宫人停下来,跪着行礼。 首辅大人他的耳尖泛红,发烫,感觉又起了高热。 “不劳烦督主了,我夫君不喜旁人触碰。”楚轻盈紧了紧手臂,还调整了姿势,以便让谢疏鹤更舒服一些。 男人的身体和女人的不一样,男人的坚硬,女人的柔软,谢疏鹤大半个上身都在楚轻盈怀里,能感觉到她从小腹到胸前的柔软。 谢疏鹤紧闭双目,不往楚轻盈身前看,手指捏着左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转移心思想,病弱的他,是连楚轻盈这个小姑娘都抱不起来的,唯有用楚轻盈果然天生神力,才能安抚他此刻的羞耻。 神力丸的效果当真好,走到华清宫,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整个过程里楚轻盈走得四平八稳,到了宫门前时,她的气息依然均匀。 要不是穿着裙装,她都能抱着谢疏鹤跑起来好吗? 谢疏鹤握住楚轻盈的手腕,携着楚轻盈进去,给贵妃行礼。 谢疏鹤弯腰,楚轻盈屈膝即可。 只是楚轻盈低垂着眉眼,许久没等到上方慧贵妃的回应,累倒是不累,但这很明显是慧贵妃故意磋磨她。 谢疏鹤蹙眉,抬起碧色的眼与慧贵妃对视,这其中的交锋只有彼此明白。 谢疏鹤的胳膊压到楚轻盈的胳膊上,大半个身子也压过去。 楚轻盈连忙直起身子撑住他。 慧贵妃看谢疏鹤那好像支撑不住的样子,她突然笑了笑,眼里还是冷着,端起手边的茶,恩赐的语气是对着楚轻盈的,“赐座。” 楚轻盈坐在谢疏鹤身侧,再见慧贵妃,依然美貌雍容华贵。 她的长相跟谢疏鹤不像,气质也是,侵略性很强,未出阁便能让人一眼心悸,如今在后宫里沉浮多年,身上上位者的掌控力和压迫感越来越强。 “二弟的气色好了不少,看来冲喜是有用的,二弟也是满意楚四姑娘这个夫人的。”慧贵妃试探着,其实已经有八分的确定了。 她要召见楚轻盈,多年来总是各种理由推脱,不愿见她的弟弟,却撑着病体也要跟着一起来。 刚刚她还没磋磨楚轻盈,只是让她屈了一会儿膝,弟弟就不愿意了。 这么明目张胆地护着人啊。 谢疏鹤沉默寡言,除了对着楚轻盈,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姐,他跟其也不亲厚,任由慧贵妃的话头掉在地上。 他还是端正地坐着,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很不舒服虚弱至极的样子。 慧贵妃习惯了弟弟这性格,放下茶杯,话锋一转道:“只是楚四姑娘到底是川儿的妻子,两人这亲事订下多年,三媒六娉,各种流程都走过了,还有合婚书在,并不是说她与弟弟你拜了堂,就是你的妻子了。” “川儿做错了事,但那也是因为他被人算计了,如今事情过去,你罚也罚过了,本宫看便让盈儿跟川儿和好如初吧,他们才是夫妻,你这个父亲,就当是替川儿拜了堂。” 楚轻盈去看谢疏鹤。 来之前她就对谢疏鹤说了,她不会嫁给谢昭川,如果他不愿,便给她一纸和离书。 当时谢疏鹤没回答她,此刻在慧贵妃的施压下,楚轻盈在等谢疏鹤给她答案。 她不纠结于爱不爱,只是觉得谢疏鹤是个可以托付,能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 她肚子里还怀着谢疏鹤的孩子,她和谢疏鹤能达到相敬如宾的状态即可。 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就艰难,何况她楚家面临着被诛九族之祸。 她若是回到了楚家,即便有一身的本领,自己也会被这世俗所不容,更不要提救满门了。 她成为了首辅夫人,可以借着这个身份达成自己的目的,让她能护住满族,手刃仇人。 她只能利用谢疏鹤。 若是谢疏鹤趋利避害弃了她,她不会纠缠谢疏鹤。 谢疏鹤也在看楚轻盈,心思难辩。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正在这时,慧贵妃的大宫女禀报,“娘娘,三皇子过来请安了。” 三皇子自然是来找楚轻盈的,恭敬地给慧贵妃行了礼,嬉皮笑脸着便求了慧贵妃,要和楚轻盈一起去赛马。 “去吧,从小你们就要好。”等两人的背影一起出了宫殿,慧贵妃感慨了一句。 “其实说起青梅竹马,三皇子和盈儿,比盈儿和川儿更似青梅竹马。” 言外之意,楚轻盈勾三搭四,水性杨花。 “贵妃娘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谢疏鹤终于回了慧贵妃,却是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他比谁都清楚慧贵妃为了恩宠权力,这些年在暗中做得那些谋害其他嫔妃,以及皇嗣的事。 皇帝不纵欲好色,后宫嫔妃不多。 皇嗣本来就少,在慧贵妃的残害中,如今只剩下五个了,其中两个包括谢昭川,以及慧贵妃生得第二个儿子四皇子。 在这五个皇子中,傻的傻,平庸的平庸。 在慧贵妃看来,她的四皇子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这几年她一直在为她儿子的太子之位而谋划。 她是不把三皇子放在眼里的。 三皇子的生母出身不高,生三皇子时难产而死。 三皇子从小吃了不少苦和遭遇了多次谋害,才艰难地长这么大。 这其中有大半原因是慧贵妃这几年觉得三皇子成不了大器,放过了三皇子。 但,谢疏鹤早就知道,其实三皇子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三皇子都能让慧贵妃放下了防备,不把他当成威胁了,可见此人能耐大,心机之深。 “当年楚老将军是因为臣的缘故,才在他的四孙女小的时候,给其订下了与川儿的婚事。”谢疏鹤称着臣,语气里更是透着疏离。 “川儿在新婚当晚跟其他女子私奔,辜负了楚四姑娘,让臣愧对整个楚家,逆子有错,臣唯有重罚逆子,依楚四姑娘所愿,才能弥补楚家一二。” 谢疏鹤克己复礼,心中那个肮脏的秘密藏了多年,不想毁了楚轻盈,所以死死压抑着,不曾让任何人知道。 他想要楚轻盈幸福。 如果楚轻盈嫁给谢昭川能幸福的话,他一辈子都会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 然而,如今他才看清谢昭川是负心之人,楚轻盈也不愿嫁给谢昭川。 既如此,他如何能亲手将楚轻盈推入火坑? “弟弟,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这两年你越发不用自己的脑子,所以是生锈了吧?”慧贵妃重重放下茶盏,脸色也冷了。 “我不为川儿开脱罪名,他确实和楚五姑娘私相授受,但若说他在大婚当日弃自己的新娘于不顾,而跟其妹妹私奔,我是不信的。” “他怎么可能那么蠢,把楚五姑娘写给他的小信和肚兜放在枕畔?那么轻易就让楚氏的陪嫁婢女找到了?还偏偏只找到了昨晚两人传达的书信?他更不可能蠢到在当晚跟楚五姑娘有了男女之实,地点在破庙里更是离谱!很明显这是幕后主使做得一场局啊。” “这些疑点,你作为当事人之一,比本宫更早想到了吧?只是你不愿承认这一切都是楚轻盈的阴谋,她利用川儿和楚五姑娘之间的私情,在昨晚设计了两人!” “她的目的昭然若揭,她就是想借这件事毁了跟川儿的婚事,改嫁给你。” “皇上忌惮楚家,她想利用你这个首辅,护住整个楚家啊!” 谢疏鹤听完慧贵妃的一番长篇大论,面上不曾有变化,淡声,“贵妃娘娘对臣的夫人心存偏见,才会这般阴谋她。” “她是单纯良善的姑娘,做不出这么大的局,还诬陷逆子,她与蓁蓁姑娘姐妹情深,不会害蓁蓁姑娘。” “何况,”谢疏鹤碧绿的眸直视着慧贵妃,如覆了一层薄冰的冬日深潭。 “臣的夫人并没有陷害川儿和蓁蓁姑娘,他们之间的确是无媒苟合。” 慧贵妃瞪大了眼,楚轻盈单纯良善? 在昨晚之前,没领教过楚家四小姐本事的人,包括她,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从昨晚她在婚礼上脚踩护卫,拎刀砍人,到早上鞭打谢昭川,让楚蓁蓁为妾。 她杀一儆百,甚至还敛财,拉着那些官员们一起给她这个贵妃下马威。 这么短的时间,楚轻盈做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跟单纯善良沾边吗?沾边吗? “臣与已夫人拜过堂,并在昨晚同床共枕,已算有了夫妻之实,逆子是原皇子,贵妃娘娘若是非要出手给他和臣的夫人乱点鸳鸯谱,那么丢的也是皇家颜面。” 谢疏鹤看着慧贵妃,语气依然很淡,“皇室颜面大于一切,怕是到时贵妃娘娘和四皇子会招来皇上的怒火,我们这位天子的怒气,就连颇受恩宠身在高位的娘娘你,也不敢尝试吧?” 慧贵妃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着谢疏鹤,胸膛起伏着,许久,连连点头,“好好好!” “谢疏鹤,本宫算是看出来了,碰上有关楚氏的事,你倒是气势全开舌战群雄,连长姐都忤逆威慑了!” “你恐怕是早就觊觎上了川儿的未婚妻吧?” 第11章 首辅的软肋是她 谢疏鹤忽然一顿,抿住薄唇,被慧贵妃抓住了软肋,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这软肋不露出来,隐隐藏藏,若是不明目张胆地护着人,那么楚轻盈就得受委屈了。 是以,谢疏鹤也不后悔。 慧贵妃忽然想到了什么,气一下子就消了,反而还有些高兴,欣慰地笑着道:“罢了,长姐是想你好的。” “过去那些年长姐给你安排了多少门亲事,都被你不愿耽误拖累了人姑娘,回绝了,如今倒是不怕耽误拖累了盈儿?” “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你和盈儿以后就是夫妻了,川儿你罚也罚过了,你们父子不要因此生了嫌隙才好,还有杜氏。” “她虽做错了事,但念在这些年为你打理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便还让她给你做良妾吧。” “弟弟,我们二人身系谢家的兴旺富贵之重任,谢家与楚恂那块冥顽不灵的硬石头有了这份姻亲,长姐希望你能利用起来,我们姐弟齐心,让四皇子继承大统,光耀我谢家整个门楣。” 慧贵妃之前想利用自己的大儿子原二皇子谢昭川,把楚家的势力收拢过来,助小儿子四皇子坐上皇位。 但谢昭川不堪大用啊。 那她只好弃了这个儿子,让弟弟将楚恂拉到他们的阵营中。 谁都拉拢不了楚恂,但如果谢疏鹤愿意的话,这个世上也就只有谢疏鹤能让楚恂臣服。 以前弟弟厌世无欲无求,作为只手遮天的权臣,论政斗谁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却不愿跟她齐心协力,把谢家的血脉推到皇位上。 但现在,弟弟有了软肋,圣洁者有了欲望和所求,她便好利用了。 “杜氏不会是臣的姨娘,贵妃娘娘要保她,臣便留她在府中做婢女,至于你的大儿子,臣和他没有父子之情。”谢疏鹤站起来,嗓音疲倦清冷,没有一丝感情。 这话无疑是在说,他以后也不会对谢昭川尽父亲的责任,更是拒绝了扶持四皇子做储君。 慧贵妃脸上的笑僵住了,“弟弟,谢昭川已经过继给你了,就是你的儿子。” “臣从来没想过要任何人的儿子,这个儿子,是贵妃娘娘你硬塞给臣的,为的是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当年慧贵妃为了扳倒皇后,残害皇子,她把自己的亲儿子谢昭川也一同下了毒,以此来洗脱她自己的嫌疑。 那个皇子变得痴傻了,而谢昭川被御医诊断,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子嗣了。 慧贵妃悲痛欲绝,然后转头把谢昭川过继到了谢疏鹤的名下,给谢疏鹤做儿子,只为让谢疏鹤承了她这个情,扶持她天资聪颖从小就被皇上看重的四皇子为储君。 只可惜,谢疏鹤根本不领她的这份情。 他的心极冷,“儿子是贵妃你不要丢给臣的,杜氏也是你强塞给臣,想让她用美人计蛊惑臣,让臣为你所用,你打着为臣好的旗号,实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荣宠和地位,为了谢家。” 慧贵妃也站了起来,情绪变得激动,高声反问谢疏鹤,“本宫为了谢家没错!可谢疏鹤,你难道不是谢家人吗?” “你是谢家唯一的嫡子!” “你忘了,母亲死的早,是长姐又当爹又当娘把你带大的,父亲有那么多小妾,为了你,长姐还不到十岁就熟练了杀人,谢府的那个湖里,还有被长姐溺毙的庶弟的亡魂!为了我们姐弟活下来,长姐害了多少人,双手沾满了鲜血。” “你从小体弱多病,长姐成夜成夜地守着你,四处寻医问药,甚至求神拜佛,抄写了多少经书?你去看看那宝相寺的几千级台阶上,是不是还留着长姐一级一级跪下去的印记和鲜血?长姐为你抄写的经书,是不是还供奉在佛前?” “谢疏鹤,你给谢昭川扣上不忠不义不孝的罪名,你自己难道就是忠义大孝之人吗?” 大殿内静默,只余下慧贵妃喘息的声音。 在场的慧贵妃的两个心腹宫女,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谢疏鹤闭了闭眼,声线沙哑问了一句,“贵妃娘娘需要臣做什么?” 慧贵妃面目有些扭曲,目光狠厉,“除掉东宫里的那个尸位素餐的傻子。” 谢疏鹤离开后,宫女给慧贵妃整理着妆容,“娘娘,二爷会帮娘娘你这次吗?” “不知道。”慧贵妃慢慢卸下护甲,华美的丹寇映入眼里。 她勾着唇,“不过楚轻盈等会儿肯定会让二爷带着她去东宫,他们只要去,本宫的计划就成功了。” 她毁了楚轻盈的二姐,就等于毁了东宫里那个占着太子之位多年的傻子。 到时皇后痛失爱子,皇后也活不下去了。 她要皇后一脉,团灭。 * 楚轻盈和三皇子从华清宫出来后,尚未离开的傅寒辞行了礼,温声对三皇子道:“三皇子殿下,臣给你牵马。” 傅寒辞在朝中的影响力仅次于谢疏鹤之下,众多官员巴结他,按理说皇子需要他的势力,就应该跟他交好。 三皇子这样的性情,不因自己出身皇室而高高在上轻贱他人,跟谁都是自来熟,都能称兄道弟。 但他却十分厌恶傅寒辞,根本不怕得罪傅寒辞,“狗阉人本殿看到你就恶心,你好好服侍你的贵妃吧!” 傅寒辞依旧是勾着唇笑得样子,不生气不反驳,看着楚轻盈和三皇子走远。 楚轻盈悟了,话本里写得三皇子和傅寒辞这两个男主就是相爱相杀你逃我追的,目前看起来傅寒辞已然对三皇子有了兴趣,三皇子还处在讨厌他的阶段。 毕竟,三皇子最恨的就是慧贵妃。 而傅寒辞是为慧贵妃办事的。 “不完整的男人都是变态,傅阉狗尤其变态,每次看到他对着人笑,本殿都起鸡皮疙瘩。”三皇子抚了抚自己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对楚轻盈道。 “你不知道吧?傅阉狗可是以色上位以色侍人的,更有传闻他是谢疏慧的男宠。” 楚轻盈看了三皇子一眼,如今她算是慧贵妃的弟媳,三皇子却毫不避讳对她说这番话,就不怕她转头告诉了慧贵妃吗? 这人,果然只是表面上的“傻白甜”。 要不是知道他是最后的赢家,她还是会被他的伪装骗到。 “傅督主他不是不完整吗?怎么服侍慧贵妃?”楚轻盈对三皇子也很“坦诚”。 三皇子既然要在她面前“傻白甜”到底了,那么她也假装两人依旧是好友,她不会因为身份的变化,而跟三皇子反目成仇。 不过话说回来,前世楚轻盈守了八年活寡,直到死也只有跟谢疏鹤的那一次鱼水之欢,所以在性事上并没有什么阅历。 她是真的疑惑没家伙儿事的傅寒辞,是怎么服侍慧贵妃的。 “你果然没有跟首辅圆房,估计压你嫁妆箱底的避火图你也没看。”三皇子的折扇在掌心里敲着。 宫道上,少年俊逸精致的一张脸被午后的阳光镀了一层光,剑眉星目神采飞扬,路过的宫女都忍不住看一眼。 “首辅虽然是完整的男人,却没有那个体力,非要跟你圆房的话,那就只能像傅阉狗服侍谢疏慧一样,可你却不懂,可见昨晚你和首辅是没有圆房的。” 楚轻盈不允许旁人这么说谢疏鹤,哪怕是实话,她反手扭住三皇子的胳膊,“说傅督主就说傅督主,不许带上我家夫君。” “好好好,你这就护上了,重色轻友!”三皇子哀嚎,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好不容易挣脱掉,嘀咕着你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在楚轻盈一拳头往他腹部捶过来,要他领教时,他跳出三米远,“好男不跟女斗啊!” 他从来没有打赢过楚轻盈,哪怕是有几次胜负心上来,不隐藏实力了,也是被楚轻盈踩在地上揍。 而刚刚,他明显感觉到楚轻盈更厉害了,一夜之间,真是见了鬼了。 “傅阉狗虽然没有男人的家伙儿事,但是他还有手和嘴啊,再不行也有很多人造阳物的,别人不知道,本殿可是很清楚他是怎么一步步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那就是卖屁股。” “他那张脸和身材特别吃香,现在他是督主了,身价也高了,据说狎玩他一次,要这个数。”三皇子比划了一个数目,啧啧。 “难怪他这么有钱,本殿有次偷偷潜入他的府邸,他那府邸从外面看符合规制,但内部建造的,都快赶上皇宫了,他的日子比本殿的父皇都奢侈。” 这番污秽之言听得楚轻盈抬手掐住了三皇子的下巴,手动禁言他,“这些话我听听就算了,这宫里可有不少傅督主的眼线,要是传到了他的耳中……” 好吧,三皇子连傅寒辞府邸的内部都进去过,她不相信傅寒辞没发现,她就多余操心。 傅寒辞杀谁都不会杀三皇子的,顶多是用变态的方式惩罚强制三皇子? 小丑是她自己。 楚轻盈和三皇子到了马场,三皇子骑了平常自己的马,给楚轻盈挑选了一匹,“这马还是去年楚将军献上来的战利品,是外域血统,整个大周只此一匹。” 楚轻盈摸了摸马头。 父亲把通体雪白的踏雪驯服好,才送到了宫里,不知道是不是她是父亲女儿的缘故,踏雪对着三皇子扬了扬蹄,却把马脸凑到她的胳膊上。 楚轻盈想到楚家满门的下场,对着这么通人性的踏雪,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三皇子见状道:“这匹马只能今天给你骑骑,要是本殿的,本殿就送给你了。不过你也不用失望,监长用踏雪配了种。” “你看那边大着肚子的母马,再过段时间母马就生了,到时候本殿求了父皇,把踏雪的儿子送给你!” 楚轻盈顺着三皇子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那母马临近生小马驹了。 楚轻盈道谢,抓住马鞍,一抬腿就坐到了踏雪背上。 来之前她还有顾虑,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还不到一个月,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大意了,骑马剧烈颠簸是不行的。 “军师”却说:“【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有的孕妇被拌一下就滑胎了,但像东家你这样的体质,加上服了神力丸,骑马是可以的。”】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你在商铺里卖神力丸有了钱,就可以从我这里进保胎丸,吃了保胎丸,随便你怎么造,就是被油炸火烹,孩子都安然无恙。】” “好!”楚轻盈亲身实验了商铺里出品的神力丸后,自然想要解锁其他的神药,有了金手指,她就能救下满族了。 果然是老天爷开了眼,来帮她了。 不管是跟三皇子骑马射箭,还是在商铺里卖神力丸赚钱,楚轻盈都是正在兴头上。 谢疏鹤在傅寒辞的陪同下找了过来,离很远,就看到那在马场上驰骋的身影。 第12章 痴傻太子 谢疏鹤记得以前小姑娘都是穿明亮的颜色,十七岁的年纪本该打扮得鲜艳一些。 只是如今她的着装风格变了,穿着深蓝色的衣裙,配饰也简单,沉敛不失大气。 不过她那张明艳无双的脸是无法被深重的衣裙掩住的,在暖阳下,冰雪融化中,她骑在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从背后取箭,搭弓射向靶心时,整个人透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恣意和轻狂感。 楚轻盈百步穿杨,即便是在奔跑的马背上,只有一个靶子,她也能从各个角度,在马背上转过去射中靶心,箭无虚发。 那回身的一瞬,侧脸的坚毅,扬起的眉,谢疏鹤在想,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不知道这大周又有多少少年郎对她魂牵梦萦。 三皇子一箭朝谢疏鹤身侧的傅寒辞射来,楚轻盈生怕谢疏鹤受了伤,于那一瞬抽出箭也射过去。 破空声中,楚轻盈的箭把三皇子的箭断成两半,“啪嗒”掉在地上,而三皇子的箭头被身形未动的傅寒辞抬手握在掌心里。 傅寒辞笔直地站在那里,飞鱼服的衣摆和背上的墨发被吹起,楚轻盈注意到三皇子愣了一下。 不愧是男主,真被他装到了。 谢疏鹤也没动,不过跟徒手接箭的傅寒辞比起来,就显得他太废了。 谢疏鹤看到三皇子骑着马到楚轻盈面前,说了什么。 楚轻盈扬起马鞭抽向三皇子,谢疏鹤猜测三皇子应该是羞辱了他。 谢疏鹤垂眸。 却在下一刻听到马蹄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紧接着一片阴影覆盖下来,是楚轻盈骑着马来到他面前。 楚轻盈逆着光,身后是被白雪覆盖的巍峨皇宫,在上方对他伸出手,“夫君,我带你跑一圈吧?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谢疏鹤抬起脸看楚轻盈。 他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好了命运,看似权倾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首辅,却其实二十七年里一直活在掌控中。 可这一刻,小姑娘来到他面前,光芒万丈,就像是降临的神女,驱散了全部的黑暗,对他伸出手,要把他从地狱里拉出来。 谢疏鹤忽然笑了,笑得碧绿色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破碎的光,端方君子,却有着反差很大的夺魂摄魄风采,世无其二。 在楚轻盈的愣神中,他紧握住楚轻盈的手腕,被楚轻盈拉到了马背上。 谢疏鹤坐在楚轻盈身前,楚轻盈侧过身子看前方,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从背后伸出来锁住他的腰。 从小就体弱多病不能自理的首辅大人,自然是不会骑马的。 他还在病中,身体经不起马上的剧烈颠簸,但这一刻感觉到楚轻盈紧抱着他,在疾驰中稳稳地护着他不摔下去,风景从眼前飞掠过去,只剩无比的畅快肆意。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楚轻盈把弓交给了谢疏鹤,从背后环着谢疏鹤,搭了箭。 在踏雪的奔跑中,楚轻盈带着谢疏鹤拉动弓箭。 弓弦在响,被拉到极致,他和楚轻盈默契地松手。 只听“嗖”一声。 谢疏鹤抬眸看过去,箭,正中靶心。 他还未回过神,背后楚轻盈柔软凸凹有致的身体贴上他的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唇落在他的耳骨,柔软,湿热,“夫君真厉害。” 谢疏鹤觉得,他的身体若是允许,怕是当场就把持不住自己。 “等母马生小马驹的那天,本殿召你进宫。”三皇子破坏气氛对楚轻盈喊了一声,马鞭扔给傅寒辞,他赌气走了。 傅寒辞接了马鞭后交给马夫,没一点脾气的,抬步跟上三皇子。 谢疏鹤看着两人的背影,碧眸沉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轻盈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不想端方圣洁的君子被有断袖的两个男主带坏了,便抱了谢疏鹤下马,转走他的注意力。 楚轻盈和谢疏鹤出了马场,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间了。 谢疏鹤没主动说,楚轻盈就没问谢疏鹤和慧贵妃密谋了什么。 她试探,“夫君,我们回府吗?” “好。” 楚轻盈有些意外,慧贵妃必定要谢疏鹤做什么。 根据前世的记忆,就在今晚。 但谢疏鹤竟然不去东宫。 他不打算听从慧贵妃的吩咐? 谢疏鹤不去,楚轻盈却必须去这一趟。 只是以她的身份,没有旨意,她是不能进东宫的。 有谢疏鹤在,倒是好办了。 “夫君,我想去东宫一趟,我已经五年没见二姐了。” “好。”谢疏鹤带着楚轻盈便往东宫去。 东宫里宫人成群,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规制来的,不仅没有被克扣,反而皇帝每隔几天就把各种好东西送到东宫,对太子的盛宠十年如一日。 是的,文武百官各自站队,各自都有要拥护的皇子,朝中分成几个派系,储君之争在暗中越演越烈。 但实际上,大周是有太子的。 在皇后生下太子的当天,皇帝就立了太子,亲自教导悉心栽培,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和心血。 好在,太子没让皇上和所有对他寄予厚望的人失望。 太子天纵奇才,从小便过目不忘,年仅八岁就展现了惊人的治国才能。 十二岁一篇策论震撼当世,十五岁便能独立处理国事,贤德之名远扬,得百姓赞美,官员拥护。 人人都以为,大周未来要出一个千古明君、圣君。 直到…… 楚轻盈和谢疏鹤被宫人请入东宫,远远便看到了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从荷包里抓出一大把粉色和紫色水晶的太子。 他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此刻都递给了面前的女子,“轻璇,这是父皇下午刚让宫人送来的,还有几盒子东珠,都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错了,我不该抓虫子吓你的。” “你不要不理我,轻璇,轻璇~”太子一身用金线绣着花纹的白衣,丰神如玉爽朗清举,皎皎似天上明月,却在拉着女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蹭着女子的胳膊,软声柔语地撒娇。 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起上前行礼,起身后楚轻盈笑着喊,“太子哥哥。” 太子知道自己是太子,这些人都该给他行礼,他从来都是兴致缺缺不去看一眼的。 忽然听到行礼的人喊自己哥哥,他从女子的胳膊上移出脸,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一片清澈,天真,“为什么叫我哥哥?你是我的皇妹吗?” 楚轻盈心里瞬间酸楚至极。 她已经五年没见过太子了,痴傻的太子自然也就忘记了她。 是了,曾经惊才绝艳治国有方,如明月般的太子,在五年前痴傻了。 他被人下了毒,皇帝一怒之下杀了近五百宫人,命东厂、锦衣卫还有大理寺,刑部彻查。 后来包括好多官员在内,还死了很多人。 “幕后主使”和其九族老少妇孺的血染红了整个午门的法场,然而有的人却知道,所谓的“幕后主使”,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太子只剩下六岁孩童的智商,皇帝没废太子,也没放弃太子。 哪怕朝中要他另立储君的上奏一天比一天多,他杀了带头的大臣,顶着各种压力,依然多年如一日地盛宠太子。 楚轻盈温声道:“臣妇是轻璇的亲妹妹,这才喊太子你一声哥哥。” “轻璇的妹妹?”太子乌黑的双眸更亮了,看着谢疏鹤和楚轻盈的姿态,他是懂一些的,“你和首辅哥哥成亲了,是首辅哥哥的夫人?” 他记得谢疏鹤,虽然谢疏鹤不常露面,但偶尔上朝时,下了朝都会来东宫陪他玩一会儿。 楚轻盈点头。 太子跳起来往大殿里跑。 楚轻璇让宫女跟着,她泪眼朦胧地上前,拉住楚轻盈的手,“二姐都听说了,本来是一桩好亲事,谢家大郎也是我们楚家人看着长大的,谁知结果……” 楚轻璇多年未见妹妹,提起这件事,不禁掉了泪,抬手摸了摸楚轻盈的脸,“你受委屈了。” 楚轻盈摇头,依偎到二姐的怀里,“二姐,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时隔五年,不,对于她来说,隔了一辈子和生死那么遥远的时间,她终于见到最温柔,天下最好的二姐了。 当今皇上的皇位来得并不光彩,先帝当年是想立最宠爱的妃子生得皇子为储君的。 据说当今皇上残害众多兄弟,甚至不惜弑父弑君,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坐上了这皇位。 他不被拥护,一开始处处受文武大臣的掣肘,发的政令总是遭到反对,好几次差点被推下皇位。 偏偏外敌趁大周内乱时来犯,皇帝派了楚恂去抵御外敌,又恐楚恂也跟其他官员一样不效忠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 若是手握重兵的楚恂都生了异心,那他便是腹背受敌,大业崩殂。 所以他一道圣旨,把楚恂的二女儿接到了宫里,承诺了太子妃之位。 这是给予楚家的荣宠,但同时,又何尝不是把楚轻璇困在宫中做人质呢? 楚轻璇那个时候不过十岁,也是个孩子,从小金尊玉贵,却告别了父母亲人,来到了这完全陌生,只能看到四角天空,还吃人的皇宫里。 她从太子开始协理皇帝治国,高坐于云端,到太子被谋害变得痴傻,跌落到泥里,陪伴了太子整整十年的时间。 这期间楚轻璇不被允许回楚家,楚家人除了楚轻盈外,哪怕是亲生母亲,都不能来东宫探望她。 而楚轻盈就算来,十年里也只见了二姐三次。 这次,隔了整整五年。 本来她这个太子妃,其实就是皇帝用来牵制楚家的人质,跟太子没成亲,也无夫妻之实。 在太子变得痴傻后,她更没了太子妃的虚名,已然成了东宫里的掌事宫女。 她早已失去自由,连婚嫁都不能了,只能一辈子老死在这里。 所以她把母亲为她准备的嫁妆,都给了四妹。 若不是太子跟她玩得好,把她当成亲姐姐,她怕是已经成了这宫里众多白骨中的一具了。 太子返回来,怀里抱着一大摞写的字和作的画,一股脑全都塞给了谢疏鹤,俊脸明亮,一副好学生求表扬的样子,“首辅哥哥,你上次给我布置的功课我都完成了,我还练了好多字,作了一些画,你检查检查。” 谢疏鹤偶尔来东宫,很少陪太子玩,基本上都是在教他功课。 每次还留下可能一年都写不完的功课,告诉太子等他的功课做完了,他就会再来。 太子从小孺慕谢疏鹤,每次谢疏鹤留了功课,他都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要早一日完成。 因为这样就能早一日见到谢疏鹤了。 可这次,谢疏鹤承诺的一年时间,他一天天数着日子。 谢疏鹤骗小孩子,他迟了一年才来。 第13章 救二姐 当时太子难过地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掉泪。 楚轻璇不能说谢疏鹤是慧贵妃的弟弟,慧贵妃并不喜谢疏鹤照拂他,只能告诉太子谢疏鹤病了,等好了就会来。 太子好哄,传旨给太医院,让所有的御医都去谢府给谢疏鹤治病,还抬了十多箱子的金银珠宝给谢疏鹤。 楚轻盈凑过去看太子作得文章、画,以及练得那些字,他的智力和认知等所有的都下降到六岁孩童的水平,其学识自然跟他不痴傻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六岁的太子的才学,依然能超越百分之九十多的孩童,是能作为范本,甚至跟朝堂上的一些文臣相比的。 楚轻盈心里惋惜,却见二姐眉眼含笑,很珍视地收好谢疏鹤检查过的那些。 谢疏鹤的评价多是鼓励和赞美,二姐就好像自己被学识天下第一的首辅夸奖了一样,比太子本人还欣喜。 太子借着宽袖的遮挡抓住了楚轻璇的手,轻挠她的手心,笑得得意,“你不生气了?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五年前太子的学识水平就是六岁孩童的,如今过去五年再看,太子一点进步都没有。 因为他的智力和认知各方面都永远停留在了六岁,无论他多刻苦努力地学,这辈子都学不好了。 楚轻盈从谢疏鹤手里抽走几张字,乍一看是太子的字迹。 不过谢疏鹤和楚轻盈都发现了,模仿得很像,但有点区别。 “太子哥哥你偷懒,这几张是我二姐替你写得吧?夫君,你应该罚他。” 太子顿时一阵心虚,低头乖乖认错,眼角余光偷看面无表情的谢疏鹤,两个食指怼来怼去,“我是想早一日完成首辅哥哥布置的功课,那样首辅哥哥就能早点来陪我了,我错了,我认罚。” 谢疏鹤猜到楚轻盈有话要对楚轻璇说,便顺势带着太子去了书房,抽背。 即便太子这辈子都不会有进步,他教太子教得还是很认真。 太子跟着谢疏鹤进去时,走到一半又返回来,挥着手让内侍抬得几个大箱子放到楚轻盈面前,一一打开。 楚轻盈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真的被箱子里装得满满的金银,各种世间罕见的珍奇珠宝、古玩等闪瞎了眼。 “你是轻璇的亲妹妹,又是我首辅哥哥的夫人,那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嫂子,这些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你用完了,我再找我父皇要。”太子说完就跑去书房背书了。 楚轻盈听着太子清朗温润,富有感情极好听的背书声,抬头看到二姐红了眼。 “太子的一片心意,收下吧。”楚轻璇看着太子。 夕阳洒在太子背后,他站得笔直,身躯颀长挺拔,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对楚轻璇的注视有所察觉,他回过头。 霞光照在他俊逸年少的脸上,整个人如散发着柔和皎洁光华的明月,眼角弯弯,对着楚轻璇笑得璀璨耀目。 楚轻璇眨掉眼中的热泪,说完后半句,“若他还是当年的太子,送你的礼物只怕比这更多。” 一时沉默,楚轻璇回过神,“你和首辅大人留下吃了晚膳再走,二姐亲手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楚轻盈拉住楚轻璇,“不急于这一时,以后二姐给我做吃食的机会还有很多,今晚我来,是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 楚轻璇点头,没说她这辈子都要在宫里,相见太难,可能这次跟楚轻盈就是最后一面了,哪还有机会给楚轻盈做吃食呢。 姐妹二人五年没见,她也有很多话跟楚轻盈说,更想知道谢疏鹤对楚轻盈好不好。 谢疏鹤命不久矣,妹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楚轻璇带着妹妹去了寝殿,让心腹宫女守在外面。 楚轻盈还关上了门,随即在楚轻璇疑惑的神色中,直奔主题,“二姐,接下来我说得话,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楚轻盈把自己前世经历的一切,楚家满门的凄惨下场,以及她怀着谢疏鹤的孩子,回到十七岁这一年,种种,全都告诉了楚轻璇。 楚轻璇面上匪夷所思,抬手捂住嘴才止住惊呼,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她喃喃自语着,许久都是失魂落魄的,“怎么会?怎么会……” “你或许会觉得我是真的因为谢昭川的逃婚,受刺激太大得了癔症,一切都是我的幻想,但今晚会发生一件事,请二姐务必按照我说得做,届时就能验证我所说的一切了。”楚轻盈怕楚轻璇把她当成疯子,不愿听她的避开今晚的祸事,她神色紧张,死死握住了二姐的手。 楚轻璇的手冰冷,人还没缓过来,却已立刻反握住了楚轻盈,“你说,二姐相信你!” 这是她的亲妹妹,她最疼爱牵肠挂肚的妹妹。 就算妹妹得了癔症,她也愿意配合妹妹,哄着妹妹。 楚轻盈神色凝重,“慧贵妃会在今晚把皇上请去她的华清宫,给皇上喝下一杯加了催情效果的酒,劝说皇上今晚来东宫看太子……” 楚轻璇心里有疑惑,但她没有打断楚轻盈,沉默地点头。 她听着楚轻盈说下去,越听脸色越苍白,惊骇。 “什么?!”最后楚轻璇直接站了起来,全身颤抖,又恨又屈辱。 * 此刻,华清宫里。 正如楚轻盈所说,膳桌上,贵妃倒了一杯鹿血酒给皇帝,“臣妾问清楚了,的确是楚将军的侄女勾引了川儿,名不正言不顺的,楚将军的这个侄女太不知礼义廉耻,且只是楚将军的侄女,不堪为川儿的正妻,臣妾便允了川儿将她抬入谢府做妾。” “至于盈儿阴差阳错之下和疏鹤成了亲,臣妾看我那弟弟也是愿意的,不如就这样吧,以后再给川儿选正妻就是。 ” 皇帝也就三十多岁,平日注重锻炼和节制床事等养生,极为俊美,高大笔挺,不介意喝些助兴的酒。 他饮了一口后,垂眼晃动着杯子,心思深不可测,“嗯。” 其实身为帝王,是最忌惮文臣之首和手握重兵的武将联姻的。 之前他给楚轻盈和谢昭川赐婚,是猜到了慧贵妃是想利用自己丢掉的儿子,得到楚家的势力。 那些人都对楚恂忠心耿耿,就算他收了楚恂的兵权,楚恂的手下也存有异心,所以他默认了慧贵妃和谢昭川的算计。 只是没想到谢昭川和楚轻盈的婚事没成,楚轻盈当场改嫁谢疏鹤。 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重结亲,这可是一件让掌权者睡不着觉的事。 但,谢疏鹤没几年活头了,隔三差五病一场,一年也就上那么几天朝,这两年更是徒有首辅的名,在其位不谋其政。 皇上自然没有了顾虑。 “疏鹤带着盈儿去东宫拜见了太子,皇上,你许久没去看太子了,疏鹤传来话,说或许今晚皇上去了,会有意外的收获。”慧贵妃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挂得一轮圆月,十五的月亮是不及十六的圆的。 按照规定,皇上这天是必须去皇后宫里的。 “正好朕也许久未见蕴之(谢疏鹤的字)了。”皇上也在看月亮,自然想到了皇后和太子,他起身出了华清宫。 “恭送皇上。”男人绣着龙纹的衣摆从眼前闪过去,在听到太监喊得那声摆驾凤仪宫后,慧贵妃才站直身子,久久地望着凤仪宫的方向。 皇后,你可不要怪本宫,民为生,官为权,而女子进了这后宫,便是争宠的,为自己,为儿子,为家族。 你占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之位,也该换个人来坐了。 皇上去了凤仪宫后,却被告知皇后身体不适,歇下了。 皇上站在关闭又一片漆黑的宫门前,身影被清冷的月光拉得又长又寂寥。 他和皇后青梅竹马。 皇后当年倾全族之力把他推上皇位,他也没负皇后,恩宠和深爱都给了皇后。 原本他们的感情很好,直到太子被下毒变得痴傻。 他用最残忍的刑罚杀了幕后主使和其九族,君王一怒伏尸千里,他迁怒下处死了上千人。 皇后却认定那所谓的凶手不过是替罪羊,真正残害太子的是慧贵妃。 皇后在那段时间里还失去了肚子里已经足月的公主,悲痛欲绝,歇斯底里,疯疯癫癫。 他跟皇后争执,禁足了皇后,让皇后好好反思一国之母肩负的重任。 皇后这一反思就是五年。 他却没坚持三个月就主动去找皇后,但被皇后以养病、反思为由拒之宫门外。 五年来皇后别说侍寝了,任何需要皇后出面的场合,皇后都称病。 五年来他一次都没见过皇后,一国之母不理宫务,形同虚设。 “皇上?”大太监高牧喊了魂不守舍的皇上一声。 皇上这才转了身,摆驾东宫。 * 楚轻璇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了,“我听妹妹的,这就装病,无论如何都要避开皇上!” 妹妹说,在前世的今晚,皇上来到东宫。 皇上见到她,只觉得她像极了少女时期的皇后,本就失了态,再加上慧贵妃的那杯酒。 就在东宫里,皇上强行宠幸了她。 她成了皇上的妃子,盛宠一时。 楚家被诛时,皇上没算上她。 她假意顺从皇上,伺机而动,只想为楚家满门复仇。 第二年楚家人忌日那天,她因怀了龙子,而被册封为皇贵妃。 仪式结束回到宫里,她连一张纸都不能给爹娘烧,站在华美金碧辉煌的殿中,笑出眼泪,对宫女说她是因为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痴傻的太子被她骗了几年,以为她回家看望爹娘了。 某一个下着大雪的夜里,太子满身冷汗从一场噩梦里醒来,披头散发赤着脚冲出去找她。 痴傻的太子找了她很久很久。 她终究没逃过后宫的算计,被慧贵妃诬陷和太子通奸,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太子的。 她喝下皇上赐的堕胎药,被拖去冷宫,听到皇上废太子的圣旨。 楚轻璇在堕胎药里加了毒,买通太医称自己的死因是那碗堕胎药造成的。 只因嫔妃自尽累及家人,她还有个妹妹在谢府。 突然,这时,门外的宫女禀报,“首辅夫人,尚宫姐姐,皇上往东宫这里来了,宫人传了话,让太子和尚宫姐姐你前去接驾。” 楚轻盈站了起来。 楚轻璇险些昏厥在地,皇上真的来了,妹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楚轻盈拍着二姐颤抖不止的背,“二姐,躲过了今晚这一劫,我便想办法接你出宫,我们回家,这辈子都不再踏入这皇宫半步。” 楚轻盈记得,二姐小时候虽然没有她顽劣爱闹,但也是明媚的性子。 可从十岁起入了这东宫,一开始二姐还会因为思念亲人,而偷偷地哭。 后来二姐越发懂事了,知道了楚家的处境,她每次都是笑着,关心叮嘱她这个妹妹。 二姐给她做很多她爱吃的,送一针一线亲手做的衣服给她,还有各种漂亮的头面,珠宝首饰。 楚轻盈却宁愿看到二姐哭。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二姐红颜埋骨于这宫中,此生二姐绝不为皇家妇。 为了确保万一,楚轻盈在“军师”那里赊账了一枚变容丸。 但因为是赊的,变容丸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楚轻盈觉得足够了。 遇到一个人,对一个人动了心思,时间其实是很重要的,就如前世皇上在今晚看到了楚轻璇。 过去他不是没见过楚轻璇,偏偏就是今晚这个时间,他突然惊觉当年的孩子,十年的时间已出落得这般娉婷婉约了。 但只要不是这个时间,错过了那一瞬间,便是一辈子。 而即便皇上见到了楚轻璇,只要皇上眼中的楚轻璇丑陋无貌,不像皇后,楚轻璇就能避开这导致她惨死的转折点。 楚轻璇不疑有他,没有多问就服下了变容丸。 “二姐躺着,我和夫君去接驾,接下来就交给我了!”楚轻盈给楚轻璇盖了被子,走出去后,站到了已接到消息的谢疏鹤身侧。 第14章 避不开的剧情 “太子哥哥,二姐昨夜失眠了,头很痛,跟我说了会儿话,就早早歇下了。”楚轻盈不担心谢疏鹤。 虽然没有提前和谢疏鹤通气,但她发现了,无论她做什么,谢疏鹤都能完美地配合她。 这男人,太睿智,其随机应变的能力无人能及。 太子的心智就不行了。 楚轻盈只好哄着太子,只求他不拖后腿,添了乱。 “她头疼应该请御医来看看啊。”太子一听楚轻盈的话,就是满脸的担忧,一边吩咐着宫人请御医,人已经往楚轻璇的寝殿跑去。 他月白色广袖和衣摆翻飞,环佩珊珊,跑得特别快。 幸亏楚轻盈比太子更快,伸手拎兔子似的拽了人回来,“二姐不是生病了,她的头疼是睡眠不足造成的,所以最重要的是让她好好休息,太子不要去打扰她了好吗?” 太子思索片刻,还是很焦急,不过他乖乖地点头,“好!” “她还没用晚膳,我让宫人一直准备着,若是她饿醒,就能吃到了。” “我等她醒来再去看她,我要亲手喂轻璇吃饭,因为我生病不舒服的时候,轻璇都会喂我。” “不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首辅嫂子你不要告诉你二姐啊,我给你好多金子。”太子俯身凑近楚轻盈,神秘兮兮低声说。 “其实我才没有那么容易生病,我强壮着呢。”太子握着拳头挥了挥,还绷起胳膊给楚轻盈展示自己的肌肉。 “我经常说我练字手疼拿不了筷子,头晕,都是为了骗轻璇喂我饭,我喜欢她喂我,也喜欢在我‘病’的时候,她坐在床前哄我睡觉,她会给我唱歌,讲故事,她的声音很好听。” 楚轻盈听得好笑又心酸,二姐那般聪慧的女子,又岂会不知道太子是装病。 二姐不过是在纵容着太子罢了。 君子如玉,太子还没痴傻时跟她二姐情投意合,对她二姐极为珍爱怜惜,许诺二姐,等再过两年他们就举行大婚,封她为东宫、整个大周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太子痴傻后,不通情事,依然喜欢、依赖二姐。 但二姐于他更像长辈,他当二姐是母亲。 “确实很强壮。”楚轻盈配合着太子,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太子配合着楚轻盈的身高弯腰。 她这一下是能把谢疏鹤给拍到坑里去的,太子却只是塌了一下肩膀,挺直身躯后,有些心虚地咳了咳,“好吧,我明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剑。” “这么早就睡觉,二姐觉得很丢人,又不合规矩,但我和太子哥哥还有夫君,都是二姐最亲的人,她不怕我们知道,若是等会儿皇上问起来,我们就说二姐病了,不能接驾,好吗?”楚轻盈完全把太子当小孩子哄,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太子哥哥若是能做到,我们就拉勾,我也会保守你的秘密。” 太子想说父皇也是亲人,不会笑话怪罪轻璇的。 他却有个坏心思,不想让那么多“亲人”分走了轻璇。 这就像不想让父母要二胎。 太子郑重地跟楚轻盈拉钩,笑得眉眼弯弯。 风吹动他的衣摆时,如清风朗月。 楚轻盈刚安排好太子,皇帝便来了。 在谢疏鹤行礼到一半时,他人已经大步上前,弯身扶住谢疏鹤的胳膊,“蕴之身体弱,地上冰,就不要跪了。” “谢皇上。”谢疏鹤虚弱地站起来,顺势把跪在地上的楚轻盈也拉了起来,压着楚轻盈的胳膊撑着他。 “没想到蕴之竟然是个怜香惜玉的。”对此皇上玩笑了一句 他龙章凤姿,身上有帝王的尊贵和威严,但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很温和平易近人。 不过楚轻盈没有因皇帝的表象,而放下防备,应得看似自然,实则无一错漏,“哪是夫君懂怜香惜玉,他是身子弱,只能劳累了臣妇。” 皇帝挑了挑眉,目光里有几分深沉,他自然听说了这两天楚轻盈做得种种惊世骇俗之举,看似犯上作乱不管不顾,实则让人抓不到半分把柄。 皇帝掌控人心,这文武大臣什么心思,他一清二楚,却有点看不透楚轻盈。 “外面冷,进去吧,朕今晚过来不论国事,只是想跟太子一起吃顿家常饭。”皇帝被簇拥着进去膳厅,脱下大氅坐下来,膳食一一端上桌。 “蕴之坐,弟媳也坐。”皇帝对站在一旁的谢疏鹤和楚轻盈道,不提谢家的一场场闹剧,已然把楚轻盈当成了谢疏鹤的夫人,很亲近。 皇帝称自己妾的弟媳为弟媳,这已经是很大的恩宠了,只是不知道这份恩宠是谁挣来的。 楚轻盈可不把这份虚情假意放在心上。 “怎么不见太子妃?让她一起来用膳吧。”皇帝看了一圈,话是问太子的。 过去几年他来太子宫里,停留的时间不长,不喜旁人打扰了他和太子两父子的相处时光,身边就不留人服侍。 每次楚轻璇和全宫接了驾,就能退下了,低眉敛目不与天子打正面。 即便用膳,他也不会叫上楚轻璇。 在他眼里楚轻璇就是人质,太子的宫女。 他根本不认楚轻璇为太子妃,没有留意楚轻璇半分。 楚轻盈怕太子回答不好,攥紧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被谢疏鹤抚了抚手背。 “哦,轻璇生病了,喝了药便躺下了,怕过了病气给父皇,不能伴驾。”太子在皇帝面前没那么多规矩,用筷子一一夹了菜尝,然后吩咐宫人。 “今晚这道鸭子和鱼做的都不错,轻璇喜欢吃,吩咐厨房备好,等轻璇有胃口了,就端过去。” 皇帝看着太子痴傻的样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不失望是假的,他曾在太子身上倾注了太多。 太子痴傻五年,朝中改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多,他杀都杀不完,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他力不从心到有了动摇。 皇上心中苦闷,喝了几杯酒。 太子以为酒很好喝,一直想尝尝,但轻璇不让他喝。 此刻他偷偷尝了一口。 楚轻盈去阻止已经晚了。 但好在太子尝到了辛辣味,侧过头一口吐了出来,还知道猛灌下一碗汤,“好辣!酒有什么好喝的!父皇你以后不要喝了,轻璇说酒喝多了人会痴呆。” 楚轻盈看太子没什么异常,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太子的哪句话戳中了皇上的笑点,皇上朗声大笑,指了指太子,“你自己就是个痴呆,却说旁人会痴呆。” “皇上。”谢疏鹤喊了一声。 旁人就算了,你一个做亲爹的,说自己的儿子痴呆,让孩子多难过,难堪? “朕喝多了。”皇帝也意识到了。 慈父有心哄哄太子,却见太子根本不当回事,还在兴致勃勃一道道尝着满桌的菜,觉得符合楚轻璇口味的,就让宫人备一份。 皇帝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的失望更大了。 曾经那么卓然超群的太子,可现在他连别人嘲笑他痴呆,都听不出来。 谢疏鹤担心楚轻盈在皇帝面前拘谨,便压着广袖给楚轻盈夹菜。 楚轻盈也饿了,全都吃了。 眼看着这顿饭要结束,皇帝那神色表明不想再久留了。 偏偏这个时候,宫女端着最后一道汤上来。 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摔了一跤,人往皇上身上扑。 皇上被溅了一身的汤,好在冬天穿得厚,皇上没有被烫伤。 高牧上前斥责宫女,挥手让人把这宫女拖下去杖毙,连忙弯身对皇帝道:“皇上,你先在东宫里洗漱,奴才这就回去给你取衣服。” 皇帝点头,人从膳厅离开。 楚轻盈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军师”的声音忽然在脑子里响起,“东家,皇帝去了你二姐的寝殿!” 楚轻盈豁地起身。 她跟着皇上不合规矩,于是只能拽住太子的胳膊,拉着人过去,“我跟二姐有心灵感应,她突然病重了,你快去看看她!” 谢疏鹤也跟了过去。 寝殿,皇帝是被歌声吸引过来的。 那歌声的来源是在床榻,那里背对着他侧卧着一个女子,像极了皇后。 皇帝想到慧贵妃说来东宫,谢疏鹤给他准备了惊喜,便以为谢疏鹤是想让他和皇后冰释前嫌。 而皇后配合谢疏鹤,在这个寝殿里等他。 “皇后……”皇帝的手触碰到了楚轻璇的肩,用了力道把人扳过来。 楚轻璇惊惧之下挣扎,猛地回过头。 皇帝清醒了一瞬,不是皇后。 可这个女子太像皇后了,是谢疏鹤安排的,要献给他? 皇帝浑身的热血翻涌,几年来对皇后压抑的冲动,全都在这一刻释放了出来,他的大手扣住了楚轻璇的后颈。 “轻璇!”太子推门而入,冲到床榻前一把甩开皇帝,担忧焦急地问。 “你怎么样了?感觉好点没有?我请御医来!” 皇帝因为醉酒,被太子推得踉跄了一下。 高牧连忙上前扶住。 那一幕谢疏鹤和楚轻盈,以及跟来的宫人全都撞见了。 皇帝和太子妃行不轨之事,他们宁愿没有撞见。 宫人们哗啦啦跪了一地,谢疏鹤和楚轻盈也跪了下去。 楚轻盈听“军师”说,皇上听到了歌声被吸引来,其他人可没有听到歌声。 而明明楚轻璇服下的变容丸还没失效,皇上却仍然觉得楚轻璇像皇后。 楚轻盈再想到那个早不摔晚不摔的宫女,还有过去皇上来东宫从来不问楚轻璇,今晚却让太子妃一起用膳。 她反应过来了,这是在强行走剧情。 二姐她,根本避不开话本作者安排的剧情,改变不了话本作者给她定下的命运,结局! 楚轻璇也意识到了这点,无力地闭了闭双目,再睁开时,一片冷厉决然。 谢疏鹤反应多快,已然把整件事情想明白了。 早在刚刚太子奔向床榻时,他就眼疾手快拽了太子身上的一块玉佩,交给宫女,去凤仪宫请皇后。 皇帝站稳后,人再次走向床榻。 变容丸失效,楚轻璇的身形气质让他觉得越发像皇后,身体里的火热驱使着他一瞬做出了决定。 他已经知道这是楚恂的二女儿楚轻璇,太子妃、他的儿媳妇,可太子现在痴傻了。 他想将楚轻璇收入自己的后宫,做他的女人。 皇上再看跟楚轻璇举止亲密的太子,皱起眉,只觉得不合伦常,伸手握在太子肩上,“轻璇的这间寝殿太小了,条件也不好,她的病好得慢。” “朕给她另赐一处宫殿,现在便把人抬过去,御医在那边等着即可。” 楚轻盈瞪大了眼睛,皇上是有多迫不及待,今晚就要带她二姐去他的龙床上,强行宠幸了二姐! 楚轻盈的膝盖直起来,弑君算了! 却在站起一半时,二姐对她摇了摇头,用眼神压住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楚轻盈迟疑片刻,只好再次跪了下去。 谁都没想到,楚轻璇忽然抬起双臂圈住太子的脖子,唇贴到太子的唇上,深深吻进去,“顾翊淮,我们来做个游戏。” 这个小游戏太子学得很快,追逐着楚轻璇的舌头,咬住,吮吸,不放楚轻璇走。 他赢了! “二姐!”楚轻盈在心里惊喊。 二姐可知她这般,便是这辈子都要跟着痴傻太子,被困在这深宫中,红颜老去? 何况皇上以后会废太子,到时二姐该何去何从? 她还年轻,这样的选择,值得吗? 皇帝的脸色震惊,僵硬,冷厉。 太子得意洋洋地向楚轻璇炫耀,他赢了游戏。 楚轻璇整理好乱了一缕的青丝,从床榻上下来,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妾陪伴太子数十年,早已是太子的女人,妾请皇上,赐妾做太子的良娣。” 楚轻盈紧紧咬牙,二姐所求不是太子的正妃名分,良娣可是很低等的妾啊。 第15章 柔弱首辅力挽狂澜,封侯 可即便是这样,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并不答应。 “皇上,当年楚二姑娘入宫时,皇上许给的是太子妃之位。”谢疏鹤跪在地上,抬手压住楚轻盈,到这一步,只能为楚轻璇争取到太子妃的名分。 “那时皇上刚继承大统,恰逢朝中内忧,更有敌国来犯的外患,文武百官玩忽职守,只顾争权夺利结党营私,朝中上下唯有楚将军挺身而出。” “他在沙场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为守护大周国土和子民奋不顾身,把家中妻子儿女亲人们的安全都交给了皇上,如此信任皇上能护他一家老少安稳,他把二女儿送来了宫里,相信皇上能视如己出,给予二女儿太子妃之尊和富贵。” “楚将军放心了家里,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威慑敌国,镇住了全朝野,让全朝上下都效忠于皇上你,如今边境太平国泰民安,是皇上兑现对楚将军承诺的时候了。” 谢疏鹤一番话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他的身子受不住,胸膛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 他在提醒皇上,皇上的皇位就是楚恂帮他坐稳的。 楚恂为他出生入死,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他却卸磨杀驴,不仅不兑现自己许给楚家女儿的太子妃之位,还想反悔,抢占了儿子的妻子。 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皇帝? 你但凡有点良心,都干不出这种事啊。 唇亡齿寒,他这般对待功臣的女儿,如此卑鄙不守信诺,天下人还愿意效忠这样的皇帝吗? 这番暗骂皇上昏庸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谢疏鹤敢说。 谢疏鹤知道皇帝忌惮楚恂的功劳,已经尽量不拿楚恂的功劳压他了,但, 他却还是觉得谢疏鹤在威胁他,你要是抢占了人的女儿,人是要造反的啊。 皇上负手而站,目光盯住跪在地上的楚轻璇不放。 楚恂的劳苦功高,让他一次又一次重温当年他差点被推下皇位的屈辱,以及还没有坐稳皇位时,被大臣们掣肘压制的艰难卑微。 楚恂功高震主,是他要杀楚恂的原因之一。 其二,就像他后来杀了那些让他受了屈辱的大臣们一样,他还想杀了见证了他的屈辱的楚恂。 皇帝对谢疏鹤的谏言不置一词,由着谢疏鹤久久跪着。 他在迁怒谢疏鹤,也要一意孤行抢了儿子之妻。 谢疏鹤没再说什么,算着时间。 不过须臾,外面传来了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皇帝身躯一震,立刻走出去迎了皇后进来。 皇帝触碰到皇后的手冷冰冰的,满身的冰霜,连忙让高牧拿了自己的大氅来,给皇后披上,再把汤婆子拢到皇后手里。 皇后忍着心里的厌恶,让谢疏鹤和楚轻盈等人平身。 她和皇帝坐着,白月光一样的皇后温淡开口,“本宫今晚睡下后做了一场梦,梦见淮儿和璇儿举行了大婚,淮儿红着脸找本宫这个母后要避火图,本宫正在笑淮儿,突然就醒了过来。” 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太子和楚轻璇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皇帝的脸色僵了僵,心知肚明皇后怕是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低沉着声音跟皇后商量,“皇后,太子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要是让楚将军的女儿嫁给了太子,才是对不住楚家满门为大周的付出,但朕当年又许诺了给他的女儿至高的尊荣,所以朕想将楚轻璇纳入……” “皇上能有这份心,臣妾替视如女儿的轻璇感到高兴。”皇后打断皇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抬手搭在皇帝的手背上,露出一笑,目光却是与皇帝在空中无形交锋着。 “你恩赏整个楚家,便是在给我们的第一个儿子最厚重的爱意,让太子日后能有最强大的助力,皇上这般用心良苦,臣妾谢皇上。” 皇后站起来,到皇上面前,屈膝对皇帝行了一礼。 皇帝看着这样柔顺端庄的皇后,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是啊,太子是他和皇后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大周朝唯一的嫡子。 他深爱皇后,也对两人的儿子付出了全部的父爱。 皇后五年不愿见他,今晚为了儿子而来。 他若是不给皇后这个面子,他们两人怕是这辈子都难修旧好了。 皇帝沉默着,最后看了楚轻璇一眼,闭上双眸,终于打消了念头,“拟旨: “楚家满族为大周朝立下汗马功劳,楚将军忠心耿耿,抵御外敌,护佑江山和百姓有功,封为镇国公,享侯爵之荣,世袭罔替,赏黄金万两,其二女楚轻璇伴太子多年,温良贤淑才识过人,可为太子妃,择一个月后与太子举行大婚……” 圣旨下达后,不仅万两黄金从宫中抬去了楚府,且还有无数珍宝和绫罗绸缎,那阵仗俨然是把过去那些年欠楚家的赏赐,都补上了。 傅寒辞负责传旨。 楚轻璇回楚家待嫁,他一道护送楚轻璇出了东宫。 楚轻盈和谢疏鹤站在一起,看着楚轻璇跟太子告别。 她想起前世楚轻璇成了皇上的嫔妃时,也是像此刻这般告诉太子,她回家探望父母,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不同的是,前世楚轻璇到死都没能再回到东宫,兑现自己对太子的承诺。 此刻,她是真的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好,那你代替我向你爹娘问好,我要是想你了,就出宫找你。”太子欢喜地应着,转头去找皇后和皇帝要金银珠宝,等会儿一起抬去楚府,是他给楚轻璇的“盘缠”,也是给她爹娘的礼物。 痴傻太子出手,那真是天下第一阔绰。 “轻璇,我们再做一次刚刚那个游戏吧。”傻太子在那个亲吻的游戏里尝到了甜头,非缠着楚轻璇临走前再陪他玩一次。 那么多人在场,刚刚是孤注一掷,此时楚轻璇脸色发烫,哄着太子,“我赶着回家跟爹娘团聚,等我回来再和你玩游戏。” “好吧。”太子失望地垂下头。 楚轻璇走了,太子站在月光下眼巴巴地望着,好像被抛弃的幼崽。 楚轻璇却一次也没回头看太子。 他难过地红了眼。 皇后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太子的头,“轻璇很快就回来了。” 一个月后就是太子和楚轻璇的大婚了,这段时间,她得好好教太子各项事宜。 * 楚轻盈还是和谢疏鹤同坐一辆马车,皇上传了旨意来。 皇上把怒火全都发在了慧贵妃身上,降其为贤妃,禁足半年,甚至夺去了她协理后宫之权。 妃和贵妃之间看似只差了一个等级,实际却是天堑般的难以跨越。 贤妃用了很多年,生了两个皇子才被封为贵妃。 所以对一个好不容易爬到高位的后宫女子来说,皇帝这是很重的处罚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身后拥护她和四皇子的那些势力,都会被牵连。 谢疏鹤被罚俸三年。 谢疏鹤并不在意,反过来安慰楚轻盈,“对于官员来说,俸禄只是收入的最小那部分,微薄俸禄是支撑不了开支的,俸禄的存在本就是用来给皇帝罚的。” 楚轻盈顿时悟了。 没走多远,谢疏鹤便体力不支。 在楚轻盈抬手压住他的后颈时,他已然熟练地靠上楚轻盈的肩,闭眼就睡了过去。 楚轻盈拍了拍谢疏鹤,男人脸色苍白,疏朗的眉宇间全是疲倦。 今天是真的累到他了。 皇帝没得到楚轻璇,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尤其是皇后也来了。 他颜面尽失,醒过神认为是贤妃设计了他。 本来,贤妃给皇帝送女人是可以固宠的,但失败了,那皇上就得找她算账了。 贤妃算盘打得很好,成功了,皇上念着她的好。 另一方面,毁了楚轻璇,就等于毁了太子,痛失爱子的皇后也活不下去了。 贤妃是要让皇后一脉团灭啊。 若是失败了,就让谢疏鹤背锅。 谁知,谢疏鹤不仅不帮她,还反过来跟楚轻盈联手,让她被皇上降罪。 男人在楚轻盈胸前睡得安稳,黑发落在楚轻盈的胳膊上,灼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引起一片潮热酥麻。 楚轻盈转了一下脸,柔软的唇就落在了谢疏鹤的侧脸上,握住谢疏鹤的手,把掌心覆在了她的肚子上。 她不知道谢疏鹤这个时候喜欢不喜欢她,但谢疏鹤在长姐的施压下,不仅没有给她一纸休书,还选择和她共进退。 紧要关头,他义无反顾,顶着皇上的怒火护着她的亲人,甚至站在他亲姐姐的对立面,跟亲姐姐为敌。 他此番做法,已值得她用真心去对待。 马车行至护城河时,楚轻盈让马车停下来,吩咐傅寒辞请楚轻璇来。 很快,楚轻璇上了楚轻盈的马车,看到谢疏鹤睡在楚轻盈的肩膀上,她想避嫌,“妹妹,你去我的马车上吧,我们说话也方便些。” “没事,他是昏睡过去的,很难醒来。”楚轻盈伸出手拉住楚轻璇。 “二姐,你为何要做出那样的选择?我夫君让人传了他的一番话给皇后,皇后听了,必定会竭尽全力阻拦皇上纳你为嫔妃。” 谢疏鹤有把握让楚轻璇全身而退,楚轻璇却自己做出了选择。 要是太子没有痴傻,二姐和太子两情相悦,楚轻盈愿意看到两人成就一段佳话。 但太子痴傻了。 作为亲妹妹,楚轻盈不想让二姐再嫁给太子。 二姐并不亏欠太子,本来就是以人质的身份进入东宫的。 太子痴傻后,二姐依旧照顾陪伴着太子。 要说亏欠,前世和这一生都是皇家亏欠了她二姐。 就算二姐今晚离开东宫,跟太子再不相见,也不能说是二姐负了太子。 “盈儿,你没有告诉我,在前世我死后,太子是什么结局。”楚轻璇跟谢疏鹤保持着合规矩的距离,抿了抿唇问楚轻盈。 “前世我死后,太子他还好吗?” 楚轻盈摇了摇头,“你没问,我就没主动告诉你,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 “其实在前世你死后,皇上废了太子,外放到黄州……” 后来,有位神医治好了太子的痴傻之症。 太子和谢疏鹤联合起来,复仇。 在谢疏鹤制造的那场爆炸里,太子提着剑,一步步走向亲生父亲。 剑起,他的墨发飞扬,双目猩红,一张脸被剑光照得大亮。 剑落,太子被鲜血溅到的脸妖冶魅惑,鲜血染红他的白衣。 地上,是皇上被劈成两半的身体。 楚轻璇的尸体被秘密运出皇陵,太子把楚轻璇安葬在楚父楚母身边。 在楚轻璇的墓穴里,放着另外一副棺材。 太子躺到了那个棺材里。 有人从外面合上了棺材。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楚轻璇听完,眼中含的泪潸然而下,“我以为他顶多是被囚禁在东宫,哪怕是难过,也只是一段时间,就像失去了母亲或是一个玩具,很快就好了,他会痴傻地活一辈子。” “谁知他竟然选择了为我复仇。” 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报完仇后还给她殉葬了。 顾翊淮,果然傻。 “盈儿,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二姐满心情爱,对不起爹娘教导的女子也要独立自强,可是盈儿,二姐喜欢顾翊淮,从小就喜欢。” “哪怕他不是太子,就算他痴傻了,二姐还是喜欢,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二姐都想陪着他走下去,他是高坐云端,还是跌入尘埃,富贵落魄、身患疾病、前路生死不知,二姐都想和他共进退,此生不离,至死不悔。” 楚轻盈到死都没尝过情爱,重来一世也是顺其自然。 不过她并不会轻视为爱扑火,痴情的男女们。 这红尘中人,各有各的活法,为权、为名、为利还是为情,哪一种都不枉活过一场。 二姐外柔内刚,是坚韧的女子,她会把自己的这辈子过好的。 “好,我尊重二姐的选择,有我在,至少一定不会让二姐你和太子走向前世那样的惨剧。” 楚轻璇擦掉眼泪,郑重道:“如今我知道了前世的一切,就不会让妹妹你一人独自承担。” “我会跟你一起担起救楚家满门的重任,我们姐妹二人齐心,不管多难,也一定会改变我们楚家每个人既定的命运。” “通过今晚这样的结果,可以得出结论,话本作者并不是不可违抗的,我相信人定胜‘天’!” 第16章 舒服吗?圆房时会更舒服 两辆马车要分开,一辆驶向谢府,一辆驶向镇国公府。 楚轻璇还有关于妹妹和谢疏鹤之间的话要问,但不得不下马车,“盈儿,等后天你回门时,再跟姐姐聊天。” 傅寒辞在镇国公府宣读了圣旨。 直到人离开,楚恂和夫人赵氏还没回过神,原本以为这辈子到踏入棺材都无法再见到的二女儿,不仅被送了回来,且一个月后就要跟太子举行大婚了。 楚家等了那么多年没被进爵,今晚突然被封为镇国公,还得到了那么多的赏赐。 这事要放在五年前,他们肯定会很开心。 但现在楚轻璇要嫁的是痴傻的太子,楚恂和楚夫人没有加官进爵的丝毫喜悦,只有忧愁。 不过他们没时间忧愁,圣命不可违,昨晚刚嫁了四女儿,今天就要紧锣密鼓地准备二女儿的婚事了。 京城的风向一夜之间就变了,昨天还是宠冠六宫,呼风唤雨,大有越过中宫皇后的贵妃,今晚就失了宠。 太子要和楚将军,不,是镇国公的二女儿举行大婚了。 皇上此番动作,所传达出来的信息量太大了:欲令其亡,必先使其狂,圣上这是看楚轻盈狂了,就将计就计,捧杀整个镇国公府? 还是圣上对楚恂放下了戒心,要让楚恂成为太子的助力,为太子铺路? 太子难道恢复了神智? 没得到任何相关消息啊。 还是说皇上要废了太子,改立其他皇子为储君,在补偿太子? 如果皇上另立太子,那短时间内肯定不是贤妃的四皇子了。 那就是三皇子? 五皇子? 但这两个皇子都差点继承大统的资格。 作为官员,他们揣测好了皇上的心思,才能决定拥护哪个皇子,跟楚恂是交好,还是避而远之。 到时候他二女儿成婚,他们该备多大的礼……这些。 揣测错了,轻则被贬官,重则那可是要人头落地,九族全灭啊。 人生,他们的仕途是扶摇直上,位极人臣手握权柄,还是郁郁不得志,甚至以惨死退出官场政治舞台终结,是选择决定的。 很多时候,选择(站队),比努力更重要。 所以大臣们得揣测圣意,又是忧思过度、夜不能寐的一夜呢。 楚轻盈能猜到这几天京城里会有很多官员吃不好睡不着,但她吃得香睡得好。 昨晚马车停在谢府,谢疏鹤都没醒。 楚轻盈一路抱了谢疏鹤进去。 护卫要接过去,楚轻盈感觉谢疏鹤在无意识中搂紧了她的脖子,她失笑,没假手于人。 她那在灯火中看肩上男人时宠溺的笑,以及她一路四平八稳游刃有余,让全府的下人惊掉了下巴。 两人同榻,第二天楚轻盈起得晚,睁眼就撞入谢疏鹤炙热的碧眸中。 他没去东厢房睡,是累极了,夜里一次都没醒。 天亮后醒来发现睡在自己身侧的楚轻盈,有种身在梦中的恍惚感,过了片刻才半撑起身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楚轻盈。 就这么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在楚轻盈睁眼时,好巧不巧碰上他低下脸,那唇快要吻上她。 楚轻盈顺势而为,抬手按住谢疏鹤的后颈,扬起下巴,两人的唇便贴在了一起。 谢疏鹤惊愕地瞪大碧眸,按在床榻上的胳膊紧紧绷了起来,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 楚轻盈仅有的一次经历,就是在前世找谢疏鹤借种的那晚,会的不多,所以压着谢疏鹤的唇,没了下一步动作。 而谢疏鹤二十有七,大家族的少爷们十四五岁就有教寝婢女了。 但因为谢家二老早逝,谢疏鹤又体弱多病,便错过了教寝阶段。 后来贤妃精挑细选了女子送到他床榻上,只为给他和谢家留后。 他在驱逐女子时急火攻心,吐了血,一连昏迷三日,差点没了命。 贤妃这才打消了念头。 谢疏鹤戴着一串佛珠,越发清心寡欲厌世隐匿,所以楚轻盈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不会接吻,他二十七岁比人大了十岁,也不会。 楚轻盈只好自己摸索,对着谢疏鹤的唇又咬又吮的,血珠子都冒了出来。 谢疏鹤本能地张开嘴,楚轻盈便深深吻了进去。 分开时,两人的唇上都是潋滟的水光。 谢疏鹤的还染着血珠子,妖冶又艳丽的,偏一张脸清冷圣洁,看得楚轻盈更想蹂躏他了。 她还记得前世那晚,他动情的脸,和喘息时的声音,能让人抛开一切,更加疯狂。 两人都不会换气,都在喘息着。 楚轻盈抬手搂住谢疏鹤的脖子,额头与他相抵,湿热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她问他,“夫君,舒服吗?” 谢疏鹤整个背绷成直线,胸口起伏,心跳剧烈到都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了。 他极为克制,即便楚轻盈就在怀里,他也保持着双臂撑床的姿势,不敢去抱小姑娘,紧闭双眼,哑着低磁的嗓音“嗯”了一声。 “那夫君要尽快养好身体,到时候我们圆房,夫君会更舒服的。”楚轻盈觉得在前世她和谢疏鹤的那晚,谢疏鹤的失控和事后的餍足,都在证明他是愉悦销魂的。 她肚子里已经怀了谢疏鹤的孩子,很快就瞒不住了,在此之前她要和谢疏鹤圆房。 当然,不是真的圆房。 他这身体是无法同房的。 只要他做了,哪怕没有真正做,让他误以为她因此而怀孕了,就行。 谢疏鹤全身的热气翻涌,后颈的血管凸起,“可是我……” 楚轻盈宽慰道:“夫君不用辛苦,到时候我自己动就好了,夫君,我想要一个孩子傍身。” 楚轻盈公事公办的语气,让谢疏鹤滚烫的身体骤然间被冰冻住,心口又冷又尖锐的疼。 才子与佳人的爱情故事只是少数,大多夫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做到相敬如宾不离不弃就很难得了。 在这个时代,夫妻之间的常态,其实是男人身上肩负着传宗接代的大任。 而女人则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为男人打理家中,包括男人的妾室和其子女们。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所以女人们争男人的宠爱,也期盼着母凭子贵,有儿子傍身。 楚轻盈不是因为喜欢他,才要早日圆房的,而是想要一个孩子。 尤其他活不到三十岁,所以在他死之前,楚轻盈要孩子更是迫在眉睫了。 谢疏鹤心中那头即将冲破牢笼的兽,以及汹涌而出的情感,又一次被他压了回去。 他神色平静地应着楚轻盈,“好,我会好好补身子。” 楚轻盈要孩子,他就算让大夫给他开一剂壮阳的猛药,不顾自己的命,也会给楚轻盈的。 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她不知道,他对她能倾其所有,哪怕是自己的安危。 楚轻盈下了床,喊傲夏进来服侍,“昨晚累到了夫君,夫君还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傲夏惊得往榻上看。 谢疏鹤穿着寝衣离了床,傲夏看到床上一片整洁,也没有落红的白帕子。 她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面红耳赤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姑爷不仅是老男人了,且活不长,她知道四姑娘是不得已才改嫁给姑爷,如花绚烂的年纪,却只能守寡,她希望日后自家姑娘有脱身的那一天。 谢疏鹤不习惯让婢女服侍,自己去了盥洗室,一番梳洗后出来,傲霜已经端着凉好的药等着他了。 他接过来一饮而尽,传了早膳。 不过并没有先去膳厅,而是等着对镜梳妆的楚轻盈。 男人长身玉立在楚轻盈身后,也不觉无聊,看了一会儿。 在傲霜要给楚轻盈画眉时,他上前接了过来。 楚轻盈闭着眼,闻到了谢疏鹤身上冷梅的香气,混合着常年喝药的草药的清苦,是让人心旷神怡又眷恋的味道。 窗外种着梅树,一枝探了进来。 庭前花开,男人俯身给女子画眉,这一幕如诗如画,岁月静好。 傲夏和傲霜站在后面,心里越发遗憾,要是姑爷身体康健,或许能和她家姑娘鸾凤和鸣吧。 楚轻盈的眉生得好,长长弯弯,眉色如望远山,比其他女子少了几分娇柔,多了悠远明丽,螺子黛不需要怎么描绘。 即便是第一次给女子画眉的谢疏鹤,也没闹出笑话。 随后两人一起走去膳厅。 谢疏鹤还是吃白粥。 楚轻盈如昨日给他夹了很多清淡的肉类,盛了滋补的汤让他喝。 谢疏鹤一想到楚轻盈让他尽快养好身子,好给她一个孩子,他吃得就有些勉强。 “夫君不想吃便不吃了,不急于一时的。”楚轻盈看出来了,“夫君有厌食之症,是因为贤妃给你留下了什么阴影吗?” 谢疏鹤僵住,慢慢放下碗。 昨晚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哪怕贤妃是自己的亲姐姐,他也依然选择贤妃口中的外人楚轻盈。 既如此,有些事便不必瞒着楚轻盈。 他想和楚轻盈坦诚相待,不愿两人之间充满了猜忌,因为贤妃而相互算计,成为敌人。 “母亲早逝,父亲凉薄,哪怕对我这个嫡长子也很冷漠,他妾室成群,后院充满了残酷血腥的争斗,中毒,流产,孩子早夭这些事层出不穷,身为嫡长子的我更是她们共同残害的目标。” “姨娘们凌辱虐待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和贤妃,贤妃报复姨娘们,一个又一个庶弟和庶妹死于她手。” “我五岁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把刀插入一个庶弟的心口,惊雷暴雨交加的夜晚,让我帮她一起埋庶妹,毁尸灭迹。” “十岁那年,不知道她从哪儿寻来的偏方,囚禁了几个平均年龄只有七岁的庶弟庶妹们,每日放他们三大碗血。” “我反抗挣扎,她就让人按住我,甚至给我服下软骨散,把一碗又一碗的血强行灌到我的肚子里……” 直到他差点被折腾死,那几个庶弟庶妹都成了干尸,父亲查到了贤妃身上,贤妃才停下来。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父亲把他交给了姨娘们处置。 谢疏鹤看似平静地说着幼年经历,胃里却已经剧烈翻涌起来,只觉喉咙里都是鲜血的腥气和铁锈味。 他那时不断地呕吐,吐出来的都是血,染红了衣衫。 后来每次他病时,咳嗽本没有那么厉害,他却总觉得十岁那年喝下去的血还在。 他拼命地咳,咳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想把当年的血都咳干净。 谢疏鹤弯身用手紧紧按住肚子,另一手抵着唇,喉结狠狠滚动着,拼命地吞咽着口水,不想把楚轻盈让他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没关系的夫君,你想吐就吐吧。”楚轻盈握住谢疏鹤的手,拿了手帕捂在谢疏鹤嘴上。 贤妃对谢疏鹤的爱太可怕了,与其说是爱,倒不如说是她的控制欲,想要找个人释放她那扭曲畸形的爱意。 她自己是恶鬼太孤独了,便拉着谢疏鹤这个弟弟陪她。 当她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被发现时,她把谢疏鹤推出来顶罪。 楚轻盈光是听着就感觉毛骨悚然,更不要提亲身经历的谢疏鹤了。 他遭受的折磨太多了。 楚轻盈能感觉到谢疏鹤说得只是冰山一角,他已经说不下去了。 谢疏鹤没吐,只是咳着,片刻功夫,手帕就被鲜血染红了。 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浑身已布满冷汗,手在无意识中掐着楚轻盈的胳膊。 楚轻盈“皮糙肉厚”一声不吭,直到谢疏鹤没了力气,跌入她怀里。 “夫君,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在你身边。”楚轻盈揽住谢疏鹤,来回抚着谢疏鹤的墨发、颤抖的背,眼里一片冷意。 贤妃害她长姐,三哥战死也跟贤妃脱不了干系,更是参与了楚家满族被灭,她不会放过贤妃的。 谢疏鹤闻着楚轻盈身上的香气,在她温软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谢疏鹤苍白的俊脸覆着一层汗,鬓发微湿的样子破碎感十足,低喃的话语里充满了痛苦,“我没有不忠不义不孝,我只是不愿跟长姐一起残害无辜孩童,不愿听她的话,为了她的太后之位对其他皇子们下手……” 当年长姐就让他想方设法除掉太子。 可太子视他如亲父,从小就很仰慕敬重他,尊他为师长,跟他高谈阔论,心里有什么政治策略,总是会事先请教他。 这样赤诚仁德为民而生的太子,他下不了手谋害构陷。 贤妃自己出手了,害得太子痴傻,赔上了她的一个儿子。 “原来是这样。”所以重来一世再看谢昭川,楚轻盈就觉得谢昭川特别可笑。 她得让他知道真相啊,杀人诛心的事,她是最喜欢做的。 楚轻盈从军师那里翻着有没有治疗厌食症的药。 军师却说谢疏鹤这厌食症不是生理性的,是心理阴影造成的,就算是神药,也没效果。 楚轻盈只好放弃了,要带谢疏鹤去暖阁里休息。 傲霜进来禀报,“夫人,少爷那边闹了起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17章 诛心之语,吐血 去,楚轻盈当然是去了。 谢疏鹤没歇下,走出去后召来谢府的李总管。 在此之前谢府是杜婉兮掌中馈,谢疏鹤极为厌世,一切看得都很淡,包括家财。 杜婉兮待谢昭川如亲子,且以后谢家丰厚的家财都是谢昭川的,便是他这个做舅舅的能给谢昭川的。 原本打算等楚轻盈嫁给谢昭川后,他剃度出了家,吃斋念佛直到病死。 谁知谢昭川辜负了楚轻盈,楚轻盈改嫁给他。 他当天晚上就褫夺了杜婉兮的掌家之权,李总管奉上所有的账目和库房的钥匙给他。 他有意让楚轻盈管家,但觉出楚轻盈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且他了解楚轻盈的性子,不愿被困于后宅,从早到晚忙活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 谢疏鹤便把这管家之事往后压了。 反正他身体虚弱连门都不能出,做不了其他的,之前都是杜婉兮在管,他趁着这段时间理理账目,重新调教下人,一切都妥当了再做打算。 李总管带着几个奴仆引着谢疏鹤先去了库房,经过假山拱桥时,他弓着身,胳膊半伸出去,以护着谢疏鹤的姿态,恭恭敬敬的,“二爷你当心些,若是累了,不要勉强自己。” 其实管家也是很累的,谢府的主子不算多,所以奴仆们也没那么多,但府里也将近二百人,每天光是流水账就很劳心劳费,更不要说在府外庄子和铺子等各处做事的奴仆,还有各种铺子的经营,地,种种。 世家大族的管家人首先得有个好身体,病殃殃的,恐怕两三年就会耗光精力和心血而死,所以李管事特别担心自家二爷撑不住。 库房的门被打开,里面的场景让李总管直接愣住了,“啊,怎么会这样?” 谢家的库房很大,是屹立几个朝代的世家大族,虽说现在落败了,但几百年的积累下,其库房比皇帝的国库还富裕,都不足为奇。 然而此刻谢疏鹤眼前的库房,没有堆得满满当当的财物,不像贵妃长大后管家时古玩珍宝令人眼花缭乱,绫罗绸缎多得都过时了,还有的发霉。 现在的库房,除了太子昨晚送给楚轻盈刚抬进来的那几个箱子,只剩下十多个了。 李总管在谢疏鹤的示意下一一打开,金银珠宝布匹都有,但除了真金白银做不了假外,其他的珍宝都不是价值连城的。 “二爷,此事跟奴才无关啊。”李总管对上谢疏鹤那压下来的目光,领着几个奴仆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自从杜姨……杜氏管家后,我这个谢府总管就成了摆设,她没有重用我,用得都是她被抬进府时自己带的下人。” 在楚轻盈嫁给谢疏鹤之前,人人都以为谢疏鹤让杜婉兮管家,是因为谢疏鹤爱重杜婉兮,府中的所有一切谢疏鹤都不过问。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以杜婉兮马首是瞻,谁都不会去打扰体弱多病隐匿避世的谢疏鹤。 谢府的开销虽然大,但谢府的家财,就算数十辈人都是败家子,短短几年也败不完。 那么只有另一个解释了,在过去几年杜婉兮一直在私吞谢府的家财,并慢慢把库房里的财物转移走了。 “查,先去确认谢府的所有铺子有没有被杜氏变卖了,如果变卖了,现在在谁的名下,把杜氏进府时带来的那些人都抓起来,用上重刑,先打死几个给他们看看。”谢疏鹤转身走了出去。 他脸色沉寂,大步流星,衣摆卷起一阵风,后面的李总管几人小跑着才能跟上。 谢疏鹤暂时没动杜婉兮,只等着杜婉兮惶恐不安,沉不住气有所动作。 到时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谢府被转移走的财物全都拿回来。 以前他不要这些,如今有了楚轻盈,他得拿回来。 谢疏鹤今天去库房,真正的目的其实是要备一些礼,明天他陪着楚轻盈回门。 谢家前几代,除了没出过皇帝,像开国功臣,以及史书上赫赫有名的一些大将军,谢家都在其列。 谢疏鹤记得库房里有很多独一无二的兵器,还有护心镜,刀枪不入的软甲,以及防御类的,都是战场上保命的,贵重的,整个世间只此一件的好东西。 他原本打算挑选一些,送给楚恂和楚轻盈那个常年戍边的二哥。 只可惜都被杜婉兮转移走了,剩下的那几样,连谢疏鹤这个文臣的眼都入不了,他哪还好意思送给岳父。 谢疏鹤去了自己的私库。 他的私库杜婉兮是不敢动的,里面没有多少金银,唯有各种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 一整个上午,谢疏鹤都在私库里亲自挑选着。 除了十几抬厚礼,他还单独给楚轻盈的爹娘,大哥,楚轻璇和三哥,都各自准备了礼物。 * 楚轻盈刚走进谢昭川的院子,就听见谢昭川不可置信地大喊,“贤妃盛宠多年,又为皇上育有二子,怎么可能会被降位?来人,给我更衣,抬着我去宫里,我要见皇上!” “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楚轻盈在奴仆的簇拥下,来到谢昭川的床榻前,把人按了回去,“大郎,你质疑皇上的决策,还要去找皇上兴师问罪,是不要命了吗?” “他是皇上,你忤逆你这个父亲,这个父亲疼爱你不忍跟你计较,但你顶撞一句做皇上的亲生父亲试试,看看他会不会让你人头落地。” 谢昭川重重地摔趴回床上,背上包扎过的伤有崩裂的迹象,疼得起不了身。 他只能以那样卑微屈辱的姿势,扭着脖子,无法再假装过去的深情温柔,恼怒地看着楚轻盈,“昨天你进了一趟宫,贤妃就被降位禁足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这件事跟母亲没有关系。”楚轻盈坐到太师椅子上,感觉到杜婉兮那怨毒的目光,她屈指敲了敲台案。 “少爷房里的婢女不懂规矩,傲夏你拖她下去教教,教好了再让她来我面前伺候。” 杜婉兮还没说什么,谢昭川抬声,“楚轻盈你不要太过分!” “啪!”谢昭川话音落下,杜婉兮面上就被狠狠甩了一耳光。 她人都被扇到地上,捂着红肿火辣辣的脸,一口血沫子吐出来。 杜婉兮还没站起来,傲夏便弯身拽住她的头发,“啪”,又是用尽全力的一巴掌扇过去。 谢昭川失态地喊着人,然数十个下人无一人敢动。 反而他越是大喊,杜婉兮被打得就越狠。 她所有的反抗都被压制住了,耳边轰鸣着,听不到声音,七窍流出血。 谢昭川一下子噤声。 傲夏这才停了,拖着杜婉兮去奉茶时,地上留下一大滩的鲜血。 楚轻盈端坐着,在看那血迹,杜婉兮被欺负,谢昭川第一时间护着。 可当初她呢? 她被杜婉兮磋磨时,谢昭川说那都是一个儿媳妇该做的,应该经历的。 母亲是在教她规矩,为她好。 母亲罚她,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没尽心服侍,儿媳妇服侍婆婆是天经地义的。 谢昭川哄着她,“就算母亲过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顶撞母亲,那是大不孝。” “盈儿你受些委屈了,忍忍就过去了,每个做儿媳妇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种男人在后来都能身居高位志得意满,话本作者不要太媚男! 如今她成了谢府的当家主母,杜婉兮还不是她的儿媳妇呢,谢昭川就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楚轻盈笑了笑,“是贤妃把杜氏指给大郎你做婢女的。” “杜氏前天晚上便向贤妃求救,你也在等着贤妃做主,我都做好了被贤妃降罪的准备,结果,” “大郎,贤妃觉得你不堪大用,放弃了你,不,确切地说,她早在几年前就弃了你这颗棋子。” 其他的下人都出去了,寝卧里只剩下楚轻盈和站在后面的傲霜,谢昭川。 楚轻盈低声对谢昭川道:“几年前贤妃残害太子时,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连你这个亲生儿子也一起下了毒。” “苍天无眼,太子变得痴傻,而你只是被御医诊断为这辈子都没有子嗣缘了,一个注定断子绝孙的皇子,怎么还能继承大统呢?贤妃为了让弟弟扶持她的四皇子上位,就把你这个废了的儿子过继给了弟弟。” “你对此一无所知,皇上从来没有考虑过你,你却还在为了自己能当皇帝而处心积虑谋划着,企图得到我父亲手里的兵权,所以你懂了吗?” “在昨晚之前贤妃之所以还当你是半个儿子,平日给予你那点微薄的疼爱,是因为她想借你之手得到我父亲的兵权,好让你的弟弟坐上太子之位啊。”楚轻盈的话语里充满了嘲讽,完全当谢昭川是个笑话。 谢昭川在楚轻盈的这番话里,从冷笑认为楚轻盈在离间他和母妃的感情,到不可置信,再到那笑一点点从他脸上消失,他摇着头,“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不是这样的……” 但如果不是这样,楚轻盈怎么知道是贤妃害得太子痴傻,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 楚轻盈怎么会知道他娶她,是为了楚恂的兵权? 贤妃又为什么不替他把楚轻盈抢回来? 他差点被打死,贤妃为什么会坐视不管?……这种种,都证明楚轻盈所言是真的。 他的亲生母亲亲手给他下了毒,他是母亲扳倒皇后和太子的一枚棋子。 可笑的是他还在谋划着坐上皇位,殊不知被亲生母亲利用,早就被抛弃了,为亲生母亲的另一个儿子做了嫁衣,现在更是被弃若敝履。 谢昭川喉咙里一股腥甜漫上来,听见楚轻盈继续道:“贤妃为了拉拢弟弟,已经彻底放弃你,以后你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自从你被过继到谢家,你心里一直恨你的舅舅,你觉得是他自己不能生儿子,把你要了过来,让你当不成皇子,毁了你登上皇位的全部希望。” “可你却不知,你的亲生母亲不要你了,他养你长大成人,因为杜氏视你如己出,他便让杜氏掌管着这谢家,待几年后他离世,谢府的一切他都会交给你。” “诚然,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你这个儿子是贤妃丢给他的,他不认你为儿子很正常,然而在做舅舅这点上,他对你这个亲外甥,无愧于心。” 旁人诟病谢疏鹤无情无义,对养子、亲外甥太冷血,她却因为知道内情,而心疼谢疏鹤。 谢疏鹤内心多柔软啊。 正因为他太顾念亲情,有良知,才会因为幼年的经历而痛苦,自我厌弃,在意贤妃骂他不忠不义不孝的那番话。 明知贤妃所做的一切,但因为那是他的亲姐姐,他并没有揭穿贤妃,唯有经常到东宫陪伴教导太子,才能弥补一二,赎罪。 他不该这样的,要弥补赎罪的人应该是贤妃。 如今,谢疏鹤大概是黑化了吗? 因为她吗? 谢昭川的面上突然升起了希望,舅舅是疼爱他的,他还能跟以前一样应有尽有! 然而。 第18章 他要壮阳药 杜婉兮顶着一张高高肿起血肉模糊的脸,端着茶来到楚轻盈面前,跪下,把茶高举到头顶,奉给楚轻盈。 楚轻盈端起来,下一秒却重重地丢下茶盏。 滚烫的茶水倾洒出来,烫的杜婉兮躲闪,尖叫。 “这副样子也能来我面前伺候?”楚轻盈在谢昭川的怒吼中,情绪依然很稳定,慢悠悠道。 “母亲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和你舅舅冰释前嫌的,而是要让你知道,在前天晚上你逃婚,弃谢楚两家的姻亲不顾时,你就失去了这个世上最后一个把你当亲人的舅舅。” “在贤妃利用自己的弟弟,昨晚在东宫里要让弟弟背黑锅时,贤妃就消磨掉了最后的姐弟情分,往后, 你舅舅和你母妃只能是政敌,你彻底被所有人抛弃了,你和杜氏便腐烂在这里吧。” 楚轻盈离开时,带走了除了杜婉兮之外的所有下人,并命人把院门锁上了。 谢疏鹤不会护着谢昭川,贤妃本来就弃了谢昭川,而皇上的怒火还没消,更不可能管谢昭川了。 何况,皇帝尤其凉薄,谢昭川从出生起就没被皇帝在意过。 所以她以谢昭川养伤,思过为由,软禁起谢昭川,无人能置喙。 谢昭川急火攻心,吐了血,狼狈至极地摔在地上,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 他身下一片血泊,昏厥过去。 杜婉兮抱住谢昭川,流泪的眼里一片冰冷狠戾。 她被逼到这种地步,以前还顾虑不愿做的事,如今却已然下定了决心。 * 楚轻盈回去漪澜院时,谢疏鹤没歇着,正撑着病体,在书房翻看谢府这几年的账目。 杜婉兮做了很多假账,一般人看不出来,谢疏鹤却能从这些假账里,寻找到蛛丝马迹。 他命人抓了杜氏身边的奴仆们,严刑拷打,整个谢府都知道了这件事。 楚轻盈自然也知道了。 毕竟谢疏鹤没瞒着她,把谢府的财物都被杜婉兮转移走了,这件事告诉了她。 楚轻盈亲自去院子里审了那些人,被打死好几个,却谁都没吐出有用的东西来。 李总管以他们父母亲人全家的性命威胁也好,利诱也罢,他们宁愿一头撞死,都没有出卖杜婉兮。 “夫人,奴才命人查过了,杜氏的这些奴仆是当年她自己带入府中的,都是没有亲朋好友的孤儿,有好些是真不知道杜氏做的,而杜氏几个心腹的嘴根本撬不开……”李总管让楚轻盈离远些,免得血污脏了楚轻盈的衣衫。 楚轻盈顺着李总管指的方向看过去,杜婉兮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以及铺子里某个管事,已经全都自尽了。 这几人楚轻盈是认识的,尤其那两个大丫鬟,对杜氏那是真的忠心耿耿,在前世没少折磨她。 就这么死了,可真是便宜了她们。 楚轻盈心里不爽快。 “我们毕竟不是专业的审讯人员,报官吧,让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分别带走几个,记得要将杜氏送去东厂。”楚轻盈特意点了杜婉兮。 前世一直都是杜婉兮在掌家,她接触不到府中事务,所以不知道府中的财物情况。 刚刚得知谢府的家财都被杜氏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走时,她心里是惊讶的。 谢疏鹤是真的就等死,什么都不管了。 她嫁给他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家早就被偷了。 就很离谱。 算了,他现在想活着就行了,她对他只有这一个要求。 其他的一切,她来做。 前世这件事没被捅出来,杜婉兮转移走的大批财物藏在什么地方,又用来做了什么,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是,夫人。”李总管心里惊讶。 锦衣卫和东厂的牢狱,那是多可怕的地方! 但凡进去的人,就没有完整地出来的。 他们审讯犯人的方式惨绝人寰,这世上就没有他们办不了的案子。 当然,出了不少冤案也是真的,东厂从存在起,没少干公报私仇排除异己的勾当。 东厂比锦衣卫还可怕,那可是一群心理变态的宦官,最是会折辱犯人的,其自创的刑罚五花八门,又残酷又屈辱,是满朝文武都闻之色变恐惧的地方。 夫人送杜氏去东厂,这…… 二爷吩咐暂时不要动杜氏,夫人却让东厂审讯杜氏,李总管揣测这二人是怎么回事。 二爷要护着杜氏,夫人争宠吃醋非要搞杜氏吗? 不过二爷已经吩咐了事事都听从夫人的,若是他的指令和夫人的相悖,依旧听夫人的。 所以李总管分别请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人。 东厂的人带走杜婉兮的动静,惊醒了昏厥的谢昭川。 谢昭川又吐了血,再次昏厥,根本没人管他的死活了。 楚轻盈在想杜婉兮被拖走时,很冷静,那种对她不屑,冷笑着看她的目光,好像杜婉兮已经有了脱身之法。 她越发觉得杜婉兮不简单。 李总管把东厂的人带走杜婉兮一事告诉了谢疏鹤,观察着谢疏鹤的神色。 谢疏鹤手下的毛笔一顿,过了片刻重新落笔,没抬头淡声道:“夫人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理由,你们任何人不可违抗。” “但凡生出一点异心,”谢疏鹤说这话时,目光穿过书房。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传来奴仆拖走尸体的动静,书房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压着袖口伏案写东西的男人清贵病弱,云淡风轻,“你们就去乱葬岗上陪昔日伙计吧。” 李总管登时跪了下去,从书房出来后,他已是浑身冷汗。 以往二爷不理世事,全府下人心里的二爷都是圣洁宛如谪仙的人。 这样的二爷高高在上,仿佛置身于云端、红尘之外,虽只能远观,仰望,但对他们没有威慑力,他们并不害怕。 现在,二爷已然走下神坛,这般的冷血狠辣,简直太让人恐惧了好吗? 楚轻盈来到书房时,注意到李总管他们比之前对她更恭敬了。 她心有疑惑,“夫君,李总管他们怎么了?” “可能是被那么多尸体吓到了,他们的心理素质有待提高。”谢疏鹤掩唇低咳,手指瘦削苍白,沉香佛珠圈在筋骨分明的腕上,眼尾潮红,有种病弱清逸的俊美。 楚轻盈点头,在世家大族里做事,这样的心理素质确实差了些。 李总管:“……” 明明是被二爷你吓到了! 二爷在夫人面前竟然是小娇夫! 以前没发现你有双面啊。 楚轻盈拢了拢谢疏鹤肩上的大氅。 谢疏鹤便抬手覆盖到楚轻盈的手上,翻转了她的手,紧握于他宽厚的掌心。 他回头看着楚轻盈,嗓音低磁直往人耳廓里钻,让人的敏感处潮热酥麻,“我不冷,倒是你,在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当心着凉。” “以后很多事能交给下人们做的,你不必亲力亲为,他们会办得很好。”要是办不好,他自有法子让他们办好。 谢疏鹤看账目,楚轻盈没插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翻着兵书。 谢疏鹤示意傲夏,把炭炉放在楚轻盈身前。 没一会儿,楚轻盈就感觉双腿和浑身都暖烘烘的,人越发惬意慵懒,干脆一手拿书,另一手支着脸,很舒服的姿势靠在那里。 可能是怀有身孕的缘故,原本精力旺盛的她,这两天感觉特别犯困,坐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的。 外面的薄雪化完了,春天万物开始复苏,生机盎然。 天光明亮,一室静谧中,谢疏鹤抬头就能看到楚轻盈,心里的热意不断地蔓延。 这样相守在一起的时光,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敢想过的。 傲霜得到允许后进来,俯身在楚轻盈耳边道:“四姑娘,二姑娘送了一封书信给你。” 楚轻盈已经猜到了,清醒过来,站起身对谢疏鹤道:“夫君,我去看看厨房今晚都准备了什么膳食,你再忙一会儿,就可以去膳厅了。” 谢疏鹤点头。 等楚轻盈离开后,他召来了一直负责他的身体、常年都住在府里的府医,吩咐道:“给我开一些补身子的药方。” 府医问清楚了,才知道首辅要求的药方,主要作用是用来壮阳固精的。 他吃惊地提醒道:“二爷,你的身体很虚,这个时候要是进大补的药物,效果会有,但你虚不受补,会伤及根本啊。” 首辅清心寡欲多年,超脱得跟和尚之间就差一个剃度了。 他年少最血气方刚的时候,都没收一个通房丫鬟。 现在年纪上来了竟然要壮阳的药方,是夫人的魅力太大吗? 大到首辅宁愿搭上自己的命,这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照做,不必多问。”谢疏鹤不在意吴大夫的那句伤及根本。 他的根本早在十岁那年,落入父亲的姨娘们手中后,就坏了。 吴大夫:“……” 你要是补死了,我可是会被问罪陪葬的啊。 * 镇国公府。 楚轻璇回来的当晚,跟十年未见的母亲相拥而泣。 母女二人有说不完的话,楚恂去了书房睡,直到三更,楚轻璇脸上挂着泪,在母亲的轻拍中睡去。 她从入了东宫后就没好好睡过觉了,如今回到家中,她这一觉睡得特别长。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连忙起床梳洗打扮。 她起得太晚,早就过了饭点。 楚夫人身边的嬷嬷却过来,请她去正厅用膳,说楚夫人一直让厨房备着,就等她醒来呢。 楚轻璇红了眼,她真的回家了。 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如今回来,她依旧有最恩爱又疼她的爹娘,她还是楚家的千金大小姐。 楚轻璇去了膳厅,楚恂和楚夫人用过早膳了,此刻坐在那里等着她,要陪着她再吃一次。 “爹,娘。”楚轻璇眼里含泪,嘴角却扬着一抹笑意,举止端庄,对楚恂和楚夫人福身行了一礼。 “坐。”楚恂是个儒将,在家中只想做慈父、温柔的夫君,所以极力敛去了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穿着楚夫人给他做的靛蓝色的广袖长袍,上面还绣着花纹。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楚轻璇只觉得数十年不见,她爹虽然老了一些,但俊美依旧。 年少时他是出鞘的刀,锋芒毕露又凛冽,现在则如酒,悠远逸清,令人敬仰。 楚夫人是个美人,如洁白清新的栀子花,温婉娴静,拉了楚轻璇在自己身边,给楚轻璇夹菜盛汤,“这些都是娘亲手做的,快吃吧。” 楚轻璇闻言连忙品尝,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还是以前的味道,而且娘的手艺比以前更好了。” “那你多点吃,你在家待嫁的这一个月,娘每天都亲手给你做。”楚夫人不提太子是个痴傻的破坏氛围,目光里满是怜爱地凝视着女儿。 楚恂知道夫人心里不好受,拍了拍楚夫人的手背,给楚夫人夹了菜,“你这些时日太操劳了,也多吃些。” 前两天是小女儿的婚事,还有楚蓁蓁的闹心事,接下来一个月又要忙二女儿的出嫁。 楚恂心疼夫人,看她的脸消瘦了不少,晚上都不舍得折腾人了。 楚夫人柔柔地嗔了楚恂一眼,拿起筷子正要吃。 嬷嬷进来行了礼,道:“夫人,五小姐闹起了绝食,人已经昏过去了!” “府医去看了没有?”楚夫人站起来,叮嘱楚轻璇好好吃,她往楚蓁蓁的院子里去。 楚恂不方便去侄女的闺阁,何况还有遗孀弟媳在,他便坐着继续陪楚轻璇用膳。 谢府的事在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哪怕是消息闭塞的东宫,过去两天也都在议论,楚轻璇自然也知晓一二。 “我和娘一起去。”楚轻璇对楚恂说了一句,起身跟上母亲,想也能想到楚蓁蓁在闹什么。 “娘,盈儿的意思是将堂妹抬入谢府给谢家大郎做妾,并和婶婶一起逐出楚家,你却还让她们母女住在府里,你是想趁着明天盈儿回来,为堂妹说情吗?” 第19章 梦到了前世,惊天秘密 楚夫人把楚蓁蓁从谢府回来后,就哭闹不止的事对二女儿说了,“她跪到娘和你爹面前,让我们替她做主,她要做谢家大郎的妻子,宁死不为妾……” 楚恂和楚夫人过去谁都没看出来楚蓁蓁和谢昭川之间的私情,楚蓁蓁在谢府闹了那么一场回来,楚恂没听楚蓁蓁的去谢府兴师问罪,而是命婆子再打楚蓁蓁几十棍。 楚蓁蓁的母亲魏氏扑过去,跪在楚恂和楚夫人面前磕头,哭着求,“大哥,大嫂,不要再打了……蓁蓁是我夫君唯一的女儿啊, 是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血脉,她若是真的做错了事,我愿意替她受罚。” 楚恂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弟弟成亲第二年就战死在沙场,留下魏氏和几个月大的楚蓁蓁。 楚恂和楚夫人担起了照顾弟媳和侄女的责任,多年来,尤其是楚夫人,可怜母女二人,她一直把楚蓁蓁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楚轻璇和楚轻盈有的,楚蓁蓁的那份只会比她们的好。 楚夫人也不想闹出人命,让婆子停了手,冷着脸道:“弟媳,楚家可以不把蓁蓁和你逐出家门,但蓁蓁勾引自己的姐夫,在姐夫和四姐成亲当天,跟姐夫私逃通奸一事闹得满城皆知。” “蓁蓁是你的女儿,你护着自己的女儿,我也是母亲,我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岂能原谅罪魁祸首!” “娶为妻,奔为妾,她如此不知廉耻不自爱,那就要承担后果。我对蓁蓁已是仁至义尽了,这两天把她关在房间抄写《女诫》,等着谢府的轿子来抬她,去给谢昭川做妾,她更不要想从楚家带走一分的嫁妆傍身。” 此刻,楚夫人叹了一口气对二女儿道:“蓁蓁只能给谢家大郎做妾。” “只是你婶婶并无过错,所以将你婶婶和蓁蓁一起逐出镇国公府这件事,等盈儿回来,娘问问她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楚夫人从嫁进来,婆母就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她,做了多年的主母,她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 只是小叔子死的早,对着视如己出疼爱多年的楚蓁蓁,还有弟媳的哀求哭泣,楚夫人到底狠不下心。 楚轻璇离家早,她对楚蓁蓁没有那么深的姐妹之情,不讨厌也不喜欢楚蓁蓁。 但楚蓁蓁勾引姐夫,让盈儿沦为笑柄,她恨不得打死楚蓁蓁。 而且她了解四妹,尤其在得知四妹已经经历了一世后。 四妹不可能为了谢昭川那种男人,一点活路都不给楚蓁蓁,甚至还迁怒婶婶,要把婶婶也逐出楚家。 楚轻璇相信,一定是楚蓁蓁和婶婶在前世做了更多害他们的事,四妹才下此狠手的。 楚轻璇进了楚蓁蓁的寝卧,就听见从床榻那边传来魏氏的哭声,“大嫂,你就可怜可怜蓁蓁吧。” “她确实做错了事,可如今大哥已是皇上亲封的镇国公,却要蓁蓁给人为妾,这对我们楚家也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以前就算了,皇上猜忌大哥,我们楚家只能处处隐忍,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要是由着谢府这么欺负,传出去了不仅会被全京城的人耻笑,恐怕以后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我们头上去。” 楚轻璇冷眼旁观,“谢府现在的当家主母是四妹,自家人,何来欺负了镇国公府一说,她不过是替镇国公府清理门户而已。” “四妹考虑到蓁蓁姑娘此番行为会让我们楚家所有人抬不起头,所以做出了把你们母女二人从族谱上划去的决定。” “主子说话哪轮得到你一个奴……”魏氏的话说到一半,看到楚轻璇的穿着打扮,气质,还有那张遗传了楚夫人美貌的脸。 她一顿后,起身疾步上前,惊喜不已,“太子妃?璇儿?是你吗?” “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出落得这般端庄大方了。” 楚轻璇避开魏氏的触碰,喊着楚夫人,“娘,盈儿和首辅大人明天就回来了,我们要提前准备。” 她感觉楚蓁蓁和魏氏不是安分的,尤其是魏氏,得把这件事告诉熟知剧情的四妹,好让他们有应对的时间。 楚轻璇的话提醒了楚夫人,楚夫人看没闹出人命,不再久留,匆忙离开了。 床上的楚蓁蓁自然是装的,人刚走,她就起身扑到楚魏氏怀里,“娘,后天谢府的轿子就要来抬我了,你想想办法啊,女儿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也是蠢的!”魏氏心里也着急,斥责女儿。 “那天你就不应该闹到谢家,而是回楚府直接找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口咬定是谢昭川强迫了你,让你大伯父找到谢家,以你大伯父的权柄威慑谢家,谢昭川必须娶你为妻。” 楚蓁蓁很委屈,“我当时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我衣衫不整地躺在荒郊野外,被那么多人撞见。”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和谢昭川私通,我说了是谢昭川强迫我的,还说自己是楚恂的侄女,但根本没人相信我,他们要拉着我去见官,要把我浸猪笼,我唯有找去谢家这一条路可走啊!” “你说你并不记得自己和谢昭川行人事的过程,醒来就躺在荒郊野外了?”魏氏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件事,加上此刻女儿说的,自己被围住,被拉去见官,浸猪笼。 普通百姓怎么敢动将军的女儿,太蹊跷了,像是有人安排了一切。 魏氏越想越觉得女儿被设计了。 楚蓁蓁点头。 “娘检查检查。”魏氏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伸了手触碰到女儿的双腿中。 片刻后,魏氏瞪大了眼,女儿果然是被设计了。 她分明还是处子之身! “是谁害我?一定是楚轻盈,不行,我要去找她算账!”楚蓁蓁满脸怨恨,推开魏氏就要下床。 魏氏按住她,“蓁蓁,你爹死的早,这些年我们寄人篱下,靠着你大伯父一家,本就仰仗他们而活。” “何况现在你四姐还是首辅夫人,你二姐马上就嫁给太子了,就算真的是她们害了我们,我们拿什么跟她斗啊。 楚蓁蓁咬牙,“楚轻璇成了太子妃又如何,太子不过是个痴傻的!” “我们寄人篱下,那是因为当年赵氏吞了皇上给爹的抚恤金!” “那么大一笔抚恤金啊,够我们母女二人几辈子的花销了,这些年赵氏不缺我的吃穿用度,可那些难道不是我应该得的吗?” 魏氏比楚蓁蓁冷静,安抚着女儿,“你先不要轻举妄动,让娘想想办法。” 楚蓁蓁安静了。 片刻后,魏氏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楚轻盈害你,赵氏听她亲女儿的话,要把你送去谢家为妾,她如此伪善,娘倒要看看,到时候她还能不能维持着她的那份假端庄和大度。” 楚蓁蓁看到魏氏换了一身衣服,佩戴上最精美华丽的首饰,举手投足间极有风韵,又妩媚。 她怔了怔,“娘,你这是要……” 魏氏继续对着镜子描眉添妆,铜镜中的一张脸有些失真,扭曲。 她没回头,“娘不会让你为妾的,而且谢家大郎的正妻,如今也不是人人趋之若鹜了。” “贤妃失宠,楚轻盈有那么强的报复心,她做了谢昭川的新娘,绝不会让谢昭川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谢昭川完全废了,就算是他的正妻之位,我们也不稀罕了,你更不能嫁到谢府去侍候楚轻盈那个婆母。” “你且放心,娘给你另谋一桩亲事,你就等着做贵人吧,到时楚轻盈都得给你跪地磕头行礼。” 这天晚上魏氏没有回房里,楚蓁蓁睡到半夜,做了一个梦。 一个时辰后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全身冷汗,脸色苍白惊慌,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楚蓁蓁攥紧拳头,梦中的种种还很清晰。 梦中她和谢昭川私通一事并没有被揭穿,母亲带着她搭上了贤妃。 她在贤妃的安排下,呈上了大伯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证据。 楚家灭门时,贤妃保住了她,她给四皇子做了妾。 她以为等四皇子登基了,自己就算不是皇后,那也是妃位起步。 然而她压上了所有,三皇子却凭空杀出来,在圣元帝被废太子顾翊淮劈成两半后,三皇子登基了。 话本到这里还没有结局,而是迎来了一个惊天反转。 东厂督主是假太监不说,他并不是真的为贤妃办事,而是在利用贤妃除掉对手,一路助三皇子登上高位。 而且三皇子他竟然,竟然……楚蓁蓁瞪大的眼里全是惊骇,抬手捂住嘴,止住了差点喊出来的惊叫。 楚蓁蓁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的走向跟梦中的不一样,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嫁给谢昭川。 而她既然梦见了结局,她就不会再选择只做了一个月太子、昙花一现的四皇子。 上天安排她做了这个梦,那就是成全她的皇后梦的! 后天她就要被抬去谢府了,明天是最后的机会。 根据梦里的,明天母亲一定会成功。 在梦里母亲因为这件事向贤妃递上了投名状,成功搭上了贤妃。 虽然现在贤妃失宠了,她也不再选择贤妃,但只要母亲明天的计划成功,她就不用嫁给谢昭川为妾了。 * 到回门这天,楚轻盈原本想让病还没好的谢疏鹤留在府中。 谢疏鹤没再发热了,执意要跟她一起。 楚轻盈只好给谢疏鹤系上披风,出了屋看到院子里那十几抬的礼,比中等富贵人家给的聘礼还多。 楚轻盈失笑,“你命人抬这么多礼到我家,被杜氏转移走的财物一时半会儿没找回来,那谢府往后的开销怎么办? “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回来。”楚轻盈既然插手了这件事,谢疏鹤便让她做主,他在旁协助即可。 楚轻盈走过去。 李总管极有眼色地躬身打开箱子,让其他几个奴仆一一把那些装礼物的盒子打开。 谢疏鹤挑选的礼物很用心,给楚恂的是青龙偃月刀。 刀头阔长,形似半弦月,背有歧刃,刀身穿孔垂旄,刀头与柄连接处有龙形吐口,长杆末有鐏。 这刀是重型兵器,劈砍的威力巨大,但太过笨重且制造成本昂贵,所以在战场上并不普及。 这也就使能以它作为兵器的人,被世人膜拜,成为后人津津乐道的神话。 楚轻盈只听说过一位,那就是几百年前谢家的祖先。 没想到这样被神话的刀,保留了下来,且谢疏鹤要送给视兵器如妻如命的楚恂。 五个奴仆才能抬起青龙偃月刀,楚轻盈走过去,一手就能轻轻松松拎起来。 第20章 首辅有反应了 青龙偃月刀发出一阵响动,斩杀过上万人的刀扑面而来一种恐怖的威力,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在众人匪夷所思的注视中,刀起,寒芒刺得他们眯起眼。 一阵瓦砾木屑的飞扬和巨响中,抄手游廊的柱子被劈断。 游廊轰然倒塌,要不是上面两个在暗中负责谢府安全的护卫跑得快,就被压在瓦砾木屑下了。 众人:“……” 好,夫人这一刀下去,让本就不富裕的谢府,雪上加霜。 他们已经知道夫人天生神力,此刻亲眼所见,夫人撑刀而立时,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威压,脚下的青石板在轻微震动着,让他们控制不住全身发软,膝盖弯下去,纷纷跪到地上。 在百姓眼里楚恂是大周战神,这一瞬谢府的下人们却觉得那是因为女子不能上战场,否则以夫人这一刀横扫过去死伤一片的威力,怕是古往今来的猛将名将圈里,都得有她的一席之地。 楚轻盈倒是很淡定,放了青龙揠月刀回去。 她看到谢疏鹤送给大哥的医书孤本,母亲的一副棋,二姐的首饰,就连身在战场的三哥,他都给准备了刀枪难入的一件金丝软甲。 当真是投其所好量身定做了,且都是一旦出现必会引起轰动,人人都抢破头的稀世珍品。 “夫君竟然比我还了解他们的喜好和需求。”谢疏鹤的处处周到细致和用心,让楚轻盈感到很惊讶。 就好像谢疏鹤关注了他们家的人很多年了。 “同朝为官,官员们都会暗中了解同僚的喜好,一是为了投其所好讨好对方,再者,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谢疏鹤不动声色地应,没说自己确实关注她和楚家人很多年了。 楚轻盈一想也是,坐入马车后玩笑着说了一句,“夫君给我的每位家人都准备了礼物,我却什么都没有。” 谢疏鹤和楚轻盈坐在一处。 今天他穿着天青色的长袍,上面的花纹细腻繁复,腰间的玉带和佩得玉饰,更显出他的清贵端凝,气色看起来比前两日好了很多,他举手投足间克己复礼的气质,是致命的吸引力。 谢疏鹤没想到楚轻盈也会调侃,像在撒娇,他愣了愣。 其实记忆中的楚轻盈,是艳丽张扬的小姑娘,但她嫁入谢府时那晚再见,她的性情大变。 没了那时的活泼明媚,而是一副事事都掌控住的从容和不悲不喜、淡然沉静的模样,完全不像十七岁的小姑娘,更像是经历了各种磋磨,心境迟暮沧桑,死过一次的感觉。 死过,这两个字刚在谢疏鹤的脑子里形成,他碧色的双眸便突然翻涌出可怖的血色来,胸口犹如被万箭穿心,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几乎让他癫狂。 谢疏鹤闭了闭眼,过了片刻压下所有失控的情绪,取出一串钥匙递给楚轻盈,“我有自己的私库,其中包括很多铺子,这些年都在盈利。” “我的个人财力可以与整个镇国公府相比,更不要说到时候找回被杜氏转走的整个谢府的家财,其数目之庞大无法估量,届时都是你的。” 楚轻盈不知道话题怎么跳跃到这上面的,一时怔怔地看着那串钥匙,没有伸手接。 “我知你不想操劳,管谢府上下近二百人的吃穿用度。”他也不舍得小姑娘被困于一方后宅的各种琐事中。 谢疏鹤拉了楚轻盈的手腕,把那钥匙放在她的掌心里,又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收拢住楚轻盈的手,放到炭炉上方烤着火。 “你不用管家,以后府中的庶务都交给我,你只需掌钱花钱即可。” 两人靠得近,谢疏鹤外袍上清淡的熏香味道,也沾染到了楚轻盈的裙角上。 不知道是不是炭火太烫了,楚轻盈只觉得一颗心都是热滚滚的,手心里的钥匙沉甸甸的,就像是谢疏鹤的情意。 他厌世,什么都不在乎,以至于能把整个谢府交给杜婉兮。 但这背后的原因却是他知道杜婉兮待谢昭川如亲生,以后谢府可以与国库相比的家财,都是谢昭川的。 他只是自己不想活了,但他心中有忠义和情意,所以他不愿对太子下手,贤妃弃了丢给他的儿子,他养着。 此刻他把自己的家财都交到她手里,不是谁都可以,而是因为他把她视为真正的妻子,这是他对夫人才有的情意。 楚轻盈久久的沉默。 一开始,她对谢疏鹤是利用,“逼”着谢疏鹤娶了她。 可对谢疏鹤来说,他既娶了她,便会敬着、疼着,事事配合她,给他所有能给的一切。 楚轻盈从前世就知道,不管爱不爱她,谢疏鹤都是可以托付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好的选择。 “夫君要上朝,作为内阁首辅,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哪有时间管府中那么多人每天的吃穿用度。”楚轻盈虽然不赞同,但也知道男人的天地在朝堂。 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是女子分内的事,后院是女子的。 哪有一个大男人管后院的? 尤其还是当朝首辅。 这要是传出去了,那首辅大人岂不是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 甚至在史书上都被耻笑,后人津津乐道。 谢疏鹤摇头,整个人特别超脱出尘,“我从未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这个世上不管离了谁,太阳依然会从东方升起,春夏秋冬,花开花落,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世间万物就无法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转了。” “圣上已不是初登基时大权旁落,处处受制的少年,如今除了岳父大人手中的兵权,他把权力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中。” “他独断专行杀伐决断,并不依赖内阁,这两年他在削弱内阁的权力,他留着我这个首辅,不是因为需要我,而是我占着这个位置,内阁次辅他们只能被压着,无法有那么大的权力。” 楚轻盈点头,所以说为什么是他当皇帝,而他的那些兄弟们都死的死残的残。 对大周来说,圣元帝是个好皇帝,但对像太子,楚恂这样明明忠心耿耿居功至伟,却成为政治牺牲品的诸多人来说,楚轻盈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谢疏鹤的意思,说白点就是皇上不需要他,他在其位不谋其政,正符合皇上的帝王之术。 反而他若是大权在握,翻云覆雨,才是皇上忌惮的。 要是那样,这虚假的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情意,君对臣的恩宠,将会被撕开。 谢疏鹤就算不病,皇上也得让他病。 “上朝也累,我也不喜欢上朝,但在家闲着若是什么都不做,反而身体会出各种毛病,废得更快,所以倒不如管管府中庶务,这谢府,早该重新整顿了。”谢疏鹤不容楚轻盈推拒。 “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了你好好养身子,我有分寸,实在力不从心卧床不起了,我不会勉强自己。” 楚轻盈:……相当于提前三十年过上了退休生活? 楚轻盈终于接住了只管掌钱花钱的活,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她有几分动容,想了想道:“夫君既然不怕人笑话,那我的嫁妆也交给你打理吧。” “可不要让我亏了钱。”楚轻盈笑着道,伸出双臂攀上谢疏鹤的背。 她的脸埋在了谢疏鹤的肩上。 “好。”谢疏鹤欲言又止。 楚轻盈愿意把全部的嫁妆交给他,如此信任他不会像杜婉兮那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私吞,转移走。 不管她改嫁给他是什么目的,是否喜欢他,至少她真正把他当成了夫君,托付给了他终身。 她愿意跟他度过余生,这就足够了。 足够他奋不顾身,倾其所有。 楚轻盈每次的触碰,都让谢疏鹤身躯僵硬,心里火热,难以抑制。 他慢慢抬起手,掌心落到楚轻盈的后腰。 不盈一握的细,他贴着贴着,忍不住用了一些力,把人紧紧地又小心翼翼,极为珍视地搂入怀里。 谢疏鹤与楚轻盈交颈,姿态亲密,感受着女子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耳畔,带起一阵酥麻,战栗。 吴大夫开得大补的药,是有效的。 谢疏鹤的反应不明显,所以对男女之事不敏感的楚轻盈也就没感觉到。 她就这么静静地跟谢疏鹤相拥着,心里安宁,有种自己真的重来了一世的踏实感,而不是身患顽疾,在那个冷僻的院子里苟延残喘,发霉腐烂。 楚轻盈在脑海里继续经营商铺,很快神力丸售尽,赚得盆满钵满。 她从“军师”那里随机抽到了下一件商品——壮阳药。 楚轻盈:“……” 第21章 鸾凤和鸣,夫人指哪,首辅打哪 楚轻盈:“……” 这所谓的金手指也太鸡肋了,就不能是她最需要的起死回生的神药之类的? 她想救谢疏鹤。 “军师”:“【这壮阳药才是你最需要的,你给首辅大人服下,你们圆房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就来得名正言顺了吗?】” 楚轻盈:“……” 她怕给谢疏鹤补过头了,到时候谢疏鹤不仅会发现她并非处子之身,而且还会因为壮阳药而在圆房时勇猛无比,伤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马车外响起车夫的声音,“二爷,夫人,镇国公府到了。” 镇国公府门前,楚恂携一家人等候多时了。 谢疏鹤先从马车内出来。 他身躯修长,一手提着衣摆下了马车,腰间玉饰轻晃,抬头时露出一张绝世无双的脸,那样的风采展现在明亮的天光下,让看到的每个人都是呼吸一窒。 谢疏鹤站在地上后,对马车内的楚轻盈伸出手。 女子的手便搭在他的掌心上,被他扶了下来。 两人俨然是一对伉俪情深的璧人,看得原本还红着眼的楚夫人松了一口气。 而脸色僵硬的楚恂,神色变得温和。 楚轻璇也是笑脸相迎。 魏氏不动声色,唯有楚蓁蓁贝齿紧咬,目光里充满了不甘和鄙夷。 剧情是改变了没错,但楚轻盈成为了首辅夫人又如何? 谢疏鹤是早死的命。 等她成为皇后,谢疏鹤死了,楚轻盈一个落败家族的寡妇,还不是任由她搓圆捏扁? 谢疏鹤到了楚家人面前,弯下腰,左手压右手与额头齐平,对楚恂和楚夫人行了一礼。 他抬起的广袖飘然,姿态恭敬,端方君子举止礼仪得体,煞是好看,嗓音也低磁动听,“岳父大人,岳母。” 平日在官场楚恂对着谢疏鹤是要相互见礼的,此刻谢疏鹤把自己放在女婿的位置上,楚恂端着,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蕴之不必多礼。” 楚夫人虚扶了一下谢疏鹤。 谢疏鹤便转过去对着魏氏行礼。 魏氏满眼的怜爱,“首辅大人身体不好,且我们是一家人,就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谢疏鹤颔首,对楚轻璇行了一礼,“二姐。” 楚轻璇受宠若惊,别说是她,就连楚恂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受首辅的这一礼。 她敬仰谢疏鹤的才能,敬畏谢疏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更有对长辈的恭敬,毕竟谢疏鹤和她爹是一辈,一代的。 如今突然自己成了长辈、二姐,楚轻璇心里别提有多复杂了,好在没有失礼,对谢疏鹤福了福身。 最后谢疏鹤对楚蓁蓁见礼。 他这人喜欢谁,是克制的,而不喜一个人,也不会表现出来,从来都是克己复礼端方自持的。 只是谢疏鹤刚拱起手,楚轻盈拦住他,看了爹娘一眼,“她已经不是楚家人了,不过是大郎的妾而已,应该向你这个公爹行大礼。” “是我的错。”谢疏鹤点头,竟真听了楚轻盈的,修长的身躯立在那儿,一手负于背后,气场威仪,等着楚蓁蓁给自己行大礼。 魏氏脸上的笑僵了。 楚蓁蓁紧咬着下唇,眼含泪水看向楚恂和楚夫人,“大伯父、大伯母,我可以向首辅大人行礼,只是,首辅大人今日是以女婿的身份上门的,让我这个楚家人在楚家尊他为公爹,行大礼,这……” 这不是明摆着羞辱我们母女二人,还有你和大伯母,以及整个镇国公府吗? 楚轻璇冷着脸接过话,“蓁蓁姑娘这个时候倒是顾及脸面了,当初和谢家大郎私通时,怎么没想想你娘的脸面呢?她今日受的辱,是你这个做女儿的给的。” 楚蓁蓁猛地抬起头,“二姐,你辱骂我就算了,我娘是你的长辈,守寡这么多年,外人对我娘说三道四,欺负我娘孤苦伶仃,但你作为侄女,怎么能羞辱我娘?原来未来的太子妃是这般不孝大逆不道之人!” 楚轻璇敛去了一贯的端庄贤淑,学着楚轻盈冷笑了一声,“不要脸的人最会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楚蓁蓁还想说什么,楚恂身上的气势散发出来,压向楚蓁蓁,“闭嘴,给你公爹行礼。” 楚蓁蓁脸色发白,屈辱至极,“大伯父!” 这条街上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 她要是跪下认了谢疏鹤这个公爹,那么不出半日,整个京城就都传遍了。 她现在还没被抬入谢府做妾,还有洗脱自己和谢昭川并未发生了男女之实的机会。 若是这就认了谢疏鹤为公爹,那么以后她成为了皇后,这段往事可是会被诟病,被世人翻出来耻笑唾骂的。 楚蓁蓁红着眼,站着不动。 魏氏楚楚可怜地看向谢疏鹤,“首辅大人,您最是有容人之量,不如今日就放过妾的女儿,妾代她向你行礼可以吗?” 魏氏说着就要跪下。 楚蓁蓁惊喊了一声,“娘!” 楚夫人连忙去拦,要是真让魏氏代替女儿跪了,传出去了旁人怎么看谢疏鹤? 魏氏就是故意的,知道自己会被拦着,如此女儿的颜面就算保住了。 谁知,站在谢疏鹤身侧的楚轻盈,突然抬脚踹向魏氏和楚蓁蓁的膝盖。 只听“扑通”两道声音,魏氏和楚蓁蓁重重跪在地上,疼得呻吟。 楚轻盈居高临下,“既然你们母女情深,那便一起跪吧。” “亲家母,以后你把爱女交到我手里,就放心吧。”楚轻盈以楚蓁蓁婆婆的身份道,弯身拍了拍魏氏的胳膊。 已经有路人停下来看热闹了,魏氏见状干脆按住了要起身的楚蓁蓁,挺直了肩背,用坚韧不屈的姿态博取同情,“是我太软弱了,夫君为了守护大周江山和子民,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 “我一个寡妇含辛茹苦地带大女儿,却没能护住她,蓁蓁明明还是清白之身,却被人设计,诬陷与男人通奸。” “她还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被逼着承认自己和谢家大郎通奸,怕自己会被拉去浸猪笼,被千夫所指,嫁不了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让谢家大郎负责。” “可谢家,谢家却让忠烈的女儿,镇国公的侄女为妾!是否欺人太甚?”魏氏抬高声音喊得慷慨激昂,哭着转向楚恂和楚夫人。 “大哥,大嫂,你们真的要让谢家欺辱我们至此吗?你们要为蓁蓁讨回公道啊。” 围观的人都感觉头上很痒,可能是要长脑子了? 怎么回事啊,楚蓁蓁是被人设计了,她还是清白之身? 而看楚轻盈对魏氏和楚蓁蓁的态度,难道是楚轻盈设计了楚蓁蓁? 她出于什么目的啊。 谢疏鹤想到了贤妃对他说得那番话,谢昭川确实和楚蓁蓁有染,但谢昭川没那么愚蠢,在新婚当天和楚蓁蓁通奸。 楚夫人愣了愣,“蓁蓁还是清白之身?她是被人陷害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楚轻盈就冤枉了蓁蓁。 魏氏掉着泪点头,“是,大嫂,蓁蓁的清白之身一验便知。” “她是被冤枉的,她的性子你们了解,她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且跟盈儿姐妹情深,平日她很敬重四姐,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捧上给四姐,这样善良单纯的蓁蓁,怎么可能做出抢姐夫的事来?她根本没有和谢家大郎私通啊。” “大哥,大嫂,夫君在这个世上只留下蓁蓁一个血脉,万不能让歹毒之人害了去啊……” 楚夫人一时没了主意,只好看向楚恂,“夫君?” 楚轻盈拉住谢疏鹤的一瞬间,谢疏鹤毫不犹豫,立刻配合着楚轻盈,转身就走。 两人的衣摆扬起,衣衫的绣花纹相得益彰,似鸾凤和鸣。 楚轻盈的话落在楚恂和楚夫人耳中,“没想到在爹娘眼中勾引姐夫,与姐夫通奸的淫妇,比自己的女儿更重要,她三言两语便让你们相信了她所谓的清白,为此你们不顾女儿所受的屈辱,既如此,那你们便认她为女儿吧,我……” 楚轻盈跟刚刚魏氏那一跪一样。 不过魏氏是真的跪了,楚轻盈和谢疏鹤却被疾步上前的楚夫人拦住了,“你这孩子,爹娘怎么可能向着外人?娘只是,只是……” 她只是念及小叔子英年早逝,才护着小叔子唯一的血脉的,被魏氏几句话带的,以为楚蓁蓁和谢昭川之间是清白的。 楚蓁蓁若是真的勾引了姐夫,跟谢昭川通奸,她断不会容下楚蓁蓁。 “我不怪娘。”楚轻盈在楚夫人的挽留下,抬手擦掉楚夫人眼中的泪。 她了解母亲的性情,太心软重情重义。 母亲不知道前世楚蓁蓁和魏氏做的一切,魏氏还是个不好对付的,刚刚母亲差点相信了楚蓁蓁是清白的。 她不想楚蓁蓁被冤枉了,护着叔叔的遗孀和血脉是人之常情。 她故意和母亲这么一闹,母亲心里有愧,接下来无论楚蓁蓁和魏氏做什么,魏氏有再大的本事,母亲都不会再相信。 母亲甚至还下定了决心,按照她说得将楚蓁蓁连同看似没犯错的魏氏逐出楚家。 以后就算她对母女二人赶尽杀绝,母亲也都选择相信她,跟她站在一处。 楚轻盈经过魏氏和楚蓁蓁时,道:“我才想起来蓁蓁姑娘是抬给我家大郎为妾的,一个妾,是没有资格喊我和夫君公爹、婆母,跪在我们面前的。” “楚轻盈!”楚蓁蓁目眦欲裂,扑过去撕扯楚轻盈。 楚恂伸手从后面拽住楚蓁蓁,把人甩到魏氏怀里,吩咐府中王总管,“带他们下去,不要让他们到正厅见客了,以最快的速度传信到青州,请楚家的族老们来一趟,开宗祠。” 这是要把魏氏母女二人逐出楚家的意思。 下人们的脸色变了变,魏氏和楚蓁蓁惊喊,“大哥、伯父!” 楚恂不再看二人,对谢疏鹤拱了拱手,“家事,让女婿看笑话了。” 楚蓁蓁做出那样的事,他本来就打算听小女儿的,抬楚蓁蓁去谢府给谢昭川做妾,逐出楚家。 只是魏氏是无辜的,弟弟临死前留有遗言让他照顾魏氏。 夫人也对他说了,让他跟着劝劝小女儿,楚蓁蓁就算了,自作孽不可活,不能将魏氏也赶出家门。 他总是在外征战,回来的少,对魏氏和楚蓁蓁一点都不了解。 夫人管着这个家,多年来亲力亲为地照顾着魏氏和楚蓁蓁,他心疼夫人操劳,从来都是对夫人言听计从。 但刚刚在门外,他暗中看着事态的发展。 然后,夫人还没反应过来魏氏口中的歹毒之人指的是盈儿,他一听就明白了,魏氏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诬陷他的小女儿! 他只觉得楚蓁蓁和谢昭川通奸,怕不是她教的,自以为给女儿谋了一桩好姻缘? 魏氏和楚蓁蓁一起欺辱她女儿,今日还想诬陷女儿。 女儿寒心难过,差点就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魏氏其心可诛,他如何能容得下这一对拆散他的家,作妖的母女? 岳父大人都给自己道歉了,谢疏鹤礼尚往来道:“女婿教子无方,女婿有罪,哪会笑话岳父大人。” “那我们两人互相笑话对方,哈哈哈哈。”楚恂在军营里的豪爽显现出来,这么一会儿功夫,因为家里都有丑闻,就跟原本很生疏心有猜忌的谢疏鹤,处成了兄弟。 刚刚谢疏鹤可是跟女儿同仇敌忾的,女儿指哪,女婿打哪,毫不质疑第一时间跟随。 他越看谢疏鹤这个女婿越满意,笑着拍了拍谢疏鹤的肩。 勇猛善战的大将军那手劲,即便是收着了,还是拍得谢疏鹤一个踉跄。 他被楚轻盈及时撑住才没有趴到地上,差点吐血。 好好好。 他喜欢吐血,正好借岳父大人的手,把当年喝下去的血都给吐出来。 围观的人散去,一众人正往镇国公府里走,背后传来笑声,“本殿同时看你们两家的笑话,这生活真是增添了不少乐趣。” 第22章 女婿和岳父大人的双向奔赴 一众人:“……” 楚轻盈回头看去,正是手拿折扇恣意轻狂的少年郎三皇子,心想这人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设,立得可真稳。 他身侧跟随着日理万机的东厂督主傅寒辞,官配嘛,再不合理那也硬要凑到一起。 像“军师”说的,谁都可以成为他们y中的一环。 其他人虚伪地陪笑,都不太欢迎不请自来的三皇子。 但楚轻盈想到前世自己回门这天发生的事,看着三皇子勾了勾唇。 前世谢昭川逃婚后,过了半个月才回来,她只能一个人回门。 因为现在剧情被她改变了,前世没来的三皇子和傅寒辞,今天倒是来了。 “军师”察觉到楚轻盈的打算,【“要不要取一粒壮阳丸?”】 楚轻盈听到这药嘴角就有些抽搐,“不用,我只能拿到现实里一颗,太浪费了,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行。” “军师”笑得贼兮兮的,【“看来这药你是给首辅大人留着了……这样吧,我白送你一粒保胎丸,到时候不管首辅大人多么悍勇,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反而壮阳药能让女方销魂无比,仿佛到达极乐,你体验过高潮吗?去过极乐吗?”】 楚轻盈:“……对不起,我风华正茂,不想早登极乐。” 楚轻盈已经知道了“军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比他们这个时代要奔放很多。 只是她还没孟浪到能跟它细致交流这些,不搭理它了。 楚恂心里烦三皇子的到来,面上恭恭敬敬地携着楚夫人几人行礼,说着官话,“三皇子突然到访,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三皇子风采洒脱,弯身用扇子托住楚恂的胳膊,“镇国公无需多礼,本殿今天只是随便逛逛,看这边热闹,就过来了。” “若是打扰到你们,便当本殿不存在。” 谢疏鹤是不必给三皇子行礼的,闻言他甚至接道:“那么三皇子请便,我们就不招待了,你去其他地方随便逛逛。” 楚恂和楚夫人对视一眼,哦豁,整个大周性情最平和的首辅大人,他竟然在怼人。 这分明是吃醋了! 三皇子瞪了谢疏鹤一眼,脸皮向来厚,只当没听出谢疏鹤的逐客之意,跟着他们走进了府中。 十几个箱子被抬入府中,楚夫人见谢疏鹤还给大儿子备了礼,竟是一本圣人所着的医书。 后人皆以为此绝世医书失传了,没想到谢疏鹤手里竟然有,还舍得送给大郎。 “蕴之,你用心了,大郎去北境寒地寻找一种珍贵的药草,等他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楚夫人让下人妥善收好医书。 那把青龙偃月刀果然很得楚恂喜欢,当下便拿在手中耍起来。 幸亏主院里特意给他开辟出了很大的一片空地,平日是他的练武场,要不然他耍起来的后果就是整个院子都得修缮一遍。 楚夫人对谢疏鹤送给她的那副棋,爱不释手。 她的棋艺很好,这整个家里没有谁下过她,甚至在世家大族贵妇圈子里,都是遥遥领先的。 棋痴楚夫人想和当朝首辅下一局。 谢疏鹤看出她有此意,便主动邀请了岳母。 院子里有石桌,棋子摆在上面,下人们奉上茶水糕点。 楚轻璇站在一旁观摩,谢疏鹤和岳母下棋时,还能分神去看练武场那边的动静。 兵器上陈列着很多兵器,楚轻盈随手取了红缨枪,翩若惊鸿,枪出如龙,向楚恂逼去。 三皇子和傅寒辞站在场外观看着,三皇子已经发现楚轻盈身负神力,想探出楚轻盈的真正实力。 他看着场中两人打斗得激烈,兵器的铿锵声震得人胸口都在发疼。 三皇子脸上一贯玩世不恭的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眯着眼问傅寒辞,“你觉得他们父女二人谁会赢?” 傅寒辞面上也有几分惊讶,他低估了楚轻盈,“十招之后,镇国公必败。” 结果话音落下,红缨枪便抵在了楚恂心口,再往前一点,楚恂的胸膛就会被刺穿。 可楚轻盈侧身站在对面,青丝发饰不摇不晃,绝艳逼人,脸色却冰冷,并没有要退的意思。 楚恂知道自己最小的女儿武功高强,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女儿的手下败将。 他感慨又欣喜,心口上的衣衫已经被红缨枪戳破了,楚恂能感觉到女儿这次回门对他的疏离,叹了一口气,声音不高,只让楚轻盈听到,“盈儿在怪爹谢昭川那混账逃婚时,爹没有带着人去谢府为你出头?” “可你如何知道,那天晚上为什么傲霜那么快就找到了那个混账?” 楚轻盈蹙眉,她心里确实对父亲有怨,怨父亲的愚忠,也怨父亲对他们的管束。 若不是父亲的懦弱无能,前世她和二姐、三哥等人都不会惨死,楚家满门也不会落得个“通敌卖国意图谋反”被诛九族的下场,还被抹黑,遗臭万年。 “爹得知喜宴上护卫冒充那混账与你拜堂,混账东西逃婚后,便让人去抓那混账了。”楚恂专门培养了傲霜傲夏,让她们做小女儿的陪嫁丫鬟,而且那天晚上,他还选了人混到谢家的喜宴上。 所以他第一时间得知了喜宴上发生的一切,楚轻盈自己解决了,他便让人全城搜索逃婚的谢昭川。 谢昭川被找到后,他的人打晕了谢昭川,扔去了破庙。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楚轻盈安排的了。 楚轻盈听后很意外,是因为她改变了剧情,所以父亲跟前世也不一样了吗? 或者说其实在前世,父亲也在背后为她做了很多事。 只是前世她也被蒙在鼓里,没能在喜宴上揭穿谢昭川,父亲也就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父亲他不过是被话本作者设定的纸片人,话本作者安排好了他的命运,他只能走上自己既定的悲剧。 楚轻盈收起枪,心里却仍然有芥蒂,“楚蓁蓁能做出那种勾当来,跟你从小就纵容她,对她比对我和二姐两个亲生女儿都好,脱不了干系。” 楚恂正整理着自己的外袍,闻言动作一顿。 他紧紧抿住唇,儒雅的脸上神色复杂,并没有回答楚轻盈。 楚恂要去换一身衣服,楚轻盈在背后呵了一声,“孔雀开屏。” 楚恂不服气,抬手指着正在跟丈母娘下棋的谢疏鹤,露出了一丝痞气,“他不比老子还有过之而不及?” 楚恂不参与到任何政斗中,只一心打仗护卫大周和百姓,是纯臣。 而谢疏鹤厌世,刚做首辅的那几年一心为民,并不结党营私,如今更是远离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所以谢疏鹤和楚恂志同道合,都是互相欣赏对方,想跟对方成为莫逆之交的。 只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喜文官之首和武将之最来往,因此哪怕两人年少时就想结交,这些年却并没什么私下来往。 哪怕两家有姻亲在,也是按部就班走流程,不见得多亲厚。 这是皇帝愿意看到的结果。 现在不一样了。 在皇帝的默许下,谢疏鹤成为了自己的女婿,这三天楚恂高兴得简直睡不着觉,茶不思饭不想的,日夜盼着谢疏鹤来。 今天人来了,那可不得好好收拾自己一番,简直比当初跟楚夫人见面还正式。 而谢疏鹤想让岳父岳母对自己满意,所以那也是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自己了,从衣衫到佩饰等都是最好的,最新的,时下最流行的。 就像在楚轻盈和谢昭川成亲的当晚,今天首辅大人对着岳父岳母,也孔雀开屏。 楚轻盈:“……” 所以这两个男人是属于双向奔赴了。 她才是小丑。 三皇子把傅寒辞踹了过去,让傅寒辞试试楚轻盈的身手,对着两人喊了一句,“你们谁若是赢了,本殿重重有赏!” 也就只有男主稀罕你的赏了,楚轻盈有意在傅寒辞面前保留实力,不跟傅寒辞打,退出练武场抓了三皇子扔过去。 傅寒辞接住三皇子,掌心搭在三皇子的腰上,低脸凑近三皇子,在三皇子耳畔吐息,“殿下要赏赐微臣什么?” 他的目光漆黑,似幽潭,要把人卷进去,让三皇子感到心悸又危险。 楚轻盈没打扰他们,去找正在和楚夫人下棋的谢疏鹤。 楚夫人险胜谢疏鹤,楚夫人却知道谢疏鹤有意让着她。 他一直在分神看练武场上的楚轻盈,几次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根本没有认真跟她下。 知己难寻,楚夫人在这场对弈里酣畅淋漓,心里更高兴女婿是一刻也离不了她的女儿。 楚恂换了身墨蓝色外袍后回来,和夫人一起坐着,留了谢疏鹤说话。 楚轻盈便和楚轻璇一起,去了楚轻璇的闺房。 楚轻盈看到了楚轻璇正在绣的嫁衣,唯有祝福二姐,步入正题,“二姐,我看了你的信,你的感觉没有错,魏氏确实不会坐以待毙。” “虽然现在的剧情被我改变了很多,但在话本作者的掌控下,结果都会朝着大致的方向发展,就比如魏氏。” “前世楚蓁蓁和谢昭川私通一事没有被揭穿,魏氏不甘于自己的处境,为了替女儿谋一个最好的婚事,她搭上了贤妃。” “而现在,她为了不让楚蓁蓁给谢昭川做妾,还是会做出跟前世一样的事,那就是……” 魏氏勾引了楚恂! 这个世道女子没有别的出路,何况是死了丈夫守寡,带着女儿的魏氏,她唯有攀附男人。 虽然前世魏氏并没有成功,但楚夫人撞见了魏氏倒在楚恂怀里,这成了她心里解不开的结。 只因在楚夫人之前,楚恂有过一个妻子,也是出自魏家。 那时他常年在外御敌,戍边,原配生下大儿子后大出血,撒手人寰。 魏家当年处心积虑,想要改变商户的出身,所以先后把家中的两个嫡女嫁入了楚家,其中一人是楚恂的原配,一人则是他弟弟的妻子,也就是楚蓁蓁之母。 楚恂的原配死后,爹娘另给他寻了一门婚事,娶的是御史的女儿赵氏。 赵氏知书达理有才有貌,也就是现在的楚夫人。 楚恂的弟弟战死后,楚恂不得不担起了照顾弟媳和弟弟留下的女儿楚蓁蓁的责任。 当时他爹娘想让楚恂效仿匈奴人的习俗:“子娶父妻,兄娶弟妻”,要楚蓁蓁的母亲魏氏改嫁给楚恂,做楚恂的平妻。 楚恂果断拒绝了,但这件事,从此就成了赵氏的心结。 多年来楚恂养着魏氏和楚蓁蓁母女二人,让人觉得他对侄女楚蓁蓁的疼爱,甚至超过了两个亲生女儿。 有时候同一样东西,若是楚蓁蓁要,楚轻盈就得让给楚蓁蓁。 赵氏面上不说,心里的郁结却一天天堆积。 所以在魏氏爬楚恂的床未遂,却被赵氏撞见时,赵氏越发认定楚恂是忘不了发妻,心里对发妻的妹妹、跟发妻长得像一母同胞的魏氏有情。 赵氏性子刚烈,容不得一点沙子,过去那么多年还能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如今亲眼撞见,就算楚恂解释了没有让魏氏得逞,赵氏还是一心想和离。 她怨楚恂,二女儿从小被送进宫做人质,他没把人接回家不说,二女儿更是被皇帝抢占,成了皇后的替身。 还有最小的女儿,嫁妆都是用了二姐的,回门的时候谢家大郎没陪着。 他懦弱无能不替女儿出头,女儿在谢家必定受委屈了。 这场和离闹了很久,当三儿子战死的消息传来后,楚恂被皇帝降罪,入了狱。 他给了赵氏求之许久的和离书。 第23章 让婶婶去勾引三皇子吧! 楚轻璇听完,静静地流着泪,愧疚又自责,“我知道四妹你心里对爹颇有怨言,都怪我,这些年爹瞻前顾后如履薄冰,是因为我在东宫为人质,他不敢轻举妄动啊。” “还有他对魏氏,爹的发妻死的早,他又常年在边境,两人从盲婚盲嫁到她的发妻香消玉殒,总共也就见了四次面。” “爹对发妻和其生得大儿子大哥只有责任,不可能因为魏氏是发妻的妹妹、长得像发妻,而对魏氏有情。” “只是因为魏氏是弟弟的妻子,但他对魏氏母女二人并没有亲力亲为,都是娘在照顾她们母女二人。” “你说前世爹到底还是给了娘和离书,那必定是爹猜到了自己不得善终,所以要让娘回外祖父家,希望他们能护住娘。” 楚轻盈想到了今天特意打扮过整洁俊美的爹,可在前世,他被斩首,尸首分家。 娘一针一线把他的头颅缝到脖子上,给他穿上刚做的新衣服,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捧着土,双手鲜血淋漓,妥善安葬了他。 然后娘一头撞死在爹的墓碑前,一生都体面端庄的娘,谁替她缝合额头的伤,谁又为她收尸? 谢昭川假意厚葬楚家人,其实娘的尸体被谢昭川的人私下扔到了乱葬岗上。 赵家人翻了一天一夜的尸体,才找到娘,已经发烂发臭,爬满了虫子,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楚轻盈如何不恨魏氏、楚蓁蓁,谢昭川和杜婉兮,还有贤妃,皇帝他们这些人? 她与他们有血海深仇,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亡。 所以当楚轻璇问她,谢昭川和楚蓁蓁到底有没有发生男女之实时,楚轻盈冷笑道:“贤妃和爹他们应该都已经看出来了,这的确是我做得一场局。” 楚蓁蓁和谢昭川私下确实有信件来往,楚蓁蓁勾引了谢昭川。 但正如所有人认为的那样,谢昭川没有那么蠢,会把跟楚蓁蓁来往的信件,以及楚蓁蓁的肚兜放在枕畔,还恰好让傲夏傲霜找到了。 是她知道当天晚上楚蓁蓁约走了谢昭川,让谢昭川逃婚,她吩咐傲霜找擅长多种字体的人,模仿楚蓁蓁的字迹写了那封信。 那字迹只要有七八分像,一眼看过去跟楚蓁蓁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毕竟在场的没有人见过楚蓁蓁的字啊,都会先入为主,玩的就是心理战术。 她让傲夏回了一趟将军府,潜入楚蓁蓁的寝卧,取了一件肚兜,然后在喜宴上她揭穿一切时,拿出来。 她当场改嫁给谢疏鹤时,谢昭川和楚蓁蓁已经结束了幽会,傲霜暂时只抓到了楚蓁蓁。 傲霜打昏楚蓁蓁后,把楚蓁蓁丢到荒郊野外,引了人围观、造谣,抓去浸猪笼,让所有人都以为楚蓁蓁和谢昭川有了夫妻之实。 她刚刚才知道爹帮了她,爹的人把谢昭川扔到了破庙里,让在附近搜寻的傲霜很快就找到了谢昭川。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 她确实是“诬陷”、“设计”了楚蓁蓁和谢昭川,但这是最快的复仇方式。 她做不到徐徐图之,那就主动出击,刚出手就让谢昭川和楚蓁蓁没有翻身的余地。 若是不知道前世,善良贤淑的楚轻璇对妹妹的“狠毒”会害怕,但得知魏氏和楚蓁蓁母女二人做得一切后,她的恨只比楚轻盈更多,甚至觉得四妹对楚蓁蓁是手下留情了。 要是她,真的会找乞丐破了楚蓁蓁的身。 楚蓁蓁还是清白之身,刚刚在府门前,差点就让魏氏证明了楚蓁蓁的清白。 心慈手软只会后患无穷。 “不是我心软了,当时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让楚蓁蓁自己和旁人误以为她跟谢昭川有了男女之实。”楚轻盈不再提这件事,心里已有了安排。 不过她问了二姐的想法,“我们要把魏氏抓起来,以防止她勾引爹吗?” 楚轻璇脸上一片冷意,摇了摇头,“不,我们得让她跟前世一样,只是,这次换一个人让她去勾引……” 楚轻盈和楚轻璇对视一眼,随即两人同时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台案上写了一模一样的三个字: 三皇子。 楚轻盈回到院子时,楚恂已经拉着对面谢疏鹤的手,晃来晃去,跟谢疏鹤称兄道弟了。 “妹夫和爹只差了那么几岁,喊妹夫贤弟比女婿更自然。”楚轻璇对楚轻盈眨了眨眼,笑着调侃了妹妹一句。 关于妹妹和谢疏鹤之间,她虽然没问,但也看出来这两人是能相敬如宾鸾凤和鸣的,且妹妹经历过了一世,再重来,妹妹选择的必定是于她而言最好的。 她便放心了。 不知道三皇子和傅寒辞去什么地方了,大概是把她家当成幽会地点了? 倒是午膳开始时,三皇子和傅寒辞回来了。 楚轻盈和楚轻璇瞥了两人好几眼,楚轻璇好奇两个男人是怎么谈情说爱的。 不过他们看起来衣衫整洁,没什么异常。 楚老将军和老太太已经不在了,毕竟打仗是很消耗人命的,像楚家这样满门忠烈的将门世家,为国捐躯的更是多不胜数。 这样的家族都是人丁单薄的,一代代传下来很不容易。 楚老将军在战场上留下了很多伤,楚轻盈五六岁的时候,他订下楚轻盈的婚事,旧疾复发,人便去了。 老太太和老将军一生恩爱,老将军离世后,承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也跟着去了。 他们二老留下两个儿子,二儿子战死,只剩下楚恂这一个儿子。 可即便好不容易楚家一代代传了下来,最终还是被其效忠的君主诛了九族。 多可悲讽刺。 楚家的人物关系图很简单。 “岳父大人,我不能饮酒,便以茶代酒敬岳父大人一杯。”谢疏鹤和楚轻盈坐在一起,另一边是楚恂。 他接收到了楚轻盈的示意,什么都没问,便按照楚轻盈的意思灌楚恂酒。 楚恂平日在家并不饮酒,今天女婿来了,他连酒杯都不用,直接端起满满的一大碗,一饮而尽。 透明的酒液有一缕顺着下巴滑落至衣襟,在喉咙滚动间,儒雅又豪情万丈。 “为了不让本阁的岳父大人扫兴,三皇子,傅督主,你们二人便代本阁陪岳父大人喝。”谢疏鹤俨然把三皇子和傅寒辞当成陪酒的,吩咐着二人。 三皇子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谢阁老,男人不能喝可不行,不过谁让阁老身子弱呢,本殿便替阁老陪你的岳父大人喝。” 这话嘲讽意味十足,后面一句甚至在说你的孝心我替你尽了,以后这女婿我也替你当。 谢疏鹤没跟三皇子计较。 进门时他就注意到了,楚轻盈从三皇子出现,就盯上了三皇子。 楚轻盈明显就是冲着三皇子去的,他若是猜的没错,三皇子要被坑了。 谢疏鹤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想必楚轻盈都安排好了,他什么都不问,只需要配合着楚轻盈。 楚恂的眼里掠过一抹精光,当即便叫奴仆给三皇子和傅寒辞都倒满。 傅寒辞的酒量很好,三皇子的一般,趁着旁人不注意,他喝一口,剩下的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倒在了傅寒辞身上。 傅寒辞一声不吭,大冬天的,双腿湿得透透的,他感觉不到冷似的,面色如常。 楚恂几人只当没看到。 三人连续喝了四大坛酒,楚恂面上没什么变化,但言行举止表明他似乎喝多了,拉着谢疏鹤谈兵法战事,对皇上的治国策略评头论足,暗含质疑和批判。 三皇子和傅寒辞都觉得楚恂这是真的喝醉了,否则平日那般谨慎、远离朝堂纷争的人,竟然在猜测着皇上会不会废了太子,又会再立谁为储君。 三皇子和皇上身边的宠臣傅寒辞还在,他就这么说了出来,是不怕他们向皇上谗言几句,他就人头落地了啊。 谢疏鹤虽没有带兵打过仗,但他博览群书,懂兵法谋略,所以能和楚恂就目前大周的军事相关侃侃而谈。 楚轻璇几人听得受益匪浅,楚恂对这个病恹恹的文臣也更加刮目相看了,把谢疏鹤引为知己,拉着谢疏鹤大有夜间促膝长谈之势。 楚恂喝多后口无遮拦,揣测皇上会立谁为储君时,谢疏鹤沉默着,并没有接话。 毕竟他没醉,他要是接楚恂的话,这戏就假了。 楚恂没喝到回应,拎着一大坛子酒来到三皇子面前,拍了拍三皇子的肩,“三皇子殿下,微臣觉得你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这话听得三皇子一愣,对上楚恂泛着红的眼,刚想劝楚恂去休息。 谁知楚恂拎着酒坛子往嘴里灌时,手没拿稳,那倒出来一半的酒全都洒在了三皇子胸前。 三皇子脸色变了变。 楚夫人连忙站起来,走过去扶住楚恂,“老爷,你喝醉了,我领你回屋休息吧。” 楚轻璇走向三皇子,福了福身,“三殿下赶紧去换身衣服吧,我让下人拿我父亲的衣服先给你穿着。” 楚轻璇一个月后就是太子妃了,三皇子是知礼数的,连忙握着折扇对楚轻璇拱了拱手,也刚好遮住了若隐若现的胸膛,“好。” “我身上有酒气,熏着了夫人。”楚恂目光已经迷离了,还记得这点,轻轻推开楚夫人,让奴仆来扶他,并嘱咐了一句,“我今天不回主院了,带我去书房睡。” “还有三皇子你,厢房是我留给女婿住的,你一身酒气不要熏了房间,书房里刚好有我的衣服,你跟我来书房换。”楚恂指着三皇子,伸出手拎着三皇子,不给他挣扎的余地,便把人带走了。 三皇子没醉,想到自己来镇国公府的目的,还没找到机会靠近书房,结果楚恂就带着他去了。 他顺水推舟,跟着楚恂去了书房。 奴仆给三皇子拿了一套楚恂的衣服来,三皇子去屏风后换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 他听到楚恂被奴仆安置到了榻上,楚恂赶了奴仆出去,不一会儿就从床榻那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三皇子又等了片刻,还隔着屏风喊了几声楚恂,没人应,他确定楚恂是真的睡着后,这才抬手解开了湿透的衣服。 外袍,中衣,敞开处,只见在那胸膛上,缠着一层层的束胸,三皇子她…… 楚恂闻到了一股迷烟时,猝然睁开了眼睛,那目光里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刚刚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 第24章 女扮男装?男主竟然是女儿身! 这点小伎俩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他可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的大周战神。 楚恂熟练地屏住呼吸,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 人立刻从榻上下来,动作很轻,高大的身躯站在阴影里,看到进来的人是傲霜。 她去了屏风后,准备去拖被迷烟迷晕的三皇子,谁知力气太大,扯开了三皇子刚换上的衣服。 傲霜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三皇子的胸前,突然顿住,瞳孔慢慢睁大。 她满脸不可置信,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啊!” 楚轻盈让楚轻璇拖住了傅寒辞,她和楚夫人、谢疏鹤三人就在门外,听到傲霜的喊声,楚轻盈蹙眉。 傲霜是沉稳的性子,若非碰上了过于惊骇的事,她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出惊叫的。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楚轻盈抿紧唇,把傲霜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也不顾计划会不会失败了,她立刻疾步走了进去。 傲霜跌坐在地上,在楚轻盈来后,她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昏迷在地的三皇子,“四姑娘,三皇子她,她……” 不怪傲霜震惊,楚轻盈看到三皇子的胸,也愣住了。 这,这谁能想到三皇子竟然是女的,女扮男装? 楚轻盈这才明白,原来话本里写得不是两个断袖,而是一男一女啊,三皇子是女主。 谢疏鹤从外面走进来,而楚恂以为女儿出事了,也不再隐着身形。 只是他们两人还没到屏风后,楚轻盈的声音传来,“都站住,三皇子是女儿身。” 楚恂瞪大眼,僵在原地。 谢疏鹤顿住,不过他脸上并没有诧异之色。 显然,他早就知道三皇子是女儿身。 计划还是要进行的,楚轻盈拢好三皇子的衣服,给三皇子戴上面具,再把三皇子抱去榻上。 楚轻盈做完这一切,离开了房间。 楚恂和谢疏鹤、楚夫人三人跟在她身侧。 不等楚恂问楚轻盈这是在做什么,她指了指房顶。 下一秒楚轻盈拦腰抱起谢疏鹤,一个轻功便上了房顶。 楚恂不理解,但尊重并配合,他揽着楚夫人上了房顶。 楚轻盈把谢疏鹤放下来,怕他恐高,掉下去,楚轻盈的胳膊还紧紧揽在谢疏鹤腰上。 楚恂看到了,对首辅大人的敬仰瞬间破碎,你小子原来是个小娇夫! 谢疏鹤:“……” 楚夫人被楚恂当着女儿女婿的面抱上来,脸色烧红,但看到首辅大人比她还娇羞,她就不娇羞。 谢疏鹤只当没看到岳父大人眼里的“鄙视”,第一次上房顶,确实恐高。 但因为有楚轻盈护着他,他不仅不怕,还莫名有种刺激感,碧眸都是灼亮的,迸发着神采,不似之前的超脱清冷。 楚恂看到了,神色又是那种一言难尽。 谢疏鹤转移看自己笑话的岳父的注意力,听到下面的脚步声后,示意楚恂往下看,“来了。” 楚恂揽着楚夫人的腰,两人俯视而下。 午后,他们清清楚楚看到精心打扮过的魏氏,楚恂隐约明白了一些,“她竟然要勾引三皇子?” 魏氏打开书房的门进去了。 这种事楚夫人比楚恂更敏感,已然明白什么,脸色“刷”地白了,恼怒痛心,差点冲下去。 谢疏鹤意味深长地看了岳父大人一眼,“如果小婿没猜错的话,她打算勾引的人应该是岳父大人你,毕竟应该是你醉酒后睡在榻上的。” 岳父大人是你的后院起火了! 楚恂脸上看戏的表情一点点僵住,慌忙转过去,焦急地解释,“夫人你听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魏氏之间是清白的!” 楚夫人看着关上门的书房,想到榻上躺的人若是楚恂,她紧紧咬牙,气血上涌,身子在颤抖,“晚上回屋了再收拾你。” 楚恂耷拉着脑袋,“好的夫人。” 舒服了,谢疏鹤碧眸里漾着笑意,启唇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小娇夫。” 楚恂:“……” 这女婿不能要了! 楚轻盈看着互相伤害的两人,挑了挑眉,这样的谢疏鹤仿佛走下了神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滚出去!” 当书房内传来一声破音的怒吼时,楚轻盈再次抱着谢疏鹤落到地上。 听着三皇子喊着来人,她过了许久才带着谢疏鹤几人疾步走进去,“三皇子,发生了什么事?” 三皇子穿戴整齐,束胸被她重新缠了回去。 她穿得是楚恂的衣服,她应该有什么特殊办法,所以衣服看起来很合身。 她的身形修长强健,跟楚恂的差不多。 傅寒辞和楚轻璇也赶了过来。 三皇子恢复了平静,又踹了一脚趴在地上的魏氏,“她趁我换衣服的时候,迷晕我,要破了我的童子身!” 楚轻盈几人:“……” 他们知道三皇子是女儿身后,想起过去三皇子的言行举止,再听她这句话。 她是真的豁得出去啊。 难怪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没被人察觉到,也或许是“军师”说得女主光环? 魏氏衣衫不整,胸骨都被踹得裂开了,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脸扭曲着哭泣呻吟,“我没有要勾引三皇子殿下,我……我……” 楚家的几个族老被请了过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听魏氏这么说,纷纷看向脸色阴沉的楚恂。 魏氏原本要勾引谁,在场的人都已经明白了,她竟然要爬上大伯哥的榻! 老族长一张脸涨红,哆嗦地指着魏氏,痛怒交加,“魏氏啊魏氏,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不安分的!你女儿不知廉耻与人通奸,那都是随了你啊!” 楚轻盈改嫁给谢疏鹤当晚,就已命人去青州请楚家族老们来。 族老们思想迂腐,认为楚轻盈改嫁公爹不成体统,他们来了后虽无法改变结果,但必定是要重罚楚轻盈的。 在路上他们就听到了楚蓁蓁和谢昭川私奔通奸一事,秉公处理,同意抬楚蓁蓁给谢家大郎为妾。 但要把楚蓁蓁和魏氏一起逐出楚家,他们坚决反对。 一来魏氏只是教女无方,罚跪宗祠三天便是,再者魏氏是楚二的遗孀。 楚蓁蓁更是楚二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她给人为妾已是付出了代价。 魏氏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女儿给人为妾了,回娘家她也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娘家人是不会收留她的。 楚轻盈这不是在让自己的亲婶婶去死吗? 族老们不愿这般赶尽杀绝,来的路上已经商议好了,怎么调解这件事。 然而此刻他们亲眼看到魏氏做出这种勾引大伯哥的背德之事来,这要是传出去了,楚家人以后还怎么出门,立足,做人谋事? 何况魏氏还失败了,勾引错了对象,惹怒了三皇子,到时皇上降罪下来,楚家人都得跟着人头落地! “荒唐,荒唐啊!”头发花白的族老气得快要厥过去了。 楚夫人扶着他,不断地给他顺气,安慰着。 族老看着贤淑端庄的楚夫人,再对比心思歹毒毁人家庭的魏氏,他越发厌恶魏氏,心疼楚夫人,“这些年你身为大嫂对她们母女二人尽心尽力,她们却是忘恩负义的,小的抢四姑娘的未婚夫,老的更不要脸勾引你的郎君,我楚氏一族容不下这对母女!” “楚渊!”族长挺直肩背,喊着楚恂的字,“开宗祠,我要敬告楚家的列祖列宗,将魏氏和女儿这对淫贱的母女从族谱上除去!” 在这个世道,一个不知廉耻勾引大伯哥的寡妇,带着与男人通奸的女儿,她们离了楚家,是没有活路的。 这是她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是。”楚恂恭敬地应,示意下人把魏氏拖去宗祠,同时也抓楚蓁蓁过去。 魏氏被拖去时挣扎着,已然没了之前的冷静,头发散乱歇斯底里,“赵氏照顾我们母女二人,那是因为她私吞了当年皇上给我们母女二人的抚恤金,你们要将我们母女逐出楚家可以,那笔抚恤金连本带利还给我们!” “皇上当初是给了一笔抚恤金,但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族老总不能当众说皇上不仁,又抠门欺负楚恂这个老实人吧,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赵氏没有私吞,她反而从自己的嫁妆里添补了一些给你。” “后来听说你没守住这笔财物,被娘家人拿走了,赵氏上门帮你要,你觉得是赵氏欺负了魏家,站在你娘家人那边,让赵氏不要再管这件事了。” 这件事当时也闹得挺大的。 外人不知实情,都指责楚夫人仗势欺人,魏氏愣是一句都不帮楚夫人澄清。 楚二战死时魏氏寻死觅活的,刚生下楚蓁蓁身子没调养过来,没办法照顾楚蓁蓁,所以楚夫人在楚蓁蓁还在襁褓时,就亲自带着楚蓁蓁了。 楚蓁蓁很依赖楚夫人,到大了一些,并不愿回到魏氏身边。 魏氏觉得是楚夫人教得楚蓁蓁不要她这个亲娘的,她又是一阵闹,请了族老出面给楚夫人施压,把楚蓁蓁要了回去。 楚夫人没跟魏氏计较,依然待楚蓁蓁如亲生,过去那些年花费在楚蓁蓁身上的,早就是当年那笔抚恤金的百倍了。 结果她得来的竟然是恩将仇报,楚夫人是真的痛心又寒心,却并没再踩魏氏一脚,只低着头,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 楚恂心疼夫人,在此刻更加体会到了夫人这些年的付出,不顾那么多人在场,他揽住楚夫人的肩,柔声细语地安抚着。 在宗祠里,魏氏和楚蓁蓁的名字被从族谱上划去时,楚轻盈只是嘲讽地看着。 她料到族老们不想重罚魏氏母女,原本打算让族老们撞见魏氏勾引她爹的一幕。 但想到母亲多年的心结,若是母亲撞见那一幕,怕是跟前世一样,就算魏氏没成功,她也会难以释怀,心中郁结积久成疾。 正好三皇子送上门了,所以她和二姐心照不宣地利用了三皇子。 族老们怕皇室迁怒整个楚家,于是那点对魏氏的仁慈也没有了。 魏氏知大势已去,便认了族老的处置,却想连本带利地要回当年皇上给的抚恤金。 她的命都要没了,还想着抚恤金呢? 她费尽周折把她爹换成三皇子的用意何在? 那就是要了魏氏的命啊。 果不其然,在众人出了宗祠后,等在外面的三皇子吩咐傅寒辞,“将魏氏关到东厂的监狱里,本殿要她受尽东厂的所有酷刑而死,最后丢了她的尸体到乱葬岗上喂野兽!” 第25章 拆了男女主这对官配 族老们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三皇子问责了,楚家会不会跟着遭殃? “你们放心,魏氏母女现在已经不是楚家人了,他们的一切言行都跟楚家人无关,本殿不会迁怒楚家人。” 三皇子这话说完,跪下去的族老们全都松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起身。 “不,不该是这样的……”魏氏瘫坐在地上,惊慌,恐惧,绝望,险些昏厥。 她爬着到了楚恂和楚夫人面前,拉着他们的衣角泣泪哀求,“大哥,大嫂,你们救救我!” “我错了,我是你们的弟媳啊,我守了这么多年的寡,含辛茹苦地养大夫君唯一的血脉,这些年受了多少的非议和屈辱。” “我今天是昏了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不想让女儿为妾,可大哥丝毫不念及兄弟之情,我只好出此下策,想求求他,我只是爱女心切,请你们谅解我这一颗为了女儿的心吧……” 楚轻璇去看爹娘,怕他们心软。 魏氏是为了女儿没错,但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 四妹说魏氏喜欢爹,嫉妒娘的种种,尤其是爹对娘的情意。 她想着勾引了楚恂,让她爹和娘离了心,她和楚恂就能在一起了。 同时,在前世,这也是她向贤妃递上的投名状。 她要带着楚恂和整个楚家,成为贤妃的助力,等贤妃的儿子四皇子坐上皇位,以后她的女儿就是皇后了。 楚家的灭门,贤妃是幕后主使,魏氏母女是举刀的那两人。 魏氏,真的是下贱又野心勃勃啊,楚轻璇恨不得啖肉喋血。 到时她一定会去东厂的牢狱里“看望”魏氏,去乱葬岗上剁碎魏氏的尸体。 楚恂除了在战场上杀过女敌人,其他时候他是不打女人的,此刻他却抬起脚用力踹向魏氏,“拖走!劳烦督主好生‘招待’魏氏!” 傅寒辞看魏氏的眼神更冷,魏氏竟然敢碰三皇子。 她既然如此空虚寂寞,到了东厂的牢里,那便让那些刑罚满足她。 “等等!”楚蓁蓁从被拖到宗祠,到现在她出奇的平静。 傅寒辞手下的几个宦官来抓魏氏时,她扑过去挡在魏氏面前,对着傅寒辞道:“督主,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三皇子皱起眉。 傅寒辞顿了顿,他们今天来楚府,其实是找东西的。 传闻那东西可能被楚恂放在了魏氏母女手里。 而传闻的根据是,过去那些年楚恂对楚蓁蓁,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 他反而觉得楚恂是故意的,不过是想把灾祸引到楚蓁蓁身上。 而此刻,楚蓁蓁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难道东西真在楚蓁蓁手里,楚蓁蓁想用那件东西,交换她娘的命? 傅寒辞一张脸昳丽又冷厉,视线与楚蓁蓁的交汇着。 楚蓁蓁对上他幽深的眼眸,面上平静,袖子下的手悄然紧握。 她是在与虎谋皮。 过了片刻,傅寒辞收回目光,吩咐,“蓁蓁姑娘既然一片孝心,要陪着她娘,那便一起带走吧。” 楚轻盈注意到了,东厂的人再拖魏氏母女时,动作轻了很多。 楚轻盈和楚轻璇对视一眼,楚蓁蓁手里有筹码! “楚将军,我们来日方长。”三皇子对楚恂咬牙切齿。 她反应过来了,楚恂知道她今天来楚府的目的,所以把酒浇了她一身,引她去了书房。 楚恂早就知道魏氏会勾引自己,便在床榻上装睡,等迷烟蔓延的那一刻,楚恂屏住呼吸没晕倒,她却晕了。 楚恂给她戴了面具,拖她去榻上,让魏氏误以为她就是楚恂。 好在她及时醒来,魏氏没成功。 楚恂此番借她之手除去了魏氏。 不管魏氏有没有发现她是女儿身,以防万一,她必须杀了魏氏。 今日楚恂算计她,让魏氏羞辱她这笔账,以后她再跟楚恂算。 楚轻盈看三皇子那表情,就知道她爹替她背了黑锅。 在傅寒辞先行离开后,楚轻盈走到三皇子面前,“我知道三皇子对魏氏的厌恶,必是不愿饶了魏氏,但似乎蓁蓁姑娘握了傅督主的什么把柄,傅督主怕是要保下魏氏啊。” 三皇子面色一变,紧紧抿住了薄唇,脸色难看地离开了。 楚轻璇拉了楚轻盈到一边,低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挑拨男女主的关系?” “嗯,他们现在还没有相爱,而且我猜的没错的话,男主应该还不知道三皇子是女扮男装的女儿身,不能让他知道了。”楚轻盈不知道三皇子是女儿身之前,并没有听“军师”的建议,给三皇子用上壮阳药。 否则三皇子让傅寒辞给解了药,那不是成全了男女主吗? 不,她反而要拆了男女主这一对官配。 “过来。”外人全都走了后,楚恂沉着声音把楚轻璇和楚轻盈叫去了书房。 楚夫人和谢疏鹤也在。 楚恂的目光扫向早就串通好的三人,久经沙场的气势散发出来,一般人是顶不住的,“所以你们提前得知了魏氏今天会有此举动,把三皇子拉入你们的计划里,利用了三皇子,就连楚家的族老们,也是你们之前就传了信的?” 关于楚轻璇和楚轻盈知道魏氏今天会有此番动作这点,楚恂并没有多想,觉得应该是小女儿在得知谢昭川逃婚时,就派人在暗中留意魏氏母女的动向了。 而且他本人也察觉到了,昨天晚上魏氏就精心打扮了一番到书房,给他送汤。 他冷着脸把人打发走了,汤也没留下。 或许二女儿和四女儿因此预判到了魏氏的动作。 谢疏鹤不想让岳父大人以为他参与其中,故意害楚家人,却还是先楚轻盈一步揽下一切,“岳父大人,这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是我让二姐和盈儿两人配合我的,我并没有要楚家家宅不宁之意,只是不想让魏氏得逞,害得岳父大人妻离子散,所以只好将计就计,让魏氏触怒了三皇子。” 楚轻盈那迷烟用得很有分量,能让三皇子及时醒来。 就算魏氏未遂,那也必死无疑。 楚恂被谢疏鹤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这女婿也太护着他女儿了,女儿挨一句骂都不行。 “罢了,此法虽然铤而走险,一个不甚我们整个楚家都会被魏氏连累,但总归目的是达成了。”楚恂见小女儿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肃了脸色道。 “在你眼中爹是那么愚蠢的人吗?正是因为爹也觉察出了魏氏的心思,也看出了你们的反常,才配合你们的。” 事实上楚恂压根不知道两个女儿的计划。 他只知道三皇子和傅寒辞来楚家的目的,所以装醉,把三皇子引去书房,给三皇子找那件东西的机会。 三皇子找不到就会转移目标,届时他的妻子儿女就安全了。 结果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两个女儿竟然设计了这么一出,他只得顺理成章地配合了他们。 谢疏鹤碧绿的眸深深看了楚恂一眼,知道楚恂没说实话。 谢疏鹤垂下眼,没揭穿。 “谁能想到被皇上宠爱整日游手好闲的当今三皇子,竟然是女儿身!”楚夫人想到此事,依然觉得惊骇匪夷所思,心里没了主意,慌忙看向自家夫君。 “她的女儿身要是被发现了,那必定是死路一条,我们……”楚夫人不懂朝堂上的纷争,但如今二女儿是太子妃了,四女儿成了首辅夫人。 这几天一桩桩一件件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深思。 他们一家人,好像已然被卷入了夺嫡之争中。 他们是及时抽身,还是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选择了后者,他们该如何站队,拥护谁? 要是拥护的不是三皇子,那么三皇子就是他们的对手。 只要揭穿了三皇子的女儿身,就能除掉三皇子了。 书房里的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楚轻盈转头看向身侧的谢疏鹤,“夫君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三皇子是女儿身?” 谢疏鹤点头,“过去我一直觉得三皇子是女儿身也好,男子也罢,谁当皇帝,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我置身事外远离夺嫡纷争,就没有揭穿三皇子的真实身世。” 只是现在,因为楚轻盈,楚轻盈踏入了这夺嫡之争中,他当然会跟着入局。 人人都看向楚轻盈,包括楚恂,二女儿成了太子妃,小女儿看起来已经在夺嫡之争中了。 作为父亲,为了护着两个女儿,他宁愿违背祖训。 只是他们应该拥护哪个皇子? 太子这辈子都恢复不了神志了,难道要二女儿生下太子的儿子,到时候竭尽全力扶持外孙登上皇位? 楚轻盈也在沉思,话本里三皇子是最后的赢家,她拥护三皇子,抢先占了这从龙之功吗? 但三皇子是女儿身,楚轻盈虽没有看到话本最后的结局,却总觉得三皇子的身世绝对后患无穷,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那么到时他们这些追随者也不得善终,她重来一次的意义又何在? “三皇子和贤妃他们,必定会斗上一段时间,我们暂时隔岸观火。”当然,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帮三皇子一把,确切地说是护自己和楚家。 贤妃可是让他们楚家灭门的仇人。 楚轻盈暂时不想管其他的,她得先护住家人,一个月后三哥会战死沙场。 救下三哥,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昨晚我突然做了一个噩梦。”楚轻盈看着楚恂,缓缓道:“梦里远在战场的三哥,遭到了身边的心腹副将的背叛,那个副将其实是贤妃的势力中的一人,他与敌国里应外合,烧了我方的全部粮草。” 第26章 一家人齐心协力救三哥 “什么?”楚夫人脸色发白。 楚恂比楚夫人更了解北境的局势,所以他的反应最大,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站了起来,“我们这边已经回暖了,可北境这个时候依然处在冰天雪地的严寒中,敌方常年生活在北境,要比我们更适应其恶劣的环境,原本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应该与对方开战,若是加上军中出现叛徒,粮草被毁,那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一时半会儿无法及时运到北境,三哥和其十万大军未跟敌方开战,便先衰于饥饿。”谢疏鹤和楚恂一样,谁都没先质疑楚轻盈这个噩梦的真实性,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楚三郎的安危,已然开始想着对策了。 “敌方就算粮草不足,但因为恶劣环境对他们的优势,他们就算耗也会耗死我方,更不要提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必定会趁我方人饥马饿的时候,主动发起进攻,加上有我方的叛徒做内应,届时三哥和其十万大军无抵挡之力,怕是会……” 全军覆没,楚轻盈在心里念出这四个字。 前世三哥坚持苦战数日,十万大军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人了。 他被敌方围住,数百支长缨枪刺穿了他的身体。 三哥一条膝盖跪了下去,用刀撑着身体,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望着京都的方向,没闭上眼,到死也没有倒下去。 战士的脊梁不可弯,他绝不向敌人屈服,十九年来顶天立地,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可他怎么会想到,他誓死扞卫大周疆域,万剑穿身被捅成窟窿都没让敌人踏进国土一寸,他守住了有着千万子民的大家,也守住了自己的小家。 但他效忠的君王,竟然会抄了他的家,诛杀他楚家满族三百多余人。 军报传回京都,震惊朝野,贤妃一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三哥身上。 龙颜大怒,降罪于整个楚家。 那个副将模仿三哥的笔迹跟敌方通信,后来那几封信到了楚蓁蓁手上,成为了楚蓁蓁揭发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证据之一。 本来,前世魏氏让楚恂和楚夫人离了心,她就能和楚恂在一起了,然后她带着楚恂成为贤妃一党,支持四皇子。 但楚恂极其厌恶她,也根本没选择投入贤妃的阵营。 贤妃只能除掉楚恂,让四皇子哄着楚蓁蓁,伪造了多种楚恂叛国造反的证据。 皇帝正想杀楚恂,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顺水推舟下旨诛了楚家满门。 之后,贤妃又利用谢昭川,让谢昭川替她得到了楚恂部下们的拥护。 楚夫人听到谢疏鹤预测的三儿子的惨死,已经手脚发凉,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她拉着楚轻盈的手,不断地自我安慰,“盈儿,这只是你做的一场噩梦,真的就只是噩梦而已,不怕的不怕的。” “梦都是相反的,你三哥那般英明神武有勇有谋之人,怎么会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楚夫人这般说着,眼中的泪却汹涌而出。 其实她知道战场瞬息万变,危险重重,死伤无数,不管多么悍勇英武之人,都有可能战死。 过去那么多年,楚家满门忠烈,战死了多少人啊。 死亡离她从来都不远,反而是那么近。 她在家中整日整夜提心吊胆,每次夫君和儿子凯旋平安的消息传来时,她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了,感激上天,庆幸夫君和儿子没有抛下自己。 她庆幸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是要轮到她的儿子了吗? 这时,眼前一道阴影落下来,俯身的男人手里拿着帕子,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 她抬头怔怔地看到夫君那张沉稳英气勃发的脸,忽然失去了所有理智,紧紧抓住夫君的衣襟,“回来,你立刻给三郎传信,让他回来,去啊,快去啊!” 不过是说胡话罢了,逃兵比打败仗的罪更大,到时候他们楚家满族还是逃不掉被诛的结果。 “夫人也说了,这只是盈儿做得一场噩梦。”楚恂叹了一口气,话语里满满的心疼和愧疚。 身为将军,为国为民而战,对得起君王和子民,却对不起家中妻女。 跟赵氏成亲到现在,过去二十年,他常年在外戍边,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总共加在一起陪伴妻女的时间都没有三年。 妻子一个人在家养儿育女,管着这么大的一个家,本就已很辛劳,加上魏氏那个不省事的,所以这些年他亏欠了妻女太多。 好在,此次小女儿成亲,他回来了。 而三儿子也能独当一面了,代替了他,往后他就能常常陪伴着家人了。 可,这样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 小女儿做的这场噩梦,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慎重对待。 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是很相信各种各样的预兆的,比如祥瑞,天象,还有梦境。 小女儿的梦若是真的,那么他提前安排便是帮儿子避过了灾祸,救了儿子和十万将士,同时也保住了全族的命。 要是小女儿的梦是假的,那就更好了不是吗? “我这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三郎手中。”楚恂让楚轻璇把楚夫人哄回房歇息。 他思虑良久后,来到书案前。 铺纸,取笔,蘸墨,写密信,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娘睡下了。”楚轻璇返回书房。 这般军政大事,楚恂一直都不避着妻女。 楚轻璇站在父亲身侧,给其研墨,整理。 “首辅大人,你请与我来。”楚恂严肃恭敬地称呼着谢疏鹤,把写了有数十页的信交给谢疏鹤看。 谢疏鹤虽没有上过战场,但也是熟读兵法,缺少的是实战,就着楚恂的筹谋,给一些补充和他自己的建议还是游刃有余的。 谢疏鹤细致地看后,取了纸笔,补充了一些他的谋划,并在最后一页署名——妹之夫蕴之,盼三哥凯旋,早日与蕴之相见。 楚恂:“……” 好好好! 你小子,我已经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是吧? 你当着我的面,勾搭别的男人! 楚恂瞪了谢疏鹤一眼。 谢疏鹤莫名其妙,他自己生闷气哼了一声,随后把谢疏鹤引到书房正中央的沙盘前。 两人开始就北境目前的局势讨论起来,如何决胜于千里,此次打到敌人的国都去。 楚轻璇站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心里对父亲和妹夫的军事才能谋略敬佩不已,尤其是谢疏鹤。 他从小体弱多病,缠绵床榻。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在年仅十六岁便三元及第,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并且十八岁就已入了内阁。 楚轻璇都不敢想,若是谢疏鹤从小有个好身体,他能逆天到何种地步。 若是他能活到百岁,跟父亲联手,定会将大周的疆域扩展到海外去,将他们整个华夏推向有史以来最繁盛强大的阶段。 这是旷世奇才啊。 楚轻盈没凑过去,就远远地坐在一旁听着。 傍晚的阳光洒进来,书房里很温暖,她人就犯懒,手撑着额头,有些昏昏欲睡。 谢疏鹤注意到了,示意楚轻璇带楚轻盈回房间休息,他跟岳父大人商议完了,再去找她。 楚轻璇坐在四妹闺房的床榻前,取着四妹头上的饰品,温柔地叮嘱着,“你怀着身孕,要多注意,不要过于劳累了,平日也要注重补充营养。” “你最是挑食了,以后可不能挑食了,否则生出来的孩子也跟你一样挑食。” 楚轻盈握住二姐的手,把脸贴在二姐的手心里,敷衍地应着,“挑食就挑食好了,反正这全天下的好吃的,我都能摆到他面前,到时候他喜欢的都吃不过来,就没有不好喂养一说了。” 楚轻璇一笑,探出手抚了抚四妹的肚子,“你要怎么对首辅大人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 “不用解释。”楚轻盈愿意真心待谢疏鹤,只是两人相处的时间还短,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故,她始终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以她会对二姐毫无隐瞒,却暂时并不打算对谢疏鹤坦白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离奇之事。 楚轻璇听到妹妹要和谢疏鹤假意圆房,让谢疏鹤误以为她就此怀孕了,她哭笑不得,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盈儿,你说在前世是三皇子做了皇帝?”楚轻盈想到今天父亲故意引三皇子去了书房一事。 整个家里,怕是只有娘和四妹不知道,爹手里有样被皇室中人觊觎的东西。 “嗯,应该是,我没看到最后的结局,只看到夫君和太子他们杀了皇帝那里。”楚轻盈迷迷糊糊地应。 楚轻璇的神色陷入了沉思中,低喃了一句,“竟然是三皇子当了皇帝,我以为会是首辅大人……” 楚轻盈到后来上了马车,才清醒过来。 只是谢疏鹤比那天进宫更累,坐到她身边后,不等她抬起手,他的头就靠在了她的肩上。 越来越熟练了,楚轻盈把人搂在怀里。 马车停在谢府后,谢疏鹤跟那天一样没醒,楚轻盈还是把他抱了下来,一路走去漪澜院。 李总管和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只管领着人给楚轻盈照着路,送了人到内院后,他没再进去。 第二天晚上,楚蓁蓁从侧门被抬入了府中。 李总管来问了楚轻盈,要不要送楚蓁蓁去谢昭川的院子。 楚轻盈还没说什么。 这时护卫得到允许后进来,单膝跪地在谢疏鹤面前,回道:“主子,夫人,属下打探过了,魏氏被傅督主安置到了府中……” 楚轻盈“啪嗒”丢下筷子,脸色猛沉。 第27章 逃过一劫 魏氏和楚蓁蓁被带到东厂的牢狱里,楚蓁蓁看到那一排排泛着冷光的各种刑具,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魏氏踉跄了一下,当被几个阉人绑到木驴刑具上时,她拼命挣扎着,哀嚎嘶吼,“不!放开我!放开我……蓁蓁,蓁蓁你救救娘!” 楚蓁蓁原本还很冷静,看到母亲被用刑后,她扑倒在地上,被两个阉人拖住,只好转过去,跪着膝行到傅寒辞面前,“督主,我知道你的秘密,你根本没有被净身,表面上你是为贤妃办事的,但你不甘于屈居任何人之下,你要……” 楚蓁蓁的话还没说完,身后拖着她的两个阉人,就被突然出现的死士,从背后捅穿了胸膛。 楚蓁蓁感觉到温热黏稠的鲜血砸在自己头顶上,流下来,她被糊了一脸。 那两个阉人的身体往前倒在她背上,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别说看到杀人了,她甚至没见到过这么多血。 楚蓁蓁失了声,也失去了其他所有的反应。 她被两具尸体压在地上,看到地面上洗刷不掉常年积累下覆的一层血,闻到空气里浓烈腥臭令人作呕的气味。 在魏氏凄惨破碎的嘶喊中,她终于回过神,爬着往前,甩开了背上的尸体。 那个死士悄无声息地隐到暗处。 牢狱里没了外人,傅寒辞一身华丽的飞鱼服,面容昳丽,气质冷峻。 他坐在铺着珍贵白狐毛的椅子上,手中展开的是三皇子的扇子,那风采那姿态,像是贵公子进了屠宰场,与这阴暗的牢房和满目的刑具格格不入。 “你还知道本座哪些秘密,都说出来,好让本座看看在场的还有谁不能听到。”傅寒辞垂着眼,认真地看扇面。 明明是那般狠戾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可他的声音却极动听,如珠玉落盘,那张在阴影中的脸更是俊美白皙得发着光般,让人目眩神迷。 楚蓁蓁浑身哆嗦,她听说过东厂督主的阴狠毒辣。 但她自诩身份高贵不以为意,甚至对没有根的男人充满了厌恶鄙夷。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恐惧。 她以为她握有傅寒辞的把柄,就能要挟傅寒辞了。 然而实际上,傅寒辞直接让人对魏氏用了那么惨绝人寰羞辱女性的酷刑,杀了听到她的话的在场的两个阉人,还说下一个被灭口的就是魏氏。 这些都让她知道,她连跟他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 她想说,他未必愿意听。 他不会受到威胁,直接动手杀了就是,他杀她和魏氏是那么容易。 “我……我做了一场梦……”楚蓁蓁一身脏污,姿态不再高傲,她跪在傅寒辞面前,甚至不敢直视傅寒辞。 “我梦见楚轻璇被皇上强行宠幸后,封了妃,楚家九族被诛,楚轻璇因怀上龙子而晋升为贵妃,之后被贤妃陷害她与太子私通,她自尽了,太子被废。” “楚轻盈生下了谢疏鹤的孩子后,没多久也死了,谢疏鹤在不知道谢允安是自己的儿子的情况下,还是抚养了谢允安。” “他剃度出家,做了国师,几年后在大雄宝殿内引了一场爆炸。” “昔日太子参与其中,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后来,三皇子坐上了皇位……” 傅寒辞在楚蓁蓁的这番话中,漫不经心摩挲着扇面的动作停下,再猛地看向楚蓁蓁,到最后听完,傅寒辞面上已是震惊和诧异。 他表面上以贤妃马首是瞻,没少给贤妃出谋划策。 贤妃下手害得太子痴傻,可皇帝并不废太子。 贤妃要下第二次手,他给了贤妃一个方向,倒不如先毁掉太子的心尖人楚轻璇。 那天晚上发生在东宫的事,是皇家秘辛,并没有被传出去。 楚蓁蓁却连细节都知道,这一点便能证明她这个梦的真实性。 第二点,他的身份和野心藏得那么深,楚蓁蓁也知道。 第三点,楚蓁蓁竟然还知道,早在楚轻盈改嫁谢疏鹤之前,谢疏鹤就喜欢楚轻盈了……这种种。 天下竟有如此诡异之事,一个人竟然能靠做梦预测到未来发生的种种、他们这些人的命运走向。 傅寒辞心里的震撼久久没有平静,面上倒是恢复了冷沉,凌厉的目光压向楚蓁蓁,“你还知道些什么?在你的那个梦里,本座和三皇子之间是何走向?本座最后也惨死了,还是成功了?” “你喜欢三皇子。”楚蓁蓁这才敢看向傅寒辞,袖子里的手指死死掐着娇嫩的掌心,语气笃定,“还有很多细节,待到那个时间节点,我会告诉你,更重要的是我还知道一个秘密,是关于三皇子的。” “但我想活下来,并且希望你能放了我娘。” 三皇子是女儿身,以后傅寒辞会知道的。 现在她不告诉傅寒辞,是想让傅寒辞误以为她掌控的这个秘密是终极的,最惊天动地的。 她用此做自己的护命符。 否则她若是全都吐了出来,那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傅寒辞一定会杀了知道太多的她啊。 傅寒辞眯了眯眼,身上散发出可怖的气息,沉思着,并没有让人停下对魏氏的酷刑。 “我说得一切,跟目前真正的局势有很大出入,本来我和谢昭川的私情没有被揭穿,楚轻盈也没有改嫁给谢疏鹤,但现在的发展却跟我的梦恰恰相反。”楚蓁蓁猜到傅寒辞在怀疑什么,她极力证明自己梦境的真实性和价值。 “我推测是不是有另一个人跟我一样,做了同样预测未来的梦,所以ta改变了原来的发展,这个人要么是谢疏鹤,要么是楚轻盈,或者是楚轻璇。” “但不管是谁,现在的局势都对督主你不利,督主你唯有靠着我提前知道的剧情,先下手为强,才能得偿所愿。” “你万不能让对方护住了楚家,改变了你和三皇子原本的最完美的结局。” “我秘密藏了一封书信,我把我预测到的一切都写在了里面,你今晚若是杀了我和我娘,那么那封信就会被送到楚轻盈手上。” “届时楚轻盈靠着提前知道未来,必定会逆风翻盘,反过来杀了你。” 傅寒辞低着眼,处在阴影里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清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傅寒辞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楚蓁蓁,高大的身躯轩然霞举,气质冷厉,越发衬得楚蓁蓁如一踩就死的蝼蚁,“你说得这些,只能换魏氏的一条命,本座会让魏氏住在我府上,以长辈相尊。” “而你,还是去做谢昭川的妾吧,也正好替本座注意着楚轻盈他们的动向,暗中会有人与你联系,在剧情节点时,你提前禀报给我,本座自会安排。” “等日后有机会,本座会将你要过来。” 楚蓁蓁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冷汗浸湿,母亲能活下来就好。 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傅寒辞在谢府安插得竟然有人,光是这点能耐,一百个她都斗不过傅寒辞。 她也不想给谢昭川做妾,还要尊楚轻盈为婆母,被楚轻盈折磨,那不如让她死了。 可她又没有死的勇气,那就只能苟延残喘。 她知道那么多未来的事,一定有机会摆脱现在的处境的。 要是母亲没有失败就好了。 按照梦里的,母亲的存在让楚恂和赵氏离了心,母亲以“带着楚恂和整个楚家拥护四皇子上位”为投名状,搭上了贤妃,给她谋了好亲事。 但她知道贤妃卸磨杀驴,让她做了四皇子的妾,而且四皇子也不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她做了预测未来的梦后,她希望母亲能勾引楚恂成功。 楚恂妻离子散,楚轻盈跟他父女成仇,那么她就不用给谢昭川做妾了。 她要选择最后的赢家,做皇后! 然而,结果是母亲失败了。 所有的一切既没有按照她预测的梦进行,也没有按照她计划的发展。 楚蓁蓁有些怀疑自己做的那个梦的真实性,可好像又是真的。 毕竟三皇子确实是女儿身,傅寒辞是假太监。 楚蓁蓁很迷茫,只知道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她等待机会,一个月后楚家三郎战死后,皇上问罪,楚恂被打入天牢。 她现在是傅寒辞的人,等到了剧情节点,她便呈上楚恂和三儿子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证据。 楚家满门被诛,楚轻盈也不会独善其身。 楚轻盈没命了后,谢疏鹤受不了打击,也会死的。 那时她就能脱身了,或许她还能拿到谢家那不可估量的家财。 魏氏被放了下来,险些被捅死,加上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她只想一头撞死。 楚蓁蓁眼疾手快地拦住魏氏,泣不成声地劝着,“娘,你冷静点!” “你去了傅府后,要好好养伤,好好活着,等着女儿。” “不出两个月,我们母女就能团聚了,女儿到时站在了高处,必定会将你今日所受的屈辱,在赵氏身上百倍地讨回来……” 第28章 怨偶互咬 楚蓁蓁的最后一句话起了效果,魏氏瘫在女儿怀里闭着眼,不再寻死觅活了,只默默地流着泪,脸上都是怨毒和恨意。 “赵氏,你等着!” * 傅寒辞换掉身上沾染了血腥气的衣衫,走出去后看到三皇子,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却在下一秒,三皇子一拳朝他面上轰来,嗤笑,厌恶,“本殿要你杀了魏氏,你非但不听,反而放了她,把人接去你的府上供着。” “傅阉狗,前有你跪舔贤妃,现在是魏氏,你该不会就喜欢婶婶类的女人吧?” 傅寒辞身形没动,不躲不避,只有在三皇子的拳头快要捶到自己脸上时,突然出手握住三皇子的手腕。 他微一用力把人扯过来,胳膊拦腰抱住了三皇子,“外界的传闻怎么能信?” “皇上不是傻子,微臣若和贤妃之间真的有龌龊,岂会逃过他的耳目,活到今日?何况贤妃有喜欢的人,表面承宠,心里对皇上是厌恶的。” 傅寒辞的脸慢慢靠近三皇子,薄唇快要贴上三皇子的。 他的嗓音越发低沉,并不阴柔,是缠绵入骨的,“这么久了,殿下难道还没看出来微臣心悦谁吗?” “微臣只是在利用贤妃,除去殿下的那些对手们,之所以放了魏氏,也是因为她能助殿下。” 三皇子脸红耳热,不懂一个阉人为什么如此魅惑撩人,别开脸躲着傅寒辞炙热潮湿的呼吸,语气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强硬,在傅寒辞面前露出了女儿家的些许娇柔,“那你问到没有,那件东西到底有没有在魏氏母女手上!” “微臣很确定,没有。”三皇子这样正好让傅寒辞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 他轻舔了一下,嗓音变得低哑,“传闻楚恂把东西交给了魏氏母女,这传闻的根据是多年来楚恂对楚蓁蓁关爱有加,甚至超过了他的两个亲生女儿。” “可你看今天,魏氏母女被逐出楚家,还被臣关到了东厂,他很清楚魏氏母女会经历多惨烈的酷刑,却袖手旁观,这足以表明,传闻是假的。” “他根本没传闻中的那么疼爱楚蓁蓁,不过是他那个老匹夫在做戏,迷惑我们罢了。” 三皇子赞同傅寒辞的这番推理,一时没了话,气势也在傅寒辞的撩拨中越来越弱。 傅寒辞火热的大掌揉着她的腰。 她的身子开始发软,在傅寒辞的手捏着她的下巴时,她不自觉地转过脸。 继而,傅寒辞用力吻住了她。 三皇子瞪大眼,脑子里一片空白,傅阉狗在做什么? 她可是“男人”,傅阉狗也是,还是没了根只能算半个男人的那种。 他竟然吻她! 三皇子推着傅寒辞。 傅寒辞却按她按得更紧,把她往怀里揉,墨眸里一片炙热,低喃了一句,“殿下,微臣喜欢你,哪怕殿下是男的,臣,也认了。” 直到三皇子听见了脚步声,她猛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傅寒辞。 紧接着,三皇子看过去时,就捕捉到出来的楚蓁蓁,面上的同情和嘲讽。 三皇子皱起眉。 楚蓁蓁并没有多停留。 傅寒辞被打扰了,杀人的目光扫过来时,她立刻低下头,先把母亲送上了去傅府的马车。 而她则坐上去往谢府的轿子里。 中途她在轿子里回头,只见灯火阑珊处三皇子已经醒过神了,恼怒地给了傅寒辞一拳头。 傅寒辞抬起修长的手指抹掉嘴角的血迹,带着那么一抹笑意,深深凝视着甩袖羞愤离开的三皇子。 楚蓁蓁放下了帘子,她同情嗤笑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到最后还是化作了这世间最普通的妇人,相夫教子生儿育女。 * 傅寒辞被贤妃召到华清宫。 虽然贤妃被禁足了,但皇上宠信傅寒辞,对贤妃的怒气也消了。 所以对于傅寒辞出入华清宫一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贤妃这几日自然是浮躁的,但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逐渐也沉静下来,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练字,画画。 傅寒辞来到贤妃身边,接了宫女的活,收着贤妃写得字。 这么多年下来,贤妃的字是越来越像谢疏鹤了。 他再去看贤妃正在作的画,果不其然,那宛如谪仙的画中人正是谢疏鹤。 傅寒辞便如往常一样,给贤妃描绘着谢疏鹤今日的着装,动手调着颜料,“这几日皇上的怒气也消了,微臣寻了一个女子,已经调教好了,明日便送来给娘娘,到时娘娘安排皇上宠幸即可。” 贤妃勾画着男人的眉眼轮廓,仿佛早已印刻在脑海里,蹙着眉,“皇后突然就想开了,拿走了掌管六宫之权不说,这几日皇上夜夜都宿在了凤仪宫,有她在,你送来的那个赝品如何还能入皇上的眼?别到时候本宫又被皇上降罪。” 傅寒辞摇头,笃定道:“娘娘不了解男人。” 他找到的这个女子,不仅外貌像极了皇后少女时期,且气质一言一行都被调教得跟皇后如出一辙。 皇上虽然封了楚轻璇为太子妃,但心里还是对楚轻璇念念不忘。 如今贤妃送一个跟皇后相似的女子给皇上,就能及时填补了皇上心里的遗憾、空缺,以及身体上的欲望。 到时,贤妃会被解了禁足,重获恩宠,且那女子还能魅惑皇上,左右皇上的心思。 贤妃这才点头,“一定调教好了,确保她效忠我们,不要到时候她骑到本宫头上,野心大了,反过来对付本宫。” “贤妃娘娘放心。”傅寒辞顿了顿,道。 “北境那边,也该动手了。” 他要楚三郎死在战场上,楚家被问罪,楚蓁蓁再献上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证。 只等楚恂满族被诛,贤妃就联合朝中官员把楚三郎的心腹副将推上大将军之位,得到兵权。 这件事,楚蓁蓁在牢狱里对他说了,所以他才确认楚蓁蓁的梦是真的。 毕竟他的计划,旁人不可能知道。 不管同样做了预测未来的梦的人是谁,远隔千里,楚恂他们是救不了楚家三郎的,何况。 就算楚恂他们已经着手试图改变局势,也已经晚了。 因为他不会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了。 他已经改变了计划,定会打得楚恂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根本来不及救楚家三郎。 楚家三郎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楚家才会如广厦倾塌,一夕覆灭。 他要将兵权控制在自己手上,以谋后事。 * 楚轻盈的怒气只是瞬间,就恢复了冷静,正在和谢疏鹤一起用膳,“以傅督主的狠辣,魏氏染指了三皇子,他必定连蓁姨娘也不会放过,但他没动蓁姨娘,那就说明蓁姨娘手里肯定握着她的把柄。” “握有他的把柄,他却还将人抬入谢府,而不是对蓁姨娘有求必应,这就说明他不被蓁姨娘胁迫,他有恃无恐啊。” “他反过来送蓁姨娘来谢府,让蓁姨娘做奸细吗?” 在楚轻盈眼里,楚蓁蓁不是特别蠢,算得上聪慧。 但跟傅寒辞玩阴谋诡计,那她就只有被秒的份。 何况傅寒辞手握权柄,如蝼蚁的楚蓁蓁怎么可能拿捏得住他? 谢疏鹤碧眸里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连楚轻盈都没捕捉到,淡声应,“极有可能。” 如果他没预料错的话,很快,或许就在明天,杜婉兮也会被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楚轻盈吩咐李总管,“把人抬去少爷的院子吧。” “杜氏还在东厂受刑,少爷受着伤,身边不能离了人,嘱咐蓁姨娘照顾好少爷。” “是,夫人。”几天的时间,李总管和下人们已经差不多摸清夫人的性情了。 她对人的喜恶不会表现在脸上,总是温温淡淡的模样,说话和行事作风都是礼仪有度又从容的。 就如她最后一句,蠢的人会以为她多关心继子,实际却是让一双怨偶相对,要磋磨楚蓁蓁。 楚蓁蓁要是不做,那他们就用特殊手段教楚蓁蓁做。 李总管便带着人去了,浩浩荡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半夜的,他们是去给人上刑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 楚蓁蓁被一顶普通的红色轿子,从侧门抬到了谢昭川的院子里。 仅仅三天时间,他这院子里感觉就长了杂草,到处落了一层灰,一个下人也没有。 四周都漆黑黑的,连屋子里都没有点灯。 楚蓁蓁身上穿着粉色嫁衣,盖着盖头,进去就感到一阵寒意,大半夜的,真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尤其轿夫离开时从外面关上了门,整个屋子里一片黑暗,只剩楚蓁蓁一人。 不,从寝卧那里传来了响动,但这更让楚蓁蓁害怕。 她脸色苍白,咬了咬牙,干脆自己掀开了盖头。 楚蓁蓁在黑暗里摸索着,撞得身上到处疼,好不容易才找到火折子,点上蜡烛,用手拢着走去寝卧。 谢昭川想去净房,但身上有伤,从床上摔趴在地上,正咬牙扭曲地爬着呢,看到进来的楚蓁蓁。 “你还是被抬进来了!”谢昭川一想到自己变成这样都是楚蓁蓁害的,他猛地起身扑过去。 “你还敢来,都是你,是你害了我!我杀了你!” 第29圆房,她要孩子 楚蓁蓁没有防备被扑倒。 谢昭川跨坐在她身上,面无血色又扭曲,目眦欲裂的样子在黑暗里更像恶鬼了,哪还有从前她爱慕的风光霁月。 谢昭川的双手死死掐着楚蓁蓁的脖子。 楚蓁蓁蹬着两腿,脸色涨红,难以呼吸,抓住谢昭川的手腕,拼命推着谢昭川。 谢昭川全身被五十多棍子打得血肉模糊,这两天没人照顾他,他的伤势更严重了,所以楚蓁蓁很容易就把他一个大男人推了下去。 他完全失去理智,还要爬起来掐楚蓁蓁。 楚蓁蓁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受过这样的毒打欺辱,她愤怒地抬起脚用力踩上谢昭川的背,不见当初对谢昭川的情意。 谢昭川的雪白亵衣被鲜血染红,没力气反抗,只能大声喊着下人们。 李总管就带着一众奴仆站在外面,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对于谢昭川的求救充耳不闻。 这大概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李总管只忠心谢疏鹤,从未把谢昭川当过少爷,只注意着不要闹出人命就行。 谢昭川喊不来人后,感觉自己的背都要被整个人站在上面的楚蓁蓁踩断了,他只得屈辱地求饶,“放开……放开我,蓁蓁,我是你的川哥哥啊!” “我们都被楚轻盈设计了,沦落到这种地步,应该联合起来报仇,而不是自相残杀。” 谢昭川喘着气,说得断断续续的。 楚蓁蓁也不想闹出人命,从谢昭川的背上下来,她恼恨又委屈,掉着眼泪,“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做妾吗?” 楚蓁蓁哭了半天振作起来,扶着谢昭川从地上起来时,恶狠狠地警告,“到了这一地步,谢昭川你若是敢凌虐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你也说了我们共同的仇人是楚轻盈,我们的确应该联起手来,很快我们就能翻身了。” 谢昭川心里恨楚蓁蓁,但现在他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没命了,只能先答应了楚蓁蓁。 楚蓁蓁端了水来,清理谢昭川背上的鲜血。 她楚家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当然不会伺候人,期间没少弄疼谢昭川。 每次谢昭川都忍住了没伸手掐她,只有哀嚎声不断地传出去。 他趴在床上,满头冷汗,紧抓着床,生不如死。 * 楚轻盈没想到,谢疏鹤这么快就要求圆房。 楚轻盈看着他在灯火下瘦削的身躯,苍白的脸色,手腕上的佛珠落下来。 他如平日那般端方清冷又圣洁的谪仙模样,让楚轻盈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夫君,你的身体行吗?” 楚轻盈只有前世那晚一次的经验,蹙眉想了想,决定照搬那晚的。 她拉了谢疏鹤上床,手指勾着谢疏鹤的寝衣领口,胸膛敞开,露出他清瘦的身躯来。 谢疏鹤既决定给楚轻盈一个孩子,便不再压抑,抬起的手掌落在楚轻盈的后腰上,把人往怀里按。 只是他的身躯还是有些僵硬,紧绷着嘴角和下颌,神色也是沉敛的,就好像是在处理公务,不像是行鱼水之欢。 只因楚轻盈不喜欢他,仅仅只是想要一个孩子傍身。 他心口的滚烫和自嘲酸涩交织在一起,实在是愉悦不起来。 楚轻盈的额头与谢疏鹤相贴,亲昵地蹭了蹭谢疏鹤高挺立体的鼻梁。 “军师”说有这样鼻子的男人性欲很旺盛,楚轻盈让它滚。 谢疏鹤多圣洁啊,他甚至连男人最基本的生理欲望都没有。 前世的那晚她找谢疏鹤,心里特别有罪恶感。 她在亵渎神明,拉了圣洁者入深渊。 现在她和谢疏鹤成为了夫妻,同床共枕几乎是形影不离,这让她感觉到身在云端的男人真实了些,然而还是不够。 谢疏鹤不欲,没有那种女人看到他,就想把他扑倒的感觉,对他生不起欲念。 他太端方自持了。 倒是在前世最后他复仇的时候,一身喜袍,如妖如魅,疯批黑化时很带感。 有些人他就很有雄性荷尔蒙,如她爹。 楚轻盈知道魏氏多年来一直在觊觎楚恂,见到楚恂就面红耳赤,双腿发软,总是幻想楚恂的勇猛,恨不得代替了楚夫人每夜躺在楚恂身下。 要说楚轻盈的择偶标准,并不是谢疏鹤这样文弱端方的君子。 她出身将门,从小就受熏陶,自己未来的夫君也得是英勇善战的将军,要打得过她,两人鲜衣怒马上阵杀敌,出生入死,那才是她想要的。 前世她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的谢疏鹤,今生又选择他,不过是因为他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无关情爱。 楚轻盈一时想得有些多了,回过神才感觉到谢疏鹤比刚刚更勉强。 楚轻盈跟谢疏鹤拉开了一些距离,“夫君没准备好,要不然再等等吧。” 她也没准备好。 不过是因为想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合理地存在,才不得不如此。 谢疏鹤的心口一阵阵密密麻麻尖锐的疼,他只是体弱,身体没有准备好,但心里是振奋滚烫的。 然后,他察觉到了楚轻盈的走神。 他敏锐,洞察人心,知道楚轻盈是迫于无奈才改嫁给他,不求楚轻盈喜欢他。 可刚刚那一刻楚轻盈在干什么? 她在想别的男人,在吻他的时候,想别的男人。 除了谢昭川外,谢疏鹤不知道楚轻盈还喜欢谁。 现在她对谢昭川的厌恶做不了假,三皇子是女儿身,她也不可能喜欢三皇子。 那么应该就是她在遗憾自己嫁的男人,不是她的理想型。 她在构想她的理想型。 谢疏鹤碧色的眸卷起一片猩红,看着楚轻盈,薄唇在颤,喉结滚了又滚,那句“你要是这般不情愿,我们便和离”在喉间反复了好多遍,却最终咽了下去。 他已经知道楚轻盈改嫁给他的目的了,利用他以及首辅夫人的身份,改变她做的那好像是预测未来她家人命运的噩梦。 他愿意被楚轻盈利用,只因他也是卑劣的。 曾经他觊觎自己养子的未婚妻,守着礼仪道德,不敢逾越半步。 如今那个姑娘成了自己的妻子。 他不能行人事,也活不长,若是给不了她一个孩子,往后他死了。 这个世道对女子有着种种压迫和不公,仅仅那些流言蜚语就能逼死一个女人。 这些他都知道,知道嫁给自己楚轻盈有多委屈,可他依然不愿放了她。 他卑劣,贪得无厌,没有拥有时还能远远地看着,拥有后的失去却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他和贤妃其实也没有不同。 贤妃让他陪着她做恶人,他快死了,要拿了楚轻盈的清白。 她要一个儿子是为傍身,而他,是想要她为将死的他生儿育女,多自私卑鄙。 “你把我撩拨起来了,就这么算了?”谢疏鹤厌恶自己,生气楚轻盈想得是其他男人。 他手掌带着些怒气握住楚轻盈的脸,狠狠朝楚轻盈吻过去。 谢疏鹤的力道有些重,厮磨,吮吸,颇为强势地撬开楚轻盈的嘴,又抵着她的贝齿,在她的口腔内壁攻城掠地。 这是本能,是人在无意识中遵循自己最原始的欲望,也就是无师自通。 只不过谢疏鹤的技术并不高超。 楚轻盈一瞬的惊讶后,便迎合谢疏鹤。 她不是愿意居人之下的性子,很快就从被动变为攻击。 谢疏鹤唯独此刻没顺着楚轻盈,不要命似的,比楚轻盈的攻击还猛烈。 两人像在互咬,都要吮吸住对方的唇舌不放,这导致没一会儿两人的舌尖都发麻了,还疼。 谢疏鹤没舍得咬楚轻盈,楚轻盈不管,把他的唇舌咬得冒出血珠子。 男人的衣襟敞开,大片的肌肉露了出来,看着体弱,没想到脱了衣后肌理线条流畅,小腹紧实,腰身窄瘦有力,那臀看着都是挺翘的,是很有性张力的身躯。 他的墨发覆下来,呼出的气息是滚烫的,喘息声能让人血脉喷张。 楚轻盈对上他深凝的碧眸,只觉得勾魂摄魄,心跳乱了几分。 她的目光被谢疏腰身以下吸引,外表看起来端方圣洁如谪仙的男人,却往下有着与之相反的一面。 即便是蛰伏状态,也让人咽了咽口水。 这,这……楚轻盈收回刚刚谢疏鹤不欲的话,怎么会有男人穿着衣服是天上的月,云端的神,脱了衣服却是猛兽。 这她怎么吃得消? 尤其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一个多月,这是最脆弱的时候。 楚轻盈现在没吃保胎丸,想到“军师”说得要白送给她一颗。 她果断取了一颗,打算趁谢疏鹤不注意时服下。 还有,得找个白帕子,割点手指血,伪装自己是处之之身。 楚轻盈已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就只差东风,然而。 这东风他不猛啊。 谢疏鹤覆在楚轻盈身上,阴影中的脸显得严肃又沉寂,并没有揉捏她的身子调情,他越发像在处理公务。 谢疏鹤又开始克制,隐忍,不愿伤了楚轻盈,怕自己会失控。 他和楚轻盈不是为了满足生理欲望才圆房的,只是为了一个孩子,那么他就不应该为了自己愉悦,而无所顾忌。 他越喜欢她,越克制。 所以谢疏鹤不敢做更多,整张脸上已都是薄汗,浑身紧绷过度,额头上的青筋在隐约跳动。 这种感觉,还没正式开始,便让他的魂仿佛都飘在了半空中,把持不住。 事实上,谢疏鹤也确实…… 第30章 事后,首辅在书房里自残 谢疏鹤自己也久久地看着,神色是震惊的。 屋内死一般寂静,谢疏鹤缓慢僵硬地抬头,对上楚轻盈不明所以的目光,他沉默了许久。 楚轻盈捏在手里的保胎丸没用上,摸出的白色帕子和匕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回去。 屋内的烛火“啪嗒”一声,终于,谢疏鹤起身,背对着楚轻盈,手撑着额头,似悲鸣说了一句,“对不起……” 要不还是和离吧。 谢疏鹤穿好寝衣离开,让傲夏傲霜进去服侍楚轻盈。 他去了书房,这一整夜都没回来。 楚轻盈知道这件事给谢疏鹤的打击很大,这事关一个男人最看重的自尊,觉得自己要是跟过去了,那对谢疏鹤是更大的羞辱。 他应该是需要一个人独处的,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狼狈。 她以为谢疏鹤只是厌世,并不曾主动寻过死,所以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谢疏鹤靠着书房里的床榻,瘫坐在初春冰冷的地上。 在黑暗里,他手里攥着的匕首散发着明晃晃的光,他用锋利的匕首割伤自己的胳膊,任由鲜血涌出来。 谢疏鹤苍白着脸,赤红的眸里一片晶莹破碎,薄唇渐渐失去血色,他仍然感觉不到疼痛和身体温度的流失。 “主子!二爷!” 杜婉兮比谢疏鹤预料得更早被送回谢家,问过知道谢疏鹤一个人在书房,还反锁了门后,她脸色大变。 杜婉兮狂奔过去,两手提着裙子,抬腿就把门踹开了。 李总管惊掉了下巴,杜氏来府里这么多年了,他们都不知道杜氏好像会武功? 杜婉兮一眼看到了那银光闪闪的匕首,谢疏鹤还要再割一下时,杜婉兮惊喊着,冲过去跪到地上的同时,夺走匕首,“咣当”一下,远远丢开。 杜婉兮拽着谢疏鹤的胳膊,把人拉起来对着门外喊,“吴大夫呢?立刻让他过来一趟!” “不用。”谢疏鹤推开杜婉兮,制止了要进来的李总管,他踉踉跄跄地走向书案。 谢疏鹤写了很多东西,放下去的袖子已经被鲜血浸染,他丝毫不在意,笔走如龙,落下去的字体苍劲力透纸背,自成一派。 那期间他胳膊上的鲜血滴落到纸张上,杜婉兮看到刚写出的“和离书”三个字,恰好被染上了鲜血。 她睁大眼睛。 * 楚轻盈知道杜婉兮被完好无损地送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昨夜发生的事谢疏鹤下了命令,所有奴仆不能传到夫人耳中一句。 所以楚轻盈去书房找谢疏鹤时,看到谢疏鹤靠坐在榻上,便以为谢疏鹤是在这里睡了一夜。 谢疏鹤腿上盖着被子,露出来的上身没穿外袍,发饰也很简单随意,只用蓝色绸带在后面绑起一半,另一半铺散在背上,看着很病弱的样子。 不过脸色倒是无异。 谢疏鹤看到楚轻盈来后,示意下人搬来了凳子。 楚轻盈坐到他身边。 他的手放在被子里,楚轻盈抬起的手只能落到他的胳膊上,柔声细语地问:“今天还起烧吗?要不要让吴大夫再来看看?” 她不提昨晚的事,可她比过去几天小心翼翼的询问,都在照顾着谢疏鹤的情绪。 谢疏鹤感觉到了,她没有嘲笑,她在同情心疼他。 可这种同情和心疼,比耻笑还要诛人。 谢疏鹤若无其事,胳膊上的伤口包扎过了,他点了味道很重的熏香遮盖血腥气和金疮药的味道,“不起烧了,也不咳了,昨日吴大夫便说今天再喝两碗药,风寒就痊愈了。” 楚轻盈点头,“那夫君现在起吗?我们一起到膳厅用早膳,我昨晚便吩咐厨房准备了好些合你胃口的菜。” “好。”谢疏鹤应着,正欲掀开被子下床。 这时杜婉兮和李总管一起进来。 杜婉兮转过身,端起李总管手中托盘里放的一碗药,来到床榻前。 她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奉上给谢疏鹤。 楚轻盈坐在凳子上看着,脸色越来越冷,杜婉兮毫发无伤地从东厂那种地方回来了不说,谢疏鹤这是什么意思? 他让杜婉兮来面前伺候,是恢复了杜婉兮谢府二爷的姨娘的身份吗? “你既被放了回来,是招供了,把谢府的家财全都归还回来了吗?”谢疏鹤没伸手端那碗药。 他坐了回去,疏朗修长的眉目低垂,显出单薄白皙的眼皮,流畅又凌厉的。 楚轻盈在沉思,当然不是谢疏鹤救的杜婉兮。 前世杜婉兮明明没被谢疏鹤承认,却依然能在谢府呼风唤雨,掌控了整个谢府,足以说明杜婉兮背后是有靠山的。 皇上? 还是目前隐藏了一切,表面上为贤妃做事的男主傅寒辞? “妾的确私自运出了谢府的全部家财,但这些家财都被我用掉了,至于妾用那么一大笔巨大财富做了什么……”杜婉兮从高举的碗下抬起头,对上谢疏鹤的目光。 “旁人不知道,但二爷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谢疏鹤放在被子下的手紧握,腕上的佛珠一颗颗绷紧,胳膊的伤口也隐有崩裂之势。 他用力闭了闭眼,“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没有放弃。” 楚轻盈越发疑惑了。 这一刻的杜婉兮与楚轻盈印刻在记忆深处的样子,完全不同,她坚定,决绝,视死如归,“只要二爷还在……” “哪怕二爷不在了,二爷的血脉也可以,不管我和其他人沦落到何种境地,我们都不会放弃。” 谢疏鹤没应声。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杜婉兮再次把药碗奉上去,说了最后一句,“二爷若是想拿回‘财富’,便去东郊,我们随时在那里恭候着二爷。” 楚轻盈心里猛地一震,她看得出来杜婉兮对谢疏鹤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下属对主子的一种恭敬。 再听杜婉兮这番话,更加心惊,杜婉兮背后果然有靠山,而她和那个靠山正在筹谋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事最惊天动地? 她不知道杜婉兮的出身来历,就知道杜婉兮被圣元帝抬了公主后,赐给了谢疏鹤。 并且楚轻盈也没看到话本最后的结局,她以为谢疏鹤死了,三皇子登基便是结局。 但有种感觉,这不是最终结局。 如今她重来一次,以上帝视角看着话本里的一切,渐渐发现了有很多隐藏剧情。 比如,杜婉兮私吞了谢家的家财,而被她转移走的巨额家财,到底用来做了什么? 谢疏鹤的手伸向药碗,在半途中停下。 他久久地看着那碗药,随后又与杜婉兮的视线对上。 楚轻盈也在看那碗药,又看谢疏鹤和杜婉兮之间涌动的暗潮,那句“不要喝这碗药”要喊出来,又没喊出来。 因为她既觉得这碗药有问题,又觉得没问题。 而谢疏鹤仿佛在这场无声的交锋中,确定了药到底有没有问题,他端过去,挺立的喉结几下滚动,已是一饮而尽。 “你回少爷的院子继续服侍吧。”谢疏鹤放下药碗,让杜婉兮退下了。 而杜婉兮也没再停留,高举着药碗依然很恭敬的样子,往后退着出了书房。 “夫君既然已经知道了谢家家财被藏放的地点,是否还要拿回来?”楚轻盈在书房的门关上后问。 反正她是没听懂谢家的家财用来做了什么,又被藏在了何处,但谢疏鹤显然已经知道了。 谢疏鹤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不拿了,谢府放不下。” 楚轻盈沉默。 男人突然倾身,揽着她的肩膀,紧紧把她搂入了怀里,低声在她耳畔道:“哪天你若是需要了,随时可以去取。” 他自己不想要,过去一直在拒绝。 但参与到夺嫡中的楚轻盈,或许有一天会用到。 所以刚刚他默认了杜婉兮做得一切。 那一切,他给楚轻盈备着。 * 杜婉兮端着药碗出了漪澜院。 楚蓁蓁拦住她的去路,一把夺过了药碗,闻了又闻,“杜婉兮,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药碗里加了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要毒死首辅!” “你怀疑药里被下了毒,大可以拿去让吴大夫闻闻,药渣也在厨房里,找更多的大夫来验便是。”好的衣着打扮能衬出人的气质,原本杜婉兮穿金戴银,加上谢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她看上去极有威仪高高在上。 而如今她穿着跟谢府下人一样的普通衣物,没楚蓁蓁打扮得光鲜,一张脸还肿着,都是鲜红的五指印,全然没了以往的气场。 好在她比楚蓁蓁大了七八岁,胜在沉稳,淡淡两句便堵住了楚蓁蓁。 “最好是这样!”楚蓁蓁的气势弱了,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声,便把空碗砸到杜婉兮身上,转身就走。 她其实并不确定,只是在诈杜婉兮。 杜婉兮这个女人,即便她做了那一场关于所有人未来命运的梦,她也无法确定杜婉兮所扮演的角色。 在她的梦里,楚轻盈守活寡八年后,谢昭川需要一个孩子时,杜婉兮和谢昭川想到了楚轻盈。 第31章 她不做无意义的社交,离间 谢昭川希望楚轻盈生得孩子是谢家的血脉,可他这半个谢家人又不能生,他考虑过谢疏鹤唯一剩的庶弟。 杜婉兮却把一碗壮阳固精的药,端给了谢疏鹤。 楚轻盈以为谢疏鹤是因为她的那一杯酒,才成功找谢疏鹤借了种。 但其实她和谢疏鹤的鱼水之欢,根本就是杜婉兮一手促成的。 之前楚蓁蓁以为杜婉兮喜欢谢疏鹤,梦到很多事后,她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杜婉兮为什么要让楚轻盈生下谢疏鹤的儿子? 杜婉兮的这个打算是不是从现在就开始了? 所以楚蓁蓁才会诈杜婉兮,想知道杜婉兮是不是在刚刚端给谢疏鹤的药里,加了壮阳的。 结果杜婉兮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楚蓁蓁砸了杜婉兮后,没能走掉。 杜婉兮抓着楚蓁蓁的后颈,一路拖去了谢昭川的院子,她“啪啪”数十个耳光甩向楚蓁蓁。 “啊啊啊,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打我!”楚蓁蓁挣扎,尖叫,喊下人,还喊谢昭川。 结果谢昭川趴在床上养伤,只当没听见。 院子的门紧闭,下人们也没一个进来的。 楚蓁蓁在尖叫绝望中反应过来了,楚轻盈是故意的! 楚轻盈让她做了谢昭川的妾,她连被楚轻盈磋磨的资格都没有,楚轻盈让她和杜婉兮狗咬狗。 楚轻盈在院子里练武,手上的兵器是红缨枪,不用李总管来禀报,就知道谢昭川的院子里,杜婉兮和楚蓁蓁打得有多激烈。 这两个女人沦落到一样的境地,但不会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她们只会因为谢昭川一个男人,而大打出手。 楚轻盈很乐意看自己的两个仇人,打得你死我活。 她根本不用动手,杜婉兮折磨人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把杜婉兮和楚蓁蓁软禁在一起,让她们互咬着吧。 谢疏鹤不去上朝,真的在府中管起了府中庶务,一天光是各种账目就得看不少。 要是处理完了,他就在书房看书,心思却其实全都放在院子里练武的楚轻盈身上。 十七岁的小姑娘本是最应该跟新婚夫君撒娇,黏人的,但谢疏鹤知道,楚轻盈不会黏着他。 他倒是想时刻跟楚轻盈耳鬓厮磨,浓情蜜意,却知楚轻盈不喜欢他。 他不仅是强人所难,更怕楚轻盈对着他,在心里遗憾着,去想她的理想型。 谢疏鹤便和楚轻盈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也就只有在用膳时,两人会坐在一起。 或是楚轻盈练武累了,会来书房坐着看一会儿兵书。 但她没看一会儿就昏昏欲睡的,跟他说了一声后,便回寝卧睡觉。 谢疏鹤疑惑楚轻盈年纪轻轻的,怎么比他一个年纪大还体弱的,都多觉,只能理解为楚轻盈练武很累,体力消耗大。 反正他也没练过武,试过拎一把大刀,结果都累的喘气,何况楚轻盈一练就是两个时辰。 春光明媚,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时,楚轻盈开始练刀。 她从小用惯的兵器是红缨枪,只是每种兵器都有它的优缺点,她想让自己各种兵器都能得心应手。 反正这个世道的已嫁女,除了管家、管妾室们以及她们的孩子的吃喝拉撒,侍候公婆,相夫教子外,并没有其他的事做。 现在谢疏鹤在管家,而她吃了“军师”送的保胎丸后,就更没什么后顾之忧了,每天只管吃好睡好,就能把胎养得很好了。 其余的时间她就用来练武。 楚轻盈拿的是谢府护卫配的刀,也没什么独特的刀法招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以她更注重速度。 “楚轻盈!”三皇子刚跳上墙头,扬声喊着楚轻盈,隐在暗处的四个谢府护卫便拔刀冲了过去。 三皇子被从墙头上逼退下来,没几个回合就嚷嚷着他是三皇子。 护卫只得停手,拦着还要翻墙头的三皇子,“三皇子,这是谢府内院,你若是找我们家二爷或是夫人,还请从正门递了拜帖,我们询问了二爷和夫人再请你进来。” 三皇子不干,直接喊着让楚轻盈翻墙头出去,同时扔了一件包裹进来。 护卫生怕那是什么危险物品,飞身过去在半空中接了包袱,落地后一番检查,没问题了才单膝跪地呈上给楚轻盈,“是一套男装。” 前世,楚轻盈嫁给谢昭川后,就与三皇子断了来往。 而且那个时候三皇子和傅寒辞正打得火热,并在暗地里拉拢朝臣,壮大着自己的势力,早就把她这个没利用价值的人遗忘了。 现在由于她已然在悄无声息间改变了话本里几个重要人物的命运,连锁效应下,三皇子的处境也跟前世不一样了。 目前三皇子跟她交好,对傅寒辞还处在表面厌恶,实则心动不自知阶段,夺嫡上也没多大的进展。 楚轻盈思索片刻后,接下男装去换上,到书房对谢疏鹤说了一声,“夫君,我和三皇子去赛马了,我有我的目的。” 她身上背负的救全族的这个担子太重,时间紧迫,所以她不做没有意义的社交。 刚刚谢疏鹤的注意力就在楚轻盈身上了,一直等着她换好男装。 当她一身红衣映入自己的视线里,谢疏鹤面上不显,胸口却是震了震,只觉惊心动魄。 楚轻盈的头发用绸带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一整张脸,五官艳丽中又遗传了楚恂的英气,高挑挺括,腰身窄瘦,好一个张扬恣意的少年郎,谢疏鹤都能想到“少年郎”骑马驰骋时的风采。 她女装时就有很多男人们爱慕,换上男装,怕是到时候会引很多姑娘们芳心大动,一打听出自谢府,那肯定会有不少媒婆上门了。 “我选几个人,以后你出门都让他们暗中保护你。”谢疏鹤应着,更重要的是护卫能替他挡去外面的狂蜂浪蝶。 在外人眼里,三皇子是男人,楚轻盈一个已嫁妇私自见外男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谢疏鹤并没有阻止楚轻盈,叮嘱道:“多拿一些银票。” 银两和金子都太重,银票方便携带。 “我知道了,我会在日落前回来。”楚轻盈以一敌百,不需要人保护,但她也没拒绝谢疏鹤的安排。 人跟人之间不扫兴,才是长久又和谐的相处之道。 楚轻盈没走正门,不过翻墙头不成体统,她走得后门。 三皇子得到消息后,在后门等她。 他自己有马,给楚轻盈牵来的是踏雪,看到楚轻盈一身男装,以及上马的姿态后,三皇子有一瞬的恍神。 从记事起她就是女扮男装,十几年下来连自己几乎都快忘记自己是女儿身了,看到少年郎模样的楚轻盈,她的心跳莫名就漏掉一拍。 楚轻盈太飒了,不管男女一眼就对她心生喜欢感。 两人没走大街,骑马一路出了城,来到郊外山坡上的一大片草地,一路沉默的三皇子兴致才高了些。 两人骑了五六圈后,在山坡上休息。 楚轻盈坐在马背上没下来,三皇子直接躺到草地上,脖子枕着一手,“刷”一下打开扇子,遮住头顶刺眼的日光。 “本殿想替你出头,杀了魏氏那个勾引你爹的淫妇,但傅阉狗竟然放了魏氏母女,甚至把魏氏接到了他府上好吃好喝地养着!”三皇子提起这事,几天过去了,还是很生气。 不管魏氏有没有发现她的女儿身,宁可错杀不能放过,魏氏必须得死。 但傅阉狗护着魏氏,他对楚轻盈说他为此跟傅阉狗发生了争执,还大打出手了。 “结果你知道吗?傅阉狗那个变态他竟然亲本殿!”三皇子猛地从草地上坐起来,用力抹着自己的唇。 “我们可都是男人啊,他简直太恶心太变态了!” 楚轻盈特别“惊讶”,“他虽然是阉人,但我夫君说他是喜欢女人的,还对我透漏传闻虽然有假,有一件事却是真的。” 三皇子又厌恶又在意,“什么?” “有一次我夫君去华清宫里,贤妃让他等了很长时间,他听到了从内殿传来的呻吟声。”楚轻盈在马背上看着三皇子,低声道。 “后来傅督主出来了,那嘴和脸……” “呕、呕!”三皇子吐了好一会儿,黄水都吐出来了,抬手拦着楚轻盈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受了那么大的欺辱,要不然我让我的御史外祖父抓个错处参他一本?”楚轻盈同情地看着三皇子,跟三皇子一起谴责傅寒辞。 “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男女通吃的,亲了你这个男人,果然变态,三皇子以后不要跟他来往了。” “你是皇子,如今东宫形同虚设,皇上现在算是只有三个儿子,你们都有可能成为储君,跟皇上身边的红人傅督主多来往的确有利,说不定贤妃让自己的四皇子也跟傅督主走得近呢。” “但你要考虑一点,我观傅督主此人非池中物,他是极有野心的,储君若是过于依赖他,随着他的权力越来越大,恐怕到时候新帝会成为傀儡。” “宦官掌权,新帝受制,甚至新帝若是不听话,宦官干脆换下一个君主,前朝的灭亡便是血淋淋的例子,大周削弱宦官的势力,并废除西厂,建立锦衣卫与东厂相互制衡,就是吸取了前朝灭亡的教训啊。” 第32章 安抚首辅大人,欲望 楚轻盈的这番话,让三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傅阉狗是个男女通吃的,有野心。 如楚轻盈所说,傅阉狗不会把赌注全都押在他一个皇子身上。 所以对于主动接近他的四皇子,他是不是也像对她一样,对四皇子又搂又抱,还亲的?! 三皇子又想yue了。 “三皇子,你不要忘了你是男人,我可不跟有龙阳之好的人做朋友。”楚轻盈嫌弃地离三皇子远了一些,很“不知死活”地说着可能会被砍头的话。 “我奉劝你一句,你们两个男人是生不了孩子的,到时候你就算坐上了皇位,也是后继无人。” “再退一步讲,你和傅督主之间的关系要是被发现了,你这辈子都跟皇位无缘了。” “第三,傅督主是贤妃的人,有没有可能他是听从了贤妃的安排,要毁了你?” 三皇子抬起头,一双眼睛红红的,大喊出声,“我和傅阉狗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是女儿身,她能生孩子。 以后她当了皇帝,可以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但前提是她的男人得有根啊,傅寒辞是阉人! 楚轻盈吓了一跳,“我只是假设。” 三皇子攥紧拳头,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嘴角勾着一抹沉沉的笑,“不是本殿隐藏的不够好,是你太聪明了,看出来本殿想坐上那个位置。” “楚将军应该也知道了,既如此,你要考虑一下带着整个楚家来支持本殿吗?” “父皇不仅想夺回兵权,且对你们楚家动了杀心,这个时候一旦有人呈上楚家的罪证,父皇必定顺水推舟诛了楚家满门。” 三皇子站起来,走到踏雪身边,抬起的手落在楚轻盈的胳膊上,“你们若是要自保,便支持本殿,等日后本殿坐上了皇位,绝对会给你们楚家一个从龙之功,封侯拜相,满族荣耀。” 楚轻盈抿了抿唇,对上三皇子澄澈的目光,“这个诱惑很大,我会跟我爹商量,但我有个条件。” “魏氏本该被处死,傅督主却保住了她,我和傅督主有仇,且日后你若是登基,傅督主绝对不允许我们楚家分走他手中的权力,他容不下我们楚家,必定会处心积虑地害我们楚家。” “所以,要我楚家满族支持你的前提是,你不能两面三刀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背地里还拉拢傅寒辞支持你。” 三皇子几乎是应激了,听到傅寒辞的名字就想吐,她弯下腰按着翻涌的胃,额头都是冷汗,紧咬着牙应,“绝对不会!” “本殿和傅阉狗势不两立,只要本殿有机会,必定会杀了他!” 楚轻盈的目的达成了,她就是要拆了三皇子和傅寒辞这对官配! “军师”在脑海里问了楚轻盈一句,【“你真的要举家支持三皇子登上皇位?”】 楚轻盈不仅有楚家,还有谢疏鹤这个文臣之首。 虽然谢疏鹤的首辅之位名存实废,但他若是真的想参与到夺嫡之争中,他这个文臣之首绝对能领着一众文臣为三皇子筹谋。 楚恂那天就表过态了,楚轻盈和楚家已经被卷入了这场纷争中,楚家必定是与楚轻盈共进退的,谢疏鹤更不用说了。 所以现在就看楚轻盈,选择支持哪个皇子了。 楚轻盈正要让“军师”解答自己心里的一个疑惑,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楚轻盈看过去。 那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被编成好几个辫子的头发在棕色汗血宝马的奔跑中,往后飞扬着,露出一张漂亮雪白的脸,整个人英姿飒爽,让人不由想到“巾帼不让须眉”。 楚轻盈忽而挑眉,打马上前,“叶瑶。” “果然是你。”叶瑶勒马,也很高兴能碰上楚轻盈,“我就说这整个京都,也就你有这般风采了。” 楚轻盈点头,不用问也知道叶瑶是来骑马的。 叶瑶既是她的手帕交,也是三哥的未婚妻,其父是楚恂的左膀右臂、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两家是门当户对的。 叶瑶的性子比她还张扬,从小就不爱学女红琴棋书画那些,偏爱舞刀弄枪。 当初楚夫人托媒人到叶家时,叶瑶其他的不在乎,只问了一句,“我要是嫁给了楚家三郎,能不能和他一起上阵杀敌?” 媒人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叶瑶这时才脸红,“那我嫁!” 后来她确实嫁了,但却是在三哥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后。 她一身红色的嫁衣,抱着三哥的牌位,一个人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三拜过后,她回了婚房,脱下嫁衣换上了一身孝衣,以三哥之妻的身份,没能跟三哥一起上战场,而是为三哥披麻戴孝。 后来,楚家满门被诛时,楚轻盈以为她也在其中,直到死后看到谢疏鹤为她复仇,那其中竟然有叶瑶的身影! 等一下! 楚轻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太子到叶瑶,再到谢疏鹤,前世她死后,他们竟然组成了复仇者联盟? 还有谁? 楚轻盈努力地想她在那场爆炸中看到的、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瑶的声音传过来,“你在谢府有没有受委屈?首辅大人对你怎么样?前两天你和首辅大人一起回门发生的事,我听说了。” 楚轻盈淡笑,“那你就应该放心了,首辅除了身体不好,其他的哪哪儿都超过世上所有的男人。” “其他方面再好有什么用,据说他活不到……”叶瑶不忍说下去,语气里充满了叹息和心疼。 楚轻盈转移话题,“等我三哥打退了北境此次的进攻,你和三哥的婚期也就到了,五月的光景是最好的。” 叶瑶是喜欢楚三郎的,听楚轻盈这么说,脸色难得红了红,“半个月前我还收到了他送回来的信和寄来的一些东西,我的嫁衣快绣好了,只是你知道我的绣工不好,能绣完已经不错了,到时候你可不许笑话我!” 楚轻盈温柔眷恋地看着叶瑶,不舍得移开目光,唇畔始终带着一抹笑意,“好。” 叶瑶愣了愣,感觉自己这个小姐妹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 要是以往,她肯定是要调笑她一番的。 “你怎么回事?近墨者黑?”叶瑶凑近楚轻盈,惊奇地打量着人,笑着道。 “难道是因为首辅大人年纪大,你也变得沉稳了?” 楚轻盈:“明明是近朱者赤,等你以后嫁给了我三哥,为人妇了,你也不一样了。” 不知道叶瑶想到什么,顿时一阵面红耳赤,却人菜又爱玩,贴在楚轻盈的耳边问:“你和首辅大人圆房没有?那压箱底的避火图你看了吗?” 楚轻盈想了想,“我和夫君圆房了,他虽然体弱多病,但在榻上很勇猛,你要是感兴趣,我回去了让傲霜把我的那几本避火图,送到你府上。” 叶瑶伸手去掐楚轻盈,“我不感兴趣,你自己留着和首辅大人慢慢实践吧。” 楚轻盈笑着躲开。 叶瑶又扑过来,两人顿时闹作一团,骑着马在草地上奔跑。 楚轻盈在叶瑶后面,看着飒爽的红衣姑娘,真好,她又和叶瑶重逢了。 而叶瑶这一次也会和三哥白头偕老。 三皇子刚刚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眼看着到了晌午,楚轻盈和叶瑶找了一家酒楼吃饭。 过后两人各自回府,楚轻盈换下衣服,得知谢疏鹤还在书房里,连午膳都没用,她蹙着眉找过去。 谢疏鹤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仿佛从她出门后,就没有动过地方。 谢疏鹤的手肘抵着书案,一手撑着额头,墨发滑下,另一手里还拿着账目,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楚轻盈怕吓到了他,放轻脚步到了他身边,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夫君……” 谢疏鹤睁开眼,不知是不是累的,碧眸里浮动着血丝。 人没完全清醒,盯着楚轻盈静静地看了很长时间,忽然双臂抱住楚轻盈的腰,脸埋在了楚轻盈的胸前,哑声喊,“夫人……” 别不要我。 楚轻盈抚着谢疏鹤的头顶,往下顺到他背后的墨发上,发质真好,光滑如绸缎,却在前世她的尸体旁一瞬白头,剃度出家。 楚轻盈把谢疏鹤从怀里拉出来。 他还坐在椅子上,她便弯下身,双手捧住谢疏鹤的脸,“夫君,我查了一下相关书籍,上面说男人的初次因为各种原因,比如太紧张了,时间都不长,所以你那天晚上的情况是正常的。” “我不会耻笑你,也不会嫌弃你,我应该高兴,男子十四五岁就有了通房,但你多年来一直洁身自好,即便是皇上赐给你的杜氏,你也没搭理过她。” “男人们在乎女子的贞洁,其实女子又何尝不想自己是男人的第一个女人呢?第一个,意义总归是不同的,所以夫君的初次是我的,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耻笑嫌弃你呢?” 那晚的事对谢疏鹤的打击很大,虽然谢疏鹤表面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她感觉这几天,谢疏鹤又变回了从前那种厌世的模样。 因为他这几天也不喝药了,告诉她是吴大夫说得不需要再喝了。 但她私下问了吴大夫,是谢疏鹤要求断药的。 她今天没看着他,他连午膳都不用了,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谢疏鹤听着楚轻盈的这番话,碧眸震动,久久盯着楚轻盈,想从她脸上分辨她是不是故意哄他的。 半晌,那眼里涌动的血丝一点点散去,移到装着和离书的抽屉的手,往回缩了一些。 “我不会有其他的女人,不管我的身体好不好,以后会发生什么,我这辈子都只要你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在世人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可谢疏鹤不愿。 父亲有那么多妾室,那些艰难求生,被折磨欺辱的经历,是他这辈子都挥散不去的阴影,是他一生的痛苦和恐惧。 他甚至到死都不愿成亲,只想一人孤独终老。 但,如果那个人是楚轻盈的话……谢疏鹤抬手压住楚轻盈的后颈,吻住了楚轻盈的唇。 如果是楚轻盈,他想和楚轻盈携手走完这短暂的一生。 两人接吻的技术都提高了,吻得很深,又激烈,身体里仿佛被点起了火。 楚轻盈以为自己不过十七岁,身子嫩,不应该有欲望的。 事实却是,她在谢疏鹤这深深的吻里,感觉到谢疏鹤的反应时,她自己竟然也…… 第33章 皇后召见,推心置腹 楚轻盈喘息着推开谢疏鹤,不敢看谢疏鹤那炙热微微泛红的碧眸,“夫君,先用午膳,晚上我们再试试。” 她觉得谢疏鹤这身体状况,可能比上次表现得好,但不会好到哪儿去。 若是谢疏鹤再经历一次那晚的表现,恐怕这个打击谢疏鹤一辈子都缓不过来了。 而且她也不能再等了,怀孕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今晚她必须成功跟谢疏鹤圆了房。 所以,楚轻盈最终还是决定给谢疏鹤用那颗壮阳药。 楚轻盈这么一哄,谢疏鹤不仅愿意吃饭了,还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过后也没吐。 楚轻盈每天午后都要睡一会儿,谢疏鹤靠着迎枕,坐在她身侧翻着书看。 等人睡着了,他伸出手指理了理楚轻盈颊边的发,极为温柔痴恋,离开前俯身,薄唇在楚轻盈额头上印下一吻。 谢疏鹤叫来了吴大人,“给我开一剂那种效果很猛烈的催情药,不用顾及我的身体。” 吴大夫:“……” 二爷是玩得越来越大了。 二爷对他下达了死命令,他没办法,只好去抓药了。 然后,收拾包袱,准备跑路,免得到时候给二爷陪葬啊啊啊! 谢疏鹤久久地坐在书房里,那份和离书被他拿了出来,但他并没有烧毁。 楚轻盈需要他,而他揽了求了那么久的小姑娘入怀,又如何做得到放开? 楚轻盈说再试试,他想要这最后的机会,定然要给楚轻盈一个孩子。 等他死后,楚轻盈也能好好的。 这份和离书他打算在自己临死前给楚轻盈,而在他活着的这剩下两年多时间里,他会做很多很多事,能给的都给楚轻盈,不能给了,拼了命也会给楚轻盈。 他要为楚轻盈以后的安稳幸福铺路,安排好一切,确保自己死后,楚轻盈会拥有一切,到时他才能没有遗憾地闭上眼。 * 楚轻盈醒来后,傲霜低声道:“夫人,凤仪宫里派了人来,皇后娘娘召你入宫,已经等你一个时辰了。” “怎么没叫我?”楚轻盈起身。 傲霜把帐子挂起来,“可能是皇后娘娘料到了你这个时候在午睡,让宫人等着你醒来。” 楚轻盈梳妆打扮后来到正厅,皇后身边连命妇见了都得对其行礼的掌事女尚宫,放下茶盏来到她面前,对她福了福身,“首辅夫人,皇后娘娘想邀你到凤仪宫里赏牡丹,马车已经备好了。” 离牡丹开放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楚轻盈知道,皇后并不喜欢牡丹。 凤仪宫里种的都是栀子花和茉莉。 楚轻盈被请进去时,栀子花的叶子翠绿翠绿的,而在下雪的北方,春天的茉莉刚刚发芽。 太子也在。 楚轻盈行礼时,皇后走过来弯腰扶她,端庄又温柔的,“主要是淮儿想见你,本宫这个做母后的,经不起他央求,就召了你来宫里。” 楚轻盈给太子行礼,看到一身白衣的太子闷闷不乐的样子,她笑道:“太子哥哥哪儿是想见我,分明是想见二姐,或是托我带什么东西给二姐。” “我想出宫找她,但母后说我跟她还有大半个月就要成亲了,在这之前不能见面。”楚轻璇不在,太子这几天不好好吃,不好好睡,人都瘦了。 但说起成亲,他漆黑的眸子特别亮,神采飞扬,嘴角扬起来。 皇后摇头失笑,在他眼里成亲意味着每天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床共枕,然后生孩子。 至于怎么生,他是不懂的。 楚轻璇过去十年一直陪着他,除了没睡在一起,没生出孩子来,他觉得跟成亲没什么两样吧。 皇后让宫女带着太子去院子里玩,太子却不愿走,去了内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皇后怜爱又心疼的目光追随而去,过了一会儿才转过来看向楚轻盈,“上次在东宫发生的事,多亏了你和蕴之。” “本宫知当年是贤妃害得太子痴傻,可皇上那时有着多方面的顾虑,并没有处置贤妃,本宫与他争执,大闹,再加上那时失去了肚子里已经成形的公主,本宫悲痛欲绝,人就疯疯癫癫的,至此闭门不出一蹶不振,连掌管六宫的权力都让了出去。” 楚轻盈坐在皇后身侧,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为了一个男人,不值得。” 皇帝和皇后青梅竹马,年少情深,即便篡位成为皇帝,后宫有了众多嫔妃,他也没冷落皇后。 在太子出事前,皇后深爱着皇帝,愿意为他被困于后宫,给他生儿育女,管他的那些嫔妃和孩子们。 皇后心里苦楚,但也知自己身为一国之母的责任。 皇上敬着她,她怎么管后宫的嫔妃,他再宠爱都从来不插手,反而替她出气,重罚犯错不让她省心的嫔妃。 在他们的儿子生下后,皇帝也第一时间立了儿子为太子……皇帝做得这种种,对于一个皇帝、一个男人来说,已算是无可挑剔情深义重了。 直到太子被贤妃下了毒,变得痴傻,没多久她还失去了肚子里的公主,皇上却没有为太子和公主报仇。 她愤怒,不可置信,失望,指责又谩骂。 过去那五年里,她浑浑噩噩,闭门不出,皇后之位不想要了,六宫不管了,甚至儿子她也不经常去看。 可是那天晚上,谢疏鹤派了人来,把皇上要强行宠幸了楚轻璇一事告诉她。 宫女还转达了最后一句,“皇后娘娘,你再这么下去,你连你的儿子都要失去了。” 那一刻,皇后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突然间就醒了过来,对皇帝的最后一丝幻想,都破碎了。 从此,她抛开与皇帝携手走来的年少情意,心里剩下的只有厌恶和恶心。 她开始留皇上,作为皇后竟然也需要争宠,不是对皇帝还抱有期待,只是为了儿子。 就算儿子傻了,那也是她在这世上最珍爱的,最好的。 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连儿子都失去了。 “本宫醒悟得还不算太晚。”皇后年轻貌美的面上没有失去年少少年郎的难过,只有坚毅决然,对楚轻盈说话时却放柔了语气。 “本宫也知道让璇儿嫁给现在的太子,是委屈了璇儿,尤其璇儿来了宫中,尚未对璇儿放下心思的皇上,怕是还会有什么动作。” “你们放心,有本宫在,本宫向你和楚家人保证,必会护好璇儿。”皇后握住了楚轻盈的手,已然是推心置腹。 但其实皇后对楚轻盈是有防备的,毕竟楚轻盈是贤妃的弟媳。 只是另一方面楚轻盈的二姐成了太子妃,从此楚家全族的荣辱兴衰就跟太子系在一起了。 所以楚轻盈身为楚家人,就算是贤妃的弟媳,也不可能拥护贤妃和四皇子,她不可能不考虑自己的家族。 而谢疏鹤,过去那些年谢疏鹤没帮着贤妃,对太子多有照顾。 仅仅冲着那天晚上谢疏鹤力挽狂澜,她就不会把谢疏鹤放在对手的位置上对待。 她以为太子已经痴傻了,就这么快快乐乐地痴傻一辈子,也挺好的。 然而那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谢疏鹤说太子妃出事,太子和她这个皇后、甚至她背后的家族,都会下场凄惨。 她才意识到哪怕是太子痴傻了,她这个皇后让出了六宫之权,与皇帝离心,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不过是在苟延残喘。 但只要太子和她还占着位置,就有很多人连他们苟延残喘都不让。 所以为了太子,她必须得振作起来。 以前太子不痴傻,人人拥护太子,太子不用像其他皇子那样,处心积虑地拉拢各方势力。 现在,太子看似没被废,但已然是处境艰难。 所以她得拉拢楚轻盈。 “贤妃昨天送了一个女人给皇上,皇上宠幸了,本宫今日在众嫔妃来请安时,就给了那女子妃位,与贤妃平起平坐。” 皇后一上来就给妃位,这当然不合规矩,但规矩,它就是用来打破的。 对此皇上没斥责皇后,以为皇后真的跟以前一样贤惠体贴又大度,他自然是高兴的。 其他人再不满,也只能暗地里咬牙。 毕竟皇帝如今不受制于任何人,不需要再用操纵后宫来制衡前朝。 在女人这点上,他不喜欢的可以不要,不用像刚登基时就算再厌恶哪个女人,他也得逼着自己去宠幸。 年少时他受掣肘,被迫纳不喜欢的女人入后宫,在嫔妃们的父兄面前受了很多辱。 等他坐稳皇位后,他就开始清算了。 就像对待楚恂,他卸磨杀驴,抄那些官员的家,诛其九族,后宫的女人当然也死了不少。 皇帝这人,忍辱负重,睚眦必报,薄情寡义,心狠手辣。 现在他不用委屈自己,想宠爱谁就宠爱谁。 他喜怒无常,一降罪就死不少人,所以连大臣们都不敢管皇帝的后宫。 楚轻盈一下子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娘娘是想养大贤妃献上的女人淑妃的野心,只待日后让淑妃与贤妃反目,背刺贤妃。” “是啊,在这后宫人人都想往上爬,如果有机会,谁又愿意屈居旁人之下?等淑妃有了自己的子嗣,开始为自己的子嗣筹谋时,她和贤妃就更水火不容了。”皇后目光沉沉,没了过去白月光的气质,她已经黑化了。 楚轻盈点头,想到在前世的复仇联盟里,也有皇后的身影。 现在皇后既然已经黑化了,那她就不担心二姐了。 二姐聪慧过人,有自保之力,再加上有皇后护着。 太子虽不懂情爱,却爱重二姐,事事以二姐为重,如此,二姐和太子会安稳无虞的。 “这几日本宫让人教了太子床榻之事。”皇后说了这句见楚轻盈蹙起眉,她解释道。 “你放心,不是给太子找教寝婢女,太子只会有璇儿一个,此生绝不会纳妾。” 这是很重的承诺了,但皇后这个“此生”,是因为她现在已经看到了太子这辈子的尽头。 他恢复不了神志,会一直这么痴傻下去。 可如果恢复了神志,又坐上了皇位,偌大的后宫还能只她二姐一人吗? 圣元帝这个明晃晃的例子在眼前摆着呢。 不过想必二姐比她考虑得还要多,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只能竭尽全力护着二姐。 楚轻盈心里更是明白,皇后给了这样重的承诺,是存了拉拢他们楚家之意。 皇帝还没放弃太子,她这个真正疼爱儿子的,自然更不会放弃太子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与人之间非亲非故的,哪来那么多的情意,楚轻盈知道皇后给的恩宠,不过是因为他们之间利益的捆绑和牵扯罢了。 皇帝过来了,楚轻盈起身行礼。 皇帝快步上前拉住福身的皇后,握着皇后的手坐下。 他得了美人,还是他的白月光皇后的替身,哪怕白月光还没死呢。 他心情很好,带着几分笑意,问起谢疏鹤的身体。 楚轻盈回着,“谢皇上挂念,夫君已经好多了,不过还没有精力上朝处理政务,容皇上再放他几天假。” 皇帝气质尊贵,整个人俊朗又和熙,“朕是过来人,你们新婚燕尔,蕴之原本就没有什么上进心,如今有了你,怕是更偷懒,只想跟你腻在一起了,让他好好养着吧,朕希望你早日为他诞下一子,这样他和整个谢家都有后了。” 第34章 盈儿,你终于是我的了 楚轻盈对皇上这话,只是低眉敛目,笑了笑。 楚轻盈要走时,皇后赐了很多东西给她和楚轻璇。 皇上也跟着,让傅寒辞抬了好几箱奇珍异宝的赏赐到楚家,还有给谢疏鹤的一些珍贵药材。 比起奇珍异宝,谢疏鹤更需要药材,皇上这赏赐可谓是很用心了。 他看起来虽然在剥夺内阁的权,不需要谢疏鹤了,但还是很宠谢疏鹤。 太子急忙跑出来,把怀里抱着的一个凤冠塞给楚轻盈,“我亲手做的,你带回去给轻璇。” 楚轻盈没有防备,觉得一个凤冠能有多重,她有神力在。 结果一个不备,她就被那凤冠压得差点趴到地上,幸好及时捧住了。 楚轻盈低头看着这个巨大的凤冠,表情一言难尽,“太子殿下要二姐成亲当天戴着这个凤冠?” 太子挑眉,骄傲,洋洋得意,“是啊,怎么样?是不是被惊艳到了?这是不是古往今来最贵重华丽的凤冠?”’ “是最贵重的没错,但……”这个凤冠戴头上绝对会把二姐的脖子压断,惊艳更是没有,楚轻盈被它丑到了。 痴傻太子简直没有任何审美,只知道把世间所有贵重的东西,如金银玉,东珠,夜明珠,砗磲等,全都堆砌到了这个凤冠上。 楚轻盈觉得,要不是他没有,他肯定会把玉玺都给按到凤冠上。 楚轻盈失笑,又替二姐开心。 这样的太子,若是不痴傻,该多好。 “好,我带回去给二姐,但成亲那天她会不会戴,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个凤冠自然是不合规制的,不过皇帝纵着太子,皇后让人找了箱子装上,送楚轻盈出宫。 谢府门前,谢疏鹤在黑夜里披着披风,长身玉立,飘然若仙,等着楚轻盈。 楚轻盈的马车停下时,他人已经上前,伸手去扶楚轻盈,然后握着楚轻盈的手,牵着她的手走入府中。 谢疏鹤是等楚轻盈一起吃晚膳的,看到皇帝赏赐的东西,以及特意为他寻的珍贵药材,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淡声吩咐李总管,“抬进库房吧。” 这是不用那些药的意思。 楚轻盈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那些药材都是补身子的好药材。” “我们不是要圆房,要孩子吗?我喝药的话,到时候对我们的孩子不好。”谢疏鹤的气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是吴大夫的那剂猛药起了作用。 他从楚轻盈离开,就想着人了,在脑海里演练了许多遍画面。 此刻他浑身滚烫,呼吸已带了几分急促,却不得不克制着,没有立刻把楚轻盈揉入怀里。 楚轻盈给谢疏鹤的汤里,加入了那颗壮阳药,从袖子里就掉下去了,融化得特别快,且无色无味。 楚轻盈特意问了“军师”有没有副作用,得到的回答的是不仅没有,还能强身健体。 谢疏鹤的身体会比以前更好,至少能多活一年。 难怪她只能拿到现实里一颗呢。 要是能拿上几百颗,谢疏鹤不是就能活几百岁,人就长生不老了? “军师”:“【就是说啊,根本不给你卡bug的机会。】” 谢疏鹤那碗汤刚喝了一口,壮阳药就起了效果。 他以为是吴大夫的功劳,额头青筋凸起颤抖着,手差点把碗捏碎。 谢疏鹤还是坚持喝完了汤,甚至忍受着痛苦煎熬,等着楚轻盈吃完,只用那泛红的碧眸紧锁着楚轻盈。 “夫君?”楚轻盈感觉有点不妙,刚喊了谢疏鹤一声,她就被谢疏鹤吻住了。 两人都是爱干净的,谢疏鹤让人备了洗澡水,原本体弱到一阵风都能吹走的男人,竟然能打横抱起楚轻盈,大步走去了盥洗室。 “你先洗。”谢疏鹤还有些理智,在把楚轻盈放到浴桶前时,他转身要走。 楚轻盈为了孩子来的合理性,就有些“迫不及待”,不由分说地伸手拽了谢疏鹤回来,揽着谢疏鹤的腰,把人一起带入木桶里。 这澡洗得水花四溅。 谢疏鹤和楚轻盈都没什么经验,一通折腾后,楚轻盈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的全是痕迹。 尤其是胸前,简直不能看。 大半个时辰后好不容易进入正题了,谢疏鹤却还能忍着,楚轻盈佩服他的自制力。 “盈儿的初次,我想在床上,以后我们再试其他地方。”谢疏鹤吻了吻楚轻盈红艳艳的唇瓣,轻咬着她的耳骨,舔舐吮吸。 楚轻盈浑身颤抖,酥麻,只觉得谢疏鹤在壮阳药的效果下,变得跟平日有些不一样,让她想到了虚拟世界里那个很骚的“谢疏鹤”。 随着一阵“哗啦”的水声,谢疏鹤修长的身躯从浴桶中站起来。 他一头墨发被水浸湿,俊容显得清润又诱人,这样的他看起来依然端方,圣洁如谪仙。 然而,肩背挺括,那肌理分明的胸膛缀着水珠子,往下滚落到紧实无一丝赘肉的小腹,再往下……修长劲瘦的双腿,可怖之处。 他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脸很圣洁,下身却是丑陋令人害怕的欲望。 那一瞬,楚轻盈有些退缩。 但谢疏鹤不容她退缩,抱了她出来,擦干,放到床榻上,两人一硬实一柔嫩的身躯交叠在一起。 小姑娘平时力大无穷,不怕伤不怕疼的,但其实身上有最娇嫩、最疼之处。 他额头,脸上和胸膛都覆着薄汗,增添着欲色,身躯滚烫坚硬,荷尔蒙气息冲击得楚轻盈头昏脑涨。 他极为艰难,极为痛苦,却也蚀骨销魂,感觉整个七魂八魄都飘了。 他不急,更在乎楚轻盈的感受,不断地亲着人,柔声细语地哄着,然后在楚轻盈渐渐放松时。 楚轻盈后悔了,不管谢疏鹤有多大的自制力,但在药效的作用下,他双眸赤红,失了控。 她在脑海里喊着“军师”,让“军师”再用什么药,能叫谢疏鹤消停了。 但“军师”像是消失了,一直没回应。 楚轻盈在那一刻脑中炸开了烟花,掐着谢疏鹤的胳膊,不受自己控制,让她自己很陌生,又羞耻,高喊的那一声破碎。 谢疏鹤满脸汗湿地埋在楚轻盈脖子里,听到他带着哭意似的,呢喃着唤她,“盈儿……” 你终于是我的了。 楚轻盈整个人又是一震,侧过头恰好看入谢疏鹤碧绿的眸,那深处涌动着一层水光,里头盛着的情意摧心剖肝。 前世那最后一刻的感觉再次来了,似乎谢疏鹤对她求之已久,魂牵梦萦,日思夜想。 以至于这份感情全部倾泻出来时,让她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都被燃烧了,承受不了这过于深重有着毁天灭地力量的爱意和情欲。 楚轻盈浑身酸软,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精神却兴奋。 在谢疏鹤要起身的一刻,她忽然一个翻身把谢疏鹤压在身下,又坐起来,双臂撑在了谢疏鹤的胸膛上,“该我了!” 第35章 从马背上摔下来 两人交颈入眠。 纵欲一夜的结果便是,武功高强,身强体壮,以一敌百的楚轻盈,第二天下不来床了。 毕竟是娇嫩的身体,都是痕迹,下身酥软得像被泡过,还热辣辣的疼。 不过壮阳药的药效失去后,谢疏鹤比她还惨,沉沉睡去。 楚轻盈醒的早,便取了白帕子,割破手指抹了鲜血,再叠放到枕畔。 谢疏鹤醒来就能看到了。 两人成亲这么久,平常都是穿着寝衣,这是两人第一次裸裎相对。 男人的躯体特别诱人。 昨天在浴缸里,谢疏鹤有意避着,后来到了床榻,光线昏暗,楚轻盈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直到此刻,她才看见谢疏鹤两个胳膊上都有割伤。 刚长出新肉,在他白皙的手臂上又红又深的几道伤口,楚轻盈算了下时间,心里猛地一痛。 是那天晚上两人第一次圆房后,他自己在书房里待了一夜时,割的吧? 果然是个男人都在意这种事。 所幸她昨晚用壮阳药让他证明了自己,否则往后怕是他更加自我厌弃,会经常背着她伤害他自己。 谢疏鹤这时醒了,手臂锁在楚轻盈腰上,这会儿又自信过了头,下巴抵在楚轻盈脖子上,用餍足沙哑的嗓音问:“盈儿,还要再来吗?” 药效过去了,楚轻盈连忙说:“不用,够了,我一定会怀上孩子的,大概,一两个月后就有结果了。” “好。”谢疏鹤离开。 他也知道吴大夫开得药管不了那么久,若是楚轻盈这次怀不上,他就再让吴大夫开一剂。 当然,前提是他还有命。 这药太伤身了,谢疏鹤感觉到喉间蔓延上来的一股腥甜,用力滚动了几下喉咙,“我叫傲夏傲霜进来服侍你。” 谢疏鹤穿上衣服,先下了床榻,注意到枕畔那落了红的帕子时,他愣了愣,双手颤抖地拿起来,继而放在心口,极为珍视地收好。 谢疏鹤人刚去到书房,就支撑不住栽在了地上,一时爽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他腰酸得厉害,双腿虚软,仿佛踩在棉花上,按着心口,“哗”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谢疏鹤晕倒之前,只叫了吴大夫进来。 吴大夫苦着一张脸把首辅大人移到床上,又是给扎穴位,又是往嘴里塞人参片,最后灌下一早备好的猛药,才把谢疏鹤救过来。 他一身的汗,在谢疏鹤睁眼后,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首辅大人,你以后可别这样折腾了!” “我知道你是想在临死前体验一次男女之欢,但要是在中途就没命了,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册留名了啊,求你了!千万不能再有下次了,否则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谢疏鹤靠在那里,墨发散落几缕,脸色苍白,用帕子捂着嘴咳出血。 他衣襟敞开,露出的胸膛上都是痕迹,眼尾沁出泪,泛着绯红,整个人又欲又病弱清冷。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吩咐吴大夫,“你准备着下一剂。” 吴大夫:“……犟种!” 谢疏鹤这下一剂自然是没用上,此后的大半个月,楚轻盈思考着该怎么曝出自己有孕,二姐和太子的大婚来了。 楚轻璇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嫁人了,所以当初楚轻盈的嫁妆太少,她就从宫里送了信,让楚夫人把给自己准备的那份嫁妆给楚轻盈。 现在,楚轻盈还回了那份嫁妆,且从自己和谢疏鹤的私库里拿了很多,包括几个收益最好的铺子,给楚轻璇添补了一些。 太子送了不少,加上皇帝和皇后这段时间不间断赏赐的,那可谓是十里红妆,整个大周嫁妆最多的。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阵阵,太子娶妻,昭告天下,整个大周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皇帝封后那天。 下人们来报太子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到达青龙大街,再过一刻,就能到镇国公府。 楚恂和楚夫人都有些意外,自从太子痴傻后,为了皇家颜面考虑,他就没再出现过人前。 原本以为皇帝会让其他皇子代替太子迎亲,却没想到是太子亲迎。 楚夫人有些担心,一个傻子娶妻,就已是受人耻笑了。 要是中途再出了差错,那可如何是好! “娘不用太过担心,皇后既然让太子本人来迎亲,便说明各种规矩都教给了太子,太子如今愚钝,但一板一眼地学,还是能学会的,何况身边还有那么多人跟着救场。”楚轻盈昨晚就回家了,整理着二姐的嫁衣,然后把凤冠给她戴上。 是太子亲手做得那个,又重又丑,二姐太惯着太子了。 楚夫人点头,吩咐全府到时候不要为难太子,催妆诗什么的,好几个流程都给太子省了,或是他带来的人帮他答也可以。 只要他们给红封,就不要拦了。 楚轻璇听着楚夫人的安排,转过身握住楚夫人的手,“娘,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后悔的。” “你放心,我和太子一定会好好的。” 她不求太子能恢复正常,荣登高位,只愿太子活得好好的,他们二人能相守到老。 楚夫人悄悄抹了抹眼泪,两个女儿都是有主意的。 事已至此,她说再多都没用,只能要求楚恂以后能强硬些,她督促三郎也上进。 她不靠女儿给家族挣来荣耀,只想楚家成为两个女儿的强大后盾。 想到儿子,楚夫人就不免担心远在北境的三郎。 亲姐和亲妹妹出嫁他都没能送,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一直没传信回来。 按照盈儿做的噩梦的那个时间,三郎的劫难也就在这几天了,楚夫人是真的很难不牵肠挂肚。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楚夫人给二女儿盖上盖头。 但这时,下人突然来报,“夫人,二姑娘,四姑娘,出事了!” “有一队运黄豆的队伍混在百姓中,冲撞了迎亲队伍,十几袋黄豆全都洒在了地上,几匹马受了惊,迎亲队伍里的几人连人带马摔在地上不说,太子骑的马更是突然发了疯……” “太子有没有受伤?”楚轻璇听到最后掀掉盖头,不等回答,她提着嫁衣就往外跑。 楚轻盈连忙拉住二姐,“二姐你冷静点。” “我去看看,放心,我不会让太子姐夫有事的,二姐只等着太子来接你。” 楚轻盈出了府,跨上马便往青龙街去。 大街上都是来看太子娶妻的百姓们,人头攒动十分拥挤。 太子迎亲,周围都有锦衣卫护着,但那十几袋黄豆离很远就一路滚了过来,黄豆上还浸了油。 在马匹受惊后,百姓们纷纷躲避。 地上的黄豆却让他们脚滑,接二连三地摔在地上。 锦衣卫们想救太子,控制场面,然任凭往日他们有多好的身手,加上周围百姓在推搡,他们的脚踩在圆滚滚的黄豆上,人还没靠近太子,他们也跟着滑倒了。 马在横冲直撞,嘶鸣,百姓们逃跑,喊叫,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楚轻盈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喜袍的太子。 他骑得是踏雪,踏雪受惊把他往地上甩时,他虽然脑子废了,但过去的身手还在,因此那一刻他及时跳下马。 太子脚下踩着黄豆试图站稳,然而在混乱中不知谁用力推了他一下,他整个人往前扑去。 踏雪像是发了疯,朝着太子冲过去,扬起的马蹄眼看着就要踩上太子。 百姓们惊呼,锦衣卫和迎亲队伍的人也在喊,“太子殿下!” 快躲开,快躲开啊! 但,躲不开了。 眼看着高高扬起的马蹄就要落到太子的脖子上,迎亲队伍中的一个青年,刚刚从马背上摔下来,已经骨折了。 却在那一刻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来,喊着太子的同时,他整个人扑过去,推了太子一把。 不过没推多远,他只好把太子一半的身子,压在了自己身下。 而他自己的脖子、整个背部都在上面。 踏雪的马蹄落下来时,他视死如归地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青年只听见混乱中一阵有节奏的马蹄声奔来,紧接着他和太子两人就被对方甩过来的马鞭卷住了身子。 青年在天旋地转中,只看到那是一个女子,似从天而降,把他和太子甩到她的马背上,听她说了一声抱紧。 他立刻抱紧了太子,在万分凶险之际,还能回头去看那已经坐到踏雪背上的女子。 她搭弓射箭,“刷刷刷”三箭齐发,每一支都精准射向还在狂奔的几匹马上。 锦衣卫们见状也纷纷射出箭,刚刚没射箭是因为人群太密集了,更怕误伤了太子。 此刻楚轻盈凭一己之力开出了一条路来,他们配合着楚轻盈,转瞬那些四处乱窜的马都中箭倒在了地上。 还有两匹在人群中狂奔,赶来的叶瑶从马上俯身,伸手拽住快要被踩的一个百姓。 过程里她骑得马没有停留,往前去时又拎了一个人,转瞬便带离危险区。 楚轻盈及时射了两箭,身下的踏雪在狂甩着她,她的身子被甩下来。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36章 大街上共乘一骑,宫宴相斗 只是楚轻盈人没落地,一手抓住马鞍,人就挂在马的一侧肚子上,被踏雪带着往前狂奔。 混乱的场面被控制住,众人看到驭马的楚轻盈,皆惊呼出声。 却见楚轻盈从容不迫,在驯马的过程里面容绝世,坚毅,整个人英姿飒爽,让在场的少年郎们都看痴了。 踏雪终于平静下来时,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真是为她捏了一把汗,不愧是出身将门,楚将军的女儿啊。 楚轻盈骑着踏雪来到叶瑶面前,傲霜和傲夏刚刚也在帮忙控制场面。 她低声吩咐道:“此事太过蹊跷,必定是有人要谋害太子,傲夏,你立刻去搜寻那批运黄豆的队伍。” “傲霜,你拿着腰牌去一趟宫里,将此事禀告给皇后娘娘。” 上次皇后给了楚轻盈一块令牌,她无召就可以进出后宫。 傲夏和傲霜两人领命而去。 叶瑶蹙着眉,“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我就让叶府的护院们去追捕那批洒黄豆的队伍了,但若对方有备而来,恐怕早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楚轻盈点头,只需想想谁视太子为挡路者,太子出丑、甚至被害,获利最大的人是谁,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设了这么一场局。 百姓们有受伤的。 而迎亲队伍里有武将也有文臣,都是昔日忠心于太子的,跟太子是君臣亦是朋友。 两个有身手的没受伤,但三个文弱的,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锦衣卫抬伤患去最近的医馆医治,这其中就包括向太子扑过去的一个文弱之臣。 青年的腿摔伤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这时,傲霜在楚轻盈的吩咐下,离开前先走了过来,对着青年福了福身,而后把一个黑色的小瓷瓶递给他,“公子,此为黑玉断续丸,请公子一分为三融于水中,分给另两位受伤的公子饮下,此丸能使骨节遭致重创造成的伤残痊愈。” 傲霜也不知道自家姑娘从哪儿弄来的这药,听起来如此神奇,这世间都是没有的。 那青年被锦衣卫架在肩上,拖着伤残的一条腿,浑身冷汗,却仍不忘礼数,对傲霜拱了拱手,伸手去接了瓷瓶,“请姑娘代替闻某谢过你家小姐。” 其实青年并不相信世间有如此神药。 他的腿就算没被截,恐怕从今往后也会成为瘸子,这仕途之路就此断了。 不过人姑娘一番好意赠药,他应该感谢的。 “敢问你家姑娘芳姓大名?”青年忍着疼,虚弱地问过又觉唐突,连忙补了一句。 “姑娘救闻某一命,此大恩闻某改日必将感谢。” 傲霜刚要回答,这时从后方传来众人行礼的声音。 青年和傲霜抬头,就见许久未露面的首辅大人,竟然来了。 青年看到首辅大人疾步走向女子,才知道女子原来是楚将军最小的女儿,一个多月前当场改嫁给公爹的、现首辅夫人。 原来是京城近段时间的风云人物,难怪有这般本领……青年呢喃了一句。 宫里设了宫宴,平时谢疏鹤是不出席普通宫宴的。 但今天是太子成亲的宫宴,楚轻盈去,他自然陪同一起。 他跟楚轻盈分开去的,走到中途他派去暗中保护楚轻盈的护卫,来禀报迎亲队伍的意外,幸而楚轻盈救场。 谢疏鹤担心楚轻盈,便让车夫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街上的黄豆已经被清理了,谢疏鹤赶来的急,微喘着到了楚轻盈面前。 平日端方自持的男人,此刻却不顾楚轻盈在和叶波瑶说话,且在众目睽睽下,他拉住楚轻盈的手,“你有没有受伤?” 那天晚上他和楚轻盈有很多次。 这段时间看楚轻盈那慎重小心的模样,武都不练了,他心里也跟着紧张,抱有期待。 或许楚轻盈已经怀上了,刚刚那么一番折腾,他太担心楚轻盈了。 “盈盈说得没错,首辅大人果然很在意你。”叶瑶刚刚就从马背上下来了,对着谢疏鹤行了一礼。 谢疏鹤看楚轻盈不像是有事的样子,这才冷静下来,知道叶瑶是楚轻盈的闺阁好友,他抬袖压着手回了叶瑶一礼。 叶瑶平日不喜欢跟这些文弱的书生们结交,但首辅大人这样的神采,风姿,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好看,让她不好意思再调侃楚轻盈,也端庄了几分。 太子那边已经重新安排好了,完全不把刚刚的凶险当一回事,他依然兴致勃勃,甚至要求不骑马了,要骑着大象去迎亲。 骑大象不是出丑的行为,相反,在大周大象是由锦衣卫专门精心喂养的,只有身份贵重的人才能骑大象。 大象大多数时候都被用来迎接贵宾,太子要骑大象,带着一整个大象队伍去迎亲,这可是最高礼仪了,在大周是史无前例的。 不过皇上允了。 他一直都很宠爱太子,太子要什么,再不合规矩,他都可以给太子。 臣子们对此没谏言,太子都痴傻了,作为父皇疼爱他一些,纵容他,多弥补一些,他们不好说什么。 太子便骑在了大象的背上。 他穿白衣明朗皎皎如天上月,穿绣着金线的大红色喜袍,衬得原本清逸的眉目艳丽了一些,加上整个人神采飞扬,光彩夺目,让人一时都忘了他是个痴傻的。 楚轻盈不再有什么顾虑,反握住谢疏鹤的手,跟叶瑶分开走。 谢疏鹤原本是要带着楚轻盈坐马车的,谁知楚轻盈翻身上马,从马背上对他伸出手。 百姓们都惊呆了,楚轻盈是要和谢疏鹤同乘一骑,可大周的民风还没有开放到这种地步啊。 从小到大谢疏鹤一件不合乎礼义道德的事都没做过,他是整个大周端方君子的代表。 但自从跟楚轻盈成亲后,总是被楚轻盈带的失去体统。 前几次楚轻盈抱他,都是在晚上,且身边都是自己人,丢脸也丢不到外边去。 然而此刻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汇聚到了这里,全都伸长了脖子你推我我推你的盯着看呢。 本就社恐的首辅大人,脸特别热。 楚轻盈在等谢疏鹤,见谢疏鹤许久未动,也不勉强了,正准备收回手。 说时迟那时快,谢疏鹤突然拽住楚轻盈的手腕,另一手抓着马鞍,长腿一抬一跨。 随着衣摆的扬起,他已经坐到了楚轻盈身后,利落洒脱得根本不像体弱多病的首辅大人。 楚轻盈挑眉笑了笑,手中的马鞭一扬,喊了一声驾的同时,马鞭落下去。 踏雪飞奔而去,楚轻盈扬起的发丝都被春光照得生辉,“夫君坐好了。” 她选得男人固然不能跟她一起纵马驰骋,但她可以带着他一起。 踏雪跑得快,耳畔的风似在呼啸而过,谢疏鹤两手抓着马鞍,但有种身子会往后仰的感觉。 眼看着已离了人群,谢疏鹤伸出双臂环住楚轻盈的腰,双手护在她的肚子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当心点。” 这么一摸,谢疏鹤就感觉楚轻盈的肚子上最近长了不少肉,他顿了顿。 就算怀上了孩子,那也不应该这么快,只能是她最近精养的缘故。 她每顿膳食很丰富,饭量是他的三倍,除了偶尔去楚家帮忙外,其他时候她都是在睡觉。 所以胖了也正常。 两人比太子的迎亲队伍更早到达皇宫。 官员们去楚府上了礼后,便都来了宫里。 等会儿是要跪拜太子和太子妃的,各种繁琐又累人的流程,不比成亲的太子和太子妃本人轻松。 他们聚集在宫门口,站在平日上朝排队时各自的位置上,远远地就看到共乘一骑的楚轻盈和谢疏鹤。 等两人下来时,他们看首辅大人的神采,比之前更盛,一点都不像体弱病重只有两年时间的样子,众人大为惊奇。 咋,首辅大人这一个多月是采阴补阳了吗? 效果这么好! 那他们这些上朝跟虫似的萎靡不振的,回家也学学首辅大人,娶一个小娇妻回来采补采补? 官员老脸涨红,连连摆手,小声,“各位同僚,这可不兴学啊,你们懂的……” 众人:“……” 官员们纷纷给谢疏鹤行礼,对他和楚轻盈道着恭喜。 没等多长时间,太子把太子妃迎入宫。 楚轻盈看着最前方骑着大象的太子,从宫门正门抬进来的红色轿子,还有后面一眼根本看不到头的十里红妆,响起的礼乐把这个场面衬得越发震撼。 楚轻盈心里被触动着,红了眼,唇畔却扬起一抹笑意来。 谢疏鹤看了楚轻盈一眼。 他知道楚轻盈必定还做了其他的“噩梦”,噩梦里太子和她二姐必然也是不得善终。 那天晚上在东宫,她应该是把自己做的“噩梦”告诉了楚轻璇。 正如她阻止了魏氏勾引楚恂一样,她也阻止了皇帝纳楚轻璇为妃。 如今楚轻璇嫁给了太子,不管以后两人会如何,他知道至少这一刻楚轻盈是替她二姐高兴的。 之后便是繁琐的大婚仪式,太子虽然痴傻了,但身为储君大婚时该有的规格,皇上全都给了。 期间没有再出一点差错,就连痴傻的太子全程表现得都很好。 母后说要是教不好,这辈子他都见不到轻璇了,可把他吓得不轻。 所以这一天的种种,他不分昼夜,不思饮食,练了整整一个月,路上还反复在脑子里想着呢。 皇帝看得心里欣慰,甚至重新升起了希望。 他就是要让文武百官看看,就算太子痴傻了,那也依然能担大任。 他会继续培养太子,大不了自己辛苦一些,给太子创出一个太平盛世来,再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上。 皇后、贤妃和其他嫔妃们,官员们,自然都注意到了皇帝的表情,有的喜,有的恨,有的愁,各个的心思都很复杂。 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婚流程持续了一整天,文武百官们跪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到晚上宫宴终于开始时,也不能敞开了吃,正襟危坐,精神高度警惕。 只因每逢大型宴会,那必定会出幺蛾子。 所以当恭贺帝后,太子和太子妃的一轮酒下来,皇后的目光从上座俯视下面的谢疏慧时,在场的官员们一下子绷紧了身子,来了! “慧贵妃,你这副象牙筷子看起来不错,是最近新得的吧?”皇后温和询问。 今日太子大婚,皇帝大赦天下。 皇后提出解了谢疏慧的禁足,皇上翻了淑妃侍寝,同意了。 然后第二天,他给慧贵妃复位了。 除了帝后,男女分席,包括夫妻。 楚轻盈没跟谢疏鹤坐在一起,因为身份的缘故,她的位置也在前面,就挨着慧贵妃。 毕竟她既是太子妃的妹妹,又是慧贵妃的弟媳,皇帝的几个嫔妃以及命妇们都排在她后面。 楚轻盈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慧贵妃的桌面。 慧贵妃这人有一种癖好,喜欢用一些古怪的东西做器具。 第37章 火烧到了他们身上 比如,华清宫里那盛水果的就是一个得道高僧的头盖骨,放糕点的是灵长类动物的头骨。 其他的,像老虎的腿骨,象牙、犀牛制品等,华清宫里一眼望去到处都是。 有时候她的首饰都是那些打造成的,今天头上的一个簪子是用玳瑁壳做的。 新得来的象牙筷子,也拿到宴会上使用了。 慧贵妃转动着筷子,“这是四皇子前几天远赴丛林,历经艰辛凶险猎杀了一头大象后,取其牙亲手制作成筷子,送给臣妾的,臣妾近日胃口不好,他希望臣妾用此筷子多进补一些。” “如今孩子大了,更孝顺,却在臣妾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臣妾一日三餐用着这双筷子,便如同四皇子陪臣妾用膳。” “军师”却突然在楚轻盈脑子里爆笑,“【皇上,三阿哥又长高了。”】 楚轻盈不懂笑点在哪里,应着,“是吧,可能四皇子也就只有孝顺这个优点了,我对四皇子了解不多,皇帝的这几个儿子,除了太子,其他的不说蠢,但也不是绝顶聪明的那种。” 至于三皇子,她有女主光环,有同样带光环的男主相助,两人联手,所以才会夺嫡成功的。 其他嫔妃都纷纷附和着四皇子真是有孝心。 官员们也装作没听懂慧贵妃在讽刺皇后的太子:别说孝心了,他就是拖累母后、估计还找母后要奶吃的傻子! “四弟确实很有孝心,不像五弟的母妃,整天都逼着他读书,把他人都读呆了。”三皇子身侧是四皇子,他隔着中间的四皇子,勾了勾五皇子的肩。 “五弟你学学四弟,哄得兰娘娘开心了,她兴许就不逼你上进了。” 五皇子的确是个书呆子,对于三皇子的调侃,他反应都慢了几拍,特别真诚,“啊,我是没有四哥的本领,不然就算母妃喜欢天上的星星,我都给她摘下来。” 皇帝对嫔妃们很大方,且尊重她们的喜好,偶尔还会投其所好赏赐给她们一些东西,所以他刚刚并没有把慧贵妃和皇后的交锋放在心上。 此刻三皇子这话,让他皱眉看了四皇子一眼,“有孝心固然很好,但你作为皇子,更应该把心思放在政务和为百姓做事上。” 这是斥责四皇子不成大器,光想着讨好母妃,小家子气的意思。 三皇子经常被皇帝骂游手好闲,但被慧贵妃寄予厚望的四皇子,是受不了这话的。 四皇子连忙从位置上起来,眼角余光瞪了三皇子一眼,面上惶恐,“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皇帝自然不会为了这件小事罚四皇子,还是在太子大喜的日子,正准备就此掀过去。 傅寒辞站出来,禀报道:“皇上,微臣奉命查太子的迎亲队伍被冲撞一案,刚刚得到消息,万牲园里某只大象突然暴毙了……” 慧贵妃听了这话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太子被冲撞一事,不是她安排的。 就算傅寒辞的言外之意是大象的暴毙关系到案子,那跟她也没有关系。 可能是傅寒辞要帮她对付哪个皇子? 然而那一刻,皇帝和官员们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汇集到了慧贵妃身上,盯着她手里的象牙筷子。 慧贵妃手一抖,太子被冲撞该不会是四皇子自作主张做的吧? 而她的这双象牙筷子,好巧不巧就是四皇子从那只暴毙的大象嘴里,取出来的? 太子迎亲被冲撞,本就不吉利,何况太子差点受伤,队伍里的三个人现在还生死未卜,此刻万牲园里的某只大象更是暴毙了。 这分明是冲着太子来的谋害! 皇帝原本想把这件事暂压着,等大婚过后再算,在傅寒辞说完话后,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查,现在就给朕查清楚!” 官员们战战兢兢,喊着皇上息怒。 宫宴还在继续,却整个大殿内死寂无声,落针可闻。 楚轻盈心知肚明,这是三皇子和慧贵妃斗起来了。 太子被冲撞一事应该是四皇子的手笔,而大象的暴毙,却是三皇子做的。 傅寒辞装作不知跟四皇子有关,在“秉公处理”,配合三皇子。 果然不出所料,当场传来的象奴都称四皇子前两天去喂养了大象,“四皇子走后我们就发现那只大象没了牙,本来那只大象是太子迎亲队伍中的一只,没了牙,我们只好瞒着,换了另外一只,赶紧抢救那只大象,可谁知……” 皇帝摆了摆手,让内侍拖几个象奴下去,杀了。 这么短的时间,三皇子甚至找人假冒了运黄豆的那批人。 几人供出幕后主使是四皇子,然后咬开嘴里的毒,当场自尽。 在场的女子们都吓了一跳,四皇子已经“扑通”跪了下去,确实是他安排运黄豆队伍冲撞了太子。 即便真正的那几个运黄豆的人没被抓到,大象的暴毙跟他无关,但在三皇子的操作下,他也成了最大嫌疑人,怕是会被关押问审。 四皇子的脑子转的特别快,果断认错,“父皇,儿臣错了!” “母妃原本的那双筷子破损了,很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为了能让母妃的胃口好起来,儿臣去喂养大象时支开了人,然后取了大象的牙。” “儿臣没有想杀大象,那只大象突然暴毙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受罚!” 在大象这件事上,他被陷害了。 他根本没有去过喂养场,没有取那只大象的牙,他送给母妃的象牙筷子,的确是自己在丛林里猎杀的。 他只是想让母妃欢心,他总不能说母妃因为被降位禁足而郁郁寡欢吧? 那不是在质疑责怪父皇吗? 他认下莫须有的杀大象的罪名,却不能承认是自己安排运黄豆的队伍冲撞了太子。 因为前者只是轻罚,后者,他和母妃都完了。 大象的死跟他无关,他为什么不辩解? 那是因为他只有认了其中一件事,才能平息父皇要当场伏尸百里的怒火,给母妃救他的时间。 他猎杀了大象,母妃在宫宴上使用象牙筷子,就算大象暴毙跟他没有关系,但他和母妃的这两个行为,跟太子原本用来迎亲的大象暴毙赶在了一起。 要是父皇的怒火不能当场熄了,依他父皇这暴戾的性情,光是这点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坦白从宽”。 慧贵妃离席和四皇子一起跪在地上,“皇上,太子迎亲被冲撞一事疑点重重,证人服毒自尽,死无对证,很明显幕后元凶就是冲着朗儿来的,臣妾恳请皇上不要这么快定案,着人彻查下去,还朗儿一个清白!” 她可以确认大象的暴毙跟儿子无关,但太子被冲撞一事定然是儿子自作主张安排的。 她得争取一个继续查此案的机会,然后让傅寒辞推一个替死鬼出来,把四皇子从谋害太子一案中摘出来。 有几个官员也纷纷离席替四皇子求情,辩解,“皇上,四皇子取象牙,致使大象暴毙,固然有错,但请念在平日他对慧贵妃和皇上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是啊,皇上,这几人死得蹊跷,太子被冲撞一案疑点重重,像是冲着四皇子来的,臣也请皇上彻查下去。” 皇帝的怒火如四皇子所料,消散了一些,听臣子们提起四皇子的孝心,便想到在自己身边的四个儿子中,太子痴傻,因为他不好玩,所以见到他也不热情。 三皇子游手好闲,整天往宫外跑,没对他尽过孝心。 五皇子就是个书呆子,一天到晚手不离卷,只知道读书。 唯有四皇子,平日没少来他面前尽孝心,去年专门到极寒之地不顾性命猎了一只熊,熊皮做成大氅送给他。 四皇子还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自己动手缝大氅,十根手指头扎的都是伤口。 这孩子是小家子气了点,但心眼是不坏的。 孝顺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呢。 “皇上消消气。”皇帝身侧的淑妃,柔婉地劝着。 皇后在心里冷笑,看到皇帝望向淑妃的脸时,皇帝的神色温和了许多。 皇帝要强行宠幸了自己的儿媳妇,是因为楚轻璇长得像她,如今宠淑妃,也是因为淑妃像她。 可她并没有死啊,她就在皇帝面前,皇帝为什么找替身? 与其说皇帝深情,倒不如说皇帝喜欢的不过是少女时期的她,是这种类型罢了。 这种类型的女人那么多啊,以后他得纳多少这种类型的女人入宫? 他配不上“深情”二字。 皇后离席来到皇帝面前,福了福身,“臣妾也请皇上明察。” 她当然不想帮四皇子。 但就算她不为四皇子求情,四皇子这次也逃过了死罪。 那不如她按死四皇子跟大象的暴毙有关这件事,免得连这点皇上都揭过去不罚四皇子了。 她以前是刚烈的性子,太子被谋害,无论如何都会要一个结果。 但现在,她才知道结果如何,全看皇帝的心偏向哪儿啊。 皇帝连忙伸手去拉皇后,凌厉的目光扫向地上服毒自尽的几人,掠过三皇子,沉思片刻后道:“都起来吧,太子的迎亲队伍被冲撞一事,继续查下去,务必找到真正的元凶。” 四皇子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争取到了时间,母妃就能替他洗脱了嫌疑。 其他人都起来了,皇帝在想怎么罚四皇子导致大象暴毙的过错。 四皇子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开口道:“父皇,儿臣知宫中大象的贵重,原本是想去外面猎一只大象的。” “但镇国公对儿臣说尽管杀宫里的大象,杀完了大不了他去攻打下东南边的国家,将他们的大象都抢过来,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他拿不来的东西。” “儿臣相信镇国公的实力,万分敬仰其魄力和万丈豪情,便听了他的……” 第38章 打他夫人?首辅捏断她的手 大周的大象确实是别国进献的,而那个国家臣服归顺,是楚恂的功劳。 四皇子这话听起来在赞扬楚恂的功劳,可这偏偏是皇帝最厌烦的,尤其是什么叫天下没有他拿不来的,皇位他也能拿来吗? 他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楚恂:“???” 刚刚其他官员们都求情了,谢疏鹤和楚恂一文一武分开坐的,但楚恂趁大家都在宫斗时,悄默默去了女婿身边。 他们二人不受影响,衣服挨着衣服,勾肩搭背,交头接耳,话家常。 楚轻盈也在坐山观虎斗呢,结果这火竟然燃到自家身上了? 皇帝本来就想各种找楚恂的错,打压楚恂,正好四皇子呈上了把柄,他的脸立刻沉下来,“镇国公,四皇子所言可是真的?” 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你就是辩解,也得让你辩解无效。 楚恂面上“惶恐”着离席,“皇上,过去那些年四皇子一直很敬重臣,时不时就送很多东西给臣,臣出征在外,他没少照顾臣的家人和臣几位部下的亲朋好友们。” “臣是很感激喜欢他的,可臣知自己的使命是效忠皇上,护佑百姓,并谨记祖训,所以臣待他们每个皇子都一视同仁。” 楚恂开口就给四皇子扣上罪名,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全程满心只有他的太子妃,只管给太子妃盛汤夹菜。 楚恂的语气里充满怜爱,“只是如今臣的爱女与太子成了亲,臣终是做不到跟以前一样。” “人心都是偏的,臣斗胆把太子看作女婿,只想疼爱太子,竭尽所能让太子顺遂喜乐啊。” 楚恂心里,“四皇子在老子眼里算什么东西,老子就算站队拥护,那也是拥护自己的女婿!” 四皇子听懂了,面上一阵羞恼。 楚恂的嘴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索了? 谢疏鹤对上斜对面楚轻盈看过来的目光,他的嘴角漾开了一抹浅淡的弧度,岳父大人虽是武将,但很好带。 论说话的艺术,还得看首辅大人。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皇帝手握生杀大权,皇权至上,你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尸首分家。 而相反,阿谀奉承得好了,升官发财只是一夕之间的事。 当然,也有被臣子指着鼻子骂,皇帝还得听他谏言的皇帝,但,很少就是了,而且人家谏言也是有分寸的。 如此刻的楚恂和四皇子。 皇帝最不喜儿子们跟权臣走太近,图谋皇位,但他愿意、主动给的,那又不一样。 比如他希望储君多跟朝臣们走动,向他们学习的同时,也拉拢他们,得他们的拥护。 他愿意为太子铺路。 楚恂一个字都没提四皇子在血口喷人,却句句都在说四皇子诬陷他。 更重要的是,他在说四皇子过去一直在费尽心思拉拢他,为了巴结他,而给他的族人和部下们以权谋私等等。 这些对于疑心重的皇帝来说,可是大忌。 他正是壮年,且还立了太子,慧嫔和四皇子就这般明目张胆地觊觎皇位吗?! 三皇子适时站出来,“父皇,昨晚儿臣亲眼看见,四弟私下跟淑妃娘娘在御花园里私会。” “你血口喷人!”四皇子猛地转头,瞪向三皇子,“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三皇子“刷”一下展开自己的扇子,扇了扇,笑得恣意轻狂,“皇兄没有证据,皇兄就是动嘴说说啊,就像四弟刚刚你说是镇国公怂恿你杀大象一样,不也是只需要动动嘴就行了吗?反正也不费力不损财。” “你!我!我……”四皇子哑口无言。 原本他告诉父皇是楚恂怂恿他杀大象的,他一个孩子哪敢动宫里的大象? 他有孝心,也是被楚恂鼓动的,这么一来忌惮楚恂拥兵自重的父皇,就会把怒火转移到楚恂身上。 那么哪怕罚他这个亲儿子,也不会罚得太重。 然结果,楚恂不否认自己站队了,但他拥护的是太子。 臣子越是心里只有国和民,无所求,做皇上的越不放心。 反而他有私心,皇上才放心。 此刻,楚恂流露出的私心,显然让皇上对他放下了一些戒备。 太子等不及了,催促皇帝,“父皇你断完案没有?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我和轻璇已经吃饱了,我想……我想……” 太子扯着皇帝的袖口,低下头,耳尖发红,小声对皇帝说:“父皇父皇,我想和轻璇洞房,生孩子……” 底下的人都笑了起来,但为了脖子上的脑袋,只能是善意的笑。 太子从小就持重老成,从来没撒过娇,此刻他这样,皇帝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脸色也缓和了,抬手拍了拍太子的胳膊,宠溺怜爱,“你知道什么是洞房?好好好,看你急成这样,便依了你。” 太子被害得痴傻,已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和愧疚。 如今他不再受任何人掣肘,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太子受了委屈。 “四皇子取万牲园里原本太子用来迎亲的大象的牙,并致使大象在太子大婚当日暴毙,关宗人府一年思过,慧贵妃教子无方,降为嫔。”皇帝说完,便携着皇后离去。 群臣跪着恭送帝后。 四皇子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 慧贵……已经是慧嫔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月前降位,前两天刚复位,今晚又连降两级,闹着玩似的,这在古往今来怕是头一份了。 而四皇子被关入宗人府,等同于留了一个被诟病的重大案底。 本来夺嫡就是难于登天,他被关宗人府一年,外面风云变幻,等出来时,哪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群臣们纷纷散去,原本热闹的宫宴,只留残羹剩菜。 在四皇子被拖走后,越发衬得瘫坐在地上的慧嫔的狼狈。 不过只是片刻,她被宫女扶了起来,递给正要离去的傅寒辞一个眼神。 四皇子被关入宗人府,还有翻身的机会。 她不能让皇后和楚轻盈他们抓到了洒黄豆谋害太子的那批人,必须让傅寒辞灭口了那批人,然后推一个“幕后主使”出来,代替四皇子认罪伏法。 如此,把四皇子摘了出来,以她为首的势力就安然无恙了。 楚恂带着楚夫人有惊无险地离去,慧嫔叫住了携着楚轻盈往外走的谢疏鹤。 谢疏鹤脚步不停。 “谢疏鹤!”背后的慧嫔像是失了控,几步追上去抓住谢疏鹤的胳膊,红着眼,又痛又怒。 “如今你竟做到了这种地步吗?你不帮本宫和四皇子就算了,你反而帮着外人!” 她太清楚了,以谢疏鹤的能力,刚刚谢疏鹤但凡站出来,她和四皇子定能安然无恙,有事的是设局的三皇子。 皇帝知道几个儿子在斗,但不确定是谁设局、真相到底如何,所以他不打算因为大象暴毙而重罚四皇子。 他在平衡几个皇子之间的势力。 谁曾想谢疏鹤竟然帮着楚恂,完美拿捏了要端水的皇帝的性情,三言两语,加上太子,让本只是想轻罚四皇子的皇帝,重罚了四皇子。 她如何不恼! 慧嫔的眼神让楚轻盈心里震了一震,只因慧嫔看谢疏鹤时流露出来的感情太不正常了。 谢疏鹤被慧嫔掐着胳膊,楚轻盈抬手握住慧嫔的手腕,“慧嫔娘娘,虽然我夫君是你的弟弟,但你这么对他拉拉扯扯的,也不合规矩吧?” 慧嫔看到谢疏鹤的胳膊虚环着楚轻盈的腰,在护着楚轻盈,她只觉得可笑。 他连自己都护不了,却护着楚轻盈。 她那嘲讽过后是更大的愤怒,抬手正欲给楚轻盈一耳光,“本宫和弟弟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楚轻盈,你真以为本宫给你脸了是吗?” 那一耳光没打下去,谢疏鹤抬手攥住她的手腕。 他一个男人就算体弱,也比慧嫔有力气,何况他使上了全部的力气。 只听“咯吱”的声响,谢疏鹤扭得慧嫔手腕骨折,对上面容扭曲震惊的慧嫔,语气含着几分平日没有的厉色,“慧嫔娘娘,请自重。” 这是谢疏鹤第一次对慧嫔动手,慧嫔深受打击,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手还被谢疏鹤攥着,另一手再次朝楚轻盈挥过去。 楚轻盈抓住慧嫔的手腕,直接给拧断的同时,抬起一脚就狠狠踹向慧嫔的胸口。 “大胆!”慧嫔摔躺在地上,身侧的宫女冲过去,在喊人。 三皇子上前几步,用扇子拦住人,笑幽幽道:“慧嫔娘娘,父皇今晚累了,且有皇后在,还是太子哥哥的大婚,你若是再扰了他的兴致,本殿觉得你就不是被降位,四弟被关宗人府那么简单了。” 慧嫔的理智在剧疼中逐渐回笼,制止了宫女,最终丢给三皇子和楚轻盈一个走着瞧的目光,离开了。 三皇子呵了一声,对着慧嫔的背影晃了晃拳头,再转向楚轻盈和谢疏鹤时,她正色,“夜黑风寒,本殿送你们一程。” 谢疏鹤不应声,去看楚轻盈。 在楚轻盈点头说劳烦三皇子后,他带着楚轻盈,率先走在了前面。 三皇子挥退旁人,低声道:“只要找到那批运输黄豆的人,指认四弟,加上当年慧嫔谋害太子哥哥一事,新仇旧恨一起算,慧嫔和四弟怕是会落得被赐死的下场啊。” 她当然知道刚刚在宫宴上,自己安排的那几个人指认四皇子谋害太子,疑点重重,不能给四皇子治罪。 但大象暴毙这件事,他安排得无懈可击,在两者中,头号嫌疑人四皇子不得不选择其中一个认。 等明天她找到了真正谋害太子的运黄豆那批人,四皇子和慧嫔再无翻身的机会。 楚轻盈看到三皇子的一双眼明亮灵动,她很冷静地摇头,“已经晚了,怕是傅督主已经带着人把那群人灭口了。” 楚轻盈心里在想,三皇子能拔象牙,安排大象暴毙,嫁祸给四皇子,说明负责大象的锦衣卫已然被三皇子拉拢了。 三皇子猛地顿在原地,眸中的笑意僵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不这么做?他就是慧嫔的人啊。”楚轻盈也停了下来,颇有几分讥讽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你该不会以为他亲了你,就是背叛了慧嫔,要助你吗?你清醒点吧。” 三皇子握紧拳头,傅寒辞明明亲了她,对她表明了心意,却在知道这是她安排搞四皇子和慧嫔的情况下,竟然还要帮慧嫔解困吗? 刚刚在宫宴上,傅寒辞明明在配合她,楚轻盈却说傅寒辞还是会帮慧嫔。 三皇子怀疑地看着楚轻盈。 “等明天看结果吧。”楚轻盈没再跟三皇子多说,出了宫后和谢疏鹤坐上马车,她安排,“我们要赶在傅寒辞之前,动手。” 楚轻盈猜测傅寒辞这次的确是想帮三皇子,见到运黄豆的那批人,秉公处理指认四皇子。 就算不让慧嫔倒台,也得让她失去儿子,再无指望。 但楚轻盈偏偏要灭口了那批人,让三皇子误以为是傅寒辞灭口的,误以为傅寒辞是骗她的。 毕竟她得拆散三皇子和傅寒辞啊,要让同样都有光环的三皇子和傅寒辞成为最大的仇人。 “军师”说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反正就算找到了那批人,有事的也是四皇子,不足以摁死慧嫔。 皇后也知道这点,所以才会帮着慧嫔给四皇子求情。 皇后和慧嫔的仇更深,跟她算是联合起来了,怕她沉不住气,贸然出击会适得其反,所以刚刚皇后用目光压住了她。 楚轻盈并不急,情绪特别稳定,她的仇人是慧嫔,当然她也不会对慧嫔的儿子心软。 只是这次摁不死慧嫔,倒不如放弃,用这件事离间三皇子和傅寒辞,也算是极大的收获。 谢疏鹤没说找那批人没那么容易,灭口也不容易等这些,他不假思索地应下,“好,我会安排。” 楚轻盈本就是试探,闻言还是有些惊讶,“你在暗处培养的有人?” ——————【作者有话说:别急,我都有安排,这几天慧嫔就完,她不是主要人物嘛,爽文啊,记住男女主不会输,或许有时候看起来输了,但其实只是看起来,会有反转!】 第39章 太子和二姐的洞房 谢疏鹤顿了顿,抬手把楚轻盈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发,“嗯,谢府里一大半的护卫,其实是暗卫还有死士出身,他们是旁人留给我的。” 这个旁人是谁,谢疏鹤显然不愿透露。 楚轻盈知道他有所隐瞒,正如她对他,他们两人并不是真的交了心,坦诚相待的。 她也有很多事瞒着谢疏鹤,自然没理由跟谢疏鹤计较,没多问,抬起下巴蹭了蹭谢疏鹤的下巴,“四皇子太冒进莽撞,被三皇子反过来设计是必然的,我一开始以为是惠嫔安排的人害太子。” 小姑娘温软的身体在自己怀里,谢疏鹤的双臂越发收紧,下巴抵在楚轻盈头顶,闭上眼,眉间有几分倦意,嗓音也变得低沉微哑,“惠嫔前两天刚复位,断不会这么快铤而走险对太子下手。” “她这人的控制欲很强,以前是对我这个弟弟,进宫后,有了四皇子后,她把对我控制欲转移到了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事事听她的安排,像个提线木偶,但他是人,他想反抗,更想向慧嫔证明自己,所以他安排了那运输黄豆的队伍,一来他证明了自己,二是只要太子再受创,他离储君之位就又近了一步。” 楚轻盈同情四皇子。 不过仅限于慧嫔对他的控制,更多的是因为四皇子和谢疏鹤都是被慧嫔的控制欲折磨过的人。 她是在心疼谢疏鹤。 “但四皇子没想到多年来无夺嫡之心吊儿郎当的三皇子,突然在这时杀了出来。三皇子的野心就此暴露了,往后慧嫔的火力要从太子身上,转移到她身上了。” 谢疏鹤这次没在半途睡着,楚轻盈倒是又累又困,被谢疏鹤抱在胸口,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只觉得无比的安心又踏实。 楚轻盈全身都放松下来,有些困了,闭上眼之前提醒谢疏鹤,“你吩咐护卫先回一趟府里,让厨房提前备好吃食,我在宫宴上没吃几口。” “刚刚出宫时,我就让护卫们提前回去安排膳食了。”谢疏鹤心里柔软到极致,满腔的爱意堆积,他无比满足,低下脸凑过去,薄唇在楚轻盈的额头上,眷恋地亲了又亲。 马车到达谢府后,谢疏鹤不舍得叫醒睡得正沉的楚轻盈,抱着人在马车里等了许久。 傲霜站在外面道:“二爷,要不然奴婢抱着夫人进去吧。” 谢疏鹤不想让傲霜抱楚轻盈,哪怕傲霜是婢女。 无人知道他有多强的占有欲,人不是他的就算了,小姑娘和他成了亲,两人还圆过房,那感觉就更不一样了。 他的,旁人谁都不能碰。 谢疏鹤试了试,觉得还行,便从马车里抱着楚轻盈出来。 他有些生疏,却稳稳地抱着楚轻盈,顺利从马车上下来。 傲霜和李总管一众下人,简直比当初看到楚轻盈抱谢疏鹤,还要惊呆。 首辅大人从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即便现在是个大男人了,他也弱得真就手无缚鸡之力,有时候还得靠人扶着,此刻他竟然抱得动夫人! 二爷和夫人圆了房,吴大夫随时提心吊胆,就怕首辅大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各种救命的药都备好了,结果谁知首辅大人不仅没虚,反而身体都强健了。 这是什么杏林界的奇迹啊,真的是采阴补阳之术不成? 谢府很大,每一步都是景致,彰显深厚的世家大族的底蕴,从府外走到主院,再到主院的里面,要一炷香的时间。 快到主院时,楚轻盈醒了,发现自己的脸贴在谢疏鹤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很快,那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楚轻盈把圈在谢疏鹤脖子上的手拿下来,擦了擦谢疏鹤的额头,“夫君,放我下来吧。” 谢疏鹤除了第一次深受打击外,第二次让他找回了自信,所以此刻他抱不动就是抱不动,不觉得屈辱难堪,神色平静地放了楚轻盈下来,牵了楚轻盈的手走去膳厅。 在这个时代,夫妻总是牵手,是很少的。 不过端方自持的首辅大人被骨子里离经叛道的楚轻盈带的,渐渐放下了很多束缚和规矩,不说在众目睽睽下,两人时,他总是要握着楚轻盈的手。 他走得不快,不疾不徐,处处透着高雅圣洁。 楚轻盈配合着他,也在慢慢走。 她锁住谢疏鹤修长的手指,侧头看身边的男人。 月光下他的衣袍飘逸,那张脸皎皎生辉, 楚轻盈忽然就觉得他是不是自己的理想型并不重要,跟他待在一起很舒心,就足够了。 * 东宫。 今晚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新婚夜,太子在教导嬷嬷的带领下,掀了楚轻璇的盖头,并完成了喝交杯酒等流程。 继而,嬷嬷引着两人去了床榻,放下床帐,她带着一群服侍的人退到外殿,“太子,太子妃,有吩咐了喊奴婢们即可。” 楚轻璇头上那个沉重的凤冠取了下来,坐在床畔,给已上了床的太子宽衣,只留里衣。 在太子配合地躺下去后,她给太子盖上被褥,“太子累了,要不要现在就寝,还是听什么歌谣?讲什么故事?” “我不听歌谣,也不听故事。”太子两手抓着两肩上的被褥,特别乖又单纯的模样,等着楚轻璇,“你上来啊,我们洞房!” 楚轻璇心头一跳,对上太子璀璨灼亮的目光,“你知道什么是洞房吗?” “我知道,母后找了人教我,很简单的,就是……” 太子话还没说完,楚轻璇抬手捂住他的嘴。 太子呜呜的,不过并没有挣扎,只眨巴着眼不解地看着楚轻璇。 楚轻璇脸上烧红,在烛火的映照中比平常的端庄多了些娇媚。 太子惊奇地看着,忍不住抬手戳了戳楚轻璇的手指,“轻璇,你今天真好看,不对,是每天都很好看,今天最好看!” 太子只觉得楚轻璇的脸又软又热,生理本能被引出来,他起身凑过去亲楚轻璇的脸,更加诧异了,“你好香,好甜,我还要吃。” 太子太孟浪了,楚轻璇躲着,已经有些喘息了,脸上和脖子上留下的都是太子唇舌中湿热的痕迹,“太子,我以为我们不用圆房的。” “为什么不用圆房?母后说成亲了就要圆房,圆了房我们才会生孩子啊。”这逻辑简单易懂,皇后和嬷嬷当时对太子一讲,太子就明白了。 “难怪那些嫔妃和父皇生了孩子,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却没有生孩子,原来要睡在一起,要把我的……” 楚轻璇羞恼之下,用嘴堵住了太子的嘴。 这个太子是最会的,上次他和轻璇玩这个游戏。 他赢了,一直对那滋味念念不忘的。 但过去一个月楚轻璇没在身边,他急得叫上前一个宫女,让那宫女陪他玩这个游戏。 宫女羞红着脸凑过来。 太子看着那唇,却突然玩不下去这个游戏了,推开宫女,“不要,要轻璇!” 太子日思夜想,萎靡不振的,想了一个月,此刻终于能再次和楚轻璇玩游戏了。 他兴奋得不得了,用上了自己全部的本能,又一次赢了楚轻璇。 他觉得不够,缠着楚轻璇一直亲,直到两人的唇都是红艳艳的。 太子低下头往楚轻璇的脖子亲,扯开楚轻璇的衣襟。 两人都在喘,感觉到热后,衣衫渐渐都褪了。 太子按照自己看了几百遍的避火图进行着,却在临门时,好家伙,给忘了啊。 他还是太愚钝了,避火图看了都一个月了,还是没学会。 “轻璇、轻璇……”太子覆在楚轻璇身上,额头上都是汗,感觉到很难受。 “疼,你想想办法啊,你教教我,你不是最厉害的吗?” 在太子眼里,楚轻璇是无所不能的,他的所有要求楚轻璇都能做到。 楚轻璇和楚夫人他们都以为,太子痴傻,楚轻璇是不用和太子圆房的,所以并没有教楚轻璇,只按照规矩在箱子里面塞了避火图。 但楚轻璇不敢看,想到太子刚刚说得那几个孟浪的关键词,干脆闭上眼,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太子。 那一刻,两人都发出了呻吟。 楚轻璇是疼的。 而太子则是又爽又疼,脖颈上的青筋跳动着。 他脑子痴傻,但强健的身体还在,这时只需遵循本能即可。 楚轻璇的疼痛过后,便有种异样的感觉,越是到后来,越强烈。 她抬起双臂攀住了太子宽厚强健的肩背,在那过程里,指甲在太子背上划过数道痕迹。 太子闷哼,却宁愿被掐破了皮,他也没停下。 “轻璇,你明天就能生出孩子了吧?”一场云雨暂歇后,太子不舍得离开,趴在楚轻璇脖子里,满脸汗湿,依恋地蹭着她问。 楚轻璇连两人圆房都没有想过,何况是孩子。 她全身酸软,连脑子都是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应着,“孩子没有那么容易生出来,首先要好多次这样,再者……” 太子根本不听后面的话,一听前面一句,他瞬间恢复过来。 在楚轻璇的惊讶和破碎的喊声中,按照楚轻璇说的,好多次,好多。 * 这天夜里淅淅沥沥下了一场雨,急促的马蹄声踏过青石板。 三皇子衣袍猎猎,坐在马背上,英姿勃然,带领着自己的人前往一处破庙。 只是她还没上前,就看到傅寒辞领着东厂的几人站在外面,身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 鲜血把地上的雨水都染红了,蔓延出很远。 三皇子猛地勒马,在雨夜里,心跌入冰渊里般冷。 第40章 诊出喜脉,首辅大人要疯 三皇子猛地勒马,心跌入冰渊里般冷,果然如楚轻盈所说,傅寒辞灭口了这些人,以免这些人落到她手里,供出四皇子。 明天傅寒辞要推替死鬼出来,洗脱掉四皇子的罪名。 她精心谋划,设局,傅寒辞竟然破坏了。 傅寒辞皱眉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他来晚了,这些人竟然被灭口了。 他知道是三皇子在宫宴上给四皇子设了局,便配合三皇子,想借此除去四皇子。 但显然,背后有人出手比他快。 是谢疏鹤和楚轻盈吗? 他们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楚轻盈应该恨不得杀慧嫔而后快的。 傅寒辞久久地沉思着,直到听见背后的马蹄声。 他回头的瞬间,目光已变得温情,谁知却对上三皇子眼中的冷笑和愤恨。 傅寒辞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该不会以为这些人是他灭口的吧? “傅寒辞,从今往后我们两人势不两立!”不等傅寒辞说什么,三皇子扬起马鞭狠狠抽上傅寒辞的脸,调转马头就狂奔入雨中。 傅寒辞脸上一道鞭痕,冒出血,火辣辣的疼,到底有几分生气三皇子这般对他,且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他没追上去。 傅寒辞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一张脸在雨水的冲刷下越发清俊冰冷,“带走这些尸体,明天这样禀报皇上……” 死无对证,失去了这次除去四皇子的机会,傅寒辞只能继续假意为慧嫔效劳。 明日他用这些尸体交差,就称他们并非有意冲撞太子,这是一场意外。 他们怕牵连家人,便畏罪自杀了,这件事跟四皇子没关系。 * 三皇子在雨中的黑夜里骑马急奔,速度太快,把跟随他的手下远远地甩在后面。 就在一个巷子里,六个黑衣蒙面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二话不说拔刀向她砍。 三皇子抽剑,且战且退,在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后,随从赶了过来。 对方并不恋战,在墙头上几番跳跃,轻功极高,转瞬就不见了踪迹。 三皇子的随从去追,无功而返。 三皇子按着流血不止的手臂,一番搜寻后,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牌子。 她弯身用一手捡起来,看到那被污水浸湿的令牌上,刻有两个大字——东厂。 “是东厂的人要杀殿下?为什么?”随从瞪大眼睛,问完后只见三皇子嘴角勾出一抹自嘲又带着恼恨的弧度,随从忽然明白了。 三皇子撞见了傅督主灭口那批运黄豆谋害太子的人,为了保住慧嫔和四皇子,傅督主便对三皇子痛下杀手! “好,真好!”三皇子双目通红,浮动着浓烈的湿润,她紧紧咬牙,用力闭上眼。 她没有因为楚轻盈三言两语的离间,就和傅寒辞决裂。 直到她亲眼所见,自己还受了伤,才知道自己有多蠢,多傻,竟然会被一个阉人骗了! 傅寒辞不过是玩弄她,为了慧嫔和四皇子才接近她。 在她亲眼撞见他灭口那批人后,他为保慧嫔派人刺杀她。 三皇子攥紧了手中的牌子,翻身上马,“啪”马鞭一甩马背。 衣衫扬起时,她脸上一片决然,就此断情绝爱。 她再也不会相信傅寒辞。 从今晚开始,他们只是政敌。 日后她必会亲手杀了玩弄她,辱她,刺杀她的阉狗! * 谢府。 在楚轻盈吃了很多晚膳,去洗漱后,谢疏鹤去了一趟书房。 几个黑衣蒙面人落在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浑厚,“主子,你交代的事情属下们已办成,三皇子和傅督主彻底决裂了。” 谢疏鹤接过黑衣人呈上来的令牌。 东厂的令牌,身为首辅他很容易拿到。 他拿到了两块,另一块,黑衣人在刚刚故意遗落在了三皇子脚边。 没错,是他派人刺杀三皇子的,目的便是嫁祸给傅寒辞。 这件事楚轻盈不知道。 他看得出来楚轻盈是要让傅寒辞和三皇子势同水火,但他觉得在这场刺杀前,让三皇子和傅寒辞反目成仇的条件还不够,于是他安排了这场刺杀。 虽然他不知道楚轻盈为什么不让傅寒辞和三皇子结合,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人若是联合起来了,就天下无敌了? 但他还是不问缘由,替楚轻盈达成目的。 他比楚轻盈大了十岁,过去经历了太多的风浪,阴谋诡计,从腥风血雨刀光剑影的厮杀中走出来,自然各方面都比楚轻盈考虑得细致周到。 楚轻盈到底是小姑娘,即便再沉稳聪慧,但没经历过太多,难免百密一疏。 不过没关系,她的疏漏,他都会在暗中为她补上。 “你们做得很好,下去吧,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了。”谢疏鹤收起令牌。 等几个人重新隐匿起来,他面上换了一贯的清雅,气质出尘圣洁,依然是那个端方病弱的首辅大人。 谢疏鹤出了书房去寝卧找楚轻盈,把小姑娘抱在怀里,闭上眼,就寝。 * 杜氏有自己得到消息的渠道,正在谢昭川的寝卧里。 在谢昭川熟睡后,她披着一件外袍来到窗前。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顺着吹进来的春风斜飘进来,杜婉兮秀美的面上一片水雾蒙蒙。 她看着主院的方向,漪澜院,原本平静的目光里迸发出喜悦来。 过去谢疏鹤厌世,自虐般地活着,并不愿卷入这场纷争中。 如今他有想护着的人了,为了楚轻盈,他毅然决然地踏入进来。 他想在临死前为楚轻盈做尽一切,达成楚轻盈的所有夙愿,为楚轻盈铺出一片坦途。 他和楚轻盈要是有了血脉,那么……杜婉兮想着,很久没这么激动振奋了。 她紧攥住拳头,才压下自己的情绪。 * 第二天是踏雪配种的母马生小马驹的时候,楚轻盈和三皇子约定好了,去看小马驹。 楚轻盈一眼就看出来三皇子气色不好,脸上都没有血色,她蹙眉,凑过去闻了闻,“你怎么了?身上有血腥味和金疮药的味道,受伤了吗?” “狗鼻子。”三皇子哼了一声,摸着小马驹的头,咬牙切齿。 “你说得没错,傅寒辞灭口了那几人,被本殿撞见了,他便派东厂的下属刺杀本殿!” 楚轻盈心里诧异,尤其是三皇子的最后一句,傅寒辞怎么可能派人刺杀三皇子! 他那样的人,就算刺杀,也不会露出破绽的。 何况,他本来喜欢的是女人,但在不知道三皇子是女儿身的情况下,他宁愿把自己掰弯,也义无反顾地喜欢三皇子,不说其他的,他对三皇子绝对是真心的。 他不可能刺杀三皇子,另有其人? 楚轻盈想到了谢疏鹤。 昨晚她睡着后,谢疏鹤去了一趟书房,她有内力在身,所以能觉察到几个身手好的人进了书房,应该是给谢疏鹤复命的。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是谢疏鹤派人刺杀了三皇子,为的是嫁祸给傅寒辞,让两人彻底再无相爱的可能性。 楚轻盈一时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心情,这个男人,真的是在不问缘由义无反顾地帮着她啊。 * 东宫。 嬷嬷提醒太子和太子妃去给皇后请安,太子把人赶走了,“困,不去!” 楚轻璇:“……” 天亮才合眼,能不困吗? 皇后那边没等到太子和太子妃,听来报的嬷嬷说两人昨夜一直折腾,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 从订下婚事到成亲,再到此刻,一直担心出差错的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脸上露出笑意,吩咐宫人告诉太子和太子妃,不用来了。 她还让人抬了好多箱子的赏赐过去。 楚轻璇和太子的孩子是不可能那么快来的,楚轻盈的孩子却不得不来了。 一转眼到了五月,北境那边并没有三哥战死的相关消息传来。 但三哥也没回来,楚轻盈为此忧思了几日。 宫里的二姐也送了信来,各自安抚对方,应该是他们改变了很多剧情,所以发生在楚明骞身上的背叛和谋害,要么是时间推迟了,要么是不会再有了。 “军师”也说这可能是蝴蝶效应。 对此楚轻盈理解为连锁效应,某个朝代的灭亡便是一只公鸡引起的,很容易明白。 楚轻盈有了孕吐,肚子上也多了很多肉,她一再地压着,直到觉得瞒不了谢疏鹤了,便特意找了一个大夫来,买通对方。 谢疏鹤在大夫进了正厅没多久,便从书房赶了过来。 他大步流星,第一次走那么快,身上的外袍翻飞,广袖飘飘,没了平日不动如山的端凝。 楚轻盈坐在太师椅上,大夫单膝跪着,在楚轻盈伸出的手腕上搭着一方帕子,正凝神给楚轻盈诊脉。 谢疏鹤的一句问话猛地咽了回去,生怕打扰了大夫,深吸一口气,脚步放轻放慢,沉默地站到楚轻盈身侧。 过程里他一直盯着大夫,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出,在极为克制,广袖中的手握成拳头,指骨发疼,“咯吱”作响。 大夫诊完一个手,又示意楚轻盈换另外一个手。 如此过了一刻钟,大夫终于收起帕子,被谢疏鹤那灼亮的目光盯的,头上都冒冷汗了,站起来后躬身对谢疏鹤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谢疏鹤连忙伸手虚扶了一下大夫,艰难地问出的两个字带着颤抖,“如何?” 大夫按照楚轻盈的吩咐回话,“恭喜首辅大人,夫人的确是喜脉,已有两月有余!” 第41章 首辅现在就开始焦虑害怕起来了 谢疏鹤的身躯震了震,猛地看向坐着的楚轻盈。 他的碧眸里泛着盈盈水光,喉结滚动好几次,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哑声喊出一句,“夫人……” 楚轻盈眼看着首辅大人绷不住了,便示意傲霜领着大夫先去喝茶。 人刚退下,谢疏鹤忽然伸出双臂把楚轻盈抱了起来。 楚轻盈猝不及防惊了一下,连忙抬起双腿圈住谢疏鹤的腰,双臂也搂住了谢疏鹤的脖子。 谢疏鹤远比她预料得还要激动,不仅失了控,快而立之年的男人了,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腰臀,竟然转了几圈。 楚轻盈被首辅大人这幼稚的行为,尴尬到了,只得提醒他,“快放我下来,晕,当心孩子。” “好!”谢疏鹤这才想起来似的,小心翼翼地放着楚轻盈坐到宽大的椅子上。 继而,他的衣袍落地,行云流水地铺展,飘逸好看,墨发上的绸带和背后的墨发一起垂落,笔挺修长的身躯,就这么单膝跪在了楚轻盈面前。 谢疏鹤伸出一条胳膊圈住楚轻盈的腰,脸轻轻地贴上楚轻盈尚还平坦的肚子,胸腔里是一片翻滚的热气,眼眶里也是,嗓音中都似带了一丝哽咽,“盈儿,我们有孩子了。” 他和楚轻盈的孩子。 过去在楚轻盈还是养子的未婚妻时,他觊觎着楚轻盈,满心的罪恶,如此背德的情意,让他觉得自己肮脏又令人恶心。 他为此厌恶自己,也因为求而不得痛苦,不敢面对,一直隐匿着,把谢昭川和楚轻盈成亲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杜婉兮安排,甚至在楚轻盈和养子拜堂时,他这个公爹也不曾出现。 要是楚轻盈嫁给了谢昭川,第二天新媳给公爹敬茶,他也不会露面的。 往后他会一直隐匿着。 只因他怕自己会失控,怕看到楚轻盈和养子拜堂成亲,看着他们入了洞房,他会疯狂,抛下天理伦常,而在当场做出把楚轻盈抢过来,占为己有的背德之事来。 就像皇帝对楚轻璇。 他知楚轻盈不喜欢他,更不舍得毁了楚轻盈整个人,她一生的幸福。 所以他宁愿躲起来,疯狂地嫉妒,痛不欲生,自虐,折磨着自己,也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这个公爹觊觎养子的未婚妻。 他以为自己这活到三十岁的短暂一生就这样了,留着一口气,指不定哪天看到儿媳妇和养子伉俪情深,儿媳妇怀了养子的孩子时,他终是承受不了,干脆一死了之。 他对小姑娘日思夜想,魂牵梦萦。 他做梦都没想到小姑娘没能嫁给养子,而是当场改嫁给了他这个公爹。 那一晚,楚轻盈一身红色嫁衣拖地,在白雪中向他走来。 红梅树下,她明艳、惊心动魄,她说要做首辅夫人。 那一瞬间,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喜悦到心跳几乎停止。 他更没有想到自己这糟糕的身体,还能和楚轻盈圆房,并且如此幸运,楚轻盈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谢疏鹤很高兴,太高兴了,觉得就算现在死了,他也是满足至极的,没有任何不甘和遗憾。 他从不受上天眷顾,命运薄待他,对他不公又残忍。 可这一刻他觉得,如果过去二十七年所遭受的病痛折磨,是为了换一个楚轻盈和他们的孩子,那么他愿意。 “我们给孩子起名字吧,男孩的话就叫允安,谢允安,平安健康就行,女孩的话就叫允瑜,如玉如明珠……现在要准备什么?怎么养胎?” “要不要喝保胎药,我让李总管买些孕妇相关的书,我学学,盈儿,你现在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饭吧,炖汤好吗?鱼汤、鸡汤、老鸭汤,这些你要吃哪种?”谢疏鹤说了很多,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有一种要全都一次性做了,手忙脚乱的感觉。 楚轻盈原本对肚子里怀着孩子很淡然,此刻却被谢疏鹤感染得也跟着喜悦起来。 他拉住要跑出去安排的谢疏鹤,颇有些无奈道:“没想到学识渊博从容出尘的首辅大人,也有傻的时候。” 楚轻盈的话让谢疏鹤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拿出过去自己超乎常人的克制力,却也只是冷静了那么一点。 他返回去单膝跪到地上,再次用双臂圈住了楚轻盈的身子,脸埋在楚轻盈的肚子上,肩背微颤,哑着声说:“要是现在就生出来,便好了,你不用受十月怀胎的辛苦。” “我叫吴大夫来一趟,再让他给你看看,他医术很好。” 楚轻盈心头一跳,面上镇定,“不用了,我请的这个大夫是专攻孕产妇的,吴大夫医术好,但未必有这个大夫精通孕产妇方面的,夫君不用太过紧张了。” 是他太紧张了吗?谢疏鹤没让楚轻盈看到他神色中的怀疑。 他觉得楚轻盈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谢疏鹤很快又说服了自己,他愿意给楚轻盈一些私人空间,她可以有自己的秘密。 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只知道楚轻盈的初次是他的,两个多月前跟楚轻盈圆房的是他。 楚轻盈没背着他跟其他男人有接触,楚轻盈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这就够了。 谢疏鹤的脸贴在楚轻盈肚子上,温声细语,“盈儿,往后几个月要辛苦你了,你不必焦虑害怕,我等会儿就去一趟宫里,把宫里的御医,产婆,还有有照顾孕妇经验的嬷嬷宫女们,全都请到府中来,直到你坐完月子,恢复了身体。” “我知道十月怀胎的艰辛,而生产对女子来说,更等于走了一趟鬼门关,别怕,我绝不会让你出任何差错,无论何时我都会把你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真到了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的时候,我必会保你。” 楚轻盈:“……” 在这个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当女子生产遇到危险,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时,女子会是被放弃的那个。 毕竟,这个女人没了,还有很多其他的女人。 楚轻盈服用了保胎丸,并没有什么顾虑,她觉得已经开始焦虑、害怕,担心的是首辅大人。 “你先歇着,我去一趟宫里。”谢疏鹤知道有的人期盼着他能有子嗣,在这世上留下血脉。 而有的人却想让楚轻盈不能有孕,怀上了也不能让楚轻盈生下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偏不藏着瞒着,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楚轻盈有孕了。 谁敢有动作,谢疏鹤的碧眸里极快地划过一道嗜血的狠戾,他要谁的命,来一个他杀一个。 谢疏鹤过去两年越发隐匿不出,很少上朝,尤其不喜欢去宫里,跟皇帝等皇室的人来往。 但现在,他特别积极。 楚轻盈看他这种近乎“癫狂”的状态,知道就算拦也拦不住,只得点点头。 宫里的御医不好收买,而且那些产婆,嬷嬷都是有经验的,她就算收买了御医让其把她怀孕的月份少报一个月,但怀孕的种种反应,怕是会让产婆和嬷嬷们觉察到。 一个谎言,要费尽心思地用百种办法来圆。 楚轻盈头疼,只好找自己脑子里的“军师”,“你有什么办法瞒住所有人?” “军师”:“【我这里有一种药叫妊娠压制丸,可以改变你的脉象,不仅能让御医诊断出来的时间,能跟你和首辅大人圆房的时间对上,而且还能改变你孕期的各种反应。” 】 【“不过这是针对你的,胎儿的种种发育无法干预,你的肚子到时候依然会比你报出来的怀孕时间大一些,不过这点很容易蒙混过关,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胎儿的发育也不同。】” 楚轻盈:“……你为什么有这么多鸡肋的药丸?” “军师”:“【壮阳药不实用吗?不仅让首辅大人一夜四次,且好像采阴补阳了,身体都强壮起来了啊。】” 楚轻盈捂脸,四次都被它知道了,那它肯定还知道她也很勇猛,压了首辅大人好几次。 “军师”:【“原本我不知道,你这么一想,我就知道了。”】 楚轻盈:“……废话不要那么多了,马上御医们就来了,妊娠压制丸给我。” “军师”:【这次不能白送给你,你买吧,用你目前赚到的所有钱。】” 楚轻盈:“……黑心商家!” 她正在卖黑玉断续丸,上次从商铺里拿了一颗到现实世界里,一分为三,给太子迎亲队伍里从马背上摔残的那三个人了。 她若是花光了商铺里自己目前所有的钱,那就没钱从“军师”那里进货了。 不能进货意味着,她无法从进来的那些神药中,拿出一颗到现实里用。 楚轻盈太需要那些神药了,她最想得到的就是“强身健体”或是“增寿”类的,还想给谢疏鹤用。 “军师”:【“你还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也只能这样了,楚轻盈果断用在商铺里卖神力丸和壮阳药以及黑玉断续丸赚来的、自己目前的所有财力,五十万两黄金买了一颗“军师”口中改变脉象和怀孕反应的妊娠压制丸。 太贵了,她都没舍得咽,一直含在嘴里慢慢融化。 幸好不是苦的,没有什么味道。 谢疏鹤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到天黑才回来,果然找皇上要来了两个御医、两个产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 他甚至一掷千金聘请了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分别擅长不同菜系的四个厨子来。 旁人没感觉到,楚轻盈感觉到了,好多武功高强的人隐在暗处,以她为中心,把整个漪澜院都包围起来了。 楚轻盈有种,“大晚上睡觉抬头就能看到房梁上藏着的护卫”的惊悚感。 这批人从今天开始,到楚轻盈生产完,身体恢复过来,都要住在谢府中了。 楚轻盈目瞪口呆,皇上宠谢疏鹤是真的,谢疏鹤这个首辅大人依然权势在手,也是真的。 何况他还是百年世家陈郡谢氏唯一的嫡子,哪怕现在落败了,但还是拥有很多财富和人脉。 谢疏鹤如此劳师动众,加上地位高的人本就是被关注的焦点,还有皇上和皇后,以及太子妃从宫里送来的礼,因此谢疏鹤刚回府,楚轻盈还没来得及跟爹娘说呢,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首辅夫人怀孕了。 一瞬间,炸开了锅。 没想到体弱多病不能行人事的首辅大人,竟然不仅跟“娇妻”圆房了,“娇妻”还怀上了。 过去那么多年,连皇帝都替首辅大人发愁谢家会从他开始绝后,不仅赐给首辅女人杜氏,还把自己的二皇子送给谢疏鹤做儿子。 结果首辅大人刚和原儿媳妇楚轻盈成亲不到三个月,不仅身体好起来了,楚轻盈还怀孕了,这是什么天下奇闻! 他们都想到了谢昭川,养父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这个养子无疑是尴尬又难堪的,说不定下一步他就要被首辅逐出谢家,从谢家的族谱上除去了。 谢昭川当然恨,就算过去那些年他没认过谢疏鹤,可当谢疏鹤真正有了自己的孩子时,他接受不了了。 他才是谢疏鹤的儿子啊,谢疏鹤不能不要他,而生第二个孩子。 谢昭川想让楚轻盈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死,她们母子\/女一尸两命! 只是,虽然他身上的伤养好了,但他被软禁着,根本出不了院门。 刚开始谢昭川还很有斗志,但随着被关的时间越来越久,他一天比一天更沮丧,绝望。 如过去那几年一样,谢昭川习惯性地找杜婉兮,“母亲,你想想办法,我不能再这么被关着了……” 谢昭川来得是杜婉兮的寝卧,杜婉兮正弯身从一个箱子里翻找着什么。 谢昭川从背后抱住杜婉兮的腰,脑袋拱在杜婉兮白皙的脖子里,温热的唇舌亲吻舔舐着,在撒娇,也在求欢。 他需要发泄。 第42章 渣男的真爱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杜婉兮转过去,由着谢昭川的大手探入她的衣襟里,揉着她的身子。 杜婉兮按住谢昭川,“我来癸水了,你若是有需求,我让楚蓁蓁来服侍你。” 谢昭川停下动作,只抱着杜婉兮,“不要,我不要别的女人,我只要你。” “你不要吃醋,我根本不喜欢楚蓁蓁那黄毛丫头,当初我跟她逃婚除了是为了楚恂手里的那件东西,也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和楚轻盈拜堂成亲,不想跟她洞房,我想娶的一直是你。” “我知道,但是当初你已经为了你的感情用事,付出了现在这样的代价,如今不能再任性了,你听我说。”杜婉兮抚着谢昭川的脸,柔声哄着。 “你幸了楚蓁蓁,尽快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谢家的第一个长孙,更是皇长孙。” “皇帝虽然把你给了谢疏鹤,但他和太后都不会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的,还有慧嫔,如今她失宠了,你要是有了孩子,对她有利用价值了,或许她就会救你了,那时便是我们的翻身之日。” 谢昭川向来对杜婉兮言听计从,所以沉默地听完杜婉兮这番话,皱起眉,“但谢疏鹤和皇上、慧嫔他们,都知道我早在五年前就丧失了生育能力啊。” 要不然这些年下来,杜婉兮也该怀了他的孩子了。 他想和杜婉兮有个孩子。 “生育能力这种东西,是不能准确地检验判断的,到时候就说你恢复过来了,暗地里找来一个男人和楚蓁蓁欢好。”明明是如此恶毒恶心的话,杜婉兮整个人却依然温温柔柔的。 谢昭川极为贪恋杜婉兮的这份温柔,头埋在杜婉兮的胸前,“那就直接让外边的男人日夜和楚蓁蓁便是,反正我又没有生育能力,何必多此一举让我幸了她?” 杜婉兮抚摸着谢昭川的头发,循循善诱,“这件事不能让楚蓁蓁知道了,要让她真的以为是你日日夜夜幸了她,她肚子里怀的孩子是你的,免得她不愿配合我们的计划,露馅,那就让她不知道好了。” 谢昭川还是不愿意,“我对那种黄毛丫头没有欲望,而且她好像变了,她恐怕并不愿跟我行人事。” 杜婉兮端起一碗温热的药,递给谢昭川,“我等会儿给楚蓁蓁灌一碗,听话,就今天一夜。” “明晚我就找其他男人来代替你,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明晚换了人。” 谢昭川被杜婉兮哄着,杜婉兮还亲了他好久,他才磨蹭着喝完了那碗催情药。 随后杜婉兮去了楚蓁蓁的寝卧。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呜呜……咳咳咳……”楚蓁蓁被杜婉兮抓住,拼命挣扎着,下巴却还是被杜婉兮捏住。 那碗药灌到她的肚子里,流出来不少。 楚蓁蓁猛地推开杜婉兮,弯下腰,抠着嗓子眼,拼命地咳。 杜婉兮拖着楚蓁蓁一路去了谢昭川的寝卧,把人丢到床榻上。 她退了出去。 楚蓁蓁被谢昭川火热的身躯压住,而她自己也感觉到身体里的异样时,她终于明白杜婉兮给她灌的是什么药了。 “不,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楚蓁蓁尖叫,奋力挣扎,对着谢昭川连踢带捶还咬的,却最终没能逃掉。 楚蓁蓁嘶喊,痛哭,绝望,为什么会这样? 她未来是要做皇后的,怎么能被谢昭川破了身? 不! 不啊,谁来救救她,救救她啊! “楚轻盈,你放了我!求你救救我,我错了,你大发慈悲原谅我……”楚蓁蓁哭喊着,却没能等到救世主。 即便她对着院门外,嘶喊她要揭发谢昭川和杜婉兮这对养子养母私通有染,也没人搭理她。 李总管被下人们请来,听着楚蓁蓁的惨叫,以及喊出来的惊天秘密,他大为诧异。 下人问他,“总管,要不要将这件事禀报给夫人?” “夫人已经睡下了,明天早上吧。”李总管看着几个下人,警告。 “在夫人的吩咐没有下达之前,今晚发生的一切,以及你们听到的,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否则我就扔了你给杜氏调教。” 下人们登时脸色一变,这段时间他们在暗中看着杜氏对楚蓁蓁的磋磨,还有今晚,杜婉兮此人俨然在他们心中成了洪水猛兽。 要是他们落到了杜氏手里,那下场不知道会有多惨。 第二天早上李总管把话传给了傲霜,傲霜进来对正在梳妆的楚轻盈说了。 楚轻盈不以为意,“就当不知道,等着蓁姨娘来揭发了再说。” 楚轻盈前世就知道谢昭川和杜婉兮的苟合。 楚蓁蓁勾引谢昭川,让谢昭川在大婚当天跟他私奔是真,但她根本不是谢昭川的真爱,杜婉兮才是。 正因为她知道,才把楚蓁蓁抬进来给谢昭川做妾的,不仅楚蓁蓁的苦日子在后面,谢昭川和杜婉兮他们都会被这段三角恋折磨得心力交瘁痛不欲生。 他们做不了其他什么事,只会被困在一方后宅里,整日拘泥于这些情情爱爱,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现在她杀不了他们,那就先折磨其身体和精神。 等能杀他们的时候,再大发慈悲给他们一个痛快。 对于谢昭川喜欢比他大了很多岁的杜婉兮这种行为,过去有个皇帝就喜欢比他大了十七岁照顾他多年的贴身侍女,极为宠爱,封为了贵妃。 虽然楚轻盈不知道那个皇帝对贵妃是什么感情,但楚轻盈觉得谢昭川是缺少母爱,才在杜婉兮身上找补的。 楚轻盈在想,既然杜婉兮和谢昭川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杜婉兮要给楚蓁蓁灌药,让楚蓁蓁和谢昭川圆房? 他们是被囚禁久了,太无聊,所以玩三人游戏,还是想摆脱目前的困境? 楚轻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她嗤笑,还想着人救他们? 那她就让能救他们的人,自身都难保。 谢疏鹤不在。 昨晚他搂着楚轻盈,等楚轻盈睡了后,他就去了书房。 谢疏鹤忙了一整夜,先是挑灯夜读,恶补有关孕妇的相关书籍,有的还记了下来。 然后他找来御医和产婆,嬷嬷们,让他们也跟着他一起熬,连夜列出了针对楚轻盈这个阶段的食谱,应该怎么照顾楚轻盈等等。 御医他们都熬出了黑眼圈,活像被鬼吸干了阳气,呵欠连天站着都能睡着。 反而体弱的首辅大人,那张俊美的面容发着光,碧眸灼亮,神采奕奕,跟嗑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 这种状态的谢疏鹤,楚轻盈劝都劝不住。 刚用过早膳,楚家和叶家那边,就分别递了拜帖来。 楚轻盈算着时间,亲自出去迎母亲和叶瑶。 在书房里忙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谢疏鹤,听说了后,陪着楚轻盈一起等在府前。 楚家和叶家的马车一前一后到来,楚夫人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叶瑶则直接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风风火火,裙摆翻飞,走路都带着风,几步到了楚轻盈和谢疏鹤面前。 楚轻盈调侃叶瑶,“三嫂,你未来的婆母就在面前呢,你不先跟她见礼,怎么反而超在她前面了。” 叶瑶实在是忘乎所以了,被楚轻盈这么一说,她脸色发烫,连忙转过去,对着上前的楚夫人福了福身。 楚夫人对谁都是温和可亲的,何况对方还是自家三郎的未婚妻。 她连忙拉住叶瑶的胳膊,“盈儿跟你开玩笑的,以后你在我面前无需多礼、拘谨。” 这世道,不磋磨儿媳妇的婆母真的很少,要不说有句话叫“媳妇熬成婆”呢。 但楚夫人就很好,对待叶瑶像自己亲生的女儿,逢年过节没少给叶瑶送好东西。 谢疏鹤对楚夫人这个岳母行了礼,便领着楚夫人和叶瑶进府。 一路上他紧随在楚轻盈身侧,在上台阶时会提醒并扶楚轻盈一下,走假山拱桥时那更是小心翼翼,恨不得把楚轻盈揣到袖子里。 他那呵护备至,如一张拉到极致的弓,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和防备小心,严阵以待的模样,愣是把怀孕不过两个多月(实际三个月多)的楚轻盈,护出了一种怀胎十月快要临盆的感觉。 楚夫人看得好笑又欣慰,忍不住劝了谢疏鹤一句,“蕴之,你不必如此紧张,要不然会给盈儿很大的压力,让她也被你感染得提心吊胆的。” 谢疏鹤一听这话,连忙应着是。 但他表面上是放松了,精神上却更加紧绷又焦虑。 楚轻盈贴到谢疏鹤更加僵硬的胳膊,选择了沉默。 “没想到我们这几人里,你是最先有孩子的。”到了正厅后,叶瑶感慨了一句,心疼闺中密友这么快就要生养孩子了。 楚轻盈反过来戏谑道:“等你和我三哥成亲了,说不定比我还更快怀上呢。” 叶瑶嗔怒地瞪了楚轻盈一眼,虚晃着拳头。 楚轻盈被“吓得”,连忙抓住身侧谢疏鹤的衣襟。 叶瑶也在,谢疏鹤本不便留下来,但想陪着楚轻盈,并跟岳母聊会儿天。 他拍了拍楚轻盈的手,往前走了半步,挡着叶瑶,郑重其事地对叶瑶道:“盈儿怀着身孕,叶姑娘还是不要跟盈儿玩笑了。” 叶瑶:“……” 叶瑶吓死了。 人天然就对身居高位的人充满敬畏,尤其还是谢疏鹤这样,既跟他们隔着一辈,还有学识又端方正经的。 饶是叶瑶,也不敢在首辅大人面前放肆,拉了楚轻盈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以后不来你家了,首辅大人虽然看着是个克己复礼好脾气的,但给人的压迫感太大了,我顶不住,特别不自在。” 楚轻盈赞同地点头,谢疏鹤这人,圣洁出尘,谪仙身在云端,只能远观仰望,无法亲近,无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楚轻盈看了谢疏鹤一眼。 不等她说什么,谢疏鹤已经明白了,心里不情愿,面上还是顺着她,对叶瑶和楚夫人道:“岳母,叶姑娘,书房里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完,我先失陪了。” “你们中午便留在这里用膳,我吩咐厨子们准备。” 楚夫人点头,目送着谢疏鹤那颀长挺括的身躯离开。 她转过来拉住楚轻盈的手,对楚轻盈巨细无遗地叮嘱了许多,“娘看首辅大人是个会心疼照顾人的,他既然都安排好了一切,你安心养胎便是,切忌多思多虑,劳累了自己。” 所有人都对楚轻盈这来得很快、出乎意料的一胎,特别紧张,唯有楚轻盈很放松。 她看到楚夫人气色不好,反过来安慰楚夫人,“娘不用担心,三哥很快就能凯旋,或许那真的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而已。” “娘也这么觉得。”楚夫人的秀眉舒展开了。 三郎并没有在盈儿梦里的那个时间点出事,说明三郎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了。 正如盈儿说的,真的只是一场梦,她该放心了。 如今她已经准备起了三郎和瑶儿的婚事,就等着三郎归来成亲了。 结果,楚夫人刚这么想,李总管便领着镇国公府的总管来了。 楚夫人登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再看总管那慌张的模样,她猛地站了起来,“你怎么突然寻到这里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镇国公府的总管一个没站稳,“扑通”跪在楚夫人面前,忍了一路,此刻他一下子涕泪横流,“夫人!” “夫人……北境传来战报,三少爷他在与北境敌军的交战中,为国捐躯,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马革裹尸啊,还有……” 第43章 三哥战死,爹被关押入狱 “什么!”楚轻盈也豁地站了起来,身侧的楚夫人已经倒了下去。 楚轻盈连忙去扶。 叶瑶被这个消息冲击的呆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回神,双目通红,哽咽地说了一声便往外跑,“我回家打探消息!” 谢疏鹤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忙往宫里赶,特意来了一趟正厅告知楚轻盈和楚夫人,“你们先别急,皇上派高牧召我去宫里,应该是商议此事的,我去去就回。” 谢疏鹤得到的消息更多,皇上如楚轻盈那天回门在楚家说得一样,龙颜大怒,已经让东厂和锦衣卫去镇国公府押了楚恂。 皇帝召他这个内阁首辅去,怕是要给楚恂和全族定罪了。 楚夫人瘫在楚轻盈的怀里,紧抓着楚轻盈的胳膊,才没有昏厥过去,“为什么?明明你们已经做好了安排,三郎必定能避开这场灾祸啊。” 楚轻盈也是手脚发凉,不过她还算冷静,跟谢疏鹤对视一眼。 恐怕,是因为慧嫔和傅寒辞知道了他们对三哥的营救,从而改变了原本的时间,以及计划。 慧嫔没有让三哥的心腹副将跟敌军里应外合,也没有用烧毁粮草这一方法,慧嫔必定是换了另外的人,也换了计策。 这就导致他们对三哥的营救,爹和谢疏鹤的筹谋全都付诸东流。 三哥还是战死了,楚家面临满族被诛的下场。 但慧嫔无缘无故为什么突然换人换计划? 难道慧嫔知道了他们在救三哥? 她是如何知道的? 谢疏鹤在想,既然楚轻盈能做一个预测未来的梦,那么会不会还有一个人也做了预测的梦。 慧嫔背后出谋划策的傅寒辞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所以换人换计策的? 另一个做了预测的梦的人是谁? 楚轻盈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军师”安慰楚轻盈,【“不要慌,小说亘古不变的套路,一般死不见尸的,说明都是遇到了机缘,我窥探出了一线生机。”】 提起三哥的尸体,楚轻盈心里顿时大痛,“前世我三哥的尸身落到了敌方手中,被游街,被鞭尸,还挂在城门口数日……” 到最后三哥甚至被五马分尸,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所以她和慧嫔、皇帝几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北境那般待三哥,总有一天她打过去,将北境夷为平地! “夫君,你去吧,你放心,我没事。”谁倒了她都不能倒,她身上背负着楚家满门三百余人的性命呢。 “好,等我回来。”谢疏鹤重重地抚了抚楚轻盈的鬓发后,没再停留,大步流星往外去,衣摆翻飞,卷起一阵风般的凌厉。 楚夫人呆若木鸡地坐着。 楚轻盈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侧。 很快,谢疏鹤让人从宫里传来了消息,护卫单膝跪在地上对楚轻盈禀报,“慧嫔的确换了一个人,是军中的都尉,他得到了楚少将军此次的战事部署……” 这个战事部署中,楚明骞竟然铤而走险选择了分兵。 他把十万大军分成不对等的五份,分别从不同的地方攻打敌方。 而楚明骞自己只带着一千人,去攻打敌方的主力军。 于是,大周的都尉把此大周的军事机密、战事部署卖给了敌方,敌方提前设了埋伏。 在大周的五队兵马攻打过去时,敌方每队的兵是大周每份兵马的三倍。 都尉称当时自己带着自己的一队兵马杀出重围,本想去救被围困的楚明骞,却被楚明骞的心腹副将围攻。 他才反应过来楚明骞是通敌卖国了,要杀他灭口。 他九死一生逃了回来,把此事上报给了皇帝。 至于为什么楚明骞明明通敌卖国了,却还是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都尉说那是因为敌方不守信用,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助楚明骞在大周谋反,而是认为杀了楚明骞,就能让大周受到重创。 届时,他们攻打下大周指日可待。 都尉冒死带回来的军报或许有漏洞,但没关系。 楚轻盈知道皇帝本就想诛了他们楚家,罪证不是用来让皇帝相信的,而是要让百姓们、其他军士、世人们相信的。 为此,慧嫔一群人会想方设法补全漏洞。 原本都尉通敌与敌国联系的信件,会变成楚明骞和楚恂的字迹,字迹不像? 有多少人熟悉楚明骞和楚恂的字迹?熟悉他们字迹的楚轻盈和楚夫人他们这些人,会被要求避嫌,哪怕争辩那不是,也没用啊。 反正皇帝让你死,让世人相信你通敌叛国意图谋反了,并不难。 谁为他们楚家伸冤,谁都没好下场。 楚夫人渐渐缓过来了,想起楚轻盈还怀着孕,她挺直身子,眼里通红却没了泪,抚着楚轻盈的脸,“盈儿,你在谢府好好养胎,娘回去了。” 楚恂被押走了,楚家上下三百多余人,还有楚恂的那些部下们,这个时候是最容易生乱的,她必须回去镇住场面,竭尽所能保护楚家人。 她心里很清楚皇帝本来就对楚家起了杀心,如今有楚恂和其三儿子“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证在,皇帝必定会将错就错,借此诛了她楚家满门。 之前她对于二女儿嫁给太子一事,还有一半的忧心。 但现在,二女儿既是太子妃了,皇后会护住她,哪怕也会被皇帝迁怒,但至少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四女儿应该也一样,有首辅在,也能保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平安。 至于大郎,楚夫人得想想如何才能让他也能安然无恙,只要儿女们能活下来就好。 若是皇帝连她的一儿二女都要杀,那么,他们便孤注一掷,反了这个皇帝好了! 造反哪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楚恂手握重兵,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若是失败,她拉入其中的自己的娘家全族,叶家全族,还有那些部下们的全族,等等,多少人九族的性命啊,失败的下场会更惨烈。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际,她宁愿和楚恂一起赴死,背一个“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名,被世人唾弃,遗臭万年,也不能反。 而这个万不得已,便是她的儿女们,为母则刚! 她虽然是一介相夫教子的内宅妇人,平日并不懂朝堂纷争,但也有最坚韧果决的性情。 皇帝敢动她的儿女们,她就敢反! 为此,她得尽早做准备,否则等皇上动她的儿女们时再做,那就晚了。 楚轻盈看楚夫人不仅没有被击垮,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强,她放心了不少。 前世她爹入狱后,给了她娘和离书,都要被诛九族了,这个时候给和离书已经没用了。 但不知道爹是不是跟皇帝谈了什么条件,皇帝放过了娘,外祖父的赵家也没受牵连。 娘深知爹是冤杀的,但那又如何? 皇帝心知肚明,他就是要让爹死。 娘安葬好爹,烧了和离书,一头撞死在爹的墓碑前。 而叶瑶不死心,一身雪白的孝衣去敲了登闻鼓为楚家鸣冤,状告谢疏慧陷害楚将军。 但有规定不能越级上述,告错或即使告对了也要有处罚,且大周的登闻鼓院是宦官主管的。 叶瑶碰上了傅寒辞,结果可想而知。 叶瑶遭受酷刑十指皆断,还被打在腰上一百棍子,最终被安上跟楚家同伙的罪名,也被拉入法场跟楚恂等楚家人斩首。 所以楚轻盈知道,重来一次,她要做得不是为楚家平反,而是让皇帝自己放下对楚家的杀心,或者说,让皇帝不敢杀她楚家任何一人。 前世慧嫔他们害楚家全族之仇,便趁着三哥可能战死这个时间,让慧嫔等人血债血偿吧。 楚轻盈送了楚夫人离开后,便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思考,不出所料,谢疏鹤这天晚上没有从宫里回来。 他必定是被留下了。 因为皇上明知道他会出手救楚家,干脆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他留在了宫里,断开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让他不能有任何动作。 楚轻盈冷笑,“我该感谢皇帝没有把我留在宫中,用来牵制我爹和夫君。” “军师”:【“你二姐已经在宫中用来牵制你爹了,皇帝没有动你娘,也是怕真的逼反了你爹,而皇帝没有动你,是因为你肚子里怀着首辅大人的孩子,他知首辅大人把你们母子二人看得比什么都重,首辅大人发起疯来,你知道的,就像前世。”】 “军师”:【其实前世你爹是想过反的,但有多方面的顾虑,比如皇帝用成了他嫔妃的你二姐牵制你爹,还有就是准备不足,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办法,给了你娘和离书,用他手里的东西换来了你和大哥、二姐等人没有被连累,他交出兵权,要一人赴死。然而,其结果……”】 前世根本就不是谢昭川保住了楚轻盈,是楚恂和谢疏鹤共同在背后做了很多。 前世那个时候,谢疏鹤没有服用有强身健体效果的壮阳药,也没有得到楚轻盈,所以他病得很严重,自身难保。 楚家出事时,隐匿许久已然病得卧床不起的他走出了谢家,竭尽所能去救楚家。 然而,楚恂和谢疏鹤保住了楚轻盈几人,其结果他们却还是相继惨死。 “军师”安慰楚轻盈,【“前世首辅大人力不从心,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也是话本作者笔下的纸片人,你们都挣脱不了作者为你们安排的既定的命运,他能做的有限,没能救下你爹和楚家三百多余人,但你放心,如今不一样,他定能护你和楚家任何人都安然无恙。”】 前世谢疏鹤厌世,一蹶不振,手里没留底牌。 但现在,在楚轻盈改嫁给他后,觉察到楚轻盈要做的事后,为了楚轻盈,他拿起了自己的底牌。 “军师”:【“在前世的后来,你意识觉醒了,开始挣脱话本作者为你安排的命运,找首辅大人借种,但是由于太晚,你还是走上了作者为你安排好的结局,而你死后,首辅大人抱着你的尸体一夜白头,天亮时剃度出家,建立起一个复仇联盟,这个时候的首辅大人,也是属于意识觉醒,挣脱掉了作者的设定,反抗作者为他安排的既定的命运。”】 楚轻盈一拳头捶在一棵树上。 谢府历经几百年的风雨,这棵流苏树也是,古老粗壮,十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其树冠覆盖了整个漪澜院。 五月初是流苏树的盛花期,因像流苏饰品而得名,开花时满树的雪白,极为壮观震撼。 楚轻盈这一拳头砸得整棵大树都在摇晃,雪白的花瓣纷纷飘落,宛如人间仙境。 楚轻盈却无心观赏,抬头看了一眼谢昭川的院子,“每个人都很难避开自己的剧情,那晚在东宫二姐是,这次三哥恐怕也是十死一生,既然剧情会按照话本作者安排的既定的轨迹发展下去,那便等着。” 为慧嫔出谋划策的傅寒辞换了人和计划,都尉回来时,手中拿着三哥和爹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证。 这份所谓的罪证会落到楚蓁蓁手中,由楚蓁蓁来揭发楚家。 楚轻盈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榻上,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早上,傲霜传了李总管的话,“蓁姨娘要求出府,说是……” 第44章 见红,胎儿不保? 楚轻盈听完后去了膳厅,慢慢吃着早饭时,李总管领着楚蓁蓁过来了。 楚蓁蓁没想到谢昭川表面上是温润明朗风度翩翩的公子,在床榻上却有各种变态的癖好。 她被凌虐折磨,其惨烈程度不亚于魏氏受的木驴之刑,撕裂,淌血,捆绑的痕迹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 楚蓁蓁脸色苍白如幽魂般,来到楚轻盈面前,站不稳“扑通”摔跪在地上,气若游丝,“婆母,我想出府买些药……” 她一直在等着楚明骞战死的消息传来,昨晚在谢昭川的凌辱下晕过去时,又做了梦。 楚明骞战死了,只不过时间推迟了两个月。 醒来后她就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这是她翻身的机会,她要从那个都尉手里拿到楚家通敌卖国的罪证,呈给皇上。 那时她就能摆脱现在的处境,登高位,做皇后! “蓁姨娘服侍大郎辛苦了,我让下人送你去医馆。”楚轻盈脸上没什么情绪。 前世谢疏慧利用楚蓁蓁呈上楚家的罪证,是考虑到楚蓁蓁是楚家人。 她来做这件事,大义灭亲对世人更有说服力。 楚轻盈感觉特别可笑。 这个时候的楚蓁蓁,跟前世楚蓁蓁的处境,可谓一个在地狱一个在天上,做得选择却是一样的。 楚轻盈顿了顿,说了一句,“府里有吴大夫,也有御医,我可以让他们给你看伤。” 楚轻盈在给楚蓁蓁机会,要是这一世她没有呈上楚家的罪证,那么…… “军师”:【“你就做圣母原谅她?放过她?”】 楚轻盈:“对,我会大发慈悲,让她没有痛苦地死,还会留个全尸给她。” “军师”:【“……对不起打扰了!”】 楚蓁蓁猛地抬起头,目光颤抖地盯着楚轻盈,她也没有多十恶不赦,只是抢了楚轻盈的男人而已。 结果证明谢昭川不是良配,楚轻盈该庆幸谢昭川被她抢了,她救了楚轻盈不是吗? 所以楚轻盈现在看清了谢昭川的真实面目,会不会原谅她这个曾经跟她最亲的妹妹? 楚轻盈会救她的吧? 不。 就算楚轻盈愿意救她又如何? 楚家已经出事了,楚轻盈自身难保,她要是跟楚轻盈和好如初了,那她也会被牵连。 只有楚家完了,她才能出谢府,到傅寒辞身边,以后做皇后。 “谢谢婆母,可我还是想出府一趟,我……我想去看看我娘,请婆母成全我的一片孝心!”楚蓁蓁在吃了那么多次亏后,学会了忍辱负重。 她对着楚轻盈时恭敬又卑微,磕着头,按在地上的双手因为太用力而泛白。 她怕楚轻盈看出端倪。 所幸,楚轻盈可能因为楚明骞的战死,而沉浸在悲伤里。 楚轻盈担心楚家,不想跟她多说,一手撑着额头,疲惫地对她摆了摆手。 楚蓁蓁压着心里的狂喜,走路姿势别扭地退了出去。 她坐上楚轻盈安排的马车,先去了一趟医馆。 楚轻盈既然允许她去看魏氏,她便没避着谢府的下人,去了傅寒辞的府邸。 楚蓁蓁拿着一块傅寒辞交给她的牌子,从后门进去的。 谢府的下人停了马车,在外等候着。 都尉已经把据说他自己拼死拿回来的罪证,交给了傅寒辞。 楚蓁蓁没去见傅氏,在她的要求下,她被领到傅寒辞面前。 “你说是楚轻盈允许你来本座这里,看望魏氏的?”傅寒辞在楚蓁蓁点头后,墨眸一眯,心里生出警惕。 楚轻盈和皇后已然联合起来了,楚轻盈从皇后那里知道了慧嫔做的种种,是慧嫔要覆灭楚家。 而他们都以为他是为慧嫔办事的,如今楚家出事了,楚轻盈却允许楚蓁蓁来他府里见魏氏。 楚轻盈是故意的,故意放楚蓁蓁来见他,是想引蛇出洞,救楚家? 傅寒辞沉思片刻后,挥了挥手,让人把那些罪证交给了楚蓁蓁。 楚明骞已经死了,他的计划万无一失,纵然楚轻盈和谢疏鹤他们有再大的本事,都救不了楚恂和楚家,反而可能还会被皇帝一同降罪。 而就算他的计划失败了,那借此杀掉了楚明骞这个少将军,也是很好的结果了。 到时候阴谋败露,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都是慧嫔做的,他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过来给慧嫔补上一刀。 三皇子还在生他的气,不相信他并不是慧嫔的人,到时候他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当然,这是失败后的打算,他自然希望楚恂和楚家满族都被诛。 傅寒辞让人递了一块牌子给楚蓁蓁,“你现在去宫里见慧嫔,她会让皇上召见你的。” “到了皇上面前,你将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证呈上去,届时皇上念你揭发有功,且有慧嫔在,她也会保你,你就不用再回谢府了。” “好!”楚蓁蓁抱紧了那些罪证,面上是即将摆脱困境的期待和喜悦,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段时间她受到的所有折磨,屈辱,终于能从楚轻盈身上讨回来了。 楚轻盈从正门离开,而等在后门的谢府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楚蓁蓁被领入华清宫,就听见从殿内传来摔东西的声响。 伴随着慧嫔歇斯底里的怒吼,“他为什么要跟楚轻盈圆房!楚轻盈怎么能怀孕!本宫不允许,本宫要杀了楚轻盈,要让她一尸两命!” 楚蓁蓁印象里的慧嫔一直是高贵优雅的,这般如同疯癫的疯妇模样,吓得她颤了颤。 身侧的宫人跪了下去,她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慧嫔猛地转头时,一双眼猩红,面容狰狞,看到了楚蓁蓁,几步走过去,抓住楚蓁蓁的头发,“啪啪”狂甩楚蓁蓁耳光。 无他,楚蓁蓁是楚轻盈的堂妹,跟楚轻盈的外貌自然是有两分像的。 楚蓁蓁尖叫着躲闪。 大宫女在为楚蓁蓁求情,“娘娘息怒!我们还得让她面见皇上,呈上罪证,等那时候,娘娘你要杀罪臣之女楚轻盈就容易了啊。” 这话让慧嫔冷静下来。 她抬脚踹倒楚蓁蓁,回了内殿重新梳妆,心里的怒火和嫉妒依旧在燃烧着,越来越旺。 慧嫔拔下宫女刚戴上的簪子,没有任何缘由,狠狠刺入宫女的脖颈。 鲜血溅到她精致貌美的脸上,她的五官是扭曲的,如从地狱来的恶鬼可怖,“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本宫现在就要毒杀了楚轻盈,要她一尸两命!” 宫女睁大眼,倒下去,气绝而亡。 另外一个宫女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是……” 慧嫔的手指抹着簪子上的鲜血,放在唇上品了品,整个人很癫狂,令人毛骨悚然。 她把自己的儿子送给谢疏鹤,就是不想让谢疏鹤和其他的女人生孩子。 她求了皇上,跟皇上一起把杜氏赐给谢疏鹤。 她知道谢疏鹤的身体不能行人事,也不愿碰任何女人。 所以她要让一个女人占着谢疏鹤妻子的位置,叫谢疏鹤不能真正的娶妻。 楚轻盈当场改嫁给公爹时,她还没把楚轻盈放在心上。 反正谢疏鹤不能跟楚轻盈圆房,也无法有孩子。 她就容下了楚轻盈的存在,耐心地等着皇上诛了楚家满门,她再处置楚轻盈。 结果,谢疏鹤不仅和谢疏鹤圆房了,甚至楚轻盈还怀了谢疏鹤的孩子,这让她如何不怒,不恨? 她不等了。 她现在就要送楚轻盈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下地狱! 慧嫔许久才恢复往日的模样,带着楚蓁蓁去求见了皇帝。 楚蓁蓁成功把罪证呈上去,面对着龙颜大怒的皇帝,楚蓁蓁跪在地上哀求,“皇上,求皇上保小女一命!” “我若是再回谢府,楚轻盈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若是死了,就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证人啊,我只有活着拿出这份罪证,才能让民众们都相信楚家人的通敌卖国。” 楚蓁蓁知道皇帝忌惮楚恂,不仅是因为楚恂手握重兵,更重要的是楚恂受万民爱戴膜拜,在整个大周百姓眼里的地位特别高。 每当楚恂凯旋时,百姓们都夹道相迎,甚至还有跪地的,拦路送衣物平安福等各种东西的。 这样的声望,让站在城楼上看着的、听着的皇帝作何感想? 这大周百姓只认楚恂,都觉得这国强民安,诸国臣服,敌国不敢来犯,全都是楚恂的功劳,而不认他这个励精图治造福世人的皇帝啊。 好像在百姓眼里,楚恂才是他们的皇帝。 就连敌国记住的也只有楚恂和楚家军,让他们闻风丧胆敬畏的,甘愿臣服的,也是楚恂,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有时候他国来访时,他们也更愿意跟楚恂谈判,对着楚恂时很卑微,过后还私下约楚恂喝酒或比试。 这种种,都是作为一个皇帝最不能容忍的。 所以,楚恂不仅必须死,还得将楚恂通敌卖国的罪证公诸于世,叫大周的百姓们都相信他通敌卖国了。 他对君主不忠,对大周百姓不义,他这样的奸臣卖国贼,不该被子民敬仰。 他应该被千夫所指,被万民乃至后人唾弃谩骂,遗臭万年。 皇帝需要楚蓁蓁这个楚家人站出来,大义灭亲会让世人更加信服。 于是,楚蓁蓁被留在了宫里。 第二天早上慧嫔便得到了消息,楚轻盈喝下嬷嬷端上来的一碗汤后,突然见红了。 第45章 准备造反 御医好不容易才暂时保住了胎儿,但依照楚轻盈的体质,往后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八成是保不住的。 慧嫔一口恶气终于是暂时出了,进了自己寝殿中内设的一个密室。 那里面没装贵重的东西,而是每面墙都挂着一个男人的画像,都是慧嫔这些年亲手所作。 慧嫔抬手细细地抚摸男人,闭上眼。 那呻吟声隐约传了出去,华清宫的宫人早已习以为常,只当没听见,跟平常一样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在这时大气都不敢出。 * 另一边,在这两天两夜的时间里,皇帝一边命人审讯楚恂,对其严刑拷打,企图让楚恂伏法认罪,一边收集着各种罪证。 楚轻盈在谢府卧床保胎,得知楚蓁蓁没回来后,并不意外。 护卫突然慌慌张张地落在门外,高声喊着,“夫人夫人!二爷被送了回来,李总管人已经去府门前接了,让我来告知你一声,二爷他……他不行了啊!” “什么?!”楚轻盈心头一跳,顾不上那么多,人离开床榻,化成一道影子般,破窗而出。 她直接用上轻功,裙角翻飞中,人已经飞掠过去。 黑夜里,护卫追都追不上。 楚轻盈到了外面,只见太子正抱着谢疏鹤,急匆匆地进来,看到她后立刻把谢疏鹤往她怀里塞,“首辅嫂嫂你快凑过来,首辅哥哥有遗言留给你!” 楚轻盈立刻把人抱了过来,低头一看。 谢疏鹤虚弱地闭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嘴角有一抹黑红色的血迹溢出。 这是中毒之兆! 楚轻盈不敢随意挪动谢疏鹤,双腿发软跪到地上。 她紧抱着怀里的谢疏鹤,低下脸贴上谢疏鹤的脸,眸中已是一片通红,水光闪烁,几乎哽咽,“夫君,你说……” 是不是皇帝逼他也拿出楚家的罪证,他不从,皇上就赐了他毒酒? 或者他是自己宁愿服毒,也不想陷害楚家? 谢疏鹤的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碧绿色的眸,看到楚轻盈难过得要哭的样子,他愣了一下。 原来,她是在乎他的吗? 她怕他死了,那么以后就不能利用他了,也无法用首辅夫人改变她做的那些噩梦,她才难过吗? 谢疏鹤因为中毒,全身都在疼,但最疼的是心口。 他想看看楚轻盈为他难过的样子,又不舍得让她掉眼泪,抬手抚着楚轻盈的脸,摇头,“我没事……别哭,真的,你看。” 谢疏鹤浑身冷汗,疼得蜷缩在楚轻盈怀里,从袖子里费力地取出一枚药丸,放入嘴里咽下去。 他低声,虚弱地在楚轻盈耳畔说:“皇上把我留在宫中,不让我回来,但我必须回来,一是我知你在府中必定是担惊受怕的,你怀着孩子,我怕你受不住,会出什么意外。” “再者,盈儿,我只有回来了,才能救岳父大人和楚家满族,所以我给自己下了毒……” 楚恂被关入狱,皇后也很着急,得知谢疏鹤被留在了宫里,她就让太子这个痴傻的,去看谢疏鹤。 太子要谢疏鹤陪他玩。 谢疏鹤却让他背书。 他乖乖地背,一学就是两天一夜,在太子妃命人送来吃食时,他把谢疏鹤写得字条放入了食盒中。 太子妃看过后又震惊又不忍,但还是借着再次送吃食,她送了谢疏鹤一枚毒药以及解药。 谢疏鹤服下毒药,御医来后,一时间没查出来什么毒。 他已经是奄奄一息了,要求见楚轻盈最后一面。 皇帝想着将楚轻盈召入宫里,痴傻太子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完成首辅哥哥的遗愿。 他二话不说就抱着首辅哥哥冲出了宫,骑上踏雪,一路快马加鞭把谢疏鹤送了回来。 楚轻盈心里震动着,对上谢疏鹤的目光,久久无言。 她只抬手按住谢疏鹤的手背,把自己的脸紧贴在他宽厚冰冷的掌心里,蹭了蹭。 他浑身的温度都流失了。 楚轻盈抱着谢疏鹤回到寝卧,请了吴大夫来,让人传话到宫里:吴大夫验出了谢疏鹤所中的毒,给配了解药,人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但需要休养,不易再回宫里复命。 皇帝知道后,让人接了太子回来,没再召见谢疏鹤。 他是想着就算谢疏鹤要救楚恂,也已经来不及了。 谢疏鹤顾及着楚轻盈怀着孩子,挣扎着要下地。 楚轻盈很强硬将他放到床榻上,盖好被褥,先让吴大夫去煎药,再接过傲霜端来的膳食,放到床榻上的桌子上。 她端着一碗米饭,夹了菜喂到谢疏鹤嘴里。 “我自己来,我没什么大碍了。”谢疏鹤靠坐着,用了一些力从楚轻盈手里拿过碗,自己却没吃,而是反过来喂楚轻盈。 楚轻盈这两天肯定是吃不好睡不好的,谢疏鹤怕楚轻盈此刻也不愿吃,放柔了声音哄,“我既然回来了,就会筹谋着救岳父大人和楚家,我知你担心,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吃点好吗?” “夫人……”他甚至这么喊她,声线低磁,柔肠百结,缠绵悱恻。 楚轻盈不强颜欢笑,不过也没有谢疏鹤认为的惊慌害怕。 她握住谢疏鹤的手腕,凑过去含住调羹,吞下了配着菜的一口饭。 谢疏鹤这才稍微放心,在楚轻盈端起另一个碗自己开始吃时,他便吃着楚轻盈吃了一口的饭。 他是真的饿了,在宫里最担心的就是楚轻盈,根本吃不下,也两天一夜都没合眼,教着太子读书,心里想得却全是楚轻盈。 只是两天一夜不见,他便对楚轻盈相思入骨,煎熬非常,服下毒药时他都感觉不到疼,像在自虐自残。 如此,思念就没那么苦了,就好受了。 谢疏鹤搂着楚轻盈睡了一觉,很快又醒来,碧绿色的眸里全是红血丝,小心翼翼地抽出锁着楚轻盈腰的胳膊,他起了身。 楚轻盈却还是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夫君,你去哪儿?” 谢疏鹤叹了一口气,返回身把楚轻盈抱到怀里,手在她背上轻抚着,低声道:“我去狱中看看岳父,夫人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岳父和楚家出事的,若是皇上真的要对岳父和楚家痛下杀手,那么……” 谢疏鹤的下巴抵在楚轻盈的肩上,那张端雅俊美的脸在床帐昏暗的光线里,覆上一层阴翳,眸若沉碧,幽冷寂静。 他不允许楚轻盈和她的家族出事,否则,他就带着自己拥有的那些,造反! 楚轻盈又睡了过去。 谢疏鹤等了许久,楚轻盈没再醒来后,他叫了守在外室的傲霜和傲夏,让她们照顾好楚轻盈,他连夜出去了。 马车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镇国公府。 楚夫人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了,看到有着当朝首辅标志的马车,她疾步上前。 谢疏鹤从里面出来,迎了岳母进去。 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礼仪了,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去了关押楚恂的诏狱。 楚夫人戴上斗篷兜帽,跟在谢疏鹤身侧,一路低着头。 皇帝是不允许闲杂人等探望楚恂的,但不包括谢疏鹤。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救不了楚恂,皇帝是想让谢疏鹤进去的,只为拿到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而负责看押楚恂的,即便猜到了楚夫人的身份,但因为谢疏鹤的缘故,他们只当没看见,让人进去了。 楚恂受了刑,身上穿得那件楚夫人亲手做得新袍子,染满了鲜血,看到楚夫人在狱卒打开牢房门后进来,他猛地站起来,“夫人,你怎么来了?” 他是不愿让楚夫人看到自己这样子的,只想留给楚夫人的是自己神武不凡的一面。 他更怕楚夫人会哭,在他眼里她是柔弱的,其心性还不如他的两个女儿坚韧。 然,出乎意料,楚夫人只是红着眼,环顾四周发现谢疏鹤已经让人都退下了,她这才从袖口里取出一物递给楚恂,“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谢疏鹤今晚回到谢府,就吩咐人在暗地里奔走了。 很快楚恂让谢疏鹤安排过来的那个人,从狱里传了话给谢疏鹤,“二弟,书房,暗格。” 谢疏鹤让楚夫人在楚恂二弟的书房中,找到这件东西,然后他和楚夫人一起把东西带来了给楚恂。 楚恂在看到那个长形似卷轴的明黄色东西时,高大的身躯震了震,随即双手颤抖地接过去。 楚恂神色肃穆又恭敬,把那件东西上明黄色的绸带解开。 那东西一点点展现出来时,楚夫人慢慢瞪大了眼睛。 明黄色的,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 那是什么? 圣旨吗?! 好像是圣旨的东西被卷着,楚夫人想看看,或许这是先帝留给楚恂、楚家的保命圣旨呢。 然而楚恂捧着那圣旨,并没有打开,而是奉上了给谢疏鹤。 这一刻他与谢疏鹤不再是岳父和女婿,而是首辅和将军,而他没有谢疏鹤的品级高。 “首辅大人,你是最应该看这份遗诏的人。” 当今圣上是谋朝篡位得来的皇位,他残害兄弟弑君杀父。 据传先帝留有一份传位遗诏,在圣元帝发动宫变前,安排人秘密送到了楚家。 直到现在这份诏书都没现世。 圣元帝在找诏书,皇室中其他人如几个皇子,尤其是三皇子和傅寒辞,更是在找这份诏书。 圣元帝找诏书是因为要毁掉,不能让其问世。 而几个皇子找,一方面是觉得先帝可能直接选了他们这几个孙子中的一个,传位。 再者有了这份遗诏,便可制造动乱,浑水摸鱼,趁机抢了皇位。 当然,先帝到底有没有留传位遗诏,有没有秘密让楚家守护这遗诏,都是传闻而已。 根据这份传闻,还有传闻楚恂最疼爱侄女楚蓁蓁,他把遗诏放在了魏氏和楚蓁蓁手里。 这些传闻,是真的。 不过遗诏没在魏氏手里。 第46章 小舅子凯旋,大舅子真毒舌 楚恂将遗诏放在了已死的、二弟的书房里、书架后的某个暗格中。 遗诏近在眼前,魏氏和楚蓁蓁却都不知道所藏地点。 “首辅大人,臣今日深陷困境,唯有将遗诏交出去,才能保命。”楚恂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份血书,递给楚夫人。 那是一份用血写在布料上的和离书。 若是楚轻盈在,便知道,正如前世,不管是否有魏氏勾引楚恂一事,楚恂都会给楚夫人一纸和离书。 不管她如何改变剧情,他们的命运最终都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走向作者原本安排好的结局,殊途同归罢了。 楚恂要用手里的这份遗诏,跟圣元帝谈条件。 他甘愿赴死,只求圣元帝能放过他的妻子、大儿子和两个女儿,也不要牵连到了叶家、叶瑶,以及岳父赵家,还有他那些忠心他,誓死追随他的部下们。 前世,他没让楚夫人等人知道他用遗诏换来了数人的平安,且给楚夫人和离书时,因为魏氏对楚恂的勾引一事,楚夫人一直有心结,甩了他一耳光,问他是不是喜欢魏氏。 楚恂为了让楚夫人恨他,便承认了。 此刻,谢疏鹤拦住了要甩楚恂耳光的楚夫人,也没让楚恂说出那番话,低沉道:“我会将这遗诏交上去,要让楚将军你也安然无恙……” * 楚蓁蓁被软禁在了宫里,不过同样是软禁,享受到的待遇却比在谢府好。 除了不能离开,有宫人服侍她,每天锦衣玉食,俨然成了一个主子。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这两天只能卧床。 这天晚上她疼得睡不着,靠坐在榻上,想着梦到的种种。 虽然很多人的命运跟梦中的不一样了,但那只是一开始,现在一切又走向了她梦中的局势。 如楚明骞的战死,楚恂的入狱,在梦中皇帝也为了不让谢疏鹤为楚家奔走,也将谢疏鹤留在了宫中。 谢疏鹤服了毒,临死前的遗愿是死在谢家。 梦里,慧嫔还是掌六宫大权的慧贵妃,她对谢疏鹤的奄奄一息信以为真,求了皇帝。 皇帝让人送谢疏鹤回去了。 谢疏鹤到谢府后服下解药,人又好了,在背地里做了很多。 他要用楚恂交出遗诏的方式,保住楚恂和其全族。 结果,皇帝销毁了遗诏后,只放了楚夫人和楚恂的两个女儿。 皇帝还是将楚恂和其剩余的楚家三百多人,包括楚家大郎在内,斩首了。 谢疏鹤偷天换日,救了楚家大郎和叶瑶,再加上太子和皇后这些人,以谢疏鹤为首,他们组成了复仇者联盟。 但那又如何呢? 那时楚轻盈在生了谢允安没多久后死了,楚轻璇也自尽了。 谢疏鹤最想护住的人,没护住。 如今就算很多事都被改变了,谢疏鹤同样护不住楚轻盈。 而她,因为知道后来的种种,就会提醒傅寒辞,无论如何都要在这次连谢疏鹤一起杀了,绝不给谢疏鹤以后复仇的机会。 * 谢疏鹤把那份遗诏交给皇帝后,皇帝挥退了人,独自去了供奉大周历代皇帝牌位的大殿中。 门被关上,殿内一片昏暗,皇帝伟岸的身躯站在先帝的牌位前,把那份遗诏丢入了燃着火的盆里。 皇帝看着先帝的画像,一张脸被火光映照着,“父皇,你留的这份遗诏,儿臣特意带过来,给你看看。” “当年儿臣是母后和你所生的嫡长子,儿臣五岁就被你立为太子,寄予厚望,却在西域圣女、你的战利品生下皇子后,你以莫须有的罪名废了儿臣,要改立西域圣女生得、尚在襁褓中的异域贱种为太子。” “你让儿臣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一直被诟病……” 所以这份遗诏的存在,成为了他的心病。 皇帝看着那渐渐化为灰烬的遗诏,笑得讥讽,“如今,这个心病终于是除了,儿臣执意拿到遗诏,让你看看,让你知道,儿臣才应该是天命所归的皇帝。” 他再杀了楚恂,这大周便没有被万民拥护的战神。 随着楚恂的死,先帝留有遗诏这个传闻,也只是传闻了,再也不能得到证实。 他可以各种洗白自己,用天命所归等造势,并篡改历史,让他的皇位来得光明正大,绝不会因此而给自己这一生留下污点。 他要向父皇证明,他就是最应该坐上这皇位的人,要报复父皇,让父皇死都不得安宁。 * 谢疏鹤出了宫,并没有回谢府。 他坐在去东郊的马车上,低着头,在摩挲手上的虎符。 这是从楚恂手中拿到的,另一半在皇帝手中,没有皇帝的旨意,将军是不能随意调兵遣将的。 但以楚恂在大周、在军中的威望,受拥戴的程度,他这个人,本身就比虎符有用。 所以对于皇帝来说,拿走楚恂的兵权,并不能掌控全军,令那些追随楚家人出生入死多年的将士们效忠于他。 他得杀楚恂,且得杀得让世人心服口服。 谢疏鹤虽然不是楚恂本人,不能完全号令军队。 但因为楚恂入狱,军中已是蠢蠢欲动,他们对楚恂忠心耿耿,有冲动热血感情用事的,就想救楚恂。 再者,若是到时候楚夫人出面,那么那些将领们就更愿意服从指令。 然,之前楚恂没有想过要造反,而谢疏鹤在娶楚轻盈前厌世隐匿,突然造反意味着准备不足,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了。 一旦失败,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楚恂不愿反。 谢疏鹤没有十成的把握,便同意了楚恂说的,交出遗诏,等着皇帝的裁决。 这个“万不得已”,端看皇帝是否要赶尽杀绝了。 他若赶尽杀绝,他们就反。 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那也能带着人败走他城,就地称王,再做打算。 无论如何,这次他都不会让楚轻盈的“噩梦”成真。 如果在楚轻盈的噩梦里,他已经失去了楚轻盈一次……谢疏鹤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口就疼得他弯下身子,神情中都是痛苦和阴翳嗜血。 谢疏鹤用力闭了闭眼,攥紧手中的虎符,这一次,他拼上所有,也要护着楚轻盈和楚家满族。 御书房内,圣元帝在拟旨。 东郊,当朝首辅的马车停下,前方的黑夜中,有人在等着他。 忽然,似一阵雷声奔来。 车夫掀着帘子,谢疏鹤正弯身出来,听到那把大地都震得轻微颤动的千军万马声。 谢疏鹤的动作顿住,猛地抬头看去。 黑夜被举起的火把照亮,谢疏鹤只见最前方,“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为首的少年身披的战甲散发着锐利的光芒,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 他那张面容英俊,棱角坚毅如刀削,明媚的眉眼与楚轻盈有几分相似。 少将军如出鞘的剑,在黑夜里满身杀气震慑人心,分明就是楚轻盈的三哥、楚家三郎、少将军楚明骞! 而在他身后,是有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令诸国闻风丧胆的楚家军! 谢疏鹤愣神间,随着尘土的扬起,马声嘶鸣。 楚明骞横刀立马,意气风发,人已经来到他面前,抬手就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妹夫当真是神机妙算,知我今日凯旋,早早便来迎我了!” 谢疏鹤:“……” 不,你再晚回来一刻钟,我们就造反了。 果然是一家人,楚明骞的那一拍不比当时的楚恂轻。 谢疏鹤在马车上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呢,人便抬手按住心口,腥甜的鲜血卡在喉咙里,没说出话,一个踉跄便从马车上栽了下去。 “果然又弱又虚,四妹那性子怎么会选择你这样的?”楚明骞惊讶中抬刀拦住谢疏鹤,转头去喊人,“楚明玠你快过来给他看看!” 一辆马车从后面上前,停下来后,军士连人带轮椅一起把楚明玠搬下来。 随后,便有一女子推着轮椅过来。 楚明玠握住谢疏鹤的手腕,修长如玉的手指搭上谢疏鹤的脉搏。 过了片刻楚明玠收了手,不似楚明骞的桀骜热烈,他寡言又沉郁冷漠,然,开口就是暴击,“不像传闻中只能活两年,他至少还能活五年,能让四妹有足够的时间卷走他全部的家财,给他披麻戴孝的时候养几个面首玩玩。” 谢疏鹤:“……” 谢谢,有被毒舌大舅子安慰到。 谢疏鹤的目光落在楚明玠身后推轮椅的女子身上,只觉对方的眉眼轮廓有几分熟悉,“这位是?” “是谁都不是你一个有妇之夫应该关心的!”楚明骞冷了脸,这个时候端起小舅子的身份了,手伸过去扛起谢疏鹤,把人撂在他身后的马背上。 楚明骞一扬马鞭,不管谢疏鹤有没有坐稳,像是扛着压塞夫人回山的大当家,浩浩荡荡地带着千军万马,进城! * 这一整夜京城里的人都没有睡好,军士们蠢蠢欲动想救楚将军。 百姓们在谢疏鹤安排的人的鼓动下,更加不信楚将军通敌卖国,纷纷哀叹痛呼,万人血书联名上书,民怨四起,眼看着就要发生暴乱。 而官员们战战兢兢生怕被牵连,还要思考着接下来又该如何站队。 楚家人在等着诛九族的圣旨,等到时,傅寒辞刚打开要读,他的师父高牧跌跌撞撞地赶过来,拦下! 人人都没睡好就算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官员们就接到了通知:跟着皇帝一起去城门迎接凯旋的楚少将军和十万楚家军。 官员们昏昏欲睡,走到半途终于清醒了,等等,迎接谁? 楚家军、楚少将军楚明骞! 他不是战死了,且十万大军也全都马革裹尸了吗? 他们楚家人通敌卖国意图谋反,证人和罪证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今天昭告天下,皇帝下旨诛楚恂满门呢。 结果,楚明骞不仅没死,且打去了北境国都,砍下国主的项上人头,带回数以万计的战利品,归来了! 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一定是他们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 这一天还没过去呢,官员们便开始吾日三省吾身,楚恂入狱时,幸灾乐祸否?火上浇油贡献一份“罪证”否?进谗言让皇上牵连赵家和叶家否? 啊啊啊,三省都省不完啊! 好几个官员“啪啪”给了自己好几个耳光,肿着脸思考着该怎么挽救。 这一天,万人空巷,百姓们夹道欢迎凯旋的楚少将军,不少姑娘还往楚明骞和前面几人身上丢花砸果的。 皇帝远远地站在城楼上,俯视楚家军被百姓们拥护爱戴的景象,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是最希望楚明骞死在战场上,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但楚明骞不仅平安回来,还奉上了北境国主的首级,杀敌数万。 少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战甲在阳光下凛然发光,神武热烈。 他荣耀加身,万众瞩目,其威望空前绝后的高。 皇帝无力地闭上眼,错过了这次杀楚恂和其九族的机会,往后都不会再有了啊。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楚恂和谢疏鹤他们设好的局。 那份遗诏呢,是真是假? 第47章 又疯一个,他就是要拥兵自重! 楚明骞没死,死的就该是慧嫔了。 当慧嫔意识到楚明骞和谢疏鹤、楚轻盈他们都演了一场戏时,已经晚了。 傅寒辞也很快想明白了,当时他从楚蓁蓁口中得知,很有可能楚轻盈他们中,有一人也做了同样预测未来的梦时。 他猜测谢疏鹤和楚恂会送信给楚明骞,让楚明骞避开这次灾祸。 所以他当机立断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换了一个人以及时间点。 然,谢疏鹤和楚恂预判了他的预判,在给楚明骞的那封信里写了背叛者的名字、粮草会被烧,但慧嫔他们会改变计划,让楚明骞见机行事。 楚明骞并没有打草惊蛇,故意把军事机密部署透漏给都尉,都尉在傅寒辞的安排下,把战事部署卖给了敌国。 他却不知楚明骞根本没用那套战事部署,让敌人扑了空。 他故意装成自己被围困,故意让也是慧嫔的人、心腹副将追杀都尉,传回消息自己战死、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同时,从另一个地方秘密杀到了敌方阵营。 敌方的军力都被他制定的假的战事部署引过去了,因此他能一路所向披靡长驱直入到北境国都。 最终,他仅仅只用了两万楚家军,就打败了兵强马盛的北境,至此一战成名,天下尽知。 楚恂和谢疏鹤、楚轻盈他们都在演戏,装作相信了楚明骞已经战死的样子,故意让楚蓁蓁把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证呈上去,为的是引皇帝降罪楚恂和其满门。 皇帝对楚恂严刑拷打,要诛了满门忠烈的楚家,慧嫔下毒谋害楚轻盈肚子的孩子……他们越是对楚恂和楚家人痛下杀手,等真相大白时,他们得到的反噬就越大。 谢疏鹤在暗中激起民愤和军中不满,如今楚明骞凯旋,世人都知皇帝冤枉了楚恂,险些误杀了忠臣良将。 在谢疏鹤安排的众多子民的带动下,暴乱一触即发,皇帝要是不给个交代,这件事是没法收场的。 皇帝明知楚恂叛国一事是被人有意构陷的,不打算降罪设局的慧嫔,反而想给慧嫔一个功劳,让她复位,且将四皇子从宗人府放出来。 谢疏鹤和楚轻盈知道皇上会这样,便演了这一场戏:楚将军受辱受刑,皇帝听信奸人之言,引起民愤。 两人用数以万计的百姓和军中将士,以及楚家的功劳,向皇帝施压。 这个时候,皇后揭发慧嫔当年下毒谋害太子,致太子痴傻。 太子成亲时,四皇子也是谋害太子的幕后主使。 哪怕当年的事已经无从查起,四皇子如今谋害太子也证据不足。 但这个时候揭发出来,已经不需要证据了,就是再给慧嫔安上数百条残害皇子的罪名,那慧嫔也都得全都接着。 慧嫔的罪行罄竹难书,皇帝将其打入冷宫,赐毒酒。 御书房内,楚恂满身都是伤,还穿着染血的外袍,跪在地上,对着皇帝磕头不起,什么都没说,就是哭。 皇帝看向难得来参与政事的谢疏鹤,“阁老觉得朕该如何弥补楚将军?” 楚恂在向他施压啊,在向他表明得将谢疏慧的尸体悬挂于城门口数日,方能解民恨。 谢疏慧是其他人还好,偏偏是他的嫔妃,家丑还不可外扬呢,何况是皇室? 他要是这么做了,他一个皇帝的颜面往哪儿放? 谢疏鹤是谢疏慧的弟弟,哪怕不帮着谢疏慧,凭谢疏慧是谢家人,他也不会同意谢疏慧被暴尸城门上数天吧? 谢疏鹤熬了好几天,原本体弱的他,此刻却不见丝毫虚弱疲惫,反而其神采风姿更盛,“皇上,臣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应该发一道罪己诏。” “届时不仅能安抚楚将军和众将士,百姓,且皇上此举还能得到百姓的赞誉,被史册记载,后人都会敬佩皇上,赞你为千古名君,这在过去是有很多例子的。” 谢疏鹤呈上了那份万民以血联名的绸布。 皇帝绷不住了,一把挥开,恼怒威慑,“谢疏鹤,朕过去那么偏宠于你,你竟然来逼朕!” 这万民血书,分明就是谢疏鹤弄来的。 他鼓动了百姓们,让百姓们讨伐他这个皇帝。 他以为把谢疏鹤困在宫里几天,等谢疏鹤再回去,为时已晚。 谢疏鹤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救不了楚恂。 可谁知,谢疏鹤没有谋逆明着救楚恂,而是交出遗诏蒙蔽他,在背后弄来百姓们的联名血书,就等着楚明骞凯旋时,用世人向他施压。 他可真是好样的! 确实有皇帝发罪己诏得到赞誉的前例,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做那个皇帝。 认错对于皇帝来说,不是光荣的,而是屈辱、耻辱,被记入史册后,那就是他这个千古一帝最大的污点。【圣元帝的偶像包袱很重的。】 谢疏鹤怎能逼他到如此地步! 谢疏鹤一身紫色朝服,身躯颀长笔挺,玉带把腰身勾勒得很窄瘦,并没有皇帝的盛气凌人。 他一如过去那般端凝清雅,两手抬起相压,露出左手腕上的沉香佛珠,更显他的圣洁出尘。 可他那抬起的碧眸跟皇帝对视着,竟让皇帝败下阵来,更觉难堪。 皇帝的脸色难看到极致,绷紧了下颌,俯视跪在地上的楚恂,扬起的声调带着威胁,警告,“楚将军?” 他知道楚恂的忠心,也很清楚楚恂不会反,不敢反,试图用皇帝的身份和楚家人世代的忠义压住他。 然,楚恂一改往日的谦卑恭敬,抬头看着皇帝,浑身的气势散发出来,高喊道:“臣在狱中被严刑拷打数日,受如此重的身体之痛和奇耻大辱,这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伤害,岂是能轻易弥补的?请皇上给臣一个公道!” 在场的官员都被楚恂吓到了,楚恂这分明是在威胁皇帝! 好好好,继他的女儿受了刺激发疯以后,他也开始发疯了是吧! 疯?楚恂嘴角勾出一抹残冷的笑,目光深处是怒恨和讽刺,也是不甘。 皇帝那道诛他九族的圣旨是没宣读出来,但他已经知道其内容了。 他都把遗诏交上去了,求皇帝放过他的妻子,儿子和两个女儿。 可那晚在牢狱里,谢疏鹤给了楚恂一封楚轻盈写的信。 四女儿在信里说,不管他信不信,她做得那场噩梦里,皇帝不仅没放过楚家三百余人,且到最后他的两个女儿和大儿子,夫人,准儿媳妇叶瑶等,都被害得相继惨死。 他肝胆俱裂啊。 他楚恂这半生忠君爱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护佑这个皇帝的江山和大周百姓。 他楚家过去战死了那么多人,满门忠烈,他顶天立地无愧于心,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多年前,先帝秘密交给了他一份遗诏,让他带领着群臣拥护遗诏上的那位皇子。 但,他多愚忠! 当年群臣都不赞同先帝废了还是太子的圣元帝,另立一个西域圣女生的皇子为太子。 那个西域圣女是先帝的战利品,西域国都被先帝灭了,还是先帝率领着楚家军一起灭的。 先帝带回了西域圣女,宠爱至极。 但一个异域女子生的,有异族血脉的皇子,怎么能做大周的君主? 他忠于大周的皇室血脉,所以拥护已经坐上皇位的圣元帝,再加上其他的原因,便一直未曾拿出遗诏。 任凭皇帝猜忌,千方百计要除去他,他只当不知,隐忍卑微,依旧做着最忠诚的臣子。 他在那一年大周内忧外患,无人愿意应敌时,毅然决然地站出来。 他挺身而出,抛下家中妻子儿女,皇帝把他的二女儿接到宫里做人质。 他奔赴战场,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他和楚家军从来不怕马革裹尸。 这样的他。 因为皇帝容不下他,他奉上遗诏,背上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名,任后人谩骂,遗臭万年,甘愿赴死。 可结果呢? 皇帝根本就没打算赦免他的妻子儿女和满族! 妻子和儿女们是他的底线。 他楚恂这半生,做臣子不被君主善待,做夫君、父亲,没有护住妻子儿女,他更是失败。 所以,从今往后去他妈的忠君爱国吧! 皇帝忌惮他功高震主,拥兵自重,如果只有这样才能护住自己的妻子儿女和满族,那他便做给皇帝看。 老子就是要功高震主,拥兵自重! “请皇上还镇国公和楚家军一个公道。”谢疏鹤往前走了半步,一如往常的端方平和,却让人感觉气场全开。 在场的其他几个官员,也跪下去附和。 他们也没办法,这是为了皇帝好啊,你玩阴的,构陷楚大将军,被人翻盘了,那你就应该承担今天的后果。 其实你承担的后果也没多大,只是写一份罪己诏而已吧? 要知道楚恂受了重刑,小女儿被害得险些小产,楚家九族差点被你诛杀,现在只是让你认一个错,你是怎么有脸推三阻四的? 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攻击,在谢疏鹤的压迫中,圣元帝的肩膀塌陷了一分。 以前他忌惮楚恂拥兵自重,但人楚恂姿态谦卑,并未拿出遗诏扶持新主,恪尽职守,管得家中儿女、族人都是拘拘儒儒的,有实力却从未给他压力。 此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楚恂的功高震主、拥兵自重。 皇帝已然没了退路,胸腔里无比的屈辱愤怒,却不得不妥协地闭上眼,哑声道:“好,传朕旨意,赐谢氏毒酒,尸体挂于城门七天七夜,四皇子贬为庶民,终身监禁。” “谢氏的众党羽副将、都尉游街后斩首示众,抄家,男丁全部流放,女子充入教司坊,涉事官员一律降三级,罚俸三年。” “镇国公二子楚明骞,此次为大周除去骚扰边境多年的大患,立下不世功勋,封为骠骑将军,赏九锡之礼。【包括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这些礼器通常是天子才能使用,赏赐形式上的意义远大于使用价值。】三日后在宫中为其办庆功宴,并赐婚他与车骑将军的嫡长女叶瑶。” “朕听信谗言,险些枉杀忠臣良将,此为一罪,谢氏的罪行罄竹难书,朕盛宠她多年,此为二罪……” 第48章 大获全胜,死得可真惨啊 皇帝的这份罪己诏,一共列举了自己的九大罪状。 此诏书告于天下后,再随着对罪魁祸首的处置,民愤被平息,皇帝也确实得到了赞誉。 但皇帝一点都不高兴,大发雷霆在御书房里砸东西,想找几个人推出去杀了泄火。 结果都被谢疏鹤拦住了。 皇帝更气了,第一次对着谢疏鹤发火,让人滚。 谢疏鹤大获全胜,不跟性情暴戾无常形如疯癫的圣元帝计较,出了宫后,在宫门外接到了楚轻盈。 谢疏慧临死前要求见谢疏鹤一面,谢疏鹤拒绝了。 楚轻盈却有话对谢疏慧说,谢疏鹤便陪着她去了冷宫。 值得一提的讽刺是,淑妃在状告谢疏慧上加了一把火,把自己从谢疏慧的阵营里摘得一干二净,给自己争了一个揭发的功劳。 内侍前脚刚把谢疏慧拖走,淑妃后脚就迁入了堆金砌玉富丽堂皇的华清宫,把谢疏慧那些古怪的器具都扔了出去,砸得谢疏慧满身伤。 谢疏慧寝殿中那个密室也被淑妃发现了,报给皇帝。 皇帝一想就明白了,顿时一口血吐出来,怒火攻心下昏厥过去。 醒来后,他下令等谢疏慧的尸体挂在城门口数日后,再将她剥皮抽筋大卸八卦,最后扔去万牲园里给野兽们当食物。 谢疏慧披头散发,额头破了一个大窟窿,流着血。 她在冷宫里见到谢疏鹤和楚轻盈时,却挺直了肩背,抬手理了理鬓发,柔情款款,带着笑意看谢疏鹤,“你终究是愿意见我的。” 谢疏鹤身后带着很多宫人,傲霜和傲夏也在。 他却仍然不放心,让楚轻盈站在自己身后,就怕情绪不稳定的谢疏慧突然发疯扑过来,淡声对着谢疏慧心口捅上一刀,“你应该知道,是本阁向皇上施压,将你暴尸城门口半个月的。” “为什么?!”谢疏鹤的话让谢疏慧情绪崩塌,摇晃着向谢疏鹤走去,却被人从后面拖住。 她挣脱着,抬头对着谢疏鹤嘶喊,“谢疏鹤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才这般厌恶恶心我的吗?” “我不信!你是喜欢我的,要不然小时候你也不会和我相依为命,我杀人你递刀,你处处替我遮掩,甚至还替我顶罪,为了保护我,你宁愿认下所有,让自己落入那些贱人们手中……” 谢疏慧这个长姐喜欢弟弟?是他们以为的那种男女之情吗?在场的宫人惊掉了下巴,却都不敢抬头去窥探更多。 楚轻盈:“……” 明明是你握着他的手,逼着他杀人的。 还有,是你把他推出去,替你顶罪的,怎么成了他对你情深义重了? 楚轻盈之前就察觉到谢疏慧这个长姐,对弟弟谢疏鹤有不伦之情,她已经麻了。 谢昭川和杜婉兮,皇帝强行宠幸她二姐,魏氏勾引她爹,还有女扮男装的女主和太监……列举不完,根本列举不完,合着话本作者写得就是这样,要把刺激贯穿到底呗。 “我对你那么好,你没有孩子,我把我的孩子送给你,就当成是我们的孩子,你不能行人事,我给你灌药,千挑万选送了女人到你的榻上,就连杜氏,都是我求了皇上赐给你的。” “谢疏鹤,我多喜欢你啊!即便送女人给你,我很痛,可我还是那么做了,我是为你好,是爱你!”谢疏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得了癔症,喃喃自语着。 谢疏鹤的手往背后伸出,寻到楚轻盈的手,紧紧地裹到掌心里,“本阁若是喜欢一个人,只会倾其所有,千般宠着疼着,以命相护,谢氏,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你也该醒醒了。” 楚轻盈心里狂跳了一下。 “你罪行累累,皇上却并没有迁怒本阁和谢家,是因为他知道本阁早在多年前就跟你没有了姐弟情意,他也宽恕了你的二儿子,也是因为你的二儿子现在是本阁的养子。” 对于皇帝没有连谢昭川也一起算上,楚轻盈心里是失望的。 不过这也合情合理,毕竟重来一次,她开局就把谢昭川捶得半死不活。 不像前世,谢昭川参与了楚家满族的覆灭。 现在谢昭川根本没有找到机会。 楚轻盈觉得这样不好,正如她故意放楚蓁蓁呈上罪证,以后她得给仇人们搞事的机会。 楚轻盈往前迈出一步,低声告诉谢疏慧,“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吗?那是因为你最信任为你出谋划策的傅督主,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人,他只是在利用你达成他的目的。” “四皇子如今被贬为了庶民,但斩草要除根,傅寒辞还为了避免将来某一日被四皇子咬一口,你做了恶鬼后且看着,你曾经放弃了二儿子,倾尽心血去培养,寄予厚望的四皇子,很快就会到地狱陪着你了。” 这是话本里的剧情,也是她的前世。 前世傅寒辞助谢疏慧覆灭楚家满门,其实是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太子被废后,傅寒辞助四皇子入主东宫,但没多久,他就帮着三皇子,毒死了四皇子。 且那鹤顶红,是谢疏慧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亲手端给四皇子喝下去的。 此刻楚轻盈告诉谢疏慧这些,除了是要诛心谢疏慧,也是想让谢疏慧供出为她出谋划策的傅寒辞。 她想借此次机会除掉傅寒辞。 谢疏慧在挣扎中失去力气,狼狈地摔到地上。 楚轻盈的一番话,击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虽然她对儿子更像是在培养一个能坐上皇位的工具,好让她有朝一日当上太后。 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是她给谢疏鹤生的,她唯一的遗愿便是四皇子能活着,不说为自己报仇,能有一口气苟延残喘着就行。 她一直当四皇子是自己和谢疏鹤的儿子,她想请谢疏鹤,往后对四皇子照顾一二。 可她害楚轻盈满族,楚轻盈又岂会让她的儿子活着? 她能预料到,不管是四皇子,还是谢昭川,楚轻盈一定会赶尽杀绝,让他们死得很惨。 谢疏慧眼中的泪汹涌而出。 宫人端着毒酒立在一侧,她两手抠着潮湿脏污的地面,一点点往前爬着,伸手端到那杯毒酒。 她一饮而尽,在嘴角溢出鲜血,身体渐渐软在地上时,忽然放声大笑,惊得冷宫中的乌鸦飞起。 谢疏慧抬脸看着那乌鸦,对楚轻盈说了最后一句,“楚轻盈,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傅寒辞根本不忠心于她,为了三皇子,傅寒辞图谋的是皇位,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样,楚轻盈便是挡傅寒辞路的人。 在这次,楚轻盈和傅寒辞更是成为了仇敌。 往后傅寒辞会杀了楚轻盈的。 所以她为什么要将傅寒辞供出来呢? 她反而希望傅寒辞最后能赢,也算是替她报了这血海深仇。 谢疏慧气绝身亡的那一刻,宫人便准备拖她的尸体挂到城门口上。 谢疏鹤拉着楚轻盈往后退了几步,他忽然两手掀起外袍,弯下膝盖跪到了地上。 他对着谢疏慧磕了一个头,行大礼很长时间久久不起。 他不提自己幼年曾经在谢疏慧手里遭受的折磨,种种都随着谢疏慧的死化为乌有。 他悲怆愧疚的是,谢家本就凋零的血脉,再次从这世上湮灭了一个。 谢家对他恩重如山,眼看着几百年传承下来的谢家,如今就要断子绝孙了,他替谢家的列祖列宗悲痛。 楚轻盈站在一旁,手放在有些隆起的肚子上,看着谢疏鹤。 谢疏鹤应该不是对着谢疏慧行礼的,是在给谢家的列祖列宗磕这个头。 谢疏慧是单方面自作多情地喜欢谢疏鹤,谢疏鹤都对谢疏慧这么狠了,她不会误会谢疏鹤是难过谢疏慧的死。 只是,谢家血脉本就凋零,是她杀了谢疏慧,谢疏鹤就算没怪她,但心里还是会有芥蒂的吧? 回宫的路上,谢疏鹤始终沉默着。 楚轻盈紧抿着唇,也没说话。 气氛僵硬又冷凝,这是自从她改嫁给谢疏鹤这个公爹后,两人之间从来没有的。 这让楚轻盈觉得,她还是得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防备着谢疏鹤,不能全身心都交付给谢疏鹤。 到达府里后,谢疏鹤让楚轻盈去歇着,他独自一人去了祠堂,给谢家的列祖列宗上香,拜了三拜。 然后他身躯笔挺地跪在谢母和老爷子、老夫人的牌位前,一动不动,一整个下午都没出来。 楚轻盈没去打扰他,到天黑时让李总管喊他用晚膳,宫里的人来了一趟。 傲夏接待完又送走,回来禀报楚轻盈,“四姑娘,蓁姨娘要求见你最后一面,她说……” 因为楚蓁蓁是魏氏的女儿,一人犯错累及家人,皇帝已经下令对魏氏处以凌迟之刑,千刀万剐。 楚轻盈对此次的结果基本满意。 不说其他的,她故意刺激楚恂,为的就是要让她爹以后都不再效忠皇帝,开始有了谋逆之心。 虽然皇帝对楚蓁蓁的处置还没下达,但楚蓁蓁觉得自己也难逃一死,想让楚轻盈救她。 她怕楚轻盈不见自己,所以让宫人传话给楚轻盈,“我知道你们中肯定有谁跟我一样,也做了预测未来的梦,但我觉得我做得梦比你们更全。” 第49章 话本结局到底是谁当了皇帝? 原来做了预测的梦的人是楚蓁蓁,楚轻盈决定进宫见楚蓁蓁。 她依旧坐马车,谢府的暗卫隐着身形随行。 其实平常他们在楚轻盈这里是没有用武之地的,楚恂在楚轻盈小的时候,就培养了傲夏和傲霜。 她们随着楚轻盈来到谢府后,比之前更自由,平日总是一身黑红相间的劲装,扎着高马尾,剑不离手,骑着马跟随在马车前后。 两人都是大气的五官,英姿飒爽。 有她们在,加上楚轻盈自己就能以一敌百,那就更用不到暗卫们了。 不过他们还是得尽忠职守地保护夫人。 前世,楚家人只剩下楚轻盈一个时,谢昭川和杜婉兮一起,对傲夏和傲霜二人相继下了毒。 在她们武功尽失后,挑断了她们的手脚筋,甚至让她们全身的筋脉尽断。 杜婉兮用她们二人的性命威胁她,二人软塌塌地趴在她面前,“四姑娘,奴婢日后不能服侍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们为了不拖累她,选择了自杀。 今天谢疏鹤不在,傲夏便陪着楚轻盈坐在马车内,给楚轻盈带了饭后糕点。 她打开食盒摆在小桌子上,拿了一块黄澄澄的豌豆糕递给楚轻盈,“四姑娘,听起来蓁姨娘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条件是让你救她一命,姑娘要救她吗?” 豌豆糕很软糯,糖放得少,吃着不腻,但有点噎人。 楚轻盈掰下一半喂到傲夏嘴里,自己端起杯子捏在手指间,水面上浮动着花瓣,她晃了晃,荡起波纹,“她对傅寒辞还有利用价值,傅寒辞不会让她死,但她心里清楚傅寒辞可能自身都难保了,不一定能救她,所以她只能找我试试。” 傲夏聪慧,咽了豌豆糕才说:“四姑娘不想救蓁姨娘,但皇帝可能并不想杀蓁姨娘?” 楚轻盈点头,皇帝多少年没受这样的辱了,想杀楚恂却杀不了,那他就只能在别处膈应楚恂和其家人了。 他会放了楚蓁蓁,还让楚蓁蓁回谢府,做谢昭川的妾。 他要用楚蓁蓁来恶心牵制楚轻盈,叫楚轻盈恨楚蓁蓁恨得咬牙,却做不了什么,要让楚蓁蓁活下来报复楚轻盈。 只是皇帝不得不给楚恂,或者说百姓们一个交代,严惩此次构陷楚恂的一干人等。 他要赦免了楚蓁蓁,得找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如今却连放一个人都不能。 他这是自食其果,楚轻盈觉得爹这次真是把过去几十年受的气和憋屈,都出了。 皇帝自然是允了楚轻盈见楚蓁蓁。 楚蓁蓁还被软禁在之前的宫殿里,只是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了。 她身上的伤没有好,还更严重,连床都下不了,又疼又饿还渴,更害怕马上死的就是她了。 所以在楚轻盈来后,她迫不及待为自己争取活着的机会,“四姐姐!婆母……我和谢昭川之间真的是清白的,是他骗了我,他根本不喜欢我。” “他故意接近我,是因为他以为镇国公把那份遗诏,放在了我和我娘手里!” 楚轻盈知道谢昭川的真爱是杜婉兮,前世就是因为傲夏撞见了两人偷情,他们才对傲夏下手的。 但,楚轻盈不知道遗诏一事。 她之前也一直在疑惑谢昭川为什么要在大婚当日,跟他不喜欢的楚蓁蓁私奔,她以为谢昭川是为了向杜婉兮证明心意。 楚蓁蓁是喜欢谢昭川的,所以千方百计勾引了谢昭川,还让谢昭川逃了婚,其手段是,用遗诏? 殿内没有其他宫人,傲夏和傲霜护在楚轻盈身侧。 楚轻盈坐在椅子上,淡声问:“什么遗诏?” “先帝驾崩前拟了一份立储遗诏,立他的宠妃西域圣女生得皇子为新帝,在当今皇帝造反逼宫时,先帝提前派亲信将遗诏秘密送到了镇国公府,要楚家人守护。”楚蓁蓁早就知道遗诏的存在,但关于前因后果,她是做梦梦到的。 当时楚家的男人们或在外戍边,或正在打仗,楚家只剩下老弱妇孺,拿到这份遗诏也改变不了局势了,只能等楚老将军他们回来。 然而等他们回来时,圣元帝登基,大局已定。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致使楚家人并没有拿出遗诏,没有拥护遗诏上的储君为新主。 因为西域圣女生得那个皇子,据说刚生下来就断了气,还传闻被送走了,楚家人那个时候根本没找到西域圣女生得皇子。 楚家人只当没有这份遗诏,做臣子该做的,效忠现任君主,护佑大周百姓。 “这份遗诏的存在一直是皇上的心结,他在找遗诏,几个皇子们也在找,镇国公疼爱我超过亲生女儿,是为了迷惑世人,让他们都以为他把遗诏放在了我和我娘手里,所以谢昭川才会接近我,欺骗我。”楚蓁蓁当然不能说自己看出了谢昭川的意图,才要借此把谢昭川抢过来。 在谢昭川和楚轻盈大婚当日,她告诉谢昭川自己已经拿到了遗诏,交给他的条件是,他得逃婚。 其实她手里根本没有遗诏,她反过来骗了谢昭川。 楚轻盈这才知道原来皇帝要诛了楚家满门,除了是因为她爹功高震主,被百姓拥护外,也是因为皇帝要拿回遗诏。 前世,他爹交出了遗诏,皇帝却并没有放过楚家满门,而看似放了她和娘、二姐等人,可到最后他们的惨死,都是皇帝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尤其是二姐的死。 “那份遗诏的内容是什么?”楚轻盈冷着脸问楚蓁蓁。 楚蓁蓁躺在床上,气势不足,便艰难地坐起来,指甲掐着手心,色厉内荏,“我现在不会告诉你,这是我的筹码,我想活下来。” “只要你救我,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呵,楚轻盈没让楚蓁蓁拿捏自己,不以为意道:“你刚刚说皇帝已经销毁掉了那份遗诏,既如此,遗诏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并且跟我没关系,我没兴趣知道。” “你!”楚蓁蓁娇媚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咬了咬牙,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慢慢透出来,试探楚轻盈,“那你知道不知道三皇子是女儿身!傅寒辞是假太监?你更不知道到最后三皇子的皇位让给旁人了!” “让给谁了?”楚轻盈可以确定皇帝会放了楚蓁蓁,她便适当表现出惊讶,但其实心里也确实有几分惊讶。 傅寒辞竟然是假太监,最后坐上皇位的人也不是三皇子,难道是谢疏鹤? 可谢疏鹤不是在制造了那场爆炸后,放了一把火,他一身红色喜袍,抱着她的牌位,走入了大火中,被化为灰烬了吗? 话本里到底还有多少隐藏的,她一个配角不知道的剧情? “你果然跟我一样,做了一场预测到未来我们所有人命运的梦。”楚蓁蓁笃定地说完这句后,便抿紧唇,过了许久才道。 “你先救我,我要回到谢家去。” 楚蓁蓁不想回谢家,但现在对于她来说,谢家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却是唯一的容身之处。 “我救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楚轻盈摩挲着手指,慢悠悠道。 “魏氏还在傅府,行刑的人已经去了傅府,要一刀刀将魏氏凌迟而死,女债母偿,你问问她愿意不愿意替你偿还,你欠我楚家满族的三百多余性命,由你来亲手行刑,将她活活剖开、肢解……” 楚蓁蓁听不下去,崩溃地嘶喊,“楚轻盈你怎么能狠毒至此!我娘是你的亲婶婶啊,我爹还在世的时候,他必定是抱过你,很疼爱你的,你怎么能对自己亲叔叔的遗孀下如此毒手!” 楚蓁蓁眼中的泪涌出来,全身颤抖着说:“是,是我呈上了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证据,但就算我不做,也有其他人做,其他人不做,皇帝也会伪造其他的罪证出来,诛楚恂满门不是吗?”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一群人一起做了一件坏事,但每个人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楚轻盈走到楚蓁蓁面前,抬手掐住楚蓁蓁的脸,凑近,一字一字道。 “我只认一点,你们这群人都得血债血偿、粉身碎骨,一个,都别想跑掉。” 楚轻盈不喜欢讲道理。 因为这世上的道理,即便大部分人认为是对的,哪怕是真理,却还是会有人不认同。 就像一开始世人认同地球是方的,有人却不赞同。 后来有人证明了地球是圆的。 今天1?1等于2,或许未来,就不是了。 我有我的逻辑,你却觉得我没有逻辑,你只认可你认知里的逻辑。 道理废嘴皮子,还无法说服一个人的,楚轻盈主打的就是以武力服人。 楚轻盈去御书房求见皇帝。 不过傅寒辞正在里面,她等待的过程里,猜测傅寒应该是要救楚蓁蓁,会用什么理由? “皇上,微臣当初接了魏氏到自己府上,是因为魏氏说只要臣救了她,她便将那份遗诏的藏放点告诉我。”傅寒辞站在书案前,低声对皇帝道。 “还有前几天楚蓁蓁来找臣,告诉臣只有她把罪证呈上去,才更有说服力。” 傅寒辞和皇帝心照不宣,皇帝就是要借楚蓁蓁的大义灭亲诛了楚家满门。 所以傅寒辞在构陷楚家上出了力,皇上不仅不会生气,还会更信任重用他。 此刻皇帝想放了楚蓁蓁,傅寒辞便来求情了。 只是,皇帝跟傅寒辞对视一眼后,宣了楚轻盈进去。 楚轻盈行礼后退到一旁,只听傅寒辞道:“皇上,之前服侍蓁姨娘的宫女,冒死传了蓁姨娘的话给臣,说是蓁姨娘肚子里已怀了谢公子的孩子。” 第50章 皇帝要谢疏鹤娶他的表妹 皇帝有些意外,他是知道谢昭川丧失了生育能力的,难道是治好了? 也对,谢昭川表面是没什么问题的,能行人事。 这种病是无法精准判断的,或许他只是精子成活率低,但好巧不巧就让楚蓁蓁怀上了呢。 皇家秘辛外人不知道,所以楚轻盈便装作不知道。 当皇帝看向她时,她面上露出惊喜,“蓁姨娘怀了大郎的孩子、谢家的血脉?那可真是太好了!” “皇上。”楚轻盈站到书案前面去,对皇上欠了欠身。 “妾身恳请皇上,让妾身接蓁姨娘回府,在我爹被奸人构陷一事上,她也是被人骗被利用了,刚刚她对妾身说,她是被谢氏他们一党用她娘的性命威胁了,她是无辜有苦衷的。” “请皇上念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格外开恩,妾身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她。” 皇上见楚轻盈对他还是很恭敬的样子,一直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很多,话里有话道:“是啊,虽然川儿的生母罪无可恕,但他身上也留有一半谢家的血,谢家的人丁越发凋零了。” “你这个当家主母有为谢家开枝散叶、护谢家血脉的使命,如今你有了身孕,加上川儿的孩子,以后谢府要热闹起来了。” 他这话就是在说谢昭川还是他的皇子,楚蓁蓁怀孕了,怎么能扼杀了皇室血脉? 楚轻盈在这里冷笑,为了牵制她,这个时候皇帝倒是想起谢昭川是他的儿子了。 行啊,谢昭川不能生,傅寒辞要用楚蓁蓁假孕,来保楚蓁蓁一命。 到时候楚蓁蓁这个孩子,必须得怀上。 谢昭川会想办法的。 就像是对前世的她,谢昭川会找其他男人跟楚蓁蓁生孩子。 他喜欢给自己戴帽子,被折磨的是楚蓁蓁,她可是很乐见其成的。 “是,妾身也希望谢家的人丁兴旺起来,皇上放心,妾身定会让人好好照顾蓁姨娘,十月怀胎,到时必会让她平安诞下麟儿的。” 皇帝闻言,硬朗深邃的面容恢复了过去的和熙,嘴角还勾出了一抹笑意,状似无意地感慨道:“说起人丁兴旺,如今蕴之的身体好了起来,还让你怀上了孩子。” “依朕看,不如趁现在给蕴之多纳几房妾室,反正现在你有了身子,是不能服侍蕴之的,就把你那陪嫁婢女抬给蕴之做妾,太后有个侄女、朕的表妹,前些年封为了康乐公主,不如也……” 女子的陪嫁婢女挑选的都是好相貌的,就是为了以后自己癸水来了,或是身怀六甲不能服侍夫君时,给夫君做妾或通房的,可以以此固宠。 否则夫君若是纳别的女子为妾,自己就很被动了。 这个世道的女子,最是悲哀。 皇帝这么说,合情合理,他关心自己的宠臣子嗣问题,甚至给宠臣送女人,也很正常。 这是帝王对臣子的恩宠,哪怕他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监视谢疏鹤,恶心楚轻盈,谢疏鹤和楚轻盈也只能谢恩。 如今谢疏鹤明显与楚恂为伍了,皇帝现在看谢疏鹤特别不顺眼,所以要送女人牵制谢疏鹤。 “皇上!”楚轻盈不怕死地打断九五之尊的话,在皇帝脸色一沉时,她依然没有退让,抬头直视着皇帝道。 “善妒乃是犯了七出之条,但妾身不管这点,妾身是绝对容不下其他女子的,若皇上执意如此,妾身宁可一头撞死在这里。” “再者,夫君对妾身一心一意,也不愿纳妾,哪怕对方是康乐公主、皇亲国戚,第三,妾身的爹给爱女选择夫婿的标准,便是不允许对方有其他女人……” 楚轻盈退出去后,皇帝抬臂扫掉了案上的奏折和笔墨砚台等,一阵“哗啦”的声响中,内侍跪了一地。 皇帝怒不可遏,双目猩红,“好,好啊,楚恂的女儿竟然也敢威胁朕了,朕看他们这一家是真的要反了!” 高牧跪在地上爬过去,喊着圣上息怒,捡着那些奏折。 皇帝一脚踹开他,脸上一片阴鸷,吩咐道:“召太子妃过来!” 高牧吓了一跳,爬起来继续劝,“皇上,使不得啊。” 他更多是为了故意羞辱楚轻璇,以及整个楚家,但他若是动了太子妃,那楚恂可就真的要反了。 “让他反,朕就看看他到底敢不敢反!”皇帝这话也不是全无理智。 楚恂以前没想着反,突然造反准备不足,对上多年来一直在防备着的他,楚恂的胜算太小了。 楚恂就算要反,那也得筹谋很久,还要拉拢朝臣各方势力等各种。 不是说你有兵,你就能当皇帝,并坐稳皇位了。 从来都是夺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你既知道他楚恂现在还反不起来,就应该暂时忍耐下来,与他虚与委蛇!”说这话的是被请来的太后,保养很好的一张脸冷肃威严,训斥着亲生儿子。 “他造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筹谋,而在这段时间里,你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吗?他强,你也强,你永远压过他一头,让他反不起来,等日后再有机会,一定要除了他。” 皇帝对着太后发不起火,很恭敬地行了礼,扶着太后坐到椅子上,“母后,你该知儿臣这次受了多大的辱。” “受再大的辱,能有当年你初登基时,受的多吗?你那时礼贤下士,甚至差点跪下才得来皇后家族的支持和拥护,如今受的这些,跟当年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当年能忍,今日为何不能忍?”太后心疼自己的儿子,看到儿子眉眼间的阴郁和疲惫,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胳膊。 “皇上,你这几日太浮躁了,冷静冷静,这些年你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为了治理好大周,你每天最多睡两个时辰,后宫也去的少,火气如何不旺?听哀家的,歇几天,把政务先放一边,去后宫嫔妃那儿消遣放松放松。” 圣元帝这些年为了把大权都集中到中央,握在自己手里,确实够拼的。 他怕自己一旦松懈了,权力就会落到臣子们手中,他就不是独裁专制的皇帝了。 太后并不赞同他这点,集中权力是很好,但前提是不能让自己太累了。 当然,太后更不喜的是,皇帝连她的娘家人都压着。 皇帝也就只愿意听太后的话了,“是。” “自从太子出事,你与皇后离心后,这几年你都没选秀了,后宫加上皇后也就只有六个嫔妃,皇儿,你正值壮年,膝下孩子太少了,今年选一次吧,还可以用此笼络大臣,不能让楚恂他们捷足先登了。”太后早就想让自己族中的几个姑娘进宫了,就趁着太子痴傻,皇帝的心开始动摇,要废太子,另立储君之际。 下一任皇帝的血脉也得有她周家一半。 皇帝深知太后的意图,抿了抿唇,神色阴郁。 因为太子妃是楚家人的缘故,他现在对太子也有了几分的不喜。 而他目前算是只有两个儿子,三皇子不学无术,五皇子是个只会读书的,都不堪大任。 他不好色重欲,除了刚登基时需要用娶大臣的女儿,来利益捆绑,过去那些年他已经不需要了。 但现在,因为过去几年他嗜杀无度,血洗了一批又一批的朝臣,故而大臣们的心都不向着他了。 这次他们竟然都帮着楚恂逼迫他。 再这么下去,或许还真能让楚恂拉帮结派反起来了。 正如太后所说,他需要朝臣一起对抗楚恂,且他的儿子太少了,确实应该广纳后宫,绵延子嗣。 说不定到时候孩子多了,能再出一个太子。 他对太子的宠爱就能转移,惋惜和亏欠也会因为有个更卓然不群的,而淡去。 “从谢家选一个,嫡系中他们没有女子,旁系也没有,那便从偏支里选。”皇帝沉思。 谢疏鹤如今是帮着楚家的,谢疏鹤手里还有实权,且谢疏鹤的头脑,加上楚恂和其儿子的武力,他们属于是强强联手,皇帝更加忌惮了。 以前谢疏鹤不参与各种政斗中,厌世摆烂,所以他不用牵制谢疏鹤。 但现在,他得牵制谢疏鹤,让谢疏鹤从谢家选一个人送到宫里来。 他宠这个谢家人,难道不能让谢疏鹤生出下个皇帝要出自他们谢家的野心? 只要谢疏鹤有了他自己的野心,他还把康乐公主嫁给谢疏鹤,亲上加亲,这样谢疏鹤不仅不会帮着楚家,恐怕到时候还会跟有谋逆之心损害他利益的楚家,反目成仇吧? 太后见皇帝冷静下来了,她这才感慨道:“所幸你得到的遗诏是真的,如今已经毁掉,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皇帝确定遗诏是真的,毕竟他一个皇帝,且是先帝的亲儿子,假遗诏是不可能骗过他的。 楚恂当时为了保住妻子儿女,必须交出真的遗诏。 “皇儿,哀家听说川儿的姨娘怀了身孕,川儿毕竟是你的儿子,以前谢阁老不想要他,现在楚家那女儿怀了身孕,谢阁老怕是更厌恶川儿了,川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太后希望皇帝薄情,她在这点上教导了皇帝不少。 皇帝从小冷血狠毒六亲不认,所以他能没有一点心理痛苦地残害兄弟,弑君杀亲父。 但皇帝的薄情不应该用在儿子身上,太后比皇帝更在乎皇室血脉。 “你的儿子本来就少,如今年岁渐长,该盼着儿孙都承欢膝下才是。听母后的,以后找个理由,比如等川儿生了儿子,就将川儿从谢疏鹤手里要回来。” 皇帝沉思着太后的话,太后和他是一条心的,知道他把谢昭川给谢疏鹤,除了是当初谢氏的请求、谢昭川废了、他确实薄情等多方面的原因,最重要的其实是为了安抚谢疏鹤。 就像他盛宠谢疏慧多年,也一直很偏宠谢疏鹤,即便谢疏鹤经常卧病不起,不来上朝,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谢疏鹤。 为此外面传言他有龙阳之好,但其实他是为了安抚谢疏鹤。 这对谢疏鹤是有用的。 谢疏鹤这人,跟他截然相反。 谢疏鹤重情重义,有恩必报,心慈手软,细腻敏感。 谢疏鹤就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的典型代表,这样的人很容易抑郁,英年早逝。 他偏宠谢疏鹤,且当年是他亲自出面把被折磨得惨绝人寰的谢疏鹤,从他父亲的姨娘们手里解救出来的,惩治那些姨娘们,护着谢疏鹤。 因此,重情重义的谢疏鹤算是忠诚的。 然而谁能想到,谢疏鹤的重情义竟然转到了楚轻盈身上,为了楚轻盈和其家族而算计、逼迫他。 谢疏鹤做到这种地步,他可以肯定谢疏鹤对楚轻盈的感情绝非一朝一夕,怕不是他这个公爹,早就觊觎儿媳妇了! 皇帝现在很后悔,早知道谢疏鹤会为了区区情爱和女人跟他反目成仇,当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楚轻盈嫁给谢疏鹤啊。 如今,不说谢疏鹤生出了欲望和野心,至少谢疏鹤是在帮着楚家。 既然安抚对谢疏鹤没用了,那就换其他的方式,比如用把公主嫁给他的方式,牵制他,利益捆绑到一起。 谢疏鹤总得为谢家的荣辱兴衰考虑,至少不会让谢家绝在了他手里。 * 这边皇帝和太后在商议着,而楚轻盈则和楚蓁蓁一起去了傅寒辞的府邸。 傅寒辞表面上还是以礼相待楚轻盈这个首辅夫人,请了楚轻盈进去,对魏氏行刑的是东厂的。 楚轻盈一来,傅寒辞也不让他们带魏氏去东厂了,直接把魏氏绑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上,手中的刀子先从魏氏的脸上割下了一块肉。 第51章 谁能想到最后赢家竟然是他! 魏氏叫得凄惨又痛苦。 傅寒辞伟岸的身躯和楚轻盈一起站在长廊下,两人皆是面色平静地观刑。 “娘!”楚蓁蓁哭喊着,踉踉跄跄地跑过去,踩到裙角绊倒在地。 她想起来,又丧失了所有力气,只能爬着到了魏氏腿边,扯开行刑的宦官。 楚蓁蓁站起来,手颤抖地抚着魏氏脸上的血,“娘,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我原本以为只要呈上了罪证,楚家满门被诛,我们就能摆脱困境了,但……” “为什么?”魏氏打断楚蓁蓁,额头上被割了一块,鲜血流入她的眼里。 她眼前一片血腥,大睁着眼看楚蓁蓁,不哀嚎了,而是恼怒地质问楚蓁蓁,“你大伯父赤胆忠心,从未有过谋逆之心,你为什么要帮着奸人构陷他?” “幸亏你是失败了,你若是成功了,你知道他会尸首分家,被后人唾骂,遗臭万年吗?这对一个忠臣,对世代忠烈的楚家,简直是千古奇冤,他们宁愿全部战死,也不能背负叛国投敌的罪名,你怎么能这样做?!” 楚蓁蓁一愣,“可是娘,不是你教我这么做的吗?” 在她的梦里,魏氏勾引楚恂,让楚恂和楚夫人离了心。 魏氏要带着楚恂和全族,投入到谢疏慧的阵营。 楚恂没那么做,谢疏慧安排人火烧粮草,致使楚明骞战死。 谢疏慧让她呈上楚家通敌卖国意图谋反的罪证,揭发楚恂,她做了……所以,娘从一开始勾引楚恂的目的,不就是要攀上谢疏慧,给她谋一门好亲事吗? 楚家满门被诛,跟娘有着直接的关系,是娘领着她走上了这条路。 可魏氏此刻却说,她从来都没想要楚恂死。 “我喜欢楚恂,我的计划是让他投入到谢氏的阵营,助四皇子坐上皇位,那到时楚恂会被封侯拜相,楚家无比荣耀……”魏氏根本没想过害楚恂。 楚二死的早,她对楚二本来就没有多深的感情,在后来的十几年里,孤单寂寥,夜夜孤枕难眠。 而且她在深宅中接触过的男人屈指可数,所以她渐渐就把目光瞄在了英武不凡的大伯哥身上。 她每每看到楚恂对赵氏的情意,就替姐姐恼怒楚恂的薄情,又羡慕嫉妒赵氏被楚恂爱着。 她多想替代赵氏啊。 她很早就想勾引楚恂了,一直在似有若无地对着楚恂展现自己的风姿,即便楚恂厌恶,她也没放弃,一直在寻找机会。 “娘,楚恂该死!”楚蓁蓁心里是恨的。 因为楚轻盈就在不远处,她不敢大声说,贴在魏氏耳边道:“他故意对我们母女好,视我如亲生,是因为他要让外人以为他把那份遗诏放在了他在意的人手上。” “他在把灾祸往我们身上引啊,娘,这种男人怎么值得你喜欢!” 楚轻盈正好想到了这点,神色自若地跟身侧的傅寒辞聊了起来,“傅督主觉得我爹利用了魏氏吗?” “利用了,楚将军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愚忠。”傅寒辞当着人家女儿的面,自然是真心实意地夸奖人的。 “不过那也是魏氏勾引他在先,若是魏氏能安分下去,或许在交出遗诏时,除了换楚夫人和你们的安然无恙,他也会带上魏氏和蓁姨娘,只可惜……” 楚轻盈示意那几个宦官把匕首塞到楚蓁蓁手里,让楚蓁蓁亲手对魏氏行刑。 楚蓁蓁双手颤抖着,闭上眼,猛地朝魏氏的脖子刺下去,痛苦不已,“对不起娘,你没有痛苦地走吧,以后女儿会代替你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 “首辅夫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狠,让蓁姨娘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往后蓁姨娘都会活在罪恶、痛苦和愧疚中,这比直接杀了她残忍。”傅寒辞看着那血腥的一幕,也不知道是不是发自内心地替楚蓁蓁求情。 “何必呢?其实你知道梦中楚恂死后,魏氏给他殉情了,不是吗?”傅寒辞基本可以确定,跟楚蓁蓁做了同样梦的人,是楚轻盈。 楚轻盈面上没有情绪起伏,“某个朝代的灭亡是一只公鸡引起的,有人告诉我这叫蝴蝶效应: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整个州的一场龙卷风。” 楚轻盈在说,魏氏就是那只蝴蝶,所以引发一切的魏氏,是最该死的。 傅寒辞挑眉,“受教了,也就只有首辅夫人,能把自己的狠毒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魏氏没有让楚蓁蓁继续下去,她一头撞上柱子。 楚蓁蓁却几乎疯癫了,还在狠狠地刺着魏氏,崩溃地对楚轻盈大喊,“最后当了皇帝的人不是三皇子,是傅寒辞!” “他算计已经坐上皇位的三皇子,让三皇子暴露了女儿身,他夺走了皇位,将三皇子变成满心情爱,为他生儿育女的普通妇人,到后来他为了皇权,纳了很多嫔妃入宫……” “这才是最终最后的结局!” 所以那天晚上在东厂外,看到三皇子沦陷在傅寒辞的亲吻里时,她才对三皇子又同情又嘲讽。 楚轻盈:“……” 这个话本作者,到底是想写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啊? 一开始她穿越回来的时候觉得,这应该是她的大女主文。 后来发现三皇子是女儿身后,觉得可能是三皇子的大女主文。 到此刻终于破案了:你如果从傅寒辞的视角打开这个话本,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以傅寒辞一人为主场的、大男主男频爽文啊。 谢疏慧、谢昭川、杜婉兮、她和楚家满门,包括搞了一个复仇者联盟的谢疏鹤,都是炮灰,只有傅寒辞是作者的亲儿子。 前世她死后,谢疏鹤带头搞了一个复仇者联盟,杀了皇帝等仇人。 但复仇者联盟里的人比如太子,叶瑶,各个都是恋爱脑,报仇了后就都给心爱的人殉情了。 由此,复仇者联盟团灭。 三皇子直接捡漏,做了皇帝。 而在最后,三皇子把皇位让给了傅寒辞。 谢疏鹤纯纯是为他人做了嫁衣的大冤种。 还有三皇子,哎。 “军师”在楚轻盈脑子里开口,【“其实很多作者在写书写到最后时,笔下的人物都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和灵魂,剧情和命运不受作者控制了,导致作者只能改变自己最初的设定,改变一开始自己定下的结局,你能懂吗?这不是作者写崩了,这反而是作者把笔下的人物写活了。】 【“作者只能跟着笔下的人物走,正如你,在后来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同样觉醒、去反抗作者给自己安排的既定的命运的,还有很多人。或许傅寒辞也是其中一位,他一开始是真心喜欢三皇子的……】 楚轻盈去看傅寒辞。 傅寒辞眯了眯眼,显然上次楚蓁蓁为了救魏氏,就把最后是他当了皇帝这件事,告诉了他。 楚轻盈示意宦官拉开楚蓁蓁。 楚蓁蓁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楚轻盈听到了院子外传来的轻微动静,扬眼看去。 三皇子在外面吧? 没多久,随着“砰”,傅府的门被大力撞开的声音。 三皇子带着一群锦衣卫把整个傅府都包围了起来,挥了挥手。 锦衣卫们便来抓傅寒辞。 “傅督主参与顾翊朗(四皇子)谋害太子一案,且过去一直在背后为谢氏出谋划策,在被本殿撞见他杀人灭口后,他派东厂的人刺杀本殿,今日本殿奉父皇之命捉拿傅督主,关押入狱……动手!” 精彩啊,楚轻盈往一旁让出路来,用唇形无声地对傅寒辞说了一句,“希望傅督主能留一口气,跟我来一较高下。” 傅寒辞此去,就算不死,也会脱一层皮。 他怕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他痛下杀手的,会是他心心念念的三皇子。 楚轻盈让人把崩溃了的楚蓁蓁拖回谢府,原本想回去的。 三皇子上前邀请她,“傅阉狗帮着谢氏害得镇国公受了那么重的刑,你不讨回来吗?” 楚轻盈挑了挑眉,她去狱中不合规矩,但有三皇子在,且她是差点被冤杀的楚恂的女儿,去狱中亲手对佞臣行刑,很合情合理。 傅寒辞被锦衣卫押住,看起来并不慌,没挣扎,只用墨色的眸满含痛色地凝视着三皇子,嘴角的弧度苦涩自嘲。 三皇子根本不看傅寒辞,挥了挥手让人带走,跟楚轻盈一起走出去。 锦衣卫把封条贴在了傅府的大门上。 三皇子是骑马来的,并没有跟以往一样带着踏雪给楚轻盈。 她把楚轻盈送到马车上,温声叮嘱,“你如今怀着身子,跟以往不一样,等会儿到了狱中那种血腥的地方,要是受不住,就先回去。” 从上次三皇子遭遇刺杀跟傅寒辞决裂后,楚轻盈就发现三皇子的性情变了。 尤其是此刻,没了过去的吊儿郎当恣意轻狂,她变得冷情又沉稳,也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真正的样子。 楚轻轻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肩。 三皇子愣了愣,受了委屈自己是可以扛过去的,但当有人安慰时,她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红着眼对楚轻盈点了点头。 牢狱里有很浓烈的血腥味,混合其他的各种味道,突然进来,人都会作呕。 楚轻盈胃里翻涌着,按着肚子压了压,跟着三皇子走进关押重刑犯的里面的牢房。 期间她看到不少受了不同刑罚的犯人,听见他们生不如死的哀嚎,快步走过去。 傅寒辞的双手被锁链吊了起来。 那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暗红色飞鱼服瞬间就被鲜血浸湿。 他愣是没喊出来,只闷哼了一声,弓着身子,低着的一张脸被墨发遮挡,冷汗涔涔。 第52章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锁链穿琵琶骨这样的刑罚,一般都是用在武功高强的犯人身上,除了让犯人痛不欲生,更大的作用是能封住犯人的武功。 傅寒辞是有武功在身的,但他全程又没有反抗,也不是那种难杀的绝世高手,所以三皇子这么做,不过是在故意折磨他。 一张小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一个锦衣卫坐过去,铺纸,取笔,准备着写下傅寒辞的供词。 三皇子已经把烙铁烧得通红了,怕误伤了楚轻盈,示意楚轻盈往后站远一些。 他举着烙铁走到傅寒辞面前,二话不说,先往傅寒辞的胸口上狠狠一按。 楚轻盈听到了皮肉被烧“滋滋”的声响,闻到了布料混合着皮肉的味道。 “过去几年傅督主为罪妇谢氏做了多少事,太子殿下被害得痴傻,你也参与其中了吗?还有顾翊朗谋害太子殿下,镇国公被构陷,是否有你的手笔?这些,你若从实招来,本殿让你少受点罪。”三皇子面无表情地说着,巴掌大的烙铁按到傅寒辞的另一边胸口上。 “军师”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楚轻盈的脑子里“哦豁”了一声,【“果然整个话本里,最刺激的还是男女主两人的y游戏。”】 楚轻盈站在一排刑具前,正询问着身侧的锦衣卫各种刑具的使用方式,应着“军师”,“话本里是在床榻间,那玩得是情趣,现在玩得是命。” “一切都是谢氏做的,臣可能给她出过主意,但三皇子殿下,臣都是为了你。”傅寒辞胸前被烫得惨不忍睹。 他浑身冷汗,面无血色,墨眸被浸湿,抬脸看着三皇子时,更显深情和哀伤,“不管你信不信,三皇子殿下,臣是真心喜欢你的,以往你女扮男装,臣不知道你是女儿身时,臣喜欢你。” “现在知道了,臣依然喜欢你,顾翊煋,不管你是男是女,只要是你,臣,都喜欢。” 楚蓁蓁在傅府都说了梦里的未来三皇子会为他生儿育女,他想到过去跟三皇子身体接触时,三皇子不同于男人的那种触感,他便确定三皇子是女儿身了。 这里留着的都是三皇子的人,那写供词的锦衣卫听到傅寒辞的话,瞪大了眼,惊恐震惊地看着三皇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写。 “你这个阉狗,少恶心本殿!”三皇子脸色阴沉,夺走楚轻盈刚握在手里的鞭子,那鞭子上带着倒刺。 她“啪啪”一鞭又一鞭抽向傅寒辞,直把傅寒辞抽得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你是不是派人刺杀了本殿,从实招来!” 傅寒辞被抽的,衣衫破损,强健的男性躯体露出来,全身的肌肉都在震颤。 他疼得攥紧拳头,却带动了锁链,琵琶骨被穿刺得更深了。 鲜血滴落在地,傅寒辞不仅没喊疼,反而笑了起来,笑得讥讽自嘲,“臣就算说了自己没有派人刺杀殿下,殿下也不会信,你不过是要屈打成招罢了。” “殿下,臣没有做,你就算打死臣,臣也不会招。”傅寒辞一张脸依然英俊,在鲜血中带着破损的美感,还是看着三皇子,满眼的悲伤,嘶哑的语气里全是苦涩。 “殿下认定臣和谢氏之间有龌龊,那便认定吧,臣过去巴结讨好谢氏,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殿下你。” “如今殿下借臣之手除去了谢氏一党,少了最大的一个拦路虎,你却卸磨杀驴,对臣痛下杀手,好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招,什么都招……” 傅寒辞说完这番话便晕了过去。 三皇子紧握着鞭子,用力闭了闭眼,“啪”一下丢掉鞭子,吩咐道:“来人,给他上水刑!” 这种刑罚就是把人绑在转动的轮子上,人会一次又一次被浸入水中,承受那种快要溺毙的濒死感,且身体会一直泡在水里。 可能不到半个时辰,人就没命了。 三皇子这是要把金木水火土类的,各种刑罚都给傅寒辞上一遍。 楚轻盈全程都在观赏,懒得自己动手。 到后来傅寒辞也还是什么都没招供,不过那纸上已经按照三皇子的意思,写下密密麻麻的供词了。 在锦衣卫和东厂里,被屈打成招的人太多了,最终他们是死是活,全看皇上会如何处置。 楚轻盈估摸着傅寒辞死不了。 他的师父高牧毕竟是东厂的大太监,服侍皇上多年、最受皇上宠信。 再者,只有一张东厂的令牌,远远不足以证明是傅寒辞派人暗杀的三皇子。 而他平时只是帮谢氏出谋划策,就算替谢氏做了很多谋害皇子的事,他也没有留下痕迹。 谢氏一党基本上全死了,死无对证啊,所以傅寒辞能把自己摘出来。 至于他参与了构陷楚家,那全是按照皇上的心思来的。 皇上喜欢傅寒辞,要赏赐傅寒辞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治傅寒辞的罪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傅寒辞这次是输得彻底,受了那么重的刑罚,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过来了。 皇上也不能明着捞他,明面上皇上不得不罚他。 他这次可谓是深受重创了。 不知道他以后会如何待三皇子,可以确定的是三皇子是恨毒了他,欲除之而后快的。 “你都知道了,本殿的确是女儿身。”从牢狱里出来后,三皇子牵着马和楚轻盈走在大街上。 四周都有随从,三皇子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道:“本殿的生母出身卑贱,却心比天高,早在她怀上本殿时,她就开始谋划。” “如果本殿生下来是皇子,那正好,如果是公主,那也得是皇子。” 三皇子的生母虽是难产而死,但在怀着三皇子时,就为三皇子安排好了她要走的路。 她的生母不受宠,又故意惹得皇上不喜,让自己被禁足。 直到生下三皇子,她都没得到皇帝和其他人过多的关注。 所以在她制定的计划中,三皇子由她留下的几个心腹,当皇子养着,在十岁之前,连自己的宫门都没出过。 那时,皇帝和皇后伉俪情深,后宫里的嫔妃没有出头之日。 而皇嗣们,则都被天纵奇才的太子的光芒所掩盖,再加上谢疏慧对皇子们的谋害。 其他皇子们各个都生存艰难,但同样的,因为太透明了,不被关注,所以三皇子能在避开一次次的谋害后,活了下来。 三皇子靠着自己渐渐得到皇帝的关注时,谢疏慧对她下过很多次手,都没成功。 后来谢疏慧觉得三皇子实在是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了,难成大器,在皇帝跟前充当的不过是个吉祥物。 她这才放过了三皇子。 三皇子就这么一年年长大,到如今十八岁。 从小她就被灌输了必须坐上皇位的思想,这么多年下来,根深蒂固。 夺嫡,已然成为了她生命里的重中之重。 这是她的目标、她活着的意义,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上还能干什么。 直到傅寒辞的出现。 她表面上厌恶傅寒辞,其实心动而不自知,谈情说爱好像更有意义,比夺皇位快乐。 可谁曾想,她遭受的却是利用、欺骗和背叛,甚至来自对方的刺杀。 “本殿听见了楚蓁蓁的那番话,本殿将皇位给了傅寒辞,甘愿为他生儿育女,他回报给本殿的却是广纳后宫。”这些年不管是自己的女儿身,还是在夺嫡,所有的一切都是三皇子自己扛,此刻说了出来,她感觉无比的轻松,泪无声地流。 “不应该这样的,本殿绝不会爱上傅寒辞,绝不会在将来把好不容易夺来的皇位让给他,本殿一定要现在就杀了他!” 楚轻盈相信三皇子的决心,半真半假地安慰,“三皇子殿下,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啊,我们可以去喜欢男人,但永远不要为了情爱和男人,而失去自我,奉上自己的一切,唯有自爱,才会被珍爱。” “你们楚家经此一遭,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往后你们和父皇,不是你们楚家满门被诛杀,就是你们造反弑君。”三皇子没有自怨自艾太久,停在灯火阑珊的长街上,侧过头看着楚轻盈。 “本殿若是你们,必会选择后者,你们需要拥护一个皇子,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本殿,你们且放心,本殿会一直用男子的身份示人,绝对不会暴露。” “等日后本殿会立一个女子为皇后,让你们楚家的男子来代替本殿宠幸,届时皇后生下的便是太子,太子是你们楚家的血脉,这大周江山便是你们楚家的了。” 楚轻盈:“……” 炸裂啊,这个话本里,能有一个正常人吗? 所以,如果要下一个皇帝是楚家的血脉,他们楚家为什么不拥护太子,让二姐生下的儿子做皇帝呢? “那不一样。”三皇子猜到楚轻盈的想法,纠正楚轻盈。 “你二姐是女子,她和太子生下的孩子,还是顾家的,只有你们楚家的男子和日后本殿的皇后生下的儿子,才是楚家的,不是吗?” 楚轻盈明白了,就是重男轻女呗。 女子是要出嫁的,出嫁后那就不是自家人了,是夫家的,那么生得孩子也是夫家的。 楚轻盈不置可否,反问三皇子,“但三皇子你有没有想过,我楚家到时极有可能会将你变成傀儡?你但凡反抗我们,哪点让我们不满意了,我们就可以废杀你,另择新主。” “你们要废杀本殿,选新主,选谁?既然必须得择一个新主,你们就应该按照本殿说的,让你们楚家的男子和本殿的皇后生一个儿子,选他做新一任君主。”三皇子自然有她自己的谋划,目前最重要的,要先把楚家拉拢过来支持她。 楚轻盈“恍然大悟”地点头,“说的对啊!” “那便这样了,我们楚家拥护三皇子,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让皇上立你为储君,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但我有个条件。”楚轻盈话锋一转,带上警告和冷然。 “太子已经痴傻了,他是我的姐夫,我不希望三皇子伤害了太子。” 三皇子心里也很紧张,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笑,“本殿答应你,其实本殿是很敬重太子哥哥的,本殿也想他好好的。” 前提是太子一直痴傻着,不会成为她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 之后,楚轻盈和三皇子分开。 她坐在马车上,想着三皇子的一番话,以及目前的局势,在暗光里笑得意味不明。 “军师”:【“很明显三皇子在给你画大饼,而你从一开始,在成亲当晚,哪怕三皇子为你出头,你也没想过拥护三皇子。”】 第53章 夫人,以后我们两人的孩子姓楚 楚轻盈在脑子里的商铺,继续卖着黑玉断续丸,“照三皇子说的,让楚家的男子日后和她的皇后生下太子,楚家人做皇帝,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省略了这一步,我楚家造反成功,自己坐这个皇帝呢?” 不管这是三皇子的大女主文,还是傅寒辞的男频爽文,她都要把这个话本,刷成她楚轻盈的大女主文! 【“你可真敢想。”】“军师”诧异。 毕竟楚轻盈是个女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被压迫地位低下的女子,谁能有这么大的野心? 楚恂他们即便不得不造反了,也只是想着另择新主,根本没敢想自己去当这个皇帝。 “或者让我二姐生下孩子,扶持她和太子的孩子做皇帝。”楚轻盈早就仔细分析过了,她爹和三哥两个人的性格,都不适合当皇帝。 有的人他只能做将军,有的人你让他打仗不行,他却擅长治理国家,这叫术业有专攻。 而既能做大将军又能当皇帝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个。 要不然那些功高震主的良将们,就不会鸟尽弓藏被皇帝杀了,他们都能造反成功当皇帝了不是? 圣元帝那性情,其实是很适合当皇帝的。 她大哥倒是可以,但她大哥双腿残疾。 所以,显然,楚家人,至少目前的男人里,没有能当皇帝的。 就算楚家造反,也不是自己做皇帝,而是选择拥护一个新帝。 谢疏鹤更别提了。 她从“军师”嘴里又学来一个新词,摆烂。 谢疏鹤太摆烂了啊。 所以她这边不是恋爱脑,就是摆烂王,扶持不出来一个皇帝。 现在他们已然参与到了夺嫡中,退是退不出来了。 既然必须拥护一个新帝,有自家二姐这个太子妃在,那为什么要支持外人? 她只能期盼着二姐尽早生下儿子,他们扶持二姐的儿子坐上皇位。 她可没有三皇子那套重男轻女、女子生的孩子不是她楚家人的思想。 目前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全家原本凄惨而死的命运,护住了满族,但她把楚家推向了真正拥兵自重、压制皇帝的另一个断头台。 接下来她要做的,还是竭尽全力护全族,平安无恙地生下肚子里的谢允安,培养他。 目前,就让三皇子为她的储君之位,先去斗一段时间,他们楚家在背后利用三皇子,适当地推波助澜,为自家和二姐、太子他们谋利。 她还有几个仇人没有手刃,等她再杀一波仇人。 哎,现在她是复仇者联盟里的首领,带一群恋爱脑、一个摆烂王,太难了。 曾经楚轻盈以为自己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自己意识和灵魂的人,直到前世死了才知道,自己只是被话本作者创造出来的一段文字。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她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活,她的命运是被话本作者操控的。 这个真相会让人有种悲哀可笑感,时间久了能让人精神错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话本里还是在哪儿。 她在看客眼里只是一段文字。 她爱的,恨的,或是在乎的,悲欢和离合,生与死,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楚轻盈感觉到了迷惘。 “军师”有点担心,【“你可别给我精神分裂啊,不要想那么多,话本里的世界对你来说就是你的世界,一切都是真实的。”】 楚轻盈的这种迷惘,在看到眼前的谢府,那一景一物,踩着青石板走进去时,初夏的微风吹来中,消散了。 她或许是看客眼里的一段文字,但如“军师”所说,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她有自己的意识和灵魂。 她的家人、夫君,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他们都在这里,他们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这便是意义。 楚轻盈抬腿,在过门槛时提着裙子,面容决然更显明艳,步伐坚定地走了进去。 她站在那棵巨大的流苏树下,抬头看到白雪般的花,呼吸中还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不知何时,谢疏鹤从祠堂里出来了,就站在她身侧。 他左手腕上依旧带着沉香佛珠,身上有种很浓烈的香火味道,墨发和衣衫在夜风中越发飘逸。 楚轻盈看着谢疏鹤,想说些什么。 谢疏鹤忽然弯身,伸出双臂把她搂入怀里。 谢疏鹤的下巴抵在楚轻盈的肩上,在她耳畔低沉地说:“夫人,以后我们的孩子都姓楚吧。” 楚轻盈震惊的同时,也猛然松了一口气,抬起双臂反抱住谢疏鹤的肩,“好。” 她杀的谢疏慧是谢家的女子,谢昭川和四皇子都有谢家一半的血脉。 谢疏鹤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祠堂里,跪在谢家的列祖列宗面前。 楚轻盈原本以为从谢疏慧死,自己和谢疏鹤之间就开始隔着仇了,谢疏鹤心里对她是有怨怪的,她和谢疏鹤之间会生出嫌隙。 她始终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但此刻,谢疏鹤对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夫人,我不怪你,我也想杀谢疏慧,只是因为那是谢家血脉,我动不了手,还有谢昭川,我也不想要。”谢疏鹤的脸埋在楚轻盈的脖子里,嗓音嘶哑,低喃着。 “夫人,我只要你,要你肚子里我们两人的孩子。” 楚轻盈的胸腔因为谢疏鹤的话而震颤着,有些隆起的肚子贴着谢疏鹤,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怀着谢疏鹤的孩子的那种奇妙,眼里泛起潮湿。 其实,谢疏鹤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她啊。 傲霜端来一壶酒。 楚轻盈拎起酒,眼里通红,泛着泪,唇畔却扬起笑。 她在如雪的繁花下,把酒倒在了流苏树下的地上,敬前世惨烈而死的楚家满门。 傲夏、傲霜站在楚轻盈和谢疏鹤身后,看着他们两人并肩的背影。 夜风吹着他们的衣衫,他们不再拥抱,没有情话绵绵,就只是那么一起站着。 在数百年底蕴的谢府中,盛开的流苏树下,这一幅画面是如此唯美梦幻,让人感觉他们像是在一起经历了种种,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宁静,千帆过尽后的相守,心灵已然相通。 傲夏傲霜忽然间有种热泪盈眶感,分明首辅大人和自家四姑娘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却让她们感觉两人在一起是最动人的神仙眷侣。 “夫人,夜深了,我们回去就寝吧。”谢疏鹤大概能猜出楚轻盈是在祭奠,她那一场场“噩梦”中,死去的楚家人。 他静静地陪伴着,痛她所痛。 直到感觉楚轻盈的情绪缓过来了,他低沉地唤楚轻盈。 “好。”楚轻盈应着,眨掉眼中的泪,来到谢疏鹤背后,抬起双臂攀上谢疏鹤的背。 “夫君,我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第54章 摆烂首辅开始上朝,夺权! 谢疏鹤身体里登时便涌出一片热意,极力压制着,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婢女抬头在“专注”地看花。 他捏了捏手指,这才弯下腰。 谢疏鹤双手向后伸去,勾住楚轻盈的腿弯,臂弯托住楚轻盈柔软的臀部,把楚轻盈背了起来。 他让自己坚硬的背跟楚轻盈的肚子隔了一段距离,避免压到楚轻盈的肚子。 楚轻盈的双臂圈在谢疏鹤的脖子上,夹着谢疏鹤的腰,他身高腿长,肩背也很宽厚。 楚轻盈的脸趴在谢疏鹤的脖子里,呼吸间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 楚轻盈闭上眼,这个男人没有大将军的魁梧勇猛,可她被他背在背上时,却有种即便天塌下来,她也能安然沉睡的安全踏实感。 “夫君,皇上以我怀了身子不能服侍你,还要你多开枝散叶为由,要给你纳几房妾室,说是可以将太后娘家的适龄女子、太后的侄女嫁给你,康乐公主你知道吧?据说倾慕你多年,为了你一直不嫁,都熬成老姑娘了,她愿意下嫁给你,哪怕是做妾。”楚轻盈虽然拒绝了皇帝,但皇帝未必会打消念头。 等明天皇帝对谢疏鹤施压,谢疏鹤若是有意的话,恐怕谢府后院要热闹起来了。 “传闻做不了真,康乐公主……”谢疏鹤不愿提别的女子,想趁此试探楚轻盈的态度,她会不会吃醋。 但更怕楚轻盈误会了,首辅大人道:“我早就说过,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以前皇帝和谢疏慧问都没问我,便把杜氏赐给了我,我不在乎,只当多了一个人养。但现在我有了你这个夫人,哪怕是抗旨,我都不会允许他往我后院送女人。” 男人背着女子走在抄手游廊中,白色的流苏花纷纷扬扬,落到楚轻盈和谢疏鹤的衣衫上、两人交缠在一起的黑发上,画面越发唯美。 谢疏鹤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好了,不相信什么采阴补阳之术。 但确实他现在背着楚轻盈,轻轻松松,不仅不喘,还能边走边气息平稳地跟楚轻盈说话。 他不愿楚轻盈胡思乱想,更怕两人因此生了嫌隙,便态度坚决很明白地对楚轻盈道:“如今我的身体好了起来,你还怀了孕,不仅是皇上,恐怕朝中官员、京中大族们的心思也会都活跃起来,多少人想与谢家结亲。” 联姻的好处太多了,像他父亲,不管喜欢不喜欢,只要对他自己、对家族荣耀有利,那都是来者不拒的。 皇上一旦开了头,这京中想把女儿嫁给他的,就前仆后继了。 他若是拒绝,那么所有的压力都会施加到楚轻盈身上,会有很多关于她善妒、不许夫君纳妾的流言蜚语。 世人会指责她,会上升到她犯了七出之条,应该被休弃的地步。 在这个世道,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誉,一旦名誉尽毁,女子就很难活下去。 “你放心,我不但会拒绝,也绝不会让你去受那些流言蜚语。”谢疏鹤把楚轻盈放在寝卧的床榻上。 他屈膝在楚轻盈面前,抬起的手落在楚轻盈的脸上,碧绿的眸深深地凝视着楚轻盈,“我都会处理好,不会让你听到一点指责你的言论,不给你添堵。” 楚轻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叹了一口气,“夫君,我不在乎外面的流言蜚语,都伤不了我的,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脆弱。” 从她在大婚当晚,当场改嫁给公爹,到鞭打养子,让魏氏母女下跪,当街和谢疏鹤共乘一骑……这种种,在这个世道堪称放浪形骸、惊世骇俗。 所以要说名誉,她早就没了名誉。 “但是我在乎。”谢疏鹤绷着嘴角,垂下了眸子,那眼底是一片暗色。 他不允许小姑娘受到丁点伤害,哪怕是来自言语上的。 楚轻盈不放在心上,他却听不得半句外人说楚轻盈的不是。 楚轻盈一愣,感觉在楚家满门险些被诛这件事过后,谢疏鹤变得比以前强硬,跟过去的圣洁出尘相比,他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锐利和威压,让人胆战心惊。 当然,不是对着她。 他是如此珍爱她,珍爱到哪怕只是一句对她不好的话,他都不允许。 楚轻盈心里动容,抬手按住谢疏鹤的后颈,忽然低头重重地吻住他,“夫君,谢谢你,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她每次并不热切的话,却总能激起谢疏鹤胸腔中的惊涛骇浪,那感情克制着,又汹涌着,最终抑制不住地起身,把楚轻盈压到榻上。 谢疏鹤撬开楚轻盈的唇,勾住她嫩滑的舌吮吸,激烈火热,碧眸里都是一片赤红色。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谢疏鹤炙热满是水泽的薄唇,转到楚轻盈的脖子,吻她的耳垂,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他的大手在楚轻盈身上四处游走,听到了两人都很急促的喘息声,在手摸到楚轻盈肚子上的一团肉时,他骤然清醒。 谢疏鹤一把将楚轻盈揉入怀里,趴到楚轻盈的脖子里,难耐下碧眸泛着水光,眼尾绯红,贴在楚轻盈耳畔哑声道:“夫人既喜欢跟我在一起,那便陪我久一些,别不要我……” 那最后几个字近乎呢喃,带着卑微和乞求。 他对楚轻盈有利用价值,所以他在很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价值。 他想以此拥有楚轻盈的时间长一些,将她留在身边,让她陪自己的时间更长。 以前他不在乎自己能活多长时间,对小姑娘求而不得,他痛苦,也罪恶厌恶自己,他宁愿自己早一日死了。 可现在,他希望自己能多活一些时日,哪怕是多一天,让他能和楚轻盈多在一起一天。 谢疏鹤隐忍至极,不愿强迫楚轻盈,又奢望更多,于是在这种矛盾和痛苦中,只能在心里请求着,“盈儿,我活得不长的,所以在我活着的这两年里,不要丢下我,求你,耐心地陪我这两年。” “哪怕很勉强,你装也要装下去,陪我走完我这短暂的一辈子,好吗?” 这一夜,楚轻盈睡了穿越回来后,最安稳的一夜。 或许是因为楚家度过了死劫,她暂时护住了全族,也或许是因为她在谢疏鹤的怀里。 第二天外面还灰蒙蒙的,楚轻盈就感觉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离开了。 她的眼微微睁开,“夫君,你做什么去?” “我去上朝。”谢疏鹤把掀开的被子又给楚轻盈盖好,抬手轻拍着楚轻盈的背。 他光在府中不行。 岳父大人真正拥兵自重了,皇帝更加容不下岳父和楚家。 只是暂时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在暗中变强积蓄力量,待有万全的把握的那天,再出手除掉对方。 谢疏鹤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楚家这边。 以前他不参与到政斗中,现在为了护住夫人和楚家,他得去争权夺利,把越来越多的大权握在手里才行。 他这么做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喜欢权势,而是仅仅为了楚轻盈。 曾经,她是养子的未婚妻时,他厌世与世无争。 如今她是他的夫人,他便处心积虑,筹谋计划,去争去斗了。 “那夫君去吧,若是见到了我三哥,待我向他问好,过两天我就回去一趟。”楚轻盈侧躺着看谢疏鹤穿朝服。 官员们上朝的时间是很早的,卯时就得在皇宫里等皇帝了(早上五点到七点)。 有的官员住的远,那寅时就得起床(三点),然后提着灯笼,走着去皇宫。 坐马车? 大多数官员都没有马车,按照“军师”的话说,她这个时代的一匹马,在它的时代相当于一辆宝马车的价钱。 所以家里有马车的,那都是很富贵的大官了。 官员们都是摸着黑,提着灯笼去皇宫,一走就是一个时辰,到达皇宫后在固定的地方过安检,签到,排队,依次进殿。 往往这个时候,宫道很长,天还是黑着,打着灯笼的官员们排成一条火龙般,那场景还是很壮观的。 皇帝上朝也会点名,身侧总管太监拿着签到册,谁几点到很详细,一眼就能看出来。 谁迟到了,或是没来,好,那就当场罚俸禄,降职,或是拖出去打板子。 在朝会上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期间不能吃喝,甚至不能上厕所。 他们的精神时刻高度紧绷,因为在封建王朝很容易掉脑袋,还会累及家人,被株连九族。 下了朝也不能回家,还得到各自的衙门干活,到点了再打卡,才能下班。 “军师”还跟楚轻盈感慨,古代人是很卷的,其竞争比它的时代还激烈。 闻鸡起舞,挑灯夜读,书生们十年寒窗苦读,年复一年的科考,很多人四五十岁能考过秀才就非常不错了。 据说有个老翁,七十多岁了还只是个童生,每次科考拄着拐棍和一帮年轻人一起考试。 全天下那么多学子中,只选那么几个,而就算过了殿选,也未必能得到重用一展抱负。 太多才华横溢的人一生郁郁不得志,仕途坎坷,或“轻舟已过万重山”,或“一衰烟雨任平生”,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古代还尤其在乎颜值,不是说只有女人爱美男,当政者也更喜欢长得好看的。 所以古代的官员,有才华的,出名的人,普遍颜值都很高,粉丝多,放在现代那就是顶流男神。 并不是人人都能读书,知识是被垄断的,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书,一个读书人是他的家庭倾尽了全部供出来的,却还是极少能考上功名。 由此可见,过五关斩六将,在残酷的竞争和层层淘汰下,最终站在朝堂上的官员,该有多厉害。 他们可不是只会“之乎者也”,他们不仅学识过硬,基本上都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还有自己专攻的那项,连脑子也是普通人的数倍。 楚轻盈听“军师”这么一对比,就觉得谢疏鹤二十七岁做了当朝首辅,那他不仅不老,反而很逆天。 据说当年他年仅十七岁就能三元及第,(在连续的乡试、会试、殿试中均获第一名。) 但十六岁那一年殿试,他因为病倒了,没能去。 第二年再考,才通过殿试被钦点为状元。 之后他刚到弱冠便跻身内阁,四年的时间,二十四岁他就坐上了内阁第一把交椅,成了首辅。 他出身谢氏大门阀,却不要祖上荫庇,一路都没有开后门,全靠他自己。 皇帝给的偏宠? 不,皇帝在暗中数次压都没压住,打不过只能加入,于是皇帝只能用恩宠来“绑架”谢疏鹤。 这还是在他体弱多病,特别摆烂的情况下,可见这人不仅学识过硬智商逆天,且手段非人。 过去他是摆烂厌世,一旦他参与到斗争中,颠覆朝纲,掌控大权,把皇帝变成傀儡,那是指日可待啊。 谢疏鹤没让人服侍,背对着楚轻盈,自己一件件把衣服套到最里面的里衣上,最后是绣着蟒的紫色朝服。 楚轻盈第一次见他这么穿,即便是前世那么多年,她也没见过谢疏鹤穿朝服的样子。 他还是端方自持的,多了一些身居高位的威仪和压迫,整个人更显尊贵,其风采令人不敢直视、亵渎。 男人的身躯是修长的,肩膀宽厚,从背到腰的线条很流畅,腰身被玉带收着,又窄又劲瘦,还有那弧度恰到好处的健臀,双腿……楚轻盈想到给谢疏鹤吃了壮阳药的那晚。 他的公狗腰很有力,臀也有力。 此刻谢疏鹤穿朝服的样子又端凝持重到不行,楚轻盈听到了自己的心“砰砰”剧烈跳动的声响。 她遵循着原始的色欲,伸手勾住谢疏鹤腰后的玉带,一下子把人拽了过来。 第55章 当场打回去! 谢疏鹤差点栽到楚轻盈身上,急忙转过来,弯着身,双臂撑在床榻上,低头便对上楚轻盈那灼亮的双眼,就像是正在狩猎的狼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谢疏鹤心头一跳,挺立的喉结滚了好几下,极为压抑隐忍,保持着温柔询问,“夫人,怎么了?” “夫君穿朝服真好看。”楚轻盈勾着谢疏鹤的腰带不松,扬起下巴在他喉结上亲了一下。 谢疏鹤那种把持不住的感觉再次涌来,额头上有汗,脖颈上的青筋颤动着。 他狠狠闭了闭眼,却依然没压住低喘,“夫人,你还怀着孩子……” 上朝不上朝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自己的兽欲,而伤了孩子。 谢疏鹤按住了楚轻盈的手,“你再睡两个时辰,你的一日三餐,穿得和用的等,府里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管好好吃,好好睡,养着胎。” 楚轻盈抿了抿唇,身体的需求让她想继续,但感情上并没有到想跟谢疏鹤欢好的地步,于是她松开了手。 谢疏鹤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凑过去在楚轻盈的唇上辗转了许久。 直到两人的唇都是一片水光,红艳艳的,他直起身子,重新束好玉带。 首辅大人已经恢复了端方持重,却屈膝在床榻旁,脸靠到楚轻盈的肚子上,向来清雅的俊容上一片温情,语调是哄着的,“快快长,健健康康地出来见爹娘,爹去上朝了,不要闹你娘亲,要让你娘亲轻松一些知道吗?” 爹会给你娘亲和你夺来一切,让你出生就能承袭世间最大的富贵荣耀,坐享其成。 爹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有一点,等几年后爹不在了,你要代替爹爱你娘亲,护她周全,要让她喜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楚轻盈没听到谢疏鹤心里的一番话,但感觉到了谢疏鹤肩背的颤动,那种隐忍噬骨的情感泄露了那么一些,让她整个胸腔被撞击着般久久震动,难以平静。 楚轻盈睡了个回笼觉,知谢疏鹤下朝后还要在文渊阁处理政务,她就没有等谢疏鹤一起用膳,自己不紧不慢地吃着。 由于谢疏慧指使那两个从宫里来的、两个嬷嬷中的一个,给她下毒,害自己“见红”,所以府中的下人们被血洗了一遍。 不管是皇上安插的,还是谢疏慧的人,又或是杜婉兮等其他势力,都借此机会被完全拔除掉了。 谢疏鹤对楚轻盈怀孕一事兴师动众,就是为了除掉所有的隐患,虽然铤而走险,但结果是达成了。 现在整个谢府,哪怕一只蚊子都在谢疏鹤和楚轻盈的掌控中。 外面的也别想混进来伤害到楚轻盈。 护卫带来了一个消息给楚轻盈:被终身监禁着的前四皇子顾翊朗,一大清早突然痴傻了。 楚轻盈有些意外,傅寒辞还没被捞出来,分不出精力对顾翊朗下手。 并且若是他做的,以他毒辣的手段,他不会留顾翊朗活口的。 所以可能是皇后下的手,她在为太子报仇。 只是她到底没有那么狠的心,没杀了顾翊朗,只让四皇子跟太子一样痴傻了。 这样的结果对顾翊朗来说,不知是悲哀,还是一种幸运呢。 楚轻盈只知道夺嫡之争如此残酷,不会因为你其实还是个孩子,也不管你是否无辜,一旦失败,便是粉身碎骨。 而她现在也在这局中,万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否则……楚轻盈低头,用手抚着自己的肚子。 否则自己性命不保,还会搭上谢允安这个孩子。 早膳后楚轻盈就让傲夏傲霜发帖子,她怀孕了,还有楚蓁蓁也“怀上”了皇长孙,那不得大摆宴席庆祝庆祝吗? 当初说好的,她今年就生孩子,请文武官员们来吃席不是? 皇帝让高牧送了赏赐来,大部分是给她的,一小部分是赏给“怀着”皇长孙的楚蓁蓁的。 不要说皇帝早就把谢昭川这个儿子送给了谢疏鹤,就算谢昭川现在还是皇子,楚蓁蓁一个妾怀了孩子,也没有资格得到皇上的赏赐。 但皇上给了,这般“重视”,是在打楚轻盈的脸,故意膈应楚轻盈。 楚轻盈偏不如他愿气了自己的身子,让李总管把赏赐抬到楚蓁蓁屋里,还叫来了楚蓁蓁、谢昭川和杜婉兮。 因为皇上特意下了旨意,让楚轻盈解了谢昭川的思过,说谢昭川的伤也养好了,就还是原来的官职,正常去上朝,到兵部干自己该干的。 楚蓁蓁见到楚轻盈时,心里恐惧,不敢不恭敬,直接跪下给楚轻盈请安。 楚轻盈坐在主位上。 高牧被奉为上宾,坐在她下首,手边放着茶。 楚轻盈端起自己的茶盏,垂着眼,用茶盖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问站在那里的谢昭川,“大郎,你可知错?” 谢昭川恢复过来了,锦衣华服,面如冠玉,如过去那般风度翩翩的模样,身躯笔挺地站着,压着目光里的恨意,语气僵硬地说了一句,“川儿知错了。” “认错就该有认错的态度,你可能不会认错,但蓁姨娘不是给你示范了吗?跪下吧,母亲便不跟你计较了。”楚轻盈品了一口茶,看向下方脸色难看的高牧,淡笑着问。 “高公公是不是觉得妾身这个做母亲的太慈爱了?要是换成高公公你手底下的奴才犯错,你怕是直接给拖出去杖毙了。” “哎,没办法,虽然妾身是个新娘,但对大郎是视如己出的,不忍心重罚他。” 皇上打你的脸怎么办? 不怕。 当场打回去! 谢昭川当然没跪,让他站在这里,对着楚轻盈卑躬屈膝已经是极限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跪的,楚轻盈休想用母亲的身份来压他。 父皇是在意皇长孙的,他就不信楚轻盈敢当着高公公的面,怎么样他! “慈母多败儿,这话不仅是说妾身这个新娘,也在说杜氏你这个老娘。”楚轻盈忽然撂下手中的茶盏,厉眸射向站在谢昭川背后的杜婉兮。 “以前你作为大郎的养母,没有教好大郎,如今你是大郎的贴身婢女,没有尽到规劝主子的责任,我看你的一张嘴是白长了,来人,把杜氏给我弄哑了。” 楚轻盈没有毒药,但把人弄哑很简单。 她话音落下后,傲夏就搬来了一个炉子,里面是燃烧的炭,炭塞入人的嘴里,就能破坏人的嗓子了。 楚蓁蓁看到那红通通的木炭,吓得浑身发抖,但同时她的目光一亮,跪着往前膝行两步道:“婆母,这种事怎么能劳烦傲夏姐姐,让儿媳来吧!” 过去两个多月杜婉兮用各种方式虐待她,还给她灌药,让谢昭川强奸了她,此刻她终于有报复的机会了,岂能放过! 楚轻盈垂眸笑了笑。 傲夏就把那火钳递给了楚蓁蓁,“那就麻烦蓁姨娘了。” 谢昭川和杜婉兮的脸色早在刚刚就变了。 杜婉兮是有武功在身的,但若是反抗,说不定就给了楚轻盈要她命的理由。 可不反抗,她心里恨极,总不能真的被烫成哑巴。 杜婉兮眼看着楚蓁蓁用火钳夹起一块烧红的木炭,狞笑着向她走来,她还是反抗了,转身就跑。 然,傲夏和傲霜忽然落在面前拦住她,伸手去抓她。 她抬脚踹过去,就跟傲夏和傲霜打了起来。 很快她就发现自反抗也没用,因为饶是她有武功,也不是这两个婢女的对手。 没几个回合,她就被傲夏扭住了胳膊,只听“咔嚓”两声,胳膊错位了,虚软地耷拉下来。 杜婉兮疼得哀嚎,秀美的脸扭曲着,惨叫着喊谢昭川,“川儿!川儿……” 谢昭川刚刚就试图冲过去,然而迈开腿,就被楚轻盈从后面甩过来的鞭子,缠住了脚踝。 他摔趴在地上,无能狂怒,目眦欲裂地看着楚蓁蓁把木炭用力按在了杜婉兮的嘴边。 本来楚蓁蓁想塞到喉咙里的,奈何杜婉兮挣扎躲闪,所以木炭只能烫到了杜婉兮的嘴边,扩大面积烧伤了她半张脸。 皮肉被烧的味道蔓延出来,杜婉兮凄厉地惨叫,半边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楚蓁蓁微笑着,“贱婢,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了,否则你这整张脸都会被烫烂,还拿什么勾引我的相公,嗯?” 楚蓁蓁知道谢昭川是为了遗诏接近她的,但在没有做那场梦之前,她是真心喜欢谢昭川的。 谢昭川不喜欢她,她便谎称自己手里有遗诏,让谢昭川在大婚当日逃婚,抛下楚轻盈去见她。 杜婉兮知道事实,所以大婚当日找了人冒充谢昭川,替谢昭川百般遮掩。 楚蓁蓁没想到楚轻盈也会做了跟她一样的梦,楚轻盈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开局就揭穿了她和谢昭川,还设计她和谢昭川通奸。 一开始她是想从楚轻盈手中抢走谢昭川,她来做谢昭川的妻子。 但谢昭川只是为了遗诏,真正爱的人是杜婉兮。 在梦里,得知被她骗了的谢昭川,回去了谢府,不跟楚轻盈圆房,让楚轻盈守活寡八年,他暗地里和杜婉兮通奸。 楚轻盈是被杜婉兮折磨死的。 她做了那场梦后,只想摆脱谢昭川,攀上最终会当皇帝的傅寒辞。 她要做傅寒辞的皇后。 而如今,眼看着自己当皇后已没了指望,命都保不住了,她只能先接受现实,做谢昭川的妾。 那谢昭川就是她的男人啊。 杜婉兮这个荡妇勾引她的男人,她要杜婉兮生不如死! “母亲!”谢昭川这一声喊的是杜婉兮,挣扎着站起来。 却每次楚轻盈都在后面拽一下鞭子。 他摔下去,再爬起来。 楚轻盈再拽,就像在拉一条爆冲的狗。 谢昭川返回身,终于是跪在了楚轻盈面前,哀求着,“母亲,川儿错了!我知错!我跪,我给母亲磕头,求你放过母亲,你要罚就罚我!” 谢昭川在地上磕得额头都一片青紫,流血。 楚轻盈看得特别感动,“大郎和你原来的母亲,可真是母子情深,既然你愿意代她受罚,那么……” 第56章 让他们在地狱里挣扎吧 “首辅夫人!”高牧阴柔的声音打断楚轻盈。 楚轻盈现在是谢昭川的母亲,母亲管教儿子,又骂又打还虐待的,哪怕是易子而食,在这个世道都是正常的。 反而儿子有半点冲撞忤逆,那就是不孝。 旁人都觉得楚轻盈从谢昭川的新娘变成新娘,就是为了能这样报复谢昭川。 所以刚刚楚轻盈教导养子,且罚杜婉兮这个奴婢都是有理由的,高牧不好开口。 但此刻楚轻盈要对谢昭川痛下杀手,他当然得拦。 “首辅夫人肚子里怀着孩子,应该忌讳这种血腥惨烈的场面才是,而且,首辅夫人为肚子里的孩子多积福积德,以后孩子才能好对不对?” 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虽做得只是服侍皇上的事,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大臣们都得巴结高牧,高牧去了谁家都会被奉为座上宾,走得时候还会得到不少孝敬。 所以,高牧是能和首辅夫人楚轻盈这么说话的。 何况他今天就是代表皇帝的。 “高公公说得很对,妾身的确是应该为自己的孩子积福积德,不像高公公,想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积福积德,那也得先有子孙后代不是?”楚轻盈也在笑,笑不达眼底,目光冰冷,讥讽意味十足。 “妾身记得傅督主是高公公你的徒弟对吧?不知道他还有命没有,要是死了,那就可怜高公公连一个为你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太监最忌讳旁人说他没根儿,更痛的是好不容易培养了一个为他养老送终的,结果也折了。 楚轻盈可谓是专往他在意的点踩了。 高牧几乎破防,拍着台案站起来,兰花指指着楚轻盈,尖细的嗓音颤着,“首辅夫人真是个伶牙俐齿的!” 楚轻盈谦虚,“比不上高公公你。” 高公公气得差点厥过去,偏偏又不能拿楚轻盈怎么样。 毕竟这女人即便是在发疯,那也是合情合理,让人抓不住错。 高公公甩着拂尘,哼了一声离去。 “不送。”楚轻盈收了脸上的笑,把楚蓁蓁叫到身边,拉着她的手,放到谢昭川的手背上,慈爱地叮嘱道:“蓁姨娘如今怀了身孕,大郎可要好好照顾她。” “这孩子要是不能平安生下来,那你们犯得可是欺君之罪,到时候即便是母亲,也救不了你们。” 谢昭川是靠着所谓的皇长孙,才被放了出来。 但其实楚蓁蓁没怀上孩子,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会让楚蓁蓁怀上孩子。 楚蓁蓁要受罪了,而她拨几个下人照顾楚蓁蓁,让楚蓁蓁能压过杜婉兮一头,杜婉兮的日子会很凄惨。 皇帝出手捞了谢昭川他们几人一把又如何? 她会做一个好母亲,让他们身处地狱,一次次挣扎,却爬都爬不上来。 “军师”:【“你可真是个狠人啊。”】 它的东家太可怕了。 它替东家的那些仇人们,点根蜡吧。 * 谢昭川抱起摸着自己的脸尖叫的杜婉兮,冲回院子里。 他既被皇帝官复原职了,在府中的待遇便恢复到了之前。 慈母楚轻盈给他拨了两个小厮,他让小厮去找负责楚轻盈身子的御医来。 结果可想而知。 御医那是给皇室中人看病的,除非皇上吩咐,否则就连权贵大臣们都请不到他们,何况杜婉兮现在只是最低贱的婢女? 还是首辅夫人不给杜婉兮活路,他们哪敢? 小厮退而求次去找吴大夫。 吴大夫根本不露面,让药童回应,他这几天回老家探亲了。 谢昭川又急又气,只得拿了两个大金锭,让小厮去外面请大夫来。 小厮反而先去见了李总管,把金锭子呈上去。 李总管不敢私吞,让傲夏把这件事告诉了楚轻盈。 很快傲夏传达了楚轻盈的话,“你们自己分吧,以后这样的事不必汇报给我。” 李总管简直是泪流满面了,这是什么绝世好主母啊,竟然鼓励他们这些下人中饱私囊! 过去那几年李总管被杜婉兮打压,折磨,一个大门阀里的总管过得还不如外面的乞丐。 如今换成了楚轻盈当家做主,楚轻盈不爱管府中众人的吃喝拉撒,就给了他很大的职权,大多数事都由他全权做主。 他被重用不说,每月的银钱还涨了三倍。 楚轻盈秉承的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夫人这般信任他,他绝不会辜负了,立誓要做大周第一总管! 李总管丝毫没感到自己的中二,对着漪澜院的方向磕了一个头,擦着眼泪去厨房吩咐了一声。 晚上给全府的下人们加餐,年中发奖金,用得当然是谢昭川的那两个金锭子。 但李总管给下人们洗脑,让下人们感激楚轻盈。 下人们当然感激,因为他们今天拿到的奖金,足够普通百姓家中三年的开销。 金锭被分完了,小厮去大街上随手拎了一个赤脚大夫,带去了谢昭川的寝卧。 因为杜婉兮在他的床榻上躺着。 赤脚大夫手忙脚乱,一通操作猛如虎,给杜婉兮处理脸上的烧伤。 杜婉兮被谢昭川抱在胸膛里,疼痛中叫得很凄惨,浑身冷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 谢昭川按着杜婉兮,也是一身的汗,听到赤脚大夫说杜婉兮的这张脸算是毁了。 他一脚把人踹开,让人滚出去,又扔了两个金锭给小厮,让小厮请更好的大夫来。 小厮跑得飞快,好好好,明天又可以加餐了,他们下半年的奖金也有了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楚轻盈!”杜婉兮只觉得那药粉撒下去,自己的脸反而有种被腐蚀的感觉。 她忍不住伸手去抓纱布,没了之前胜券在握的冷静。 她身负圣女下达的命令来到谢府、谢疏鹤身边,收拢人心,还和能继承谢府、当家的谢昭川有了不伦关系。 谢疏鹤什么都不管,她和谢昭川在府里只手遮天,轻易就在暗中转移走谢府的家财,用来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过去几年她一直都很成功,直到楚轻盈要和谢昭川成婚。 她打算好了等楚轻盈成为她的儿媳妇后,调教磋磨楚轻盈。 谢昭川的疼惜,楚轻盈休想得到。 她会一直是谢府的当家主母,谢府的一分一毫,楚轻盈都无法拿到手里。 在她的任务里,楚恂是最大的阻碍,所以她帮着谢昭川欺骗楚轻盈,准备在楚家被诛九族后,让谢昭川得到楚恂那些部下的臣服和忠诚。 到时候那些楚家军为她所用,她要利用谢昭川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可谁知,楚轻盈当场就揭穿了假新郎,改嫁给公爹谢疏鹤,第一个被处置的人就是她。 她希望谢疏鹤不再厌世,知谢疏鹤病入膏肓活不长,她希望谢疏鹤能娶妻,只要他在世上留下血脉就好。 她是想献身,为谢疏鹤生一个孩子的。 但谢疏鹤根本不要她,她只能另寻他法。 她不在乎被谢疏鹤厌恶,从当家主母沦为婢女,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楚轻盈会成为谢疏鹤的妻子。 谁成为谢疏鹤的妻子都行,就是不能是她要覆灭的楚家、楚恂的女儿啊。 她和楚轻盈有不共戴天之仇。 一开始她也接受了,她被楚轻盈害的,已经没有机会再构陷楚家。 她以为自己不说和楚轻盈相处的很好,但至少楚轻盈不针对她吧? 结果,楚轻盈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偏偏就是不给她活路,竟如此折磨她。 现在她恨透了楚轻盈,什么使命、计划全都抛在了一旁,她只想让楚轻盈死! “母亲,你不要这样,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无论如何都会治好你的脸!”谢昭川死死把杜婉兮箍在怀里,不让她抓脸。 他从来没见过杜婉兮这个样子,过去她始终是温和的,仿佛掌控着一切,情绪特别稳定。 现在她歇斯底里,疯了一样,是被楚轻盈传染了吗? 不,楚轻盈就算发疯,也是情绪很稳定的样子。 杜婉兮这是真崩溃破防了。 “母亲,你冷静点,我知道容貌对一个女子有多重要,但是没关系的,如果你的脸真的治不好了,我也不会嫌弃的。” “我喜欢的不是你的外貌,无论你变成多么丑陋的模样,我都会待你如初的。”谢昭川从背后抱着杜婉兮,脸抵在杜婉兮的肩上,语气里充满了温柔和疼惜。 他的安抚是有点效果的,杜婉兮不再嘶吼尖叫了,只靠在他怀里,闭着眼静静地流着泪。 谢昭川不断地擦着杜婉兮的泪,以免泪水流到伤口上。 赤脚大夫说要是不好好医治,别说这脸不会好,怕是会腐烂,到时候整张脸的腐肉都得剜了。 楚蓁蓁身侧站着婢女,她坐在椅子上喝茶,全程冷笑看着谢昭川和杜婉兮。 老汉配嫩妻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但像谢昭川这样的少年郎,且有家世和外貌才华,竟然喜欢婶婶辈的,还一口一句母亲,她被恶心得干呕好几次了。 楚蓁蓁学着楚轻盈,“砰”一下把茶盏撂在台案上。 她在楚轻盈面前卑贱乖顺,此刻她一个小妾,却硬生生有种当家主母的气势,冷戾地对谢昭川道:“谢氏的尸体还被悬挂在城门口,她所犯的罪行足以被株连九族。” “但皇上却并没有牵连我们,还让母亲放了你,给你官复原职了,谢昭川,你要知道这全是我的功劳,因为我肚子里怀着你的骨肉。” 杜婉兮看着嚣张的楚蓁蓁,讥讽地冷笑,“你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怀上川儿的孩子,我们是最清楚的。” “是啊,但是皇上和太后不清楚啊,我用假孕暂时救了我们三人,等十月怀胎后,我若是生不出一个孩子来,楚轻盈会迫不及待地以欺君之罪送我们上断头台。”楚蓁蓁说这番话时,挥退了全部的下人。 杜婉兮的目光里闪过一抹阴毒,那就按照她的原计划,找男人代替没有生育能力的谢昭川,让楚蓁蓁怀上孕好了。 她不打算瞒着楚蓁蓁,楚蓁蓁想保命,就得心甘情愿地被男人们奸淫。 这是楚蓁蓁敢动手毁她的脸,应该付出的代价。 “杜氏,我知道为了让我怀上孩子,你想找外面的男人们奸污我,因为谢昭川丧失了生育能力。” 闻言,杜婉兮和谢昭川的脸色齐齐一变,楚蓁蓁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的多着呢,比如这么多年,杜氏你一直没有怀上谢昭川的孩子,不是因为他有没有生育能力的缘故,而是你一直在背着他喝避子汤!”楚蓁蓁靠着知道剧情,而掌控他人命运,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了。 谢昭川诧异地靠向杜婉兮,“母亲,你……” 他是真心喜欢杜婉兮的,当然希望杜婉兮能给他生一个孩子,却得知杜婉兮这几年一直在喝避子汤。 杜婉兮在骗他。 杜婉兮根本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她对他的爱是真的吗? “没错,她就是在骗你利用你。”楚蓁蓁看到杜婉兮脸上的慌张,继续道。 “避子汤是很伤身的,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又频繁,她喝了太多的避子汤,已经无法再怀上孩子了,若是不信,让大夫过来一验便知。” 女人能不能生孩子,靠宫寒体质等,大夫靠诊脉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 男的不好验。 第57章 套他麻袋,替四妹报仇! 杜婉兮转过去看着谢昭川,凄楚又酸涩悲痛道:“川儿,我想给你生儿育女,但我们的身份不允许,你要娶楚轻盈,我就更不能怀上你的孩子了。” “我为了我们的大计,为了让你拿到兵权,被皇上立为储君,我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牺牲。” “你不知道,每次事后我喝避子汤时,想到我杀死了多少我们两人的孩子,我就犹如被剜心挖肝了一样痛……” 谢昭川心里的愤怒和怀疑,瞬间化为乌有,紧紧把杜婉兮抱入怀里,“母亲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都怪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等日后……” “呕!”楚蓁蓁实在是忍不住了,弯下腰干呕着,抬手制止住两人,缓了许久。 “所以一直以来不能生的是杜婉兮,不是你,虽然你被判定为丧失了生育能力,但这种事,是无法精准的。” “那不如我们两人试试,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怀上你的孩子、皇长孙了。” 皇上现在厌恶楚轻盈,楚蓁蓁知道自己是皇上用来捅楚轻盈的一把刀,那她就应该抓住机会,翻身。 抛开算计和利用欺骗等等一切,她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男人是谢昭川,现在,也是喜欢的。 她必须怀孕。 她不能让其他男人们奸淫自己,她选择有外貌有身材家世,自己还喜欢的谢昭川。 谢昭川不愿意。 楚蓁蓁催促他,多等一天,她露馅的可能性就越大。 谢昭川英俊的面上是犹豫和痛色,看着怀里哭泣的杜婉兮,最终咬了咬牙道:“母亲,对不起,为了你和我都能活着,我只能这么做。” 杜婉兮忽然有种恐慌感,被谢昭川放下后,她伸手去拉谢昭川。 谢昭川却因不敢面对她,走得飞快,拽着楚蓁蓁出去,去了楚蓁蓁的寝卧。 楚蓁蓁的寝卧就在谢昭川寝卧的左侧。 杜婉兮躺在床上,清楚地听到了那些声音。 这次谢昭川分明没有喝催情药,可男人就是这样的,欲和性永远都能分开。 他甚至可能因为楚蓁蓁比她更年轻,而对楚蓁蓁的欲望更盛一些。 杜婉兮眼中涌出的泪湿了鬓发,她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肩负重任,应该是谢疏鹤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陪着谢疏鹤完成大业。 她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以一己之力让杜氏崛起,缔造出她杜氏家族的兴旺和荣耀,甚至日后能青史留名。 可现在她被困于一方后院,眼前只有一个男人和那世间最虚无缥缈的爱。 她正在为了一个男人失去自我,因为这个男人宠幸其他女人,而伤心难过。 她是怎么了!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杜婉兮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厌恶自己,她用头狠狠地撞床柱。 杜婉兮撞得很大声,头破血流。 隔壁房间的动静也没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她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几乎要昏厥时,甚至听到了那最后一刻男人舒爽的低吼。 原来,这就是男人。 * 谢疏鹤不在府中,没人能管得了自己,所以楚轻盈又开始在院子里舞刀弄枪了,找了不少护卫陪练。 但最后也就只有傲夏和傲霜,能跟她打上几个回合。 楚轻盈感觉很无聊,要是在镇国公府,就能有三哥陪练了。 “四姑娘,少爷那边……”傲夏用帕子给楚轻盈擦额头上的汗,感觉楚轻盈有几分烦躁,应该是怀孕的缘故,她便给楚轻盈说说谢昭川那边的事。 楚轻盈听后果然勾起了唇,虽然她不知道杜婉兮身上肩负的使命,但若是杜婉兮会成为飞在苍芎的雄鹰,那么她就折断杜婉兮的双翼,将杜婉兮关在笼子里。 报复一个人,不一定要杀了,像这样慢慢折磨她的身体,摧毁她的精神,楚轻盈觉得生活的乐趣都多了很多。 这大概就是在走前世杜婉兮对她的路,嗯,恨杜婉兮,理解杜婉兮,成为杜婉兮。 她也好好做一次恶毒婆母。 第二天,谢昭川也去上朝了。 傲夏把楚蓁蓁和杜婉兮带过去,服侍楚轻盈梳洗,用早膳。 楚蓁蓁表现得特别恭敬积极。 杜婉兮站在那儿恼恨着,一动不动,楚蓁蓁却在抢着傲夏和傲霜端茶递水盛饭夹菜的各种活干。 这更加把肩背挺直,昂着下巴的杜婉兮衬托出来了。 傲夏把杜婉兮丢给李总管教规矩。 楚蓁蓁再次自告奋勇,冲上去不是扇杜婉兮耳光,就是抽杜婉兮鞭子。 杜婉兮的脸本来就很严重,再被楚蓁蓁这么一扇,昨天的伤就恶化了,一张脸开始生疮,化脓。 初夏的季节眼看着就要生蛆,简直惨不忍睹。 她不愿像楚蓁蓁那样屈服于楚轻盈,想等着谢疏鹤或是谢昭川回来,救她。 然而下朝很长时间了,两人都没回来。 李总管来报,“夫人,二爷在宫中被罚,因为皇上要将康乐公主嫁给他,他抗旨不遵,所以……” “他是不要命了吗竟然抗旨!”楚轻盈还没说什么呢,被罚跪在地上的杜婉兮,就猛地站起来,顶着一张烂脸往外冲。 “他应该尚公主的,这对他和谢家都有极大的益处。”【尚:娶,娶公主被称为尚。】 杜婉兮没走几步就被拖了回来。 傲夏狠狠踹上她的膝盖,她被按着跪在地上,听到楚轻盈讥讽的话。 “你直到现在还没有摆正自己的身份,我作为首辅夫人还没急,你倒是先急了。” 杜婉兮想到什么,改用同情又得意的目光看向楚轻盈,冷冷笑了一声,“抗旨不遵可是要被砍头的大罪,二爷只能尚公主,夫人你便在家中等着,二爷很快就会回来,命你准备他和康乐公主的大婚。” 谢疏鹤是不在乎娶谁的,就像对她。 皇上要将康乐公主嫁进来,他就算不喜欢,不碰,也会养着康乐公主。 但楚轻盈的处境就艰难了。 她等着楚轻盈跟康乐公主争风吃醋,被康乐公主折磨,成为下堂妇。 楚轻盈蹙眉,她是相信谢疏鹤的。 但抗旨,会很麻烦,要么将康乐迎入谢府当摆设,要么想个办法让皇帝彻底打消念头。 楚轻盈正思索着,谢昭川院子里的小厮匆忙来报,“夫人,少爷被抬回来了,他,他被人打了!” “什么?!”杜婉兮的得意瞬间僵在脸上,挣脱着,人再次站起来往外去。 楚轻盈这次没让人拦着,问清了缘由。 好家伙,今天楚明骞上朝受封,朝会结束刚出了宫门,他就把谢昭川狂揍了一顿,其理由是谢昭川当初逃婚,他得替小妹出了这口气。 官员们聚集过去看热闹,当然有劝也有拉的。 但楚明骞是纯体术高手,是只靠拳脚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的拳头“不长眼”,把几个拉他的官员也给捶得鼻青脸肿,按着胸口吐血。 谢昭川挨打那是活该,换成其他人皇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楚明骞这分明是连他这个皇帝的脸,也一起打了,于是派了高牧去制止。 谢疏鹤被皇帝罚跪在上朝的大殿外,皇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让他去劝小舅子住手,然后回家好好想清楚。 谢疏鹤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红肿,走路一瘸一拐的。 楚明骞远远地看到,揍谢昭川揍得更狠了。 谢昭川在他拳脚下没有一点还击的余地,抱着头蜷缩在宫墙角落里,想忍住,但因为实在太疼了,那哀嚎声一阵一阵的,听得四周的官员都吓得往后退出好远。 谢疏鹤过来时按住楚明骞的胳膊,支撑不住栽在楚明骞身上。 楚明骞被罚俸三年,但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弯下腰一把扛起四妹夫。 楚明骞大步流星地走到马前,把四妹夫往马背上一扔后,他跨上马,扬长而去。 谢疏鹤:“……” 他要散架了。 一众官员:“……” 这画风太不对了,纷纷让他们多想。 儿媳妇都当场改嫁给公爹了,小舅子把妹夫扛回去做压塞夫人(?),也合情合理吧? 嗯,非常合理。 到现在他们的接受能力被楚家的几个人,提升了数十倍,再来多刺激的事,他们都能一脸麻地看戏了。 谢疏鹤拦腰趴在马背上,在中途好不容易爬着攀上马背,坐好了。 楚明骞突然勒马,继而调转马头,朝着谢府的方向而去。 楚明骞没有进谢府,而是在附近拴好马,找到一个乞丐。 他扔了一两银子到那破碗里,然后抽走了乞丐身下的麻袋。 乞丐正在睡觉呢,迷迷糊糊地醒来要骂,看到银子后目光顿时一亮,拿起来咬了咬,确认是真的后。 乞丐对着楚明骞凌厉如风的背影拜了拜,嘴里喊着,“下次若是还需要麻袋,还来我这里啊!” 楚明骞背对着乞丐挥了挥手,下一秒人突然从原地消失,一跃间就上了墙头。 然后,楚明骞蹲守在墙头。 谢昭川是被马车送回来的,经过谢府附近的巷子。 楚明骞从墙头上跳下来,直接破了马车顶,然后用麻袋套住谢昭川,“砰砰砰”又是一顿打。 那个乞丐一看,也冲过去帮着一起狂揍谢昭川,结束后对楚明骞说下次有这种业务一定要交给他,保证雇主满意。 外面的车夫还没反应过来呢,谢昭川就被重重地扔出了马车,一阵骨头断裂的声响。 可怜谢昭川刚养好伤,好不容易官复原职上朝了,被这么一顿打,他又得躺三个月了。 首辅大人还被楚明骞撂在马背上。 他恐高,就马那么高的高度,他都不敢自己下来,全程坐在马背上,看着楚明骞套谢昭川的麻袋,把人揍得半死。 好好好,这说明楚明骞一点不把他当外人。 楚明骞返回来后,重新跨上马,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漪澜院的院墙外,直接把谢疏鹤扔了进去,喊了一声,“小妹接住!走你!” 随即,谢疏鹤被飞身而来的楚轻盈接住。 他被楚轻盈打横抱着,落地时,抬起双臂圈住楚轻盈的脖子,脸埋入楚轻盈的肩上,闭着眼,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贴着楚轻盈的耳朵低唤,“盈儿……” 你不知道我这惊心动魄的半天,你但凡没有跟小舅子心有灵犀,但凡没有接住我,你就真的丧夫,守寡了。 谢疏鹤想到这里,就想起那天晚上大舅子说的,他死了,楚轻盈在给他披麻戴孝时,就养几个面首玩玩。 谢疏鹤顿时满腔的郁结。 谢昭川被送回来时,全身多处骨折,身上被麻袋染得一股恶臭。 楚轻盈让楚蓁蓁去看看,楚蓁蓁不去。 杜婉兮疾跑着去了,丝毫不在意那股恶臭,跟小厮一起把谢昭川扶回屋子里,让小厮去请大夫。 她本想给谢昭川擦擦,换身衣服,结果一个没忍住,转过身yue了。 楚蓁蓁留在漪澜院,还要干端茶递水的丫鬟的活,楚轻盈没让她碰谢疏鹤,把她打发走了。 楚轻盈抱着谢疏鹤进屋,给放到椅子上。 她正要蹲下去,谢疏鹤连忙拉住她,吩咐傲夏搬了凳子来。 楚轻盈便坐上去,握着谢疏鹤的小腿放到她的双膝上,挽起谢疏鹤外袍下的裤腿。 他身体不好,跪了那么长时间,膝盖已经破皮了,整个小腿都肿了起来。 楚轻盈让傲霜去找吴大夫拿药酒。 之后她把药酒倒在掌心里,揉开,再往谢疏鹤的膝盖和小腿上抹。 药酒很凉,楚轻盈的手心却很热,抹到伤处时,谢疏鹤感觉又疼又酥麻。 尤其楚轻盈在用很大的力道给他按摩,谢疏鹤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楚轻盈手下动作一顿,抬头看了谢疏鹤一眼。 无他,只因谢疏鹤这声太像那晚两人圆房时,最后一刻。 “忍一会儿。”太会叫了,楚轻盈说了谢疏鹤一句。 谢疏鹤哑声应,“好。” 楚轻盈:“……” 楚轻盈给谢疏鹤按摩了很长时间,直到那腿上的红肿慢慢消下去,显出他小腿的劲瘦来。 楚轻盈放下了谢疏鹤的腿,等傲夏端来水时,她转过去,边洗掉手上的药酒味道,边对谢疏鹤道:“皇上让你尚公主,那便迎了她入府……” 楚轻盈是想着就跟当初杜婉兮一样,康乐公主愿意做妾,一个皇家公主不惜受辱,那就成全她好了。 谢疏鹤正整理着裤腿,前一秒还是满胸腔的滚烫和甜蜜感,下一秒因为楚轻盈的话,他的手猛地攥紧了裤腿,掀起眼皮去看楚轻盈,“你不介意?一点都不在乎吗?” 第58章 植党营私,他骑着食铁兽来 楚轻盈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淡淡道:“没有必要抗旨,将她迎进来,晾在一旁即可,你只要不碰她,我就能接受。” 她是理智的,因为她不喜欢他,谢疏鹤闭上眼,唇畔噙着一抹苦楚。 楚轻盈若是在乎他,那么在皇上要他尚公主的消息传到她耳边时,她就应该坐不住了。 她没有。 她反而在对他说没必要跟皇帝撕破脸,这种政治联姻对他和谢家都有好处,甚至还能帮到楚家。 他在朝会上抗旨不遵时,想得是楚轻盈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或者难过。 他怕她误会,宁愿跪几个时辰,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回来时已经想好了怎么哄哄她,告诉她他会想办法让皇帝放弃这个念头。 可她不等他说,就站在利和弊的角度分析,给他做好了决定。 他该高兴她的大度善解人意,不矫情不无理取闹吗? 谢疏鹤不再说什么,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去了寝卧,躺下,背对着楚轻盈,闭上眼。 大白天的,楚轻盈也不知道谢疏鹤睡什么觉,想着他体弱,经常支撑不住需要歇着,她就没去打扰他。 到用午膳的时候,楚轻盈去了一次寝卧。 谢疏鹤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楚轻盈喊他,他也不应。 楚轻盈以为他睡着了,就让厨房备着吃食。 她一个人吃着,但吃得不是很多,莫名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楚轻盈干脆不吃了,放下碗回了寝卧,准备午睡。 谢疏鹤平常是不午睡的,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谢疏鹤都会抱着楚轻盈。 楚轻盈躺到谢疏鹤背后,盯着男人的墨发看了一会儿,靠过去,从背后抱住谢疏鹤,感觉谢疏鹤整个人一僵,这才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楚轻盈蹙眉问:“是不是很久没上朝了,突然上朝不习惯?加上跪了那么长时间,很累,膝盖疼,所以睡不着?” 谢疏鹤紧抿着薄唇,有种深深的自嘲和无力感,他在生气。 他等着楚轻盈来哄他。 结果是他自作多情了,楚轻盈压根就没看出来他生气了。 大概是他和楚轻盈之间越来越和睦,让他有种楚轻盈是有点在乎他,喜欢他的错觉,所以他这就开始恃宠而骄了。 其结果证明,他真是在自找苦吃。 “嗯。”谢疏鹤若无其事地应着楚轻盈,翻过来把楚轻盈搂入怀里,下巴抵在楚轻盈头顶,手拍着楚轻盈的背。 “你睡吧,我陪着你。” 他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他也只能自己哄自己。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得不到小姑娘。 事实是他得到了,还跟人圆了房,小姑娘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 可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人,便想要她的心。 结果告诉他,的确是他太贪心了,他不该奢望楚轻盈的喜欢,应该像最初那样容易满足。 她是他的夫人,人在他怀里,就足够了。 楚轻盈抬手压住谢疏鹤的后颈,在他紧抿的薄唇上亲了亲,“你要是不想应付康乐公主,那就想办法让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谢疏鹤自己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再加上楚轻盈的这一吻,他终于恢复如常,深深吻进楚轻盈的嘴里。 楚轻盈发了帖子的第二天,在谢府摆宴席,文武百官们全都来了。 家底薄的只随了份子钱,富贵的那是又随份子钱,又献上厚礼的。 谢疏鹤和楚轻盈一身华服站在正堂前,官员们在院子里,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两人其姿容和神采都极盛,如一对神仙眷侣,惊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感谢诸位大人百忙之中前来道贺。”楚轻盈说了一句场面话。 开宴席敛财是次要的,主要目的其实是结党营私,从送的礼到他们的态度,让她看看能将谁拉到楚家的阵营里。 叶家来了人,是叶瑶的弟弟叶家二郎,官职锦衣卫十四所千户。 在前世傅寒辞的权力越来越大时,就让锦衣卫变成了东厂的附属,后来更是将两者合并,进行了好几次对锦衣卫的血洗。 叶家和楚家是姻亲关系,傅寒辞自然没放过叶家二郎。 楚轻盈暗示过谢疏鹤,找机会提拔叶家二郎,谢疏鹤就目前的局势而先谋后事,要反过来让锦衣卫吞并了东厂。 他要把控住锦衣卫,为以后夺皇权做准备。 赵家来得是楚轻盈的四舅,跟谢疏鹤差不多的年龄,在国子监任九品学正。 他年纪不大,但古板严肃,学识渊博,然圆滑不足,身上有着读书人的通病,恃才傲物,刚过易折,所以多少年了一直没升上去。 前世的后来,他因为说错话,得罪了越发位高权重的傅寒辞,被抓到东厂的牢狱里受尽刑罚,九死一生。 谢疏鹤虽然救了他出来,但他伤了根本,受了几年的病痛折磨,三十五岁旧疾复发,离世。 “军师”突然又笑起来,【“所以前世首辅大人不是在捞人,就是在捞人的路上,你知道苏轼的弟弟苏辙吗?苏轼因为乌台诗案,这个百年第一大才子,入狱一百多天,在最绝望的时候写给弟弟‘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今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 【“苏辙收到信时心都碎了,上书哀求皇帝,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官职交出来,做个平民,只为换回哥哥一条命,皇帝当然没同意,他为其奔走……他就是一生都在捞哥哥捞哥哥捞哥哥。前世首辅大人为了捞跟楚家有关系的几个家族的人,也是失去了很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总之,楚家满族被覆灭后,跟她家有着姻亲关系的叶家和赵家,到最后在傅寒辞的手段下,皇帝的推波助澜中,也几乎是团灭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谢疏鹤的复仇者联盟并没有完全成功。 因为罪魁祸首傅寒辞不仅活着,还成了最后的赢家,坐拥江山美人。 四舅走过来给谢疏鹤行礼时,谢疏鹤弯腰拉他起来,注意到了身侧楚轻盈的情绪波动,心里就明白了。 怕是在楚轻盈的噩梦里,她这个四舅的结局也不好。 没关系,赵家如今不算显赫,他会在自己短暂的两年生命里,帮着楚轻盈竭尽所能把赵家扶持起来。 楚轻盈觉得,楚、叶、赵可是三个大家族,姻亲关系牢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一条船上的。 其实他们这边,什么职位的人都可以找出来,就是需要身居高位的谢疏鹤给慢慢提上来,然后他们可以利用各自的职位、领域,谋私搞事情。 而她会带三个族里的女子们做事,所以她和谢疏鹤任重而道远,对谢疏鹤唯有说不尽的感激。 谢疏鹤却在想,他把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家族提拔起来,能让他们上战场的,都送到战场争功勋。 女子嫁入世家大族,这就会形成一个庞大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网。 他们荣耀起来了,以后就都是楚轻盈和他们的儿子\/女儿的助力,互相成就。 内阁次辅站出来,四十多岁的男人身躯瘦削,是英俊挺拔的,据传他和太后之间有龌龊。 次辅褪去了年轻的锋芒,看上去平易近人,“原本以为首辅夫人当初说今年就办孩子的满月宴,是句玩笑话,谁曾想竟然是真的,照着谢阁老和夫人这速度,怕是三年抱俩都没问题吧?” 其他官员们一下子绷紧了身体,这两天也不知道流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楚轻盈在嫁给首辅大人之前,就已怀了首辅大人的孩子。 次辅这话明显直指谣言。 楚轻盈勾了勾唇,这不就开始勾心斗角了吗? 很明显次辅是站在谢疏鹤对立面的。 皇帝最怕几个权臣都站在一个阵营里,有皇帝的施压,加上只有谢疏鹤倒台了,次辅才有上位的机会,所以他只能是谢疏鹤的政敌。 多数官员都选择观望、明哲保身,所以在谢疏鹤看向次辅,压迫感笼罩全场的氛围中,他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楚轻盈的四舅沉下脸,站出来正要说话,也排在后面的一个官员,先他一步出列,接过次辅的话,“次辅大人家中有一妻四妾,加上通房,外室,数十个人,比皇上的后宫嫔妃还多。” “可这么多人,过去那些年也只给次辅大人生了一儿两女,次辅大人这样的能力,今日这般嫉妒首辅大人,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哦豁?谁敢当众讽刺羞辱次辅?官员们纷纷往后看去。 礼部的闻宥礼,当年太子还不痴傻的时候,他是太子的心腹,可谓是风光一时。 太子痴傻后,在谢疏慧一党的打压下,闻宥礼是最惨的那个。 几个月前太子迎亲时,他就在迎亲队伍中,从马背上摔下来。 在太子差点被踏雪踩踏时,他扑过去拉了太子一把。 要不是他拉了一下,太子恐怕就被踏雪踩断脖子了,这是立了大功,但皇帝说都没说这件事。 官员们记得他当时是摔断了腿的,此刻看着却是身姿挺括,玉树临风,并不曾有受伤的样子。 楚轻盈记得这个青年,当时她从马蹄前把闻宥礼和太子一起拉上马背,还赠送了黑玉断续丸。 她把那一颗分为了三份,没想到效果是一样的,难怪当时“军师”说她卡bug。 楚轻盈瞥了傲夏一眼。 傲夏连忙上前附在她耳畔,告知她闻宥礼虽然份子钱随的少,但抬了一箱子的贺礼来。 她打开看过了,全是一些用木头做得小孩子的玩具,看那手工,应该是亲手所做。 这还是个会做木匠活心灵手巧的,楚轻盈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出去到现在,也不过五六天的时间,闻宥礼却能做那么多,显然是不眠不休才赶出来的。 李总管都把这些官员的底摸透了,当时特意提了闻宥礼。 谢疏鹤暗中让人收集百姓们的联名血书时,闻宥礼是出力最大的那个。 大多数百姓不愿参与其中,闻宥礼就搞洗脑那一套,先是列举楚将军过去的战功,楚将军对百姓们的护佑,再说若是大周没有了楚将军,北境的铁骑很快就会踏过来,到时候就是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如此一番鼓动。 他说得慷慨激昂热泪盈眶,几次哽咽,激得百姓们热血沸腾,恨不得围攻了皇宫杀皇帝。 年轻人先带头划破手指,在一块巨大的白色绸布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的就按手印。 直到最后血书联名的人数达到上万,闻宥礼眼中含泪,弯下腰对着百姓们深深一拜。 谢疏鹤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目光越过前面的官员们,落到闻宥礼身上,温和询问,“闻主事的腿伤可好全了?” 礼部主事,是六品。 当初闻宥礼可是翰林院学士,已然跻身入内阁,照此下去发展便是宰相,是最能接替谢疏鹤这个首辅的不二人选。 被点名的闻宥礼不卑不亢,对谢疏鹤行了一礼,“下官多谢首辅大人关心,下官已无大碍。” 他以为自己的腿是废了,不抱有希望服下首辅夫人赠的药,只是不愿辜负首辅夫人的一片好心。 谁知结果,他被大夫断定的瘸腿,竟然奇迹般恢复如初。 楚轻盈当时从马蹄下救他一命,已是大恩,又送药保住了他的腿,所以不管是在楚将军被构陷一事上,还是刚刚,他都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他这样的小官,次辅是很容易就能捏死他的。 他却无所畏惧。 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来了。 三皇子送的是一米多长,半人高的一个巨大的砗磲摆件,还是粉紫色的那种,被阳光一照,越发绚丽多彩梦幻神秘,令人惊叹。 不过砗磲性寒,对孕妇不太好。 谢疏鹤本打算收去库房,楚轻盈让抬去了书房。 它能镇宅辟邪,安神养生,很适合谢疏鹤这样体质弱的。 五皇子送的是几本书,都是极为珍贵的孤本,适合孩子的。 他送礼都是送书,给楚轻盈的是特意挑选的,让首辅大人和楚轻盈的孩子读书从胎教抓起。 爱学习的太子看了都得跑,所以五皇子没有几个朋友。 “坐吧。”谢疏鹤广袖飘逸,抬了抬手,这话是特意对闻宥礼说的,也让官员们都入席。 许久,宴席还没开,官员们心想莫不是等着镇国公府的人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少将军明朗气势十足的声音传来,“本将军来晚了,让诸位大人们久等!实在是因为我这坐骑气性大,不好驾驭。” 众人没听到马蹄声,甚至连楚明骞口中的坐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就感觉地面已经开始颤动了。 他们惊得纷纷站起来,转过去一看,好家伙,楚明骞骑得那是食铁兽?! 第59章 大哥和三哥送给她的礼物 在以前食铁兽是用来作战的,其杀伤力巨大。 狼和豹子、黑熊、猞猁等兽类都不是它的对手,可见其勇猛程度。 但因为体型庞大且不好驯化,所以后来就和其他凶猛的野兽一起,作为作战部队的兽类图腾,象征着骁勇善战旗开得胜。 食铁兽有着锋利的牙齿和尖锐的利爪,战斗力爆表,只有最勇猛的人才能降服。 所以在大周已经无人把食铁兽当成坐骑了,皇宫里的万牲园里养了一只,属于杂食动物,每天消耗掉大量的肉类和植物。 在场的官员们看到那桀骜热烈的少将军骑着食铁兽来,腰间还配着一把大黑刀时,几乎都吓破了胆,动都不敢动。 楚明骞无视他们的恐惧,骑着食铁兽从他们让出的路上走过。 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屏住呼吸时,他来到了楚轻盈面前。 谢疏鹤面上是泰山崩于前而依然从容端凝的样子,却在不动声色间往后退了好几步,第一时间把楚轻盈拉到背后,让人进屋。 他是怕的。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挡在了楚轻盈面前,低声斥责了楚明骞一句,“要闹跟我闹,别吓到了盈儿。” “嗤。”楚明骞嗤笑了一声后,伸手就把谢疏鹤拎到了食铁兽背上。 他自己下来了,还没做什么呢,楚轻盈就已经紧张地一个箭步上前,掠过他后,一翻便坐到了食铁兽身上、谢疏鹤的身前。 谢疏鹤的身躯果然是僵硬的,但在楚轻盈的背贴向他胸膛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完全放松了下来。 楚轻盈不怕,还能骑上来,谢疏鹤就放心了。 这么多人在,首辅大人没那么厚脸皮去搂楚轻盈的腰,只伸出一手抓住了楚轻盈腰间的衣衫,腕上的那串沉香佛珠显现出来。 众人都看着端方圣洁的首辅大人和明艳无双的夫人,共同骑在食铁兽上,这画面,异常的诡异,又异常的和谐美好。 楚明骞站在食铁兽面前,抬手捏了捏食铁兽那软绵绵的耳朵。 少年一身玄红色劲装,跟楚轻璇是双生子,不似谢疏鹤的飘逸清雅,他是桀骜热烈的,肩背刚健,被收紧的腰身劲瘦有力,剑眉星目,笑着扬声问楚轻盈,“小妹喜欢不喜欢这宠物?” “是三哥特意寻来,驯化好了后,送来给你做新婚贺礼的,以后不用骑马了,拿它当坐骑吧。” 食铁兽的速度,不输于战马。 “军师”在楚轻盈脑子里说:【“我来到这里其实也涨了不少见识,你是不知道这食铁兽在我们那个时代,基因退化到了什么程度,其99%的食物都是竹子,只靠卖萌就成为了国宝。”】 楚轻盈坐在食铁兽身上,俯视着站在面前热烈如火提着黑刀的少年,有种热泪盈眶感,然后问了一句,“大哥怎么没来?” 楚明骞:“……” “他痴迷于妹夫送的那本医书,不吃不喝白昼黑夜地研读,要不是铁铁带着我跑得快,他给我灌下刚研制出来的据说是天下最毒的毒,恐怕这会儿你已经接到回去奔丧的噩耗了。” 楚明骞气鼓鼓。 楚轻盈:“……” 大哥是爹的原配生得儿子,生母难产而死后,他被祖母带在身边。 后来娘嫁给爹做继室,即便有了二姐和三哥、她、自己的儿女,娘待大哥也是极好的。 大哥十三岁就已经跟着爹上阵杀敌,年纪轻轻便骁勇善战智谋过人,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军事才能。 他曾在抗击北境敌军时七战七捷,立下赫赫战功,创造了多种精妙的骑兵战法,在理论上还有着卓越成就,写下一部兵法书,被称颂为百年一见的军事奇才。 那个时候,他的名声已经超过了楚恂,楚明骞都被掩盖在他的光芒下。 照此下去,他必定会成为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后世流芳。 然而天妒英才,强极必辱,大哥十九岁那年,跟爹和三哥他们父子三人深陷险境。 生死关头爹先救了三哥,大哥的一条腿被敌军的大刀砍伤,至此便落下了残废,只能坐轮椅。 曾经鲜衣怒马荣光无限的少年将军成了残废,从云端跌入泥土,性情变得阴鸷暴躁,怨怪父亲放弃的是他,也越来越讨厌楚夫人、楚轻盈几人。 他杀了陪伴自己多年的战马,融了杀敌无数代表着他的辉煌和功勋的大刀,改学医术,远离楚家,拜到一个高人门下,更因为各种地区寻找罕见药草,而不归家。 楚轻盈和楚轻璇出嫁时,找不到他的人,送信给了他的师父。 或许他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回来。 一年前他去了北境找药草,不见踪迹。 前些天凯旋的楚明骞路过他师父所在的深山时,夜里去抓他,抓到后直接捆着回来了。 今天他没来,在楚轻盈的预料之中,听到三哥说他又研制了新的毒,不免失笑。 他学得明明是医术,救死扶伤的,却只想报复全天下人,研制出来的都是害人性命的毒药。 他师父也曾被他当成小白鼠,毒瞎了一只眼后,把他逐出了师门。 幸亏后来他研制出解药,让师父重见光明了,否则师父非得跟他同归于尽。 “你现在怀了身孕,更要避着他了,他全身都是毒,那就是行走的毒王啊,你千万别往他面前凑。”楚明骞低声叮嘱楚轻盈,递给楚轻盈一个檀木锦盒。 “他人是没来,不过让我给你带来了安胎丸,研制出来的时候我就尝过了,没毒,放心吃!” 楚明玠也厌恶楚明骞,动不动就毒楚明骞。 楚明骞却还是总往楚明玠面前凑,主要是抗造,被楚明玠毒多了,他都形成免疫了。 小妹就不行了。 等小妹回府了,他就捆着楚明玠那毒王走得远远的。 楚轻盈接了锦盒,应该不是楚明玠让送来给她的,怕不是楚明骞偷来的吧? 楚轻盈猜得确实没错,楚明玠回来的路上就在研制这安胎丸了。 楚明骞尝了没毒,他的逻辑,那既然没毒,出自楚明玠手里的,必然就是好东西了。 所以回来后的晚上,他一身夜行衣就潜入了药房。 楚明玠也真是的,这么好的东西不妥善保存着,就丢在桌子上,那他不偷白不偷啊。 楚轻盈是不需要这安胎丸的,不过出自大哥手里的,那肯定不是凡品。 回头她让吴大夫研究一下安胎丸的成分,试试看能不能复制出来。 要是效果的确好,那她就大量生产,以此赚钱。 她需要钱,大量的钱。 谢疏鹤和她的嫁妆远远不够,毕竟她是要私下屯兵,招兵买马,为以后造反做准备。 楚轻盈从食铁兽身上下来,把手递给谢疏鹤。 谢疏鹤的掌心搭在楚轻盈的手心上,衣袍翻转间,借着楚轻盈的力道被带到了地上,然后吩咐傲夏找个地方安置铁铁。 对,楚明骞给起的名字,就叫铁铁。 楚明骞的目光瞥了好几次楚轻盈的肚子,突然就当舅舅了,兴奋得跃跃欲试,想伸手碰碰楚轻盈的肚子。 但他再轻狂桀骜不驯,也知道哪怕是亲妹妹,男女之间也得避嫌,何况是这般孟浪的举止。 楚明骞叹了一口气,唯有在心里想着小外甥生出来后,自己就能抱了,才没那么惆怅。 “你快跟叶家的嫡长女成亲了,到以后稀罕你自己的孩子。”谢疏鹤说完这句后,见一向狂傲热烈的小舅子那耳尖悄悄红了。 他瞬间就舒服了,躲开小舅子握起的拳头,带着楚轻盈入席。 席间有官员问起谢昭川。 另一个人解惑,“不知道谁那么大的胆子,套了麻袋打得谢大郎半死,恐怕正在床上躺着呢。” 目无王法的人是谁,在座的都心知肚明,但你无凭无据啊。 楚明骞在宫里打谢昭川,下手不重,只是替亲妹妹教训谢昭川。 谢昭川活该,立着英明宽仁人设的皇帝也不好重罚楚明骞。 楚明骞没解恨,套了谢昭川麻袋把人打得只留一口气。 就算皇帝心里知道,无凭无据的,结果也只能谢昭川自己全都吞下去了。 再说了,薄情的皇帝也不会为了谢昭川这个早就废了不要的儿子,现在就跟楚家撕破脸。 官员们为谢昭川鞠了一把泪,实惨啊。 官员们正这么同情着呢,只见楚蓁蓁忽然跑到楚轻盈面前,“扑通”一跪,又怒又痛还慌张地说:“婆母,川郎和那个贱婢他们……他们……婆母你要替我做主啊!” 好好好,首辅夫人又请他们来看热闹了,虽然官员们有了上次血淋淋的教训,但架不住谢府的瓜它刺激啊。 这都塞到他们嘴里了,他们岂有不吃的道理! 偏偏楚蓁蓁还卖起了关子,始终不说发生了什么,他们心里着急,纷纷站起来对谢疏鹤和楚轻盈拱手,“首辅大人、首辅夫人,你们若是有事务要处理,尽管去,不必顾着我们。” 楚轻盈看了一眼头抵在地上的楚蓁蓁,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来,歉意道:“那么诸位大人请便,我和首辅大人先失陪一会儿。” 楚轻盈和谢疏鹤去了谢昭川的院子。 楚明骞手里的一杯酒猛地拍到桌面上,只见那杯子陷入了桌子里面,偏偏酒液未洒出来一滴,连波纹都没漾起来。 高手啊,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楚明骞提起自己的黑刀,拽着铁铁的耳朵跟着去了谢昭川的院子。 他们也顾不上礼数了,“哗啦啦”全都一拥而上。 傲夏一脚踹开谢昭川寝卧的门。 楚轻盈和谢疏鹤二人一起走进去时,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得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 谢疏鹤立刻抬起胳膊,用宽袖遮住楚轻盈的鼻子,吩咐傲霜,“去找出来,处理掉。” 楚蓁蓁一路提着裙角,跑着把楚轻盈和谢疏鹤领到了里面。 傲霜已经把香灭了,开了全部的窗子散气。 楚蓁蓁脸色羞愤,苍白,抬手颤抖地指着床榻上的两人,“婆母,首辅大人,你们看他们两人!” 职位高的官员,“以权谋私”,把品级低的都撇在外室。 他们排着队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好家伙,榻上的谢昭川正和一个女子搂在一起,亲得难解难分。 那女子趴在谢昭川身上,谢昭川受着伤只能躺着,两手倒是能活动,正在女子身上四处游走。 他的衣衫和女子的已经都被扯开了,发出喘息声。 当谢疏鹤和楚轻盈进来时,两人在熏香的作用下,反应慢了一会儿,直到楚蓁蓁的声音传来。 杜婉兮猛地回头看去,一屋子的人都在双眼冒光地盯着她。 而楚明骞拉着铁铁上前。 铁铁抬了一下利爪。 杜婉兮和谢昭川都被吓得尖叫,失态,往床榻的角落躲去。 离得近的官员跟着楚蓁蓁一起寻找过去,目标锁定在谢昭川胯下。 顿时,响起了一屋子的惊叹声。 谢昭川,当着众人的面,被吓的…… 官员们看着杜婉兮那张即便包着纱布,也还是能看出腐烂的脸,疑惑,讨论了一会儿,才确定这个女子是杜婉兮。 谢昭川和杜婉兮,这,果然,谢府的瓜就是惊世骇俗,刺激! 楚轻盈去看谢疏鹤的反应。 第60章 首辅杀人,许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谢疏鹤到此刻才知道这件事,但他很平静,没有情绪起伏,显然是不在乎。 这世上,也就只有有关楚轻盈的种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了。 官员们这才装模作样的捂眼,甩袖,痛心疾首,叱骂污秽,泯灭人性,道德沦丧等。 谢疏鹤抬起的袖子还在挡着楚轻盈的视线,这时他握住楚轻盈的胳膊,带着人转身,淡淡地丢下一句,“穿好衣服,跪到院子里去。” 谢昭川全身被楚明骞打得骨折,整理好自己后,全靠着小厮架着他出来,跪不了,被拖着跪。 杜婉兮和谢昭川跪在一起,遮掩不了了,她伸手搂住谢昭川,让人靠在身上,看得在场的官员们又是一阵唾骂。 谢昭川还鼻青脸肿着呢,受了那么大教训,不敢再硬扛,虚弱地认错,“父亲、母亲,这件事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愿意揽下所有责罚。” 楚明骞“刷”一下拔刀,上前,“不孝子,做出这种败德辱行的事来,不仅污了谢府声誉,更是丢尽了你们皇家的颜面,本将军便替妹妹和皇上砍了你!” 杜婉兮被那锋利夺目的刀光刺的,闭上眼,却展开双臂护住了谢昭川,颤抖着语调喊谢疏鹤,“二爷!” 她身负复辟西域国都和复仇的使命,是为谢疏鹤筹谋的。 即便谢疏鹤没认过她,她也是那人留给谢疏鹤的,是谢疏鹤最得力的下属,看在这点上,谢疏鹤就不能杀她。 谢疏鹤和楚轻盈坐在那里,压根不理会杜婉兮,转头去看楚轻盈,是要楚轻盈全权处置谢昭川和杜婉兮的意思。 杜婉兮见状,愤怒,绝望,恨其不争,痛心疾首,“主子……” 谢疏鹤眼里带着冷意俯视着杜婉兮,楚轻盈从一开始就对杜婉兮痛下杀手,他相信必定是因为在楚轻盈的“噩梦”里,杜婉兮做了很多伤害楚轻盈的事。 他想了想,如果按照楚轻盈“噩梦”里原本的发展,楚轻盈嫁给了谢昭传,作为楚家的女儿、谢昭川的妻子,跟谢昭川有着不伦关系,以及要覆灭楚家从中获利的杜婉兮,是不可能容得下楚轻盈的。 她必定会百般折磨楚轻盈。 楚轻盈在“噩梦”里,极有可能死在了杜婉兮手里,谢疏鹤想到这个可能性便肝胆俱裂,看着杜婉兮的碧眸里卷起嗜血的杀意。 过去杜氏做什么,他不管。 但杜氏千不该万不该,对他的小姑娘下手。 楚轻盈看着这一幕,沉思了许久后,温声道:“如今杜氏只是少爷身边的一个婢女,少爷喜欢,那便收了做通房。” 楚蓁蓁一愣,“婆母!” 今天她特意点了有催情效果的熏香,让本就时刻发情的谢昭川和杜婉兮,在受伤的情况下,大白天还能情难自禁抱着,亲到一起去,引来楚轻盈。 她是想借楚轻盈之手乱棍打死杜婉兮的。 结果楚轻盈竟然成全了这对奸夫淫妇,那她这不是竹篮打水吗? 楚轻盈自然知道楚蓁蓁的打算,但她不杀杜婉兮,是因为杜婉兮身上有未完成的任务,她看得出来谢疏鹤是想榨干杜婉兮的价值。 她不会为了一己私仇,而坏了谢疏鹤在暗中谋划的大局。 再者,杜婉兮当初是皇帝赐给谢疏鹤的。 虽然皇帝不会出面保杜婉兮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女人,但她也不能随便杀了。 她也不会将杜婉兮赶出去,否则那本应该是苍鹰的杜婉兮,不是要飞起来了吗? 那倒不如留着杜婉兮,好好折磨。 她得困着杜婉兮,让杜婉兮继续和楚蓁蓁斗,累及谢昭川,报复谢昭川的同时,也让皇上失去谢昭川这个儿子、棋子,再次痛击皇帝,给皇帝屈辱受。 杜婉兮瘫坐在地上,被毁容,名声也没有了,即便她逃出去了,一个女子,这个世间也容不下她了。 反而谢府是她唯一的容身之所。 她竟然沦落到了跟楚蓁蓁一样的地步,不,她比楚蓁蓁还惨。 明明天降大任于她,她的人生应该是传奇辉煌的啊。 楚轻盈摧毁了她,从身体到精神,为什么? 她也没做不可饶恕的恶事吧,楚轻盈为什么要对她赶尽杀绝? 之后,楚轻盈和谢疏鹤便回到了宴席上,神态自若,不受刚刚那一场丑事的丝毫影响。 官员们当真是佩服首辅大人和楚轻盈的承受力。 宴席快结束时,官员们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全都是一身的汗,被瓜刺激的。 结果这根本没完,李总管挥着手让护卫拖了三个人来,当着一众官员的面禀报,“二爷,夫人,奴才暂时只抓到了这三个传播流言,辱夫人你贞洁和名声的人,要如何处置?” “乱棍打死吧。”谢疏鹤也不问幕后主使。 他在主桌,身侧只有楚轻盈和又要拔刀的楚明骞。 谢疏鹤云淡风轻地吩咐着,并没有抬头,专注于给楚轻盈夹菜,细致地挑掉鱼刺,肉骨头,再放到楚轻盈碗里。 李总管便拖着那三人,带着护卫去行刑了。 一棍又一棍的声响落下去,伴随着三人的哀嚎,骨头断裂,空气里也弥漫起了浓郁的血腥味。 官员们胆战心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异常。 好好好,又疯一个是吧,但凡沾上楚轻盈的,都疯了! 以前宽容仁慈,戴着佛珠圣洁出尘的首辅,现在竟然变得如此狠辣嗜血,杀伐决断。 他们如何不惧? “本阁今日请你们来,还有一件事。”那三个人已气绝身亡,腰断成两半,身体下一片血泊,谢疏鹤碧绿色的眸扫向在座的每个人,停留在次辅那张难看的脸上。 “昨日本阁宁可抗旨,也拒了皇帝将康乐公主嫁给本阁的旨意,然,本阁刚离宫,便有人在暗中大做文章,对本阁的夫人进行言语攻击。” “说本阁的夫人善妒,不识大体,是她要本阁抗旨,闹得本阁和谢府都受牵连,此女子不堪为首辅夫人……说这些话的其中一人,他的尸体就躺在你们面前。”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夫人嫁给本阁这样体弱多病活不久的,是本阁之幸,是本阁委屈了她,故而本阁十分珍爱疼惜她,向她承诺本阁此生绝不纳妾,一世只她一人,至死不渝。” 在这个世道,男人们的妾是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女人可以转手送给同僚。 谢疏鹤很反感此类,趁机告诉在座的不要处心积虑地塞女人给他,他身上一点脂粉味都不能沾染。 “以后本阁不想再听到任何对本阁的夫人不好的言论,作为男人,我们大可以在朝堂、在战场上较量,你们所有的手段和阴谋,全都冲着本阁来,本阁一一接住,但凡本阁的夫人伤了毫发,本阁要你们的九族陪葬!” 谢疏鹤这话说得很明,且特别狂。 别说官员们了,就连楚轻盈都被他震惊到了。 他穿着绣着鹤的蓝色袍子,墨发用绸带绑着,简单不失风采,明明还是往日不食人间烟火宛如谪仙的模样,却让人从内心里生出一种恐惧来,自然而然地臣服于他。 楚轻盈的心怦怦跳动得很剧烈,她喜欢强大的人,不说多强大,至少得有跟她并肩作战的实力。 谢疏鹤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落在她身后,只是要看他愿意不愿意做。 他为了她,愿意做强者。 自从她怀孕后,在楚家满门差点被诛这件事上,谢疏鹤所做的一切,还有今天只是外面的几句流言蜚语,他就如此兴师动众明目张胆地处置了故意传谣者。 他对着众人承诺,珍爱她,此生只她一人,往后谁都不要来挨他,否则别怪他下手狠。 这样的情意,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出于男人的责任和担当吧? 他是喜欢她的,这个认知在楚轻盈心里盘旋不散。 原来即便她改变了很多剧情,以及诸多人的命运,谢疏鹤还是会喜欢她吗? 在场的也有女眷,都被谢疏鹤今天的杀戮和一番言论,震慑到了心魂。 这一刻,这样的谢疏鹤不再是整个大周最端方的君子,却令人更倾慕,被他珍爱的楚轻盈,多让她们羡慕。 哪个女人愿意跟其他的女人分享男人呢,她们内心深处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古往今来几乎没有哪个男人能做到。 或许首辅大人也做不到,但这不影响他当众给出楚轻盈这样的承诺,所带来的感动。 他可是只要愿意,就能权倾天下的首辅,楚轻盈竟能得他如此重诺。 “军师”偏偏破坏氛围,【“笑死,她们好像都忘了首辅大人活不久,想三妻四妾也没那个命,搁这儿自我感动呢,东家你可以喜欢男人,但不能做恋爱脑。】” 楚轻盈:“……” 次辅提醒道:“谢阁老,皇帝赐婚并不是说你跪几个时辰,就能推掉的,皇上只是不忍罚你,让你回来考虑好了,再答复他,你此刻的这番话,可是在挑战皇上和皇权啊。” “臣劝首辅还是不要违抗圣意得好,那可是皇上对臣子最大的恩宠,首辅大人推掉,也太不识好歹了。” “你一个次辅、臣下,又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跟首辅说话的?”楚明骞摆弄着手中的筷子,说话间那筷子“刷”一下飞向次辅。 “你既然觉得那是皇上给臣子的天大恩宠,那便求皇上也赐一个公主给你,哦,像你这样几十年只生出一儿两女的,哪有公主上赶着要给你做妾啊。” “次辅大人,你头上会不会已经是一片青青草原了?本将军建议你回去跟你的那一儿二女做个滴血验亲,说不定啊……” 次辅的耳朵差点被楚明骞削掉,一股温热黏稠的液体淌到下巴。 他抬手摸到鲜血,脸色难看地打断楚明骞,“楚少将军跟本辅开玩笑无伤大雅,你怎能羞辱康乐公主!” 对比要跳脚的次辅,楚明骞坐在那里,勾着唇慢悠悠道:“你也说了本将军是开玩笑的,怎么,你一个臣子都开得起玩笑,我们尊贵的皇家公主康乐,难道就开不起玩笑了吗?” 次辅一甩袖子,不跟楚明骞做口舌之争,拱手对谢疏鹤行了礼告辞。 背后楚明骞还在提醒他,回去一定要跟自己的一儿二女滴血验亲。 “军师”跟楚轻盈打赌,【“预定一下明天的头条热搜,一,原二皇子现首辅大人的养子谢昭川和曾经的养母乱伦通奸。”】 【“二:次辅他头上可能绿了,一儿二女非亲生,三:首辅大人宠妻无度,当众承诺绝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选三,押一瓶创伤快速愈合粉。】” 楚轻盈顿时来了兴趣,“我选一,要是输了,就将我这段时间赚到的钱都给你。” 楚轻盈借着更衣的时间,吩咐傲夏和傲霜大肆宣扬谢昭川和杜婉兮的奸情,且要强调谢昭川是皇帝硬塞给谢疏鹤的,谢疏鹤根本不要这个儿子。 如此,谢疏鹤的颜面和谢府的声誉不说能保住,至少没那么糟糕,皇家才是被世人讥笑的一方。 “军师”:【“……你不讲武德!”】 古代人也懂得买水军买热搜! 宴席散的时候,太子携着太子妃来了,还没走的官员纷纷行礼。 第61章 让残疾的大哥站起来 “都起来都起来!”太子摆摆手,直奔直起身的楚明骞而去。 中途看到闻宥礼,他停下来,“宥礼哥哥的腿无碍了?” 他现在是见到比他大的,都是叫哥哥,喊得不仅甜,且双眼明亮,换成谁都顶不住。 一向沉稳爱端着的闻宥礼,眉梢都溢出了笑意,对太子拱了拱手,“谢殿下关心,多亏了首辅夫人的赠药,臣的腿才能保住。” 刚刚人太多,他不好说这话。 如今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闻宥礼郑重地对楚轻盈道谢。 “首辅嫂嫂厉害,竟然偷偷学了那么好的医术。”太子是应该喊楚轻盈妹妹的,但他按照自己这边论。 “宥礼哥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救了他,我回宫就让内侍抬一箱子珠宝给你做答谢。” 楚轻璇知楚轻盈有“金手指”,担心传出去了,会给楚轻盈招来杀身之祸。 她温柔地对太子道:“四妹不会医术,会医术的是我大哥,那药应该是出自我大哥之手。” “哦。”太子对楚轻璇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想了想,拉住楚轻璇的袖子,“那就给宥礼哥哥和大哥都抬一箱子金银珠宝过去,还有首辅嫂嫂,我话都说出来了,都给吧,好不好?” 太子现在手里没权力,要不然次辅那位置他已经让闻宥礼坐上去了,还有楚轻盈,高低得给封个一品诰命。 他如今对人好的方式,就是送钱送钱再送钱,非常的败家。 管家的楚轻璇抬手按住太子的手背,眼里也带着笑意,纵容地点头,“好。” “我最喜欢轻璇了。”太子被楚轻璇的温柔,以及她的笑晃了眼,那高大的身躯弯下去,脸在楚轻璇脖子上,亲昵眷恋地蹭了又蹭。 楚轻璇羞红了脸,抬手推他。 他不情不愿,气得鼓起脸,忽然在楚轻璇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他兴冲冲地揽过楚明骞的肩,另一手拎了楚明骞的刀,拉着人跟他比试去了。 楚轻璇脸上一片湿热,耳朵都烫了起来。 闻宥礼抬步跟上太子,他没把楚轻璇的话放在心上,更愿意相信黑玉断续丸是楚轻盈给的。 楚明玠要是有这种神药,他自己就不可能坐轮椅了。 楚轻盈拉了二姐到身边,上下打量着人,难得露出顽劣的一面,戏谑道:“一看二姐这气色,就知道婚后生活很幸福美满。” “我眼下有乌青,用脂粉遮盖住了。”楚轻璇小声说。 太子食髓知味,正是最血气方刚的时候,整天又什么事都没有,于是动不动就拉着她荒唐。 白天也要来。 楚轻璇怕得去凤仪宫陪皇后。 楚轻盈笑而不语。 谢疏鹤去了厨房,前一秒还在杀人的首辅大人,这会儿挽起袖子在厨房里,不知道倒腾着什么。 他现在回了府就学做菜。 楚轻盈在流苏树下的石凳上,跟二姐一起坐下来,看着不远处正和楚明骞过招的太子。 她忽然问:“二姐,你有没有想过让太子殿下恢复如初?在话本里一笔带过的剧情,说是后来有位神医治好了太子,我猜测那个神医要么是大哥的师父,要么就是大哥本人。” 楚轻盈考虑过用商铺里的神药治好太子,奈何她现在没有解锁到这种神药。 楚轻璇一愣,明显没想过这个问题。 此刻沉默了片刻,她唇畔含着一抹淡然的笑,安之若素,“如果大哥能治的话,便给太子治治,治不好,我也不会失望。” “倒是首辅大人,我知你有金手指,你先紧着他。”楚轻璇抬手抚了抚楚轻盈的头发。 “不要因为没有能给太子用,而觉得自责,亏欠二姐的。” 两人说完了太子,楚轻璇蹙着眉对楚轻盈道:“皇上要你们从谢家选一个女子送进后宫,你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皇上想用谢家的女子,来牵制谢疏鹤,利益捆绑。 楚轻盈自然不会如皇帝的愿,相反,得选一个能为她所用的送进宫。 目前,楚轻盈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主要是因为谢家没人了啊,找一个听命于她的,那就更难了。 楚轻盈在为这件事犯愁,皇宫里皇帝又被气到了。 谢昭川和杜婉兮的事,传遍了整个京城,不仅各种谩骂唾弃,甚至编成了歌谣,孩童们都在传唱。 谢疏鹤和楚轻盈、谢府没受多大的影响,丢得全是皇家颜面。 谢疏鹤能用杀人的方式制止流言,那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操纵流言,且流言还没传播太广。 而谢昭川和杜婉兮的事,即便也是有人在打舆论战,但连百姓们孩童都在传了,他总不能杀百姓们吧? 皇帝是立志做一个明君的,虽然他干得都是暴君昏君的行径,但他不承认。 他要是杀百姓,还是在民愤刚熄没多久,那他岂不是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昏君? 康乐公主进宫陪太后,来她的皇帝表哥这里,见表哥发脾气,劝道:“表哥不要生气了,等表妹嫁给了谢疏鹤,一定会替表哥好好惩治楚轻盈!” 皇帝看了康乐公主一眼,天家公主,也不是都长得那么貌美如花,有那么一个基因突变的,也很正常。 何况当初母后在父皇的后宫里,论美貌是排不上的。 太后娘家哥哥的这个女儿,康乐,貌丑无颜,人又胖。 皇帝也没那么以貌取人,主要是康乐人长得丑不该被讥笑,错在她爱做怪。 皇帝连续给她指了好几个驸马,结果对方都是宁愿抗旨,都不愿娶康乐。 比如闻宥礼,当初他降罪,让闻宥礼去礼部做了小小的主事。 他是急着将康乐公主嫁出去的,因为太后一直没放弃让康乐做他的嫔妃。 他虽然不好色,但也不可能要这么丑的,康乐的性格又是他不喜的那类,闭着眼他都睡不下去。 皇帝叹了一口气,“昨日表哥就对首辅提了这件事,他也是抗旨,朕给他考虑的时间。” “但最后他若是实在不愿,朕再为了你降罪一个大臣,文武百官都会不满,百姓们怕是也会骂朕。” 康乐被这么一激,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眯了眯,“表哥不用管了,表妹会让谢疏鹤娶的!” 皇帝温和道:“表哥是希望你能嫁出去,幸福的。” * 这天下午,楚轻盈和谢疏鹤去宫中参加三哥的庆功宴时,很意外见到了大哥。 因为大哥是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的,他跟谢疏鹤的厌世隐匿还不一样,大哥是阴郁暴躁的,平等地厌恶这世上的每个人,不爱与人接触。 当然,也没人跟他来往,因为现在他“毒王”的称号京城无人不知,人人躲他如洪水猛兽。 此刻大哥坐在轮椅上,旁边七八个位置都是空的,官员们走都是绕着他走。 楚明玠低着头,丰神俊朗,却寂寥又阴鸷的模样。 楚轻盈的目光落在他被毯子覆盖的双腿上,抿了抿唇。 “军师”那里有很多神药,但楚轻盈从那里进货卖什么,都是随机解锁的,不是她能决定的。 目前她卖过神力丸、壮阳药、黑玉断续丸,保胎丸是“军师”送的,那个妊娠压制丸是她花巨资买来的。 她需要很多药,想治好太子、谢疏鹤,还有大哥,但手里并没有对他们症状的药。 黑玉断续丸倒是可以治疗伤残,上次她拿出一颗赠给了闻宥礼他们三人,效果得到了验证。 在进宫的路上,楚轻盈趁着还在卖黑玉断续丸,又花了全部赚来的钱,还欠了“军师”一大半,买了一颗黑玉断续丸。 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起走过去,跟楚明玠打招呼,“大哥,你回来了。” 楚明玠冷漠地扫了楚轻盈一眼,沉郁寡言,“嗯。” 他根本不想来,是楚明骞连人带轮椅直接把他扛来的。 他感觉自己像被丢入了恶人堆里,四面八方都是恶意。 他们对他指指点点,有惋惜,有同情,更多的是嘲讽讥笑。 这一切都让他浑身发冷,面上平静,袖中的双手却已经攥紧了轮椅,手背青筋凸起,极力想逃。 但楚明骞伸出的腿拦住了他的轮子。 无论他用多大的力碾压过去,楚明骞都不移开,还笑嘻嘻地扒着他的肩膀,往他手里塞茶盏,糕点怼到他嘴里。 楚明玠在崩溃暴走边缘,直到楚轻盈走入大殿。 众人都给谢疏鹤行礼,楚轻盈自然也成了焦点。 他也不得不第一时间看过去,然后,慢慢松开了双手,挺直肩背,脸色和下颌都绷紧着,冷冷地对着楚轻盈。 “坐好,回去了我给你试毒。”楚明骞见楚轻盈似乎有话对楚明玠说,便收回拦轮椅的一双大长腿,起身跟谢疏鹤勾肩搭背去了。 结果因为楚明骞的胳膊压得太重,首辅大人他猝不及防下一个踉跄,被楚轻盈眼疾手快地撑了一下腰才站稳。 “小娇夫。”楚明玠幽幽道。 他轻易不开口,一说话那肯定是要创死人的。 谢疏鹤一对比刚刚楚明玠对楚轻盈的态度,他该高兴自己有让楚明玠开口的欲望? 谢疏鹤坐到楚明玠左侧。 楚轻盈在右侧,想了许久,还是打算直奔主题,“大哥,上次太子姐夫成亲时,有三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胳膊或是腿,我赠给了他们一种药,他们都奇迹地恢复如初了。” 楚轻盈拿出黑色的瓷瓶,用袖子遮掩着,递给楚明玠,“虽然你这腿已经伤了很多年了,但我这药有神效,只要你吃下去,一瞬就能恢复到从前。” 楚明骞已经从爹娘口中,听说了四妹做得预测到未来的“噩梦”,爹还观察到二姐和四妹还有什么瞒着他们,四妹身上还有异于常人之处。 闻宥礼几人得到四妹的赠药,恢复如初后,虽没有声张,但昨天只剩几人时,闻宥礼对四妹道谢说了这件事。 他回去后特意打听了闻宥礼几人当时的伤残程度,然后跟大哥感慨四妹手里真有神药,明天碰到了四妹,就找她要来,试试能不能治大哥残废了多年的腿。 结果他还没找到机会开口,四妹就主动拿出来了。 楚明骞想到大哥能站起来,激动兴奋,“快!还磨蹭什么啊!快吞了!” 楚明骞见楚明玠迟迟不接那个瓷瓶,他急得直接把瓷瓶夺过去,打开,倒出来药丸后,抬手掐住楚明玠的下巴,往他嘴里塞。 谢疏鹤拽住了他。 而楚明玠很平静地抬手按住楚明骞的手腕,看着楚轻盈道:“四妹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药?要是以前有这药的话,为什么以前不拿出来,现在才拿出来?” 他对谁都这样的,总是用恶意揣测旁人。 楚轻盈预料到了,多说无用,且这么多人在场,也不能多说。 她只把瓷瓶从楚明骞手里拿过来,放在楚明玠面前,“大哥若是怀疑,回去后就仔细查看一下这药的成分,确定了是安全的后,再服下。” “我自然会查验的。”楚明玠不相信这药能治好他伤残多年的腿。 不过他对这药有很浓厚的兴趣,回去后定会好好研究里面的成分。 楚轻盈知道楚明玠性子古怪,关于药类的,他都想研究研究,这比他能恢复如初更重要。 楚轻盈只得低声提醒,“你研究就研究,不能毁了这药,研究好后还是要服下去,我只有这一颗。” 她虽然可以从“军师”手里买,但只要她在商铺里卖完了这种药,那么以后都不会有这种药了。 “军师”那里也买不到。 现在她也没钱再买一颗,只能把商铺里还剩下的黑玉断续丸全都卖完,才有钱再解锁其他的神药。 虽然楚明玠收起了药,但楚明骞看他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就觉得悬。 大哥为了研究其成分,肯定会毁了药的,那怎么行! 咱不是非研究不可的,楚明骞还想抢过来,当场给楚明玠服下。 谢疏鹤再次拦住楚明骞,低沉道:“这么多人看着,大哥若是服下这药,一瞬间就恢复如初了,那盈儿就要被当成鬼怪了。” 到时世人会一边要烧死楚轻盈,一边逼她交出手里更多的神药。 他不是保护不了楚轻盈,只是,能藏起来,为什么要给世人觊觎的机会呢? 楚明骞光顾着高兴了,这才想到这点,“对!那这样看来闻主事几人都是好的,他们得到四妹的赠药后,并没有打主意,反而都在替四妹遮掩。” 楚轻盈点头,跟谢疏鹤心照不宣。 他们有意拉拢闻宥礼几人,而闻宥礼三人显然也想以首辅大人马首是瞻。 “叶瑶来了。”楚轻盈面上的冷肃散去,说这话时,看向狂拽炫酷吊炸天的三哥。 前一秒三哥还坐没坐相地靠在谢疏鹤胳膊上,闻言“豁地”一下子坐了回去,挺胸收腹,又是整理自己的衣袍,又是摸自己的黑刀彰显气质。 但在楚明玠幽幽说了一句会吓到人后,楚明骞立刻把珍爱至极的大黑刀踩在了脚下,没去直勾勾地盯着叶瑶看,装作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在手指中轻晃着。 谢疏鹤极为宠溺地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佩玉,在叶瑶来到前,给系到了楚明骞的腰上。 叶瑶是来给楚轻盈打招呼的,虽然她和楚明骞已经定亲了,但见了面还是得避嫌,先给谢疏鹤这个首辅行了礼,再对坐在轮椅上的楚明玠欠了欠身。 楚明玠如今是没有官职的一介白身,今日能来也是因为他是楚家人。 他不能站起来,便坐在那里很冷漠阴沉,却又有教养风度地抬起双手相压,还了叶瑶的礼。 外人都对楚明玠这个“毒王”避之不及,叶瑶却不怕他。 只因他虽然性情阴鸷暴躁,但不代表他对人没礼貌。 相反,他一身的君子之风。 第62章 都折进去了 最后叶瑶对楚明骞欠了欠身。 楚明骞连忙站起来,跟当初孔雀开屏的谢疏鹤一样,会装,那姿态风采极为出众,腰间的玉佩随着他拱手弯身的动作,轻晃。 少年将军明媚锋锐,还有对着心仪女子的几分局促和郑重。 叶瑶抿唇笑了笑,过去在随从的跟随下,她是和楚明骞一起赛过马的。 他们多次见面,婢女们也都在场,那时他要自在轻狂一些。 这会儿倒是才想起来装上吗? 他这次去了一年多,两人虽然有信件来往,但路途遥远,送信不易,且他那边战火连天,所以两人也只通了一次信。 当时她得知楚明骞战死时,可谓是肝肠寸断。 幸好楚夫人告知了她。 在楚明骞凯旋回来的当天,楚夫人命人送了吃的给她,食盒的下一层放了几十封楚明骞写好的,而没能寄回来的信,有的还染上了血。 那一刻她抱着信失声痛哭,难以想象若是楚明骞真的战死了,拿到这些信的她会是怎样的悲痛。 幸好,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他不仅人好好的,还满身荣耀功勋,被封为了镖旗大将军,都在她爹之上了。 此刻,在明灿的宫灯中,隔着在场的很多人,叶瑶红着眼看喜欢的少年郎。 少年郎也抬起眼看她,眸底里红了一片,并没有对话。 可少年和少女对彼此的喜欢、思念,都融在了这样的对视中,令感染到的人心里动容。 官员们陆续来了,纷纷给谢疏鹤见礼。 楚轻盈和叶瑶坐到女子那边的席位上,见叶瑶和三哥还在隔空相望,她打趣道:“好了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是你和我三哥的大婚了,到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太子和太子妃也来了,众人起身行礼。 太子让人平身后,迫不及待地跑去了谢疏鹤和楚明骞几人中。 帝后还未到,楚轻璇便先和楚轻盈、叶瑶坐到一起,听见楚轻盈的话,她替叶瑶回道:“婚后也是看不够的,像你和首辅大人,形影不离不说,首辅大人应付着身边的人时,那注意力还一直在你这边呢。” 叶瑶接过去话,“那谁让我们的首辅夫人怀孕了,本就宝贝她的首辅大人,恨不得时刻把人揣到怀里去。” “听说自从首辅夫人怀孕后,首辅大人就命人把府里的路重铺了一遍,拱桥假山都修缮了,还有屋顶上的瓦片也都检查过,换上新的,首辅大人甚至命人把所有的门槛都拆了。” 那门槛可不是随便拆的。 所谓的高门大户,门槛象征着升官发财,越是富贵的,官职越高的,门槛越高。 首辅大人却不在乎财运官运,都给拆了。 叶瑶:“听说这两天首辅大人开始排查谢府方圆几里的安全隐患,附近路不平的,填,百姓屋顶破旧的,修……这种种,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楚轻璇和叶瑶一唱一和,“依我看,这空气都不新鲜,让首辅大人换了吧。” 楚轻盈无言以对,“有你们两人怀孕的那天,到时候让我看看太子姐夫和三哥会多紧张。” 楚轻璇赤脚不怕穿鞋的,“太子不会紧张,他只会高兴自己有个弟弟或是妹妹陪他玩了。” 叶瑶也很难想象楚明骞那样狂傲的人,手足无措的样子,意味深长地接过叶轻璇的话,“太子没日没夜地缠着你,怕不是为了想要孩子,我估计真等你有了身孕,他要跟你哭了,以后他和你们的孩子争不完的宠,你头疼死。” 这次轮到楚轻璇脸红了。 太子的确不是为了孩子,才总是拉着她荒唐的,他纯粹是,上瘾了! 太子现在愚钝,无论学什么,多么勤奋努力,那都是没多大的进步。 但说起学避火图里的,那好家伙。 这段时间他飞速猛进,已经把皇后给他的避火图都实践了一遍,央求着母后给他多找几本,甚至他自己还给创新了不少。 于是痴傻太子骄傲上了,飘了,开始自己画避火图,准备销售出去。 他都能出书了耶,让人看看他有多厉害! 楚轻璇简直崩溃,这种厉害真不是非炫耀不可的。 说到身体,楚轻璇和叶瑶都有些担心楚轻盈,“以前你没嫁给首辅大人时,传闻的是首辅大人病得很重,活不过三十,如今你跟他朝夕相处,他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向大夫具体了解了吗?” 叶瑶看了对面坐在轮椅上的楚明玠一眼,“你大哥的医术那么好,要不然让他给首辅大人看看,他能治好首辅大人吗?” 楚轻盈摇头,“他是先天不足,吴大夫说可能是他还在娘胎里时,我婆母被人下了毒,我想了想,应该是他父亲那么多妾室中的一个做的。” 谢母在怀孕时就被谋害,中了毒,生下谢疏鹤后,身体越来越差,后来就病逝了。 谢疏慧尚未入宫时,把谢父的妾室们害得所剩无几。 据谢疏鹤说,谢父的死是因为后院着火了,失宠后怨恨他的某个妾室,捅死了他。 谢疏慧那时已经是妃位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打着为谢父报仇的旗号,让剩下的那几个庶母们,全都给谢父陪葬了。 所以,现在要查造成谢疏鹤体弱的源头,也无从查起了。 叶瑶和楚轻璇一阵唏嘘。 “你们不用担心我,夫君的身体现在好多了,放心吧,我会让他长命百岁的。”楚轻盈天天盼着能在“军师”那里解锁到增寿丸之类的药,目前还没有。 但“军师”给她画了大饼,以后一定会有。 现在因为壮阳药的缘故,谢疏鹤暂时没什么大碍,她努力改变剧情,对,“军师”说商铺是因为她在开局就改变了很多剧情,才开启的。 往后她改变的话本原剧情,以及这些人的命运越多,她能解锁到的神药就越多。 所以她会竭尽所能,尽早解锁能让谢疏鹤长寿的药丸。 叶瑶点头,“其实我们没有最初那么担心,因为首辅大人的身体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你看他现在那丰神俊朗容光焕发的样子,哪还有过去的病弱,怕不是真的采阴补阳的缘故。” 楚轻盈顺着叶瑶和二姐的视线看过去。 原本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家夫人身上的首辅大人,感觉到后,立刻、第一时间回应了楚轻盈。 他在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宴席上,抬起一张俊美的脸对着楚轻盈。 他气质出尘圣洁,跟楚轻盈对视的那一刻,弯了弯眼尾,碧眸里笑意融融,一瞬间就如身在云端的人坠落,染上了人间情爱,为她而展颜、愉悦。 楚轻盈罕见地怔楞住,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鼓点那样响,神魂都似被震颤到。 “啧。”叶瑶调笑,“我们的首辅夫人,这是被首辅大人蛊惑到了吗?” 楚轻盈猛地回过神,急急收回视线,转身去捶叶瑶。 这时,高牧喊着皇上和皇后驾到。 楚轻盈几人连忙收起笑意,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再离席,站在应该站得位置,对皇帝和皇后行礼。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在最前面,皇帝待谢疏鹤一如往常,抬手虚扶了一下谢疏鹤的胳膊,率先携着皇后入席。 楚轻盈还是在前面的位置,并且因为谢疏慧不在了,淑妃和几个命妇,都排在了她后面。 她和对面的谢疏鹤一样,都是在帝后下方的首位。 开场皇帝说了一些褒奖楚明骞的场面话,然后是楚家、楚家军,振奋一下军心,再说大周的强盛,最后展望一番未来……基本上都是这套公式流程。 底下的人只需跟着骄傲,与荣有焉,再高呼一声圣上英明,千秋万代之类的,就结束了。 宴席自然是有各种表演节目的,所谓的“钟鸣鼎食”,便是说听着音乐吃着饭,所以出生在边听音乐边吃饭钟鸣鼎食之家的人,那都是大富大贵的。 来自几千年后的“军师”,对古代的种种充满了敬意,每次这种豪华的场合,它都沉浸其中。 古人是很讲究仪式的,而能在宫里当值的乐队,那都是汇集了全天下最好的。 这就相当于一群顶流明星还是实力派的那种,在你吃饭的时候,给你唱歌跳舞演奏。 你喜欢,当场打赏,不喜欢的就让人退下,换一个,相当于点歌了。 而古代的编钟,琴筝、二胡类的,那绝不是后世以西方的钢琴、吉他等为主的乐器,所能比拟的,古代的礼乐它是非常恢宏震撼的。 “军师”每到这个时候都给录下来,在谢府也怂恿楚轻盈吃着饭,要看各种节目表演。 楚轻盈都是纵容着它的,偶尔还让谢府的戏班子唱戏。 与之相反的是在座的官员们,各个如惊弓之鸟,就等着阴谋诡计的上演呢。 终于,在一段异域风格的舞蹈过后,康乐公主身边的婢女求见,“皇上,皇后娘娘,康乐公主在碧霄殿内等着首辅夫人,说是想跟首辅夫人单独谈谈。” 谢疏鹤不动声色,唯有压下去的眼里泛起冷光。 在场的人都纷纷朝楚轻盈看去,昨天在朝会上皇帝要把康乐公主嫁给谢疏鹤,谢疏鹤当场抗旨,被罚跪一个多时辰后,皇上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皇帝没放弃,而康乐公主此刻突然召楚轻盈过去,分明就是挑衅和威胁啊。 她对楚轻盈以礼相待和颜悦色,若是楚轻盈还是阻止谢疏鹤娶她,那她恐怕就要以身份压人,给楚轻盈刑罚受了。 当然,或许楚轻盈现在就开始怕了,求着皇上给谢疏鹤和康乐公主赐婚呢。 那么这件事就完美解决了。 楚明骞猛地放下酒杯,沉着脸要站起来。 楚明玠却按住了他的胳膊,对他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急,不管是小妹,还是我们楚家,都不是以前那样会轻易被皇帝拿捏。” 正因为他们现在拥兵自重,不好拿捏了,所以皇帝无法明着找他们的事,只能迂回用些手段。 他们不生气,他们同情现在的皇帝。 楚明骞知道大哥虽然对他们一家人都很厌恶、仇恨,但当危难来临时,大哥会毫不犹豫地护犊子。 此刻大哥拦他,不是要把小妹推入深渊里,因此他听了大哥的,重新坐好。 楚明骞看向对面的楚轻盈,接收到楚轻盈不用担心的目光后,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只在桌子底下把一个杯子捏成了齑粉。 小妹有准备就好。 楚明玠看到那落下去的粉末,沉默了,然后悄无声息地往谢疏鹤那边挪了挪轮椅。 虽然他和谢疏鹤还隔着几个席位,且首辅大人比他还弱,但至少心理上是有了点安全感。 他是时常毒楚明骞,然而当楚明骞真正发怒时,他都怕的好吗? 楚轻盈离席,对着皇帝和皇后行礼道:“既是康乐公主召见妾身,妾身自是不可推辞,皇上,皇后娘娘,妾身过去了。” 皇后蹙眉,担心楚轻盈被康乐为难。 康乐深受太后喜爱,性子跋扈,皇上封了她公主,在外给她赐了公主府。 她却经常往皇宫里跑,说是陪伴太后,实际上放荡行骸,没少去前朝骚扰下朝的年轻俊秀的臣子们。 皇帝也烦康乐,但有太后纵容着康乐,他不好罚太重,也躲着康乐,只想早一日把康乐嫁出去。 康乐还是有点脑子的,虽然目中无人,但对皇帝和皇后很恭敬,所以皇后也管不到康乐身上。 康乐最喜欢长得好看的臣子,只是过去那些年谢疏鹤体弱多病,长得再好看,那不能行人事还短命,也不行。 直到所有人都眼看着谢疏鹤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还跟楚轻盈有了孩子。 而皇帝想牵制谢疏鹤,跟康乐提了,康乐就对身体康健、大周第一美男、第一端方自持的君子谢疏鹤,势在必得了。 尤其是谢疏鹤抗旨拒绝了她,让她愤怒屈辱的同时,升起了强烈的征服欲,她无论如何都要谢疏鹤沦为她的裙下臣。 因此皇后才会特别担心,只是她尚未开口,皇帝便让楚轻盈去了。 楚轻盈出去前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并没有完全放心,只能见机行事,暗中帮着楚轻盈。 皇后的大宫女接到皇后的示意后,便递了一个眼神给另外一个小宫女。 她作为大宫女,离开太引人注意了,只能让小宫女跟着过去看看。 要是楚轻盈应付不了,小宫女就立刻来求救。 宴席继续,但其实官员们的心思都在今晚的好戏上。 只是左等右等,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楚轻盈没回来不说,也没从碧霄殿那边传来什么动静。 谢疏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坐不住,站起来离席。 他对着帝后道:“臣的夫人单纯温软,还怀着身孕,康乐虽然比臣的夫人年长了十多岁,但向来任性妄为,臣担心康乐欺负了臣的夫人,皇上,请允许臣过去看看。” 众人:“……” 楚轻盈单纯温软?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康乐跋扈那是众所周知的,年轻的臣子们没有不烦她的。 不过也就只有首辅这样的身份,能当众这么说她,还暗骂她又老又丑爱作怪。 过去有不少臣子被康乐骚扰得崩溃,冒死找皇上告状。 皇上已经习惯了,自然不会跟骂康乐的谢疏鹤计较,允了,“你去吧,康乐不懂事,要是做错了什么,朕会教训她的。” 谢疏鹤快步离去,衣袍都翻飞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然后,两炷香的时间又过去了,不仅楚轻盈没回来,谢疏鹤也没回来。 楚轻璇心里着急,拉了拉太子的袖口。 皇后见状对太子说:“你去找找你首辅哥哥和嫂嫂。” 太子是个痴傻的,到时候为了替楚轻盈和谢疏鹤解困,他就是跟康乐打起来了,太后也不好怪罪不是? 第63章 让皇帝受辱,自食其果宠幸了康乐 “好。”太子应着,站起来之前握了握楚轻璇的手,感觉有点冰冷,他心疼坏了,用双手裹住楚轻璇的手,给她暖了又暖,很单纯地安慰楚轻璇。 “你不要担心,肯定是首辅哥哥和嫂嫂看到皇宫里哪一处风景好,停下来观赏了。” “等我找到他们,定下说他们两句的!”太子语气很凶的样子,但其实没有一点威慑力。 对方可是首辅哥哥,他哪敢训斥首辅哥哥? 虽然他很爱学习,不吃不睡都不会抱怨,可也不想像上次那样背了两天一夜的书。 毕竟,他现在有比读书更喜欢做的事了。 他不能跟轻璇分开的,不能再被首辅哥哥罚背书,不放他回到轻璇身边了。 楚轻璇对着这样的太子,心里一片柔软,露出笑来,“好,我不担心,你去吧。” 太子便走了,依然是一身绣金线的白衣,大步流星,腰间的佩玉摇曳。 光是从外表看太子,他身躯修长,气质卓然,如天上的皎皎明月,曾经是京城多少闺中少女的怀春对象。 宴席不像早朝,早朝进行多少个时辰,哪怕你有内急,都不能中途离开。 宴席上官员们是可以去更衣(上厕所)的,在等待太子回来的时间里,三皇子就借着更衣为由,出去了一趟。 他很快在碧霄殿附近找到太子,用折扇拦住太子,熟稔地问:“太子哥哥没有找到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吗?我刚刚看到他们都故意藏了起来,他们应该是在跟太子哥哥玩捉迷藏吧?” “既然太子哥哥找不到,那我便和太子哥哥一起找,再叫上父皇帮我们好不好?” 太子皱眉,“但是父皇一点都不好玩,他平日都不跟我玩的。” “怎么会呢?父皇可是最喜欢太子哥哥你的,你若是主动找他玩,他肯定不会拒绝你。”三皇子抬手放在太子肩上,凑近了太子,对太子循循善诱着。 痴傻太子被骗到了,兴冲冲地返回大殿,拉着皇帝的袖口,“父皇,首辅哥哥和首辅嫂嫂肯定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父皇跟我一起去找找他们好不好?” 皇后和楚轻璇感觉到不妙,更希望是楚轻盈和谢疏鹤设了什么局,让太子过来故意带皇帝去的。 换做平时,皇帝是不可能跟太子玩什么捉迷藏的,但他隐约猜到康乐的计谋,便站起来,宠溺地应着太子,“好,父皇跟你一起去找。” 太子和皇帝走后,楚轻璇、皇后、楚明骞他们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继续等着。 为此,皇后还不让蠢蠢欲动想看戏的臣子们去。 宫宴就这样又进行了两炷香的时间,眼看着不得不散场了。 皇后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从碧霄殿里传来门被大力打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踉跄的脚步声。 皇后脸色微变,立刻离席寻过去。 而叶轻璇、楚明骞、楚明玠和叶瑶,以及在场的臣子们,早就按捺不住了,立刻跟了过去。 随后他们都看到,谢疏鹤从碧霄殿里跌跌撞撞地退出来,抬起的一手正按在自己胸口位置。 那上面赫然插着一枚金钗! 他紫色的外袍看不太明显,但那修长白皙的双手已然被鲜血浸湿,脸色苍白,流淌着冷汗。 谢疏鹤从殿内往后退着,差点栽倒之际,被身后几步上前的楚明骞扶住。 “我,我……”谢疏鹤靠在楚明骞肩上,失血过多下,身子在发抖,唇上也没有了血色。 他艰难虚弱地开口,“我刚刚没有在碧霄殿里找到盈儿,反而是见到了康乐公主。” “她在殿内点了催情的熏香,我感觉不对立刻退出去,她却拔下头上的金钗伤了我,要将我强留下来,好在,受伤使我神志更加清醒,所以我才能……” 众人听到这儿都明白了:原来是康乐故意召了楚轻盈过去,却把楚轻盈引到另一个殿内,引谢疏鹤去碧霄殿中找。 因为康乐一个公主召见谢疏鹤这个外臣,不合规矩,为了设计谢疏鹤,证明她自己的清白,她就用召见楚轻盈的方式,引了谢疏鹤到她面前。 她给谢疏鹤下了药,谢疏鹤不从。 她就用金钗伤人,要霸王硬上弓。 幸亏首辅大人意志力强,跑了出来……虽然荒唐,但这的确像康乐能做出的事。 皇后命人去另外的殿里找楚轻盈,这时太子和楚轻盈,他们身侧跟随着几个宫女,两人一起回来了。 太子一时没注意到谢疏鹤的状况,大步往碧霄殿内走,边喊着,“父皇,我已经找到首辅哥哥和嫂嫂了!他们都在外面呢,你不用在碧霄殿内找了,这游戏是我赢……” 太子欢喜雀跃地往碧霄殿内冲,要父皇看看他的厉害。 众人心里猛地一个咯噔,皇上也进了碧霄殿? 他们刚冒出这个念头,太子那赢了游戏后得意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震惊颤抖地呼唤道:“父皇你在干什么!康乐表姑不是你的嫔妃啊,你怎么能和她做这种事?你快起来……起来!” 在外面的皇后一众人,听到一半时就脸色大变,快步进入碧霄中。 继而,皇后看到了床榻上那交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 太子也知道非礼勿视,紧闭着双眼,试图把皇帝拉回来。 但在听到楚轻璇进来的脚步声后,他反应极快,转过去就把楚轻璇紧紧按到了胸口。 是以楚轻璇并没有看到那污秽的画面、其他男人的躯体。 大臣们猜到里面发生了什么,那一刻不管心里多震撼想进去,但为了脖子上的脑袋,全都止在了大殿外。 太子背对着床榻,紧紧搂着楚轻璇。 他听着背后的声音,可能是被刺激到了,他忽然闭上眼,高大的身躯倒了下去。 楚轻璇被太子带到地上,正要睁眼看看他怎么了,只听见他低沉的一句,“别睁眼!” 然后人就晕了过去。 皇后在看着床榻上的一幕,叫了几次皇帝,皇帝都是粗喘着气继续。 他沉溺销魂的样子,仿佛身下不是貌丑无颜肥胖、他一直厌烦,觉得自己闭上眼都睡不下去的康乐。 他被人下药了,康乐也一样。 皇后差点就笑了,康乐给谢疏鹤下药,要对谢疏鹤霸王硬上弓。 皇帝配合她,结果谢疏鹤反过来设计了他们,让他们行了人事。 皇后想到皇帝清醒后的反应,她就觉得痛快。 只是背后太子轰然倒地的声音,让她没时间讥笑皇帝,连忙转过去,“淮儿!” 皇后跟着楚轻璇一起架起太子的同时,喊着宫人进来帮忙。 宫人进来后也不敢看那床榻上,连忙送了太子回东宫,请御医。 皇后让朝臣们都散了,看见被推着退下的楚明玠,想到楚明玠的名声。 虽然是“毒王”,但他师父可是神医。 皇后叫住楚明玠,“楚家大郎,烦请你给首辅大人包扎了伤后,来东宫为太子诊治。” 楚明玠看了一眼那边被楚轻盈接到怀里的谢疏鹤,低声道:“首辅大人应该没什么大碍,太子是千金之躯,更为贵重,在下现在就过去东宫给太子诊治。” 他估计谢疏鹤是在演戏,受伤自然也是假的。 皇后也想到了这点,抬了抬手让凤仪宫里的太监总管,亲自来推楚明玠。 她领着楚明玠去了东宫。 至于皇帝这边,皇后吩咐不必进去打扰了,让皇帝好好地跟康乐颠鸾倒凤吧。 其他官员们都离开后,大殿外只剩下楚轻盈、谢疏鹤、楚明骞等人。 楚轻盈一条膝盖触地,抱着谢疏鹤,抬起的手按在谢疏鹤胸前的凤钗上,原本以为谢疏鹤是在做戏,受伤是假的。 但她看着那伤口,摸着温热黏稠的血,还有闻到血腥味。 楚轻盈感觉不对劲了,谢疏鹤这伤竟然是真的! “盈儿,我没事。”谢疏鹤躺在楚轻盈的臂弯里,流了不少血,已经很虚弱了,眼皮颤着想合上,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却坚持转过去,示意闻宥礼几人去办事。 今晚皇帝和康乐公主苟合这件事得传出去,天下人皆知的那种。 原本皇帝醉酒宠幸了宫里的哪个女子,丢人是丢人了点,但无伤大雅。 即便这个女子是他的表妹,那也没什么,近亲通婚,亲上加亲。 但问题就出在皇帝昨天把康乐公主赐给谢疏鹤上,然后谢疏鹤抗旨了。 今晚一众官员都得知了康乐公主的骚操作:她处心积虑把谢疏鹤引过去,点了催情香。 事成后她完全可以说是谢疏鹤硬闯到碧霄殿,对她见色起意,辱她清白的。 皇帝和太子等人都会被引过去,撞见了谢疏鹤轻薄康乐,这种事换成谁都百口莫辩。 届时谢疏鹤不仅必须娶康乐,还得补偿康乐,以尚公主的规格把康乐迎入谢府,与楚轻盈平起平坐,甚至就算康乐是平妻,那可能在各方面都要压楚轻盈一头。 结果却是谢疏鹤对康乐抵死不从,康乐用凤钗刺伤谢疏鹤。 皇帝在这时被痴傻太子引入碧霄殿里,没能治谢疏鹤一个轻薄康乐之罪,反而受殿中催情香的影响,他当场宠幸了康乐。 以上,要是传了出去,皇帝就沦为了全天下人的笑柄。 天下人会这般耻笑唾弃:康乐又丑又胖还爱作怪,皇帝也讨厌她。 结果他们表兄妹一人要对谢疏鹤霸王硬上弓,一人准备带着文武百官去见证,以此让谢疏鹤娶了康乐。 表兄妹二人合伙算计谢疏鹤不成,反过来被皇后带着文武百官见证了他们的通奸。 这简直是古往今来最刺激又最荒唐的事了。 闻宥礼几人领命而去。 这种传播皇帝丑闻的事,当然不是他们亲自出面。 他们只需要在背后操作,到时让皇帝查都查不到源头。 不仅只有京城,要传到全天下去,皇帝总不能杀全天下人,也管不了那么远吧? 反正主打的就是送皇帝上热搜头条,他身边的人不敢耻笑,但他自己就会风声鹤唳,无颜面对文武百官。 当然,你要是脸皮厚,本就是昏君,那也无关痛痒,偏偏圣元帝他有偶像包袱啊。 楚明骞有内力在身,耳力好,站在殿外听着寝殿内的动静,他颇有些“同情”圣元帝,能想象到圣元帝清醒后的反应。 这是奇耻大辱啊。 妹夫说的,一个人越在乎什么,你就越毁掉他什么,圣元帝要做没有任何污点的千古一帝,那就让他死在这点上。 好好好,明天可以睡懒觉了,破了大防的圣元帝肯定要罢朝。 他大哥不愧是有“毒王”称号的,出自大哥手里的药,果然够毒! 没错,这就是谢疏鹤给康乐和皇帝设的局。 楚轻盈被引去另外一个殿里,没有见到康乐,便将计就计坐下来,没有出去。 而谢疏鹤明知道楚轻盈是被引去了另外一个殿里,他却装作不知,去碧霄殿找楚轻盈。 康乐人在碧霄殿里,点了催情的熏香,意图引诱谢疏鹤。 谢疏鹤却在来之前,给楚明玠要了一种最厉害的催情水。 进宫是不能携带利器配兵器和毒药类的,进来之前得过安检。 但是楚明玠,有的是办法让人从他身上搜不到。 他为什么随身携带催情药水? 因为他不是正经人啊,他不正经的毒多了去了。 “行走的毒王”称号就是这么来的,全身搜不到毒,却全身都是毒。 楚明玠独创的这种催情药水,只要在袖子里打开瓷瓶,让气味散发出来,闻到的人就会在一瞬间情欲高涨,神志不清。 皇帝本就有意带人来见证谢疏鹤轻薄了康乐,所以太子让他玩捉迷藏,他就顺理成章地来到了碧霄殿。 这个时候谢疏鹤拿出袖子里一早准备好的,仿制出来的康乐公主的金钗,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成功让闻了药水的皇帝和康乐交合,也向在场的人呈现出了他想要的结果。 楚明骞心里对这个妹夫是越来越满意了,正抱着拳,靠在柱子上,站在一旁得意骄傲着。 叶瑶走过来,抬起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前一秒还没正行的楚明骞,“刷”一下立正,站得笔挺。 他浑身僵硬着,不敢盯着自己的未婚妻看,脸别到一旁,红着耳根,原本说话都是大声嚷嚷中气十足的,此刻愣是夹了起来,“叶姑娘,何事?” 叶瑶:“……” 叶瑶一阵恶寒,忍了忍没给楚明骞一拳,蹙着眉指向谢疏鹤,“首辅大人那伤看起来是真的,你过去检查检查。” 第64章 首辅中迷情香,剁了他吧 楚明骞脸色一变,立刻大步上前,蹲下去伸手摸向谢疏鹤的胸口。 其实他闻到血腥味就判断出来了,心头震了震。 谢疏鹤为了这场戏的逼真,竟然真的用凤钗刺了自己! 这妹夫能处啊,有事他是真上。 饶是楚明骞这样在战场上拼杀的,也佩服起了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的谢疏鹤。 先前他还不认可这个妹夫,“欺负”妹夫,这一刻他眼眶里一热,吩咐内侍请御医来。 他又担心对方推诿,耽误了谢疏鹤的伤势,干脆起身,不管是在皇宫,用上轻功就要闯去东宫把楚明玠抓回来。 楚轻盈眼疾手快,拽住了雷厉风行的三哥。 她眼里已是一片湿润,一手握住凤钗,低声说了一句,“夫君,你忍着点。” 话音落下,楚轻盈猛地一下拔出凤钗。 鲜血飙出来,溅到她雪白的脸上,在黑夜里添了艳丽和几分的嗜血感。 她很生气,气康乐和皇帝,也气谢疏鹤为了演戏,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楚轻盈昨天跟“军师”打赌赢了,奖励是一瓶创伤快速愈合粉。 刚刚就趁人不注意拿到了袖子里,然后扯开谢疏鹤的衣襟,直接往伤口上撒。 叶瑶因为避嫌没上前,楚明骞看到谢疏鹤心口被刺穿的小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一眨眼的功夫,就恢复了如初,只剩下流出的鲜血。 楚明骞瞪大了眼睛,还懵着呢,动作比脑子快,抬手遮住谢疏鹤的胸口。 他转过头喊内侍回来时,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冷笑着道:“本将军的妹夫虽然伤得很严重,但不劳烦宫里的御医了,我们带回去自己治!” 那言外之意就是康乐公主“重伤”了他的妹夫,他很生气,不需要皇家假好心医治妹夫。 皇家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们楚家不介意再逼迫一次皇帝。 高牧这会儿已经把御医拉过来了,谢疏鹤得排到后面去,他叫御医想办法让皇帝清醒过来。 这朝中但凡长得好看点的,没有不讨厌康乐的,高牧伴在君王身侧,那更是清楚皇帝宠康乐,是因为太后。 实际上康乐整天在皇帝面前转悠,穿衣风格和打扮更是一言难尽,皇帝也被辣到了眼睛好吗? 所以他深知皇帝此刻并非所愿。 皇后不管,那是因为人家是皇后,他这个知心人要是不阻拦皇帝,那明天他的脑袋就不保了。 高牧领着御医进去,跟几个内侍上前去拉皇帝。 但皇帝勇猛力大,直接就把他们几个甩开了,继续十分痴迷地跟康乐进行着。 他红着眼,面容狰狞,完全就是一个只管交配的动物。 殿内还有没散去的一点味道,这一点就能让人神志不清。 几个御医对此完全没有办法,已经有些中招了,在失去神志对同僚下手之前,他们只得退出去,跪在了殿外。 高牧跟几个内侍拉不开皇帝,只能放弃。 但为了保命,高牧留下了两个太监陪着皇帝,让皇帝知道他不是一个人经历了这种事,到时候他的脑袋或许能保住。 于是,随着两个太监的加入,在药水的影响下,寝殿内更淫靡了。 好在药水已经挥发完了,两个太监不像吸入太多的圣元帝那样,他们还是有些理智的。 否则,恐怕他们也朝着康乐去了。 殿外楚明骞在说完那话后,伸出手要去扛谢疏鹤,“小妹,妹夫,今晚回镇国公府吧。” 小妹受委屈了回娘家,娘家人给她撑腰,要这些人都看看小妹和妹夫是不是好欺负的! 叶瑶:“……” 人家一个当朝首辅,怎么需要老丈人家撑腰了? 这感觉像是首辅大人入赘了,往后知道首辅大人是“小娇夫”的,怕是更多了。 尤其是楚轻盈还推开了楚明骞的手,拦腰抱着首辅大人,站了起来,一脸坚毅清冷地疾步走出皇宫。 这要不是在皇宫里用轻功,会被当成刺客被射死,楚轻盈肯定就飞掠出去了。 她的步伐很快,楚明骞追得上,叶瑶跟不上。 楚明骞目不斜视一往直前,耳力却全都放在后面,靠叶瑶的脚步声判断着距离。 他不动声色地放慢步伐,却又守着礼,跟叶瑶隔着几步。 出了宫后,楚轻盈在车位上找到铁铁。 她骑着铁铁来的。 此刻已是深夜,楚轻盈带着谢疏鹤坐上铁铁,紧接着食铁兽雄壮的身躯便奔入了黑夜里。 叶家人在等着叶瑶。 楚明骞等叶瑶出来了,他才翻身跨上自己的马,然后远远地对叶瑶和叶家人拱手。 继而少将军调转马头,追着四妹和妹夫而去。 食铁兽当真比战马跑得还快,楚轻盈一路到了镇国公府。 门房给她开了门后,她直接骑着铁铁就进去了。 门房进去通报,楚恂来不及对着女婿孔雀开屏,大步流星走得飞快,神采飞扬的。 却在看到女婿胸口的鲜血时,面色陡然一变。 他一阵风似的卷过去,眨眼功夫人就站在了铁铁面前,语调都颤了,“女婿这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大哥在东宫里给太子诊治,爹你把府医带到我的院子里来。”楚轻盈停了一下,对楚恂说完后,骑着铁铁去了自己的院子。 谢疏鹤在楚轻盈背后坐着,两手圈在楚轻盈的小腹上。 期间楚轻盈怕他坐不稳,还腾出一只手抓住谢疏鹤的胳膊。 谢疏鹤整个身躯都很滚烫,哪怕是隔着衣衫,那种热度也传递给了楚轻盈。 谢疏鹤的脸趴在楚轻盈脖子里,额头上的汗滚落到楚轻盈的肌肤上,喘息越来越粗重,呼出的气息灼伤着人。 他在极力克制压抑着,嗓音无比喑哑地对楚轻盈说:“夫人,我没事……” 楚轻盈被谢疏鹤贴的,自己身上也全都是汗。 他贴在她耳骨处说话,低喘加上那蛊惑人,能致命的好听声线,一阵阵酥麻感蔓延开来。 楚轻盈有些受不住,脸却是冷着的,不搭理谢疏鹤。 “夫人,你不要生气……”谢疏鹤碧绿的眼里沁出湿润来,眼尾是绯红的,全然没了平日的清冷自持。 他在楚轻盈的脖子里蹭了又蹭,楚楚可怜地解释,“我进入碧霄殿时,康乐已经点了很长时间的催情熏香,再加上我拿出大哥给的药水时,自己也吸入了很多。” “第三,我想把戏做得逼真一些,也为了让自己清醒,所以我才用凤钗刺入了自己的心口,还有……” 他刺自己,还有最后一个原因,谢疏鹤用力闭了闭眼,死死压住胸腔里快要喷薄而出的、卑劣的感情。 楚轻盈把谢疏鹤抱到她院子里的正厅。 谢疏鹤怕劳累到了怀孕的她,挣扎着要下来。 但楚轻盈的双臂紧了又紧,那冰冷的脸色让谢疏鹤瑟缩了一下。 当即,他求生欲很强地用双臂圈紧了楚轻盈的脖子,汗湿的脸抵在了楚轻盈的肩窝。 谢疏鹤能感觉到楚轻盈在生气,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楚轻盈生气。 以往她都是不悲不喜的,即便对着仇人,她也不愤怒,总是游刃有余,情绪稳定的样子。 楚轻盈放了谢疏鹤在椅子上。 楚恂吩咐完后,紧随而至,一看谢疏鹤那墨发凌乱,眼尾绯红,破碎感十足的样子,他瞪大了眼,“这是中了媚药?!” 谢疏鹤碧绿色的眸泛着潋滟的水光,带着几分的迷离,双手紧攥着椅子扶手,应着岳父大人时,嗓音里都透着低吟,“嗯……” 楚恂吓得一跳几米远,拉住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要进来看女婿的楚夫人,“夫人避嫌吧。” 楚夫人退了出去,到院子里等着,女儿若是有什么需要,她好第一时间吩咐下去。 “盈儿怀着身孕,你不能让她给你解这个药。”楚恂虽然没有中过媚药之类的,但是知道这类药的凶猛程度的,一般没有解药,唯有用女人来纾解。 但他女儿怀着孕,谢疏鹤只能找其他女人。 男人们三妻四妾,是不用在这种事上委屈自己的。 换成其他男人,随便找个妾室或是婢女,都可以。 但,楚恂站在正厅里,扬声喊楚夫人,“夫人,我刀呢,拿我刀来!” 他不允许自己的女婿,有除了他女儿之外的女人。 女儿怀着身孕,不能跟女婿圆房,那为了不让女婿爆根而亡,他剁了女婿的根算了! 谢疏鹤看到岳父大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感觉到岳父大人浑身的杀气,他挣扎着坐直,很坚决道:“岳父大人,你放心,我没事!我不会碰盈儿,也不会找其他的女子纾解……” 楚夫人还没把楚恂的刀送过来,楚明骞已经拎着自己的那把大黑刀进来了,“小妹,为了避免他兽性大发伤了你,你去二姐的闺房歇着,妹夫这边就让他自己熬过去,他一旦有碰其他女子的苗头,我就……” 楚明骞拔出刀。 那刀锋利,散发的亮度刺着人的眼,把他的脸映得一片凛然生辉。 少年嘴角勾出一抹残冷的弧度,一字一字,“我就立刻剁了他。” 谢疏鹤:“……” 好好好,就像那天小舅子用食铁兽吓到了谢昭川,他感觉他也被小舅子吓成阳痿了。 楚轻盈正在询问“军师”,有没有解媚药的药,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楚轻盈真想给它一个大耳光子。 催情药水是楚明玠独创出来的,他应该有解药吧? 不,他没有。 他从来只独创毒药毒人,而不会配解药救人。 这时,楚轻盈的腰身被谢疏鹤抱住,盈儿,救我。 楚轻盈的思绪抽离出来,抬手抚了抚谢疏鹤的头顶,蹙眉对楚恂和楚明骞道:“刀都收起来,吓到我夫君了。” “我相信他,他若是真被折磨得失去了神志,宁愿自残自杀,也不会伤了我,或是碰其他的女人。” 楚明骞伤心,眼眶比谢疏鹤还红,凌厉硬朗的脸鼓起来,气成了河豚,“小妹,你竟然说我!以前你跟三哥是天下第一好的,现在是妹夫比三哥更重要了吗?” 楚轻盈云淡风轻地回道:“你和叶瑶的大婚准备得怎么样了?等几个月后,叶瑶在三哥心里必定超过了我。” “你怎么能这么误会你三哥?”楚恂眼看着兄妹二人就要反目,调解道。 “现在在你三哥心里,叶家姑娘就比你更重要了。” 楚轻盈:“……” 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大夫在这时过来了,对谢疏鹤一番望闻问切后,如楚轻盈几人所料,摇了摇头,“小的倒是可以开一副大寒的药物,但首辅大人体弱,若是阴寒之气入体,怕是会伤及根本,到时药石无医啊!” “小的观首辅大人还是清醒的,有很强的毅力,不如试试用冷水冲身体……” 楚明骞一听这话转身就出去了,到井里提了两桶水来,健步如飞,中途一滴水都没洒出来。 谢疏鹤不等楚轻盈说什么,他艰难地站起身,踉跄着往楚轻盈的盥洗室走去,进了楚轻盈洗澡的浴桶。 楚明骞没进小妹的寝卧,他是直接从盥洗室的窗户里翻进去的,高举起两桶冷水,“哗啦”一下,从谢疏头顶浇下去。 谢疏鹤站在浴桶里,被那强劲的两桶水冲的,差点栽倒,后面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谢疏鹤抽出自己的手,转过去时往后退着,直到抵着浴桶边缘。 他浑身湿透,墨发上滴着水,一张脸惨白,薄唇渐渐发紫。 谢疏鹤整个人散发着白色的寒气,哆嗦着,抖着语调对楚轻盈说:“夫人,你出去,我这里冷,你当心着凉。” 楚轻盈如何不心疼,关了窗户不再让楚明骞进来,再返回去,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谢疏鹤的衣衫,伸了手过去。 第65章 首辅表白,早就喜欢你了 男人的躯体展露出来,被冷水冲刷得冷白,墨发披散,是不容亵渎的清绝。 然,因为那丑陋恐怖的欲望,荷尔蒙气息浓烈,他又是欲色十足性张力爆棚的。 那一刻谢疏鹤身体的反应盖过了理智,刚刚猛然降下去的欲火,“刷”一下再度攀升到最顶峰,简直是从未体验过的冰火两重天,刺激得谢疏鹤差点像第一次跟楚轻盈圆房那样。 谢疏鹤低喘着,在冷水中握住楚轻盈的手,却是给拿出来,用喑哑无比的嗓音道:“夫人,水里冷,且我不想累到了你,我……我自己来。” 然而端方了多年的君子,何曾做过这等污秽之事? 哪怕是楚轻盈没有嫁给他之前,他对小姑娘魂牵梦萦时,也不敢让自己生出这肮脏的欲望来。 他身体不好,偶尔有生理反应时,也死死压制隐忍着,痛苦煎熬,未曾敢在脑子里靠幻想玷污小姑娘。 吴大夫前几天给他诊脉,发现他的身体比以前强健,意味深长地抚着胡子说:“首辅大人你以前就是憋的,自从跟夫人圆了房后,啥不好的如娘胎里带的毒素,都排出去了吧?” 谢疏鹤狠狠闭了闭眼,脸上的冷水被身体里飙升的热度挥发,出了细密的汗,额角的青筋颤抖着,极为克制地对楚轻盈道:“夫人,你出去。” 自我解决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总不能再让楚轻盈看着,对着楚轻盈吧? 楚轻盈也没那么孟浪,又瞥过去一眼时,脸上更加热了,却若无其事道:“好,若是夫君真的需要我了,便喊我。” 楚轻盈转过身迈开了一步。 结果谢疏鹤的身体却反悔了,“刷”一下伸出手,带起水花,抓住了楚轻盈的手腕,“夫人,你别走……我不会碰你的,你就站在这里,背着我……” 楚轻盈:“……好。” 于是楚轻盈就背对着谢疏鹤站在那里,听着身后的声音。 过了很长时间,谢疏鹤的手钳制着楚轻盈的手腕,慢慢收紧,越来越用力。 到后面他甚至在无意识中拖着楚轻盈,把楚轻盈转过来面对着他。 起初谢疏鹤还是闭着眼的,但渐渐的欲望上头,抛开了其他的,他缓缓睁开那双碧绿色眸子。 那双目里是一片燃起的火焰,从四面八方包裹住楚轻盈,要将楚轻盈焚烧殆尽般,赤红、火热、疯狂。 谢疏鹤就这样一瞬不瞬紧紧盯着楚轻盈,终于在他失控抬高声音近乎低吼的一声夫人后。 谢疏鹤仿若从高空中一下子坠落,猛然放松,人往前倒去,瘫在楚轻盈的肩上,长舒一口气来,眼尾都是绯红湿润的,“夫人……” 这一声是呢喃的。 楚轻盈转头看到谢疏鹤那样的神情,唇畔扬起的笑,诧异他这样竟然也能舒爽至极。 楚轻盈抬手抚了抚谢疏鹤的头,眼里闪过促狭,“我看夫君这样你能满足了,似乎比跟我同房还好,那既然这样,以后你全都自己来吧。” 谢疏鹤身躯僵硬冰冷,仿佛一瞬从极乐跌至地狱。 沉默许久后,他应着,“夫人若是不愿,我不会勉强。” “我憋着也好,自己来也罢,都不会让夫人为难的。” 谢疏鹤直起身,冲洗干净后出了浴桶。 楚明骞早在离开时就拿来了一套他的衣服,放在正厅。 楚轻盈拿过来给了谢疏鹤。 谢疏鹤只穿了里衣,去了楚轻盈寝卧的床榻,靠坐着,等着去洗漱的楚轻盈回来。 这是楚轻盈的闺房。 谢疏鹤看着楚轻盈的每一件物品,她生活的痕迹,整个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跟楚轻盈身上的味道一样的气息。 谢疏鹤呼吸着,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没消下去,还是因为他对楚轻盈的渴望太强烈,他只是坐了一会儿,那刚散去的欲望便再次汹涌而来。 谢疏鹤攥紧了拳头,手腕上的那串沉香佛珠一颗颗绷紧。 他有种自己即将会失控的担心感,生怕伤了楚轻盈,这闺房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谢疏鹤起身穿衣服,打算去小舅子的寝卧睡。 小舅子那样的军中人,肯定有一身的汗臭味。 寝卧里估计也很乱不干净,反正不会像小姑娘的闺房那么香就是了。 他过去再冲冲冷水澡,闻闻小舅子的汗臭味,双重保险,欲望就全都消散了。 只是,谢疏鹤还没穿好外衣,洗漱好的楚轻盈便一身寝衣回来了,往谢疏鹤那儿一瞥,当即就明白谢疏鹤的欲望又上来了。 楚轻盈不舍得谢疏鹤再泡冷水,走过去抓住谢疏鹤的手腕,没给谢疏鹤半分挣扎的余地。 她甩了谢疏鹤到榻上,随即身子压到谢疏鹤的身上。 谢疏鹤摔在榻上,怕楚轻盈碰到了肚子,连忙伸手过去隔开两人相压的身体,“夫人,放开我,不行的……” 楚轻盈把谢疏鹤的一手反压在他的头顶,五指紧紧扣住他的,凑过去,亲吻落在谢疏鹤的薄唇,游离往下,喉结,锁骨,“夫君这么大年纪了,且学识渊博,就算没看过避火图,但关于这方面的旷世巨作,应该读过不少吧。” 文人基本都闷骚,恃才傲物还高洁,但大多都是道貌岸然之辈,心里的花样比一般人多太多了。 他们今天参加这个比文斗诗的活动,明天聚集在一起,曲水流觞什么的,或者去看山看水,灵感来了就挥笔写下一篇旷世之作。 并且,多少文人喜欢流连于青楼,写下很多在“军师”的时代被判定为淫诗艳词的诗词。 有个很出名的大文豪,有次在青楼跟好友共同看上了一个歌伎,两人就斗文比诗来决定谁能抱得美人。 他后来还写了一首诗,“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字面意思就是还是扬州好,秦淮八大艳什么的,令他怀念。 当然,这叫风流,风流而不下流。 风流才子不是人人当得起的,行事风流而不通诗文者,那叫好色下流,满腹诗书却不解风情,那只能说是木讷书生。 风流的大才子大文豪们都是被追捧爱慕的。 反观武将,他们常年在战场上打仗,没有闲情逸致,生理欲望都是靠军妓解决的。 谢疏鹤阅览天下书籍,床榻上的一些,就算没有看过真正的避火图,那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那不一样。”谢疏鹤争辩了一句,试图维持住自己端方圣洁,宛如云端上的谪仙的形象。 楚轻盈的胸口与谢疏鹤的胸膛相贴,“我不管一样不一样,我是在说不一定非要做到最后一步,还有其他的很多方式。” 楚轻盈倒是想让谢疏鹤无所顾忌、酣畅淋漓,但在谢疏鹤眼里她的身孕还没满三个月,大夫交代过不能同房。 谢疏鹤宁愿自己忍着,也绝对不会碰她的。 所以她只能用其他的方式,给谢疏鹤纾解。 谢疏鹤在那片柔软馨香中,以及楚轻盈生涩却仍然能激起强烈渴望的挑拨下,神志是清醒的,动作上却失控了。 后来楚轻盈躺到了床榻上,身上都是痕迹,显得淫靡,看得谢疏鹤双眸猩红,神志渐失。 楚轻盈的鬓发微湿,掐着谢疏鹤胳膊,“你看你这个样子,若非我的药转瞬间就让你心口的伤愈合了,你在受伤的情况下这般做,还能有命吗?” 楚轻盈还在生气谢疏鹤自己刺伤自己一事。 就像上次他被皇帝留在宫里,为了回来,自己给自己下毒,差点死了。 楚轻盈更多的不是生气,而是心疼,也怕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这对自己如此狠的男人,会把自己玩死了。 “我想做戏做得真一些,还有就是……”谢疏鹤的双臂撑在楚轻盈的身体两侧,没让自己沉重的身躯压着楚轻盈。 他俯身,在楚轻盈耳畔,临近那一点时,终于是说了出来,”盈儿,我想让你心疼我,想以此得到你的怜惜和关爱。” 楚轻盈侧过头,与谢疏鹤那汗湿的、充满了情欲的脸相贴,心里有了猜测,企图在谢疏鹤最失控的时候,让他把心底的秘密宣之于口,“谢疏鹤,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正是最后一刻,谢疏鹤的腕骨因为用力,而凸显出来,戴在上面的沉香佛珠绷到极致,猝然断裂,滚落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前世的那一刻,圣洁者坠落,男人深深、用力抵着楚轻盈裸露的肩,呢喃的话语里带着那么一丝泣音,“很早我就喜欢你了……你忘了,你小时候答应了,要嫁给我的。” 谢疏鹤一直记得。 当年楚老将军在战场上留下了很多伤,到年纪大的时候,旧疾复发,命在旦夕。 那时的谢疏鹤还是少年郎,十七岁三元及第(算是),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 即便体弱,他的风采也依然让人见之难忘,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早已名动天下。 在楚老将军留遗言,楚家开始给楚老将军准备后事时,谢疏鹤登门拜访。 他是来送药的。 谢疏鹤手中有一枚圣丹妙药,据说是先帝赐给他的,可解世间所有的毒,能治各种病症,世间只此一枚。 不管这些传言是不是过于夸大其词了,反正楚老将军服下先帝留给谢疏鹤的保命药后,就好了。 六七岁的楚轻盈兴冲冲地来看祖父,撞到谢疏鹤的腿上,揉着额头去看谢疏鹤时,她愣住了,只觉得像是见到了仙人。 谢疏鹤俯身,检查着小女孩有没有撞疼自己。 楚轻盈拉住谢疏鹤的手,声音软糯甜美,“哥哥,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救了我的祖父,你是神仙吧?”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楚老将军感激谢疏鹤的救命之恩,把人保命的药都给用了,他极力补偿谢疏鹤,指着楚轻盈,笑道:“那以后等你长大了,就嫁给蕴之哥哥为妻好吗?” 小女孩是玩过过家家的游戏的,听了祖父的话后,便跪下来给谢疏鹤磕了一个头,“我祖父的命是你救的,我们整个楚家无以为报。” “哥哥,我嫁给你做妻子吧!你要等我长大,不能娶别的女人为妻哦。” 谢疏鹤弯身把小姑娘抱了起来,不想让老将军和楚家有负担,他一时并没有反驳,只以为这是戏言。 谢疏鹤没有让旁人知道这件事。 他明明没有把这件事当真,却在次次谢疏慧给他安排婚事时,都拒绝了。 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遵守着承诺,在等着小姑娘长大。 他在那些年里默默地关注着小姑娘的成长,了解她的一切,以及楚家所有人。 在其他皇子都以讨好楚轻盈的方式,想得到楚家的助力时,谢疏慧让当时还是她的儿子的谢昭川,也去跟楚轻盈接触。 而谢疏鹤和楚家都因为某种不可说的秘密,而保持着距离,谢疏鹤极少跟楚家人有接触。 那时楚老将军已死,他仿佛只是玩笑的订下了谢疏鹤和楚轻盈的婚事,实则是试探谢疏鹤愿意不愿意娶。 他们家是高攀了谢疏鹤,谢疏鹤都把自己救命的药给了楚老将军,如果他不愿意娶楚轻盈,楚家逼着他,那就是恩将仇报了吧? 两人年龄相差十岁,谢疏鹤当时没放在心上,没应允,楚老将军便也不愿强人所难,所以两方没有交换信物。 直到后来楚恂在某次回京述职时,提起楚轻盈和他的婚事,觉得他和楚轻盈可以先把婚事定下来了,聘礼什么的,流程先走一下。 然,他病入膏肓,被大夫判定活不过三十岁。 再者,他发现楚轻盈喜欢上了谢昭川,似乎是忘了七岁时对他说过的话。 谢昭川让杜婉兮找了媒人,去楚家说亲时,楚恂并没有答应,而是先去了一趟谢府。 他没有上来就要求谢疏鹤兑现承诺,而是拐弯抹角,各种迂回方式,总之并不愿逼着谢疏鹤娶楚轻盈。 谢疏鹤那时又病了一场,越发觉得自己活不长了,靠坐在床上,闭着眼应,“那只是楚老将军和四姑娘的戏言,我没有当真,不会娶楚四姑娘。” 那个时候,谢疏鹤拒绝了楚恂,除了自己活不到三十,也是不愿挟恩图报耽误了楚轻盈。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时还没有喜欢上只有十三岁的楚轻盈。 后来他喜欢上时,无人知道他有多后悔。 楚恂定下了谢昭川和楚轻盈的婚事,也算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报答了谢疏鹤当年对楚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因此那次楚轻盈第一次被还是贵妃的谢疏慧召见时,谢疏鹤才会说是因为他的缘故,谢昭川才能和楚轻盈定亲的。 谢昭川负了楚轻盈,他得对楚轻盈负责。 楚轻盈被谢疏鹤的那句“喜欢你,早就喜欢你”震到,瞪大眼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谢疏鹤,薄唇颤了又颤,没能说出话来。 过去的几个月,她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谢疏鹤对她的情意,已经确定谢疏鹤是喜欢她的。 却没想到,他对她的喜欢,比她以为的还早。 她还是谢疏鹤的准儿媳妇时,谢疏鹤是她的准公爹时,谢疏鹤就喜欢她了。 外面编造的流言误打误撞,竟得知了谢疏鹤藏在心里的秘密。 她从前世穿越而来后,是知道谢疏鹤喜欢她,不惜赔上性命为她复仇,但她以为谢疏鹤是在后来才喜欢她的。 所以她觉得自己重来后,改变了剧情,本是被话本作者控制的人物谢疏鹤,应该不会喜欢她了。 却实际上,不是的。 在前世和现在,她还是谢昭川的未婚妻时,没有改嫁给他时,他就喜欢她了。 难怪,难怪前世他总是避世隐匿,原来他是故意避着她的。 因为她是他养子的妻子,端方持重如他,他顾及着世俗礼仪,道德人伦,也不愿毁了她。 所以他把这份感情深深藏在了心里,有意避着她。 直到前世她死了,谢疏鹤才失了控。 他喜欢她很久很久了,所以在她大闹婚礼时,他会帮着她处罚谢昭川和杜婉兮,护着她,偏袒她。 她说要嫁给他时,他虽然拒绝了,却是因为他活不长,怕委屈了她。 其实他心里高兴得快疯掉了吧? 从拜过堂后他就对她那么好,不是出于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妻子的责任和担当,而是因为喜欢她。 难怪她的不喜欢,会让他那么难过。 他卑微至极,不惜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要来她的心疼、在乎和怜惜。 这个男人啊。 楚轻盈红了眼,在看到谢疏鹤不知为何碧眸里一片湿润时。 她千言万语都化为了行动,抬手压住谢疏鹤的后颈,用力吻住他的唇,“谢疏鹤,还要不要?” 第66章 首辅大人累瘫了 谢疏鹤感觉楚轻盈的情绪没有平日的稳定,她似乎失控了,亲吻中都带着疯狂的意味,让他被迫却也甘愿地承受,呢喃的话近乎哽咽,“要……” 谢疏鹤的身体虽然比以前强健,但跟服用了神力丸,加上保胎丸的楚轻盈比起来,那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后来,谢疏鹤他,晕了过去! 第二日谢疏鹤迷惘地睁开碧绿色的眸,对于昨晚的记忆不是那么清晰。 尤其是后来,他都忘了自己和楚轻盈究竟做到了哪一步,立刻去检查楚轻盈的状况。 楚轻盈在谢疏鹤的动静中醒来。 整个画面还是淫靡的,偏偏谢疏鹤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脸色苍白,下颌紧绷,碧眸里一片通红。 “盈儿,你有没有感觉肚子疼?”最后谢疏鹤的手才落到楚轻盈的肚子上,又不太敢触碰,小心翼翼,抖着手,整个人都是惊慌失措的。 楚轻盈见状握住谢疏鹤的手,让他的手掌在自己柔软长了肉的肚子上来回抚摸着,“我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昨晚虽然我把夫君欺负得狠了,但我是有分寸的。” 谢疏鹤:“……” “别担心了,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儿让府医给我诊一次脉,还有大哥应该从宫里回来了,他的医术更好。”楚轻盈的腿缠在谢疏鹤劲瘦的腰上,额头抵着谢疏鹤的额头。 “夫君歇过来没有?是再歇一会儿,还是我们起来用些早膳?” 那可不能再歇了,谢疏鹤嗷了一声咬住楚轻盈的唇。 这可是在岳父家里,他睡到日上三竿很失礼不说,重要的是会被岳父一家人认为他不行的。 虽然他一直给他们的印象就是不行,但没有直接抓住他,所以他才能自欺欺人维持住脸面。 谢疏鹤抚摸了很久楚轻盈的肚子,一想到她肚子里孕育着自己的孩子,就有种特别奇妙、血脉相连的震撼和动容感。 谢疏鹤的碧眸里都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水光,哑声说:“夫人,等你感觉到了胎动的时候,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楚轻盈用手心盖住谢疏鹤放在她肚子上的手背,一起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眼里也有些红,笑着应,“好。” 谢疏鹤和楚轻盈一起洗漱完后,被楚轻盈牵着手,一起去正厅给岳母和岳父大人请安。 结果,楚恂和楚夫人并没有来,只有楚明骞一个人在膳厅里用膳。 他看见两人后,便招呼着,“我们先吃着吧,我爹是个为老不尊的,估计昨晚又让我娘晚睡了,所以两人到现在没起来。” 爹常年在外打仗或是戍边,只要爹回来,跟娘就没早起来一次过。 他小时候三四岁的时候就懂了,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谢疏鹤:“……” 说实话,谢疏鹤是有些羡慕岳父大人的体力的。 岳父大人比他还老,按照他们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40岁左右,岳父大人那就是一脚已经踏进棺材的人了,却比他的体力强了几百倍。 谢疏鹤很羞耻。 虽然他不会武功,但以后每天早上还是早起练上半个时辰,锻炼身体,增强体力吧。 谢疏鹤和楚轻盈坐下来一起用早膳,楚家人都是猛将,消耗大,是以早膳并不是清淡的,而是大鱼大肉各种荤腥。 楚轻盈胃口好,且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的饮食习惯,因此吃得下,担心谢疏鹤吃不惯,会吐。 结果谢疏歌给她夹菜盛汤,他自己也是每道菜都吃了好几口,胃口很好的样子。 显然是,昨晚是真的累瘫了。 楚轻盈故意逗谢疏鹤,凑到他耳边,话语里带着微微的笑意,“夫君,回去了我给你按按腰。” 谢疏鹤差点被噎住,咽下一口菜后,先给楚轻盈擦了擦嘴角,再举止高雅好看地擦了自己的,“因为谢疏慧不在了,我的厌食症也随之消失了。” 绝不是因为昨晚太累了,急需补充荤腥好吗? 楚轻盈点了点头,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谢疏慧死后,笼罩在谢疏鹤身上多年的阴影和恐惧,也全都散去了。 “我饱啦!”楚明骞放下碗,不满地嚷嚷了一声。 他就不明白了,吃个饭也能这么腻歪,以后他和叶瑶就不会。 这时,楚恂和楚夫人过来了。 楚恂又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袍子,一个武将不似楚明骞的凌厉杀伐,而是广袖飘飘,步伐从容闲适的模样。 他神采奕奕,看着俊朗儒雅,透着恣意风雅,好像跟谢疏鹤的年龄相仿。 而谢疏鹤穿的是楚明骞的衣服,黑红相间,手臂和腰身都被收紧,让谢疏鹤看起来不如平日飘逸出尘宛如谪仙。 他此刻竟有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洒脱利落。 不过谢疏鹤不太满意。 尤其他的眉眼透着倦意,脸色苍白,一看就像是被榨干了,很虚,其风采完全不能跟岳父大人相比。 楚恂携着也是容光焕发的楚夫人,坐到主位上后,语气很“关怀”地对谢疏鹤道:“蕴之的身体太虚弱了,等你大哥回来了,让他给你开一副方子补补身子。” 谢疏鹤:“……” 楚夫人嗔了楚恂一眼,然后用公筷给谢疏鹤夹了一块甲鱼,放到没用过的碗里,让婢女端给谢疏鹤,“昨晚蕴之遭了很大的罪,多吃点,饭后再去歇一会儿。” 谢疏鹤:“……” 夫唱妇随是吧? 没关系,他一人怼俩。 谢疏鹤吃下楚夫人给自己夹得菜后,恭敬又谦逊,“谢岳父大人和岳母,想必岳父大人到如今这个年纪,身体还这么好,那应该是给你开补药的大哥的功劳吧?” 楚恂脸上的笑僵了,用岳父的身份压制,“谢蕴之!” 谢疏鹤用首辅的地位反过来压制,也抬高了声音,气场全开,“镇国公!” 楚夫人:“……” 楚轻盈:“……” 楚明骞:“……” 下人来报楚明玠从宫内回来了。 楚夫人连忙迎出去,亲自推了人进来。 镇国公府里里外外也是没有门槛的。 自从楚明玠坐上轮椅后,楚夫人就命人把所有的门槛都拆掉了,并且整个府里的台阶,能填平的都填平了,或者做成了坡路,保证楚明玠出行方便。 然而楚明玠并不领情,长途跋涉去深山里拜了神医为师,宁愿住在崎岖险峻的山林里。 “你们一家人一大清早倒是其乐融融的,我差点就被横着抬回来。”楚明玠被推到膳桌旁。 楚轻盈和谢疏鹤已经站起来喊大哥了。 楚明骞伸手攥住轮椅,把楚明玠从他爹娘身边拉走了。 楚恂给楚明玠盛汤。 楚夫人站起来亲手给楚明玠夹菜。 楚明骞把饭递到楚明玠手里,要不是楚明玠用阴冷的目光制止了他,他都能给喂到楚明玠嘴里去。 谢疏鹤是没想到的,原本以为最小的楚轻盈,应该是家里的团宠,结果竟然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毒王”大哥。 谢疏鹤觉得这一家人对楚明玠都是愧疚的,在极力弥补楚明玠,他开口,提起当年楚明玠受伤一事,“谢氏一党被诛时,我特意让在锦衣卫里任职的叶家二郎,对几个可疑的人严刑审讯,其中一人交代了一件事。” 当年楚家父子三人在战场上被围困,是圣元帝的手笔。 皇帝不能让楚家出三个骁勇无敌战功赫赫的将军,楚明玠和楚明骞两人必须得死,或是残一个。 楚恂想两个都救,但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只能救一个。 而救哪一个,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能救下离自己最近的那个。 于是,看起来楚明玠就成了被放弃的那个,被身边的有心之人有意挑拨,他对自己的亲爹,后娘和楚明骞几个继弟继妹,就充满了怨怼。 谢疏鹤一番话说完,楚家几人全都陷入了沉默,没有想象中冰释前嫌后的拥抱痛哭。 过了许久,楚明骞抬手抹掉眼里的泪,把剥了壳的虾给怼到楚明玠嘴里,“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谢疏鹤感觉到楚家人的讳莫如深,想了想便明白了,其实他们是知道的。 正因为楚明玠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在被围困的那一刻,他是自愿放弃自己,把人引到他那边去,叫楚明骞脱困,让爹救下楚明骞的。 他的腿伤残,别说上战场了,他连站起来都不能,只能坐轮椅。 他怨怪的其实不是亲爹和从他小时候、就将他视作亲生的后娘,更不怪楚家其他人。 他只是自暴自弃,从高处跌落后,一蹶不振,不敢面对世人异样的目光,所以躲到深山里不回来,游历在不认识他的每一个地方。 “如你们所料,今日皇帝罢朝了,而太子的情况……”楚明玠是真的饿了,吃掉虾后,示意楚明骞给他夹鱼。 鱼刺挑掉,他慢悠悠地说起东宫那边的事。 昨夜,东宫。 昏迷的太子被放到寝殿的床榻上,皇后和楚轻璇焦急地站在一旁。 楚明玠坐在轮椅上,给太子诊脉,一番望闻切后,他终于收了手。 皇后强作镇定,问:“太子这是怎么了?没有受伤,怎么会突然昏迷?难道是中毒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皇后就手脚发凉,太子昏迷的第一时间,她就命人去搜索调查了。 楚轻璇心里也慌张害怕,安抚着皇后,“母后先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到了自己,听听我大哥怎么说。” 楚明玠摇头,“太子殿下没有受外伤,也没有中毒,突然昏迷,在下觉得极有可能是受了刺激。” “毕竟他现在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是单纯赤城的,所以看到皇上和康乐行欢时淫靡的画面,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导致了昏迷。” 皇后猛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坐到椅子上,一身的冷汗。 她是认可楚明玠的推测的。 楚轻璇蹲在床榻前,两手握住了太子的一手,想到太子昏迷前低沉地一句别睁眼,她有自己的猜测。 若说太子是因为看到那淫靡的画面而受刺激昏迷的,那么他在进去看见了第一眼就应该疯狂惊叫了,而不是还能去拉皇帝。 直到她也进入殿中,太子不管皇帝了,立刻把她死死按入胸口。 她下意识想睁眼时,他也不让她睁开。 楚轻璇想起四妹提到的前世,那一夜在东宫她被皇帝强行宠幸了。 她成了皇帝的嫔妃,怀了龙种。 太子一直在找她,后来找到了。 所以在前世找到她后,是不是就有人刻意告诉他,她在东宫那晚被皇帝宠幸了,甚至有人领着他,让他亲眼看到了她和皇帝在一起。 现在的太子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前世的画面却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灵魂里。 哪怕他没有前世的记忆,但在看到类似的画面,抱着她时,他的脑子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无法承受,陷入了昏迷中。 楚轻璇眼里浮起泪,心如刀绞,紧握住太子的手。 她不顾旁人还在场,失了礼仪,把额头抵在太子的手上,纤薄的肩轻颤着,呢喃,“顾翊淮……” 皇后看太子妃那样子,不愿自己再难过感染了太子妃,问楚明玠,“太子什么时候能醒来?要不要想办法让他醒来?” “太子殿下的脉象已经逐渐趋于平稳了,没什么大碍,不必强行唤他醒来,大概到明日一早他就能醒了。”楚明玠的手抬到半空中,过了许久,才有些僵硬又生疏地拍了拍楚轻璇的肩。 楚轻璇颤了颤,抬起脸时,泪眼朦胧地看着楚明玠。 楚明玠“刷”一下收回手,别开脸,神色很不自然,眉眼恢复了他一贯的阴郁冷漠。 楚轻璇,所有楚家人都知道楚明玠怨恨得不是他们,表面对他们很“厌烦”,说话伤人,但其实是害怕他们对他过分的关心,弥补。 这会让他更加难堪。 所以他给喜欢黏着他的楚明骞,下根本不会伤人的毒也好,对着楚夫人几人说难听的话也罢,那都是在驱赶他们,不愿面对他们。 他心里是绝对向着楚家人的。 “大哥,你能不能治好太子的痴傻之症?” 第67章 噩梦,她把他丢下了 皇后听楚轻璇这么问,看过去。 自从五年前太子痴傻后,皇帝和她以及族人都没有放弃太子,遍寻天下名医,不放过一点治好太子的机会。 但到现在谁都没能治好太子,皇帝已经放弃了,废了太子改立其他皇子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曾经拥护太子的大臣们,自然更早放弃,投入到了其他的阵营派系里。 皇后的族人,也开始放弃了,跟皇后想得一样,太子痴傻便痴傻吧。 他从被立为太子开始,从文到武学习各种一个储君应该学的,三岁起每天的睡眠就只有两个多时辰。 小小年纪太子就很老成持重,没有同龄孩子的顽劣和快乐。 其他孩子还在爬树掏鸟窝,捅马蜂的年龄,他的日常已经是参与政事,带着祖父辈的文武大臣们夙夜为民做事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太子做到了,也就只有在回到东宫对着楚轻璇时,他才会有一些少年人的明朗,不擅长,却在竭尽全力地让楚轻璇开心。 所以在天下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太子的痴傻后,皇后也只能安慰自己。 或许是过去他们把太子逼得太紧了,所以上天让他一朝痴傻,变得无忧无虑,弥补给他一个童年。 其实作为父母,在孩子呱呱落地的一刻,那种满足感和内心的柔软疼爱,是以后的任何时候都比不上的。 那一刻只希望他健康,平安,吃饱睡好,快乐地长大……这是初心。 但在教养孩子的路上,我们开始对孩子有各种要求,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在意的不是孩子飞得累不累,而是高不高。 我们把自己曾经的遗憾,未完成的梦想、施展不了的抱负,都寄托在孩子身上。 自己拼不过旁人,不甘心,不愿承认接受自己的平庸,那就拼孩子,去逼孩子,期盼孩子能给自己长脸,让自己富贵荣华,为家族争光。 这,难道不是早就丢了初心吗? 如今,皇后把自己的初心拾了起来。 她去争去斗,不是还奢望着太子能继承大统,而是她若还像之前那样与世无争、构建自己的岁月静好深情不悔,怕是太子的一条命都保不住。 她现在只想护着太子,哪怕太子就这么痴傻一辈子。 她只要太子平安、健康、快乐。 无疑,现在的太子是快乐的。 在知道楚轻盈是从前世回来的之前,楚轻璇跟皇后的想法一样。 然而在前世的后来,太子被一个神医治好了,既然他能恢复,她不想放弃。 那个神医究竟是大哥,还是大哥的师父,或是其他人,她都要一试。 楚轻盈计划着:一,等着她从“军师”那里解锁能治太子的神药,二,让楚明玠给太子诊治,三,去找楚明玠的师父,四,到前世太子被贬的黄州,去找那个在话本里没有提到姓名来历的神医。 这四点同时进行,都要试试,不能放弃任何一条。 楚明玠对上楚轻璇和皇后看过来的目光,沉思许久后道:“在下会尽力,但无法保证一定能治好太子。” 以前楚轻璇还不是太子妃,是皇帝困于宫中的人质,他们楚家想着总有一天是要接回楚轻璇的。 皇帝这般对他们楚家,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楚明玠从来没想过治太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二妹嫁给了太子,且是她自愿的,她深爱着太子。 作为她的大哥,只有太子好了,她才能好。 何况太子皇后一党,现在跟他们楚家是一个阵营的,他当然是想治好太子的。 只是治好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过去他没往痴傻的方向研究过,现在他得去研究了。 不过时间无法确定。 曾经很多医者都说会尽力一试,皇后次次燃起希望,却每次的结果都是失望。 所以到现在她已经麻木了,听楚明玠这么说,也只是淡淡点头,“你尽管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本宫不会降罪,皇上那边,一切后果由本宫来承担。” 对方可是太子,要是一不小心给治死了,或者更严重了,可是会被皇帝送上九族消消乐大礼的。 因此来给太子治病的,要么是被威胁了全家的性命,要么是被钱财所诱惑,才拿出胆子给太子治的。 大多数被找来的医者,为了身家性命,他们即便想铤而走险,但没有完全的把握,也只能说自己治不好。 因为找到他们的人承诺就算治不好太子,或者让太子更严重,甚至直接给治死了,皇帝也不会降罪。 结果有个大夫用了铤而走险的方子,把太子从原本的八岁智商变成了五六岁,更痴傻了。 谢疏慧当时火上浇油。 皇帝盛怒之下便砍了那个大夫的头,诛了其三族。 谢疏慧把这件事传出去了,从那以后,更没有医者愿意给太子诊治了。 所以太子没被治好,一来是因为古往今来就没有痴傻病被治好的先例,再者也是因为愿意给太子诊治的人少。 现在楚明玠为了二妹,就算再难,还可能会掉脑袋,累及家人,他还是要尽力一试。 皇后得保护他的这份勇气,为此皇后不玩皇帝空手套白狼口头承诺那一套,她专门拟了一份懿旨给楚明玠,治死了太子,无罪,治好了,太医院院使便由他做了。 她拿出自己的全族,来兑现自己对楚明玠的承诺。 太医院可是最高等的医疗机构,进入里面是多少医者为之努力的目标,毕生所求的。 但,楚明玠一时并没有接旨,“在下可以接下这旨意,但在下生性洒脱不愿被束缚,希望到时在下治好太子后,皇后娘娘不要强行要求在下执行旨意,勉强臣做这个太医院院使。” 其实太医院才是最容易掉脑袋的地方。 在外面的医者救死扶伤,是被人爱戴敬重的,但在宫里却只是奴才。 他们但凡没治好皇室中人,那就是被砍头诛连几族的下场。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挤破了脑袋往里面进。 楚明玠例外,他才不给皇帝当奴才。 皇后听懂了楚明玠的言外之意,心里是有感慨的,到底还是曾经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无所畏惧的少将军啊,他自己没察觉到,但她能看出来他依然保留着些许少将军的桀骜恣意。 当然,皇后面上没感慨。 她知楚明玠对自己双腿残疾一事敏感,她真心实意的夸奖和敬佩对楚明玠来说,其实是伤害和羞辱。 皇后是想留下守着太子的,不过有太子妃在,她这个做母后的就显得太爱宝了,所以她起身回自己的凤仪宫,“本宫明日一大清早再来。” 楚明玠坐在轮椅上行礼。 毕竟是曾经勇猛的少将军,他看着不虚弱,那张脸如刀削斧凿,硬朗英俊,嗓音好听,“在下便在东宫歇下,明日等太子殿下醒来了,在下问他一些问题,给他做个测试,判断一下他现在具体的状况,再从长计议。” 皇后让宫人给楚明玠收拾一间寝殿出来,她离开了东宫。 楚轻璇亲自推着楚明玠回寝殿,身后自然是跟着宫人的,“大哥,劳烦你了。” “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就算治不好太子,也没关系。” 她是知道的,楚明玠痛恨他自己的残废无用,所以当亲人需要他,对他有要求时,他就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逼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楚明玠阴郁着一张脸,“我知道。” “那药,你不妨试试。”宫人都在,楚轻璇只能这样说。 不过楚明玠已经懂了,从心口的衣襟里拿出楚轻盈交给他的黑色瓷瓶,对楚轻璇的话不置可否,只说:“你去歇着吧。” 他不是不信楚轻盈,作为医者,他是不信这世上能有如此神药。 楚明玠不打算服下,只因不敢再一次面对他的腿,这辈子都无法恢复的结果。 楚明玠决定研究一下这药的成分,应该有治伤残的作用,但没有楚轻盈说得那么神奇。 他试试看能不能在此基础上,再加一些药物进去。 到时候就算这药丸不能使伤残之人站起来,但至少不让其恶化,能治好伤得轻的。 楚明玠做什么都很认真,真正的追求完美主义者,无论是曾经当一方将领,还是如今改学了医术。 他要么不做,要做,就会逼着自己做到极致,要名垂青史后世流芳。 楚明玠这一夜都没睡,在灯火下拿着那粒黑玉断续丸,先观其外观,再估计重量,然后闻,再舔一口。 接着他碾了一些在手指上,水里火上都试试……以各种方式分辨着此丸的成分和药效。 * 夜深,楚轻璇回到寝卧,榻上的太子还没醒,她本来打算坐在那里守着太子一夜。 谁知她走过去便见太子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薄唇间呢喃着什么,手往外抓着,很明显是梦魇了。 “太子……”楚轻璇连忙坐过去。 她刚伸出手,就被太子紧紧攥住,离得近了,听见太子一遍遍喊着的是,“轻璇、轻璇……” 如此焦急,慌张,充满了痛苦,让楚轻璇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攥住,狠狠往外扯。 她也疼得厉害,反握住太子的手,温柔低声应着,“太子,我在,我在的。” “别走……”太子不再挣扎,任由楚轻璇握着手,像是被抛弃后,终于找到了人。 他闭着眼,透明的液体汹涌而出,滑落到明月般的脸庞、线条流畅的下巴,重复哀求着,“别走,轻璇,不要丢下我……” 楚轻璇心疼如刀割,俯身趴到太子胸口,也重复不厌其烦地应着,“太子,我不走,我在的,我会一直陪着太子……” 下一秒,太子猛然睁开了眼,墨色的眸里那戾气和痛色弥漫。 他一下子坐起来,紧紧抱住了楚轻璇。 楚轻璇愣了片刻,趴到太子温热宽厚的胸膛里,抬起手臂抱住太子颤抖的肩背。 她的手一下下抚着太子的后颈,感觉到太子胸腔的剧烈震动,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被太子滚烫汹涌的热泪浸湿。 楚轻璇没说什么,轻拍太子颤动的背。 过了许久,楚轻璇感觉太子平静了下来,她从太子的胸口抬头,对上的是太子迷惘的双眼,“太子,你是做了噩梦吗?” 太子眼里还是通红的,浮动着泪水,不过那痛苦和滔天的愤怒恨意已经不见了,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明亮。 他把脸埋到楚轻璇的肩上,带着哭泣,哑声,无比委屈地说:“轻璇,我做了一个特别特别可怕的梦。” “我梦见你跟我告别,你说你回楚家了,一个月后就回来,我很听话特别乖地等着你,我坐在宫门口,一天一天地等,花开了又败,树叶落了又黄,下了很多场雨和雪,我淋着暴雨,在大雪里站得失去知觉,也没等到你回来。” “我想去找你,可是父皇让人把我拖了回去,关了起来。”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好像过了好多年,某个下着大雪的夜里,我突然从梦里惊醒,披头散发赤着脚,逃了出去,我去找你……” 楚轻璇已经猜到太子梦到了什么,但真正听见太子描述出来,她的心就犹如被万箭刺穿,痛的难以呼吸。 楚轻璇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压着即将崩溃的情绪问:“后来太子找到我了吗?” “找到了!”太子神采里飞扬着喜悦,从楚轻璇的肩上出来,双手捧住楚轻璇的脸。 他的墨眸无比灼亮,面容明朗,眉梢眼角都是开心,“你握住了我的手,抱住了我,你就在我怀里啊。” “你没有丢下我,我知道那只是我做得一场噩梦。”太子的语调都是欢快的,凑过去用额头蹭着楚轻璇的额头,鼻子,吮吸楚轻璇脸上的泪,亲吻她流着泪比他喜欢的亮晶晶的宝石,还明亮漂亮的眼。 楚轻璇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但她跟着太子一起笑了,“嗯,那只是你做得一场梦而已,我告诉过你的,梦都是相反的。” “现实是我虽然回了楚家,但那是待嫁,太子,我们成亲了,我没有抛下过你,以前不会,以后,这辈子都不会。” “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即便到了黄泉路上,我们也一起走好不好?” 太子知道黄泉路意味着什么,不允许楚轻璇说跟死有关的,他堵住楚轻璇的唇,吮吸着,应着楚轻璇,“轻璇,我知道我没有首辅哥哥你们聪明,我好像很笨,一直在学,可一直都没有进步。” “还有父皇,我都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了,他为什么不驾崩,将皇位让给我呢?” 第68章 皇帝动二姐,太子出拳弑父 楚轻璇:“……” 他可真是暴孝如雷了。 太子想他亲爹驾崩的理由很单纯,“我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了!” “皇后比太子妃的地位更高,我本来就很笨了,轻璇不嫌弃我,那我更要给轻璇最好的,我要让轻璇开心,要世间的一切轻璇都能得到,所有人都听轻璇的话,轻璇想不想要这种生活?” 楚轻璇好笑又感动。 两人在床榻上,她坐在太子的腿上,捧着太子的脸,亲了又亲他的薄唇,“只要是太子你给的,我都要,你给不了,我便不要。” “顾翊淮,你得知道对于其他的来说,我最想要的是你,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没有,但我不能没有你。” 楚轻璇平日是不说这些的,太子赤城,但她是矜持的,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意。 她这番话听得太子瞪大了眼,过了片刻嘴角又高高扬起,要是身后有条尾巴,估计都要翘到天上去,狂甩不断了。 “轻璇,你不知羞!”太子突然又不敢看楚轻璇了,低下头,脸上烫得厉害,耳尖都是红的。 楚轻璇好笑地去揉他的耳朵,烫手。 太子觉得又麻又痒,躲闪着,又情难自禁把脸拱到楚轻璇的肩上,蹭着她,歪着头,纵容着她揉捏自己的耳朵。 他炙热的薄唇就在楚轻璇的耳廓,声音好听,沙哑又缠绵悱恻,“轻璇,我好喜欢你啊,真的好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 楚轻璇抱着太子的头,手放在太子的后颈上,把人压向她,回应,“我也是,顾翊淮,我也很喜欢你。” 太子欢喜地笑出来,揽着楚轻璇躺到榻上,把人紧抱在怀里,脸抵着楚轻璇的肩,“轻璇,睡觉!” 他紧紧抱着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开。 他不会再做那个噩梦了。 太子这次睡得很安稳,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来了精神,把持不住自己,楚轻璇还没睁开眼,就被他扒拉光了衣服。 “唔……”楚轻璇抱住埋脸在她胸里的太子,难耐之下指甲在太子后颈划出深深的痕迹来。 太子斗志昂扬,“轻璇,我新画了一些避火图,我们试试吧。” 楚轻璇软在太子身下。 半个时辰后,楚轻璇已经好几次了,最后被太子带着,两人共同攀上巅峰。 他们的汗水交融在一起,彼此的鬓发都是湿的,喘息着,身心都愉悦满足到不行。 太子知道楚明玠在东宫后,他白衣翻飞跑着去找楚明玠。 楚明玠这几年已经学会了自理,越是在意自己是残废,越不愿被人服侍。 太子来时,他一个人刚起身。 轮椅在旁边,他伸手拉了轮椅过来,双臂按在床榻上,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往轮椅上挪动。 楚明玠的双腿在打颤,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紧紧咬着牙,俊美的五官有些狰狞。 他有点支撑不住了。 没残废时,他能飞檐走壁,骑马射箭百发百中,少年将军英勇威武,神采四溢,日月都不及他的光辉。 可现在下床这本该最简单的动作,在练习了多年后,做起来却依然很难。 他摔了很多次,紧咬着牙,双手撑着地,固执地站起来,再摔,再站。 最后他也没能成功上轮椅,于是他就爬,拖着没有知觉无法操控的下半身,一点点往轮椅上爬。 爬都很难爬上去时,他终于放弃,双手握成拳头捶地。 整个手鲜血淋漓,他嘶吼,暴躁,眼眶猩红,强忍着不掉泪。 此刻,楚明玠险些栽到地上之际。 那道白色的身影忽然闪过来,稳稳地接住他,然后给放到轮椅上。 太子顺势抬起袖子,擦了擦楚明玠额头的冷汗,“明玠大哥,你不好意思劳烦旁人,那你以后就住在东宫,我每天抱你到轮椅上,给你推轮椅!” 太子衣衫上的熏香很好闻,令人心旷神怡。 楚明玠正在暴躁屈辱中,却在抬起眼对上太子那明亮的目光,皎皎明月般的脸时,所有的难堪忽然间烟消云散。 “我不喜欢在东宫。”楚明玠抬手抚了抚太子的脸,嘴角勾着一抹笑,就像是诱哄小白兔的狐狸,“我在楚家,以后你可以每天都去楚家照顾我,给我推轮椅。” 谢疏鹤那个妹夫,俨然有入赘楚家的可能。 太子,干脆也把他拐过去吧。 这样以后太子和二妹生得孩子当了皇帝,那这江山就改为姓楚,完全变成楚家的了,等同于改朝换代,以后都是楚家人世袭罔替做皇帝。 太子却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那我在宫里建一个楚家,让岳父岳母和三哥,还有首辅哥哥和首辅嫂嫂,都住在这里就行了。” 楚明玠:“……” 好好好,还给你聪明上了。 太子让宫人到一旁,他果真照顾起了楚明玠。 楚明玠没有刻意测试他,这么一会儿功夫,倒是把他现在的状况摸得差不多了。 你说他痴傻,他又不是那种纯粹的痴傻。 他就是单纯真诚,小孩子心性。 他这种状况,难怪皇后觉得也挺好的,至少他是真的很快乐无忧无虑的。 可他是太子。 他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否则光靠他们护着,百密一疏暗害难防,太子还是会没命的。 正如昨晚,就让人给钻了空子。 太子被怂恿着拉皇帝去捉迷藏,这就捉出事来了。 估计清醒过来的皇帝,很快就要来东宫兴师问罪了。 果然如楚·狐狸·明玠所料,皇帝很快就来了。 当时皇后也在,传了早膳,太子和太子妃坐在她身侧,她还让楚明玠坐下来一起用膳。 随着高牧喊的一声皇上驾到,几人刚离开座位,还没行礼呢,皇帝就卷起一阵风般大步走进来。 他的速度太快了,盛怒之下失去理智,楚明玠刚摸出的银针,还没来得及神不知鬼不觉地扎到他的穴位上,他就伸出手一把扯出太子。 “啪”,响亮的一声,皇帝宽大的手掌扇到太子的脸上,把人扇得摇摇欲坠,脑子都在摇晃了。 在皇后的惊叫阻拦中,他也抓住皇后的手腕,把皇后扯到自己背后,紧接着抬起脚狠狠踹向太子的胸口。 楚轻璇找到机会扑了过去,展开双臂把太子护在后面,她瘫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太子是做错了什么,皇上进来就这般毒打?” 皇帝那一脚踹得太狠,太子感觉自己的胸骨都碎裂了,被快速移动轮椅过去的楚明玠用力拉起来。 他按着胸口,“哗哗”吐出好几口鲜血,嘴角被浸染得一片艳色。 太子眼看着皇帝要把楚轻璇扯开,他不顾自己的伤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冲过去,一拳头就捶到皇帝脸上。 太子怒气和恨意滔天,冲着皇帝喊,“你敢打轻璇试试,狗皇帝我杀了你!” 殿内,不仅因为太子的那一拳头,也因为他的话,突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宫人们跪了一地,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被那一拳头打得鼻青脸肿,跌撞着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他喘息着,平复了好一会儿,继而抬手抹掉嘴角的一抹血迹,突然笑了起来,“你竟要杀了朕?” “好啊好啊!这就是朕的亲儿子,是朕从出生起就立为储君,亲自教导,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培养出来的亲生儿子!他要杀了朕!” 皇帝最后几句是吼出来的。 太子上前把皇后也拉到了自己身后,张嘴就要喊出早就想让你驾崩了,我来做皇帝。 楚轻璇眼疾手快从背后按住他,捂住他的嘴,压着他一起跪在了地上。 太子挣扎。 楚轻璇急切地在他耳畔说了一句,“太子,我没事,你不能顶撞皇上……” 否则,盛怒中的皇帝怕不是要废太子那么简单了,他甚至会要了太子的命,还会迁怒皇后。 “现在朕还是皇帝,你想杀朕,也得有那个能耐,朕就让你看看,谁能杀得了谁!”皇帝冷笑着说完,便喊高牧,“来人,拟旨……” “皇上!”皇后膝行着过去,抱住皇上的腿,仰头看皇帝时,已是满面的泪水,凄切地哀求。 “太子他痴傻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有多大逆不道,他是受了委屈,才出于本能地反抗的!” “皇上你要治他的罪,至少先说清楚缘由,你可是最英明仁德的皇帝啊。” 皇后这么一哭,再加上最后那句话,他被冲昏的头脑冷静了几分,却仍然是面色阴鸷的样子。 皇帝甩开要来查看他脸的高牧,重重地点着下巴道:“好,朕便让这逆子死个明白。” “昨晚他以捉迷藏为由,把朕引去了碧霄殿,让朕中了康乐的药,失去神志,与康乐行了欢。” 皇帝早上清醒过来后看着身下的康乐,他像被玷污强奸了,愤怒交加,羞辱至极。 他差点没把康乐掐死,回寝宫后洗了好几遍自己,隔夜饭都给他吐出来了。 本来这应该是谢疏鹤经历的事,结果却换成了他,都是因为他的亲儿子故意把他引了过去,是他的亲儿子设计了他。 “朕看他根本就不傻,他是向着谢疏鹤和楚轻盈的,为了替他们二人解围,他竟然设计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楚明玠也跪在地上,他只能趴着,头磕着地,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皇帝压根没看出来这是谢疏鹤设计了他,误以为是太子在替谢疏鹤解围。 太子给谢疏鹤背了黑锅。 虽然不能让皇帝知道他们几人才是始作俑者,但也不能让太子背了黑锅。 楚明玠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他刚刚对太子进行了测试,太子不是纯痴傻,他甚至是有点诡异的“聪明”在身上的,那么他昨晚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玩捉迷藏? 楚明玠可以确定,必定是有人引导了太子这么做,这个人是谁? 太子从痴傻后、大婚前,就没有在人前出现过,所以旁人是知道太子痴傻了,却不知道太子是怎样个痴傻法。 昨晚引导太子捉迷藏的那个人,如此明目张胆,不怕太子将他供出来,是因为他觉得以太子的智力,是想不到将他供出来的。 而太子到底能不能懂这其中的算计和利用,将那个引导他的人供出来,楚明玠也不能确定。 楚明玠先想这个人引导太子的目的:首先,这个人肯定是猜到了谢疏鹤的计划,他没破坏,反而在帮谢疏鹤把皇帝引了过去。 这事成了,皇帝清醒后第一个要算账的,必定是太子,所以这个人是想让太子被废! 这个人是太子被废了后,最大受益者。 这个人能哄到太子,跟太子的关系不说亲密,至少是熟悉的,那么有脑子,帮谢疏鹤,还得让太子被废,好给她腾位置……根据这几点。 楚明玠推理出来了,是三皇子! 但他推测出来了没用。 他在这件事里没有发言权,张口就说是三皇子引导了太子,皇帝不仅不信,反而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所以,还得让太子自己供出来三皇子。 楚明玠把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 “皇上,你怎么能认为淮儿是在装疯卖傻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最高兴的不应该是我们吗?你这话诛心啊。”皇后松开皇帝,笔直地跪着,声声泣泪。 “你自诩疼爱淮儿,可自从他痴傻后,你又陪伴过他几次呢?你偶尔来东宫,他都是兴冲冲地拉着你,要你陪他玩,你只觉得他幼稚,每次都打发掉他。” “你每次都是带着大夫给他诊治,关心最多的是他能不能恢复过来,他最近学了什么,有没有长进……” 皇后不管皇帝僵硬的脸色,继续道:“臣妾说这些,不是在指责你,臣妾知你忙于政务,无暇陪伴一个痴傻的儿子,你希望太子能好起来,很正常,臣妾又何尝不跟你一样呢。” “臣妾说这些,是要你知道,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太子。” 闻言,皇帝终于能对着控诉他的皇后争辩一句了,“是,朕的确不了解他,朕今天才知道他竟然要杀了朕!” “太子是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力了,但他没有皇上你和所有人认为的,那么痴傻,臣妾了解他,臣妾相信若非是有人引导,他是不可能想起来拉着皇上你玩捉迷藏游戏的。”皇后伸手拽了太子过来,柔声细语。 “淮儿,你告诉母后,昨晚是谁让你拉着你父皇玩捉迷藏的?” 太子果然不懂这些阴谋算计。 他只知道保护自己的母后和楚轻璇,在皇后没问他之前,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没想起来三皇子。 “淮儿……”皇后看到太子一脸迷茫的样子,紧紧攥住了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是因为足够了解太子,才推测昨晚有人引导了太子。 若是她没有想到这点,就如了那个人的愿。 因为那个人一定想不到她会确定有人引导了太子,若是人人都忽略了这点,不问太子的话,那个人就不会被供出来。 如此,那个人让皇帝废太子的目的达成了,还保全了她自己,没让自己暴露。 而即便她想到了有人引导太子,问了太子,太子能不能回答出来,她是无法确定的。 太子皱起了眉,昨晚他和三弟约定好了,保守这个秘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为什么是个秘密,但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能说出来。 于是,太子摇了摇头,“是我自己……” “太子。”楚轻璇制止了太子,低声哄着他。 “你今天若是不把那个让你拉着父皇一起玩捉迷藏的人说出来,我们就吃不了早膳,太子,我饿了,我还有些困,想回去歇着。” “我觉得,没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和母后、父皇说的,不是吗?” 太子立刻点头,连忙慌张地对楚轻璇道歉,“对不起轻璇,我不该跟别人有秘密的,是三弟!” “昨晚是他告诉我,首辅哥哥和首辅嫂嫂在跟我们玩捉迷藏,要我拉着父皇一起找首辅哥哥和嫂嫂……” 皇后猛然松了一口气,几乎是喜极而泣,“皇上,淮儿是受了三皇子教唆,三皇子这么做的原因,不用臣妾说了吧?” “她是想你废了淮儿,她是在觊觎你的皇位啊。” 皇帝并不信太子的话,三皇子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他没看出来三皇子的夺储之心。 反而是楚轻璇,刚刚一番话有误导太子、诬陷三皇子之嫌。 他们楚家,这是要把他的皇儿一个个除掉啊。 楚明玠抬起头,适时道:“皇上,太子一人的话并不可信,不如将三皇子传过来,让他与太子对峙?” 第69章 自请废后,板子让爹和三哥挨吧 “朕就让你们心服口服!”皇帝指着几人,阴沉着脸色坐了下去,吩咐高牧去召三皇子来。 很快三皇子跪在了皇帝面前,得知前因后果后,她诧异难过地看向太子,“太子哥哥,你怎么能如此诬陷我?你生病了,智力不全,记忆都是混乱的。” 这话摆明了是在说太子痴傻,一个痴傻之人的证词如何能信,还不是旁人,如楚轻璇,教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三皇子没想到皇后能想到太子是被人引导的,会问太子,也没想到痴傻的太子,能供出她来。 不过她不能慌,只要她不承认就行了。 这场对峙根本就没有意义,皇帝的确不愿相信一个傻子的供词,更愿意相信是楚轻璇让痴傻的太子诬陷三皇子的。 从太子打了他一拳,还扬言要杀了他时,他就已经给太子定罪了。 他们辩驳的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结果是,这样的太子,他要废,也要杀。 皇帝紧握着拳头,用力闭了闭眼,心口疼痛,还有着最后一丝的不忍和迟疑。 这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最寄予厚望的储君啊。 太子也对着三皇子瞪大眼,想争辩几句。 皇后和楚轻璇都拦住了他,没必要了,何必再白费口舌。 “父皇,皇祖母过去一直想让你纳康乐表姑为嫔妃,皇祖母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会很高兴。”三皇子这话听起来是在替楚轻盈几人“羞辱”皇帝,可她的这种“羞辱”,不是在提醒皇帝降罪害他宠幸了康乐的太子吗? 楚轻盈的大哥楚明玠在场,她都帮着楚轻盈了,楚明玠是不会想到她在害太子的。 楚明玠在三皇子身后,心里一阵阵冷笑。 不出所料,皇帝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睁开的眼里一片冷漠,“高牧,拟旨……” 不怪他的。 他从太子小时候起,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宠爱太子,对太子倾尽全部的心血。 在太子痴傻前,他从未想过把皇位给别人。 哪怕是太子痴傻了,他还是顶着压力,整整五年都没有废太子,对太子的疼爱一如往常。 可太子回报给他的,竟然是打他这个亲生父亲、皇帝,要杀了他。 他如何还能留太子? 他对太子已经仁至义尽了。 “皇上,请你给我们的亲生儿子一条活路!”皇后在皇帝下达旨意之前,再次深深磕头下去,不起,用这个姿势说。 “他已经痴傻了啊。你若是废了他,他就更没有活路了……” 太子都被废了,不挡其他皇子的路了,他为什么活不了? 一个废太子,他只要还活着,就是错。 毕竟他背后还有那些支持拥护者。 皇后的家族会被打压,到时只剩一个废太子了,墙倒众人推,宫人们也会苛待太子。 他一个痴傻的,还能活多久呢? 所以,无论如何皇后都不能让皇帝废了太子,至少现在不行。 “皇上,臣妾昨晚没能让人拉住皇上,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教导好儿子,也是臣妾当年没有保护好儿子,导致太子痴傻,今日酿下这般大错来,太子犯的错,臣妾愿意代他受罚,臣妾,自请废后!” 皇帝的身躯猛地一震,狠狠朝皇后看去。 楚明玠突然道:“皇上,臣认罪!其实昨晚是臣引导了太子,让太子拉着皇上去玩捉迷藏的。” “臣只是想让太子通过玩捉迷藏的方式,把臣的妹夫带出来,不让妹夫被康乐公主玷污了,臣不希望妹夫纳妾……” 既然无论怎么争辩,皇帝都不相信太子,那倒不如他把这个罪名揽下,让太子被处罚得轻一些。 三皇子诧异地看着楚明玠,他竟然为了保太子,不顾自己的死活。 楚家这是又疯了一个吧? “大哥……”楚轻璇按着太子,眼里的泪汹涌而出。 大哥一点没变,长兄如父,他从来都是挡在他们前面,保护他们的、这个世上最好的大哥。 “淑妃有孕,皇帝突然高兴了起来。”楚家,楚明玠说完这一切后,沉思了片刻后道。 “本来淑妃刚被诊出来有孕,是想再瞒几天的,尤其不愿在这个时候传给皇上,这无疑是替太子几人解了围,让皇帝由阴转晴,我再以今日大喜不宜制造杀戮为由劝说,皇帝到底是缓了一缓。” 皇帝是想降罪顶罪的楚明玠的,但又忌惮拥兵自重的楚恂,以及刚被安抚好的百姓们,所以他吩咐宫人把楚明玠拖出去杖责五十。 楚轻璇求情,“皇上,大哥他双腿残疾,是受不住五十大板的,请你念在我们楚家过去的功劳上,让妾身的爹和三哥代妾身的大哥受过!” 楚恂:“……” 楚明骞:“……干得漂亮,我们抗造,别说五十大板,五百大板我都不带喊一声的。” 楚轻盈脸色难看,“应该是二姐从皇后口中得知了淑妃怀孕,想方设法在今天早上那种情况下,曝出来的。” 二姐和大哥,两人共同保住了太子。 皇帝就此了结了这件事,不偏不倚,三皇子有引导太子的嫌疑,打五十大板,拘禁在宫中一个月。 本来皇上是打算给她封亲王,开府的,这么一被罚,不知道要被推到什么时候了。 皇帝今天到底是没废太子,但他废太子的决心已定,禁足了整个东宫的人,长达半年。 皇后暂时被夺去管理六宫之权,被送去行宫。 皇帝没废后,历朝历代轻易不能废后。 但他送了皇后去行宫,美其名曰让皇后去避暑,修身养性。 外人怎么想? 他这等同于废后了啊。 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废了太子,那就不能让皇后和外戚继续做大,毕竟他得给新的储君铺路。 曾经伉俪情深共患难走来的少年夫妻,终究败给了皇帝的薄情和他的江山皇权。 当年他靠着皇后族人的拥护,篡位成功做了皇帝,与其说他深爱皇后,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他对皇后更多的就是利用,从始至终他最在意的只有他的皇位。 皇后并不伤心,或许从太子痴傻后,她已经看穿了皇帝的本质,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必然的。 她反而整个人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不用再忍着厌恶和恶心应付这个男人了。 此后,她只做自己。 她自己帮不到太子了,但会让自己的族人投靠到楚轻盈的阵营里,让他们以楚轻盈马首是瞻。 那一刻,皇后和楚轻璇死死按住太子,恭送着皇帝。 皇帝的脸还是青紫的,却已是健步如飞地去看淑妃了。 他的后宫里十多年没有哪个嫔妃怀孕了,得知谢疏慧在密室里藏了那么多谢疏鹤的画像后,他才知道他临幸最多的谢疏慧,有了皇子傍身后,根本不愿再给他生孩子。 她自己给自己喝了绝子汤。 其他的几个嫔妃怀过孕,要么被谢疏慧害得没能生下来,要么生下来也没活多久,就夭折了。 所以淑妃有孕,皇帝是高兴的。 这份高兴冲淡了他失去了白月光皇后、少年时期那份爱恋的怅惘和痛苦。 以后随着更多的新人入宫,纷纷怀上龙子,他对白月光那仅剩的怀念,也都会散了。 这就是帝王。 皇后当即就搬离了东宫,去往行宫的路上,她得知皇帝给淑妃赐了封号,且给淑妃的几个族人都升了官后,平静地闭上眼,唇畔充满了讽刺。 他愿意宠爱谁,从来都是不顾规矩的。 曾经经历过被掣肘的屈辱,他完全掌权后就特别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所以在他的后宫,嫔妃和族人死得快,而升职身居高位,也不过是一夜之间的事。 “军师”感慨,【“东家,你知道吗?康熙独爱容妃,却让她刷洗马桶十几年。”】 【“顺治宠爱董鄂妃,却对她在后宫的处境毫不知情。”】 【“皇太极盛宠海兰珠,也不过是海兰珠满足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情感,圣元帝,也是假深情真冷血寡义的典型。】 皇后不在宫里后,痴傻太子的处境就艰难了。 楚明玠冷笑,“三皇子这一步棋走得好啊,她嘴上答应了你不动太子,但她的谋士们必定是要先从太子身上下手的。” “只有太子被废,皇后一脉倒台,朝中立其他皇子为储君的呼声才会越来越高,目前皇帝只剩下她和五皇子两个儿子了,她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最大。” 三皇子虽然也受了罚,但跟皇后形同被废比起来,这一场局她赢了。 楚夫人面上全是对二女儿的担心,“其实我觉得我们皇帝正值壮年,也没有什么病,他可以生出更多的皇子来,有很多选择,就算太子被废了,但没有了嫡子,他不会急着立刻立太子,三皇子还是沉不住气。” “她成不了大器的。”楚明骞一拳砸在凳子上。 不是看不起女人,而是听妹夫说了三皇子和傅寒辞之间的感情纠葛后,他就觉得早晚三皇子会被毁于情爱。 楚恂捏着手里的汤碗,那碗没碎,却缓慢地裂出了蜘蛛网般的裂痕,“我们肯定是不可能支持三皇子的,不说其他的,只她是女儿身这点,就是个大麻烦。” “老子的女儿是太子妃,太子若是好不起来,那就扶老子的外孙坐上皇位!” 谢疏鹤见楚轻盈沉寂不语,抬起手压住楚轻盈的手背,“三皇子此番阳奉阴违,你若是问起她,她要么不承认,说是痴傻的太子诬陷她,要么就是她是为了帮我们,那种情况下由太子把皇上引过去,是最合适的。” 楚轻盈是真的生气了,呵了一声,“她若是真的在帮我们,就应该知道就算不用太子引,皇帝自己也会过去撞见你轻薄了康乐。” 几人陷入了沉默。 其实有楚轻盈的二姐这个太子妃在,楚轻盈和三皇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达成合作的,他们只能是敌对手。 三皇子也深知这点,所以即便跟傅寒辞决裂了,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以楚轻盈为首的阵营身上。 三皇子也拉拢了其他人,为夺嫡做了好几手准备的。 楚轻盈拆散了三皇子和傅寒辞,但并不代表三皇子就完全信任了楚轻盈、完全依靠楚轻盈。 三皇子有自己的谋士和拥护者,知道楚轻盈并不会真的会帮她,所以她一有机会就会自己出手。 只是楚轻盈没想到,三皇子如此心急,简直是见缝插针地抓住机会除掉太子。 楚轻盈生气的是皇后形同被废,也担心二姐,恶心皇帝。 而对于三皇子,她没有被背叛背刺的愤怒,不值得。 毕竟她对三皇子也不是真心的。 三皇子又不是真的像表面那么傻白甜,她和三皇子不过都是各怀鬼胎,相互利用罢了。 她生气的是三皇子竟然这么快就害了太子和二姐,本来她不想跟三皇子做敌人。 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 她和三皇子也不算没仇,前世虽然三皇子没害她这边的人,都是傅寒辞做的。 但傅寒辞能害她这边的人,完全是借着三皇子的势。 这笔账,她会跟三皇子好好算的。 楚轻盈还很失望,本以为三皇子会把精力放在在皇帝面前表现上、立功上、算计皇帝上,却没想到三皇子的格局如此之小。 难怪在话本里、前世,她会被傅寒辞利用欺骗,到最后将皇位给了傅寒辞,为傅寒辞生儿育女。 但就目前来看,皇后和太子受了重创,三皇子怕是要崛起了。 人家到底是女主,光环果然够大。 只是三皇子跟男主傅寒辞决裂了,照“军师”说的,没了buff叠加。 再者他们楚家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三皇子能不能像前世那么顺利,还真不一定。 他们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楚夫人担心楚轻盈动了胎气,继续安慰着,“不破不立,皇帝本来就想废了太子,皇后更是恶心皇帝,早就不想伴君了。” “她此去行宫,能远离纷争,养养身子也好,我们换个角度想,或许太子和太子妃会因祸得福呢?” 没有“福”,他们就给二人送去这个“福”。 “傅寒辞是不是出狱了?这件事可能还跟他脱不了干系,他总是那个幕后主使。”楚轻盈看向谢疏鹤,见谢疏鹤点头,她笑了一声。 “那我们就给三皇子送一个大礼吧。” 她,有仇必报。 “哎哎哎,烦死了,脑子好痒,先吃饭吧。”楚明骞虽然不蠢,但他的长处更多是在带兵打仗上,不愿想这些政治夺嫡斗争,给楚明玠换了一碗汤,对楚轻盈道。 “等吃完了饭,你回去之前让大哥给你诊诊脉,别的大夫都比不上大哥,他诊过了,我们才能放心。” 楚夫人和楚恂、谢疏鹤听了这话,立刻全都放下了碗筷,突然又想到楚明玠没吃几口,还在东宫经历了那么一场惊心动魄的事。 于是楚夫人几人连忙又拿起碗筷,“不急的,慢慢吃。” 说是这么说,但几人颇有些味同嚼蜡的样子。 楚明玠觉得他们恨不得把整桌子的饭菜都怼他到肚子里,好快点结束,然后给楚轻盈诊脉。 他们总是格外照顾他,明明是一家人,但对着他却一直这般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敏感的他。 在前世,楚轻盈也是这么对大哥的,直到死后看见了话本后面有关大哥的剧情,她才真正了解透彻了大哥。 全家人都在刻意照顾着大哥的情绪,而大哥为了让他们轻松,即便不愿,也会顺着他们。 就比如此刻,大哥想给她先诊了脉,吃饭排在后面。 但他知道若是他这么做了,全家人会阻拦他,心疼他,这个脉诊得就不开心。 大哥不是不在意他们,而是在意到很多时候宁愿委屈他自己,什么都不说,都放在心里。 这种性格并不好。 他的腿伤了后性情大变,跟楚明骞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楚轻盈希望大哥不要太在意他们的感受,他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应该无所顾忌,嬉笑怒骂。 大哥也不要太在意世人的眼光。 她想让大哥活得自在,为此,她会竭尽全力把大哥从黑暗深渊里拉出来。 楚明玠心里惦记着给小妹诊脉,所以虽然在吃,但那是因为不想让关心他的几人不开心。 他吃得很勉强,不开心。 楚明玠慢吞吞消磨着时间,算着差不多后才放下了碗筷,跟着楚家其他三人一起,在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 之后,几人便去了正厅。 楚轻盈坐到椅子上,楚明玠还是坐着轮椅,在楚轻盈对面,把手搭上楚轻盈伸来的手腕上。 虽然谢府的医者们按照谢疏鹤的吩咐,每隔五天就给楚轻盈诊一次脉,但此刻他们亲眼看着医术更高明的、自家人给楚轻盈诊脉,那心情又不一样。 楚恂、楚夫人,就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楚明骞都握紧了拳头,特别紧张,又不想影响了楚明玠,给楚明玠太大的压力,他们干脆出去焦急地等待了。 首辅大人的焦虑在此刻又上升了,发现楚家几人在顾及楚明玠的情绪时,他深吸一口气,也打算出去和岳父大人一起举铁。 第70章 比怀的是儿子还天大的喜事 楚轻盈拉住了谢疏鹤,对他摇头。 她要改变爹娘和三哥几人跟大哥相处时的状态,总是这么绷着,大哥不会好的。 谢疏鹤点了点头,出去后跟岳父岳母和三哥言简意赅地谈了一番。 楚夫人听得眼眶通红,“原来大郎心里多年的郁结,是我们造成的……” 谢疏鹤叹了一口气,“是,你们越是这样,他一个生母早逝的,就越觉得跟你们不像一家人,他无法融入到你们中,时间长了就会胡思乱想,觉得世人都讥笑他这个残废,你们作为亲人也厌弃他。” 楚夫人连连摇头,眼泪随之溅出来,“没有!不管他曾经是荣耀和功勋无限的少将军,还是如今的不良于行,他在我心里都是最优秀的孩子,他的卓然不凡让我与荣有焉,我为他骄傲、自豪,怎么可能嫌弃他呢?” 楚夫人还记得楚明玠小的时候,也是有点天真顽劣的,但比楚明骞更体贴孝顺。 那时候她因为给魏氏去魏家讨要楚二的抚恤金,反被魏家倒打一耙。 魏氏还不帮着她后,她回来在屋里哭。 七八岁的楚明玠进来,用手帕给她擦眼泪,拍着她的背。 不知他是什么脑回路,说了一句,“母亲,等以后大郎给你挣个一品诰命回来。” 当时楚夫人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想,楚明玠是觉得只要她是一品诰命了,那谁都不能欺负了她,敢给她委屈受了吧? “或许过去大哥在战场上那么拼,就是一直想兑现给娘你挣个一品诰命的承诺!”楚明骞抹了一把泪。 他在战场上流血受伤不畏生死,从来没掉过泪,但杀他,别用亲情刀。 他们三人更是想到了,若是根据楚轻盈的“噩梦”,他们几人都相继惨死。 楚明玠必定会为他们报仇,楚明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三人的心就像被搅碎了般。 “我们一定改……”楚夫人被楚恂擦干了眼泪,下定决心以后改变对楚明玠的态度。 就跟对楚明骞一样,时常“骂骂”,每隔几天就让老子“踹几脚”,一天“打”三顿,楚明玠就不会那么阴郁暴躁了,比他还暴躁,就问他怕不怕? 几人返回正厅,不再掩饰自己的紧张,屏住呼吸等待着。 楚明玠还没结束诊脉,期间问了楚轻盈和谢疏鹤圆房的时间,次数,月信等一些问题。 楚轻盈按照之前计算好的,撒了谎,一一回答楚明玠。 “不对,你这脉象……”楚明玠这话让在场的几人差点跳起来,哗啦一下子全都围过去。 只见楚明玠看了看谢疏鹤,再看楚轻盈,面上有诧异和震惊,最后想到什么,看向楚夫人和楚明骞。 他仿佛得到了答案,神色恍然,却又不那么确定。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谢疏鹤比谁都焦急,但控制住了,楚明骞直接握住楚明玠的两个肩膀,疯狂地摇,把人摇成了在海里漂浮的海草。 “你怎么也变得跟其他大夫一样爱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楚明玠头昏脑涨,正摸着毒,楚夫人“啪”给楚明骞的头一个巴掌,解救出来楚明玠。 结果换成她抓着楚明玠的胳膊,“是不是盈儿的这胎有什么问题?你不是算命的,哪来的天机不可泄露!” 楚明玠被抓疼了,向爹和谢疏鹤求救。 楚恂那更是忍无可忍,抬起手掌落在楚明玠的天灵盖上,“再不说,老子挖你的脑子出来看答案。” 谢疏鹤倒是没逼迫楚明玠。 他对楚明玠无比的敬重卑微,胡思乱想被自己吓得已经双腿发软,差点就当场给楚明玠跪一个了。 楚轻盈:“……” 楚轻盈心里也很紧张。 虽然她服用了妊娠压制丸,但话本作者塑造出来的大哥,那是从小就像开了挂一样,武能平天下,半路改学医术了,也能在短短几年,就超越了旁的有成就的医者毕生所学。 他在京城是“毒王”没错,但在民间,他的神医名号可是已经被传出去了。 所以楚明玠好像看出来什么的样子,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双手在袖子里悄然攥紧,总不能自己是从前世穿越回来的,,还从前世带来了身孕这件事,要所有人都知道吧? 知道的人越多,麻烦越多。 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有心之人若是从他们身上下手,他们就算不是有意的,但比如逼迫他们,严刑拷打等,为了给她保守秘密,他们会有杀身之祸。 所以楚轻盈尽量不让那么多人知道,他们不知道,就会安全很多。 反正他们现在都觉得她的“预知能力”是因为做了噩梦,都相信她的噩梦。 他们每次对此都很慎重,极力配合她改变局势,从未给她拖过后腿。 那就让他们这样觉得好了。 “你们能不能冷静一些!”楚明玠被几人逼的,抬高声音吼了一声。 楚家三人连忙松手,生怕起了反效果,让楚明玠跟他们更生疏了。 谢疏鹤后背已经是一片冷汗了,强作镇定习惯性去摸腕上的佛珠。 结果没摸到,才想起来那戴了多年的佛珠,在昨晚达到巅峰最销魂蚀骨的一刻,断裂了。 他松开紧握的手,深吸一口气,对着楚明玠弯下腰,两手相压行了一礼,“还请大哥告知盈儿的这胎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我做好了准备,我还是选择保大。” 几人:“……” 首辅大人那手剧烈抖着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做好了心理准备啊。 楚明玠哭笑不得,一向阴郁冷漠的脸都鲜活明丽了几分,抬手去拉谢疏鹤时,发现谢疏鹤的双手都是冰冷的。 他服! 楚明玠无奈道:“小妹怀孕的月份还短,快三个月了对吧?我不是卖关子,而是还不能完全确定,怕诊断错了,我们都空欢喜一场。” “总之你们放心,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喜事,等一个月多后,我再诊一次。” 楚明玠这么说,那让楚明骞几人更是抓心挠肺了。 楚轻盈问了一句,“大哥是诊断出了我肚子里孩子的性别吗?” 几人齐齐看向楚明玠,虽然他们并不是重男轻女,但也想提前知道胎儿的性别。 “军师”在楚轻盈脑子里接道:【“他要是说他诊断出来了,我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照着孩子现在这个月份,生殖器官刚有雏形,现代一般仪器无法确定,唯有靠基因工程的技术,采取母体的血液,来判断胎儿的性别。”】 【“而在你们这古代,我不是贬低中医,楚明玠他就算好像开了挂那么逆天,也不可能在这个月份靠诊脉诊出来。”】 “判定胎儿性别是我的入门,我刚学妇产相关时,就能诊出来。”楚明玠是个全能型的大夫。 不管是外科还是内科,他都很精通,对屏着呼吸等待的几人道:“胎儿的性别要到至少四个月时,我才能诊出来,但我说得天大的喜事不是首辅大人一举得男,而是另外一件事。” 这个时代的人是最在意男丁的,而且楚家人觉得谢疏鹤体弱,活不到三十,他也就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 谢家人丁单薄,眼看着就要从他这一代绝户了,所以楚轻盈这胎要是个儿子,那么首辅大人他就能没有遗憾、安详地走了。 但楚明玠说了不是关于性别,那么还有什么比是一举得男,还更好的、天大的喜事呢? 几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跟着从楚轻盈被诊出有孕时就开始焦虑的首辅大人,一起焦虑,来回在房间里不断踱步,心慌意乱坐立不安。 楚轻盈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是大哥看出来了就好。 皇帝把皇后送到行宫此番举动,形同废后,朝野自然被震动了。 不过无论他们是怎么打算的,都没能改变皇后形同被废、以及目前的局势。 康乐在阴差阳错下被皇帝宠幸了,康乐是高兴的。 皇帝表哥长得也好看,她就是喜欢好看的,奈何她早就被皇帝表哥丑拒了。 为了自己能在宫里横行霸道,她就没处心积虑地纠缠皇帝表哥。 现在,虽然她失去了还不能确定是否长寿的谢疏鹤,但得到了身体康健,龙章凤姿,还是皇帝的表哥。 不管从哪方面,皇帝表哥都是卓然不凡的,所以她当然开心。 她也不说昨晚自己是被谢疏鹤设计了,真相若是被深挖出来,对她没有好处。 她唯有趁热打铁,跑去太后面前哭了一场,要太后为她做主。 太后乐见其成,直接对皇帝施压。 事已至此,皇帝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把康乐纳入了他的后宫。 皇帝想着谢疏鹤会送来一个谢家的偏支,他既要盛宠给妃位,也得制衡谢家的女子,所以他给康乐也是妃位起步。 太子也形同被废,比之前的处境更艰难。 无论是为了楚家,还是二姐,楚轻盈都打算送一个女子入了皇帝的后宫,不说助二姐日后做皇后、太后,至少能护着二姐一二。 楚夫人见楚轻盈几人都在为人选皱眉,沉思片刻道:“其实皇帝也不在乎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谢家人,只要是蕴之的人,能牵制蕴之,跟蕴之和谢家利益捆绑,就可以吧?” “蕴之选一个女子,认作妹妹即可。” 臣子们为了权力,想尽办法给皇帝送女人,除了自己族中的,他们也会特意挑选一些,认作义女什么的,精心调教好后,献给皇帝。 若是一朝得宠,再生下皇子,那他们整个家族都跟着鸡犬升天了。 有的人改变门楣的方式,并不是靠刻苦读书考取功名,也不是在战场上用血和命换来功勋,而是只需要献上一个女子。 古往今来命运都是不公平的。 楚轻盈点头,要是谢家真没有合适的女子,那就只能按照娘说得办了。 楚明玠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轮椅扶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是高深莫测的。 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或许,很快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这话音落下,傲夏进来行礼后,禀报谢疏鹤和楚轻盈,“二爷、夫人,府里的门房派人传了话来,说是二爷的一个弟媳上门拜访,能解夫人你眼下之困。” 谢母也就只生了谢疏慧和谢疏鹤姐弟二人,谢父虽说妾室众多,谢疏鹤有许多庶弟和庶妹,但都被谢疏慧用各种方式弄死了,或是在谢父的妾室们的争宠中,夭折了。 唯有一人活了下来。 这个庶弟谢疏鹤都不知道到底是父亲的哪个妾室生的,也不知道是谢家排行第几的庶弟。 当年他惋惜谢家血脉凋零,在谢疏慧的手段下,他暗中好不容易保住了一个庶弟,给送出了京城。 从那之后,他吩咐李总管每年都送钱过去。 过了数十年,这个庶弟不仅把他送得钱全都退了出来,且还了多于几十倍的给他。 再之后,他便没有了这个庶弟的消息。 此刻傲夏提起弟媳,谢疏鹤想到的就只有当年被他护住,送到庶弟生母的娘家青州的庶弟、谢疏泽了。 难道谢疏泽成亲生了女儿,要把女儿送入宫里? 楚轻盈却想到了别的,心魂都震了震,猛地站了起来,对楚家几人道:“爹娘,大哥、三哥,我先回府了!” 几人没留楚轻盈。 倒是楚恂,依依不舍地拉着首辅大人的手,“反正皇帝罢朝,你不用去内阁处理事务,让盈儿一人回去吧,蕴之你再在楚家住一晚,我们促膝夜谈。” 楚轻盈:“……” 她看了谢疏鹤一眼。 谢疏鹤求生欲特别强,无情地甩开岳父大人,取出手帕擦了擦手,转而牵住楚轻盈的手,回家! 他可是最黏夫人的,而且谁要跟岳父大人一个臭男人夜共一室啊,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谈的啊! 楚恂:“……” “谢蕴之!”楚恂对着给他行礼后,就携着楚轻盈离去的谢疏鹤,喊了一声。 “从今往后你别想进我镇国公府的门!” 几人纷纷扶额,到时候人来了,你别又打扮的花枝招展地扑上去啊。 楚轻盈和谢疏鹤回到府中时,看到离大门不远处,停着一辆很华丽的马车。 从规格上看,富,但不贵。 由此可见谢疏鹤的这个庶弟有钱,却不是当官的,那估计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 马车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场景,但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 马车内的女子看到谢疏鹤和楚轻盈后,由婢女扶着下来,到了谢疏鹤和楚轻盈面前。 她弱柳扶风,身姿轻盈,脸色苍白,是真正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体,没有喊谢疏鹤和楚轻盈兄长、嫂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妾身柳氏见过首辅大人、首辅夫人。” 谢疏鹤全看楚轻盈的态度,因为楚轻盈做了预测未来的“噩梦”,出现的每个人要么跟楚轻盈有恩,要么有怨。 他可以根据楚轻盈的态度,来判断眼前的人是否在楚轻盈的噩梦里,害过楚轻盈。 如果有,不管是谁,哪怕是他好不容易保住的唯一一个庶弟的妻子,他,也杀。 第71章 合弹一曲,前世他们对她儿子的付出 “弟媳不必多礼。”楚轻盈上前一步,弯腰扶起柳氏。 柳氏颤了一颤,有点受宠若惊,诧异地抬头看向楚轻盈。 她以为此番自己贸然前来,谢疏鹤和楚轻盈是不会轻易搭理她的。 然,事实是她还没拿出自己的诚意,楚轻盈待她便如此温和,柳氏又看了谢疏鹤一眼。 谢疏鹤当即就判断出来了,怕是在楚轻盈的“噩梦”里,柳氏对楚轻盈是有恩的,对他的小姑娘有恩的人,都值得他的尊重和一拜。 谢疏鹤弯下腰,两手相压对柳氏行了一礼。 柳氏更加手足无措,“首辅大人,妾身此次前来……” 楚轻盈道:“不要站在门口了,弟媳进府喝杯茶,我们再谈。” 柳氏回头看了马车内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多谢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 “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么喊生疏了些,以后你便喊兄长和嫂子。”楚轻盈带着柳氏进去。 她没想到柳氏这个时候便找上了门,毕竟在前世,柳氏在后来她和谢昭川成亲的第七年才出现,大概是她改变了剧情的缘故。 前世,她被软禁在一方后院里,患了病,柳氏因为夫君入狱走投无路之下,从青州来到京城,求到了谢府。 那时整个谢府都在杜婉兮的掌控中,柳氏没见到谢疏鹤,被带到了杜婉兮面前,跪在地上请求杜婉兮救她夫君一命。 杜婉兮答应了,但条件是让柳氏奉上所有的家财。 谢疏鹤的这个庶弟谢疏泽是经商的,工农士商,虽然地位很低,但谢疏泽经商有道,短短几年便靠做外贸生意,把大周的瓷器、丝绸、茶叶等卖给海外的人而发家,成为青州首富。 所以可想而知,他的家财有多丰厚,据传是国库的十分之一,曾经最鼎盛时期的谢家,才能与之相比。 杜婉兮可谓是狮子大开口了。 然而柳氏为了救夫君,根本没有犹豫,额头深深地磕下去,就这么答应了。 之后杜婉兮便让谢昭川借公办被派遣到外地时,去青州救身在狱中的谢疏泽。 青州地方的一个小官就能捏死谢疏泽,谢疏泽求天告地都没用,但谢昭川这个京城的大官一去,只说了一句,就让知府放了人。 而在这段时间里,杜婉兮怕柳氏暗中动作,在财产交接好之前,她把柳氏留在了谢府,跟楚轻盈软禁在了一起。 那个时候傲夏和傲霜都死了,柳氏对楚轻盈的照顾,让楚轻盈多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 柳氏身上有钱,所佩戴的首饰也都是值钱的,她用来收买了谢府的婢女,让人偷偷把大夫带进来,给楚轻盈看病,还用上各种珍贵的药材。 柳氏想帮着楚轻盈脱困,想到了谢疏鹤,千方百计让人传了信给谢疏鹤。 但谢疏鹤当时病得比楚轻盈还重,又因为不断地救楚家、叶家、赵家的人,他的权力被皇帝一再剥夺,已经不是当朝首辅了。 杜婉兮在谢府只手遮天,甚至这时她怒其不争,痛心疾首,把谢疏鹤都软禁了起来。 柳氏身体孱弱,性情却坚韧,要让楚轻盈脱困,那必须先给谢疏鹤治病。 于是头脑过人的柳氏,用各种方式把贵重的药材,送到了谢疏鹤面前。 楚家满门被诛时,楚明玠被谢疏鹤救下了,柳氏在暗中联系到楚明玠,安排楚明玠,来给谢疏鹤治病。 柳氏能做到这些,除了是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足以证明她是个相当有手段和本事的人。 前世楚轻盈不知道,原本一心求死的谢疏鹤,为什么突然愿意服药,让自己好起来了。 昨晚知道谢疏鹤早就喜欢她这个儿媳妇后,她才知道原来前世谢疏鹤有意避着她,以为她和谢昭川是相爱的。 谢昭川表面上为她楚家做了很多,也让外人以为他对她情深义重。 谢疏鹤被杜婉兮软禁着,他也不在意,相继救了她这边的很多人后,行将就木的他更加厌世,只等死。 直到得知她的真正处境,谢疏鹤强撑着病体谋划,是为了救她。 但已经晚了,她快死了。 谢昭川和杜婉兮需要一个孩子时,柳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谢疏鹤弄来了。 当然,这也是杜婉兮故意的。 之后,柳氏本来可以走了,却求了杜婉兮让她留下来,她照顾着怀孕的楚轻盈。 后来楚轻盈生下谢允安,也是柳氏给带的。 她死在谢疏鹤怀里,谢疏鹤一夜白头。 他放了一把火,成功死遁。 谢疏鹤跟着柳氏一起,带着谢允安,消失在了谢府。 那之后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以为谢疏鹤死了,皇帝以皇室规格厚葬了谢疏鹤。 实际上,谢疏鹤剃度出家,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组织带领着复仇者联盟的几人,筹谋着复仇的那几年,柳氏和谢疏泽逃脱掉了杜婉兮的一次次追捕,一年一年把谢允安抚养长大。 当然,这期间谢疏鹤也会去,还有复仇者联盟里的几人都十分疼爱谢允安。 但谢允安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更多的是柳氏和谢疏泽这对夫妇的功劳。 当时柳氏把家财给杜婉兮时,当然是有所保留的。 但是后来柳氏为了她和谢允安,以及供养着复仇者联盟里的每个人,是真正耗尽了家财。 所以如今再见到柳氏,她如何不感激报答呢? 柳氏没有空着手来,带了很多青州特有的好东西,以及诸多钱财。 前世她拜见杜婉兮时也是,毕竟是有求于人。 楚轻盈收下了,便是表明了自己愿意相帮的态度,没让柳氏跪下磕头,反而叫傲夏傲霜奉上最好的茶点,对柳氏道:“弟媳有何困难,尽管开口。” “我们是一家人,如今谢氏人丁凋零,我能帮到的,定然不会推诿。” 柳氏听夫君提起过自己的出身。 夫君是被谢家人所害,好不容易才活了下来,自然要跟谢家断绝了关系和来往。 所以她求上门时,已经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却没想到,楚轻盈竟然主动提出来。 柳氏离开座位,来到谢疏鹤和楚轻盈面前,对着主位上的二人,再郑重地行了一礼,“妾身的夫君被同行构陷,加上知府与那个商人勾结,夫君身陷牢狱,妾身家所有的商铺都被官府查封,夫君在牢中受尽刑罚,被判秋后问斩。” “妾身走投无路之下求上门,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换夫君一条性命,妾身都在所不惜。” 柳氏落泪,柔弱美人的姿态看得楚轻盈心里一软。 她面上不动声色的,“弟媳你让人传了话给我,说是能解我眼下之困?那么你应该知道我需要一个谢家女,送入后宫为我所用,可我知你与三弟成亲多年,却至今无所出。” 三弟指的是谢疏泽,谢疏鹤都不知道谢疏泽是自己的第几个弟弟,那以后就排行第三吧。 楚轻盈不知道柳氏和谢疏泽是不能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到后来他们二人都没有自己的孩子,真的是拿命在疼爱谢允安了。 “军师”在楚轻盈脑子里提供剧情,【“柳氏前两年因为劳累过度小产,伤了身子。”】 【“在前世,杜婉兮要抢走谢允安,得知他们是假死后,就一直派人追捕他们,他们东躲西藏,一直在四处逃命。”】 【“伤了身子后,第二次好不容易怀孕的柳氏,在一次逃亡的路上也不慎小产了,他们这样亡命天涯的处境,保不住孩子,再者他们的精力只能够照养谢允安一个孩子,为了把全部的一切都用来保护谢允安上,那柳氏就干脆不让自己怀孕了。”】 【“柳氏一碗绝子汤喝下肚,彻底断掉了自己的子嗣。”】 楚轻盈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差点没忍住站起来给柳氏行一个大礼。 柳氏自己是有备而来,一听楚轻盈知道她的底细,显然是为了不被她算计蒙骗过去,她只好更加诚恳,“夫君的父亲在世时,是个很风流多情的男人,他某次被先帝派去青州做钦差大臣,当地的官员为了讨好他,送给了他好几个瘦马。” 谢父在青州荒唐的时候,甚至一夜同时御几女。 楚轻盈看向谢疏鹤,带笑的眼里意味深长,首辅大人在这点上是一点也没遗传到父亲啊。 谢疏鹤很羞耻,抬手盖住脸,“是我父亲会做的事,他在世时,不知道在外面留下了多少私生子\/女,或许再扒拉出几十个,谢家还会成为人丁兴旺的大门阀,恢复过去的荣耀。” 一个家族的衰败,跟人丁单薄也是有关系的,仅靠一人,哪怕是能权倾天下的谢疏鹤,也撑不起一个大门阀,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是? 大家族里有着最好的资源,能培养出更多优异的后代,家族绵长屹立不倒,便是靠着子子孙孙的共同努力。 所以他们是很注重子嗣的,纳很多妾也是为了生更多的孩子。 这个时代妻妾众多不是被诟病的点,子嗣多是家族兴旺的体现。 谢父不会被诟病,谢疏鹤这样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才是异类。 谁是他爹,谁的棺材板都压不住。 “当年夫君的父亲办完差事从青州离开后,其中一个瘦马怀了身孕,生下一个女儿,后来夫君被首辅大人送到青州,一次偶然的机会与这个庶妹相认,我夫妇二人将其养大,庶妹谢昕月今已年方十七……” 虽是庶出,但也是谢父的亲生女儿,属于直系血脉,自然比楚轻盈他们想到的旁支和偏支,更符合要求。 楚轻盈则有些哭笑不得了,好好好,谢疏鹤前世忙着捞她这边的人。 而他的庶弟和柳氏,从庶妹到谢允安,则在捞谢家的孩子,然后精心抚养长大是吧? 前世柳氏没有把小姑子送入后宫,因为皇帝没有要谢家的女子入宫。 而杜婉兮也没想着送一个谢家女到后宫助她,杜婉兮更想要的是谢疏泽的全部家财。 “你既然把人带过来了,想必是跟妹妹说好的。”楚轻盈知道依柳氏的性子,不会因为要救谢疏泽,而逼迫自己疼爱抚养长大的谢昕月,那肯定是因为谢昕月自己有这份野心。 “谢家女必定貌美如花,有倾城之姿,可弟媳你要知道,皇帝的后宫从来不缺美貌的女子,妹妹不仅要有美貌,还得有能让皇帝盛宠她的独特之处。”楚轻盈曾经跟“军师”分析过,皇帝宠爱谢疏慧的原因。 然后得出的结论是,谢疏慧她足够变态啊,她在各方面尤其是床榻之上,肯定给皇帝带来了很多刺激。 然而皇帝没想到,谢疏慧变态玩刺激过了头,竟然在密室里挂满了谢疏鹤的画像,对着画像行污秽之事。 这件事是刺向皇帝心口的一枚回旋镖。 楚轻盈此刻在想,要是康乐公主那样的能获皇帝宠爱,也不奇怪。 毕竟丑和胖爱作怪,也是康乐的独特之处不是吗? “妾身听夫君说,首辅大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在十四岁便创出名曲,在整个大周广为流传。”柳氏对谢疏鹤欠了欠身。 “不知今日,妾身是否有幸听首辅大人弹奏一曲?” 谢疏鹤很少弹琴,从小到大也没弹几次,距离上次弹琴,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上次,那一年,他给楚轻盈弹过,只是楚轻盈并不知道。 此刻谢疏鹤看了身侧的楚轻盈一眼,站起身,“我们移步去院子里。” 柳氏淡笑,心里明白首辅大人这是要对着夫人炫自己的才艺,以此来展现自己的魅力,蛊惑夫人呢。 李总管很快抱来了谢疏鹤多年没有碰过的琴,给摆放好。 谢疏鹤撩了一下衣袍坐下来,还没弹奏,便已然有了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的风采气度,那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放到七弦琴上时,越发宛如身在云端的谪仙,圣洁出尘。 在流苏树下,阳光斜洒于男人俊美的面上,碧绿色双眸掀起看向楚轻盈,嗓音极低磁蛊惑地邀请楚轻盈,“夫人要和为夫一起弹奏吗?” 为夫,他是第一次这么自称自己。 楚轻盈再看他此刻的风采,目光里的情意,让她心头狂跳。 楚轻盈走过去,在傲霜搬来的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我并不擅长音律琴技。” “我带着你,你弹过或是听过我曾创作的那首曲子吗?”谢疏鹤问出时,并不抱有期待。 他和楚轻盈不是一代人,楚轻盈成长期间,流行的是其他的曲子,而且楚轻盈是女子,喜欢的应该是缠绵悱恻的曲子。 他创作的那首曲子是一种看破生死,脱离红尘之外的淡然。【简单来说就是无所屌谓。】 结果楚轻盈的回答出乎意料,“好巧不巧,夫君当年所创作的曲子,是我为数不多弹得好的几首中的一首。” 谢疏鹤双眸微颤盯着楚轻盈,胸腔在狠狠震动着,那股汹涌的热意快要冲破而出,好不容易他才没有失控,点了点头,手指拨了下去。 紧接着,美妙的琴音流淌而出。 那是古朴幽雅的宁静之美,处处云遮雾罩,虚无缥缈,恰是人间仙境。 琴音构造出来的意境中,在有着深厚底蕴的谢府中,流苏树下,两人坐在一起弹奏的画面,越发如神仙眷侣。 这时,一穿着黄裙的女子蹁跹而来,琴声忽然铿锵,正如石破天惊。 忽然,“崩”一声,琴弦断了。 那女子的声音传来,“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弹到此曲的第三句时,琴弦断了,断的是第四根弦。” 谢疏鹤和楚轻盈没有理会,用剩下的六根弦继续弹奏,四双手下是跌岩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琴弦又断。 女子闭着眼,准确说出来,“第五句,第二根弦。” 谢疏鹤和楚轻盈还在弹奏,到最后琴音渐渐轻柔,飘逸,收音时琴上只剩一根弦。 一曲终了。 谢疏鹤的这首曲子,颇有种听弦断,断那三千思念的感觉,弹完后人心里很空落,有种参透红尘里的爱恨情仇,全都放下了,脱离世俗之感。 楚轻盈觉得一般人还是不要弹奏此曲的好,因为弹完后恨不得原地剃度出家。 而这期间即便断弦,也没影响到这首曲子的旋律,女子六次都精确地判断了出来。 这样的音律天赋,就连谢疏鹤都比不上,女子可谓是百年一遇的音律奇才了。 外人不知道,谢疏鹤是清楚的。 皇帝最精通的就是音律,小时候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暗中让人遍寻天下名士,跟其切磋琴技。 众名士都是皇帝的手下败将,谢疏鹤在一旁听到皇帝叹息知音难寻。 此刻谢疏鹤看着面前的女子,觉得皇帝找了多年的知音,她出现了。 谢昕月对谢疏鹤行了一礼,仪态万方,“首辅大人,前段时间我们见过面的。” 第72章 生子丸,让她一举得子吧 谢疏鹤白皙的手指被琴弦割伤了,鲜红的血珠子冒出来,楚轻盈拿出没用完的创伤快速愈合粉。 她握着谢疏鹤的手,给撒上去一点,听谢昕月这么说,挑了挑眉。 “你和我大哥是如何认识的?”谢疏鹤看到谢昕月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 很巧,女子正是楚明骞带着十万楚家军凯旋,进城那晚,给楚明玠推轮椅的那位。 难怪当时他觉得谢昕月的眉眼很熟悉,像他父亲,原来是谢家女、他的庶妹。 所幸谢疏慧遗传的是生母的美貌,要不然皇帝看到谢昕月,怕是会心生厌恶膈应。 提起楚明玠,谢昕月的眸里极快地闪过什么,低眉敛目,端庄极有礼仪地回答,“民女从小学习医术,八岁起便拜入一位神医的名下,前几年楚师弟成为了师父的第二个弟子,只是我虽比师弟多学了很多年医术,却不及师弟的十分之一。” 她的天赋不在医术上,医术只能算一般,通药草理论,纸上谈兵可以,能动手治一些轻症患者。 “足够了。”楚轻盈道。 谢昕月在音律领域绝对能成为大家,何况还懂药理会医术,那就更能俘获圣心了。 谢昕月作势就要跪下,兄长谢疏泽和嫂子柳氏待她如亲生,将她抚养长大。 今日兄长遭遇死劫,她愿意用自己进宫,来换兄长一命。 只是谢昕月的膝盖刚弯下去,柳氏就伸手拉住了她,自己对着谢疏鹤和楚轻盈跪下了,“首辅大人、首辅夫人,你们若是救下妾身的夫君,妾身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不是把谢昕月卖给了谢疏鹤和楚轻盈,谢昕月进宫既是为了救她夫君,也是因为她自己的野心。 她借此把谢昕月引荐给谢疏鹤和楚轻盈,不是献,不是用谢昕月来交换她夫君的一命。 这是有很大区别的。 她自己付出代价救夫君,谢疏鹤和楚轻盈就不会完全将谢昕月当成工具,谢昕月可以有自己的人格和自由。 “妾身愿意奉上全部家财!”柳氏补了一句。 楚轻盈已经走过去把柳氏扶起来了,“我拿了你全部的家财,不就成了强盗?我可不愿做恶人。” “弟媳,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的人跟着你们经商,允许我以你们的名义卖一些东西,到时候赚得钱是我的,可好?” 楚轻盈需要钱,经商来钱最快。 可她没有柳氏和谢疏泽的头脑,且经商有诸多的麻烦,那不如出药方给谢疏泽的商铺生产,销售。 至于她的药从哪里来,她会找大哥试试,能不能还原出来她商铺里的“金手指”(神药),到时大量生产,销售。 柳氏有种空手套白狼的感觉,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轻盈。 楚轻盈没有多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柳氏,“这是我的大哥研制出来的生子丸,你只要服下去,再与三弟同房,便会一举得子。” 这生子丸,楚轻盈从开启商铺时就有了,是“军师”奖励的开局大礼包。 还有其他的,但在此之前被她视为鸡肋,没有她需要的。 现在,生子丸正好给伤了身子,近几年难以怀孕的柳氏用。 柳氏是除了谢疏鹤外,她第二个要报答的人。 虽然她对着谢疏鹤,一直都有保留,给自己留有后路。 但那是因为她误以为谢疏鹤一开始还不喜欢她,她改变了剧情,自己的人设也变了后,谢疏鹤不会像前世在后来那样喜欢她,为了她成疯成魔。 她从一开始就想着报答谢疏鹤前世的恩情,方式是得到金手指,治好谢疏鹤,让其长命百岁。 至于她和谢疏鹤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她想着顺其自然。 现在她知道了。 谢疏鹤很早之前就喜欢她。 她对谢疏鹤还有所保留,但她不会再想着离开谢疏鹤。 她觉得自己会慢慢喜欢上谢疏鹤。 柳氏在看到楚轻盈拿出的瓷瓶时,一直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下来。 她求楚轻盈救夫君,刚刚楚轻盈却并没有狮子大开口,这反而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因为一个人她若是无所图,那才是真的可怕。 楚轻盈给了她所谓的“生子丸”,她就放心了。 这应该是毒药,是楚轻盈用来控制她的。 而她为了救夫君,义无反顾。 哪怕做楚轻盈的棋子,甚至搭上性命,她都会毫不犹豫。 柳氏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一粒棕色药丸,放入嘴里,闭着眼,毅然决然地咽了下去。 她咽得太快,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掐紧手指等待着“毒性”的发作。 但过了很长时间,她都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跟平常一样。 柳氏想了想,楚轻盈给的应该是“慢性毒药”,以后发作要么是痛不欲生,要么是直接死了。 楚轻盈没有立刻杀她,那便说明她对楚轻盈是有利用价值的。 楚轻盈为了让她听话,会定期给她解药的,直到她完全没了价值,楚轻盈才会让她“毒发身亡”。 柳氏连忙表忠心,“首辅大人、首辅夫人放心,从现在起妾身必定会为首辅夫人冲锋陷阵,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谢疏鹤:“……” 楚轻盈:“……” 楚轻盈这才反应过来柳氏是误会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就是人性,你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只会让人心生警惕。 尤其柳氏还是那种内心很精明的女子,她对柳氏的过分热情,反而会让柳氏在心里警惕、揣测。 至于这样不是一味善良的女子,为何在前世一开始就如同圣母,对她那么好,为她做了那么多? 那是因为她是弱者,作为强者的一方,总是会下意识同情怜悯弱者。 而身为弱者的她,在前世,正如此刻的柳氏防备她、揣测她,前世一开始她对柳氏也充满了警惕,怀疑柳氏是谢昭川和杜婉兮派过来的,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后来她才慢慢放下对柳氏的戒心。 如今角色调换过来,她成了强者,上来就对柳氏这么亲厚,柳氏自然会揣测她,防备她。 这种情况,解释也没用,越解释,越热情,越让柳氏惶恐不安、越戒备她,那便如前世的她们,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楚轻盈没说什么,只是看了谢疏鹤一眼。 在柳氏也紧张地看向他时,他颔首,“青州那边年年暴雨,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洪灾,皇上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提前派人过去,到时我会力荐礼部的闻主事过去抗洪、修河堤大坝。” 楚轻盈挑了挑眉,谢疏鹤一方面是要让闻宥礼过去救谢疏泽。 再者他这是要给追随自己的人,刷业绩和资质了。 到时候闻宥礼若是立了功,就能被提拔上来了。 谢疏鹤应该是想让闻宥礼再入内阁的。 除了闻宥礼必须去,谢疏鹤在想叶家、赵家还有哪个人可以去。 术业有专攻,没治水方面才能的还是不要去了,他会找其他适合他们的差事,而去了的,干得好,回来都能升官。 柳氏脸上一片喜色,没控制住落下泪来。 楚轻盈见状递给柳氏一方手帕,神色凝重道:“三弟从入狱后一直在被严刑拷打,你们的对家怕是不希望他活到秋后问斩那个时间,会想方设法夺走你们的万贯家财。” 柳氏的心口又像是被狠狠扯住,剧烈的疼,难以呼吸,哽咽地应着,“是啊……” 夫君在牢狱里多待一天,便多受一天的刑罚。 虽然谢疏鹤这就派人赶往青州救夫君了,但少说也得十日。 到时候即便夫君被救了出来,恐怕他也不是健全的人了。 可她还能怎么办呢。 夫君落下重病,便落下重病吧,无论如何她都会照顾陪伴夫君一生的。 “我让傲霜带着府里的几个暗卫,快马加鞭披星戴月赶过去,手持夫君你当朝首辅的令牌,要求知府放人,最迟后天三弟便能出狱。”当然,天高皇帝远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青州的知府未必会因为一块令牌而放人。 所以,楚轻盈接过谢疏鹤立刻取下来,递给她的令牌,交给傲霜,“若是知府不愿放人,你便带着暗卫们,劫狱!” 楚轻盈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在前世,谢昭川慢悠悠地赶去青州,被知府盛情款待,休养了五天。 等到他说了一句话,就让知府放了谢疏泽时,在牢狱里遭受了诸多刑罚的谢疏泽,瞎了眼。 后来即便大哥也在复仇者联盟里,也没能治好谢疏泽的眼睛。 谢允安十岁那年,柳氏再次带着谢疏泽和谢允安,躲避杜婉兮的追捕。 正值下着大雪的隆冬天气,三人加上谢昕月,来到山下的一个农户家里借宿。 谢疏泽眼疾复发,连续几天高热反复,后来甚至高热不退,陷入了惊厥昏迷。 大晚上的,下着那么大的雪,为了救谢疏泽,谢昕月毅然决然地上山采药。 谢昕月差点被冻死不说,还被山中的野兽盯上。 她硬生生被老虎咬掉一条胳膊下来,才从虎口脱险。 谢昕月捂着没了胳膊的肩膀,鲜血滴在白雪上,脚印伴随着那血滴,一直蔓延到农户家里。 谢昕月拼着最后一口气,把采来的药草递给柳氏。 柳氏却跪瘫在草席旁,抱着谢疏泽的尸体,大悲无声。 只有谢允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谢昕月付出了一条胳膊的代价,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兄长。 楚轻盈深吸一口气,险些落下泪来。 “军师”在脑子里破坏氛围,【“好好好,复仇者联盟里不是老、弱、病、残、妇、孺,就是恋爱脑,首辅大人带的这究竟是个什么团队啊?”】 楚轻盈:“……” 她以为谢疏泽的入狱还要过七年,穿越回来后一直在筹谋着救全族,准备生了孩子后,自己亲自去青州找柳氏,把夫妇二人直接接到京城。 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剧情一下子提前了七年。 楚轻盈只希望还能来得及,不能让谢疏泽再双目失明。 如果谢疏泽跟当初的二姐他们一样,也无法反抗剧情,挣脱不掉话本作者为他安排的命运,那她商铺里还有神药不是吗? “你给我做一次弊吧,不要随机了,下次让我解锁到的必须是能重见光明的神药。”楚轻盈只能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对“军师”又威逼又利诱的,终于让“军师”答应了。 楚轻盈这才如释重负。 傲霜领命而去,脚下一点,直接用上轻功,转瞬就没了踪迹。 主打的就是快。 柳氏:“……” 柳氏瞪大眼看着楚轻盈,简直是心潮澎湃,首辅夫人她怎么能如此杀伐决断雷厉风行! 她真的是太飒太飒了! 柳氏几乎是痴迷地看着这一刻的楚轻盈,心里的防备卸下去了一些。 楚轻盈的五官明艳,加上她此刻的气质,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感。 虽然但是,不合时宜,柳氏的脸还是有些发热。 她被这样的首辅夫人迷住了。 谢疏鹤看到柳氏别开羞红的脸后,给他胸腔郁结的,就知道,不仅只有男人会被他的夫人迷住。 此刻就算楚轻盈没有女扮男装,那也还是迷住了同性。 首辅大人碾了碾手指,哦,伤口好了,没能捻出血来。 他便低着头,手握成拳掩住嘴,低低咳了好几声。 不出所料,楚轻盈连忙转向谢疏鹤,抬手拍着“娇弱”首辅大人的背,凑近了温声询问,“怎么突然咳起来了?是因为昨晚冲了冷水澡,受寒了吗?” 谢疏鹤是想让楚轻盈心疼,跟柳氏“争风吃醋”,把楚轻盈的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来,他并不愿让怀着孕的楚轻盈担心。 于是,目的达成的首辅大人放下手,握住楚轻盈的手,一副很坚强的样子,“夫人,我没事的……” “首辅大人的身体不好,不能马虎,虽说昕月的医术不精,但把把脉还是可以的。”柳氏连忙让谢昕月给谢疏鹤看看。 谢昕月上前,对谢疏鹤欠了欠身,取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来,示意谢疏鹤伸出手。 谢疏鹤:“……” 第73章 屠龙计划! 谢疏鹤:“……” 楚轻盈看谢疏鹤迟迟不动,越发放柔了声音哄他,“夫君,让四妹试试吧。” 也不知道谢昕月是谢疏鹤的第几个庶妹,谢家没什么兄弟姐妹了,就让谢昕月排在第四。 楚轻盈想的是她现在还没有得到治谢疏鹤的神药,那就只能广撒网。 说不定谢昕月这个半吊子大夫,瞎猫碰到死耗子,正好就能治谢疏鹤呢? 谢疏鹤只能硬演,重新坐到凳子上,把手放在只剩一根弦的琴架上,让谢昕月给诊脉。 谢昕月诊了片刻,就收回了手,“首辅大人的脉象不像是病入膏肓将死之人,也没有感染了风寒,突然咳嗽,可能是因为喉咙里痒了一下?” 谢昕月想说谢疏鹤这脉象,比一头牛还壮好吗? 但她对上谢疏鹤那清凌凌的目光,悟了,补充道:“怪民女学医不精,回头还是让民女的师弟给首辅大人你诊治吧。” 她不知道首辅大人以前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但此刻通过脉象来判断,首辅大人绝对是在装病。 他根本就是在找存在感。 这个猜想,在首辅大人收回威慑的目光,柔情似水地看向楚轻盈时,得到了验证。 “夫人,我没事的,你一来到我身边,我的嗓子就不痒了,你身上的味道好闻。”谢疏鹤这话是贴在楚轻盈耳畔,低声对楚轻盈说的。 要不是旁人在场,他怕是已经亲上了楚轻盈那玲珑粉白的耳垂。 楚轻盈:“……” 首辅大人这是崩了人设吗,真是越来越腻歪了! 楚轻盈推开谢疏鹤侧过来的脸,目光重新放在谢昕月身上,“你如果不是自愿进宫为我们牵制皇上的,我不会强人所难。否则我若是强行送你进宫,你只怕会在心里怨恨我,跟我阴奉阳违,等到你身居高位的那天,你就会背刺我。” “民女是自愿的,首辅夫人若是担心,也可以给一粒刚刚民女的嫂子服下的毒药,来控制我。”谢昕月的语气坚定决然,倾城的一张脸上都散发着光芒。 她喜欢楚明玠。 但楚明玠对她无意,她就不会再执着,追不到的男人,放弃就是了,没必要心心念念,让自己困于求而不得的不甘和痛苦里,日渐疯魔。 她不求情爱,她更在意的是兄长和嫂子等人的亲情,以及自己。 她想要荣华富贵、身居高位,呼风唤雨,能帮到并护住兄长和嫂子,缔造家族荣耀的同时,也满足了她自己对权力和富贵的渴望。 她知楚轻盈要做的事,正因为知道,她才更愿意入宫。 她会让皇帝宠爱她,帮助楚轻盈完成屠龙计划。 她不用应付皇帝太久,等皇帝一驾崩,她就能升级为太妃。 到时候不管是谁当了皇帝,反正她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了楚轻盈身上,那下一任皇帝必定是楚轻盈这边的。 她相信楚轻盈不是卸磨杀驴之人,到时候立了大功的她,定会被新帝善待。 谢昕月将自己的后半生构想得很美好,年纪轻轻就丧夫,不用服侍夫君和公婆,也不用教养孩子。 她身体康健又貌美如花,锦衣玉食,身侧奴仆成群,若是空虚寂寞了,还能养个男宠……这样的后半生,那就是她的追求啊! 楚轻盈大概能猜到谢昕月的想法,一想,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样的后半生简直不要太爽了。 “军师”:【“谢昕月的思想前卫啊,所以你也格局打开,让自己丧夫,这孩子也不要生了,以后用首辅大人的家财养男宠吧。”】 谢疏鹤感觉到了一些楚轻盈的情绪,她又在嫌弃他,在想她的理想型? 谢疏鹤这次的脸色是真的苍白了,碧绿色的眼里泛起一层水光,眼尾是一抹绯红。 他不顾旁人在场,紧紧握住楚轻盈的手,无比的落寞,低声,带着酸涩和难过地喊,“夫人……” 你看看我,你换换你的理想型,好不好? 要是不换的话,我改,我脱胎换骨都要成为你的理想型。 楚轻盈的手被谢疏鹤握的有点疼,回过神,转头对上谢疏鹤那样的神情,在心里回答“军师”:【“不,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有的人为情爱,有的人为权力和钱财,而我就不一样了,我全都要。”】 这个世道,女子的一生,从出生起到婚前,她们都在为嫁人做准备。 而嫁了人,便是相夫教子生儿育女。 她们没有别的出路,只能让自己嫁的好。 人各有志,你觉得后宫是吃人的地方,皇帝那样的是在糟蹋好姑娘,却有百分之八十的女子都想进宫,做主子,荣华富贵,成为人上人。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不要拿自己的三观来要求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别人。 就像她曾经私心里不愿让二姐成为皇家妻,作为妹妹,她自然是为了二姐好。 可二姐还是选择了太子。 她觉得后宫那种地方是红颜的埋骨地,谢昕月却想要恩宠和权力。 楚轻盈心里在想,复仇者联盟里的人又出现了一个。 在前世,谢昕月是跟随在她大哥楚明玠身边的,出了不少力。 只是神女有梦,她大哥无情,从始至终大哥都没有回应谢昕月这份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 而此刻谢昕月要入宫获得盛宠,便说明她是有野心的,不执着于她大哥。 谢昕月有野心,正好她需要。 她便成全谢昕月的野心,互利互惠。 好好好,复仇者联盟里终于有一个不是恋爱脑,终于出了一个清醒理智的事业脑了。 “这是我大哥最新独创出来的百毒不侵丸,你服下去。”楚轻盈拿出了一个瓷瓶。 她刚在虚拟世界里卖完了黑玉断续丸,好巧不巧,下一个解锁到的就是这百毒不侵丸。 她能拿到现实里一颗,所以就给谢昕月了。 这对于正要踏上宫斗之路的谢昕月来说,简直是最好用的金手指了。 因为后宫出现最频繁的能害人的,就是各种有毒性能让嫔妃无法怀孕,或是小产,毁容,疯癫,嗓子被毁,甚至要命之类的东西。 谢昕月只要服下了这百毒不侵丸,就不怕那些了。 结果谢昕月跟柳氏的操作一样,以为楚轻盈给的是用来控制她的毒药。 她接过去后,也是毫不犹豫就吞下去了。 柳氏一脸担忧地看着谢昕月。 谢昕月和她一样没有当场毒发而亡,那就说明只要她们办事得力,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柳氏红着眼,安抚地拍了拍谢昕月的胳膊。 楚轻盈:“……” 罢了,她们误会了正好。 反正她也不打算让她们知道,自己有金手指。 “过几日便是皇帝选秀的时间,四妹你在谢府住下,好好休息。”楚轻盈吩咐傲夏去收拾两个院子出来,又对柳氏道。 “弟媳以后也住在谢府,我们是一家人,等傲霜救下三弟,她会带着三弟过来跟你团圆,从今往后谢府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在外地的商铺交给下面的人打理,你们二人在京城开商铺做生意。” 京城是整个大周最繁华的地方,显然在这里做生意是最赚钱的。 谢疏鹤听到楚轻盈的安排,已经计划着以后以权谋私,让三弟成为皇商了。 三弟最好能成为大周首富。 他扶持这些人,更大的目的是为了给楚轻盈和肚子里他们的孩子铺路。 这些人的野心大起来,跟他有利益冲突,背叛了他怎么办? 没关系,真要是那样,他不会给楚轻盈和他们的孩子留下任何隐患的。 只要他们有一点苗头,他就除。 他活不久,没时间除掉,他们在他死后,才开始对楚轻盈和孩子一对孤儿寡母下手? 也没关系。 他给楚轻盈和他们的孩子留有强大的势力,到时楚轻盈和他们的孩子有所依仗,就不会被人宰割了。 “是。”柳氏应下。 楚轻盈这是把她留为人质了,从此她就没有人身自由了,且楚轻盈为了利用她和夫君的名义做生意,赚钱,才让他们把根基从青州搬到京城来的。 这没什么不好的。 换个角度想,商人的毕生追求不就是成为皇商,跻身到富家大族中,改变门楣吗?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商人的地位最低,而且商人的儿子都不被允许参加科考,从投胎的那一刻,就被断掉了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路。 柳氏和夫君以前不是不想在京城做生意,找机会改变出身和门楣,却因为谢疏慧的迫害,夫君为了活下来,才不得不一直待在青州那个有局限的小地方的。 如今谢疏慧已死,谢家允许他们来京城立足,这点上,她自然是高兴的。 不管楚轻盈有没有私心,她都感激楚轻盈。 谢疏鹤开了宗祠,把谢昕月从庶变成了嫡,在族谱上跟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提高了谢昕月的出身,并给了她首辅的亲妹妹这样的身份。 这可以说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楚轻盈没有让谢昕月和柳氏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反正谢府足够大,多达五百多个房间呢。 虽然谢昕月以后都很难回来了,但谢家是她的娘家,永远都会为她留着院子。 柳氏也是,住的是仅次于漪澜院的那个院子,以前杜婉兮住的。 楚轻盈知道柳氏身上带了钱财,不过她没给柳氏用自己银两的机会,把库房里现有的最好的家具、摆设,古董、字画花瓶等类的,都给柳氏弄齐全了。 楚轻盈甚至还从自己的漪澜院里选了几件好东西,给柳氏送去。 柳氏在青州不贵,但富。 虽然她低调没有购置大宅子,但平常屋内用得都是好东西。 可她仍然感激楚轻盈这般厚重地对待,下定决心一定竭尽全力为楚轻盈鞍前马后。 柳氏带的有婢女,楚轻盈也让四个婢女还跟着服侍她。 谢疏鹤把谢昕月传去了书房,避嫌,奴仆们都在场。 楚轻盈过去找他时,他正对谢昕月说着一些事。 他试图用最短的时间培训谢昕月。 谢疏鹤是最了解皇帝的,让谢昕月利用他说得这些,进了宫后迅速抓住圣心,获得盛宠。 谢昕月一点即通,只需谢疏鹤说出皇上的喜好、习惯、禁忌,她就已经在心里设计出了一整套的攻略方案来。 谢疏鹤很满意谢昕月的聪慧,这能让他省了很多心。 到天黑下来时,他能说得都已经说完后,最后以一句忠告结语,“自古帝王薄情,圣元帝更甚,希望你能始终守住自己的初心,不要对帝王动情。” “民女谨记,首辅大人放心。”谢昕月对着谢疏鹤郑重地行了一礼。 她心里有自己的白月光,爱白月光都爱不过来了,怎么可能对其他男人动情? 尤其是圣元帝。 她理智、清醒,断情绝爱,只臣服于权力和荣华。 其他的,都扰不了她的心。 皇帝恢复了早朝,谢疏鹤依然是天蒙蒙亮,就坐着马车去上朝了。 柳氏本来就因为担心夫君而睡不好觉,过几天谢昕月就要进宫了,所以她干脆去了谢昕月的院子,拉着谢昕月叮嘱了诸多。 从小到大谢昕月就把柳氏当成自己的娘,依偎在柳氏怀里,享受着最后相处的时光。 楚轻盈在谢疏鹤去上朝后,没有再睡,起身洗漱,带着傲夏几个婢女,打着灯笼去了谢昕月的院子。 寝卧里亮着灯火,如她所料,柳氏果然在这儿,一双眼哭得都有些红肿了。 在楚轻盈到来后,柳氏连忙和谢昕月一起行礼。 楚轻盈扶着柳氏的胳膊站直,吩咐带来的婢女给谢昕月梳洗打扮。 在华服盛装的衬托下,谢昕月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楚轻盈见过的容貌最出众的姑娘,柳氏也是按照大家闺秀的一切来养育谢昕月的。 所以谢昕月的气质也极好,端庄中透着清冷,倒是跟谢疏鹤有些像。 但也只是气质,大概他们谢家人都是这样清贵的气质。 楚轻盈看着谢昕月的五官轮廓,谢昕月那完好无损的两条胳膊,让楚轻盈想到前世,谢昕月被野兽咬断了一只胳膊。 楚轻盈心里揪疼,面上淡笑着说了一句,“你跟你大哥长得不像。” 这大哥指的自然是谢疏鹤。 谢昕月听完没多大的反应。 柳氏的神情却震了震,连忙低下头,压着狂跳的心口,笑得有些勉强道:“亲兄妹也不一定都像,何况她和首辅大人是同父异母的。” 第74章 骂醒太子,把男主送给女主 楚轻盈只是那么随口一说,闻言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放慢脚步跟柳氏并肩走着,谢昕月在后面。 外面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朝阳从东方升起。 谢昕月看着那日出,片刻后深吸一口气,两手提着自己的裙角,上了马车。 柳氏站在府门前,用力地挥手,挥了很多下,眼中的泪再次汹涌而出。 她是一直把谢昕月当女儿养的,此刻就如同在送女儿出嫁,何况谢昕月去的是皇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多少人尚未登上高位,就已香消玉殒,化为宫中众多游魂中的那一抹啊。 谢昕月没有回头,不敢回头。 她捂住嘴,死死压着哭泣声。 她去争自己的高位,富贵荣华去了。 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不后悔今日自己的选择。 楚轻盈没让楚蓁蓁几人到自己眼前晃悠,只带着柳氏,不让柳氏站在一旁服侍,让人坐下来陪她一起用早膳。 之后,柳氏说适当的散步对胎儿的发育好,楚轻盈便欣然和柳氏一起在府中散步。 谢府太大了,她们一个时辰才把谢府走了一遍。 楚轻盈自然不累。 而柳氏看起来弱柳扶风的,体力却极好。 那是因为她在青州为了做生意没少在外奔波,一个女子在这个世道抛头露面,不惧世人的眼光和流言蜚语,跟夫君一道白手起家,一年一年,成了青州首富。 可见两人有着经商的极大天赋,柳氏这般女子也值得敬佩。 楚轻盈在想,前世谢疏鹤带领的复仇者联盟,医术高超的大哥、擅长经商的柳氏夫妇、天纵奇才的太子、还有巾帼不让须眉一身武艺的叶瑶……很多人。 谢疏鹤基本上把各个领域的人都汇聚到了一起,都是奇能异士。 但结果,还是让男主傅寒辞成为了最后赢家。 一方面是因为人家是男主,有光环,再者傅寒辞也组织起了自己的团队。 而复仇者联盟里都是老弱病残妇孺,还恋爱脑,输是必然的。 楚轻盈每日三省,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覆辙了。 午膳的时候,谢疏鹤从宫里传了消息来。 不说其他的,光是谢昕月是谢家女这点,她就不会被撂牌子。 那都是皇帝内定好的,只不过是去走了一个过场。 谢昕月开局就是妃位起步,仅凭皇帝要拉拢谢疏鹤,谢昕月就会被盛宠。 皇帝此次选了十五个嫔妃充入后宫,都没有给太高的位份。 当晚他便让谢昕月侍寝,且破例让谢昕月宿在了他的寝宫、龙榻上。 后宫没有了皇后,第二日皇帝就让谢昕月暂时掌管六宫。 她一时荣光无限,整个后宫没有越过她之上的,连淑妃都要去她的宫里请安。 这种局势,“军师”在楚轻盈的脑子里提醒,【“再这么下去,你当心首辅大人倒戈到皇帝那边,至少表面上他在向皇帝靠拢了。”】 楚轻盈反而在笑,提起谢疏鹤,她就眼里光彩熠熠,“早上首辅大人去上朝的时候跟我说,他没想到皇帝竟然还能重振雄风,而不是因为康乐,他从此就不行了。” “我们都怀疑皇上别是为了九五之尊的尊严,服用了什么壮阳药类的。” “军师”:【“笑死,首辅大人他自己都不行,他还怀疑别人,是不是有人比他不行,他心里就平衡了?】 皇帝宠归宠谢昕月,但近几年内,他是不可能让谢昕月怀上龙子的。 他一上来就这般宠谢昕月,不过是为了让谢疏鹤弃了楚家,效忠他。 但他不允许谢家再坐大,不允许下一任皇帝有一半的血脉是出自谢家。 太子和太子妃被禁足,不过楚轻盈要求去东宫见二人时,皇帝允了。 皇帝和楚家现在是和睦相处的,表面上会宠着楚家人。 一进去,楚轻盈就感觉东宫跟以前不一样了,里里外外的宫人都被换了一遍,暗中还有人。 二姐和太子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了起来,皇帝现在是真的厌恶太子了。 “二姐,对不起,此次是我连累了你。”宫人被屏退,楚轻盈自己就能判断暗中没有人偷听。 皇帝也没必要让人偷听,他自己都能想到楚轻盈等人有谋逆之心。 太子一蹶不振,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 白衣泛着寂寥的光,墨发滑落到肩膀手臂,他整个人都是颓废的,双目空洞无神,已经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不睡了。 以前虽然他是痴傻了,但他一切都还是太子的待遇,皇帝宠着他。 他不知道母后那几年跟皇帝离了心,皇后的处境。 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母后被送去了行宫,他愤怒难过。 要不是叶轻璇严厉地制止了他,他还是会大声嚷嚷着杀了皇帝,寻到机会逃出去揍皇帝,找母后。 “不怪你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能想到三皇子突然横插一脚进来,也是我自己大意了,当时没拦住要和皇帝捉迷藏的太子,我以为是你们指使的太子,只能说三皇子太会选时机了。”楚轻璇应着楚轻盈,边端着一碗粥喂给太子。 “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只要太子还是痴傻的,恢复不了,皇帝就会废了太子。” “这件事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依旧是被剧情控制的,‘天’(话本作者)偏向的是男女主,我们只是暂时改变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但有的剧情该发生还是会发生,跟我那天晚上差点被皇上强行宠幸一样,都是在强行走剧情。” 楚轻璇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楚轻盈他们想等着她和太子的儿子出生,拥护他们的儿子。 然而孩子哪是说生出来就生出来的,何况她就算是现在怀孕了,皇帝也还是会废了太子。 皇帝不允许下一任储君,有楚家一半的血脉。 所以这个太子,皇帝是非废不可了。 她早在决定嫁给太子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如今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也不后悔。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都会陪着太子。 楚轻盈看着太子,“是啊,哪怕太子不痴傻了,因为太子妃是楚家女,皇帝一定不会留着他这个太子之位。” 皇帝和他们楚家,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 二姐的夫君顾翊淮要想当皇帝,那就只有谋朝篡位这一条路可以走。 因为她赢了这么长时间,就忘记了他们的命运是被话本作者控制的、安排好的,直到在太子这件事中遭到重创。 这让她知道,即便她一步步赢了,也不能飘,不能掉以轻心,低估男女主。 他们要居安思危,时刻警惕防备。 太子别开脸,即便楚轻璇的调羹用力抵过去,太子也死不张嘴。 楚轻璇红了眼,不舍得对太子说重话,只能柔声细语地哄着他。 太子干脆把脸深深埋入膝盖里,用胳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楚轻盈看不下去了,从二姐手里拿走碗,“砰”一下给撂到台案上。 太子被惊到,蓦地抬头去看她,身躯颤抖着,往楚轻璇怀里靠。 “你母后被送去行宫,我二姐要陪着你被关起来,难道不是你这个蠢货造成的吗?三皇子哄着你,让你拉着皇上玩捉迷藏,你就去了,所以酿成了现在这样的后果,你作为一个男人如此无能,保护不了自己的母后和妻子,还反过来让妻子哄着你,都是我二姐惯的你!” 楚轻璇连忙去拉楚轻盈,对楚轻盈摇头,“盈儿,你不要这么说他,你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楚轻盈甩开二姐,抬手指着太子继续骂,“我告诉你,我二姐不是必须跟你被关在这里吃苦的,我这就带着二姐求了皇上,废了她这个太子妃,我们楚家至少保她一命是可以的,我带她回楚家!” “顾翊淮,你痴傻了,我们正在想方设法地让你恢复过来,我们都愿意倾尽全力把你推上皇位,你不行,你的儿子也可以,但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不扶了!” 楚轻盈拉着楚轻璇要走。 太子终于是被骂醒了,踉跄地冲下椅子,从背后紧紧抱住楚轻璇。 他不懂楚轻盈的一番话,他只知道他不能让楚轻璇走。 太子的眼泪流到楚轻璇的脖子里,高大的身躯弯下来,肩背颤动着,哭得泣不成声,哀求楚轻璇,“轻璇,对不起……你别走,我知错了,我吃!我现在就吃……” 太子返回去,端起粥就往嘴里灌,眼泪混合着白粥一起吞咽下去。 他通红的目光始终紧盯着楚轻璇,整个人惊恐到极致,生怕楚轻璇不要他。 他吃得太急,被呛到,还被噎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楚轻璇再也坚持不住,冲回去猛拍太子的背。 一番折腾下来,太子浑身是汗,弯着身埋在楚轻璇胸口,被楚轻璇紧紧抱着。 楚轻盈看着这一幕,眼里一片酸涩,有种无力感,对于两个恋爱脑,她还能说什么呢? 天生一对,让他们锁死吧。 “太子现在被囚禁在东宫里,至少人是安全的,短时间内三皇子和其他势力派系,是不会再对他下手了。”楚轻盈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走到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你应该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你是个傻子,我们想治好你,想让你做皇帝,可是此刻我却在想,是不是我们在逼着你,推着你?” “我们根本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你现在看起来就很快乐,我们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恢复过来,愿意去做……” 楚轻盈话没说完,已经松开楚轻璇的太子,身躯笔挺,毅然决然地打断了她,“我要变得厉害,要变得聪明,我要杀了父皇,我来当皇帝!”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拥有轻璇,跟轻璇在一起,才能保护轻璇。 楚轻璇这才点了点头,抚了抚太子的头,“乖孩子,你和二姐不用管其他的了,听话,不像刚刚那样添麻烦就好。” “这东宫上下我和首辅大人都会打点一番,你们不会被苛待,就当跟以前一样,在这东宫里吃好玩好,快快乐乐的……” 屠龙的大计,交给他们。 太子的钱财都没有被皇帝收走,楚轻盈也就不给他们钱了,叮嘱二姐不要吝啬用钱收买宫人们。 楚轻盈出了东宫脸上就是一片冷意,走得裙角飞扬,去见了同样被禁足的三皇子。 三皇子趴在床榻上养伤,在人把楚轻盈请过来后,她屏退了全部的宫人。 因为楚轻盈知道她是女儿身,三皇子整个人都放松了,嗓音不是平日的清朗,而是带着十八岁姑娘的娇柔,“轻盈你来了,去看过太子哥哥了吗?他怎么样了?” 楚轻盈在凳子上坐下,掀开被褥,看到三皇子穿着白色的里衣,血腥味混合着药粉味充斥在鼻尖。 楚轻盈手里还有创伤快速愈合粉,但她是不可能给三皇子用的,把被褥盖回去,“是啊,妾身来看看三皇子是在哭,还是在笑。” “三皇子没有笑,但妾身能感觉到三皇子的心情很好,毕竟,皇后一脉倒台,太子即将被废,三皇子就是储君了。” 三皇子神色间的轻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僵硬,“本殿知道因为太子哥哥被父皇降罪,受益最大的是本殿,所以连你也怀疑本殿,但是轻盈,真不是本殿引导太子找父皇捉迷藏的,太子哥哥智力受损,他的话是不可信的。” “你就是仗着太子是个痴傻的,无法把你供出来,且就算供出来了,也不会有人信,你才那般明目张胆,亲自骗太子吧?”楚轻盈不为所动,语气更加冷淡讥讽。 “三皇子,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要再跟妾身玩聊斋了。” 三皇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是,那晚的确是本殿利用太子把父皇引了过去,但那是因为本殿看出了你和阁老的计划,本殿想帮你们。只有智力受损的太子哥哥去把父皇引过去,才合情合理,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怪智力不全的太子哥哥。” “皇上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引过去,他本就打算配合着康乐,等时机一到,他自己就会找理由带着人去碧霄殿。”楚轻盈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三皇子撕破脸的。 “三皇子殿下,妾身说过了,你夺储君之位可以,但是不能伤害了妾身的姐夫、家人。” 三皇子沉默了许久后,放弃辩驳,忽然笑起来,“你该知道,只要顾翊淮还占着那太子之位,本殿就没有机会,你非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那便注定了我们只能做对手。” “其实你生气什么呢?本殿不是没有脑子,你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助本殿,你不过是在拿本殿当刀使,要本殿为你除去谢疏慧一党和其他皇子。” “你对本殿只有利用,现在上门对本殿兴师问罪,一副本殿对不起你的样子,真是可笑。” 楚轻盈点头,确实很可笑。 三皇子女扮男装,为了得到楚家的助力,从几年前就有意接近她。 明明是女儿身,却扬言非她不娶,辱她名声。 她在她面前暴露了女儿身后,给她画大饼,要她带着谢疏鹤和楚家全家拥护她。 她说了不要伤害太子,三皇子转头就设计了太子……呵。 最先利用她的,难道不是三皇子吗? 还有前世,傅寒辞害得她这边的人死的死,残的残,不都是因为三皇子给了傅寒辞权势吗? 三皇子虽没有对她这边的人动手,却是助纣为虐冷眼旁观,然后坐享其成的那个。 楚轻盈不想跟三皇子争辩这些,讲道理太没意思了,不杠,你非要杠就是你对。 她淡淡道:“三皇子错了,妾身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妾身只为自己的亲朋好友们伤心,而你,不是,妾身今天来也不是兴师问罪,而是……” 楚轻盈俯身凑近三皇子,在三皇子耳畔,用一种残忍带着疯批感的语气道:“妾身来,是为了送一个人给你。” 三皇子蹙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包围了她,令她的手脚开始发凉。 楚轻盈已经走出去了,对门外伫立的男人道:“傅总管,三皇子的伤口疼了,你进去伺候着吧。” 第75章 要她沦为他的玩物 三皇子听到这话,猛地坐起来,瞪大的瞳孔里是一身内侍衣衫,依然高大挺拔丰神俊朗的傅寒辞。 三皇子的脸色“刷”一下白了,两手按着床榻往角落里躲去,“你,你怎么会来本殿的府上?” 她作为皇子,是不应该怕一个阉人的,哪怕是个假阉人。 但傅寒辞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这个秘密,她没能杀了傅寒辞,就会因为这点,而被傅寒辞拿捏啊。 斩草未除根,就会被反噬,遭到对方百倍的报复。 三皇子不怕楚轻盈他们去皇帝面前,揭穿了自己的女儿身。 毕竟不管他们楚家人告发谁,皇帝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楚家人居心叵测,害他的儿子。 楚轻盈深知这点,所以她没这么做,否则不成功,还惹上一身骚,那就得不偿失了。 傅寒辞就不同了。 他是高牧的徒弟,且皇帝没少让傅寒辞在暗中执行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任务,这才是傅寒辞受皇帝器重的原因。 高牧替傅寒辞求情,皇帝本来就不想处罚傅寒辞,所以皇帝出手捞了傅寒辞,降了职位。 傅寒辞若是去皇帝面前揭发了她是女儿身,皇帝绝对会信的。 到时昨日谢疏慧一党的下场,便是她这一党的下场。 “奴才感谢首辅大人,本来奴才应该被罚去刷恭桶的,是首辅大人在皇上面前为奴才,求得了来三皇子殿下你的宫里、服侍三皇子殿下的总管之职。”傅寒辞来到床榻前,伸出手猛然用力拽了三皇子过来。 他把三皇子的发冠散开后,从肩膀处褪下了三皇子的里衣,露出她纤薄的肩膀,那两团酥胸。 三皇子这段时间养伤趴在床上,一个人时都没有束胸。 “殿下真美。”傅寒辞满目痴迷地看着,却没有了过去的情意,那落在三皇子鼻子、唇、锁骨往下的亲吻,是那么冰凉,让人毛骨悚然。 三皇子整个身子颤抖着,屈辱又愤怒,挣扎着,惊叫着,“滚开!你一个肮脏下贱的奴才也配碰本殿吗?!” 谢疏鹤和楚轻盈是故意的,他们故意把傅寒辞送到了她身边,要傅寒辞折磨她。 楚轻盈在报复她! “三殿下想喊便喊吧,最好是把人都喊过来。”傅寒辞的大手掐着三皇子纤细的腰身,俊美的面上一片阴翳,嘴角勾着残忍嗜血的弧度。 “到时候让所有人都看看,三殿下躺在奴才的身下欲仙欲死的样子。” “奴才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奴才会很高兴有三殿下陪葬。” 三皇子所有的反抗都顿住了,紧咬着牙,满目通红地瞪着傅寒辞,她就知道,傅寒辞会以她是女儿身这点,拿捏她! 现在傅寒辞对她没有了半分情意,有的只是恨,傅寒辞只想折磨凌辱她,要她沦为他的玩物! 她能怎么办? 如果她没有那么急切地对太子出手,因为她和楚轻盈是合作关系,楚轻盈会帮她对付知晓她秘密的傅寒辞的。 可结果是因为她的急于求成,违背承诺,她让楚轻盈的二姐和太子处境艰难,楚轻盈就让她也不好过。 楚轻盈,当真是有仇必报,绝不拖泥带水啊。 “三殿下还是乖乖顺从奴才吧,如今你和楚轻盈撕破了脸,你能靠的只有奴才,奴才会为你出谋划策,助你登上皇位的。”傅寒辞开始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那健硕的身躯来。 他人长得好看,躯体自然也是充满了张力,从胸膛往下的肌理轮廓流畅分明,腰身劲瘦,看着就蓄满了力量,小腹也是紧实的。 他一身的烙印和伤疤,反而为他增添了狂野的性感,“殿下,你看清楚了,奴才身上的这些都是你的杰作……” 他要三皇子也跟他一样。 虽然三皇子已经知道傅寒辞是假太监了,但当看到他的欲望时,还是满脸害怕,胆战心惊。 “三殿下那天晚上收到了一个锦囊妙计,其实是奴才献上给三殿下的。”傅寒辞俯身,一条胳膊揽住三皇子的腰,任由人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他掐着三皇子的下巴,靠近她的唇,亲吻中不带缠绵缱绻,全是阴冷厌恶,“如今皇后形同被废,太子被囚禁在东宫,这是三殿下最好的机会,你只要乖乖听话,奴才必定会帮着你获得圣上欢心,让他立你为储君,嗯?” 三皇子攥紧了拳头,“原来是你!” 虽然她答应了楚轻盈不伤害太子,但其实心里是想让太子被废的。 只是那天晚上,她并不知道谢疏鹤几人的计划,没有想到引导太子。 有个内侍悄悄给了她一个锦囊,她离开宫宴打开,那上面是一条计策,且预测出了接下来的走向。 她只要那么做,皇后必定会被降罪,太子也会被废。 三皇子看了许久,终究是没经受住那么大的诱惑。 她销毁掉锦囊,就实施了那个妙计:引导太子拉着皇上玩捉迷藏。 计划成功后,她在找献上这个妙计的人,想要将智谋过人的献计之人收为己用。 三皇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傅寒辞,知道了是他,她意外却在情理之中。 傅寒辞既然是最后的赢家,恐怕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傅寒辞,能对抗楚轻盈拉起的阵营了。 楚轻盈阵营里的奇能异士太多了,她和自己的几个谋士远远赶不上,唯有加上傅寒辞这个能以一敌百智力超群的,她才有胜算。 至于傅寒辞自己要当皇帝? 不,等她成了大业后,利用完了傅寒辞,她立刻找机会杀了傅寒辞。 她绝不会让自己走上楚蓁蓁梦里的那个结局,绝不能让自己的皇位被傅寒辞抢走,更不可能为他生儿育女。 傅寒辞感觉到怀里的身躯软了下来,他面上的讥讽更甚,松开三皇子,居高临下地站着,无比践踏地启唇,“脱光了,然后……” 以前他是真心喜欢三皇子的,不在乎三皇子是个男人,他宁愿做一个断袖。 但自从被三皇子抓入牢狱,受了那么多的刑罚,十死一生后,他对三皇子便只有恨和报复了。 他要让三皇子成为他的发泄工具,表面上看是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助三皇子夺得皇位,实际上他是暂时利用三皇子。 最终做皇帝的,还跟楚蓁蓁梦里一样,会是他。 三皇子按照傅寒辞的指示做时,满脸的屈辱、厌恶和恶心,她竟然要被傅寒辞这个肮脏低贱的奴才奸污了。 三皇子攥紧拳头,身后的人根本没有半点温情。 三皇子啊的一声惊叫,痛得五官扭曲,冷汗涔涔,趴都趴不了了。 傅寒辞像在对待动物般,完全顾着他自己,只管发泄欲望,还句句都是羞辱她的话。 三皇子被百般折磨着,怕外面的人听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满脸的泪水。 她一定不会放过傅寒辞的,日后定会将傅寒辞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还有楚轻盈,她要楚轻盈和其阵营里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 楚轻盈能猜到三皇子有多恨她,她不以为意,男女主是官配,本来就应该锁死在一起的。 一开始她要拆了三皇子和傅寒辞这对官配,是不想让两个都有着巨大光环的人联手,否则照“军师”说的,他们的buff叠加起来,她再重来几次都斗不过,自己和亲人都会下场凄惨。 所以她离间了三皇子和傅寒辞。 三皇子知道傅寒辞的野心后,也不想和傅寒辞在一起了。 但谁让三皇子害了太子姐夫呢,那她就还让三皇子和傅寒辞在一起。 在她的前世、也就是话本剧情后面,根据楚蓁蓁说的,傅寒辞虽然夺走了三皇子的皇位,但在感情上并没有负三皇子。 傅寒辞立了三皇子为皇后,纳了很多嫔妃,不过并没有碰,也没有跟其他女人生儿育女。 可以说,从一开始傅寒辞不在意三皇子是“男的”。 他是真心喜欢三皇子的,最后也很喜欢。 现在她让两人锁死在一起,两人却已经不可能再相爱,齐心协力了。 三皇子连话本最后那样、算好的结局都得不到。 她和傅寒辞只会跟谢昭川三人一样,成为一对怨偶,互相利用算计,没有相爱,只有相杀。 如今随着皇后一脉几乎倒台,太子被囚禁东宫。 而淑妃怀孕,以及谢昕月获得了盛宠,局势再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楚家和皇帝之间都是按兵不动的状态,楚轻盈接下来的计划除了养胎生孩子,那便是把自己阵营里的人都拉起来。 第三,继续解锁更多的金手指。 第四,赚钱。 第五,拉拢朝中各方势力。 因为太子妃是楚家人,太子是跟皇位无缘了,要想坐上皇位,那就只能谋朝篡位。 早晚有一天他们楚家是要造反,首先得有实力,那就是把军队强大起来,养兵屯兵和武器需要大量的钱财。 她做这些当然不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得好好想想如何避开皇帝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 她得赚钱,靠经商的方式。 楚轻盈回到府里便去了柳氏的院子,把傲霜从青州快马加鞭送来的一封信,给柳氏看。 如她所料,谢疏泽终究是没能避开自己的剧情。 即便傲霜比前世的谢昭川更早救下了谢疏泽,谢疏泽的眼还是受了重伤,失明了。 傲霜在信上说谢疏泽受了太重的刑罚,不适合即日赶路来到京城,她把谢疏泽送去了医馆,等谢疏泽养好了伤,一行人再回来。 谢疏泽也趁着这段时间,将青州那边的财产和商铺房契等之类的,处理转移一下。 谢疏泽还特意给柳氏写了一封信。 他受伤太重,已经握不了笔了,身上都是血,他干脆给傲霜要了一方干净的白色手帕,用鲜血写了寥寥几句。 “夫已脱险,身上的伤无碍,妻莫牵挂,待数月后,夫会去京城跟夫人重逢,夫人不可伤心以泪洗面,切记保重照顾好自己,如此,夫才能安心……” 柳氏把被鲜血染红的帕子揉成一团,紧紧地攥在心口,手也抓紧了衣襟,唯有这样才能压住她的心痛。 她另一手捂住嘴,眼泪汹涌而下,哭得很压抑。 楚轻盈站在坐着的柳氏面前,伸手把柳氏揽到自己怀里,抚着她颤抖不止的背,喊着柳氏的闺名,“如茵,没事的,别太难过了。” “等三弟来到京城,我会让大哥给他诊治,大哥的医术很好,三弟会恢复光明的。” 柳氏能想到谢疏泽伤得有多重,哪有那么容易被治好,她已然选择了接受。 只是还是心疼夫君,控制不住在楚轻盈怀里失声痛哭,“长嫂……” “嗯。”楚轻盈应着,眼里也浮起了一层泪。 在前世,柳氏如同她的母亲。 现在外人看来她还不到二九年华,却做了柳氏的长嫂。 挺好的。 前世柳氏照顾她,替她抚育儿子,现在便换她来照顾柳氏,疼爱柳氏和其家人吧。 * 谢疏鹤这日下朝后,在文渊阁处理政务,实际是在摸鱼,看得公务里夹得是楚轻盈这七天的饮食安排。 然后他还在脑海里练习昨天回府后新学的一道菜,想着楚轻盈今天一整天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心情如何。 她都在干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闹他的娇娇夫人,他还有什么没有给楚轻盈安排到位的……那好家伙! 可把我们摸鱼的首辅大人忙坏了。 高牧过来行了礼,说是皇帝请他去御书房。 谢疏鹤不动声色地把那份营养单收入袖子里,起身走去御书房。 不过殿内只有在御案后整理奏折的谢昕月,应该是被皇帝叫来伴驾的。 她现在的封号是“宸”,有封号的妃比没封号的地位高一级。 而且这个“宸”,古往今来也没几个嫔妃用过。 因为“宸”是帝居的意思,位份甚至在贵妃之上。 “军师”对楚轻盈说,大周是话本作者架空的,真正的历史上有个女皇帝,她当初也得过“宸”这个封后。 后来这个人做了皇后,最终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女皇。 楚轻盈听后内心大为震撼,觉得谢昕月的封号更好了,不说能成为女皇,但至少预示着她的锦绣人生吧。 “军师”沉默了,没有告诉楚轻盈除了那个女皇,后来获得“宸”封号的嫔妃,都没有好下场。 谢疏鹤这人,虽然常年戴在手腕上一串沉香佛珠,但其实,他是不信神佛的,不过也没藐视。 楚轻盈说“宸”的寓意好,他心里想得是要不要给未出生的儿子\/女儿换一个名字。 允安、允瑜的寓意虽好,但不是最好的。 他要最好的。 他怎么知道呢? 前世他给以为是自己孙子的允安起了这个名字,实际上前世谢允安,一生不安。 谢疏鹤上前给谢昕月行礼。 谢昕月抬了抬手,“兄长请坐,刚刚本宫不小心把墨弄到了皇上身上,他去寝殿换衣服了,兄长稍等片刻。” 谢昕月之前还有些柔婉稚嫩,如今已然完全蜕变得雍容华贵,艳丽逼人。 谢疏鹤从谢昕月的话里可以判断出来,皇帝和谢昕月之间的相处是有情趣的。 如他所料,即便皇帝对谢家女是防备猜忌的,但皇帝抵挡不了被培训过、为他量身定做攻略他的谢昕月。 谢疏鹤坐下来后,谢昕月吩咐高牧奉了茶给他。 而她坐在上首谢疏鹤的斜对面,语重心长地对谢疏鹤道:“兄长,如今皇上宠爱本宫,你在前朝为皇上排忧解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齐心协力,必定能使日渐败落的谢氏一族,再走向辉煌荣耀,缔造我们谢氏这个百年世家大族的传奇。” 第76章 三哥自己敲断了自己的腿! 谢疏鹤不管去哪,很少碰茶点和食物,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食人间烟火,高坐云端的神只姿态。 岳父家除外。 在岳父家他的胃口很好,且还是连吃带拿的,走得时候马车上装得都是岳母亲手做得吃食,都是给楚轻盈的。 只是因为做得多,楚轻盈一个人吃不完会坏,所以他自然也吃了不少。 此刻,谢疏鹤也不碰皇宫里的茶水,俊美的脸不再苍白,长眉入鬓,眸若沉碧,面上是清冷的,依然是那种端方自持的风采,对着谢昕月颔首,“臣明白,臣期盼着宸妃娘娘能早日诞下皇子,兴谢氏血脉,耀谢氏门楣。” “是啊。”谢昕月抚摸着自己并没有动静的肚子,话语里带着几分讥讽对谢疏鹤道。 “兄长,本宫知道你喜欢楚氏,但她楚家的谋逆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你与本宫和皇上,以及以后本宫肚子里的皇子,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帮着外人,我们谢氏几百年的清誉和忠诚、兴旺,不能毁于一旦。” “你喜欢楚氏,本宫不管,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罢了,等她楚家满门被诛杀的那一日,本宫甚至可以请求皇上赦免了她。”谢昕月没有看见皇帝,也没有听见皇帝回来的脚步声。 但她和谢疏鹤都清楚,此番对话必定会传到皇帝耳中。 她继续道:“本宫说些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怎么宠楚氏都可以,但不能站到她楚家的阵营中去,助她楚家谋反,让谢氏一族灰飞烟灭,遗臭万年。” “是。”谢疏鹤的语气很郑重。 他要做双面奸细了。 在皇帝面前,他是皇帝的人。 在楚轻盈和楚家人面前,他是楚轻盈阵营中的。 而实际上,他当然是以自己的夫人马首是瞻的。 表面上他向皇帝靠拢,他能展开手脚把权力掌控在自己手里,明里暗里提拔谁也更容易。 当然,皇帝也没有那么蠢,不会因为他此刻和谢昕月的一番话,就相信了他是忠诚他的。 但这样至少能让皇帝觉得他是有点被牵制了,觉得他是想让下一个皇帝一半的血脉出自谢家,他心里是顾及着谢氏的荣辱兴衰的。 他们目前表面上能和睦,很多事过得去就行。 那斗,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皇帝只能忍辱负重,隐忍不发,待日后一定复仇,诛杀楚轻盈九族。 谢昕月这番话说完,谢疏鹤嘱咐谢昕月用心侍奉皇上,皇帝便适时出现了。 他如过去那般面容温和,笑声清朗,走过来后便牵住了对他行礼的谢昕月的手,“朕刚刚去换了一身衣服,耽误了时间,能传膳了,蕴之不如留下来和朕、月儿一起用膳。” 谢疏鹤应着是,坐下来跟皇帝同席,对着面前有些他平常都吃不到的山珍海味,那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优雅,慢吞吞的,装作自己在吃的样子。 皇帝给谢疏鹤夹了一小块烧得软糯的东坡肉,语气里满是关怀,“你身子不好,平日应该多注重补充营养,楚氏的胎最近怎么样了?” “再过一两个月,御医应该能诊断出来是男是女了,蕴之,朕是希望你能一举得男的。” 皇帝这话当然是违心的,不仅只有谢疏慧不希望谢疏鹤和其他女人生下孩子,他更不希望谢疏鹤好起来,留下血脉。 他当初把谢昭川赐给了谢疏鹤做儿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既然谢疏鹤有儿子了,那就不能再有儿子了。 谢氏的家财,几百年传承下来的种种,那是连皇室都觊觎的。 先帝在时,因为国库空虚,还厚着脸皮找谢家借过钱呢。 当时谢疏慧对楚轻盈肚子里的孩子下手,他倒是希望谢疏慧能成功。 结果是楚轻盈在跟谢疏慧演戏。 如今谢府把守森严,那几个御医和宫人虽然听命于他,但他根本传不了旨意给他们。 而且就算他们接到了旨意,在谢疏鹤的严防死守下,他们不一定能成功。 傅寒辞前两天来谢恩,要他将谋害楚轻盈肚子里的孩子的任务交给他,他保证能完成。 皇帝是信任傅寒辞的。 皇室培养的暗卫、死士,那都是为皇室执行此类任务的。 大周保留东厂的目的也在于此,东厂可以说是为皇室执行杀人放火等特殊任务的特务。 只不过从先帝开始,削弱了东厂的权力。 多年前高牧把傅寒辞送到了他面前。 傅寒辞没少在暗地里,按照他的旨意执行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任务,其中包括监视、暗杀,以及找先帝留下的遗诏。 当年他要楚家兄弟二人必须死或残一个,这个任务傅寒辞也替他完成了。 傅寒辞表面是谢疏慧的人,实际上设计“楚明骞战死,楚家谋逆通敌卖国”,虽然没有成功,但都是他授意的。 无人知道,傅寒辞从始至终就是他的人。 这次傅寒辞立下了生死状,就算楚轻盈的孩子有幸生出来了,他也会让其早夭,活不到一周岁。 “谢皇上关心,臣也不愿谢家在臣这一代绝后,否则臣就成了千古罪人。”谢疏鹤正好不想吃了,离席对皇帝道。 “只是皇上,你应该知道臣的性情,重情重义又清心寡欲,而且虽然臣的身体是好了很多,但臣被大夫判定活不过三十这点依然没改变。” “所以臣跟过去一样不愿耽误了好姑娘,臣又是喜欢盈儿的,便请皇上允许臣这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能跟盈儿相守在一起。” 皇帝眯眼看着低着头的谢疏鹤,过了片刻,似妥协地应下,“朕知道了。” 他之前要将康乐赐给谢疏鹤,可不是为了让谢疏鹤幸福,让康乐为谢疏鹤传宗接代的。 他仅仅只是要牵制谢疏鹤。 但他自食其果。 此刻谢疏鹤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想到大夫的确判定谢疏鹤活不过三十。 如今谢疏鹤算是二十八岁了,的确是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他就放弃了用女人牵制谢疏鹤。 罢了,现在有谢昕月在,谢疏鹤只有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只要他能用利益捆绑压住谢疏鹤两年,就够了。 他和楚家之间,死的只能是楚家。 这晚膳用到一半,康乐宫里的人就来求见,说康乐病了,让皇帝去看看。 后宫里最常见的争宠截胡的戏码了,偏偏因为太后,皇帝不得不宠着康乐几分。 谢昕月猜到皇帝要去,却要她来开这个口,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大度,“皇上过去看看妹妹,兴许她一见到皇上,就百病全除了。” 康乐都舞到她前面来了,她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康乐。 “朕去了,免得明日母后叫你到寿康宫里抄写佛经。”皇帝拍了拍谢昕月的手,然后对立在一旁的谢疏鹤道。 “这几日朕给你和楚氏的孩子,想几个名字。” 这是要赐名的意思了。 以往皇帝赐儿子、赐女人,首辅大人无所谓,此刻皇帝竟然要来沾上他和盈儿的孩子,简直是晦气! 谢疏鹤当即也不给皇帝面子,冷淡着一张脸道:“皇上政务繁忙,起名这样的事就不劳烦皇帝了,本就是臣这个父亲应该做的,臣已经给盈儿肚子里臣和她的孩子,起好了名字。” 皇帝脸上的笑意就僵了,不过也没发怒,反而因为谢疏鹤这样的态度,对谢疏鹤刚刚和谢昕月的一番话对话,而信了那么几分。 否则谢疏鹤要是突然就抛弃楚轻盈,靠拢向他了,那就太假了。 “朕知道你是大周第一才子,给孩子起得名字必定是最好的。”皇帝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临走前还柔声哄了谢昕月一句,贴在谢昕月耳畔道。 “朕写了一段词,等会儿你带回去,看看能不能谱出曲来……” 皇帝一走,谢昕月的脸上就只剩清冷了。 而谢疏鹤则迫不及待地离宫,让车夫快些回府,兴许他还能赶上和夫人一起用晚膳。 结果马车停在府门前后,李总管亲自来迎接。 他太了解自家二爷了,连忙说:“二爷不必下来了,夫人带着三夫人柳氏去了镇国公府。” 果不其然,谢疏鹤放下车帘,过自己的家门而不入,把镇国公府当成了自家似的,直接就过去了。 楚轻盈是骑着铁铁去镇国公府的,让柳氏也坐上来。 柳氏心里怕,但没违背楚轻盈,被楚轻盈拉住手,带到了铁铁背上。 铁铁跑起来的时候,柳氏心惊胆战,双手搂住了楚轻盈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放松。 她慢慢睁开眼,从上面看着街道,行人,商贩和林立的商铺,渐渐就觉得骑食铁兽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了。 楚轻盈骑的不快,跟柳氏低声说着话,“我问了婢女,说你来了癸水,肚子有没有很疼?” 楚轻盈是知道的,前世柳氏一来月信,平日坚韧的女子,被折磨得在床上打滚,喝什么药都没用,一疼就是四五天。 而“军师”的商铺里出品的神药,不管主要功效是什么,都带有强身健体的效果。 尤其还是生子丸,它本身就有很大的调养女子身体的作用。 “多谢首辅夫人关心,妾身并没有什么不适。”柳氏也觉得惊奇。 这次来月信,她没有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腰酸得像断掉,难受,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 反而她的精神和体力都特别好。 柳氏觉得应该是京城的水土更好吗? 很快楚轻盈就到了镇国公府。 柳氏的手掌按着楚轻盈的手心,被带下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回府了,她还跟楚轻盈一起坐铁铁! 楚轻盈今日不仅带了柳氏来了自己家,还约上了叶瑶,以及叶瑶的二婶。 楚轻盈让楚夫人招待她们,她自己先去了大哥的院子。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楚明玠我真想暴揍你一顿!” 楚轻盈刚进去,就听到三哥抓狂崩溃的声音,紧接着看到三哥发泄似的,拔出刀,手起刀落。 大哥院子里的一片竹林,几十根竹子被劈断后倒下来。 而大哥就坐在那前面。 眼看着竹子就要砸到大哥身上,楚明骞又两步上前连人带轮椅,扛起大哥避开了。 楚轻盈:“……” 楚明骞把楚明玠放在走廊下后,用头疯狂地“砰砰”撞柱子,听着都很疼。 屋檐上的木制风铎(风铃)因为楚明骞的动作,而发出剧烈的响动来,跟他的撞头声一起,很有节奏旋律感。 楚轻盈走过去,用手推开楚明骞的额头,“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他竟然把你给的那颗黑玉断续丸,给溶解了,毁掉了!”楚明骞控诉着,企图让楚轻盈跟着他一起谴责楚明玠。 他自己再次被气到,背对着楚明玠蹲到地上去,像极了一个生气了哄不好的阴暗暴躁小蘑菇。 楚轻盈预料到了,叹了一口气。 她蹲在大哥的轮椅面前,抬手放在了大哥的胳膊上,仰头看着楚明玠时,眼里泛红,声音里带着哽咽,“大哥,我们全家人都希望你能站起来,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把那唯一的一颗、能让你站起来的药丸给毁了。” 楚明玠最受不了亲人的眼泪了,明知道小妹是有几分演戏的成分在里面,他还是有点慌。 他伸出手,不太熟练却极温柔地揉了揉楚轻盈的头顶,语气生硬中透着无措,“我研究了你那药丸的成分,本来是想还原出来的,结果……” 楚明玠咳了咳,脸上有些羞耻,结果他遭遇了自从入了杏林界后的第一次失败。 “好了好了!你再试试这碗,这碗肯定能行!”楚恂这时端着一碗药,大步流星从楚明玠的药房里走了出来。 药碗里的汤药一滴都没洒,可见是个高手。 因为熬药,楚恂一张儒雅英俊的脸沾染上了黑灰,看起来让人心酸。 于是楚轻盈忍不住笑了出来。 楚恂瞪了女儿一眼,“你大哥毁掉你那药丸,是为了能够还原出来,不过你那药丸太怪了,他把自己关屋子里大半个月了,也只还原出了大半的成分。” 这半个月来楚明玠不断地配药,煎药,还自己试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 这让在暗中探着头,观察的楚恂和楚夫人,心疼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三儿子,心照不宣地想要不然把三儿子的腿给打断,让三儿子为大郎试药好了。 此刻,楚恂端来的这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实验的药,是楚明玠能还原出来的极限了。 楚明骞凑了过来,跟楚恂和楚轻盈一起,紧盯着楚明玠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 然后,三人大气都不敢出地等待着。 没过多长时间,药效发挥了作用。 楚明玠面上是不可思议,缓慢地低头,手颤抖着掀开盖在自己双腿上的毯子。 下一秒,楚明玠的一声惊叫吓了楚轻盈一跳。 在楚明玠摸到针往楚明玠手腕上扎时,她连忙躲开了。 这次轮到楚明骞嚷嚷了,“我的左手不能动了,我废了,楚明玠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会恢复过来。”楚明玠摸了摸刚刚被楚明骞用力掐了一下的大腿。 以前他都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没有知觉的。 刚刚楚明骞掐他,他竟然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的双腿,有知觉了! “好好好,太好了!”楚恂用力在楚明玠腿上拍着,拍得楚明玠的大腿都肿了,差点又给拍残废。 他眼眶通红,语无伦次,背过身时,高大宽厚的肩背在抖动着。 他哭了。 楚明骞更生气了,七尺男儿抹着泪骂楚明玠,“你只还原出了小妹那药丸的大半功效,却已经让多年没知觉被放弃了腿,有了痛感,这便证明小妹那药是能让你一瞬间就站起来,恢复如初的。” 楚明玠面上挂不住,语气却强硬地争辩,“我还原出来的,也能治好我的腿,只不过需要服用好些剂,时间长一些,大概要半年?” “等我外甥出来了,他见到的就是最俊美高大,又厉害的舅舅。” 楚明骞提了自己的刀来,嗤了一声,“那你也超不过我,我才是外甥眼里最伟岸勇猛的舅舅!” “我还原出来的这种药,能治愈各类伤残,我一举封神!”楚明玠虽然没想救死扶伤,把此药用在旁的病患身上,但不影响他为此向家人炫耀。 他不是废物。 谢疏鹤找到楚明玠的院子里时,只听“砰”一声什么响动。 紧接着是楚轻盈的一声惊喊。 谢疏鹤面色一变,以为是楚轻盈出了什么事,他直接跑了进去。 一阵风一样,后面跟随的小厮没想到体弱多病的首辅大人,竟然有这样的速度,简直是目瞪口呆。 谢疏鹤到了几人面前后,第一时间去检查楚轻盈的状况。 楚轻盈抬手捂着眼,指了指楚明骞。 谢疏鹤看过去,结果也吓了一跳。 楚明骞竟然用他那把黑刀,把自己的一条腿给敲断了! 第77章 给大哥开医馆 少将军倒下去的那一刻,楚恂立刻弯下腰架住了他,在他的示意下,把他带到楚明玠面前。 “大哥……”楚明骞敲断了自己的腿骨,却没喊一声疼。 他脸色苍白,冷汗大滴大滴地滚落,却在笑着对楚明玠说:“当年本就应该是我断腿,我现在敲断了自己的腿,不是为了要偿还你,让你更加愧疚难堪的。” “我了解你的性格,你是追求极致完美的人,你肯定对自己还原出来的这一份药不满意,还要毁掉,继续逼着自己还原到最高程度,我不是不相信大哥的能力,我只是不想再等了,晚一天都不行,我要大哥按照这副药,尽快恢复过来。” “我陪你一起断腿,跟你一起喝药,你什么时候能恢复了,我就能恢复了。” 不破不立,楚明骞也想借此举彻底解开大哥的心结。 他不想看着大哥再自暴自弃,阴郁下去了。 他,最爱的就是大哥! 楚轻盈还能说什么,看了谢疏鹤一眼,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常常因为自己对自己不够狠,而觉得跟这几个人格格不入。 楚明玠跟楚轻盈想得一样,沉默了许久后,对谢疏鹤来了一句,“我现在同意你入赘我楚家了。” 谢疏鹤:“……” 楚明玠对于楚明骞的举动,表面似乎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目光阴翳嗜血地看着楚明骞另一条完好无损的腿,“两条腿都打断了,才能跟大哥一样,爹你动手吧。” “你不是早就想打断他的腿,让他给我试药吗?” 楚明骞:“……” 紧接着,楚明玠再次给了他一个暴击,“让娘去一趟叶家,把你和叶家姑娘的婚事退了,你成了残废,就不要耽误人家叶姑娘了。” 楚明骞猛地甩开架着他的楚恂,直接往前栽到楚明玠身上。 他把自己沉重的身躯都压上去,趴在楚明玠脖子里,感动死了,“你可真是我的亲大哥啊!” 谢疏鹤补刀:“我刚刚从前厅过来时,看到了叶家姑娘,三哥要不要过去跟叶姑娘打个招呼?” 楚明骞闻言猛地一下子从楚明玠身上起来,嗷了一声,抓住自己的黑刀,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进了楚明玠的药房,留给楚明玠一句,“要是在我和叶姑娘的大婚前,我不能恢复过来,大哥这辈子你也别想娶妻!” 楚明玠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大有谢疏鹤的无所屌谓,估计要不是双腿不能动,他肯定会抖着腿说这话,“我这辈子也没打算娶妻生子。” 回应他的是楚明玠“砰”剧烈关门的声音。 楚明玠这话倒是让楚轻盈想到了前世,她没看到谢疏鹤死后发生的一切,还是楚蓁蓁告诉她的。 谢疏鹤带领的复仇者联盟,都是恋爱脑,报了各自的仇后,比如太子,都给心爱的人殉情了。 唯有不是恋爱脑的楚明玠,他一个双腿不能行走站起来的残废,反而活了下来,继续跟傅寒辞和三皇子对抗着,一直未曾沾上情爱,没有娶妻生子。 “我今日来找大哥,是想跟大哥商量一件事。”楚轻盈把毯子给大哥盖回去,没有拐弯抹角。 “我手里暂时还有两种药,大哥试试能不能还原出来,只需要还原一半的药效就足够了,毕竟真的完全还原出来了,那我们就会被世人当成妖魔鬼怪。” 楚轻盈把两个锦盒递给了楚明玠,里面分别装着生子丸和百毒不侵丸。 她各取了一半给柳氏和谢昕月,效果是一样的,剩下的一半让大哥试着还原出来。 她觉得大哥是有这个实力的。 黑玉断续丸就被他还原出了百分之七十,那百分之三十,可能是加了什么人世间没有的东西。 但这百分之七十,就能让此药成为凡间的奇品了。 “还原出来后,我们便大量购进所需要的药材,大量生产出黑玉断续丸,最后再销售。”楚轻盈都计划好了,跟楚明玠商量着。 “大哥,我在京城给你开个医馆好吗?” 如今边境太平,没有仗可打,大哥即便恢复过来了,近几年内也没有机会上战场。 那倒不如先让大哥行医开医馆。 他跟太子不一样。 她不愿逼着太子,才询问了太子的意见。 大哥她得推着往前走,否则大哥会一直这么一蹶不振下去。 在他们投身于夺嫡斗争中时,大哥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什么都做不了,没有用武之地。 他发挥不了自身价值,这比让他死都痛苦。 楚明玠打开锦盒,去闻那两粒药丸时,就感觉到了跟黑玉断续丸一样的某种气息。 而这种气息恰恰是他还原不出来的那种,毕竟是小妹的“金手指”,不是人间能有的。 楚明玠听着楚轻盈的打算,对上小妹微红的眼。 他心里是震动的,但表面上还是很嘴硬,“我不会治病救人,我只会毒人。” “到时候医馆里来一个病患,我毒死一个,给你们添不完的麻烦。” 谢疏鹤长身玉立,风姿俊逸,语气特别纵容,“大哥尽管毒,我会善后,要是那些人不够的话,我就将狱里的刑犯给你送过去。” 楚轻盈点头,循循善诱着楚明玠,“大哥不用自己经营,我会让柳氏将医馆掌柜的、抓药的、看病的、进药材的相关人员全都找齐,只需要挂上你的名号,你偶尔去坐堂,把医馆的名声打出去即可。” “平日你想在医馆便在,不想在,去哪儿都可以,独创毒药也好,钻研医术也罢,又或是去深山采药,游历各处。” “我都会从精神和钱财上支持大哥,我只要大哥将研制出来的各种药的配方,提供给我。” 说白了,楚轻盈就是买断了楚明玠制药的技术。 “你现在的主意比谁都多。”楚明玠诧异地审视了楚轻盈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答应了。 楚轻盈来到大哥身后,给他推轮椅,“我们去前厅用晚膳吧。” 竹林沙沙作响,出了院子后,能看到一轮圆月高挂在夜空中。 谢疏鹤亲自提着一个灯笼,走在楚轻盈身侧。 楚明玠眼里漾出了笑意,墨发和衣衫被夜风吹得飘逸,花香飘过来,沁人心鼻。 他看着小妹和妹夫挨在一起的影子,自从双腿残废后,他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能这么自在轻松。 这几年的自卑、屈辱和厌恶自己,以及对家人的抵触,在慢慢消散,随之而来的是胸腔里满满的温情和柔软。 楚明玠心情好了,自然不那么阴郁寡言了,于是他开口道:“此时此景不由得让我想到,多年后等首辅大人老得走不动路时,我这轮椅你就可以用来代步了,到时候要辛苦我小妹推着你了。” 谢疏鹤:“……” 好好好,不仅说他现在老,还说楚轻盈年轻貌美,到时候他是人老珠黄被照顾的那个! “我倒是想接下这轮椅,但恐怕岳父大人要比我早几年用上这轮椅。”谢疏鹤把自己中的箭插到楚恂心口,毕竟子债父偿嘛,“想必不等轮椅传到我手里,就坏了。” 楚恂抬手按在谢疏鹤的肩膀上,慢慢用力,温和地笑着道:“我这样的身体就是老了,那也是虎背熊腰笔挺健壮,是用不到轮椅的,女婿说对不对?” 岳父大人的手劲太大了,谢疏鹤的额头冒出冷汗,竭力挺直肩背站稳,侧过头去找楚轻盈。 夫人,你看他,嘴上说不过人家,就用暴力。 楚轻盈:“……” 男女主相爱相杀的剧本,是被谢疏鹤和她的家人拿了是吧,且谢疏鹤还是一对几,刺激啊。 楚轻盈一拳头轰到亲爹肩上,把人送走。 楚恂踉跄着站稳,弯腰用手捂住心口,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谢疏鹤回头看了岳父大人一眼。 在灯火和花木旁,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夜色下没了白日里的清冷克制,如妖如魅的模样,牵住了楚轻盈的手。 楚恂觉得以后都不用喝茶了,对着绿茶味浓郁的女婿,他都喝饱了好吗? 而正厅里,也是一派其乐融融。 楚夫人本就是极好相处的人。 而柳氏经商多年,在交际上自然是游刃有余的,且她这人没有商人的市侩。 相反她对谁都很真诚,所以她和楚夫人两人一见如故,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是以姐妹相称了。 “你刚回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楚夫人用的是“回”,拉着柳氏的手。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就带你去参加富家大族的各种宴会,让我的那些姐妹们都认识认识你。” 其实楚夫人的朋友不多,因为过去那些年楚家是忠臣、纯臣、孤臣,并不结党营私,跟富家大族们都保持着距离。 但是现在,不用楚恂说,楚夫人也知道要多跟京中的贵族们走动来往。 男人们在朝堂上拉帮结派,她们女人也能在后宅贡献出一份力量。 可不要小看了后宅女人们,后院女人们的争风吃醋,是能影响到男人们的仕途和命运的。 不说其他的,谢疏鹤的父亲,在政治军事方面都有着杰出的功勋,被称颂为诗人中的军事天才。 他身负王佐之才,曾是先帝的肱股之臣,封侯拜相权倾朝野。 可这样的一个人,他没有为国家和黎民百姓鞠躬尽瘁而死,也没能壮烈牺牲在战场上,而是被自己后宅的妾室,用刀生生捅死了。 这件案子当时轰动了全城,令无数人唏嘘扼腕。 先帝也为之伤心落泪,亲自为他写了墓志铭,书尽他的才能和功劳,抹去他真正的死因,载入青史。 楚恂评价了一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柳氏这段时间每天都处在受宠若惊中,实在没想到她一个求上门的,竟然会得种种优待。 商人当然都有改变自己最低级的地位,跻身到富家大族中的野心。 不过柳氏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过去因为躲避谢疏慧的迫害,只能和夫君蜗居在青州,得了好运气,白手起家,家财万贯。 结果却遭来了虎狼豺豹的觊觎,夫君身陷牢狱,性命不保。 她走投无路之下,带着谢昕月求到京城夫君的嫡兄家里。 她已然做好了用全部家财换回夫君一条命的准备,结果楚轻盈不仅没要,反而处处恩惠她。 此刻楚夫人更是带她走上了进入名流贵族圈子的第一步。 她是感激动容的,“谢谢赵姐姐。” 叶瑶的二婶婶叶二夫人也和柳氏相谈甚欢,因为叶二夫人的娘家就是经商的。 当年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叶家后,精心打理自己的铺子。 她凭借着自己的头脑过去一直收益颇丰,引来几个妯娌的羡慕,时常请教她,甚至信得过她的,还直接把自己嫁妆里的铺子交给她打理。 前几年大嫂身体不好,主动找了婆母让出自己的管家之权,交给了她。 所以她这个叶家二夫人,现在是叶家的当家主母。 她和柳氏交流后才知自己平日打理的那些商铺,只是柳氏经商中的冰山一角,她这个业余和柳氏这个专业的,相差甚远。 这么一会儿,她就从柳氏身上学到了很多经商之道,受益匪浅。 今天人多,所以是男女分席。 两张大圆桌,女方这边自然是楚夫人在主位,楚轻盈在她身侧。 膳食一一上桌后,楚轻盈端了一杯茶站起来,“我以茶代酒,第一杯是为庆祝我弟媳柳氏的归来,第二杯是预祝我大哥医馆开办的成功……” 第78章 喜欢她,要到成疯成魔的程度 经商不是说你有钱,把钱投进去,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的。 正如楚轻盈给大哥开医馆,那得需要很多人才,比如账房先生、管理药材的,负责采购挑选药材的,进货渠道等等。 她算得上摸眼瞎,恐怕会赔的倾家荡产。 她更擅长的是武力。 只不过因为这世道对女子的种种束缚,而一直压制着,且身边的护卫众多,也轮不到她亲自出手。 柳氏和谢疏泽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多年,他们的人脉广,手下招揽的各方面的人才也多。 术业有专攻,柳氏和谢疏泽才是最具有经商头脑的,她便在背后投资。 京城的竞争最为激烈,各行各业明争暗斗,你伤我死的案子多不胜数。 楚轻盈不擅长经商,但她可以做谢疏泽和柳氏背后的那个靠山,还是最大的那种,势必要让二人能在生意场里横着走。 楚轻盈的目的只有一个,赚钱,用来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在这赚钱的过程里,她可以成就很多人。 比如柳氏和叶二夫人,让她们能走出后宅,然后她们再带动其他女子。 楚轻盈的初衷不是想改变这个世道,除了赚钱,要富以外,还得贵,有权有势。 她只是想把一个又一个家族拉起来,从而形成一个盘根错节又庞大的关系网,让自己和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长久不衰的屹立下去,成为大门阀,缔造家族传奇。 而男人这边,交给谢疏鹤,军事上便交给爹和三哥。 总之她就是在夺嫡,举家造反,拉拢其他家族势力,大家一起发财致富、封侯拜相,名垂千古。 他们要做被后世誉为传奇的人。 谢疏鹤在男方那边,坐于楚恂身侧,碧眸炙热痴恋地凝视着楚轻盈。 这一刻她是如此惊心动魄,耀眼夺目。 其他人也怔愣地看着楚轻盈。 楚恂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他的女儿,他这个最小的女儿竟然那么敢做敢想,野心勃勃,丝毫不输给男人。 他一个义薄云天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男人,都没有女儿的这份心性。 楚恂把谢疏鹤手边的一杯酒换成茶,他端起那杯酒站起来,应着女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豪情万丈,“我们一起举杯,为我们接下来的大业共同努力!” 楚夫人哭笑不得,就没见过造反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 不过,她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陪同。 随着楚夫人端了一杯酒站起来后,其他人也端着酒站起来。 楚轻盈伸手拿走了柳氏刚端起的一杯酒,示意傲夏给换成茶水,低声对柳氏道:“弟媳月信来了,还是不要饮酒的好。” 柳氏:“……” 柳氏听着楚轻盈的声音,闻到楚轻盈身上的香气,脸莫名就是一红,有种被撩到的感觉。 除了自家夫君外,谁会替她挡酒,关心她那方面的不适啊。 楚轻盈当着众人的面,把谢府库房的钥匙给了柳氏,只留下了谢疏鹤私库的钥匙,“谢府目前是我夫君在管家,但他每日忙于朝政,无暇再管府中庶务,烦请弟媳以后掌谢府中馈。” 楚轻盈不占柳氏的便宜,相反,她是要报答柳氏的。 她把给大哥开医馆一事都交给了柳氏来做,自己自然得拿出这笔投资的钱给柳氏。 柳氏蓦地站了起来,眼里是震惊和不可思议,她这相当于谢府的当家主母了啊。 当家主母是多少后宅女人们一生都在争抢的,多少女子在争抢中搭上了一条命。 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自身无限荣光,也会给家族带来荣耀。 何况还是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大门阀。 柳氏眸光颤抖着,一时不敢接,她何德何能得楚轻盈如此看重、厚待? 这一刻,所有的揣测和猜忌,全都在楚轻盈的实际行动上,化为乌有。 楚轻盈感觉到柳氏的动容,握住柳氏正在掐紧的手,掰开,把钥匙放在柳氏的手心,不以为意地安抚了一句,“弟媳,人各有志。” 谢昕月的志向在进宫身居高位,柳氏的在经商和管家上。 而她,若是有机会,她想上阵杀敌,成为一代女战神。 人的志向在哪点上,便越在乎哪点。 柳氏在乎的,却是她不以为意的。 柳氏紧紧握住了钥匙,只觉得比千斤重,眼里含泪哽咽应下,“好,首辅夫人既然信任我,我必不会让首辅夫人失望。” 议事终于结束后,叶瑶凑过去小声问楚轻盈,“你三哥呢?” “在屋里躺着呢,他是想见你的,不过你们不是快要成亲了吗?在这之前还是不要见面了。”楚轻盈被三哥警告了,不能将他断了腿一事告知叶瑶。 他怕叶瑶悔婚! 当时楚明玠道:“她也学小妹悔婚,当场改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因为这话,楚明骞差点没有谋杀了楚明玠,然后怪楚轻盈带起了不好的风气,以后怕是不知道多少姑娘学她。 谢疏鹤听得摩拳擦掌,碧眸幽幽地盯着楚明骞另一条完好无损的腿,在想他给打断的可能性有多大。 叶瑶闻言,就有点味同嚼蜡了。 楚轻盈看到她那个样子,在一旁轻笑出声,引来她嗔怒的一眼才停下。 散席后,楚夫人亲自把叶瑶送出府。 楚轻盈让傲夏陪同柳氏先回谢府,她和谢疏鹤还要等一会儿。 楚恂和谢疏鹤勾肩搭背,凑在一起又在说着什么,岳父和女婿的感情简直不要太好了。 楚明玠让下人把几个箱子抬到楚轻盈面前,而后递了一串钥匙给楚轻盈,“这是大哥过去多年全部的积蓄,给你用来帮我开医馆。” 楚轻盈摇头,“大哥你留着吧,以后你还要娶妻养孩子。” “相反,应该是我给你分红,等医馆赚了钱,我每年都分红给你。” 楚明玠皱眉,“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哪怕是我能站起来,恢复如初了。” 楚轻盈:“……” 她知道了,不管大哥的腿没受伤时的抱负是什么,反正他现在是立志要做一个寡家孤人了。 楚夫人当年是给楚明玠说过亲的,奈何楚明玠死活不愿相看,说男儿要先建功立业再成家,他不想成亲太早。 楚夫人实在没办法,又不想逼着他,就同意了缓一缓。 后来他的双腿残疾,她提都不敢提让他成亲了,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现在他甚至说要孤身终老。 楚夫人叹了一口气,她是提倡婚姻自由的,由着大郎吧。 楚轻盈也没说什么,因为“军师”说g不能立得太满,说不定哪天就被打脸了。 或许到时候大哥遇到了想娶的姑娘,会迫不及待地让娘给他找媒人提亲,厚着脸皮找她要分红,给对方当聘礼呢。 而就算他真的要孤寡一辈子,那也随他的意愿。 “那我也不要,我夫君给我的钱,我都花不完,我若是要了你的,我夫君会感觉受到了羞辱,很生气。”楚轻盈看了一眼那边的谢疏鹤,开着玩笑对楚明玠道。 “你若是不想自己存着,交给娘,让她帮你管着。” 大哥和三哥自从能自己拿到俸禄后,娘就没扣走过他们的,都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里。 其实从小到大,大哥和三哥已经送了她不少金银财宝首饰了。 直到后来大哥伤了腿,失去所有的功勋官职,给不了她了。 而三哥,还会给。 但三哥更多的那部分,都是托娘时常送礼到他准岳父家,以及每隔一段时间以娘的名义给叶瑶很多绫罗绸缎,给做衣服、添各种首饰头面。 “那便让娘替我保管着吧。”楚明玠把钥匙递给了楚夫人,心里想着也学楚明骞那一套,经常以娘的名义给小妹送吃得穿得,各种好东西。 小妹要是还拒绝,那就送给妹夫。 楚夫人能感觉到大儿子多年的心结在慢慢放下,整个人都变得明朗了许多。 她心里是高兴的。 女儿和女婿回去的时候,楚夫人又给二人的马车上,装了很多的吃食。 楚轻盈是不想要的,谢府又不缺吃的。 每次她回娘家,再走时,就感觉自己像去逃难的,娘生怕她在路上饿着了。 她不想要,但谢疏鹤很喜欢吃她家的东西。 早上谢疏鹤上朝是不吃早膳的,就提着她家的糕点去。 有时候回府早了,还没传晚膳时,他也会先吃点从她家带来的糕点什么的垫肚子。 他完全是把这些当成了零嘴吃,一个男人这么爱吃零嘴,也是很少见了。 而且听跟他同上朝的爹和三哥说,他还吃独食。 他明明每天都带的很多,在内阁当着同僚的面吃,也不会分给同僚。 爹和三哥看在他在炫耀自己有个好丈母娘的份上,就不跟他抢食了。 楚轻盈说二姐惯着太子,她自己其实也惯着谢疏鹤。 因为谢疏鹤喜欢,她就由着楚夫人让婢女把那些吃食都装上马车。 每次谢疏鹤来,楚恂都是跟要去相看姑娘似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然后中间又各种嫌弃挤兑谢疏鹤。 最后等到人要走了,他又恋恋不舍了。 他和楚夫人、楚明玠三人一起把女儿女婿送到府外。 谢疏鹤恢复了恭敬,弯下腰两手相压,很郑重地行了礼,让楚家人回去。 楚恂送谢疏鹤上马车。 谢疏鹤转头看到楚轻盈骑到了铁铁身上。 他顿了顿,一咬牙也不要平日的端方持重了,推开岳父大人的手,走到楚轻盈面前,低沉地喊了一声,“盈儿……” 他要和楚轻盈共乘一骑。 以往没人的时候他都觉得羞耻,后来好点了,但此刻可是在岳父岳母和大舅子面前,看得楚家三人惊掉了下巴。 “娇夫”二字,楚恂已经说倦了。 楚明玠看到楚轻盈伸手抓住谢疏鹤的手腕,微一用力就把人拽到了铁铁身上,她的身后。 楚明玠瞪大眼睛,震惊了许久,僵硬地转头看着他爹,“爹,近墨者黑,妹夫没跟你相处几天,就学来了你的为老不尊。” 楚恂:“……大郎,爹觉得之前你对我们的态度就挺好的,不用改。” 楚明玠现在对他们可热情了,热情的体现是,一张嘴毒得能送走人。 他不用整天研制各种毒药了,光靠他这张嘴,就能杀人于无形了。 谢疏鹤坐在楚轻盈身后,在黑夜的遮掩中,胳膊圈着楚轻盈的腰,双手锁在楚轻盈的隆起的肚子上,胸腔被满足和愉悦充斥着,只当没听见楚明玠“骂”他老。 今天不赶时间,楚轻盈骑得不快,就在长街上慢慢走着,四周都有护卫保护着。 因为首辅大人不自在,楚轻盈就往无人的暗巷里走。 谢疏鹤起初还笔挺地端坐着,到后来一点点贴紧楚轻盈,弯下肩背,把下巴放在了楚轻盈的肩上,潮热的薄唇贴着楚轻盈的耳骨说话,“盈儿,你真厉害。” 她跟这个世道的所有女子都不同,明明武功高强天生神力,已经很厉害了。 偏偏她还聪慧智谋过人,更是有格局和野心,带着家族的女子们谋事。 过去几年他喜欢楚轻盈,或许还不够刻骨铭心,跟楚轻盈成亲以后,小姑娘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都吸引着他。 每次她都能给他带来胸腔的汹涌和剧烈震撼,惊心动魄,让他越来越喜欢她,对她欲罢不能,深陷其中。 有些喜欢会被时间冲淡,可楚轻盈却能让他的喜欢越来越浓烈,与日俱增。 之前他觉得自己拥有了小姑娘,她肚子里还怀了他的亲生骨肉,这已经足够。 他哪怕是立刻死了,都无憾了。 然而现在他不愿意了。 楚轻盈还有很多令他惊心动魄的一面,他没看到。 他的喜欢还没有达到最疯狂的时候,他不想死。 “嗯,夫君更加喜欢我了吗?那夫君也要变得很厉害才行。”楚轻盈侧了一下头,温软的唇便和谢疏鹤的唇贴在了一起。 他好像是忘了那天晚上说得很早就喜欢她了,可能他是以为那是他的心里话,没有说出来被她听见。 第79章 夫人,不要欺负我,会是双胎吗? “我会变得很厉害,不会拖你的后腿,会帮你。”谢疏鹤搂紧了楚轻盈,在她的脖子里,用力闭上泛起赤色的眼。 他想活得更久一些,能跟楚轻盈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如果他的身体很快就会行将就木,那么他就服散磕丹药。 楚明玠手里一定有很多这类伤身,但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变得身强体壮的药,下次再去楚家,他让暗卫潜入楚明玠的药房里去偷。 柳氏坐马车先回来后,并没有进府,而是带着傲夏几个婢女等着楚轻盈。 灯火通明,她自己手里还提着灯笼,准备接楚轻盈进去。 谁曾想离得近了,就看到楚轻盈骑着食铁兽。 而首辅大人坐在她背后,双臂抱着她的腰。 两人的姿态极为亲密,瞬间就把在府门外站了许久等着的柳氏,衬成了一个小丑。 她想到几个时辰前,自己被楚轻盈带着坐在食铁兽上,她也在楚轻盈身后。 她真的是……好好好,早知他们二人这样,她就不等了! 她就是多余的。 柳氏想归想,面上还是很恭敬地对楚轻盈和谢疏鹤行礼,请楚轻盈下来。 谢疏鹤是不想下来的,楚轻盈可以一路骑着食铁兽回到漪澜院。 但不想给柳氏也留一个自己为老不尊的形象,便先从食铁兽上下来,再伸手去拉楚轻盈。 随后,楚轻盈和谢疏鹤走在前面,柳氏跟随在后面。 即便楚轻盈说了让她回去歇着,以后晚上都不用特意等她,她只摇了摇头,还是一路低眉顺眼,恭敬地送了楚轻盈回漪澜院。 她再对楚轻盈和谢疏鹤行了一礼,在两人进去后,她才领着自己的婢女们退下。 谢疏鹤现在很黏楚轻盈。 当然,他其实一直想黏人。 只不过现在才表现出来,一点点试探,发现楚轻盈不排斥厌烦后,那么只要他回了府,除了更衣的时间,他是真的和楚轻盈形影不离了。 他没让傲夏服侍,自己亲自照顾着楚轻盈洗漱。 楚轻盈洗澡的时候,他都不避开,站在浴桶外给楚轻盈洗头发,然后揉按楚轻盈的肩膀。 结果难受煎熬得是他自己。 他自己都没想到没再喝吴大夫开得猛药后,也没身中媚药,却在对着楚轻盈时,总是起很大的反应,欲望强烈旺盛得连他自己都讨厌自己,害怕自己。 楚轻盈跟谢疏鹤成亲这么久,在床榻上渐渐也比过去热情一些,看到谢疏鹤隐忍得极为痛苦的样子。 她拉住谢疏鹤的手腕,“夫君要不要进来跟我共浴?” “不……不用了,我会伤到了你。”谢疏鹤看都不敢看楚轻盈了,抽着手要走。 楚轻盈松开了谢疏鹤,“好,那夫君你憋着吧。” 楚轻盈这欺负人的样子,把谢疏鹤气得,碧眸里泛起湿润,眼尾是一片绯红色,到底还是除掉衣衫,跨进了浴桶。 浴桶足够大,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谢疏鹤一手轻柔地握着楚轻盈的手,脸趴在楚轻盈的脖子里,哑声道:“夫人放心,我今晚是清醒的。” “我自己来,会很有分寸,绝不会伤到了夫人。”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自己,喘息着,发出低吟声。 中途,楚轻盈趁谢疏鹤沉浸在其中。 谢疏鹤小腹上紧绷的肌肉猛地一震,好不容易才把持住自己。 楚轻盈舔了一下谢疏鹤的耳骨,夸赞了一句,“夫君果然是越来越厉害了……” 对比当初他的第一次,想想他几次都没把持住自己,他现在的确是越来越行了。 到最后一刻,谢疏鹤始终没得到满足。 因为楚轻盈在欺负他,“夫君,你说,你喜欢不喜欢我?” 谢疏鹤后颈的血管突起,爆裂了般,喉结不断地滚动着,汗水从俊美清雅的脸庞一路滑落而下。 他满脸的欲色,难耐,脑子里的那根弦越崩越紧,几乎要丧失了理智,轻轻啃咬在楚轻盈娇嫩白嫩的肩上。 谢疏鹤保持着仅剩一丝的清醒,语调都带了一点哭泣,哀求,“夫人,不要欺负我……” 他不能让楚轻盈知道,他早就喜欢她。 他不愿把自己那个卑劣肮脏的秘密,展现给楚轻盈。 那时以他们的身份,他怎么能在那时就喜欢上她呢? 他厌恶恶心这样的自己,要是被楚轻盈知道了,楚轻盈也会厌恶恶心的。 可楚轻盈偏偏就不放过他,就要让他说出来,引得他高亢地啊了一声,脑子里的弦怦然断裂。 谢疏鹤闭着眼,泪水涌出来,被欺负到不行,“喜欢,我喜欢夫人的,夫人放过我,求夫人放过我……” “乖,以后经常说,我喜欢听。”楚轻盈终于是放过了谢疏鹤,回应了一句。 “我也喜欢你……” 谢疏鹤没听见。 他沉浸在飘飘欲仙中,仿佛七魂八魄都没了,咬着楚轻盈肩的嘴许久才松开,人慢慢放松,喘息声渐渐平复。 楚轻盈的肩上留下了一排牙印,“恶人先告状”,“好疼,分明是夫君在欺负我。” 谢疏鹤回过神,泛着水光的碧眸是迷离的,看到楚轻盈肩上果真是冒出了血珠子。 他急忙凑过去,如小兽般吮吸,舔着那伤口。 男人那舌尖是湿润,粗粝,还带着热度的,楚轻盈有些受不住,刚刚冷静,此刻却被谢疏鹤撩拨到了。 水不能再用了,谢疏鹤只好抱着楚轻盈出来,让人进来换水。 之后谢疏鹤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和楚轻盈一起洗了,他怕自己再把持不住,然后还会被楚轻盈欺负得要坏掉。 谢疏鹤靠坐在床榻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腕上戴了新的佛珠。 他不信神佛,只是一种寄托。 此刻他一颗颗地捻着佛珠,却在楚轻盈回到身边的一刻,平日的清冷自持再次抛到一旁。 他立刻把楚轻盈搂入到怀里。 谢疏鹤把注意力放在楚轻盈隆起的肚子上,大手来回在楚轻盈的肚子上抚摸着,低磁的嗓音透出释放后的倦哑,更听得人耳朵酥麻,“盈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大哥那天的话。” “我不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儿,都可以,但世人都看重男孩,而大哥那意思是,你肚子里怀的是比男孩还更大的喜事,我想了很久,还问了御医和那几个产婆嬷嬷,他们说你的肚子,确实比同月份孕妇的要大很多。” 楚轻盈蹙眉,谢疏鹤太聪明了,他此番话是在怀疑什么吗? 楚轻盈一时没应,听到谢疏鹤继续说:“所以我觉得,大哥的意思应该是,你这肚子里怀的可能是双胎。” 楚轻盈:“……” 这不是扯吗? 这身孕是她从前世带过来的,她怀几个,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楚轻盈松了一口气,对于谢疏鹤的猜想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淡淡道:“双生子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夫君你的身体不好,我不是在辱你,而是就事论事,你能让我怀孕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下子还让我怀上了双胎?” 确实很有道理,可谢疏鹤还是抱有很大的奢望,“我问了御医,也查了相关书籍,说是双生子这是能遗传的,取决于女方,岳母当时不就怀了双胎吗?你二姐和三哥就是双生子。” 楚轻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给否定了,跟谢疏鹤的看法不同,“我听人说生男生女其实是取决于男人的,这个世道总是把生不出儿子,怪罪到女人身上,实际上是男人不行。” “所以,我能不能怀双胎,是你决定的,但你的家族长辈里,没有怀双胎的吧?我娘怀双胎,跟你能不能让我生双胎,是没有关系的。” 生男生女是谁决定的,生双胞胎又是谁决定的,在他们的时代,并没有得到验证。 谢疏鹤认为生双胎是女方决定的,跟楚轻盈的观点不一样。 不过他也没跟楚轻盈辩论下去,抱紧了楚轻盈,脸埋在她脖子里,就算希望落空,也没失落,“是一个也好。” “女子生产时,只是一个孩子就极为艰难,过了一趟鬼门关,那要是怀两个,就是双重危险,夫人,我只是害怕,我宁愿你是怀了一个。” 他是真的从楚轻盈怀孕开始,就特别焦虑,见不到楚轻盈,就寝食不宁,坐卧难安。 唯有在楚轻盈身边,他的这种状况才会好一些。 “没事的。”楚轻盈感受到了谢疏鹤的不安,抚着他的后背,“夫君你看我虽然怀孕了,但跟没怀孕是一样的。” “我不仅不难受,还依旧能飞檐走壁,手捶亲爹脚踹仇人,到我生得时候也会轻轻松松的。” 楚轻盈说得是实话,有保胎丸,以及“军师”的保驾护航,她生得时候也很容易,不会受多大的罪。 谢疏鹤没再说什么,把楚轻盈压在自己胸膛里,拍着楚轻盈,柔肠百结,浓情蜜意,“夫人,就寝吧。” * 这天早上楚轻盈在和柳氏一起用膳,柳氏已经习惯跟楚轻盈同席了。 不过她全程都是在照顾着楚轻盈,等楚轻盈吃饱了,她再吃。 楚轻盈多吃了哪一口,吃哪一种时蹙起眉,她都记在了心里,以此来调整楚轻盈每顿的膳食,且把楚轻盈的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安排到了极致。 楚轻盈怀孕后的种种,原本是谢疏鹤在亲力亲为,柳氏做了当家主母后,直接就抢了谢疏鹤的活。 谢疏鹤看楚轻盈越发舒心的样子,就不跟柳氏计较了。 唯独他回到府中后,特意让傲夏去拦着柳氏,不让柳氏在楚轻盈面前晃悠。 柳氏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做了大门阀家族里的主母,不是在跟夫君的妾室们明争暗斗,而是在跟大伯哥争嫂子的宠。 楚轻盈这段时间都没让楚蓁蓁和杜婉兮到面前伺候,折磨两人了。 傲夏走进来传了李总管的话,“夫人,蓁姨娘怀孕了。” 楚轻盈挑了挑眉,“少爷的?” 傲夏点头,“少爷院子那边暗中一直都有很多护卫把守着,杜姨娘并没有把外男弄进来。” “奴婢让御医过去给蓁姨娘诊了脉,御医推算了一下,大概是杜姨娘被你指给少爷做妾的时候。” 那天楚轻盈在府里开宴席,楚蓁蓁设计杜婉兮和谢昭川通奸,被一众官员围观,且加上楚明骞带得铁铁,还把谢昭川吓到了。 所以谢昭川从那天之后就不行了,也可能是身上多处骨折,不能再跟楚蓁蓁同房。 而外男又没有进来。 楚蓁蓁怀孕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无疑就是谢昭川的。 楚轻盈放下空碗,接了柳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如茵,你大概不知道,谢疏慧对自己的弟弟有不伦之情,她从首辅大人小的时候,就控制着首辅大人,看似处处为首辅大人好,却不允许首辅大人娶妻生子。” “当年她谋害太子,以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局,最终太子痴傻了,而她的儿子谢昭川被御医判定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有子嗣,于是她把这个自己不要的儿子送给了首辅大人,当成是她和首辅大人生得儿子,单方面让首辅大人后继有人,不让首辅大人跟其他的女人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柳氏脸色煞白,放下给楚轻盈夹菜的筷子,“妾身和夫君成亲后,夫君并没有瞒着自己的出身经历,妾身便知道了谢氏对首辅大人的折磨和庶弟庶妹们的迫害。” “可关于谢氏进了后宫后的事,因为夫君那时已经被首辅大人送去了青州老家,所以他不知道。” 谢疏慧死后被暴尸在城楼上,其累累罪行公告于天下,连远在青州的她都知道了。 但关于谢疏慧喜欢谢疏鹤,且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一起毒了,把谢昭川送给谢疏鹤的真实原因,这就是皇家秘辛了,不为外人所知道。 谢昭川和养母杜氏的背德,在楚轻盈的操作下,那也是天下尽知的。 柳氏揣测着楚轻盈的心思,“看来当年御医判定的并不准确,谢大郎是能生的,可他和杜氏通奸这么多年,杜氏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那就是杜氏不愿给他生孩子,杜氏必定是一直在喝避子汤。” “如今他和蓁姨娘没同房几次,便让蓁姨娘怀了他的孩子,妾身跟夫人一样,替谢大郎感到可笑和讽刺。” 杜婉兮的那张脸是越治越严重,到最后迫不得已,赤脚大夫剜去了她脸上的腐肉。 那一张脸别提多可怖吓人了。 就算谢昭川对她是真爱,对着那一张脸,他得有多重口味才能下得了手? 加上楚蓁蓁轻易就怀了他的孩子,谢昭川对杜婉兮的情意,怕是越来越淡了。 杜婉兮现在仅剩的就是谢昭川的情意了,如今也在慢慢失去。 每天她都要看着谢昭川因为孩子,而珍爱楚蓁蓁,她还得照看楚蓁蓁的孩子,可想而知她有多崩溃。 “夫人是想留下蓁姨娘的孩子,还是……?”柳氏在等着楚轻盈的一声令下。 只要楚轻盈说不留,她立刻就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80章 大哥恢复过来了? 楚轻盈讳莫如深,柳氏没有前世的记忆,若是有,她就应该知道,是杜婉兮要弄一个谢家的血脉出来的,或者确切的说,谢疏鹤的血脉。 前世那个生子工具是她。 当时她已经是顽疾缠身,想抗争最后一次。 于是在柳氏的安排下,也是杜婉兮的刻意中,她找了谢疏鹤借种。 她是想着既然自己反抗不了生孩子,那倒不如找谢疏鹤生孩子,利用这个孩子,母凭子贵,让谢疏鹤救她。 但直到穿越回来她才知道,那时谢疏鹤已自身难保。 这一步棋她走错了,所以前世最终她还是没能改变自己被话本作者安排好的悲惨结局。 前世她怀着谢允安时,因为身患顽疾,好几次都差点落胎,是柳氏用大量珍贵的药材给她保住的。 谢允安在娘胎里本就发育不良,再加上早产,生下来后特别孱弱,又瘦又干巴巴的,看着就不像是能养活的样子。 杜婉兮要第一时间把谢允安抢走。 柳氏极力求情,拿出了当时藏起来的镇家之宝,并且说这个时候抱走孩子,孩子必死无疑。 杜婉兮才同意了让楚轻盈抚育着谢允安。 前世谢疏鹤带着谢允安死遁后,杜婉兮一直在追寻谢允安,企图抢回谢允安。 楚轻盈前世不知道杜婉兮非要这个孩子干什么,现在,杜婉兮起初想让楚蓁蓁生一个孩子,除了是要帮谢昭川翻身外。 她估计,杜婉兮是想狸猫换太子,用楚蓁蓁的孩子,换走谢允安。 柳氏闻言又急又气,“杜氏这女人非要你和首辅大人生得孩子干什么?现在你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蓁姨娘刚被诊出身孕,最多也只有一个多月,时间相差这么大,她到时如何换?” “她自会想办法,让楚蓁蓁的孩子跟我的孩子一起出生,至于她非要我和首辅大人的孩子干什么,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楚轻盈把柳氏当成了自己人,并不瞒着柳氏,吩咐下去。 “从今日起,慢慢放松对他们几人的监视,给他们可乘之机,不管杜氏是想出府,还是做其他什么,都不要阻拦她,当做不知道,她背后肯定是有同伙的,到时我要引蛇出洞,再来个瓮中捉鳖。” 楚轻盈眼里一片冷意,那时,楚蓁蓁和杜婉兮没有了利用价值,都得死无全尸。 柳氏听着楚轻盈的一番安排,愣了愣,随即心里便涌出无限的狂喜和激动。 楚轻盈做这一切都不避着她,对她没有丝毫防备,楚轻盈是信任她的! 既如此,她以后也不该再总是揣测楚轻盈,也不会再防备着。 她会真心实意地待楚轻盈。 “杜氏既然需要蓁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她暂时就不会害蓁姨娘,夫人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蓁姨娘的这一胎……”随后,柳氏就安排了四个婢女去服侍楚蓁蓁,送了很多补品进去,还让吴大夫每隔半个月给楚蓁蓁诊一次脉。 楚轻盈这么看重楚蓁蓁的这一胎,说是谢家的第一个长孙,谢昭川自觉自己是要父凭子贵了,所以他对楚蓁蓁也是关怀备至。 楚蓁蓁恃宠而骄,做作的不行,说看到杜婉兮的那张脸就恶心得要吐,肚子疼,动了胎气。 谢昭川就哄着杜婉兮,让杜婉兮这几个月,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出来了。 杜婉兮有种恍惚感,这一幕她好像似曾相识。 只不过她是那个婆母,而谢昭川连哄带骗的人是楚轻盈。 杜婉兮看着关上的门,自己身处在阴影里,那种荒诞感越发强烈起来。 不过她没有大吵大闹歇斯底里,她坐在那里,看着从窗户里投射进来的一抹光线,她在等。 等楚蓁蓁的孩子生下来了,现在的这种荒诞感就会消失,被关起来的人会是楚轻盈。 她会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楚蓁蓁得死,谢昭川的心还会回到自己身上。 杜婉兮选择了睡觉。 她现在经历的一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吧,等到她醒来了,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果然如楚轻盈所料,因为皇后的形同被废,太子被囚禁于东宫,这场夺嫡之争暂时告了一段落。 不管是三皇子和傅寒辞,还是楚轻盈的阵营,都在养精蓄锐,只等着那个事件节点的到来。 谢疏泽还在青州养伤,同时在把青州全部的财物和生意等,都往京城这边转移。 柳氏跟他交接着,两人每隔半个月就有书信来往。 估计谢疏泽在信里说了什么情话,楚轻盈偶尔碰上柳氏读信时,总能看到她羞红了脸,也因为思念和担心夫君而眼里含泪。 楚轻盈从“军师”那里学来的嗑cp,看到柳氏和谢疏泽这样,她总会露出会心的笑,觉得很好。 重来一次,柳氏和谢疏泽一定要甜甜蜜蜜恩恩爱爱。 等以后谢允安出生了,也多了一份母爱。 很快谢疏泽就会来到京城,到时他们二人一举得子,跟谢允安的年龄相差不大,会成为很好的玩伴和感情深厚的兄弟\/妹的。 以往楚轻盈不曾憧憬过未来,前世她的未来更是一眼就看到了头,是悲剧。 现在,未来可期。 这个夏天跟往年一样热,首辅大人在内阁处理政务的时候,从衣食住行方面,想方设法不让怀孕的楚轻盈那么辛苦。 他一回到府里就进厨房,实验各种解暑的吃食。 首辅大人从小就智力超群,学什么都快,却唯独在厨艺上,遭遇一次又一次的重创。 不过谢疏鹤一向有毅力,为了楚轻盈,他越挫越勇,反复失败后,就成功了。 他的那些失败品都是用珍贵的食材做的,给下人们,下人们抢着吃,然后尝了那味道。 没过多久下人们就窜稀到虚脱,食材再好,他们也不敢吃了。 谢疏鹤找不到人来“试毒”,只能把一次次的失败品倒给铁铁吃。 半个月下来,原本雄壮的铁铁都被折腾得瘦了一圈,那两个黑眼圈看起来更重了,仰躺下去时嘴里都吐出白色的小幽灵来。 谢疏鹤做成功后,才会端给楚轻盈吃。 楚轻盈对此自然是赞不绝口,甚至跟柳氏商量着要不开一个夏日饮品店。 谢疏鹤做得这些酸酸甜甜的汤水,不仅有营养,且味道是真的好。 到时候生意一定会爆火。 谢疏鹤还会给楚轻盈挑选衣服,那种特别昂贵稀有的布料,薄如蝉翼又能遮体,不让楚轻盈热着了。 他还对楚轻盈在府里待得最多的屋子,以及出行坐得马车,放在铁铁背上的垫子,都进行了改善,各方面都力求楚轻盈舒适,凉爽。 而楚轻盈,不管谢疏鹤为她做了什么,哪怕她不喜欢,她会说出来,然后再珍重地收藏好,从不扫谢疏鹤的兴。 让一个男人做家务,下厨,给你做什么的最好方式,那就是利用男人都渴望被崇拜和虚荣好胜的心理,特别捧场,夸奖,戴高帽子,让他觉得自己牛逼哄哄,是天下第一的那种。 楚轻盈在嗑柳氏和谢疏泽的cp,殊不知柳氏也在嗑她和谢疏鹤的cp,神仙眷侣般的两人,简直嗑死她了。 因为谢疏鹤给楚轻盈的都是最好的,这个夏天楚轻盈的穿衣风格和打扮等,一度在整个京城的贵妇圈里引领起风尚潮流,不少女子都在模仿楚轻盈。 她穿得衣服从布料到样式和花纹,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所佩戴的首饰被还原出来,京中贵女们为此争抢,打造首饰的店铺接的单子,都排到明年了。 谢疏鹤经常让府里的厨子多做一些他研制出来的吃食,然后早上上朝的时候就拎着,分享给岳父大人和三哥。 后来叶家和赵家在朝为官的,也凑上来了,再后来其他官员也厚着脸皮讨要。 这其中还包括谢疏鹤的死对头次辅,导致皇帝看得都特别嘴馋。 不过谢疏鹤总是惦记着妹妹,他研制出什么新品,都会让府里的厨子做好,送来给谢昕月。 皇帝去谢昕月宫里就能吃到。 一个夏天下来,皇帝成了被谢疏鹤抓住胃的男人,受益的自然是谢昕月。 首辅大人可谓是八面玲珑,从曾经的社恐到现在的社牛,面面俱到。 他不忘在府里的楚夫人和三哥,也经常给他们送去吃食,或者直接把配方告诉他们。 楚家几人也很关心楚轻盈的身孕,跟谢疏鹤一样,想方设法不让楚轻盈那么辛苦。 反观被所有人慎重对待的楚轻盈,依然精力旺盛行动敏捷。 要不是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他们都以为她根本没有怀孕。 楚轻盈身形上也没多大的变化,依然高挑纤瘦,风姿绰约,多了一些即将为人母的柔软。 柳氏被楚夫人带着参加各种贵妇间的聚会,不到两个月,在她的本事和手段下,她这个外来者、地位低下被看不起的商人,就完全融入到了贵族圈子,真正被贵女们接纳。 楚轻盈是不往贵女圈子里凑的,一来是因为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次出行,在谢疏鹤对李总管的安排下,那都是连御医、嬷嬷、产婆,还有各种临盆时会用到的东西都带着,太麻烦了。 并且她也不用巴结谁。 她走在京城的时尚前沿,加上首辅夫人的身份、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宸妃的嫂子,足以让她被追捧。 楚轻盈更喜欢和柳氏一起经商,在她的严厉要求下,每天都焦虑充满了各种担心恐惧的谢疏鹤,也就只能把跟随她的护卫安排在暗处。 楚轻盈不坐马车,骑在铁铁背上,身后带着柳氏,招摇过市。 起初柳氏当然是抗拒的,后来抛开羞耻,也就习惯了,甚至爱上了在大街上被楚轻盈带着的感觉。 柳氏忙于给楚明玠开医馆,她和楚轻盈、叶二夫人,有时候叶瑶也在,几人从医馆的选址到装修,人员的招揽,还有药材的进购等方面,一步一步。 到楚轻盈的身孕五个月时(实际六个月),医馆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医馆的招牌“悬医阁”三个大字,是谢疏鹤亲手提的。 正堂里还挂着一幅他亲手写得对联,刚被挂上,就引来无数书法大家名士们的瞻仰。 谢疏鹤年仅十岁,写得一幅字就引起了轰动,自成一派,被无数人学习临摹,甚至作为了字帖。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他流传出去的字也就那么一幅,那是不管多少金钱,求都求不来的。 如今,他给大舅子的医馆写了招牌,还题了一幅字,那可不得引起一番轰动吗? 有的天下文豪们慕名而来,只为看谢疏鹤的字。 他们在医馆外驻足交流,有的想一比高下的,当场挥墨题字。 柳氏以礼相待这些人,郑重地收了字挂到堂中……悬医阁尚未开业,这名声便打出去了。 不过因为楚明有“行走的毒王”这个称号在,即便外面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也不打算进去悬医阁看病抓药。 只不过是因为楚明玠是楚将军的大儿子,他们才没有讥笑嘲讽,而是给予了尊重。 楚明玠一身单薄的月白色外袍,坐在轮椅上,被驻足的人围在中间。 不像过去惧怕世人的眼光和评价,他一手展开折扇,抬头看着“悬医阁”三个金色的大字,俊美硬朗的脸被夏日的晚霞照着。 他扬起嘴角,宛如狐狸,亦正亦邪的模样。 夏末,悬医阁一番造势后,准备着开业。 这天傍晚,楚恂、楚夫人、楚明玠以及楚明骞,几人都来到了谢府,按照楚明玠原本说得时间,来给楚轻盈诊脉。 柳氏迎了人进来。 楚轻盈这边已经摆好了茶点,在凉亭中,正对着一片荷塘。 楚明骞没看到谢疏鹤,一问知道谢疏鹤在厨房后,便和爹一起找过去。 谢疏鹤正在烧一道糖醋排骨,身上难得不再穿广袖、飘逸的外袍,而是跟楚明骞一样,袖口处被收紧,宽肩背厚,腰也被束着,露出劲瘦的腰身来,不配玉饰,讲究的是干脆利落。 他正俯身站在灶台后,倒入排骨的那一瞬间,锅里“轰隆”起了火,吓得没进过厨房的楚恂和楚明骞,一跳三米远。 却见谢疏鹤很从容地翻炒着排骨,不一会儿那火就下去了,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这一家之主大老爷们哪有亲自下厨的,谢疏鹤此举可谓是惊世骇俗。 但楚恂和楚明骞看着,第一次发现不在战场的男人,让他们觉得文弱的文臣,竟然也可以这般有魅力。 这一刻身处于人间烟火中的首辅大人,简直不要太蛊惑人了,两个男人都觉得他此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楚恂和楚明骞对视一眼,都在心里决定回府后自己也下厨,要把夫人(叶瑶)迷得死死的。 当然,此行为在两人一个炸了厨房,一个把厨房化为灰烬后,终止了。 这都是后话。 谢疏鹤加了水把排骨先炖上,就不用他管了,他交给厨子。 他洗净了手,走出来对岳父大人和小舅子行礼,看到楚明骞的腿好了,惊喜扬眉,“大哥也能站起来了吗?” 第81章 真的怀了双胎!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楚明骞腿好后,人又是以前那狂拽炫酷吊炸天的,抓着谢疏鹤的衣领,脚下一点便飞掠而去,往荷塘那里去。 谢疏鹤连忙说:“等一下,我回房间换一身衣服。” 楚明玠和楚恂就去了漪澜院的正厅坐着,发现整个漪澜院竟然一比一还原了楚轻盈在楚家住的院子。 外面的一草一木,长廊,柱子,甚至风铎的样式,从正厅到寝卧,家具摆设,风格色调等等,全跟楚轻盈在楚家的院子一模一样。 你就说夸张不夸张吧! 好好好,首辅大人你简直不要太爱了! 楚恂自觉自己很爱夫人,宠夫人,结果在谢疏鹤面前,他甘拜下风。 楚明骞拍着自己的胸膛,红着耳尖,“等我以后娶了叶瑶,我一定能超过妹夫,打败他!” 楚恂郑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任重而道远,我们楚家的宠妻狂魔称号,就靠你夺回来了。” 嗯,不想着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却要为了这个称号而努力,也是没谁了。 楚恂和楚明骞等了两炷香的时候,首辅大人才换好衣服走出去。 两人又被闪瞎了眼,直呼好家伙! 首辅大人从上到下都换上了新的,恢复成了平日端方君子的模样,广袖飘飘,圣洁如不食人间烟火、身在云端的谪仙。 一阵夏风吹过来,还能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味道,是一种木质香,淡雅不浓郁,混合几分清苦味道。 楚恂和楚明骞纷纷鄙视谢疏鹤,“你和盈儿都老夫老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还一天换几套新衣服和配饰,把自己熏得比花楼里的姑娘还香,你至于吗?” “男为悦己者容。”他要时刻给喜欢的小姑娘新鲜感,每次都能从小姑娘眼里看到惊艳。 谢疏鹤语重心长地忠告楚恂和楚明骞,“总是不注重自己的外貌和着装打扮,不出几年,岳母和叶家姑娘,就对岳父大人和三哥你,没有最初心动的感觉了。” 说完,他还抬起两手,分别拍了拍楚恂和楚明骞的肩膀,然后闲庭信步地走了。 楚恂:“……” 楚明骞:“……” 他们的夫人更在乎的是内在,而不是外表好吗? 这个想法,在谢疏鹤来到荷塘,衣衫飘逸,气质高雅圣洁、端方自持的君子,弯下身对几人一一行礼,楚夫人和柳氏都眼露惊艳地看着谢疏鹤时,被打破了。 两人震惊了,两人沉默了,两人学会了! 原来不止是男人好色,女人也是。 哪怕是长辈,都会对长得好看,还有气质、礼数周全的男人更和颜悦色。 楚夫人平日对待谢疏鹤这个女婿的疼爱,让楚明骞和楚明玠都觉得谢疏鹤才是她的亲儿子。 楚轻盈也在看谢疏鹤。 她是知道的,谢疏鹤无时无刻都在从各方面蛊惑着她。 寝卧里谢疏鹤的衣物和配饰,以及谢疏鹤每天换衣服配饰,还有发型的次数,比她还多。 他上朝时穿着朝服,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上常服,再来找她。 他陪她一会儿,跟肚子里的孩子互动过后,他就会去厨房,然后换上一套做菜时的衣服。 做好菜,他又换了一套衣服和她一同用膳。 用完膳,两人都会在书房待一会儿。 谢疏鹤在书房时的衣服,又换了。 然后是就寝。 他每晚的寝衣也是花纹都不同的……除此之外,谢疏鹤身上的熏香味道,每天也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楚轻盈对此震惊,哭笑不得。 不过她并没有麻木,反而每次都会被谢疏鹤惊艳到。 今天要不是爹娘他们都在场,她会跟往常一样,把人拽过来就用力吻了上去。 谢疏鹤感觉到楚轻盈眼里的情绪后,他压了又压扬起来的嘴角,表面上还是平日的持重,若无其事地坐到楚轻盈身侧。 却在靠近的那一刻,立刻从石桌底下,握住了楚轻盈的手。 “你松开她的手,否则她气息不稳,影响我给她诊脉。”楚明玠恶劣地说了一句,看到被抓包的首辅大人红了耳尖,握拳抵在嘴边佯装咳嗽,楚明玠心里舒坦了。 楚轻盈不急着被诊脉,注意到楚明骞的腿已经恢复如初了。 她的目光落在轮椅上楚明玠的双腿上,颤着语调问:“大哥,你还原出来的药对治疗伤残有很大的效果,三哥的腿已经恢复过来,你是不是也能站起来了?” 闻言,楚夫人的目光猛地看向楚明玠。 楚明玠有意瞒着,她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怕楚明玠的回答是否认的。 三郎因为喝了大郎的药,腿没事了,但那是因为他伤残的没有大郎重,且时间短。 她怕喝了同样剂数药的大郎,不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或者这药根本就治不好大郎伤残严重、还时间长的腿。 楚夫人红着眼,紧紧地盯着楚明玠,什么都不敢问,都不敢说。 等待的这一刻她的心脏一点点抽紧,有种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 其他人也很紧张,屏住呼吸间,落针可闻。 空气里都似乎绷紧了一根弦,这根弦在楚明玠双手按着两侧的扶手,缓慢的,但很轻松,双腿并没有打摆地站起来时,崩一声断了。 楚夫人全身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继而整个人发软,瘫在了楚恂的怀里,喜极而泣。 楚轻盈眼里也有泪,看着大哥稳稳地站起来,下了轮椅,往前走,再下了台阶。 他的身躯如此修长挺拔,如过去在战场上,有种顶天立地轩然霞举感。 在战场上,只要将士们看到他的身影,就会士气大涨,坚信他会带着他们歼敌无数,立下功勋,衣锦还乡! “其实前段时间就能站起来了,只不过双腿还会打摆,也不能很好地行走,我也是练习了很久,等能像此刻这般从容闲适了,才告诉你们。”楚明玠返回来,闲庭信步,来到都落泪的几人面前后。 他忽然微弯下腰,把头抵在了楚恂的胸膛上。 继而,他的肩背颤动着,并没有压抑,低哭声传来。 楚明玠的热泪浸湿了楚恂的衣襟,哑声喊着,“爹,娘,我能站起来了,我,恢复如初了!” 这一天,他幻想了太久。 当年他的双腿伤残后,变得一蹶不振,阴郁暴躁。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发脾气砸东西,自己伤害自己。 他在沉睡中流泪,只因梦到的全是自己的双腿还好着时,他在战场上横刀立马,奋勇杀敌,所向披靡的画面。 他太想自己能重新站起来,能回到战场上。 他在梦里哭,也在梦里笑。 在梦醒后,面对着失去知觉无法站立的腿,他只剩下自我厌弃和绝望,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多少年了,他竟然还能站起来。 正常行走的这一刻,楚明玠压抑了多年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他在这一刻爆发,忍了多年的泪,都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那是曾经委屈的、不甘的、痛恨的、绝望的泪。 他哭得酣畅淋漓,无所顾忌。 楚恂也落了泪,抬起一条胳膊揽住了大儿子的肩膀。 而楚明骞搂住了大哥的另一个肩膀,父子三人凑在一起宣泄着,哭得惊天动地,衣衫尽湿。 许久,众人的情绪才缓过来。 父子三人的眼尾哭得都是一片湿红。 楚明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恢复如常,要坐下去。 他习惯性坐轮椅了,结果楚明骞在他坐下去的那一刻,忽然伸手拎走他的轮椅,只听“扑通”一声。 嗯,不是楚明玠被摔了一个屁股墩的声音,他及时按住了石桌,那是楚明骞把轮椅丢入荷塘的声音。 楚明玠面上闪过一丝狼狈,抬起头冲着楚明骞笑了笑,笑得好看,却阴恻恻的,让人一阵毛骨悚然,吓得楚明骞转头就跑。 楚明玠从后面伸出脚,狠狠踹上楚明骞的屁股。 随着“扑通”重物落水的声音,荷塘里的水花四溅。 楚明骞在荷塘里扑腾着,“救命救命!快来捞我!我水性不好啊……我喝水了,我要被淹死了!” 楚明玠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收回腿后一撩外袍下摆,极为风雅地在石凳上坐下来,对着楚轻盈露出一个和熙的笑,声音温柔,“小妹,手腕给我,大哥现在给你诊脉。” 一众人:“……” 笑里藏刀,最腹黑狐狸楚明玠! 楚轻盈伸出了手腕给楚明玠。 没有人去管在荷塘里扑腾,水都喝饱了的楚明骞。 在几人焦急的等待中,楚明玠开始给楚轻盈诊脉。 这次他没用多长时间,因为楚轻盈的脉象显示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楚明玠收回手后刻意卖关子,却只觉得自己的脚踝被一只冰冷湿滑的手握住。 那手在用力拖着他。 楚明玠低头对上一身淤泥,头上挂着几根细莲藕,仿佛水鬼的楚明骞,他浑身一阵寒意,试图攥住自己的脚。 结果没拽出来。 楚明骞幽幽地说了一句,“大哥,我在下面好冷啊,你来陪……” 楚明骞话没说完,就感觉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被勒着脖子,呼吸困难,僵硬地回头,就看到对他露出迷人笑意的妹夫。 妹夫逆着光,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是灼亮的,有着致命的蛊惑力。 楚明骞喉结一滚,吞咽了一口荷塘里的污水。 紧接着几人听见又是“扑通”一声,好不容易爬上来的楚明骞,梅开二度。 这次是被妹夫给扔下了荷塘。 楚明骞:“……” 谢疏鹤用手帕擦干净手指上的污水,转瞬又恢复了雪白修长的骨节,回到楚轻盈身侧,颇有些深藏功与名的姿态。 他若无其事,语声低磁温雅地对楚明玠道:“大哥诊出什么了?说吧。”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延误了他听诊断结果。 宫里那几个在谢府的御医里,也有能诊断出男女性别和几胎的。 但因为谢疏鹤对他们有几分防备,所以最近没让他们诊脉。 楚明骞在荷塘里扑腾。 楚明玠目测了一下他离岸的距离,发现比刚刚他一脚踹下去的还远后,思考着如果自己继续故弄玄虚,他会不会被谢疏鹤扔下去跟楚明骞作伴? 谢疏鹤要是跟他动手的话,他能不能打过谢疏鹤? 现在他的腿恢复如常了,按理说应该是能轻易捏死谢疏鹤的。 但他观谢疏鹤此刻那能爆发出巨大潜力,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的状态,他觉得自己极有可能不是谢疏鹤的对手。 于是,在其他人也准备对恶劣的楚明玠动手时,楚明玠很识时务。 他听着楚明骞在荷塘里扑腾的动静,温声对谢疏鹤道:“两个多月前我还不能确定,但现在小妹怀孕近六个月了,你们看她的肚子,也都发现她比同月份的孕妇,大了一倍,这是因为她怀的是……” 第82章 首辅大人疯得跳湖了 谢疏鹤已经忘记了呼吸,在楚明玠那一句楚轻盈肚子里怀的是双胎后。 夏日傍晚的微风似乎停了,花香也消失了,他听不见楚明骞在水里的响动,看不到那一朵朵亭亭玉立在绿色荷叶上的粉色荷花。 这一刻,仿佛空间和时间都处在了静止中,世间的一切都从眼前消失,只剩下一片虚无。 在场的人已然石化,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扑通”落水的声音第三次传来。 众人猛地回过神,转过去只看到首辅大人的那一片隐没在白色水花中的衣角。 他疯了,疯得跳进了荷塘,并把好不容易游上岸的小舅子,给砸了进去。 小舅子梅开三度。 一众人:“……” 楚恂也想跳进去冷静冷静,幸亏被楚夫人死死拽住。 他只得双臂抱住凉亭的柱子,额头“砰”一下撞上去。 好家伙,楚家都是凶猛有力的,他差点没把凉亭给撞塌。 楚明玠算是最冷静的那个了。 但当结果说出来的那个,他转身去找楚恂,父子二人同款撞柱子。 柳氏和楚夫人双手拉住双手,面对面甩着对方,在转圈,差点没把对方甩得身子飞起。 “军师”:【……“这是什么群魔乱舞的画面?”】 表面上看楚轻盈是最冷静的那个,但实际上,从来都情绪稳定的她心里已经暴走,破防了。 楚轻盈在脑子里声音破碎地喊“军师”,“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带着身孕从前世穿越回来就算了,为什么我肚子里竟然多出来一个?” “多出来的一个是从哪来的?是我从前世带来的?还是我穿越回来,改嫁给谢疏鹤,跟谢疏鹤第二次同房后,怀上的!” “如果这后者,那我岂不是成了妖怪吗?” 虽然他们这个时代,没有“军师”的时代对人类繁衍的透彻研究,但常识她是知道的。 一个女子如果已经怀孕了,那么即便在怀孕期间,跟男子同房了,也不会再怀第二次孕啊、不会在怀孕期间,还怀孕,孕上加孕。 这不是人,是妖吧? 【“不,东家,你的认知有限,让我来给你开一个专题课吧。”】“军师”也有点心虚,但这件事又不怪它,看楚轻盈第一次这么暴躁,它只得从科学的角度,极力向楚轻盈解释。 “军师”整理了一下,先从胎儿的形成给楚轻盈讲起,【只有女子的卵子和男人的精子结合了,才能形成胎儿。一般女子,一个月只排出一颗卵子,并且每次排出卵子的时间,大多数都是固定的。”】 【“月信周期固定的女子,都是在每个月的那几天排卵,其余时间不排卵,女子不排卵的时间里和男子同房,女子怀孕的几率就很小,被称之为安全期。”】 【“但,安全期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因为卵子的排出受女子体内的激素影响,若激素紊乱,有时候就会导致延迟排卵、超前排卵,那么所谓的安全期,也就不安全了。”】 【“普通女子一个月只排一颗卵子,而一个男人每次会有亿万颗的精子,这便意味着精子之间的竞争力相当大,它们每一个都想跟那一颗卵子结合,它们就会打架,拼的你死我亡,直到最后只剩一颗精子。”】 【“当然,这胜出的精子,也可能是像三皇子那样是捡漏的,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不代表它是质量最好,最厉害的那颗,这样的精子若是与卵子结合了,那么胎儿也是歪瓜裂枣。”】 “军师”说得太有意思了,刷新了楚轻盈的认知。 这般通俗易懂下,她渐渐平静下来,提出问题,【“那就是说,我不可以人为控制最厉害、质量最好的那颗精子胜出,让其与卵子结合,生下最优秀的胎儿?”】 【“你们古代是不行的,但我的时代,是可以控制的。”】“军师”并没有来自科技发达的后世的优越感,它永远都是没有感情起伏的机械音。 【“很多的有害物质,比如男人吸烟、喝酒以及服用药物,都会影响精子的质量,我们的时代避开这些的行为,被称之为备孕,也就是暂时戒烟戒酒,任何药物,调养身体。”】 【“还有一种用医疗技术来控制,那就是试管婴儿,取女子每个月排出的卵子,保存下来,然后取男子的很多精子与女子的保存下来很多卵子,分别在试管里培育出胚胎,不好的就会被淘汰,最后留下来的就是好的。”】 楚轻盈大为震惊,“这个试管婴儿,也就是说如果有两对精子和两对卵子成活了,那就是双胞胎,精子和卵子成功的对数有几对,就会有几个胎儿?但这胎儿一直在试管里,不需要女人的肚子孕育,生下来吗?” 不用女人十月怀胎,生孩子,那“军师”那个时代的女子,很幸福啊。 “军师”【“不,需要的。我们会通过手术,把成熟的胚胎移植到女子的子宫内,依旧是子宫孕育孩子,女子得经历十月怀胎的艰辛,和一朝分晚的痛苦凶险,或许很多很多年后,我们进入了星际时代,就不用女子的子宫孕育孩子了,全程在培育箱里即可。”】 楚轻盈嗤了一声,“看把你们能的,或许你们以后不用男人的精子和女人的卵子,就能制造出孩子了呢。” “军师”:【“……言归正传,刚刚我说了普通女子一个月只能排出一个卵子,这个卵子与男人的精子成功结合后形成一个受精卵一个胚胎,那么她就怀孕了,是单胎,但,有的一个受精卵会分裂成两个,形成了两个胚胎,这就是双胞胎的由来,他们的性别相同,且血型智力,以及某些生理特征,对疾病的易感性都很一致,他们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还有一种情况,有的女子,会因为某种原因一次性排出了两个卵子,与男人的两个精子结合了,那就是两对受精卵、两个胚胎、两个孩子,这就是异卵双胞胎,他们的相貌方面跟普通的兄弟姐妹差不多,并不是一模一样的。”】 楚轻盈思索着自己的情况。 她肚子里的谢允安是从前世带来的,可以确定当时她在前世怀上谢允安时,只排出了一个卵子。 在前世这个卵子和前世那晚的谢疏鹤的精子结合了,形成了一个受精卵。 而就算这个受精卵分裂成两个,照“军师”的科普,双胞胎是同时怀上的,不可能在她穿越回来后,最初诊脉的时候,只诊出了一个,下一个到现在楚明玠才诊出来。 这便说明她肚子里的双胎,不是同一个时间怀上的,两个孩子相差了一个多月啊。 这根本不科学啊! 【“我刚刚说了,你觉得不科学,是因为你的认知有限,还有第四种罕见的情况,叫重孕。”】“军师”继续给楚轻盈科普。 【“女子若是怀孕了,在怀孕期间,她就不会再排出卵子来,没有卵子和精子结合,就无法形成受精卵、胚胎来,所以即便怀孕的时候女子跟男子同房,也不会再怀孕。”】 【“但,为什么怀孕期间女子不会排卵?我刚刚说了,排卵受激素的影响,女子怀孕后体内的激素改变了,怀孕期间就无法排出卵子,反过来说,激素的改变不大,女子就会罕见地在怀孕期间排出一个卵子来。”】 【“这个时候,怀孕的女子和男子同房了,无疑,卵子和精子结合成受精卵,形成胚胎,那么女子肚子里就又有了一个孩子,这种罕见的情况被称为重孕。(chong)”】 楚轻盈:“……” 好好好,她明白了,她就是在已经怀了谢允安的情况下,还偏偏排了一颗卵子的那个罕见例子! 原本她肚子里的谢允安,是从前世带来的,然后在她怀着谢允安一个多月时,她为了让谢允安来的合理性,穿越回来改嫁给谢疏鹤的她,千方百计地跟谢疏鹤同房了。 怀孕的她,偏偏罕见地排出了一个卵子。 这个卵子跟谢疏鹤的精子结合,发育形成胚胎,她肚子里就有了第二个孩子。 孕上加孕,也就是“军师”口中罕见的重孕。 她后面怀上的这个孩子,实际上比谢允安小了一个多月。 她因为服用了妊娠压制丸,改变了脉象,楚明玠便误以为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是一次性怀上的,两个孩子是一般大的月份。 其实不是啊,楚轻盈崩溃。 “军师”:【“你冷静一下,重孕现象自古以来都有,只不过你们古代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重孕的女子因为两个孩子的月份不同,这两个孩子就不会是同时出生,那么必定会被你们视为妖怪。” 【“在我们现代,是可以用各种方法来证明其科学性的,而且由于我们网络信息的发达,越来越多的重孕现象被发现,传遍世界,也就不显得大惊小怪了。”】 【我再给你讲一个震碎你三观的现象,一个女子如果同时排出了两个卵子,卵子的成活时间是12个时辰到24个时辰,那么如果这个女子在48个小时内,跟不同的两个男人发生了关系,她排出的两个卵子分别跟两个男人的两个精子结合了,同一时间有了两个受精卵,就形成了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不是同一个父亲的现象,我们的新闻上是有这种炸裂的事情的。”】 楚轻盈:“……有机会的话,带我去你的时代看看吧。” 累了,麻了,毁灭吧。 军师:【“你们古代也有很多这种炸裂的事,只不过无法用科学来证明,就都被判断为妖怪了,且你们的信息不发达,你们就不知道这种罕见的现象。说到底,我们看得更远更多,是因为我们后世,是站在你们古人的肩膀上的。】” 古代真的不是什么都没有啊。 “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穿越回来后的一个多月,跟谢疏鹤同房怀上的孩子,与我从前世带来的谢允安相差了一个多月,他们的发育是不同的。”楚轻盈冷静下来,开始想着对策。 “瓜熟蒂落,到时候已经发育好的谢允安,跟我肚子里这个晚了一个多月的,是不可能同时出生的,我怎么办?我会被当成妖怪啊。” 第83章 失控偏执的首辅,夫人别怕我 “军师”:【“我给你提供的方案是,让比后一个孩子大一个多月的谢允安,到了预产期也不要让他生出来,要他在你肚子里多待一段时间,等着后面一个,但是谢允安也不能待太久,那就让后面一个比预产期早二十多天,这样时间都岔开一些,他们就是同时出生了。”】 楚轻盈想了想,“反正我是不能控制孩子的出生时间的,我只能让自己营养过剩,叫后面一个孩子即便不足月,也能完成发育,她这个属于早产的,能平安活下来,你应该能控制时间,让他们一起降生吧?” 【“交给我吧,在我的时代要想孩子提前生出来,可以剖腹,也可以打催产针,我仿照催产针的药物,给你一粒药丸就可以了,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那种。”】“军师”痛快答应,思索着还有什么漏洞,不负自己的军师之称,为楚轻盈想着。 【“你是要早产一个月的,为了不引人怀疑,你打算怎么做?”】 楚轻盈被“军师”一番话刷新了认知,思考着竟然可以剖腹把孩子取出来。 理论上想是可行的,剖开母亲的肚子,把孩子拿出来就可以了,但实践起来怕是会一尸两命。 “军师”却说在它的时代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她决定以后多跟“军师”学学,试试能不能学会军师时代的那些科学和医疗技术。 “我到时候会找个人害得我早产。”这个人选楚轻盈想好了,让三皇子来害她吧。 【“皇额娘她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军师”又被戳中了笑点,绘声绘色地喊完,语气宠溺地问楚轻盈。 【“而不是熹娘娘自己摔倒了,对吧?”】 楚轻盈大多数时候都不懂“军师”奇奇奇怪的笑点,这一句倒是懂了,问题解决后,她平静下来,跟着“军师”一起笑了。 不知何时谢疏鹤从荷塘里出来,回房间冲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来。 他也没时间和心思精心打扮了,墨发只用绸带简单地束在背后,衣服穿得也不繁复,没有佩戴任何饰品,迫不及待地回到楚轻盈身边。 楚轻盈还坐着,这次谢疏鹤是直接双腿跪到了楚轻盈面前,双臂圈住楚轻盈的腰。 他的脸轻贴在楚轻盈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碧眸中的热泪猝然滚落而下,开口就哽咽了,“夫人,你怀的是双胎,我们一下子有了两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他本以为自己和楚轻盈只同了一次房,能一举得子,就已经是十分罕见,是奇迹了。 结果,比这更大的欢喜是楚轻盈竟然一次怀了双胎。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奢求的,竟然是事实。 楚恂几人还在场,平日谢疏鹤是很羞耻他们“嘲笑”自己是小娇夫的,但这一刻他顾不上了,在人前完全失态、失控。 “夫人,我不是在做梦,这不是我病入膏肓临死前的美好幻想,这一切都是真的是吧?”他娶到了他魂牵梦萦的小姑娘,小姑娘不仅怀了他的孩子,且还是双胎。 谢疏鹤高兴得几乎要疯掉,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偏偏楚明玠还在背后补充了一句,“性别我也给诊断出来了,一男一女,是龙凤胎。” 楚轻盈:“!!!” 楚恂在一旁挫着手,“这是遗传啊,你娘生得你二姐和三哥不就是龙凤胎吗?” “还是我夫人厉害,不知道盈儿这胎是男孩先出生,还是女孩先出生……” 柳氏和楚夫人最近已经开始给楚轻盈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衣物之类的,男孩女孩的都各准备了一份,这下楚轻盈怀的是龙凤胎,那她们准备的全都派上用场了啊。 柳氏对楚夫人道:“既然是双生子,那我们做得就太少了,姐姐,往后我们要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地做更多了。” 楚夫人连连点头,抹了一把泪后,就跟柳夫人讨论着布料,做什么样式和花纹的。 楚明骞和楚明玠这段时间,也开始给未出生的外甥准备礼物了,亲手制作的,男孩都是木剑类的,女孩是拨浪鼓和布老虎,都有。 两人都是大老爷们,一度为亲手制作女孩的礼物而头疼。 现在好了,既然确定了有“凤”,那就不用勉强了,必须做,甘之如饴。 哪怕是给外甥女亲手缝制布老虎。 “夫人……”不仅是双胎,还是可以称之为百年一遇的龙凤胎,首辅大人的热泪把楚轻盈小腹处的衣衫都给浸湿了。 他满腹经纶,能言善辩,若是想,他是很会说甜言蜜语的。 但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楚轻盈这么厉害,他对楚轻盈的情意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 而胸腔里的这份爱意,在汹涌着,全部溢出,让他迫不及待地抒发出来。 他紧紧地抱着楚轻盈,想把楚轻盈揉入自己的骨血里。 他想亲楚轻盈,啃咬吞噬楚轻盈。 虽然不合时宜,但他真的很想与楚轻盈行欢。 融为一体,酣畅淋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想用激烈疯狂的方式,来体现他对楚轻盈的爱。 谢疏鹤还想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楚轻盈,想把全天下都捧到楚轻盈面前,想给楚轻盈和他们的孩子一切,愿意倾尽所有,用自己的命去爱楚轻盈和他们的孩子。 这一切的情感全都堆积在胸口处,太多太满了,得不到抒发宣泄。 然后他实力诠释了高兴死了,疯掉了这类情绪,于是,他在楚轻盈的怀里,昏厥了过去! 一众人:“……” 再次醒来时,谢疏鹤发现自己躺在了寝卧的床榻上,被楚轻盈抱在怀里。 他片刻的迷茫后,清醒了,那近乎癫狂的状态却还没过去,碧眸猩红着,抬起双臂圈住楚轻盈的脖子。 谢疏鹤的脸埋到楚轻盈的肩上,宽厚的背颤动着,带着泣音一遍遍喊,“夫人……夫人,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楚轻盈被谢疏鹤感染到,抬手握住谢疏鹤的脸,侧了一下头,深深吻住谢疏鹤的薄唇。 谢疏鹤立刻回应楚轻盈,激烈又火热,到最后他一身的汗,情欲高涨,太需要宣泄,却没有碰楚轻盈。 他跪在床榻上,对着楚轻盈,衣襟敞开,紧实的胸膛上覆着一层薄汗。 谢疏鹤赤红的双眸里是浓烈的欲色,一瞬不瞬紧锁着楚轻盈,越来越疯狂,无法自控。 他那俊美的、圣洁的脸这一刻是如此的欲、涩情,甚至有些狰狞了,胸膛的汗珠颗颗滚落于肌肉绷紧的腹部,在最后那一刻额头青筋抖动中,高声喊着夫人。 过后,谢疏鹤汗湿的脸趴到楚轻盈的肩上,轻咬着楚轻盈的脖颈皮肤,他是无比舒爽的,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然后,首辅大人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羞耻了。 他怎么能这么孟浪? 刚刚那疯狂到狰狞如兽的样子,太不像他了。 他那么恐怖的情欲,没有吓到小姑娘吧? 谢疏鹤埋脸在楚轻盈脖子里,闭上眼,装晕,装死。 楚轻盈偏偏不让谢疏鹤逃避,把谢疏鹤扒拉出来,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话语里都是笑,“夫君……” “夫人又欺负我。”谢疏鹤在楚轻盈唇瓣上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被楚轻盈欺负的,端方圣洁如谪仙的形象,崩塌得彻底。 谢疏鹤试图挽回,“我以后不这样了,你不要怕我……” 不要怕他这疯狂的一面。 楚轻盈尚未爱上清冷自持的他,他就把人吓跑了吗? 楚轻盈抚了抚谢疏鹤的鬓发,好笑道:“你真是……” 前世他抱着她的尸体,剜心剖肝一样的痛,一夜白头,他为她复仇,把有着漫天神佛的大雄宝殿变成人间炼狱,穿着一身红色喜袍抱着她的牌位走入大火里。 他如妖如魅,那么疯魔的一面她都见了。 此刻的他,不及那时的十分之一。 楚轻盈在谢疏鹤耳畔低语,“我期待夫君更失控偏执的一面。” 楚轻盈的肚子在两个月前就有了胎动,已经晚上了,两个孩子还在楚轻盈的肚子里翻滚着。 谢疏鹤抬起的手落上去,掌心随着胎儿的活动轨迹而抚摸着,胸腔里有种跟自己的血脉相连的很奇妙的感觉。 他心里无比的满足、柔软又怜爱。 谢疏鹤久久地跟两个孩子互动着,他现在拥有的太多了,太幸福了,可仍然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他想活得更久一些。 楚轻盈养胎期间,三皇子顾翊煋被解了禁足,跟傅寒辞一起外出了一次,为京城附近的一个县剿灭了盘踞山头许久的土匪,立了功。 她被皇帝封为瑞王,赐了府邸,发了帖子给官员和京中贵族们,举办开府宴。 这是一份很大的殊荣,她是第一个被皇帝封王的儿子,皇帝这是要将自己剩下的几个儿子,还有没出生的都给培养起来。 他开始注重子嗣了。 楚轻盈也拿到了请帖,顾翊煋亲手写的,特意写给她一个人的。 谢疏鹤和柳氏收到的是另一份。 太子也被解了禁足,皇上对他是放弃了。 太子只要不扬言要杀他,老老实实的,他就由着太子了。 太子想出宫就出宫,死在外面他都懒得去管。 楚轻盈怀了龙凤胎一事,并没有宣扬出去。 楚轻璇这个二姐自然是在第二天就知道了,等东宫被解禁后,她就带着太子一起出了宫,坐马车去谢府。 太子不再颓废,恢复了以往痴傻的样子,爱学习。 他觉得自己必须学习。 虽然他愚钝,学得慢,原地踏步,但也不能放弃自己。 楚明玠和楚明骞没那么循规蹈矩,反正谢府也跟自己家一样,他们三天两头来谢府。 这天他们正好碰上了太子。 以往都是谢疏鹤教太子,今日碰上了,楚明骞教太子武功。 楚明玠教给太子的很简单,哪些人你不要理他,哪些人的话你要听,记住这些人就可以了。 太子不懂顾翊煋、他的弟弟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以后都不能理顾翊煋,但他没有多问,全都一一记在心里,绝不会再被有心之人哄骗了。 同时,楚明玠在治太子的痴傻之症,从药物的研制,到他自创的一套针法穴位,甚至设想过给太子做个开颅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大。 明日楚轻盈要去参加顾翊煋的开府宴,谢疏鹤在书房,安排着陪同楚轻盈的人员。 已经是金秋十月了,离楚轻盈分娩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虽然楚轻盈像是怀了假孕一样轻松,没有各种妊娠反应,但谢疏鹤还是不能放心。 越是到了临盆日,他越是焦虑,可谓是白天吃不下,晚上睡不着,心力交瘁,好像他才是艰辛怀胎的那个人。 最近楚轻盈出府,不管楚轻盈怎么说都没用,他坚持带上两个御医,两个产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以及护卫若干。 明日楚轻盈去瑞王府,他今天就把楚明骞和楚明玠叫过来了,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医术好,他们都跟着楚轻盈,他才稍微放点心。 楚轻盈只好由着谢疏鹤。 她和楚轻璇在花厅里,屏退了下人。 “盈儿,你为什么会是双胎?一开始你不是告诉我,你从前世穿越回来,肚子里只有一个孩子吗?”楚轻璇一向荣辱不惊,哪怕被囚禁在东宫里,她也没有颓丧,解禁后还是跟以前一样。 唯独得知楚轻盈怀了双胎,楚轻璇喜不自胜,激动得把楚轻盈的手都攥疼了。 第84章 带着身孕穿越回来的真相,首辅都听到了 楚轻盈的心情本来已经平复下来了,被二姐这么一感染,她又露出笑来。 是的,在得知谢疏鹤早就喜欢她后,她对自己怀了谢疏鹤的孩子,也多了几分欣喜。 尤其她肚子里竟然是两个,虽然罕见到让她觉得荒唐离谱,但她是开心的。 毕竟一次性能生两个,不用怀两次孕,遭遇两次分娩的疼痛和凶险,那当然是选一次生两个。 而且两个孩子,她的虽然不是同卵或是异卵的双胞胎,兄妹二人相似度不高,但一起养着,想想那画面就很有爱。 “军师从科学的角度跟我解释了,说我这种情况在它的时代被定义为重孕……”楚轻盈给楚轻璇上了一课,把军师讲的,复述了一遍。 楚轻璇跟楚轻盈当时的反应一样,整个认知都被刷新,尤其最后那个现象,她的三观都被震碎了。 “原来怀双胎甚至更多胎,在你的军师的时代,是能人为控制的。”楚轻璇只觉得匪夷所思,特别神奇。 她明白了多胎是由女方决定的,而且有一定的遗传性。 难怪大哥第一次给小妹诊脉时,看了娘一会儿就恍然大悟了。 “你一定要好好补充营养。”楚轻璇知道楚轻盈吃了军师给的保胎丸,加上军师在,她没谢疏鹤他们那样怕楚轻盈的生产。 她满目温柔,抬手抚摸楚轻盈隆起的肚子,“不管几千后怎么样,在我们这里,龙凤胎是最可遇不可求的,龙凤胎降生更被视为吉兆。” “我再想想小小的哥哥和妹妹一起躺着,一起吃睡,长大,一起玩的画面,就替你感到幸福。” 楚轻盈点头,跟二姐一起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心里柔软怜爱。 前世她撒手人寰,丢下不满周岁的谢允安。 后来的那些年里,谢允安跟着复仇者联盟的人颠沛流离,辗转逃亡。 到最后抚育他长大的柳氏和谢疏泽夫妇,太子姨父,舅妈叶瑶,还有他的亲生父亲谢疏鹤,复仇者联盟里所有疼爱他的亲人,几乎都死了。 楚轻盈没看到谢允安长大后的样子,楚蓁蓁做的梦里也没有。 反正在谢疏鹤死的时候,谢允安还活着。 那么多人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他该是多孤独悲痛,又绝望? 如今谢允安在她的肚子里,她定会弥补谢允安,倾其所有疼爱谢允安。 当然,意外多出来的这个女儿,她也会一视同仁。 “二姐的肚子有动静了吗?你也想怀双胎?”楚轻盈在想幸亏太子不是先天性的痴傻,否则是会遗传的。 楚轻璇摇头,不甚在意道:“太子处境艰难,我不宜在这个时候怀孕。” 她和太子之间很频繁,所以经常性喝避子汤。 楚轻盈的商铺里有不少鸡肋的金手指,问了军师,果不其然是有避子丸的,且不像避子汤有很大的副作用。 商铺出品的东西不仅没有副作用,反而服用了后会让身体变得更好。 像她给柳氏的生子丸,给谢疏鹤的壮阳药,楚轻盈在想,要不然给谢疏鹤来一枚避子丸。 虽然这是给女子用的,但对他这个男人没有副作用,好处是强身健体。 她当起死回生、增寿丸用! “军师”:【“你为什么总是能卡bug?你要是这样的话,我晚上就入了首辅大人的梦,告诉他你给他一个男人吃女子的避子丸!”】 楚轻盈根本不听,商铺里自己赚到了一百万两黄金,鸡肋般的避子丸也不贵,她全款五十万两黄金就给拿下了。 楚轻盈把此丸一分为三,其中一份给二姐。 另一份给谢疏鹤。 最后一份让大哥试着还原出来,只需要还原一半的功效就行,到时候在医馆里销售。 对此军师已经麻了,也不改规则,主打一个宠楚轻盈。 楚轻盈在茶水里融化了避子丸,端给二姐,“一颗避子丸管两年,两年后二姐和太子的处境好起来了,就能要孩子了,到时候你也生龙凤胎。” 二姐的龙凤胎比她这个重孕的假龙凤胎,相似度更大,那就更好玩了。 楚轻璇点了点头,这鸡肋的避子丸,但对她很有用。 她见识到了楚轻盈商铺里这些药的神奇效果,当下便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盈儿。”楚轻璇心里一直存着疑问。 只是过去几个月事情太多,两人见面少,每次只能捡最要紧的说。 此刻她不急着回东宫,便趁着楚轻盈肚子里被确定为“龙凤胎”这个机会问出来,“你是带着身孕从前世穿越回来的,但前世你二十五的时候怀上安儿,二十七岁他未满周岁,你撒手人寰。” “你说你是二十五岁的身体,回到了十七岁。我想不明白,前世你已经死了,死了还怎么怀上身孕,又如何带着身孕回来?” 提起这点,楚轻盈就叹息,“因为我在前世死了,又活了……” 她是话本作者创造出来的一个人物,是话本里的一段文字,却在前世临死的那段时间,渐渐觉醒了意识。 她想抗争自己的命运,然为时已晚。 前世,楚轻盈把谢允安交给了谢疏鹤,还没告知谢允安是他的亲生儿子,她就气绝而亡。 然后,她看到了话本前面和后面的剧情,她才知道自己是一个话本里的人物。 有一道声音问她:【“如果你能回到过去,你选择回到哪个时候?”】 楚轻盈很警惕,“我为什么要回到过去?” 那个后来被她称为军师的声音说:【“在你死后,谢疏鹤带着复仇者联盟的人为你复仇,他在寺庙内的大雄宝殿内制造了一场爆炸,你的仇人谢昭川、杜婉兮、谢疏慧,以及皇帝等人都死了,复仇者联盟里的人几乎团灭,三皇子捡漏坐上了皇位。”】 其实说三皇子捡漏,不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而是女扮男装的她是圣元帝唯一剩下的儿子了,大周的朝臣们只能拥护她。 实际上她也做了很多,她和傅寒辞一起歼灭了谢疏鹤的复仇者联盟。 【“傅寒辞才是这个话本里的大boss,三皇子和他是一伙的,所以谢疏鹤的复仇者联盟并不算复仇成功,他们没有斗过男主这个最大boss。”】 【“谢疏鹤死后,还有很多剧情,最终这个话本世界崩塌了,为了让这个话本世界运行下去,我选择了你,给你重生的机会。”】 【“你要做的就是改变你们所有人的命运,杀了男主,但是男主死了,话本世界还会崩塌,所以你要找到既能杀了男主,也得让这个话本世界继续、正常运行下去的方法。”】话本世界崩塌的原因,军师没说。 【“好了,等你重生后,我再具体地、慢慢地给你解释一切,也得靠你自己去挖掘话本里的更多隐藏剧情,我有限制,只是你的辅助,你得靠自己,我要是都能做了,我就不在那么多人中选择你了,其他的人都可以不是吗?现在,我让你自己选择一次,你想回到过去的哪个时间点?”】 楚轻盈当时恍恍惚惚的,根本没多想就做了回答,“回到我找谢疏鹤生孩子的那一晚。” “军师”迟疑了片刻,【“好吧,在正式开始之前,我先让你熟悉一下流程吧。”】 于是楚轻盈又活了。 当时睁开眼,就是她灌了谢疏鹤一杯酒,找谢疏鹤借种的那晚。 她正坐在醉了酒的谢疏鹤的腰上,边亲谢疏鹤,边脱谢疏鹤的衣服。 是的,她选择回到这个时候。 因为当时她以为,谢疏鹤还是权倾天下的当朝首辅,唯有谢疏鹤能救她。 她要怀上谢疏鹤的孩子,母凭子贵逆风翻盘。 她想为被诛杀的楚家满门讨回一个公道,要复仇,手刃所有仇人。 她是这么计划的。 但事实是,前世那个时候的谢疏鹤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不说,还被皇帝剥夺了权力,被杜婉兮软禁了起来。 谢疏鹤自身难保,是救不了她的,更何谈她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她选择回到这个时间节点,那就是开局便是地狱模式啊。 结果可想而知,剧情难以改变,拿了这么一手烂牌,她根本斗不过掌控她命运,已经给她安排好了结局的话本作者。 她被强行走剧情,跟谢疏鹤那一晚后,她怀上了谢允安,之后面临着自己的死局。 她只有改变剧情,才能开启商铺,获得金手指救自己和谢疏鹤等人。 这是个先后顺序。 那么她选择穿越回来的时间节点错了,对地狱开局无能为力,自然获得不了金手指。 她还是得死。 难怪“军师”会说还没正式开始,这是让她熟悉重生的流程。 楚轻盈抱着最后的希望问“军师”:“我还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吗?” “军师”没有身体,什么都没有,只有声音,“第二次你选择回到什么时候?” 起初楚轻盈和军师还没有建立信任,不知道军师的能力有多大,也不知道军师能帮她多少,就怕自己贪得无厌,会彻底失去重生的机会。 所以她只能试探性地反问:“回到魏氏勾引我爹的时候?” 因为她觉得,魏氏就是那只蝴蝶,一切悲剧都是由魏氏引起的。 “军师”这次没有直接送她回去那个时间点,循循善诱,【“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再无法改变命运,那我就会选择其他人,但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会轻易放弃你,你自己也要慎重。”】 【“不如你再敢想一点?我干脆送你回到你和谢昭川成亲的当天,虽然也算是地狱模式,但有很多生机……”】 楚轻盈不敢再掉以轻心了,有了第一次穿越,她也彻底相信了军师的能力,在心里制定了一整套的谋划后才应,“好。” 于是第二次睁开眼,她身处在嫁给谢昭川的花轿中。 楚轻盈抓住这仅剩的一次机会,果断选择揭穿谢昭川,当场改嫁给谢疏鹤! 楚轻璇似懂非懂,想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前世你死后,军师出现,为了让崩塌的话本世界运行下去,军师重启话本世界,第一次是让你自己选择回到什么时候。” “结果你选择回到跟首辅大人的那晚,你再度与首辅大人行欢,怀上了谢允安,然而你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眼看着又要快死,但还没死,军师替你做出选择,把二十五岁的你送到了跟谢昭川成亲的那天?你跟十七岁的这个身体融合了……” 楚轻盈点头,二十五岁的她肚子里怀着谢疏鹤的孩子,带着谢允安穿越回来,怪不了军师,是她第一次选择错了穿越的时间点。 所以她不是重生后就一下子变得天下无敌了,她是受过了一次穿越失败的教训,吸取了经验,现在她的第二次穿越,才没有像第一次走上死路。 而即便现在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皇后的形同被废,太子彻底被皇帝厌弃,以及顾翊煋的崛起,都在证明男女主没有那么容易被她杀了。 一开始她没有时间后悔,因为全部的心力都放在改变命运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 现在,虽然当时她选择错了,但她不后悔。 “这便是谢允安被我从前世带来的真相,我回来时,谢允安在我肚子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然后我给首辅大人服用了壮阳药。” “我本来是假装跟他同房,让谢允安来的合理,但谁知我竟然在怀孕期间,还罕见地排出了一颗卵子,卵子受精成功,于是我孕上加孕,肚子里才有了跟谢允安相差一个多月的女儿……” “谢允安和女儿本来不应该同时生下来的,他们之间相差了一个多月,谢允安生下来一个多月后,女儿才会出生,为了不被当成妖怪烧了,我只能让女儿早产,让她和谢允安同时出生。” 若是她隔了一个多月,才生完两个孩子,那么恐怕就连谢疏鹤都会认为她是妖怪,要带头烧了她吧? 所以她只能出此下策。 楚轻盈陷在回忆中,一时并没有分出心神来。 所以没听到门外的男人正在走来。 他正要抬手敲门,但在听到楚轻盈后面的那段以“这便是谢允安被我从前世带回来的真相”开头的话,男人的动作生生顿住。 第85章 他恢复了过去的清冷端方自持 “说起早产这件事,前段时间,皇后娘娘从行宫里派亲信嬷嬷给我送了一封密信。”楚轻璇今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密信她已经看过了,取出来递给楚轻盈,语气低沉又凝重,“首辅大人之所以先天不足,体弱多病,是因为他在娘胎里时生母被人下了毒,而且他是早产……” 楚轻盈在慢慢看着信,越往后看脸色越震惊,皇后在密信中说这件事是她几年前,无意中从太后和皇帝的对话中偷听到的。 不过偷听到的不全,加上了她自己的猜测。 当年,先帝的宠妃是来自西域的圣女。 他对其宠爱有加,那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在西域圣女怀孕时,给西域圣女下了毒。 西域圣女生得那个皇子,就是早产。 后来,西域圣女生下皇子没多久,母子二人再次被下砒霜,毒发身亡不说,且二人的尸身被扔进了冷宫的废井里。 本来砒霜这种毒药就有腐蚀性,更为惊骇的是,井里还被灌满了硫酸,母子二人的尸体被泡在了硫酸里! 先帝找到母子二人时,二人全身的血肉被腐蚀,几乎只剩白骨。 而先帝驾崩前秘密留给楚家的遗诏里,就是要楚恂拥护西域圣女生得皇子为新帝。 可那个有着西域血脉的皇子已经死了,难道先帝不知道吗? 他却还是立了此遗诏,便说明皇子还在世啊。 皇后从皇帝和太后口中偷听到的关键词是“找到了”,“他活不到三十岁”,“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他那样的性格很容易英年早逝,抑郁而终,儿臣会用自己的方式压制着他”。 所以皇后在信中有了一番推测,西域圣女所生的皇子,很有可能是假死,被西域圣女安排人送走了。 而这个皇子,怕不就是…… “盈儿,过去那些年家里唯独你和娘不知道遗诏的存在,爹一开始没找到遗诏上西域圣女所生的皇子,且皇子是西域血脉,这是他没有在当时拿出遗诏,拥护西域圣女所生的皇子为新帝的两个原因,后来爹应该是找到了这个皇子。”楚轻璇想了很长时间,几乎可以确定。 可能是楚轻盈六七岁那年,楚老将军病重,十七岁的谢疏鹤上门拜访,把先帝留给他的保命的药,赠给了楚老将军。 那时,楚家人才找到遗诏上的皇子。 “所以,杜婉兮是西域圣女留给自己儿子的人,我大概知道杜婉兮过去那些年转移走的谢府财产,用来做什么了,等着杜氏那边动手吧。”楚轻盈取出火折子,烧了这封密信,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里。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子在外面敲门。 楚轻盈和楚轻璇一起走进去。 太子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嗯?首辅哥哥没有和首辅嫂嫂你在一起吗?” “那他去哪儿了?我找遍了整个府里,都没见到他的人!” 楚轻璇抬手擦了擦太子额头上的汗,不甚在意道:“首辅大人指不定在哪个地方种花铺路呢,谢府这么大,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很正常。” “也对。”太子刚点了下头,楚轻盈便示意他去看。 太子转过身,只见男人从抄手游廊上走过来。 午后,秋日的暖阳如碎金子般洒在他身上,让他衣衫都在泛着光,抬腿行走间,轻薄的衣角飘逸,腰间的配饰晃动,其风姿惊为天人。 男人的气质端凝自持中比平常多了几分闲适,一手拎着一个锄头,另一手拿得应该是牡丹花苗。 “秋种牡丹,我刚刚去府中最大的那个花园里,挖了一棵牡丹来,可能是被花木遮挡了身形,太子你才没看见我。”谪仙般的男人,在几人惊艳的注视下走了过来,拎着牡丹,在院子里找着合适的位置种上。 太子兴冲冲地上前,拿走谢疏鹤手中的锄头。 他在谢疏鹤放下牡丹又拿走的位置,一锄头用力挖下去,干活干得起劲,还不耻下问,“首辅哥哥,一般不是春天才种花的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种,一天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我每天很早就起床背书,给轻璇在东宫种花也是在春天,我也种了牡丹,两年前种的。” 谢疏鹤看着太子刨土挖坑,在楚轻盈走到身侧时,他并不像平常,第一时间贴向楚轻盈,也没把注意力放在楚轻盈身上,仿佛不再满眼满心都是楚轻盈,也似乎他本就是这般清冷端方自持的君子。 谢疏鹤低着头,在专注地看着那个坑,反问太子,“那么两年过去了,太子殿下你种的那棵牡丹开花了吗?” 太子诧异地看向谢疏鹤,“你怎么知道光长叶子不开花的?我明明按时浇水,施肥,也是种在太阳底下的……” 谢疏鹤示意太子不要再挖了,他弯身把牡丹放进去,“问题就出在你是在春天种的牡丹。” “牡丹跟别的花不一样,别的花适合春天种,但像牡丹这类,它需要被冻一冻才能开花,这个过程叫春化。” “你在春天天气暖和的时候种牡丹,牡丹没有经过春化的过程,那么无论你如何精心养护,它过多少年都不会开花。” 太子恍然大悟,敬佩谢疏鹤学识渊博,举一反三,“意思就是说牡丹这种花,在炎热的南方,也是光长叶不开花的。因为南方一年四季都不冷,它不被冻,没有经过春化,所以南方才没有牡丹,难怪地处北方的洛阳的牡丹最多!” “八大家之一的一人,写过关于洛阳牡丹的一本书,看来太子妹夫你记住的并不多。”楚明玠接了一句,心里叹息。 曾经各类书籍太子都倒背如流,然而现在,他读过很多遍那本关于洛阳牡丹的书,却没能记住最基本的牡丹要在秋天种。 “除了牡丹外,还有很多花需要春化的过程,在炎热的南方是开不了花的。”谢疏鹤示意可以把土埋上了。 太子又兴冲冲地拎了水来,给刚种下的牡丹浇了透,“那我现在就回东宫,将那株牡丹挖出来,再重新种下去,明年一定就能开花了,比首辅哥哥你种下的这株开得还漂亮。” 结果发现,谢疏鹤种的不是一棵,而是一大片。 在数量上超过他了。 “你使诈!”太子鼓起脸气成了河豚,白衣翻飞,拉着楚轻璇去了谢府那个最大的花园。 太子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剩下的上百颗牡丹都给挖了,连同楚明玠给他配得几大包药,装在几个箱子里,一起让人抬去了东宫。 谢疏鹤过去的时候,整个花园都是坑。 他差点就踩空掉下去,幸亏楚轻盈扶了他一把。 谢疏鹤的胳膊一僵,没像平常顺势搂住楚轻盈的腰,反而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吩咐李总管去买别的花苗补上。 谢府里的牡丹种上百年了,而且有很多颜色,多种贵重的品种,连宫里的牡丹都不能与之相比,短时间内遍寻天下都找不齐全。 这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结果全被太子给挖走了。 据说运到宫里后,谢昕月知道了,吩咐宫人要走了十几株。 谢疏鹤损失惨重,那一刻他只是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坑,觉得太子这个熊孩子要是自己的亲儿子,他会不会忍不住给揍一顿? 不过,只有儿子才比较顽皮。 而楚轻盈的儿子是从前世带来的,不是他的儿子,他不会揍。 楚轻盈肚子里怀的女儿才是他的,女儿是不调皮的,他也不用揍。 “夫君?”楚轻盈过来找谢疏鹤,见谢疏鹤在发呆,她便喊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傲夏手里提的食盒。 “你种了这么多花也该累了,我们一起坐下来喝碗莲子羹吧,是今年的新莲子,厨房从我们府里的荷塘摘下来的。” 谢疏鹤猛然回过神,看向楚轻盈淡笑的脸,目光又低垂下来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原本碧绿色的眸子一点点被血红色浸染。 得知楚轻盈怀了双胎时,他有多满足高兴,现在胸腔里就有多酸涩疼痛,以及讽刺和可笑。 而楚轻盈在得知自己怀了双胎后,他能感觉到楚轻盈也很欢喜,便以为楚轻盈是很想跟他有很多孩子的。 她这样的姑娘,只有喜欢那个男人,才会愿意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却,楚轻盈是愿意为前世的那个男人生孩子,为了让前世的孩子合理,给他下了壮阳药,与他圆房。 原来不是他自己能行人事了,而是楚轻盈给他服用了壮阳药的缘故,这是多大的难堪和羞辱? 楚轻盈这么做,只是为了遮掩她从前世穿越回来,就已经怀了身孕、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的事实。 难怪当时府里明明有吴大夫,楚轻盈却请了外面的大夫来,还拒绝了他说得让吴大夫再给她诊一次脉。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 原来楚轻盈买通了自己找来的大夫,掩盖她其实在跟他圆房前就怀孕的事实。 当时他是怀疑,但觉得只要跟楚轻盈圆房的是他,楚轻盈的初次给了他。 楚轻盈没有接触到其他男人,没有背着他和其他男人做什么,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就足够了。 其他的,楚轻盈什么算计利用,他都不在意,他愿意被楚轻盈利用。 可实际上呢? 楚轻盈的初次不是他的,肚子里怀的谢允安也不是他的。 楚轻盈自己也没想到会意外孕上加孕,怀上他的女儿,当楚明玠诊出来时,他看得出来楚轻盈很开心。 但现在他知道了,她开心不是因为喜欢他,怀了他的女儿,而是他因为这对“龙凤胎”而高兴,更喜欢她,愿意给她更多。 她凭着他的高兴,这对“龙凤胎”,能继续、也可以更好地利用他。 他教谢昕月如何蛊惑圣心,让谢昕月攻略成功皇帝。 而他,从一开始就在被楚轻盈攻略。 直到现在,这对所谓的“龙凤胎”彻底让楚轻盈攻略成功了他。 从始至终他就是一个笑话。 谢疏鹤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竭力把那声哽咽压下去,隐忍克制着才没有质问楚轻盈。 有什么好质问的呢? 卑劣如他啊,不愿撕下这幸福的假象,宁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能继续和楚轻盈维持下去这琴瑟和鸣,儿女双全的美满。 “好。”谢疏鹤压下所有情绪只是一瞬,面上平静地应着楚轻盈,跟楚轻盈一起走到亭子下。 他恢复了过去的清冷自持,不再在走路时牵住楚轻盈的手,而是一如最初,守着那份礼仪和距离。 这才是他。 那个失控疯狂的,不是他。 第86章 他烧了帕子 楚轻盈感觉到了谢疏鹤的疏离,挑了挑眉,他这是又装上了吧? 过去几个月他总是失态,在榻上更是越来越孟浪,且白天哪怕有婢女在,他也会抱她,亲她,完全没有了最初矜持端方的君子模样。 可他患得患失,怕她不喜欢这样的他,怕她被这样的他吓到,所以现在他又把放纵偏执的一面藏了起来,装回最初的样子。 谢疏鹤先坐了下来。 楚轻盈弯身,凑到他耳畔,“夫君用哪一面更自在,就用哪一面,反正你哪一面我都喜欢。” 这话是真的。 不管是克制持重的首辅大人,还是失控偏执的,又或是动不动眼尾就变得湿红,被她欺负的求饶的小娇夫,她都喜欢。 “嗯。”谢疏鹤应着。 他不信了,楚轻盈根本不喜欢他。 从跟他圆房到孩子,楚轻盈千方百计,处心积虑,从始至终都在骗他。 可明明知道楚轻盈在哄他,可他还是会因为楚轻盈的情话而悸动,心口紧缩,又疼又难耐。 “我没让厨房放太多糖,最近秋老虎很厉害,这汤既能解暑,又有莲子的清香,不会太腻。”楚轻盈从食盒里分别端出两碗燕窝莲子羹。 谢疏鹤的那碗她给加了避子丸,对他的作用是强身健体。 谢疏鹤喝了一口,燕窝入口即化,没什么味道,倒是莲子的芯没有去掉,带着苦味。 不过再喝一口汤,就被综合了,确实味道刚刚好。 楚轻盈也在慢悠悠地喝着,对着秋日的花园。 虽然牡丹都被挖走了,坑还没被补上其他的花,但谢府的这个花园有其他的很多奇花异草,如栀子花和茉莉,不仅都在开着,且香味特别好闻。 这个季节也正是桂花香飘十里的时候,楚轻盈看着那金灿灿小星星一样的桂花,忽然心血来潮。 她让婢女去摘了桂花,酿酒,做桂花味的糕点。 楚轻盈甚至自己过去摘了一小把,返回来后洒入谢疏鹤的燕窝莲子羹里,这碗汤就更好喝了。 “夫君,我在这里面还加了避子丸。”婢女们都在那边,楚轻盈低声告诉谢疏鹤。 前世谢疏鹤为她做了很多,她是感动的,穿越回来后就想报答谢疏鹤,要治好谢疏鹤,让谢疏鹤长命百岁。 但不是说谢疏鹤喜欢她,她就会立刻喜欢上谢疏鹤了。 那是感动,不是喜欢。 刚穿越回来她不喜欢谢疏鹤,对谢疏鹤有所防备,为自己留有后路,所以才没有把她的秘密都告诉谢疏鹤。 现在,她想慢慢告诉谢疏鹤。 她在对谢疏鹤敞开心扉,直到越来越喜欢谢疏鹤时,她对谢疏鹤就会毫无保留,掏心掏肺吧。 她其实不是一个感情浓烈爱情至上的女子,身边的都是恋爱脑,她不排斥喜欢男人,却不会为此失去自我成疯成魔。 “不过你放心,这避子丸是针对女性的,对男人没有避子的效果,我给你用是因为它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夫君,我想让你的身体好起来。” 谢疏鹤握着调羹的手僵硬了,莲子的味道发苦,蔓延至整个胸腔。 他心里大痛。 就像当初楚轻盈给他用壮阳药,不是为了想跟他同房欢好,也不是想给他生孩子,而是要让谢允安来得合理些,让他喜当爹认下这个孩子。 她也没想到会孕上加孕,怀了他的女儿,实际上她是不想怀他的孩子,给他生孩子的。 所以,她让他服下这避子丸。 其实何必多此一举呢? 楚轻盈不愿跟他同房,他绝不会勉强楚轻盈的。 他再煎熬,也会憋着。 正如过去那几年,没有楚轻盈,他不是也过来了吗? 现在不过是让他恢复曾经的清心寡欲,没什么难的。 他还有不到两年的活头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与楚轻盈同房。 他便憋这两年,憋到死好了。 “谢谢夫人。”谢疏鹤心里越痛,表面上就越风平浪静。 他俊美的脸上甚至有笑意,碧眸弯起,褪去了清冷感,竟是魅惑艳丽的,勾魂摄魄。 谢疏鹤端起剩下的汤,仰起的下颌弧度流畅完美,挺立的喉结滚动着,痛快地一饮而尽。 不管楚轻盈给他的是蜜糖,还是砒霜,这穿肠毒药,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含笑饮下。 这时厨房那边来了人,说镇国公府送来了螃蟹,问谢疏鹤和楚轻盈晚上要不要清蒸螃蟹。 因为螃蟹是寒凉之物,不适合孕妇食用。 楚轻盈不能吃,谢疏鹤也没多大的口腹之欲,他自然不会自己吃,让楚轻盈看着馋的流口水。 所以这几个月他列出的食谱里,没有螃蟹类的。 镇国公府那边却想着正是吃螃蟹的时候,孕妇想吃什么都可以,只不过要控制好量。 “去做吧。”谢疏鹤看出来楚轻盈是想尝尝的,便吩咐了一句。 用晚膳的时候,谢疏鹤不仅没有换一套衣服,且难得没有赶走正在楚轻盈身边,给楚轻盈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的柳氏。 三人同席,用得都是公筷。 清蒸的螃蟹被端上来,个头很大,看着就很肥美的样子。 柳氏没让婢女动手,她夹了螃蟹来,自己亲自动手给楚轻盈剥壳,“馋了就吃,没什么忌口的,少吃点便是。” 谢疏鹤见状把夹过来正要剥壳的螃蟹放到一边,胸腔里汹涌着自嘲,眉眼低垂着,默不作声,姿态优雅令人赏心悦目地吃着其他菜。 螃蟹里有很多膏蟹,楚轻盈吃了不少,“军师”给她提供了一道菜的做法,叫蟹黄面。 楚轻盈就让人传了厨子来,给口述了蟹黄面的做法,让厨子明天早上做给她吃。 她吃得其实已经不少了,哪怕是开明的柳氏,也停下了剥壳,想说些什么,又不舍得不让楚轻盈吃,于是只能一副欲言又止担心的样子。 谢疏鹤伸手端走了楚轻盈装着很多蟹黄和蟹肉的盘子,并把准备离去的厨子叫回来,淡声吩咐,“明日不要做螃蟹了,剩下的那些螃蟹放到荷塘里养着。” 他知道楚轻盈要设计自己早产,不怕吃多了螃蟹。 她做什么,他本想纵着的。 可他一想到楚轻盈是在让女儿早产,他和她的女儿,他胸口就堵得厉害,闷疼,且愤怒。 凭什么楚轻盈要更在乎从前世带回来的、跟其他男人的儿子,为了让儿子来得合理,她给他用金手指壮阳药,不喜欢他,也要跟他同房? 现在,她也在为了儿子,要他的女儿早产。 无人知道,当年他的生母为了争宠,也是不想给生父生孩子,所以生母自己给自己下了毒。 生母让他从娘胎里就差点死了,还早产,生下来体弱多病,经常缠绵床榻,受尽病痛的折磨,不能长寿。 现在,楚轻盈也因为不喜欢跟他的女儿,也几乎是在给女儿下毒,要让女儿早产。 她有没有想过早产的女儿,也会很孱弱多病,难以养活,早早夭折? 她怎么能这样残忍呢? 柳氏警觉,虽然谢疏鹤没多大的情绪起伏,但她还是第一时间感觉出了不同寻常。 而楚轻盈对感情,以及人的情绪没那么敏感,不像楚明玠那么在意旁人的感受,尤其是穿越回来后,想发疯就发疯,她活得更自在一些。 所以她并没有察觉到谢疏鹤细微的情绪变化,只当谢疏鹤是怕她螃蟹吃多了,动了胎气。 谢疏鹤不知道她服用了保胎丸,也就谨慎小心了很多。 他既是为了她好和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着想,她自然没有为了非要吃蟹黄面而闹脾气,于是就让厨房的人走了。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放在心上的也就只有柳氏,以及耿耿于怀为此郁结的谢疏鹤。 楚轻盈跟往常一样。 晚上就寝,楚轻盈像怀了假孕,所以“耻骨疼,腰酸疼得跟断了似的,双腿肿,五脏六腑被胎儿挤压得难受,怎么睡都不舒服”这种种怀孕的艰辛,并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她除了觉得肚子很沉重外,真的很轻松。 不过谢疏鹤一直都很慎重对待,每天都在临睡前会为她按摩。 楚轻盈有点受不住。 谢疏鹤感觉到了,不太敢刺激楚轻盈,因为孕晚期这样做会引起宫缩,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好。 然而楚轻盈显然不满于此,谢疏鹤抬眸看了一眼此刻鬓发微湿、无比难耐压抑的楚轻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忽然脑袋钻了进去。 他在避火图上学的,太子送的避火图。 太子为了炫耀他能画出避火图,见了他们就发自己画的避火图,楚恂、楚骞、楚明玠父子三人都有,当然也没少了他这个首辅哥哥。 当时谢疏鹤特别羞耻地翻看了几页,然后就抑郁了。 因为他发现痴傻的太子都比他行,且会得花样比他多。 此刻,他原本不想刺激楚轻盈,但是不舍得小姑娘难受。 谢疏鹤用力闭上眼。 他想阻止楚轻盈让女儿早产,但,为了让她欢愉,她想让自己早产,那便随着她吧。 他以为女儿早产这点,是自己的底线,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要阻拦楚轻盈。 然而事实证明,楚轻盈能越过这个底线。 或许,他对楚轻盈根本就没有底线。 楚轻盈不知道谢疏鹤什么时候学来了这嘴上功夫,她第一次体验到这种,也就很容易满足。 没过多久,楚轻盈的两手抓住谢疏鹤的墨发,闭着双眼,身上香汗淋漓的,啊地惊叫一声,被谢疏鹤送上巅峰。 谢疏鹤边拿帕子擦脸,边紧张着楚轻盈的肚子。 过了许久谢疏鹤发现她什么事都没有,才松了一口气。 谢疏鹤惊讶地发现,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没了欲望。 楚轻盈的壮阳药失去了药效,他回到了以前不能人事的状态。 也挺好的。 从来都是他一个人情欲高涨,楚轻盈迫不得已才跟他同房,欢愉都是装出来。 只有他一个人在失控,她如此清醒理智地旁观着。 好几次在他向她求欢时,她是勉强的,心里必定在厌恶他,嫌弃他。 楚轻盈睡下后,谢疏鹤在深秋的夜晚自虐般地泡了一个冷水澡,然后擦干身上,披着单薄的衣衫,一时间并没有回到寝卧。 他坐在窗户旁,身躯被秋日夜晚的月光照着,清冷寂寥。 谢疏鹤从心口的位置拿出了一块绸布。 那是楚轻盈的落红,当时他收了起来,在那点落红四周画上了梅花,存放于心口,一直携带着。 他总是会拿出来看看,欣喜又满足。 现在,谢疏鹤打开灯罩,取出里面的蜡烛,把白帕子凑到了烛火上。 白帕子“轰”一下燃烧起来,火光映照着谢疏鹤俊美清雅的脸,把那满面的泪水映得闪闪发亮。 他却在笑,笑得沙哑,自嘲又讽刺。 第87章 设计自己早产,就在今天生 楚轻盈的初次不是给了他,帕子上所谓的落红,要么是她割了手指抹上去的血,要么是她服用了商铺里的神药,让她恢复了第一次,能有落红。 他珍藏的,视若如宝的东西,是假的。 她怀孕一个多月能不怕小产的危险,跟他圆房,还如此激烈,以及那天晚上他中了媚药,在镇国公府,她也不顾她自己的身孕。 她应该是吃了商铺里的保胎丸之类的,所以像怀了假孕那么轻松。 可笑的是他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她出了一点差错。 还真是难为她了,从给他下壮阳药开始,她一步步,处心积虑,骗他,把他耍的团团转。 他应该自己哄自己,她伪造出了假的初次给他,他也算得到了她的初次吗? 他总是自己哄自己,每次都能自己把自己哄好。 但这次,他怎么才能哄好自己啊。 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欢愉和泥足深陷。 她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唯独她不喜欢他,反而骗他说她喜欢他这点,让他无论如何都哄不好自己。 白帕子很快燃烧完,谢疏鹤的手被烧到了,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并不移开手,由着皮肉被烧的味道传来。 他一双碧眸都是湿红的,抬手盖住眼,滚滚热泪从苍白修长的手指间涌出来,整个下巴都湿了,嘴角的笑却一直没有落下,有种病态疯批感。 谢疏鹤心里的绝望剧痛一阵又一阵,克制着即将崩溃的情绪,直到差点走水,他才灭了火。 他的手被烧伤,痛觉迟钝,修长的手指垂落到椅子边缘,露出腕上的佛珠,被月色照得清绝皎洁。 谢疏鹤一直枯坐着,吹着秋日夜晚的凉风,直到身上和一颗心都冷得彻底,他返回了寝卧。 谢疏鹤让楚轻盈睡在里侧,给楚轻盈单独盖一床被褥,他自己盖一床。 等身上回暖了后,谢疏鹤隔着被褥,从背后抱住了楚轻盈,脸埋在楚轻盈的肩上,大手在楚轻盈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着。 每次他感受着胎动,跟两个孩子互动时,心里都是无比的柔软,满足又幸福的,然而得知真相后,更多的是酸楚和疼痛。 以往他因为楚轻盈怀孕而焦虑、担心、坐立不安,晚上睡不着觉,他是心力交瘁的。 但他甘之如饴,精神振奋激动。 此刻他在黑暗里睁着眼,大手下是还没睡觉的胎儿的翻滚,或是拳打脚踢。 谢疏鹤心里却没了一点的兴奋和激动。 他很萎靡,彻夜未眠。 第二天下午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起出府,带着柳氏一起,套了两辆马车,去参加顾翊煋的开府宴。 谢疏鹤按照昨天的安排,把御医、产婆、嬷嬷等一整个团队都带上了,并且到了瑞王府就能跟楚骞和楚明玠汇合。 所以即便楚轻盈现在就生了,不在府内生,也有了绝对的安全保障。 楚轻盈注意到了谢疏鹤用白色纱布裹起来的手,连忙拿过来,“你这手怎么了?” “中午给你做红烧肘子时,被烫到了,没什么大碍。”谢疏鹤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却被楚轻盈用力拽了过去。 楚轻盈一层层拆开纱布,看到那烫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拿出大哥还原出来的创伤快速愈合粉,给谢疏鹤洒上去,“效果没有原来的好,但大哥划了我三哥的手腕一刀试过了,第二天就能恢复过来。” “夫君,以后不要再给我做吃的了,我喜欢你做的,但不是非要你做不可,厨子也可以,我不挑。”之前谢疏鹤做东西时也有烫伤,刀切了手,她说了好几次。 他大概仗着她有神药,从来就不往心里去,受伤了就湿红着眼来找她。 今天却自己随便用白纱布一裹就算了,也不上药,苦肉计吗,故意让她心疼。 谢疏鹤抽回手,自己给自己缠着纱布,漫不经心地应,“好。” “夫君,过去几个月辛苦你了。”楚轻盈和谢疏鹤坐在一起。 谢疏鹤的脸色苍白,眉宇间都是倦意,连眼下都是一片青黑,感觉整个人特别虚弱憔悴。 楚轻盈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为了怀孕的她太操心、忙碌还焦虑的缘故。 她怀孕轻松,谢疏鹤特别辛苦,仿佛他才是怀孕的那个。 楚轻盈心疼,伸出双臂抱住谢疏鹤的腰,脸贴在谢疏鹤的胸膛上,高高隆起的肚子跟谢疏鹤平坦紧实的小腹相抵着,这种感觉很好。 “等我生下来就好了,很快就能生下来了。”楚轻盈把时间定在了今天,这么说着,就觉得等孩子生下后,或许首辅大人也不会轻松。 他恐怕又要做奶爸,又要照顾坐月子的她,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 别说是在这个时代,军师说在他们那个时代,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首辅大人这种程度。 “嗯。”谢疏鹤搂紧楚轻盈,应了一声,兴致并不是很高的样子,跟他过去几个月的振奋仿佛疯了般的癫狂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等晚上在瑞王府,不管发生什么,夫君你都不要担心。”楚轻盈怕自己早产会吓到谢疏鹤,想了想,还是事先告知了他一声,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谢疏鹤并不意外,下巴用力抵在楚轻盈的头顶,眷恋地摩挲,闭上的眼里一片潮热湿润。 他猜出来了楚轻盈的计划。 楚轻盈要将自己的早产安排得合情合理。 他能怎么样呢? 他对楚轻盈没有底线,楚轻盈要这么做,他唯有配合楚轻盈。 * 同一天,一大清早,瑞王府的书房。 傅寒辞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烧掉一份刚收到的密信,抬起的一张脸冷俊深邃,询问面前的下属,“都安排好了吗?” “主子放心,已全都安排妥当。”凌天跟随傅寒辞多年,可以追溯到傅寒辞小时候。 他武艺高强,平日来无踪去无影,并不显现在人前,连皇帝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凌天离几十米远,就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还能判断是哪个人。 他对傅寒辞说了一声属下告退,眨眼功夫人就消失在了书房内。 “你在烧什么东西?”进来的是瑞王顾翊煋,穿着用金线绣的九蟒深蓝色外袍,纹路华贵繁复,闪闪发光。 她天生就比寻常女子身量高,身躯看着也是硬朗的,束着发冠,不再是过去手拿折扇的恣意明朗。 如今的顾翊煋是沉冷稳重的,眉梢眼角透着凌厉和郁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顾翊煋站在书案前,冷冷地睨着傅寒辞,虽然没看到人,但她知道傅寒辞有自己的下属,总是在她的书房里密谋着什么,她每次都抓不到对方的踪迹,足以证明对方的本事很大。 “奴才烧什么不重要,王爷只需要知道,今晚来参加你的开府宴的首辅夫人,会一尸三命。”傅寒辞起身从内室拿了一套衣服出来,自称着奴才,但他的语气却是威慑和命令。 “换上。” 顾翊煋有几分诧异,并没有消息传出来楚轻盈怀的是双胎,傅寒辞居然知道。 她再看那衣服,竟然是一套粉色的女装。 顾翊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面的屈辱,恶狠狠地瞪着傅寒辞,“本王不穿女装!” 她从生下来起一次女装都没有穿过,更不可能穿给傅寒辞看。 顾翊煋话音落下,只听男人阴冷的一声笑,紧接着随着宝剑被拔出来“刷”的声响,眼前闪过剑光。 顾翊煋甚至来不及躲,只觉全身上下忽然一片凉意。 在她一声低叫中,那剑已回到了剑鞘里,而她一身金贵的蟒袍堆积在脚下,全身上下不着寸缕,长发也披散开。 顾翊煋崩溃绝望地惊喊,冲过去抱起那套女装遮住裸体,屈辱愤恨地瞪着傅寒辞,眼中热泪滚滚,“阉狗,你一开始接近本王,就是为了这般亵玩本王是吗?幸好,幸好本王当时没有被你的假深情骗到!” “这是王爷自找的。”傅寒辞没有丝毫温情的目光落在顾翊煋露出来的胸前,被他刚刚那一剑刺破了顶端,血珠子点缀在傲雪中,越发像绽放的红梅,看得他墨眸里的凌虐之意更盛。 一开始他没想过这样羞辱顾翊煋,他对她极为珍爱怜惜。 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不管她多讨厌他,他还是贴上去。 她骂他阉狗变态,他也一笑置之,甘之如饴。 但现在,她不过是一个玩物,泄欲工具罢了。 傅寒辞失去耐心,向后慵懒地靠着,屈起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斜睨着顾翊煋冷笑,“怎么,王爷难道要奴才亲手给你穿吗?” 顾翊煋身上各处都是伤,疼得不行,生怕再被傅寒辞折磨,她憋着眼里的泪,抖抖索索地换衣服。 随即在傅寒辞的示意下,来到书案前。 她被傅寒辞按住,背对着傅寒辞趴在了书案上,刚穿上的衣服却又被褪下,一整个雪白纤薄的背暴露在傅寒辞面前。 傅寒辞取笔蘸墨,开始一点点在她的背上作画,期间还警告她趴好了。 顾翊煋全身绷紧,颤抖着,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她有点支撑不住了,紧紧咬着牙,冷汗滴落到傅寒辞这两日作的一幅画上,还有题的字。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他的这幅画磅礴震撼,让看得人觉得他画得不单单是景。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顾翊煋不是没查过傅寒辞。 他在一个很贫穷的农户家里出身,十岁的时候被卖入宫里,从高牧身边一个小小的太监,混到高牧的徒弟。 因为在暗中为皇帝执行成功了数次任务,所以他被皇帝器重,一步步提拔,二十九岁成了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 现在,他应该是而立之年。 但顾翊煋觉得傅寒辞的这份出身,十有八九是被伪造出来的。 首先,他一身清贵,那种贵族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再者,知识被上层垄断,穷人家的孩子读不起书,也很难买到书,接触不到知识。 尤其是傅寒辞的父母都易子而食了,怎么可能会给他读书? 这几个月的相处中她发现,傅寒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在这大周的文豪大家中,他可以有一席之地。 还有,傅寒辞在暗中有一股势力,不属于皇帝和朝廷任何人。 那些人都是为他做事的,完全是他自己的人。 而且,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拉拢到的那些官员才子,是她这个皇子以前费劲了心思都拉拢不来的。 傅寒辞手下更有诸多谋士和高手,寻到的各个领域的奇能异士们,比楚轻盈阵营里的都多。 由此可见,傅寒辞的野心是从一开始就有的,且一直在筹谋策划着。 不管他一开始是依附谢疏慧,还是他是皇帝的人,又或是在楚蓁蓁的梦里,他为她夺来了皇位,其实都是为了掩盖他自己一直在谋划着当皇帝的事实! 而且在最后他还成功了。 他跟谢疏鹤带领的复仇者联盟斗智斗勇,让复仇者联盟除了楚明玠和谢允安外,几乎团灭,最终他抛弃掉她这个棋子、傀儡,让她沦为最普通的妇人,被困在后宫里为他生儿育女。 他自己成为了坐拥天下的皇帝。 顾翊煋理清了这点,心里是真的生出几分害怕来。 之前她还想利用傅寒辞,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能让谢疏鹤的复仇者联盟团灭的男人,又岂是她能掌控的? “竟然被王爷发现了奴才的秘密,可惜,已经晚了。”傅寒辞承认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那龙椅去的,谋划多年。 第88章 女主后悔了 他除掉一个又一个障碍,要让圣元帝失去对他忠心耿耿,护佑大周江山的楚恂几人,所以他在背后没少做离间君臣感情之事,成功让圣元帝越来越忌惮功高震主的楚家人,要利用圣元帝之手诛杀了楚家满门。 在楚蓁蓁的梦里,他成功了,在杀了以谢疏鹤为首的复仇者联盟的众人后,他当上了皇帝。 他立了顾翊煋为皇后,是真心喜欢顾翊煋的。 虽然现实是,从楚轻盈改嫁给谢疏鹤开始,一切就跟楚蓁蓁梦里的不一样了,但他还会喜欢顾翊煋,在将来让顾翊煋母仪天下。 然,此刻,他对顾翊煋只剩下恨了。 楚轻盈竟然也做了一场梦,反转了局势,让他处在了弱势。 楚轻盈把复仇者联盟里的人慢慢聚集到一起,再次拉起一个阵营,明显是为了对抗他,夺皇位的。 这不是圣元帝和楚轻盈之间的较量,圣元帝不过也是炮灰而已,这是他这个话本男主和楚轻盈之间的对决。 他当然没有输,“天”是向着他这边的,他不会放过任何除掉楚轻盈的机会。 楚轻盈一死,她那都是恋爱脑和老弱病残妇孺的复仇者联盟,就会如同一盘散沙。 像楚蓁蓁梦里梦到的话本结局一样,虽然他费了不少心思,但最终他还是让谢疏鹤为首的复仇者联盟团灭了。 他还是会是最后的赢家,楚轻盈所谓的“重生”,根本改变不了结局,楚轻盈不过是让她自己和复仇者联盟里的人多活一段时间而已。 这幅画傅寒辞用了一个时辰才完成,然后他拔出剑,用剑尖沿着勾勒出来的线条,在顾翊煋背上刺青。 这过程里自然是流血不断的,他用了特殊材质,最终在顾翊煋的背上展现出了一幅刺青图。 顾翊煋不知道傅寒辞到底在她背上刺了什么,感受到那纹路,应该是跟风花雪月无关的。 她已经是全身冷汗,疼得呻吟惨叫,到后来甚至晕死过去。 顾翊煋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一身女装还穿在身上,保持着趴在书案上的姿势,下身是真空的,傅寒辞就站在她背后凌虐她。 顾翊煋宁愿自己没有醒来。 傅寒辞抬手掐住顾翊煋的下巴,扭了她的脸往后,高大的身躯俯压在她的背上,狠狠吻住她的唇。 傅寒辞墨眸里有着浓烈的情欲,却是清醒又冷然的,“王爷若是还当个死鱼,奴才难以保证在那些宾客到来时,能不能结束。” 窗户没有关,光天化日之下,要不是傅寒辞来书房时从来都屏退了下人,这一幕必定会被人撞见。 顾翊煋听着从主院那边传来的动静,到了下午,受到邀请的官员们都陆续来了。 她这个主家却不能去招待,而是在书房里被一个奴才折磨。 顾翊煋的眼泪无声地涌出来,湿了一张苍白的脸和下巴,看起来清透如出水芙蓉,又因为这场欢好而淫靡,画面的反差感很大。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如果她没有对太子下手,就算她和楚轻盈之间都是算计和利用,楚轻盈会用别的方式除掉她,也不会把她推给傅寒辞。 她宁愿跟楚轻盈有仇,死在以楚轻盈为首的夺嫡之争中,也不要现在这样。 * 楚轻盈和谢疏鹤的马车停在瑞王府后,谢疏鹤先下来,而后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把掌心递给楚轻盈压着,带着楚轻盈下来。 瑞王府的下人引着车夫去停马车。 这个时候的车位是按照品级来的,跟官服一样,只要看到对方的代步工具停在了哪个位置上,就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地位。 柳氏乘坐的马车被停在了谢疏鹤的马车的旁边,过去几个月她是完全感受到了首辅的三弟媳、谢府的三夫人的待遇,可谓是从最低级的商人,一下子就跨越到了富家贵族中去。 她夫君是个庶出的,还是被遗弃的那种,如今她能有这样的身份地位,最应该感激的是楚轻盈和谢疏鹤。 过去了好几个月,楚轻盈给她服下的“毒药”也没发作,她渐渐觉得那可能真不是毒药。 楚轻盈如此待她,她已然对楚轻盈剖心置腹,为楚轻盈办起事来更加尽力了。 楚明骞和楚明玠已经来了。 楚明骞还坐在马背上,在谢疏鹤和楚轻盈下马车后,他才翻身下马,走到镇国公府的马车旁。 楚明玠在里面坐着,暂时没让外人知道自己已经能行走自如恢复如初了。 此刻楚明骞跟往常一样,连人带轮椅一起把他搬下来,然后推着他,跟小妹和妹夫打招呼。 叶瑶是跟着自己的车骑大将军父亲一起来的,如今边境太平,守边境的另有其人,楚恂和车骑大将军这几人目前都是闲赋在家的。 这也是皇帝故意的,一个将军你不让他打仗,时间长了,他从精神和武力各方面就废了。 叶瑶跟在父亲身后,上前对谢疏鹤和楚轻盈行礼,再给楚明玠和楚明骞见了礼。 楚明玠手里握着折扇,坐在轮椅上对叶将军作揖,举止有度,眉宇间少了过去几年的阴鸷和冷漠,风度翩翩,“叶伯父。” 叶将军是典型的武将,人高马大不拘小节,抬手重重地在楚明玠肩上按了按,一番试探就知道楚明玠的底了。 他留着美髯,嗓音中气十足的,“你那悬医阁下个月初一开业是吗?到那天老夫带着全家人去给你捧场,可别收老夫的诊金。” 平常楚明骞和准岳父在战场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勾肩搭背嬉笑打诨的。 只是回到京中见到人,他却紧张又拘谨,话都有点说不好了,“叶伯父不知道我大哥‘毒王’的称号吗?你带全家过去,当心你们全家……” 楚明玠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楚明玠的小腹,及时让楚明玠把那话咽了回去,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对叶将军笑了笑,“你看我三弟这孩子,伯父若是不满意的话,可以把他和叶姑娘的亲事推迟几年,等他稳重些了,再让他娶叶姑娘也不迟。” 楚明骞:“!!!” 这是他的亲大哥吗? 他都弱冠了,成亲已经算晚的了。 照这么下去,外甥都会打酱油了,他和叶瑶的孩子还没出生呢。 他们几人的孩子一起长大多好啊。 楚明骞看到叶将军竟然在沉思楚明玠的提议,他脸色更白,伸手揽住叶将军的肩膀,跟准岳父称兄道弟,喊准岳父的字,“我的意思是怎能劳驾仲文兄你亲自去医馆呢?你直接把我大哥叫到府上,给你们请平安脉就好了。” “每隔半个月吧,仲文兄不要不舍得用他,你要往死里用他,用死了我负责。” 楚明骞说完这话后,还用胳膊撞了撞谢疏鹤,让谢疏鹤给叶家人“以权谋私”的意思。 谢疏鹤一脸麻地站出来,对叶将军热情了几分,“三哥说得对,叶伯父有需要蕴之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敢不敢……”叶将军那叫一个受宠若惊。 谢疏鹤这声伯父叫的,他好像跟首辅大人一个辈的吧? 而且要知道首辅大人过去可是不跟任何人交往,宛如谪仙一样的人物,此刻竟然说他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 叶将军看了一眼谢疏鹤身侧肚子高高隆起的楚轻盈,很快就明白是楚轻盈的缘故。 首辅大人的爱妻宠妻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此刻他切身体会到了只要是楚轻盈的朋友亲人,首辅大人都会放下姿态和底线,待他们如同亲人。 他还真有事找谢疏鹤帮忙,谢疏鹤给他盖几个首辅大人的章就行。 楚明骞没偷看叶瑶,这不是君子之风。 他这人有点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但唯独对叶瑶珍之又重,不敢有丝毫冒犯。 不过他五感是一直朝着叶瑶那边的,听她的声音、闻她身上的味道。 他整颗心都被叶瑶的一颦一笑牵动着。 直到楚明玠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腕,示意他推轮椅。 楚明骞才回过神,跟着谢疏鹤和小妹一起进去瑞王府。 其他官员都到了,谢疏鹤和楚轻盈几人是压轴出场,一众官员们停下交谈,纷纷看过去。 本来谢疏鹤和楚轻盈的风姿就很出众了,加上桀骜热烈的镖旗大将军,坐在轮椅上手拿折扇、亦正亦邪不被掩盖光芒的楚明玠,勇猛不凡的美髯叶将军、英姿飒爽的嫡女,还有即便弱柳扶风也不输他人气质的柳氏。 这几人一起走过来,在秋日的晚霞中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就是一幅最令人赏心悦目的画,让人惊艳不已。 顾翊煋身侧跟随着傅寒辞,上前来迎谢疏鹤和楚轻盈,说着场面话,“首辅大人、首辅夫人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楚轻盈看着这样的顾翊煋,没了过去的洒脱不羁。 明明还不到话本的结局,她却已经变成前世话本结局那样的普通,不复曾经的神采凤仪,泯然众人矣。 楚轻盈淡笑,前世也好,现在也罢,这路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她曾经拉了顾翊煋一把,哪怕是互相利用算计更多,但顾翊煋甩开了她。 顾翊煋也在看楚轻盈,不过她的目光是落在楚轻盈的肚子上的,的确是很大很重。 次辅带了夫人来,次辅夫人跟其他贵妇们一样,看了楚轻盈的肚子后,笑着开口,“首辅夫人这肚子看起来,比同月份孕妇的大了很多,倒很像是双生子的样子。” “是啊。”楚轻盈和谢疏鹤站在一侧,另一手被傲夏扶着,一手落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她抚摸了两下,唇畔噙着一抹怜爱的笑,语气都是极温柔甜蜜的样子,“我肚子里怀的的确是双生子,而且经由我大哥诊断,还是一对龙凤胎。” 贵妇群里发出了一阵惊呼声,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女子们都恭贺楚轻盈,说楚轻盈是个好福气的。 官员们看谢疏鹤的眼神更加惊讶了,首辅大人从身体虚弱无法圆房、子嗣艰难、行将就木,到神采奕奕,身强体壮一举就得了一对龙凤胎,他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不能称之为奇迹了,这简直是古往今来最炸裂的一样事了好吗? “在此告知诸位姐妹们,大人们一声,等过两个月我在府中为我这一双龙凤胎举办满月宴,你们备得礼,给得份子钱,可得是双份的。”楚轻盈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大概能分辨出来哪些人入了顾翊煋的阵营。 确切的说,他们都是男主傅寒辞的人。 跟她这边一样,傅寒辞的阵营里也有闻名于世的才子、谋士,将军,内阁的,甚至世外高人等不同领域,各有擅长的人。 第89章 首辅疯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一众人:“……” 有不想谢疏鹤好的人,就在心里想双胎是最难生的,别到时候楚轻盈一尸三命了。 很多贵妇们都是羡慕楚轻盈的,跟柳氏关系好的,就把柳氏拉到一旁询问,有没有那种一举得男或是双胎的秘方。 柳氏自然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装作被逼问得没办法的样子,向他们透露楚明玠手里就有生子的秘方。 等到悬医阁开业了,她们可以去楚明玠那里求。 贵妇们闻言心里都已经迫不及待了,想着回家跟老爷商量,尽快找个机会从楚明玠那里求来秘方。 还有的官员也求子心切,当即也不躲避全身是毒的楚明玠了。 几个人围住楚明玠,旁敲侧击地求方子。 楚明玠的腿没残废前,走到哪儿都是焦点,众星捧月。 坐轮椅后,他把自己锁在屋里,封了所有的窗子,一点阳光都不让投过来,任由自己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腐烂,屏蔽外界的一切。 所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围住,被这般需要,面对着如此多的请求,他一开始不适应,很快就游刃有余了。 当场给一众人开课。 官员们这才知道原来生男生女竟然是男人决定的,子嗣艰难不全是女子的错,男人也得承担一部分责任,且要想生出优异的后代,那就得调养自己的身子,纵酒纵色都不行。 还有生双胎也要看女子的家族里有没有这样的基因,等等这些。 在场的人都听得受益匪浅,只觉得就算没有一举得男、一腹多胎的秘方,他们也都能多生了。 楚明玠被簇拥着,无疑是喧宾夺主,让站在一旁本该高光时刻的顾翊煋,成为了陪衬。 眼看着天快黑下来了,还是次辅冷着脸把自己这个派系的官员们喊回来,刀了每个人一眼,瑞王府的开府宴才正式开始。 这样的宴会没什么新意,吃菜、举杯,拍马屁,虚与委蛇,以及勾心斗角各怀鬼胎,看节目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众人酒足饭饱后,顾翊煋多安排了一个节目,带着众人参观一下她的新府邸,也可以自由活动,随便走走。 这种情况下就很容易发生各种私会,暗害等勾当,最常见的就是失足落水的戏码。 原本别人家要是有像楚轻盈这种快要临盆的孕妇,是不会让来人多的,尤其是宴会这种地方的。 楚轻盈却来了。 有的人就在想可别出了什么意外,为了避免被殃及,有的贵妇和官员们,便不再跟着楚轻盈,他们到一旁参观去了。 顾翊煋走在前面,领着楚轻盈一行人要去赏荷花。 即便谢疏鹤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允许楚轻盈制造自己早产了,可全程他的精神依然高度紧绷,甚至在大庭广众下,借着广袖的遮掩,握住了楚轻盈的手,掌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柳氏和楚明玠几人不知道楚轻盈的打算,那就更紧张了。 闻宥礼那几人跟在后面,也是提心吊胆的。 反观楚轻盈,比任何人都放松,走在长长的九转木桥上。 木制栏杆只到膝盖位置,四周全都是水,灯火照着枯萎的荷叶和莲蓬,衰败也是一种美,别有一番意境。 楚轻盈仿佛已然沉浸在其中了。 一众人快走到湖中央的亭子时,楚轻盈看着周遭的一切,心里冷笑,话本作者果然是向着自己的亲儿子的,大晚上的还是深秋,看什么荷花,这分明又是在强行走剧情了,千方百计不给她这个配角活路。 尤其这时,次辅带来的小厮过来对谢疏鹤行了礼,“首辅大人,我家老爷邀首辅大人到对面的亭子里喝茶。” 谢疏鹤和楚轻盈闻言,都抬头往对面的亭子看去。 那里不仅有次辅,还有其他官员,奴仆,以及比夏日荷花还亭亭玉立的、王氏家族的一个女子。 这很明显是要让谢疏鹤和王家的女儿趁着月色,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浪漫邂逅。 “既是次辅大人邀约,夫君便去吧。”楚轻盈对站着不动的谢疏鹤道。 既然是在强行走剧情,她自然得配合着,顾翊煋和傅寒辞要害她一尸三命,她便将计就计。 谢疏鹤不想去,他从来不会跟除了楚轻盈,还有她的亲人之外的女子见面。 哪怕有那么多人在场,不是私下的,他也要离几百米远,女子的脂粉味顺着风都不会染到他身上。 但楚轻盈让他过去,显然是楚轻盈是要将计就计,他就像是配合楚轻盈的工具人,楚轻盈一点都不在乎那王家的女子等会儿会对他说什么,做什么。 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自己要做的事,他早就明白这点,却还是在这一刻心口像是被剜走了一块肉,又空又疼,还闷堵得难以呼吸。 “好,我去去就来。”他是在配合楚轻盈,绝对不会和王家女儿说话的,谢疏鹤在心里想着,松开楚轻盈的手,碧眸被灯火映照着,带着旖旎柔情和那么一点委屈看着楚轻盈。 楚轻盈已然明白了,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我相信夫君,夫君也不必担心我。” 这句话,终究还是安慰到了谢疏鹤。 谢疏鹤转过身,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楚明玠和楚明骞几人不理解,谢疏鹤必须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吗? 他们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便得到了验证。 瑞王府里的一个护卫跑过来,胳膊上受了伤,流血不止。 他气喘吁吁跪在地上对顾翊煋禀报,“王爷,王府突然被一群山匪围攻了,他们扬言要为上次被你杀害的他们的大当家和二当家,众多兄弟们报仇,我们已经抵挡不住了,请王爷立刻离府避难!” 木桥上、水中央,四周都是荷花,也就只有顾翊煋和楚轻盈带着的楚明玠、楚明骞,叶瑶、叶将军,还有傲夏在。 他们离水中央的亭子不远了。 其他宾客都在别的地方。 刀剑拼杀的声音传来,还能听到其他人逃跑和惊叫的声音。 顾翊煋脸色大变,伸手就去拉楚轻盈的胳膊,“首辅夫人,快跟我一起离府!” 楚轻盈往后退了几步,没让顾翊煋抓住。 楚明骞立刻走到楚轻盈前面,挡住了顾翊煋,冷笑着道:“外面已经被山匪包围了,护卫在抵抗着,我们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瑞王应该发信号,很快御林军就会来救援了。” “瑞王若是不愿发,也没关系,我们被围困在此,御林军自会察觉到瑞王府的祸乱,很快会赶来。” 他看出来了,所谓的山匪,要么是顾翊煋安排人假冒的,要么就是被顾翊煋威逼利诱的真山匪。 不管是哪种,顾翊煋今晚的目的是要借山匪上门报复,害小妹一尸三命,还要让他们几个人都命丧于此。 原来去剿匪的后招,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顾翊煋想要他们带着楚轻盈冲出去,就是把楚轻盈置于最危险境地,或是让楚轻盈呆在这里,他们去抵抗山匪。 调虎离山? 他们是不可能上当的,无论如何都会守在小妹身边。 谢疏鹤已经走到次辅面前了,几人对他行礼,王家的小姐屈膝对他福了福身。 而顾翊煋在楚明骞说出那话后,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鸣镝射出去。 她发了求救信号后,领着楚轻盈往水中央的亭子走,临危不乱地安排,“你们跟本王来,亭子是王府的最里面了,如镖旗将军所说,山匪一时攻不进来,我们坐一会儿,很快就会等来救援。” 楚轻盈往木桥下的水中看了一眼,有波纹在晃荡。 她只装作不知,跟在顾翊煋身后往亭子中走去。 结果刚走几步,一条细长的蛇从水中爬出,慢慢缠上她的脚踝,狠狠一咬。 她所站的木桥也突然断裂。 那蛇应该是有毒的,楚轻盈被咬到后小腿就发麻了,直接掉入了水中。 谢疏鹤在次辅这边心不在焉,所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楚轻盈身上,眼看着木桥断裂,楚轻盈落水。 谢疏鹤面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大步往楚轻盈那边去。 “首辅大人!”王家的姑娘还没跟谢疏鹤搭上话,见谢疏鹤走了,她提着裙角追上去,拦住谢疏鹤的去路,焦急地说。 “那边很危险,你没看到吗?山匪已经杀了过去,很明显是冲瑞王来的,你不能过去,请跟我来,我带你走另外一条路离开瑞王府。” 谢疏鹤泛红的目光看了过去,顾翊煋和傅寒辞安排的大批山匪,确实朝木桥杀了过去。 而这个王家的小姐,在说什么,做什么? 他的夫人掉下水了,肚子里怀着两个孩子,很有可能一尸三命,可这个王家的小姐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这是在要他的夫人和孩子死! 其他人都在逃命,谢疏鹤一张清雅的脸在月光下越发显得圣洁,眸若尘碧,看着王家小姐,没动。 王家小姐见状更急了,跺了跺脚,生死关头顾不上礼数,抬手就去抓谢疏鹤的胳膊,要拉着谢疏鹤从另外一条路离开。 谢疏鹤身后跟着谢府的护卫,他忽然转身,“刷”一下抽出护卫腰间的刀。 刀光亮起的那一刻,谢疏鹤那张原本端美的脸,覆上一层从未有过的冷冽和嗜血。 他的刀砍下去后,有什么东西“砰”一下砸落在地,随即就是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惨叫。 王家小姐的手还抓在谢疏鹤的胳膊上,而胳膊却被谢疏鹤的刀从肩膀上生生砍落。 有小厮跑过来护着王家小姐,其中一人挡了谢疏鹤的路。 谢疏鹤一刀捅过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谢疏鹤抬起脸,猩红的碧眸看着在场的其他人,摄人心魄,墨发被夜风吹得飞扬。 他提着刀,一步步往前走,走得从容悠然,却气势逼人,碧眸浸了浓烈的血色,仿佛神只堕入地狱,遇魔杀魔佛挡杀佛。 几人心惊胆战,纷纷给这样的谢疏鹤让出路来。 有吓得跪瘫在地让不了路的,在谢疏鹤一刀捅过去之前,连滚带爬地落入水中。 谢疏鹤衣衫染血,整个人近乎疯魔,朝着楚轻盈狂奔而去。 木桥从中间断裂,隔开了后面的楚明玠几人和另一头的顾翊煋。 “盈儿!”楚明玠几人惊喊了一声,紧接着便看见扑通落水后的楚轻盈,从木桥下面伸出一只湿淋淋的手。 她抓住顾翊煋的脚踝,猛地用力一拽。 顾翊煋根本没想到楚轻盈会来这么一下子,猝不及防就掉入了水中。 在那一刻,她感觉有针扎到了自己身上。 顾翊煋试图游泳,却发现自己的四肢,甚至整个身体都在这一刻被麻痹了。 针上有毒! 顾翊煋睁大了眼,在水中扑腾着,惊叫着,一次次沉下去又挣扎出脑袋,喝了不少的水。 谢疏鹤已经跑过来了,“扑通”一下子跳入水中,去捞楚轻盈。 而楚明玠几人身后,所谓的山匪在这时全都杀过来,围攻住了他们。 第90章 临盆时引来天罚,妖魔降世? 楚明骞第一时间站到楚明骞的轮椅旁,护住楚明玠的同时,少将军刷一下拔刀,一张脸被映得雪亮又凌厉,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狞笑。 继而,大开杀戒。 除了柳氏外,叶瑶他们几人都有武功在身,傲夏负责保护柳氏。 那一刻楚明玠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没带兵器,但他全身是毒,随便甩出去一种,就能倒下好几个人。 而且他拿在手中的扇子也能做武器,扔出去后在几人的脖颈上划一道血痕。 扇子再被他攥到手里时,几人被一扇封喉,眼睛瞪大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地气绝而亡。 他在扇子上装有银针,“刷刷刷”银针像流星一样射过去,正中山匪的命门。 楚明玠面容邪气,是一种致命的俊美,对比起浑身血气的少将军,他衣衫上纤尘不染。 无论场面多混乱,身处尸山血海,他也犹如挺拔高洁的竹,山岗上吹拂过的风,从容自如。 没一会儿功夫,木桥上躺了不少尸体,还有的掉入了荷塘里,鲜血把一片湖水都染红了。 这一百多人都是傅寒辞培养多年的精锐,结果基本上都死了。 凌天也在其中,身受重伤,且战且退,最后逃跑了。 穷寇莫追,楚明玠几人不愿离开楚轻盈,就让人跑了。 反正,此次顾翊煋和傅寒辞伤亡惨重。 楚轻盈掉入水中后,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故意造成自己落水早产的假象,还是被顾翊煋害的。 所以在谢疏鹤跳下去后,很轻易就把她从水中抱了出来。 谢疏鹤全身湿透,抱着楚轻盈在木桥上奔出去。 楚明骞几人给他开出了一条血路,他踩着尸体大步过去,衣衫卷起浓烈的血腥气味。 这期间楚轻盈圈着谢疏鹤的脖子,躺在他“砰砰”剧烈跳动的心口,还不忘示意傲夏和叶瑶下水去捞顾翊煋。 傲夏领命而去。 她的身影飞掠过去,根本不用下水,运用轻功几乎是踏水而过,找到水中还在挣扎的顾翊煋后。 傲夏和叶瑶同时俯身,伸手一人一边拽住顾翊煋的肩膀。 只听到“刺啦”一声,顾翊煋的衣衫破了,露出被束缚的一抹胸脯来。 傲夏和叶瑶拎着顾翊煋,飞掠过木桥,回到主院。 御林军赶到了,“山匪”基本上都已经被楚明骞几人诛杀,还剩下的一些直接抹了脖子。 尚未逃跑的官员们,见此情景纷纷松了一口气,也对浑身浴血的楚明玠人心里充满了恐惧。 楚家大郎竟然站起来了,曾经勇猛无敌的少将军再次横空出世,饶是皇帝也压不住楚家了。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首辅大人,抱着的应该是首辅夫人——因为他用外袍紧裹住了女子,没让女子走光一点,一阵风般从他们身边狂奔出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果然,果然首辅夫人还是出了意外,难道要一尸三命了? 有人担忧,有人不在乎,有人在幸灾乐祸。 他们的表情各异,却在下一秒,傲夏把另一个落水、浑身湿透的人丢到院子里时。 他们看过去一眼后,一瞬间,表情同步,瞳孔地震了! 瑞王,皇帝的第三个皇子,她竟然……竟然是女儿身! 官员们别开脸,不相信的便让自家夫人上前看看,说不定是瑞王的胸肌比较大呢。 很快随着贵妇们的惊呼,他们确定了。 瑞王,果真是女儿身! 这是多惊天动地的一件事啊! 好像是为了附和这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原本晴朗明月高挂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闪电劈下,整个天空瞬间大亮,又在雷电停下时,一片黑暗。 天上好像有无数猛兽张开了大口,吞噬着万物,让人恐惧,惊慌,绝望。 狂风大作,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无数冰凌子冰雹如箭矢,密集地从天空中坠落,被砸到的人纷纷抱头逃窜。 有的人在喊,“这是不祥之兆!是灾星降世,引来了天罚啊!” 灾星降世! 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楚轻盈,她不是就要生了吗? 她的一对龙凤胎不是大吉之兆,而是大难。 十月下冰凌子冰雹,多少农作物和花草树木等生物瞬间被冻死,哀鸿遍野赤地千里,这当真是天罚! 同一时间,谢疏鹤把楚轻盈抱上了马车,“噼里啪啦”的冰凌子冰雹砸落在马车顶。 谢疏鹤掀开楚轻盈的裙子,她的亵裤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这是要生了,还是,要一尸三命了? 车夫等着谢疏鹤的指令。 谢疏鹤却知这个时候不能再移动了,赤红着双眼,向来克制的目光里此刻是一片癫狂之色,语调抖得不成样子,“盈儿,你感觉怎么样?” 他不敢想,要是楚轻盈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怎么样。 他活不下去的,没有楚轻盈,他就不想活了。 谢疏鹤痛怒交加,悔恨不已,他不应该同意楚轻盈早产的。 无论如何他都应该阻止楚轻盈,这般冒险的事,他怎么能纵容着楚轻盈呢! “我没事……”楚轻盈浑身湿透,除了一阵阵宫缩的痛外,其他的她感觉还好。 她抬手抚上谢疏鹤滴着水的脸,温热的,冷水和他的眼泪一起往下流。 刚刚面不改色,提刀杀人的首辅大人,这一刻却在掉眼泪,他真的是…… 楚轻盈连忙安抚,“夫君,我应该是要生了,你不是让产婆他们跟随着吗?你现在叫她们上来。” 谢疏鹤深吸一口气,身躯探出马车。 这时叶瑶和傲夏一人拖着一个产婆过来,“来了来了,快!” 在产婆踉踉跄跄地爬入马车后,柳氏也把放在自己马车上,带着的孕妇生产用的等物,给送入了马车内。 两个御医和楚明玠都站在外面。 冰雹下得太大,楚明骞打开从瑞王的库房里找到的一把大伞,撑在楚明玠头顶,让叶瑶和柳氏去另一辆马车内等着。 “我就在这里!”叶瑶眼眶通红,担心着急,紧攥着拳头。 楚明骞见状没再赶叶瑶,顾不上礼数,伸手把被冰雹砸的叶瑶,拽到自己身边来。 大伞也遮不住那么多,他只好展开外袍撑在叶瑶头顶,让叶瑶在他的胸膛下。 他宽厚的肩背挡住了砸下来的冰雹。 叶将军见状只当没看到。 谢疏鹤没从里面出来,楚明玠几人诧异,首辅大人的“娇弱”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楚明玠喊了一声,“妹夫?” 女人生产,男人就没有陪在身侧的。 因为他们认为血污是不吉利又脏污的,会影响到男人的官运财运,甚至在女子的月信那几天,男人都不会和妻子同床。 谢疏鹤没有晕,任何时候都能晕,唯独在楚轻盈临盆的生死关头,他不能晕。 不过他的状态糟糕透了,仿佛正在生产的人是他,颤抖嘶哑的语调从马车内传出来,“盈儿中了蛇毒,大哥有没有解毒丸之类的药?” “有!”楚明玠立刻取了递进去。 他现在也开始研制解药了,只因小妹身边的阴谋诡计和暗害多,此刻不就用上了吗? 前两天他把楚轻盈给的百毒不侵丸,还原出了一大半的药性,然后身边的每个人都拿到了一颗。 楚轻盈也有。 他估计在来瑞王府之前,楚轻盈就已经服下了。 楚明玠看出来了,顾翊煋和傅寒辞要害得小妹一尸三命,安排人事先藏在了木桥底下。 在顾翊煋以赏荷花为由,引着小妹走到那个位置时,水中的人截断了木桥,并放了毒蛇咬了小妹一口。 然后所谓的山匪冲杀进来,想将他和三弟几人也一起杀了。 不管他们是死,还是身受重伤,若是追查起来,顾翊煋和傅寒辞完全可以推到山匪身上。 皇帝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届时会替安排刺杀的顾翊煋和傅寒辞百般遮掩,对于他们的被害不了了之。 傅寒辞和顾翊煋二人多歹毒的心思啊! 但,看出端倪的楚轻盈根本没想要避开,她故意让自己被蛇咬,掉入水中。 楚轻盈直接拖了顾翊煋下去,用从楚明玠那里要来的针和毒扎到顾翊煋身上,让其无法游上岸。 顾翊煋在水里挣扎,差点被淹死之际,楚轻盈再让傲夏和叶瑶救顾翊煋上来。 她要揭穿顾翊煋的女儿身,没有傻到去皇帝面前直接告发,而是利用今晚顾翊煋和傅寒辞设局谋害她这个机会,让顾翊煋在上百个宾客面前,暴露了女儿身。 顾翊煋出身皇室,却女扮男装,下场可想而知。 顾翊煋落水可跟楚轻盈没关系,目睹她动手的都是自己人,或是顾翊煋的随从,都被大哥几人当场给杀了,他们完全可以说是顾翊煋自己落水的。 他们反而救了顾翊煋不是吗? 再说了,顾翊煋的女儿身被揭穿后,谁还会去追究她是意外落水,还是被楚轻盈拖下水的? 顾翊煋和傅寒辞害她,如果她不是重生而来的,有金手指,怕是今晚就会一尸三命,大哥三哥、叶瑶和叶将军他们都会葬身于此。 前世他们斗不过男女主,也是有理由的。 如今她靠着金手指,绝不会让悲剧再次上演,且要狠狠反击回去! 楚明玠还原出来的百毒不侵丸,虽没有商铺里的厉害,但能让楚轻盈不被蛇毒侵蚀太深,再服下楚明玠的解毒丸,她就没有大碍了。 楚明玠不知道谢疏鹤有没有看出来,反正此刻他是回过味来了,楚轻盈是有备而来,故意让自己早产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知道了小妹的打算,但楚明玠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他身侧的御医已经准备好了参片之类的吊命的药,楚明玠也从自己携带的包袱里,翻出了很多保命的药丸。 马车虽然不小,但是两个产婆加上一个要生产的楚轻盈,还有长胳膊长腿的谢疏鹤,就显得很狭窄了。 尤其他还是男人,是万万不能留下的。 两个产婆都在劝谢疏鹤。 马车外的几人没等到谢疏鹤出来,柳氏提着裙角欲上马车,“首辅大人还是下来吧!” “不说其他的,你一个男人没有经验,留在里面只会让产婆们束手束脚,妾身在青州邻居家的嫂子生产时,搭过手,也算是有点经验,首辅大人下来,让妾身上去吧。” 这话无疑是在说,不是怕影响你的官运财运,而是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留在里面,那根本就是添麻烦。 马车内,谢疏鹤从楚明玠手里拿到解毒丸后,第一时间喂到楚轻盈嘴里。 他看着楚轻盈被蛇咬过的脚踝处的红肿,在慢慢消散。 谢疏鹤却没有放松丝毫,听到楚明玠在喊自己,柳氏的一番话。 他换了一个姿势,跪在楚轻盈肩膀旁边,竭力把自己高大修长的身躯往马车的角落蜷缩,争取不占地方。 “盈儿……”向来都清冷隐忍的男人,此刻他苍白的脸上全是害怕和恐惧。 谢疏鹤用力握着楚轻盈的手,怕弄疼了楚轻盈,又松开了一些,指尖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哑声请求着楚轻盈,“我想留下来,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我不怕被影响了官运财运,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都不想活下去了,岂会在乎官运财运?并且你放心,我不会因为看到了你生产的样子,而嫌弃你的……” 女人生产的一刻,可以说是最丑陋狰狞的,且下身的画面,会让男人从此留下心理阴影,对这个女人再升不起一点生理欲望。 所以,不说其他的,生产中的女子都不愿让男人陪在身侧。 谢疏鹤弯下宽厚的背,滑落的墨发落到楚轻盈的肩膀,他的脸贴着楚轻盈的脸,碧眸里流出的热泪湿了楚轻盈的鬓发。 谢疏鹤的薄唇亲着楚轻盈的唇角,极尽温柔缱绻,“盈儿给我生孩子,那么危险、伟大,我感激盈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嫌弃盈儿呢?” “盈儿,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他轻易不表达自己的感情,这是他的性情使然。 他是克制端方的。 唯有在这一刻,谢疏鹤不再隐忍压抑,把胸腔里汹涌的爱意全都说了出来,让楚轻盈知道她对他有多重要。 本来他还没有这么恐惧,可突然天降冰雹,他怕是冲着楚轻盈来的。 毕竟楚轻盈是从前世穿越回来的,她不属于今生,算是异世魂,那就会被天所不容。 天要杀他的夫人! 谢疏鹤真的很怕楚轻盈有什么三长两短,因为生孩子而死的女子太多了,何况楚轻盈怀的还是“龙凤胎”。 在这一刻,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他只在乎楚轻盈的平安。 他甚至想说,他爱楚轻盈,爱到愿意给其他男人养孩子的地步。 他会因为楚轻盈肚子里的儿子并不是他的,而难过愤怒,但不会表现出来一点。 他会将楚轻盈和别的男人的儿子,视如己出,甚至比疼爱他的亲生女儿,还疼爱非亲生的楚允安。 他只要楚轻盈,其他的他都不在乎,都可以不介意。 哪怕楚轻盈不喜欢他,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他太怕了。 所以只要楚轻盈好好的,人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第91章 儿子重生了! “夫君,我真的没事。”楚轻盈感觉到了谢疏鹤的恐惧。 外面的冰雹不断地砸落,马车都在晃动了,令人害怕。 楚轻盈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谢疏鹤对她浓烈如火可以焚尽摧毁一切,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疯狂爱意,于是她心里的那一点不安都没有了。 前世她生产时,只有柳氏在身旁,是柳氏给她接生的。 她害怕惶恐,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过后身子更不好了。 但现在,因为谢疏鹤在身边,她一点都不怕了。 前世的种种阴影散去,楚轻盈坚信自己不会再走上前世的悲惨下场。 “夫君,你真的不用担心,你知道的,我有金手指。”楚轻盈附在谢疏鹤耳畔道,抬手环住谢疏鹤震动的肩背,抚着他的墨发安慰。 “你想陪着我便陪着我,我是愿意让你陪着我的,只是你这样不行,我一个生产的,还要反过来哄着你……你怎么这么爱哭啊?旁人都还在呢。” 谢疏鹤闻言,立刻抬手抹掉眼中的泪,碧眸还是赤红的,却已然对楚轻盈露出一个笑来,破碎又无坚不摧刀枪不入般,“我不添麻烦。” 柳氏最终没能上来。 楚夫人和楚恂闻讯赶来,连马车都来不及套,楚恂是直接骑着马,身后带着楚夫人,一路驰骋而来的。 战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在雷鸣闪电和冰雹下嘶叫着,楚恂揽住楚夫人的腰一跃而下。 他来到马车旁时,提在手中的刀已经拔了出来。 他和楚明玠几人守在马车四周,满身杀气凶狠。 因内力的泄出,周身罡风四起,吹着楚恂几人的墨发,他们一副就算皇帝来了,也不能影响到了楚轻盈生产,佛挡杀佛,魔来诛魔的疯癫模样。 然后,皇帝真的来了。 毕竟这样诡异的天气是千年都不遇一次的,他和谢昕月都被惊动了。 瑞王府被“山匪”围攻已然闹得满城皆知,消息传到皇宫,高牧正欲禀报正在和宸妃弹琴的皇帝。 皇帝听着那雷鸣闪电和冰雹声,琴弦骤然断裂。 谢昕月“惊呼”了一声,正要查看皇帝受伤的手。 忽然外面的一道雷电劈下来,大殿竟然被劈了一个大洞。 那道雷直冲皇帝而去。 谢昕月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拽走皇帝,自己的背承受住了那道雷电。 皇帝脸色大变,无法预料还有没有第二道雷电,他却在被谢昕月推开后,立刻返回去把谢昕月紧紧搂在怀里,大声喊着,“高牧,传御医!” 高牧立刻吩咐内侍去拖御医来,在皇帝的询问下,告知了瑞王府那边的情况。 皇帝听后脸色复杂,谢疏鹤的儿女降生之际,引来了天罚不说,而且偏偏他就被雷电劈了,难道这天罚是冲着他来的不成! 他有什么可被罚之处?! “珩郎,我没事……”谢昕月也很快反应过来了,雷电很有可能是冲着皇帝来的,给皇帝挡了雷电的她,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首辅大人的一双儿女,必定会被立即处死。 所以她绝对不能有事。 皇帝安排好谢昕月后,阴沉着脸色,乘坐銮驾,很快就来到了瑞王府。 楚轻盈在保胎丸和“军师”的保驾护航中,这两个孩子生得确实不辛苦,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皇帝的銮驾正好停下来时,谢允安降生了。 人类,由哭声开始,由哭声离世。 人来到人世后的第一声,便是哭声。 要是不哭,那就会被视为不祥,且只有哭出来,才代表这个孩子是健康的。 然,产婆给谢允安清理了嘴巴和鼻腔里的粘液后,倒提着谢允安,一巴掌轻拍在谢允安屁股上时,谢允安不仅没哭,且他睁开的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着。 谢允安使劲扭转着自己的脖子,累得满身是汗,在终于看到娘亲的那一刻。 他,笑了! 他这一笑,把抱着他的产婆吓的,啊的尖叫了一声,差点丢了他出去。 “这孩子怎么不哭?!”产婆惊喊,继续拍着谢允安的屁股,试图让谢允安哭出来。 但谢允安的屁股都被拍得一片通红了,谢允安还在笑嘻嘻地望着他的娘亲,娇嫩的皮肤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 “这!这……”产婆一下子跪瘫在楚轻盈身侧。 她面无血色,瞪大的瞳孔里都是恐惧,喃喃自语着,“这孩子怎么不哭?真的是妖魔降世……” 对此,楚轻盈自己也是惊讶的。 这超出了她的认知,在脑子里问军师。 军师:【“这种情况确实很诡异,拍一下屁股是为了让新生儿的呼吸系统开始工作。”】 【“若是不哭,代表孩子有什么问题,就活不下来了,但显然谢允安不是,他很健康。”】 【“你别急,先观察观察,见机行事。”】 楚轻盈并没有因此嫌弃谢允安,在产婆说了那句话后,她一脚把这个产婆踹出了马车,喊着谢疏鹤,“夫君,你抱着孩子!” 谢疏鹤在刚刚产婆把谢允安雪白的小屁股拍得通红时,就忍不住了。 但这也是怕孩子窒息,拍一下让他哭出来就好了,所以他攥紧拳头等了片刻。 直到谢允安扭过头,看起来呼吸顺畅。 谢疏鹤当即拿过准备好的襁褓,正好在楚轻盈的话音落下后,他夺了谢允安到怀里,用襁褓一层层包住。 “安儿?”谢疏鹤温柔地唤着谢允安,检查着谢允安的状况,又是摸他的心口,又是贴他的额头的。 谢允安表现得很淡定,从下方看着谢疏鹤的那张脸,手舞足蹈,让他看看有头发的爹爹是什么样子! 要知道,在前世,他从记事起,看到的就是剃度出家,佛子模样的爹爹。 前世……对,他重生了,就在他和男主傅寒辞决一死战,打得天地变色的时候。 谢允安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重生。 他莫名其妙就回到了娘胎里,在娘亲的肚子里五六个月大时,才有了意识。 谢允安被羊水包裹着,每天都在啃着自己的小手小脚,皱着眉头,用他婴儿的小脑容量思考,他在哪里?他现在是谁? 直到能听见从来没听过的娘亲的声音,以及自称他爹爹的男人总是陪他玩,跟他互动……他慢慢思考出来了,在近半个月的匪夷所思中,平静了。 原来他重生了,重生在了娘亲的肚子里,一切悲剧还没发生时。 好啊好啊,不仅娘亲和爹爹都在,连大舅三舅他们,楚家人,复仇者联盟的人全都在,他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他重生到了最好的时间点,他不会再让楚家满门被圣元帝诛杀,爹爹不用再嗑丹药延长寿命给娘复仇了。 爹爹不会再死了。 还有叔父谢疏泽、婶婶柳氏,谢昕月姑姑,在前世陪他到最后的大舅舅楚明玠,他都要让他们活下来! 谢允安拼命地吸取营养,然后震惊地发现娘亲的肚子里竟然还有一个胎儿,是妹妹,比他孱弱。 原来娘亲前世还生了一个女儿,只是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婶婶提过。 那便说明前世妹妹被害得早早夭折了,呜呜。 谢允安也不敢再吸收营养了,把全部的营养都给妹妹。 他在娘胎里就陪妹妹玩,照顾妹妹,让妹妹发育得很快,很健康。 他还努力跟肚子外的爹爹互动,宁愿睡得少些,一人带两个人玩! 过了几个月、今晚他来到了这个世上,第一时间去找娘亲。 前世爹爹画了很多娘亲的画像,所以他是认识娘亲的。 在看到娘亲的一刻,谢允安笑了,要不是自己还是个婴儿,他肯定是要立刻扑过去的。 谢允安看完了娘亲,被娘亲口中的夫君抱过去时,第一时间去看他爹爹。 婴儿的视力还没完全发育好,他睁大眼睛盯着爹爹看。 谢允安隐约看到了爹爹的面容,他知道隔着娘亲的肚子听到的每个人的声音,跟出生后听到的有差异。 但差异也太大了,前世爹爹的声音是粗噶极度沙哑的,好像被毁了嗓子,很难听。 而刚刚喊他安儿的那道声音,如此低磁温雅,简直不要太好听了。 他心里却猛地“咯噔”了一下,只能说服自己,难道是因为现在的爹爹更年轻的缘故? 不确定,谢允安努力地撑起上半身,在爹爹的脸贴过来时,他这才把人看清了。 然后,谢允安哭出声来,晴天霹雳,遭受到了前世爹爹死时那么大的重创,这,这男人不是他的爹爹啊! 这个男人和他前世的爹爹长得不一样! 前世爹爹没有和娘亲在一起,爹爹是娘亲的公爹,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该不会是爹爹的儿子,谢昭川那个贱男吧! 他不要,他要悟绝,他的那个光头爹爹! 谢允安的身子在谢疏鹤的怀抱里,拼命地扭动挣扎。 他重生了,好消息是他娘亲和很多人都还好好的。 坏消息是今生的这个爹爹,不是他前世的那个爹爹。 前世的爹爹哪去了? 第92章 他要光头爹爹,不认首辅大人 谢疏鹤却更加抱紧了谢允安,轻拍着襁褓,松了一口气对担心的楚轻盈说:“没事了,我们的儿子很健康。” 楚轻盈放下心,伸出手,在谢疏鹤把襁褓抱到她面前时,摸了摸谢允安的额头,“乖啊,不要哭了……” 本就不是孩子的谢允安,当即就被哄好了,小脸上还全是泪,却又笑了,额头蹭了又蹭娘亲的手心。 “夫人,第二个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你再用些力。”还剩一个产婆。 她没看到谢允安,谢允安此刻哭出来了,她就松了一口气,继续给楚轻盈接生。 楚轻盈有生产的经验,不用产婆说,她就在最合适的时候用了力。 很快,女儿的啼哭声传到耳边,预示着她来到了这个世上。 这个孩子是正常的。 马车外,冰雹还没有停下,天气也忽然冷起来,仿佛一瞬入冬,冻得人直打颤。 几个男人们各自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到女子身上,看到产婆被踹下来,几人都吓了一跳。 皇帝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他自然是看到了已经站起来恢复如初的楚明玠,才知道楚明玠怕是恢复过来得有一段时间了,却隐瞒着,还是坐轮椅。 不过此刻他也没心思管楚明玠,关注点都在楚轻盈生得孩子上。 “首辅大人和夫人的儿子不会哭,他是妖魔转世啊……”产婆跪瘫在地上。 接生那么多年,第一次碰上这么诡异的事,尤其谢允安他不哭就算了,还笑。 她直面那样的笑,以及谢允安过于清亮的眼睛,自然是比别人被吓得更严重。 产婆这话说完,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楚恂几人哪怕不想承认,可这十月下冰雹,雷鸣闪电,诡异的天气,加上谢允安出生时不哭反笑,都让他们生出一种惊慌感来。 这孩子难道真的是不祥之兆? 皇帝看了一眼马车内,沉着声音问:“孩子瞳孔的颜色是碧绿色的吗?” 皇帝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问错了,他就像是给了产婆一个心理暗示,让失魂落魄的产婆想到谢疏鹤异于大周人的碧绿色眼睛。 她刚刚根本没有看清,先入为主,颤抖着回答,“是……应该是吧?” 不只是皇帝,所有人都先入为主,所以即便产婆的回答不确定,皇帝和在场的几个人,也都认为谢允安是碧绿色的瞳孔。 没过多久,倒是传来了谢允安哭声,撕心裂肺的。 紧接着便是比较正常的另一道婴儿的哭声,谢允瑜降生了。 天空中的雷鸣闪电忽然停了,冰雹也不再落下。 满京城的人于那一刻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金光汇聚在瑞王府门前的那辆马车上空。 那金光中隐约有一只金灿灿的,展翅高飞的凤凰,他们似乎还听到了凤凰的鸣叫。 众人看呆了,如果谢允安的出生被定义为凶兆,那么谢允瑜的到来显然就是吉兆。 一凶一吉,竟然同时出现,当事人且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这种诡异的现象,哪怕是给自己造势宣扬自己出生时、天降异象祥瑞的那些皇帝,传奇人物们,都没有出现这样的。 首辅夫人的这对龙凤胎,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皇帝俊美的脸色越发沉寂,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不过暂时没说什么,没做什么。 楚恂和楚夫人几人围到了马车前,“快抱孩子出来给我们看看!” 产婆在收拾楚轻盈,谢疏鹤在她身侧,一个臂弯里抱一个孩子,满心的柔软和怜爱。 即便谢允安不是他的儿子,他也没有丝毫不适。 他以为自己是太爱楚轻盈的缘故,已经从心里接受了不是他亲生儿子的谢允安。 “先回府吧,你们身上冷,不能让脆弱的婴儿染上了寒气,洗漱一番后再到谢府去抱。”谢疏鹤的脸分别贴了贴谢允安和谢允瑜,能猜到几人都淋了冰雹。 当然这只是不让他们抱的借口,毕竟他还没抱够呢。 “好好好,谢蕴之你给老子等着!”楚恂气得想把谢疏鹤拎出来揍一顿。 但因为刚生产完的女儿还在马车内,且身上确实一片寒冷冰霜,他拉住楚夫人的手,转身就跨上马,加快速度回府,洗漱一番再去谢府。 皇帝也准备摆驾回宫,只是刚刚官员们都从瑞王府里出来了。 闻宥礼跪在地上禀报道:“皇上,有一件事,关于瑞王的……” 顾翊煋的真实性别,被摁死了。 谢疏鹤没等皇帝对此的处决,让车夫驾车。 他一个臂弯里抱着一个孩子,放在膝盖上,还能腾出手握住楚轻盈的手。 马车驶回谢府。 柳氏也坐上马车,让车夫跑快点。 她比谢疏鹤的马车更早回到府中,疾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擦干身上,换了一身衣服后,就立刻到府门前迎楚轻盈。 楚轻盈之前就对她说了,杜婉兮别来一出狸猫换太子的阴谋。 她怕谢疏鹤顾不过来两个孩子和楚轻盈,所以带着傲夏严防死守着。 马车停下来后,柳氏和傲夏立刻迎了上去。 马车内产婆已经给楚轻盈清理干净了,还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她想着楚轻盈刚生产完身体虚弱,下马车再进去,是要靠扶的,所以她便伸出手要从谢疏鹤臂弯里接过一个孩子,“二爷,孩子交给奴婢一个吧,你扶着夫人进去。” 楚轻盈不信任宫里的人,尤其是杜婉兮还在憋着大招,她去看谢疏鹤。 谢疏鹤冷着脸让产婆下马车,在傲夏和柳氏凑上来后,他把两个孩子分别交给了二人。 谢疏鹤抱起了楚轻盈,碧眸里还是一片猩红,眉眼却是飞扬的,神采奕奕。 显然对于两个孩子的降生,以及楚轻盈的平安,他充满了喜悦。 谢疏鹤的身上本来都是水,但在陪产的过程里,精神高度紧张,出了一身的汗,湿透的衣服都被他身上的热气给烘干了。 谢疏鹤用外袍裹住楚轻盈,地上全都是冰雹,融化中让人感觉很冷。 谢疏鹤小心翼翼地踩过冰雹,快步回到了漪澜院,放楚轻盈到床榻上。 他吩咐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单膝跪地在床榻旁,低头贴着楚轻盈的额头,薄唇亲了又亲,一手给楚轻盈理着散落的鬓发,“辛苦夫人了,你睡一觉吧,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为夫。” 楚轻盈确实是精疲力尽,不过她惦记着孩子,示意把一声不吭的谢允安和饿得哭泣的谢允瑜抱过来,“我先喂他们吃几口奶吧。” 谢疏鹤皱眉,“我两个月前就找好了四个奶娘,不用夫人亲自喂养。” 大家族里都有奶娘。 只因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是为男人而活的,喂养孩子不仅无法服侍夫君,且胸部下垂,失宠的可能性很大。 而作为妾室,更是没资格养孩子,孩子一出生就得抱到当家主母那里养着。 当然,谢疏鹤是不愿让楚轻盈那么辛苦。 只是这会儿见楚轻盈是想抱抱孩子,就先把乖巧不闹人的谢允安抱过来,放在了楚轻盈胸前。 楚轻盈解着衣襟,准备让谢允安吃几口。 她就算不亲自喂养两个孩子,也得让孩子先把乳腺吸通了。 否则堵了奶,轻则炎症红肿高热,重则乳腺囊肿。 但谢允安闭着眼又开始扭动,剧烈挣扎,没敢哭。 要是哭了,大人这个时候哄孩子的方式,就是把胸脯塞到婴儿嘴里。 婴儿一叼住就止住了哭声,吸奶。 谢允安不喝奶。 前世他都长大十七八岁了,现在重生了,虽然身体是婴儿,但实际是个大人。 刚刚在马车内,他都是闭着眼睛,乖乖躺在襁褓里的,并没有去看产婆给娘亲清理身子之类的。 他是大人,跟娘亲要避嫌的。 谢允安扭动挣扎了很长时间,也没能从床榻上滚下去,倒是柳氏猜测着道:“这孩子是不是不想喝奶?” 对对对,谢允安猛点头。 但他还小,做不了这个动作,头一低下去,就像扎入到沙子里的鸵鸟,费了好半天劲都没能再抬起头。 谢疏鹤看到了,连忙用手掌托住谢允安的下巴,给他的头抬起来后,把人抱回了他的臂弯里躺着。 谢允安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俊美强健不说,他的风姿也极盛,光彩熠熠,惊为天人,谁在他旁边都会黯然失色自惭形秽。 而前世的爹爹悟绝一张脸平平无奇,十年如一日地穿着僧衣,手腕上圈着一串沉香佛珠,瘦削如风中残烛,死气沉沉,没有悲喜和七情六欲。 复仇者联盟里就他长得最不好看,以一己之力拉低了复仇者联盟里的总体颜值。 这个男人身上也不是前世爹爹身上的香火味道。 谢允安对人的警惕和防备性都特别强,所以不想被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抱,又开始扭动挣扎,去找柳氏,“婶婶,婶婶!救救我,救救我啊!” 谢疏鹤脸上的怜爱一点点龟裂,神色渐渐僵硬,这个孩子生来就与众不同,此番挣扎,显然是不愿让他抱。 为什么不让他抱呢? 因为他不是他的亲爹吗? 柳氏只当谢疏鹤抱谢允安的姿势不正确,让谢允安感到不舒服,或是谢允安是热了什么的,他额头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于是柳氏把谢允瑜放到了楚轻盈的臂弯里,对着谢疏鹤伸手,“首辅大人,给妾身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关于儿子为什么不认识现在的首辅,第1章和71章我都已经给出了答案,这是开卷考试。(说得好像当年我开卷考试,就能从书上找到答案一样,找不到答案的,我们有请课代表!)】 【大家们五一快乐,依然定时发布,不如动动手给个五星好评,鞠躬感谢。】 第93章 女儿像他,儿子不喜欢他 谢疏鹤紧抿着薄唇,眼里一片暗色,递了谢允安给柳氏。 他看着谢允安一到柳氏怀里,就不扑腾了。 他虽然没有对着柳氏的胸脯,姿态并不亲昵依恋,却已经咧开没长牙的嘴笑了起来。 这孩子白白胖胖,软萌又精明,让人看着就喜欢。 谢疏鹤的心疼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了,为了压住目光里的情绪,他狠狠闭上了眼,唯有袖口里的拳头在紧握着。 谢允瑜要比谢允安孱弱一些,不过也是对比的。 虽然她是早产婴儿,但因为在娘胎里营养充足,所以倒是跟其他孕妇生下来的足月的孩子,一样健康。 她叼住楚轻盈的胸脯后,就停止了哭泣,用力地吮吸,大口大口地吞咽。 婴儿吃奶是一件很累的事,要不然怎么会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谢疏鹤别开眼没看楚轻盈的胸脯,过了一会儿却情难自禁,失了礼去看。 谢允瑜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拿着帕子给谢允瑜擦了擦,这时才专注地看谢允瑜的五官轮廓。 她生来就有乌黑的头发,皮肤白皙,粉雕玉琢般,不是那种新生儿皱巴巴的模样,闭着眼吸奶时,铺下来的那两排眼睫毛纤长又浓密,漂亮得惊人,像是传说中的精灵。 更多的像谢疏鹤,一样狭长的眼,只不过她是瑞风眼,瞳孔颜色是碧绿色的,纯粹又空灵,眉宇中有几分的清冷自持感。 谢疏鹤又去看谢允安。 谢允安饿得饥肠辘辘,却还是一声不吭,只习惯性地把拳头塞到自己的嘴里,吧唧吧唧吮吸着,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两个孩子不是龙凤胎,长得有很多差别。 谢疏鹤去看他的时候,他被柳氏脸朝外抱着,从高处看谢疏鹤,依然不能接受自己重生后换了一个爹,吮吸的动作一顿,当即就别开了脸。 谢疏鹤仿佛被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体无完肤。 楚轻盈的注意力都在谢允瑜身上,这孩子吃饱了还叼着她的胸脯不放,额头上的汗没散去,已然闭上眼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谢疏鹤的眸色暗了暗,伸手把谢允瑜从楚轻盈的胸脯里拽了出来,抱在自己怀里,吩咐柳氏,“安儿也该饿了。” “他是个乖孩子,饿了困了都不会哭,你叮嘱奶娘每天要按时按量地喂他,时不时检查一下他的尿布,还要注意着他是否出汗了,或是冷了……” 柳氏一一记下,让会武功的傲夏陪着自己一起,抱着谢允安去找奶娘。 楚轻盈看了一会儿谢疏鹤臂弯里的女儿,疲倦下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谢疏鹤坐在床榻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守着楚轻盈。 他对女儿爱不释手的,所以就抱着女儿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看看楚轻盈的睡颜。 有妻如花,有女如玉,这就已经足够了,此生也没什么可求的了。 * 楚恂夫妇和两个儿子,回家后迅速收拾了一番,太想立刻抱抱楚轻盈的一对龙凤胎了,所以也顾不上礼数,大晚上的四个人就快马加鞭来到了谢府。 几人得知楚轻盈睡下了,他们去了四个奶娘的院子,等着傲夏带他们进去。 没过多久,四个奶娘和柳氏走出来。 谢允安在柳氏怀里,柳氏很焦急,请教生养过一儿两女的楚夫人,“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表达的意思是饿了,但只要把他递给娘亲或是奶娘,他就扭动挣扎,闭着眼和嘴巴,死活不肯吃奶。” 楚夫人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都去看楚明玠。 楚夫人建议道:“要不给他诊个脉,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上痒吗,总是像虫子一样的扭动。” 谢允安:“……” 他才不是毛毛虫。 前世楚夫人和楚恂、楚明骞都死的早,也没有他们的画像,所以在几个人当中,谢允安只能辨认出楚明玠来。 他看到楚明玠修长高大的身躯,走向他时笼罩下来一片阴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低头往大舅舅的双腿看过去。 他没有坐轮椅,他竟然能站起来! 他的双腿是完好的! 谢允安热泪盈眶,紧盯着大舅舅,原来大舅舅这么高,且比前世明朗,没有前世的那种阴翳病态感,让他觉得比前世更好看。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重生回来的时间,是在什么时间? 难道是在大舅十四五岁,还没有在战场上被伤了腿的时候? 但这不对。 如果大舅十四五岁,娘亲应该差不多十岁吧,不可能成亲这么早,还生下了他,且大舅看起来不像十四五岁的少年感。 现在的他是风雅又沉敛的模样,如狐狸般亦正亦邪。 而且他现在的爹,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前世他是见过谢昭川的,当时在马车里他盯了现在的爹许久,并不是谢昭川。 当时他就猛然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 所以他现在的爹到底是谁? 谢允安百思不得其解,但凡他能说话,就一定问清楚了,现在只能观察着,收集各种信息。 楚明玠在检查谢允安的身体各处,诊脉,摸胳膊腿,还有捏骨骼,看各处有没有畸形什么的。 他甚至还检查谢允安的小鸡鸡发育情况,把谢允安羞的,攥紧拳头,试图挥到大舅舅脸上去。 结果自然失败了。 但他是个婴儿,控制不住自己的膀胱,所以那一刻,他尿到了楚明玠的手上。 楚明玠:“……” 楚明玠那张万年的不变的脸上,差点裂开了。 所以他才不要娶妻生子,小孩子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谢允安也很不好意思,尴尬地对着楚明玠笑了笑,把拳头塞到嘴里吮吸着,眨眼,卖萌。 楚明玠平日总是一副腹黑狐狸让人想揍的模样,此刻楚明骞见他第一次吃瘪,胳膊搭着楚明玠的肩,笑得腰都弯不起来了。 楚明玠给了他一拳头,追着他打。 楚明骞边跑边喊,“啊啊啊,你手上都是尿,洗洗再打啊!” 楚夫人在一旁扶额,没管两个儿子,伸手接了谢允安来。 奶娘已经拿了新的尿布,楚夫人要给谢允安换上。 谢允安又开始扭动挣扎,腿瞪得再有力还是被楚夫人攥住了,眼看着就要被扒了襁褓,他双眼一闭嚎啕大哭。 “这孩子跟寻常孩子不一样。”楚明玠返回来,拿走楚夫人手里的尿布,把谢允安抱到了自己怀里,试着去拉他的襁褓。 果不其然谢允安不挣扎了,停下哭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大舅舅,往大舅舅胸口钻,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大舅舅。 “他不愿吃奶,不愿被娘你们换尿布,还有不在三夫人怀里蹭。”楚明玠抚摸着谢允安的脸。 谢允安抱住楚明玠的手腕,张嘴吮吸他的手指,表达他对这个大舅舅的喜欢和依恋。 楚明玠下了结论,“是因为你们都是女子,他可能在避嫌。” “啊?”楚夫人和柳氏并没有完全明白,在楚明玠说这话时,柳氏就让奶娘闲杂人等都退下了。 “他降生时引来雷电冰雹,已被世人视为不祥,但二姐派宫里的人递了消息来,说是雷电劈开了皇帝的寝宫,要不是宸妃替皇帝受了那道雷电,怕是此刻丧龙钟都敲响了。”楚明玠堪称几人中的最强大脑,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发现真相。 那道雷电是冲着皇帝去的,他们楚家跟皇帝有血海深仇。 那对他们来说,谢允安就是上天派来助他们的,是他们的福星,他们更愿意相信谢允安是文曲星、紫微星之类的下凡,什么古老的传奇大人物转世。 对于楚明玠这样的说法,几个人全都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什么灾星降生! 谢允安是神仙下凡好吗? 谢允安被楚明玠放到石桌上,楚夫人和柳氏没上前,他被楚明玠换上干爽的尿布,对于楚明玠的话是诧异的。 那雷电和冰雹竟然是他的降生带来的,雷电差点把圣元帝劈死吗? 那为什么不劈死圣元帝? 宸妃是谁? 她就那么爱圣元帝,不顾生死给圣元帝挡雷电吗? 楚明玠让傲夏去寻羊奶和牛奶来。 很快傲夏就提着食盒回来,端出一大碗牛奶,还有一大碗羊奶,把调羹递给楚明玠。 楚明玠坐在石凳上,为了让谢允安更舒服地躺着,他不得不架起了双腿,姿态有些不雅,托着婴儿的脊背,胳膊撑起婴儿尚不能抬起的脖子。 他用调羹先挖了一勺羊奶。 谢允安努力地凑过去,张开嘴叼住,吞咽羊奶。 羊奶的味道有点膻,他喝了一口后乌黑俊逸的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楚明玠见状,下一勺给他喂的是牛奶。 谢允安饿得狠了,这次没有再皱眉,一勺一勺大口地吞咽着,喝得咕噜咕噜,满足得眼睛都闭上了。 最后小半碗牛奶被他喝得精光。 这整个过程,看得柳氏和楚家几人连连惊叹,“这孩子果然非同寻常……” 现在的问题就是,由谁来带谢允安这个孩子? 自古以来带孩子的都是女子,偏偏谢允安不让女子带。 而谢疏鹤他们几个男人,都在干谋朝篡位的事业,带孩子的时间有限。 偏偏谢允安是个婴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离不了人。 这就麻烦了。 第94章 肚子被剖开,狸猫换太子? “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先歇着吧。”最后柳氏开口,叫来下人给楚家几人安排房间。 “你们今晚便先在谢府住下,等明天首辅大人和夫人会叫我们一起去商量的,安儿今晚就劳烦楚家大郎你了。” 楚家一家人都住在谢府,这不符合规矩,但楚家人现在有教养风度却不循规蹈矩。 他们都发疯了,当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楚明玠是愿意带外甥的,楚明骞也兴致勃勃的一起。 于是两个男人就睡在了同一张榻上,中间躺着谢允安。 谢允安为了不累到两个舅舅,闭上眼就睡了。 却没想到两个舅舅都侧躺,盯着他,一会儿楚明玠捏捏他的胳膊,一会儿楚明骞用手指戳戳他的脸,还拽他的眼睫毛,恶劣地挠他的咯吱窝,不断地发出惊叹,“哇,外甥太可爱了!” “他好软!像是玉雕刻成的。” “他太乖了啊……不如以后就抱回我们楚家养吧。” “他饿了没有?到喂奶的时间了吗?有没有尿,有没有拉?” 伴随着楚明骞一连串的担忧,谢允安就感觉到楚明骞的手伸到了他的尿布上。 那常年握兵器的粗糙感,刺激得谢允安差点就尿了。 他为了让大人省心,原本是想一觉睡到天亮的,奈何过两个时辰就饿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扭头找舅舅,紧接着就对上床里侧大舅舅在烛火里晶亮晶亮的眼。 大半夜的,谢允安被吓得一个激灵,费力地把脖子扭到另一边。 好家伙,小舅舅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谢允安欲哭无泪。 楚明玠说可以喂奶了,楚明骞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走正门太慢,他直接破窗飞掠出去,转瞬就消失在了下着雨的黑夜中。 谢府的牛奶用完了,幸亏楚恂的速度够快,在夜里跑了好多家,才找到一家有养奶牛的。 他直接举到头顶,把奶牛弄到了谢府。 当然,他是放下了十两银子的,并且还留了字条,自报家门。 他也是没办法,晚上买不到奶牛,只能出此下策。 楚明骞去到后院的厨房时,楚恂正靠在走廊下,不在意斜飘而来的秋雨,抱着手臂闭眼假寐。 他的警觉性很高,听到楚明骞飞掠过来的动静,立刻睁开眼大步走过去,从厨房拿了碗。 然后他和三儿子二人,蹲在奶牛肚子底下,挤牛奶。 楚恂大半夜的不折腾楚夫人,本来就是在等着楚明骞,就是怕楚明骞一个人的速度太慢,饿到了他的外孙。 两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大半夜的做这件事,要是有旁观者,估计都是地铁老人看手机表情。 一碗牛奶很快挤好,楚恂端着回到厨房。 按照楚明玠说的,先把牛奶过滤了一遍,在楚明骞生了火后,用煮牛奶的方式,给牛奶消毒。 他们这个时代,只有高温消毒这一种方法,要不然新鲜挤出来的牛奶,直接给婴儿喝,婴儿会拉肚子。 牛奶煮好后,楚恂用碗盛出来,装到食盒里。 楚明骞提着,再次用上轻功,返回了房间。 谢允安被楚明玠抱在了臂弯里。 前世坐着轮椅的大舅舅每隔一段时间去看他时,总是爱不释手地抱着他。 现在大舅舅抱孩子的姿势特别标准,又熟练。 也不知道是前世刻在灵魂里的,还是过去几个月他在家有练习过。 楚明骞高大的身躯弯下来,手里端着牛奶。 楚明玠用调羹挖起牛奶,喂到谢允安嘴里。 谢允安大口大口地吞咽,喝着温热最新鲜的牛奶,就能猜到必定是费了三舅舅很大的心思和精力。 他吃过后,楚明玠把他竖抱起来,让他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楚明玠的手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打了一个奶嗝,才把他放下。 楚明骞学着给他换尿布。 三舅舅跪在床榻上,大手粗粝都是茧,动作却极温柔地握住他的两条腿,小心翼翼地提起来,先用浸了温水的手帕擦了擦他双腿两侧的尿液,才把干爽的尿布垫上去。 这一刻,谢允安躺在床上,被三舅舅强健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看着三舅舅硬朗凌厉的五官轮廓,忽然有种热泪盈眶感。 原来从生下来起就有这么多亲人在身边,他被呵护着,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谢允安又睡了过去。 然而楚明玠和楚明骞二人还是没睡,就侧着身子,墨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们因为精神兴奋,所以一点都不累。 在后院厨房的楚恂也是,也睡不着,算着谢允安下次喝奶的时间,打算在楚明骞来之前,就把牛奶给挤好,消了毒。 这样楚明骞一来,正好可以带回去给外孙了。 他一刻都不能饿到了外孙。 这天晚上,太多人睡不着了,包括皇宫里的皇帝。 他在写圣旨,明日一早就让高牧传到谢府。 而院子里的柳氏,同样睡不着。 她甚至没有洗漱脱衣,就在正厅里坐着,喝了好几杯茶,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傲夏从深夜的雨夜里进来,“三夫人,不好了!” “蓁姨娘的肚子被生生剖开了,里面的孩子……”傲夏禀报给柳氏,是因为不愿打扰了刚生产过的楚轻盈。 而柳氏是当家主母,她便先找柳氏决策。 “什么?!”柳氏听完后猛地站了起来,疾步往谢昭川的院子里,连伞都没打,衣衫和云鬓上都是水汽。 她吩咐傲夏将这件事汇报给谢疏鹤和楚轻盈,她先过去看看。 漪澜院的楚轻盈虽然累,却因为心里有事,睡得不沉。 何况半夜突然下起了大暴雨,“噼里啪啦”的雨点重重地砸在窗户上,楚轻盈睁开了眼。 谢疏鹤不在,楚轻盈转过头朝门外喊,“夫君?” “在。”谢疏鹤听到楚轻盈的声音,就抱着谢允瑜从东厢房出来了。 他刚刚抱着谢允瑜,找奶娘喂谢允瑜了。 谢疏鹤带着李总管,还有婢女,几个护卫都在场,避嫌,没让奶娘离开他的视线。 奶娘只好背对着他和一众人,给谢允瑜喂奶。 楚轻盈喊他时,谢允瑜刚好吃饱了。 他从奶娘手里接了谢允瑜来,让奶娘休息一会儿,便抱着谢允瑜回到了楚轻盈身边。 “安儿呢?”楚轻盈伸手揽过谢允瑜,让女儿躺在她身边,蹙眉问谢疏鹤。 谢疏鹤碧绿色的眸里一片红血丝,薄唇泛白,比过去几个月都要疲惫的样子。 他抚着女儿脑袋的手一顿,“安儿似乎是很排斥我的触碰,他也不喝奶娘的奶,爹娘和三哥、大哥过来了,喂了他牛奶,今晚他是跟三哥和大哥一起睡的。” 他在观察楚轻盈的神色,想从楚轻盈脸上窥探出什么来。 楚轻盈却并没有一丝心虚,握住谢疏鹤的手,“安儿不同寻常,他应该只是不愿让女子带,但你是安儿的亲生父亲,他怎么可能抵触你的触碰?” 谢疏鹤心里一阵酸楚和疼痛,汹涌的目光紧锁着楚轻盈,嗓音沙哑地反问:“是啊,你说他为什么不让我触碰?” 谢允安不同寻常,竟然是可以认人的,那么他排斥他,是不是因为他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楚轻盈看到谢疏鹤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当时他跳入了荷塘里,衣衫上沾了淤泥,而且他杀人和陪产时,全都染上了血腥味。 楚轻盈沉思着,“他可能是有洁癖的孩子,夫君你去洗漱,换一身干净的寝衣,陪我睡几个时辰,明天早上再去抱安儿,他应该就让你抱了。” 谢疏鹤被安慰到了一点,压下胸腔里激烈的情绪。 他不能在楚轻盈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身体极度虚弱,坐月子的时候,质问谢允安的身世。 这对楚轻盈的身子不好。 他也不打算问,只想粉饰太平,维持住这表面的情投意合。 谢疏鹤也感觉自己现在的样子太糟糕了,后知后觉地担心楚轻盈会嫌弃,连忙抽出被楚轻盈握住的手,起身准备去洗漱。 楚轻盈却在这时听到了十几米外的脚步声,伴随着外面的大雨,她依稀能判断出来人是傲夏。 傲夏这个时候过来,那肯定是谢昭川那边出事了。 楚轻盈连忙坐起来。 谢疏鹤刚转身,听到动静立刻返回来,弯下腰把楚轻盈扶了起来,让人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在楚轻盈背后,贴着楚轻盈的耳朵,低沉怜惜地问:“怎么了盈儿?是下身太疼,还是要如厕?” 楚轻盈摇头。 门外的傲夏还没抬手敲门,她便出声,“进来吧。” 傲夏推开门,越过正厅,花厅,暖阁,再来到最里面的寝卧,一身的雨水和寒气,隔着一道屏风,“二爷,夫人,少爷的院子那边,蓁姨娘的肚子被剖开了,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同时一起失踪的还有杜氏。” 很显然,是杜婉兮为了让楚蓁蓁的孩子和楚轻盈的儿子一起出生,杜婉兮直接剖开了楚蓁蓁的肚子,带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不见了踪迹。 “她可能是计划着用楚蓁蓁的孩子,换走安儿,你让大哥和三哥一定要护好安儿。”楚轻盈早有预料,是她有意放虎归山,不慌不忙地吩咐傲夏。 大哥和三哥,还有爹都在,加上谢府各处的护卫们,杜婉兮是靠近不了谢允安的。 她手里有很多兵马? 她未必能过得了京城的重重光卡,把这兵马悄无声息地带进来。 而就算能带进来,真冲入了谢府,护卫京城的御林军也会赶过来支援。 杜婉兮用武力抢走谢允安的几率不大,并且她既然剖出了楚蓁蓁的孩子,那肯定是要智取,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谢允安。 不管她如何智取,只要爹他们三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谢允安就好了,他们不会轻易上当的。 谢疏鹤却跟楚轻盈想得不一样,抬眸吩咐傲夏,“你过去抱安儿来给夫人。” 谢疏鹤把楚轻盈放回床榻上,给楚轻盈盖好被褥。 他凑过去亲了亲楚轻盈的额头,低声道:“杜氏恐怕已经带着蓁姨娘的孩子离府了,我和爹,还有大哥三哥,连夜去追捕杜氏。” 楚轻盈拉住谢疏鹤的手腕,不赞同道:“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们几个女人和孩子,我还好,能保护自己和两个孩子,就怕杜氏在你们走后带了人来,抓了娘她们来威胁我。” “夫君,我们守好安儿和瑜儿就好了,楚蓁蓁死了便死了,她的孩子的死活跟我们也没关系,不要去追杜氏了,以免上了她的当。” 第95章 杜婉兮的使命是复国! 谢疏鹤反握住楚轻盈的手,安抚道:“放心,不是调虎离山之际,你猜错了杜氏的计划,你先带着我们的安儿和瑜儿歇下,我很快就回来了。” 楚轻盈点头,她现在是绝对相信谢疏鹤的,她自觉自己和谢疏鹤没到恩爱两不疑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谢疏鹤没有耽误时间,起身大步离去,衣摆都翻飞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几人聚集到了谢昭川的院子。 早来一步的柳氏第一时间迎上来,引着他们去了楚蓁蓁的寝卧,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再去看一眼,颇有些惊骇。 楚蓁蓁的肚子被剖开了,杜婉兮只为了取孩子,不管楚蓁蓁的死活,所以手法非常残忍血腥。 楚蓁蓁的五脏六腑全都出来了,睁大双眼,死状不可谓不凄惨。 这要是让楚轻盈看到了,估计很痛快。 而谢昭川仿佛被吓傻了,瘫坐在床榻旁,呆若木鸡。 谢疏鹤上前,弯身,伸手拽住谢昭川的后领,拖着谢昭川大步往外走。 谢昭川被拖了一路,在冰冷的雨水中渐渐清醒过来,开始不断地挣扎,“你抓我干什么?放开我!” 谢疏鹤忽然侧过身,“刷”一下拔出身侧的楚明骞的那把黑刀。 他手起,刀落。 那一刻首辅大人一手还撑着伞,站在伞下,刀拔出来时照亮他一张圣洁清雅的脸。 继而,随着谢昭川的胳膊被生生砍断,鲜血溅了谢疏鹤的外袍一身,整个人在这一刻有种嗜血疯批感,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楚家父子三人,都心里惊骇。 谢昭川断了一条胳膊后,本能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伤口,惨叫着,在巨大的疼痛中昏厥过去。 谢疏鹤目的达成,就只是为了让谢昭川不挣扎,安静点,他就砍断了谢昭川的胳膊。 楚家父子三人看着谢疏鹤的目光都不由得变了,要知道对自己都那么狠的人,对别人更狠。 谢疏鹤不会骑马,铁铁他也不会,于是只好坐马车。 楚家父子三人穿上蓑衣,骑到马上。 楚明骞的马背上挂着谢昭川,他们按照谢疏鹤给出的目的地——东郊,狂奔入漆黑的雨夜里。 * 而此刻的东郊树林里,杜婉兮也穿着蓑衣骑在马上,很快她勒马停下。 前面有一个身躯高大的男人,穿着蓑衣背对着她。 在她来到后,男人转过身。 然,男人的面容并没有显露出来。 他戴着铁制面具。 杜婉兮怀里抱着从楚蓁蓁肚子里取出来的孩子,没有给清理血污,直接用被单随意包了起来。 这个婴儿才在娘胎里待七个月,像个小老鼠一样,被杜婉兮在雨夜里带了这么一路,竟然还有呼吸。 面具男从杜婉兮怀里接了婴儿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锋利冷漠的墨眸里是一片嗤笑,“主子的孩子只早产了一个月,且楚氏把胎儿养得很好,再孱弱也不应该孱弱到这种地步,杜氏,你是将楚蓁蓁肚子里的孩子提前剖了出来,来应付我吗?” 杜婉兮满手满身的鲜血,头发散乱,人却并不慌,淡声回答,“他究竟是不是主子的孩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是吗?” “主子的孩子刚生出来,谁都没见过,也没有特别的标记,只要我们二人一口咬定,这是我们用其他孩子,换来的主子的孩子,那些部下又如何去查证?” “他们只能相信这是主子的血脉,到时听从我们的号令,攻入皇城,直取圣元帝首级,为我们的圣女报仇,复我西域王国!” 这便是杜婉兮肩负的使命,她和眼前的这个面具男,以及隐匿在某处的二十万西域将士,都是圣女留给谢疏鹤的。 那是一段尘封已久的爱恨情仇。 先帝在世时,曾南征北战多次御驾亲征,在最后一次率领着楚家军大败西域,让整个西北的疆土成为大周的一部分。 他得到了战利品西域圣女,却动了真情,不仅独宠西域圣女这个异域人,且生出了废后的念头,并真的废掉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圣元帝,要立西域圣女生下的皇子为储君。 这自然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以他的皇后,也就是圣元帝的生母,如今的太后为首,实施了除“妖妃”和异域血脉皇子的计划。 作为国破家亡沦为俘虏的西域圣女,她想复仇,复国,盯上了当时权倾朝野先帝最器重偏宠的谢钧隽(谢父,谢疏慧的父亲),先对谢钧隽献上了从西域带来的唯一的婢女。 这个婢女后来生下了谢钧隽的女儿,就是杜婉兮。 婢女在谢钧隽身边连个名分都没有,被养在偏院里,没有几个人见过她。 她怀了谢钧隽的孩子后,为了不暴露圣女的大计,她秘密生下杜婉兮,然后把杜婉兮托付给了谢钧隽的一个姨娘抚养,而后她自杀了。 谢钧隽阅美人无数,一个婢女不足以让谢钧隽背叛先帝,于是西域圣女背着先帝,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谢钧隽。 那几年里,西域圣女表面是先帝的宠妃,背地里和先帝的宠臣苟合偷情。 她怀了身孕,故意惹怒皇后,被罚去寺庙带发修行,秘密给谢钧隽生下了一个儿子。 谢钧隽终于是愿意帮她了。 后来,先帝废太子,执意立西域圣女生得儿子为储君。 然而,西域圣女和儿子的尸体在冷宫的废井里被找到,母子二人别说看出面目了,全身上下被腐蚀得白骨森森,十分瘆人。 先帝悲恸又愤怒,认定这是自己的皇后所为,为给圣女报仇,他不仅废后,还要诛杀自己的皇后九族,杀了圣元帝。 圣元帝在自己的妻子家族的拥护下,发动了宫变,弑君杀父后坐上了皇位。 他将西域圣女和其生得儿子挫骨扬灰时,身边的高牧觉察出了不对。 那皇子的骨骼不像是刚出生的几个月的婴儿的,高牧提出滴骨认亲。 圣元帝割破手指滴了血到那婴儿的骨头上,结果是,他脸色难看地盯着没有渗入到婴儿尸骨里的鲜血。 这个尸骨不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弟,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紧接着,他就得知了先帝在临死前留下遗诏秘密送去楚家,让楚家拥护遗诏上的西域圣女生得皇子为新帝。 圣元帝开始找遗诏,找被换走的皇弟。 不管是遗诏还是皇弟,他先从楚家找起,后来找皇弟找到民间,全天下,找了十多年。 终于,他在谢府找到了谢疏鹤。 而在谢府,那些年里谢疏慧迫害了众多的庶妹庶弟,西域圣女的婢女生下的,谢钧隽的女儿杜婉兮为了活命,只能做谢疏慧手里的一把刀。 后来谢疏慧入宫时带上了杜婉兮,杜婉兮早已得知谢疏慧的秘密,她对自己的弟弟谢疏鹤有不伦之情。 她自己得不到谢疏鹤,也不让其他女人得到,身负使命的杜婉兮,假意求了不知她的使命的谢疏慧。 她要谢疏慧把她赐给谢疏鹤,她做了谢家的当家主母后,不会让谢疏鹤纳妾,跟其他女人生儿育女。 谢疏慧当时宠冠六宫,在龙榻上对圣元帝提起这件事。 圣元帝的目光里掠过什么,不仅答应了谢疏慧,还称杜婉兮的出身太低,配不上谢疏鹤,他把杜婉兮抬为公主赐给谢疏鹤。 就这样,杜婉兮来到了谢疏鹤身边,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她利用了谢昭川,加上自己的手段以及谢疏鹤的厌世不管不问,她慢慢掌控了整个谢府。 她更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把谢府的家财全都转移走,用来在暗中招兵买马。 几年下来,杜婉兮组了一支多达十万人的精锐,加上圣女留下的那二十万人,她要谢疏鹤带着他们覆灭大周,复辟西域王朝。 然而谢疏鹤因为种种原因,一次次拒绝了她。 杜婉兮怒其不争,痛心疾首,无奈之下,她只能用谢疏鹤的血脉,来号令那二十万将士。 只是,自从楚轻盈改嫁给谢疏鹤后,楚轻盈对她痛下杀手。 她处境艰难,什么都做不成,还差点被楚轻盈磋磨死。 杜婉兮意识到谢疏鹤的儿子她是抢不来,也换不来的,她就让楚蓁蓁生一个孩子,在今晚跟着谢疏鹤的孩子,一起来到这个世上。 她用楚蓁蓁的孩子,来冒充主子的孩子,即可。 面具男审视着杜婉兮,已然看穿了杜婉兮的心思,“除了抢不到,其实你是不舍得抢走主子的孩子吧?还有,你爱上了谢昭川。” “杜氏,我早就说过,情爱只会绊住一个人,摧毁一个人,让人沉溺于欢愉中,失去斗志。” 杜婉兮想起谢昭川,脸上有被嘲讽的难堪,也是一片痛色,冷笑道:“你又何尝不是深陷于情爱?你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面具男扬起黑色外袍,把楚蓁蓁的儿子裹住,“罢了,主子的孩子我们一时半会儿确实抢不来,但愿这个孩子能蒙混过去,你已经不能再回谢府了,跟我走吧。” 面具男往前走了几步,翻身上马间,却发现杜婉兮并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皱眉看着杜婉兮,“杜氏!” 杜婉兮站在大雨中,转身看着来时的路,仿佛在犹豫,在等着什么人。 很快,面具男听到马蹄声,猛地抬头看到那骑马奔袭而来的父子三人。 他面具后的脸色微变,厉眸射向杜婉兮,“杜氏,你背叛我?你是有意把主子几人引来的?” 第96章 前世,首辅大人竟然成亲了?! 杜婉兮往后退了几步,雨水顺着脸庞滑落,“是你先背叛了主子,主子还在,你为什么要抢了主子的血脉,来号令圣女留给主子的二十万军马?明明是你自己想当皇帝!” 面具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拔了刀,大步向杜婉兮走来,“谢疏鹤是还活着,但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拒绝我们的计划,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我只能放弃谢疏鹤,用他的血脉来号令那二十万人。” 杜婉兮摇头,语气坚定决然,“可我没有放弃主子,因为楚轻盈改嫁给了主子,主子现在要助楚家造反,他需要这二十万兵马,那我当然是与主子站在一起的。” 杜婉兮打不过面具男,只能转身就跑。 楚家父子三人来得很快,在面具男的刀砍向杜婉兮时,楚明骞抬刀挡住了面具男。 楚家父子三人跟面具男在下着大雨的树林里,展开了一场厮杀。 杜婉兮看到从楚明骞的马背上被扔下来的谢昭川,面色一变,冲过去抱住谢昭川,流着泪喊:“川儿,川儿你醒醒!” 谢疏鹤的马车后一步赶到。 面具男不敌楚家父子三人,干脆把怀里的楚蓁蓁的儿子给扔了过去。 在楚明骞去接孩子的一瞬,面具男找到机会冲出重围,直逼马车内的谢疏鹤而去。 谢疏鹤已经撑着伞,一手提着外袍下来了,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战。 面具男朝他袭来时,他周身的十几暗卫现出身形,暂时挡住了面具男。 然,面具男武功高强,一手应付着楚家父子三人和暗卫们,另一手夺了某个暗卫的刀,内力灌输到刀上,那刀便朝着谢疏鹤的心口扔了过去。 谢疏鹤今晚就不该来,就是拖后腿的,因为他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体弱多病的谢疏鹤,还是很容易的。 “主子躲开!”杜婉兮在大雨中嘶喊了一声,放下谢昭川,那一刻狂奔过去。 刀,从她的胸前贯穿到了背后,她渐渐站不稳,人慢慢跪瘫到地上去。 杜婉兮涣散的瞳孔看着面前的厮杀,地上倒下了好几具尸体,一片血污。 她听着身后谢疏鹤走来的脚步声,恍惚间,一幕又一幕画面在眼前闪过去。 杜婉兮睁大眼,震惊又不可置信,然后便是恍然和苦笑,原来啊,原来她身处在一个话本里。 她是话本作者创造出来的一个恶毒女配,而男女主是傅寒辞和顾翊煋。 在话本剧情里,也可以说是楚轻盈的前世吧,对,她此刻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从谢昭川和楚轻盈成亲的那天起,一切都脱离了她的计划和掌控。 原来,楚轻盈是从前世穿越回来的,楚轻盈是重生的! 在前世,她身负使命千方百计进了谢府,她利用了谢昭川,要覆灭整个楚家。 只因当年西域是楚恂带着楚家军歼灭的,她和西域所有子民、亡魂,都跟楚恂和满门有着血海深仇。 再者,楚家人忠诚于圣元帝,有楚恂父子三人和楚将军在,她就无法完成覆灭大周的使命,所以她得先对楚家人下手,覆灭楚家满门。 前世,因为楚轻盈是楚家人,也因为楚轻盈是谢昭川名义上的妻子,她喜欢谢昭川,所以她百般折磨楚轻盈。 她和面具男一起,挑拨离间又借刀杀人,三十六计轮番上阵后,成功覆灭了楚家满门。 多年来,她一直想让谢疏鹤收下圣女留给他的势力。 谢疏鹤却一次次拒绝。 她渐渐放弃了谢疏鹤,转移走谢府的全部家财,自己在暗中培养势力,招兵买马。 后来谢疏鹤几次出手救楚轻盈的亲人,如楚明玠和叶瑶,护着赵家人和叶家人。 圣元帝因此顺理成章地剥夺了谢疏鹤的首辅之权,她为了让谢疏鹤置身事外,不再管叶轻盈的家人们了,她就把病得越来越重,越发厌世,没了权力的谢疏鹤软禁了起来。 为此,前世她还悄无声息地给谢疏鹤下了毒,不是要毒死谢疏鹤,只是想让他什么都做不成。 直到……直到她发现谢疏鹤竟然喜欢养子的妻子、被囚禁在后院里身染顽疾的楚轻盈。 圣女留给谢疏鹤的那二十万人,只有谢疏鹤能号令。 但谢疏鹤病入膏肓,她便想着让谢疏鹤的血脉来。 于是,在她的默认下,想让谢疏鹤救她的楚轻盈,找上了谢疏鹤。 楚轻盈要母凭子贵,却不知道谢疏鹤自身难保,何况救她? 楚轻盈生下了谢疏鹤的儿子后,杜婉兮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谢疏鹤会因为楚轻盈的死,而发了疯,崛起了! 谢疏鹤和柳氏放了一把火,带着谢允安死遁。 此后的很多年,她一直在追捕谢允安。 她是忠诚圣女和西域的,不像面具男可以随便找一个人来冒充圣女的血脉。 在她心里,只能是圣女的血脉来继承圣女留下的一切,做西域国主。 只是她和谢疏鹤所带领的复仇者联盟里的人,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她只能帮着面具男,除掉复仇者联盟里的很多人。 再后来,改头换面的谢疏鹤瞒过曾经所有认识他的人,成为了大周的国师。 世人都知国师悟绝,不知他是曾经的首辅。 他被万民顶礼膜拜,有无数信徒,人人认识他,人人又不认识他。 那一天,谢疏鹤在大雄宝殿里制造了那场爆炸,她、皇帝、谢昭川、谢疏慧,反正除了男女主顾翊煋和傅寒辞外,他们这些楚轻盈的仇人,全都死了。 这些是前世。 而如今,楚轻盈穿越回来了,在跟谢昭川成亲的当天,楚轻盈当场改嫁给谢疏鹤。 杜婉兮开始改变自己的计划,要楚轻盈生下谢疏鹤的儿子,她抢走楚轻盈的儿子,号令那二十万大军。 然而,她当时哪知道楚轻盈是重生的呢。 楚轻盈因为前世跟她的血海深仇,从一开始就对她展开了报复,让她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 好在让她高兴的是,谢疏鹤为了帮楚轻盈护着楚家满门,而崛起了。 她看到了希望。 面具男和她都是圣女留给谢疏鹤的人,面具男却放弃了谢疏鹤,背叛了谢疏鹤,要自己做皇帝。 面具男命令她,让她抢来谢疏鹤的血脉,以便能号令圣女给谢疏鹤留下的那二十万大军。 她没这么做,而是剖开了楚蓁蓁的肚子,取孩子。 “主子……”杜婉兮艰难地从怀里取出来一枚玉佩,以及一幅画像。 谢疏鹤来到杜婉兮面前后,修长的身躯站在那里没动,一如往常在旁人面前脱离世俗的谪仙模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油纸伞上的雨水滚落而下,他的衣袂全湿了,浑身透着水汽,俊美的面容上蒙着一层水汽,更显缥缈圣洁。 美人隔云端,杜婉兮感觉谢疏鹤是那么遥远,不可及。 杜婉兮竭力支撑着, 心口的血涌出来,仰望着面前的谢疏鹤,虚弱地开口,“那天奴婢便告诉你,奴婢转移走的谢家的那些家财,被奴婢用来招兵买马了,加上圣女给你留的那二十万大军……” “但圣女的那二十万大军,现在在……”杜婉兮看着面具男的方向,不言而喻。 面具男违背了圣女的命令,他不愿将那二十万大军交给谢疏鹤。 杜婉兮只得道:“主子,奴婢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你一定要抢回圣女给你留下的那二十万人,到时加上奴婢这些年为你组建的那支十万人的精锐,你就能歼灭大周,复我西域国都。” 其实谢疏鹤现在是大周的首辅这个身份,要“通敌卖国”是很容易的。 只要他愿意做,杜婉兮相信他一定能向整个大周复仇,成功复国。 “奴婢知你喜欢楚轻盈,但请主子以后自己做皇帝,不要让圣元帝的儿子顾翊淮或是其他人做了皇帝……”杜婉兮想到前世,眼里燃起一簇火苗,带着期盼看着谢疏鹤。 “在前世你和我们同归于尽了,但临死前,我把……把我手里的十万人和从面具男那里抢来的十万人,都给了你的儿子,还有,还有……” 前世她和面具男也是各怀鬼胎,因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谢疏鹤带领的复仇者联盟里的几人,所以他们才联手除掉他们的。 实际上前世她也没有背叛圣女和自己的国家,她只要圣女的血脉。 所以,谢疏鹤能不能原谅她? 这样去了九泉之下,她也能见圣女,也有颜面对自己的西域子民了。 楚家父子三人还在大雨中和面具男厮杀,楚明玠甩了一根银针过去,在短暂地麻痹了面具男的身体后,他骑着马上前,俯身,伸手猛地拽下了面具男的面具。 面具男却在那一刻偏过了头,放弃了杀谢疏鹤,他不再恋战,按着肩上的伤口,运用上轻功,飞掠入大雨中。 楚家父子三人没有再追,追到面具男的老巢,怕是他们就回不来了。 楚恂和楚明玠、楚明骞三人下了马,返回去站到谢疏鹤身后去,看着谢疏鹤接下那个玉佩,以及一幅画像,听着杜婉兮的一番话,三人脸色紧绷,沉默不语。 谢疏鹤不是大周人,他要复仇,诛杀大周皇室所有人,覆灭大周,屠尽大周子民,复西域国家? 可他们是大周人,他们护佑的是大周的子民啊。 谢疏鹤更在意的是杜婉兮后面的话,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此刻俊脸上却带了几分焦急问:“前世我的儿子是谁?!” 前世他竟然成亲了吗? 他怎么会成亲? 可他若是没成亲,儿子从哪儿来的?他和谁有了儿子? 盈儿知道这件事吗? 她一定是知道的……谢疏鹤在这一瞬如坠深渊,浑身冰凉,恐慌,汗流浃背。 尤其是在楚家父子三人幽幽地看向他的那一刻,他攥紧了拳头,忽然间不希望杜婉兮回答他的问题了。 第97章 扑入爹爹的怀抱? 然而,杜婉兮已经没有时间再跟谢疏鹤多说了,因为这时谢昭川醒了。 他缓了一会儿,看到倒下去的杜婉兮,踉踉跄跄地奔过去,扑通跪在杜婉兮面前,“母亲……” 他是恨杜婉兮的,恨杜婉兮对他的利用。 杜婉兮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杜婉兮还要绝了他的翻身之路,从楚蓁蓁的肚子里剖出了他的儿子。 他恨杜婉兮爱的竟然是他的养父。 可他,同时也是爱杜婉兮的。 杜婉兮眼中的泪流出来,最后对谢疏鹤说了一句,“主子,对不起,我……我错了……” 谢疏鹤一直都知道他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过去那些年她在做什么,不阻拦她,却也没按照圣女的遗愿复仇复国。 直到她对楚轻盈下手。 前世也好,楚轻盈重生回来也罢,如果早知道谢疏鹤喜欢楚轻盈,早知道只有楚轻盈才能让谢疏鹤崛起,振作。 那么她从一开始就不会算计楚家,跟楚家结下仇恨。 杜婉兮转过来面对着谢昭川,抬手抚着谢昭川的脸,靠入到谢昭川的怀里,眼里情意浓烈,也有愧疚,“对不起,一直在利用你,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谢昭川因为杜婉兮的话而瞪大瞳孔,惊喜地看向杜婉兮。 鲜血从杜婉兮的嘴角涌出来,杜婉兮突然对谢昭川露出一个笑,艳丽又决绝的,她说了一句,“川儿,你要是也喜欢我,便为我殉情吧。” 杜婉兮这么说着,却不给谢昭川选择的余地。 她按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刀,猛地拔出一大半,然后再撞入到谢昭川的怀里。 “噗嗤”的声响,刀尖插入到谢昭川的心口。 谢昭川僵硬地低下头,就见刀把自己的身体跟杜婉兮钉到了一起。 杜婉兮闭上眼,嘴角带着笑意,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楚轻盈……” 楚轻盈是主子谢疏鹤喜欢的姑娘,她不该对楚轻盈下手的。 哪怕曾经是楚恂带着楚家军歼灭了西域,这份家国之仇,因为主子喜欢楚轻盈,她可以放下。 她是想让主子好的。 要是早知道主子喜欢楚轻盈,她会想方设法让楚轻盈直接嫁给谢疏鹤。 前世谢昭川也参与到了对楚轻盈的折磨和整个楚家的迫害中,她便带走谢昭川,也算是为主子做了最后一件事。 这场暴雨来得诡异,下了很长时间,谢疏鹤带着身后的楚家父子三人,静默地,久久地站在伞下。 他的手腕筋脉分明,那串佛珠往下滑落,显现出淡蓝色的血管,泛着水汽,清绝又雅致。 这一刻,无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谢疏鹤合上碧眸,所有的情绪都被遮掩,淡声吩咐暗卫,“加上蓁姨娘的,将他们三人的尸体丢去乱葬岗吧。” 他早就说过,杜婉兮什么都可以做,唯独不能伤害了楚轻盈。 谢疏鹤满身血污,身上都是雨水,在雨中转身走向马车时却依然飘逸端美,气质圣洁清冷得像是回到云端的谪仙。 楚恂父子三人对视了一眼,谢疏鹤很不对劲啊,他难道是想按照西域圣女的安排走下去? 如果这样的话,家国和女婿,他们选择前者。 就像曾经,一开始拿到先帝的遗诏书时,他们楚家人没有遵从遗诏拥护西域圣女生得皇子,一来是因为那时他们没有找到谢疏鹤。 他们是在楚老将军病重,十七岁的谢疏鹤来送药时,才知道谢疏鹤的身份的。 再者,就是因为谢疏鹤是异域血脉。 先帝为爱不顾一切,把老祖宗打下的大周的江山拱手送给异域人,但他们若是遵从了遗诏,那就是通敌卖国。 大周和西北诸国有着血海深仇,一方成为霸主,另一方就会国破家亡妻离子散。 到时就怕有着异域血脉的谢疏鹤会改了大周国姓,复辟西域,大肆屠杀大周人,让他们大周人沦为奴隶。 这是满门忠烈的楚家人绝对做不出来的,他们就算跟圣元帝有深仇大恨,那也得护佑大周子民。 不过楚家父子三人看着谢疏鹤在粉饰太平,一时间他们也没说什么,压下所有心思,跟着谢疏鹤返回府中。 天微微亮。 这场雨停了。 * 而寝卧里,楚轻盈跟谢允安大眼瞪小眼,实在不明白这孩子怎么有那么旺盛的精力。 他被放在她身侧后,一直没合眼,手舞足蹈,嘴里叽咕叽咕吐泡泡,让楚轻盈有种他在说话的错觉。 反观跟他躺在一起的楚允瑜,闭着眼呼呼大睡。 楚轻盈只能一边跟谢允安玩,一边在想,谢疏鹤到底是西域圣女为先帝生得儿子,还是圣女背着先帝引诱谢钧隽,谢疏鹤是她和谢钧隽的儿子? 谢钧隽风流多情,妻妾成群,儿女多,所以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儿女们。 曾经他对先帝忠心耿耿,哪怕是手握大权,也从未生出过异心。 他从来都是以家族荣耀为重的,从不感情用事,直到西域圣女引诱他。 他不喜欢原配,但对原配也是很敬重的,明知道西域圣女引诱他的目的,他却还是清醒地沉沦。 那个时候,他让原配和西域圣女差不多时间怀孕。 然后他在谢夫人生下儿子后,狠辣如他,给亲生儿子灌下砒霜。 他以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个死婴调换走了谢疏鹤,间接地帮助西域圣女实施她复仇复国的计划。 谢钧隽无疑是卖国贼。 他为西域圣女做这么多,会不会还有西域圣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缘故? 当然,他不缺儿子,但他想要的是西域圣女生得儿子。 但如果谢疏鹤是西域圣女给他给生的儿子,他对谢疏鹤又不好,这点说不过去。 所以楚轻盈一时间还真确定不了谢疏鹤到底是先帝的儿子,还是谢钧隽的儿子。 或许谢疏鹤自己知道? 楚轻盈头疼死了,真是一段精彩绝伦的多角恋。 西域圣女把先帝和谢钧隽这对情同亲兄弟的男人玩弄于股掌,让他们反目成仇不说,还留了杜婉兮和二十万人,下了这么大一盘复仇复国的棋,其心智和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楚轻盈细细端详着谢允安和谢允瑜二人的五官轮廓。 杜婉兮的生母是西域的,不过因为遗传的复杂性,她的异域特征并不明显,她更像大周人。 谢疏鹤的异域特征就要明显一些,这可能也是当年圣元帝能找到他的原因。 尤其他从小就因为是神童而出名,后来更是三元及第,靠着才华名扬天下。 谢允安的异域特征就不明显。 谢允瑜恰恰相反。 这兄妹二人,一个像她,一个像谢疏鹤,还是很有意思的。 谢允安还在对现在的爹,不是前世的爹爹而耿耿于怀,太想现在就能说话,能走能跑了。 事实是他只能干着急,又不会翻身,像虾兵蟹将似的,仰躺着,挥舞着自己的两个钳子(胳膊),两条腿很有力地蹬着襁褓。 楚轻盈以为孩子这是热了,就侧过身子把襁褓给谢允安散开了。 谢允安不热,因为有襁褓,里面穿得就薄。 娘亲给他散开襁褓后,十月中旬的夜晚,外面还下着雨,凉意瘆人。 谢允安被冻懵了,惊呆地看着他娘亲。 你是不是虎? 冷冷冷,我要舅舅和外祖父,前世的爹爹也可以啊。 前世的爹爹都比娘亲会带孩子好吗? 谢允安的胳膊腿挥舞得更起劲了,娘亲是指望不上了,他自己运动运动,就不冷了。 外面的天亮了,楚轻盈又困又饿,谢允安不哭不闹自己跟自己玩,但也是饿得饥肠辘辘。 楚轻盈正要叫傲夏来,谢疏鹤便回来了。 谢允安听到脚步声,猛地一扭头,看到洗漱好,换上崭新的华贵外袍的谢疏鹤。 男人在昏暗的天光下闪闪发光,圣洁如佛子谪仙,那样的身躯和风姿与前世的悟绝重叠在一起。 前世的爹爹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气质无人能及。 此刻他看不清谢疏鹤的面容,只觉全身发光的谢疏鹤,像是穿越了时光从前世而来,一步步走向他。 谢允安突然激动地嗷了一声,是爹爹吧? 一定是爹爹! 谢允安双眸里噙着泪,委屈巴巴地瞅着谢疏鹤,憋着嘴快要哭出来。 在谢疏鹤坐到床榻的一刻,他猛地一个翻身! 好吧,失败了。 不过好在谢疏鹤已经抱起了他。 谢允安热泪盈眶,见了救星一样往谢疏鹤胸口狠狠一埋,小手紧紧抓住谢疏鹤的衣襟,蹭着谢疏鹤,吸猫一样,狠狠吸谢疏鹤身上的味道。 好闻! 谢疏鹤在这一瞬间满身僵硬,已经做好了谢允安在他怀里扭动挣扎的心理准备。 结果谢允安却来这一套,他无措又不可置信。 “你看,夫君,我就说你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楚轻盈看着这一幕,心里柔软又满足,揶揄道。 “肯定是因为他是爱干净的,你昨晚太邋遢,身上还有血腥味,他才不让你抱的,现在你沐浴更衣,还熏了香,他不就迷糊了?” 楚轻盈感觉到谢疏鹤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宇中覆盖着一层郁色,全然不像过去的端方圣洁。 她捏了捏谢疏鹤的脸,笑着道:“我夫君的风采,那是连小孩子都抵挡不住的。” 她在谢疏鹤承认早就喜欢她时,才知道原来前世作为公爹的谢疏鹤,跟她屈指可数的几次碰面中,谢疏鹤都有精心打扮了他自己一番。 今生在她和谢昭川成亲当晚,谢疏鹤出现时,不撑伞,发着烧站在雪中的红梅树下,那样的风姿惊为天人,让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陪衬。 他显然也是故意的,尤其那一双碧眸越过众人只锁定她一人时,勾魂摄魄,有着致命的蛊惑力。 那一幕简直能惊艳她一生,刻入她的灵魂记忆里,或许下辈子她都会无意识地等着与他相遇。 他太有心机了。 第98章 他脏了,他心虚 谢疏鹤的碧眸里泛着红血丝,胸口的闷堵没那么严重了,抬手摸了摸谢允安的脑袋,哑声道:“这孩子天庭饱满,脑袋又圆又大,由此可见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谢疏鹤心里在想,谢允安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呢。 应该不是谢昭川,是谢昭川的话,楚轻盈不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 那会是谁? 这孩子既然是楚轻盈从前世带来的,那其父是楚轻盈在前世真正喜欢的男人,她的理想型吗? 不过根据他的推测,前世楚轻盈应该是嫁给了谢昭川,受尽折磨,凄惨而死,是没有机会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那么,前世不知道自己是有生育能力的谢昭川,为了要一个谢家血脉,就让楚轻盈和他的庶弟谢疏泽生了谢允安? 谢疏鹤又一次盯着谢允安的五官轮廓,想从谢允安的外貌上判断出其生父是谁。 谢疏鹤刚刚就吩咐传膳了,柳氏和傲夏,楚夫人都过来了。 楚夫人抱走饿得正哭的允瑜,去找奶娘。 柳氏则收起被褥,然后扶着楚轻盈坐好。 傲夏便把桌子放到了榻上,出去一趟后提了两个食盒,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摆到桌子上。 柳氏在旁服侍着楚轻盈用膳。 楚轻盈接过谢疏鹤的话,“没想到夫君还是个会看面相的。” 谢疏鹤抱着谢允安,傲夏端着牛奶。 他用调羹,慢慢喂着谢允安喝牛奶,“他这面相无需细看,五官生得好,双目里透着精明睿智,脑袋又大又圆就是脑容量大,足以证明其智力必定是超群的。” 楚轻盈笑着接道:“安儿长得像我更多一些,我就当夫君是在夸我。” 谢疏鹤抿紧薄唇,点头,是。 像她,不像他。 谢允安的两手还紧紧攥着谢疏鹤的衣襟,闭着眼吞咽中,闻着谢疏鹤身上的气息,越闻越熟悉又渴望。 于是他往谢疏鹤的胸口拱了又拱,依恋又委屈,想爹爹了,好想爹爹啊。 前世,爹爹只陪了他十年。 他与爹爹还没来得及相认,就已生死永别,从此阴阳相隔。 前世爹爹到死都不知道他是他的亲生儿子。 爹爹一身红色喜袍,抱着娘亲的牌位走入大火里时,留有遗愿。 可他,他……楚允安想到这里,忽然撕心裂肺,又痛又愧疚,在心里喊着前世的爹爹,“对不起,爹爹……” 楚家父子三人也都洗漱了一番,用过早膳后来到楚轻盈的寝卧,隔着一道屏风关心着楚轻盈的身子。 “我休息几天就好了。”楚轻盈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问正在专注地喂着谢允安喝牛奶的谢疏鹤,“杜氏死了?东西夫君拿到了吗?” 那幅画被谢疏鹤收了起来,只取出一块杜婉兮交给他的玉佩,递给楚轻盈,“杜氏被她的同伙杀了,临死前把能调动她手下十万精锐的此玉佩(可作兵符)交给了我,她杀了谢昭川,让谢昭川为她殉情了。” 楚轻盈对此心里毫无波澜,接过雕刻着西域特有图案的玉佩,在手里摩挲着,“那十万精锐是在东郊吗?” 那么多人,楚轻盈好奇杜婉兮是怎么藏起来的,打造兵器训练之类的,动静传出去就不怕被发现吗? 谢疏鹤点头,“等你养好了身体,我带你过去看看。” 屏风外的楚恂听到这里,道:“这十万人我们是不可能交给朝廷的,待日后太子或是我的外孙坐上皇位,再交出来。” 谢疏鹤只觉得岳父大人很天真,还没说什么,楚明玠先开口了,“吃一堑长一智,过去爹的愚忠差点害得我们楚家满门被诛杀,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楚恂被大儿子一番讥讽的话,弄得脸色很难看,皱着眉辩驳,“圣元帝是圣元帝,以后是我的女婿和外孙、后代当皇帝,我跟他们是一家人,我私自屯兵养兵,那也是为了他们,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治我一个谋逆造反的罪名?” “镇国公,你要知道,先是君臣,再父子。”柳氏温声对楚恂道:“别说日后坐上皇位的只是你的女婿、外孙,就算是你的亲儿子,在自己的皇权上,他也会对你这个亲生父亲有诸多猜忌。” “皇家没有亲情,古往今来为了争夺皇位,父子相残、夫妻离心、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例子还少吗?你大概要说你的太子女婿、外孙不会这样,但……” 柳氏点到为止,一番话分析透彻了人性。 尤其是皇家人,楚恂再觉得悲哀,也不能否认这是事实。 “这十万精锐我们私下先养着吧,不能充入到楚家军中,走了明路那就是朝廷的军队了,我们要将这军队握在自己手里,由我和爹负责,日后要不要交给太子姐夫,再从长计议。”楚明骞心里是不舒服的。 皇家人啊,以后二姐要是成为了皇后、太后,她是为自己的家族考虑更多,还是她和太子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坐稳皇帝,便跟所有卸磨杀驴的皇帝一样,除掉一个又一个为他们打下江山的功臣? 现在,还真说不定。 而就算二姐是向着家族的,太子呢? 他恢复了神志后,为了皇权会不会广纳后宫,器重另外的朝臣,而猜忌他们楚家这个外戚? 皇帝不让外戚做大,打压外戚,那都是基本操作了。 所以他们有十万精锐这件事,不能让太子姐夫和二姐知道了。 等以后太子或是太子和二姐的儿子当了皇帝后,他们就主动交出兵权,功成身退,不走到鸟尽弓藏的那一步,那他们一家人的情意就还在不是吗? “那十万精锐给盈儿,怎么训练、分配,让盈儿在暗中做,以后等我从面具男手里夺回了那二十万人,也都会交给盈儿。”谢疏鹤想着杜婉兮说得话。 他觉得就算是前世,他也只想和楚轻盈生孩子。 可根据他的推测,前世楚轻盈是嫁给了谢昭川的。 那么以他和楚轻盈二人公爹和儿媳妇的关系,克己复礼隐忍如他,就算再喜欢楚轻盈,也不会迈出那一步。 既如此,杜婉兮说得前世他有个儿子,那就不可能是他和楚轻盈的。 很有可能他是被想要他血脉的杜婉兮设计了,跟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这怎么能行呢? 谢疏鹤从回来开始,就连看都不敢看楚轻盈一眼,因为他,脏了。 那个时候,他的初次给了楚轻盈,楚轻盈是满意的。 楚轻盈不接受男人三妻四妾,楚恂也是不允许他纳妾。 要是前世他跟其他女人生儿育女了,从前世回来的楚轻盈是知道的,楚轻盈很介意,所以这是楚轻盈不喜欢他的原因吧? 要是因为他脏了,楚轻盈不喜欢,讨厌他,那也是情有可原。 他自己都嫌弃自己脏了,恶心跟其他女人生儿育女的自己。 前世他都是脏的,跟其他女人生了儿子,今生他又怎么能计较楚轻盈从前世带回来的儿子,不是他的呢? 这一刻,谢疏鹤终于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楚恂和楚明骞瞪大眼,“你……你!” 你小子这是心虚了吧? 杜婉兮的那番话他们可都听到了。 原来,楚轻盈根本不是做了噩梦,楚轻盈是从前世穿越回来,是重生的! 杜婉兮说前世谢疏鹤有个儿子,所以此刻谢疏鹤才急于给楚轻盈这么多,他心虚啊。 他给楚轻盈一个女子十万精锐,在这个世道就已经是惊世骇俗之举了,他竟然还承诺那二十万人也拿回来,到时候都给楚轻盈。 他还“警告”他们,不能抢楚轻盈的军队。 他也在间接告诉他们,他将一切都交给了楚轻盈,他不会覆灭大周,跟护佑大周子民的楚家为敌。 他不要复仇复国,跟楚轻盈成为仇人,这分明就是要美人,不要江山! 这一刻,几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替楚轻盈高兴。 楚明骞感叹了一句,“啊,做你的夫人这么幸福,难怪那么多姑娘要嫁给首辅大人你!” 好好好。 谢疏鹤这是在“威逼利诱”他们,既如此,他们就当不知道前世谢疏鹤跟谁成亲,生儿育女了,这件事不告诉盈儿了。 从前世来的盈儿或许知道,但他们要是告状,重提、强调这件事,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首辅大人怕得就是这点。 但其实首辅大人太夸张了吧? 前世那是前世,就算他跟其他的女人成亲,生儿育女了,他也没必要这么心虚啊。 哎,首辅大人是怕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盈儿觉得他脏,嫌弃他吧? 他爱盈儿爱的太卑微了,提都不敢提,只能用弥补楚轻盈的方式,把这件事深埋了,让楚轻盈看在他给她那么多的份上,继续做他的夫人。 虽然那二十万人不在他手上,他有画大饼的嫌疑,但是他一定能兑现承诺,让楚轻盈觉得他依旧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不要哪天给他来个抛夫弃女。 他只要楚轻盈人在他身边,其他的,他不求了,真的不求了。 “女婿,你给这两个孩子起名允安和允瑜是吗?”楚恂只管啃小就行,女儿指哪他打哪,更多的谋划交给儿女和女婿,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两个外孙\/女。 谢允安闭上嘴不吃了。 谢疏鹤把调羹放回去,竖着抱起谢允安,一手托着他不能抬起来的脑袋,一手抚着他的后背,轻拍,让他打出奶嗝来,漫不经心道:“嗯。” “我跟盈儿商议过了,这两个孩子不姓谢,让他们入你楚家的族谱,冠盈儿的姓。” 谢允安被谢疏鹤拍得很舒服,听到“谢”字,他得到了线索,眼睛一下子亮了。 啊,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谢家人! 他叫什么? 快,快让他听听! 虽然他不知道谢家都有哪些人,但前世谢疏泽临死前告诉他,他其实是悟绝的亲生儿子,还说悟绝原本叫谢疏鹤,是谢家人。 贱男谢昭川曾是他爹爹的养子,他当时大为震惊,那娘亲和他爹爹,就是公爹和儿媳妇的关系啊。 谢允安作为儿子,并没有打探那么多亲生父母间的苟且之事。 如今重生了,他很后悔,为什么前世没向柳氏问清楚所有细节,不问清楚爹爹在做悟绝之前的身份和地位。 而今生他这个新爹爹对娘亲这么好,简直跟前世的爹爹不相伯仲,所以这男人真有可能是他前世的爹爹。 只不过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隐情,导致他不认识年轻时候的爹爹了。 那他就抛开外貌,从其他方面找出真相。 谢允安的腿很有劲地蹬在谢疏鹤的胳膊上,努力地挺直身子,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激动得小拳头都握紧了,胳膊更像是一节节白嫩的莲藕了。 谢疏鹤感觉谢允安的呼吸都屏住了,那小小的包子脸,却表情严肃,反差萌简直不要太大了。 谢疏鹤忍俊不禁,向来清冷自持的面容 都维持不住了,一扫近日来的沉郁。 这孩子可爱又异于常人,似乎通晓一切。 此刻,这崽子是想知道什么? 他观察观察,看能不能给他解惑。 他一向洞察人心,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懂刚生出来的一个婴儿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楚·狐狸·明玠日常哄骗傻白甜太子:“太子妹夫,你不如学学你首辅哥哥,也做个恋爱脑,来楚家入赘?”】 二姐:【“不勉强他入赘,但他日后要是敢打压我楚家,我是个恋爱脑,我跟他同归于尽!”】 第99章 首辅大义灭亲,交出儿子 楚夫人抱着谢允瑜回来了,听到谢疏鹤这话,跟夫君和两个儿子一样。 他们都是不可置信,匪夷所思的,“姓楚?入我楚家族谱?” 谢疏鹤不仅给了楚轻盈军队,他甚至还让儿子女儿姓楚! 这还是个人吗? 楚明玠都要骂谢疏鹤一句恋爱脑,他是想让谢疏鹤入赘到楚家的,但知道可能性很小,企图用各种方法将谢疏鹤拐到楚家。 结果,他还没出手呢,谢疏鹤自己就把自己当成是入赘的。 说实话,楚恂和楚明骞觉得自己做不到谢疏鹤这种地步。 他们也会把最好的给妻子儿女,愿意倾其所有,却想不到就连军队都能给。 他还买一送二,把自己和儿子\/女儿都给楚家了,不,还有十万精锐,以后的二十万人,他都给了,就问你炸裂不炸裂吧? 估计他要是能征服整个宇宙,他都会征服了,一并送给楚轻盈。 没有他不能给的,只有你不敢相信的。 谢疏鹤这宠妻,那是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刷新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今天又学到了。 这女婿\/妹夫太能处了,还管他是不是体弱多病,英年早逝的命,抓住就对了。 “安儿这孩子不愿被女子带,而你忙于政务,我和你岳母,还有你大哥倒是都有时间,所以等会儿就将安儿抱去楚家养着吧。”楚恂过去总是在外南征北战,错过了妻子的怀孕生产和儿女们的成长,如今能养孙子这个幼崽了,他激动万分。 “我们给他改名,姓楚,不要叫允安了,叫楚桉,楚瑜即可。” 谢疏鹤点头,“岳父大人这个‘桉’字起的好。” 金木水火土,木为东方,紫气东来,龙在东方,代表着王者的威严和权威。 桉属木,高大笔直,是生机和仁爱。 桉,是相当贵重的名了。 楚明骞不明白,“是挺不错的,但为什么要去掉‘允’字?” 楚轻盈经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允’字和夫君的字‘蕴’相撞了,得避讳。” 起名也是有很多讲究的,哪怕是不同声调不同字,是谐音等,那也得避讳着。 过去有个才子参加科举,被嫉妒他的同行举报,说他父亲的名字里带了“晋”,跟进士中的“进”相撞了,得避讳。 于是他被取消了参加科考的资格,过了几年才在贵人的帮助下参加科举。 以前的国家不叫国,叫邦,但后世为了避讳刘邦的邦,改为国。 再比如唐玄宗。 由于清朝康熙皇帝的名字叫玄烨,清朝在整理古书时,将许多古书上的“玄”字做了篡改,说是避圣讳。 于是,“李玄霸”被改成了“李元霸”,“唐玄宗”被改成了“唐元宗”。 谢疏鹤前世,现在,给儿子女儿都用了yun,表明了他对儿子女儿的珍重。 但是楚家人觉得,还是避讳一些好。 于是,谢允桉和谢允瑜被改了名。 等楚恂开宗祠,将他们列入楚家的族谱,那他们就真正是楚桉和楚瑜了。 之后,楚轻盈用完早膳,陪着楚桉和楚瑜玩了一会儿。 楚桉要换尿布时,被傲夏抱出去交给了楚家父子三人。 楚桉有收获,但不多,已知今生这个爹爹字蕴之,求爹爹的名! 楚桉已经发现他重生后很多人的命运,跟前世都有着天差地别,他好像根本不用做什么了。 这个字蕴之的男人,会是他前世的爹爹谢疏鹤吗? 好烦,为什么不直接喊名? 前世他都没有字,因为字基本上都是父亲给取的,他还没来得及跟爹爹相认,爹爹没能活到他二十岁该取字时。 哦,前世他也只长到十八岁,正和男主傅寒辞大战,打得天崩地裂,尚未杀了傅寒辞,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娘亲的肚子里。 一开始他发现自己是在娘胎里时,以为自己是入了地狱轮回,投胎到了下一世,有记忆是因为没喝孟婆汤。 他误以为是这样的,所以很伤心,以为自己死在了傅寒辞手里,他没能为爹爹他们所有人报仇。 直到他在楚轻盈肚子里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收集着线索,才发现自己是重生了。 娘亲还是娘亲,他的身世没变。 他又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前世的悲剧已经发生了,就算他在前世杀了傅寒辞,为所有人报仇了,爹爹和娘亲他们也回不来了啊。 现在,他还是他,娘亲他们都还好好的。 他虽然是个婴儿,什么都做不了,但看起来娘亲他们很厉害呢。 他要快快长大,竭尽所能为娘亲他们提供他所知道的剧情,让他们能够避开前世的种种灾祸。 谢疏鹤为了不让楚瑜扰了楚轻盈休养,让柳氏抱走了楚瑜。 楚瑜饿了不必来找楚轻盈,楚轻盈不喂奶,让奶娘喂。 谢疏鹤在楚轻盈身侧守了一会儿,楚轻盈伸手拉他,“夫君你一天一夜没休息了,而且过去几个月你都没睡个好觉,如今除去了隐患,你上来跟我一起好好睡一觉吧。” “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再来陪你。“谢疏鹤全身一僵,慌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掩饰性地转头去看外面阴沉的天色。 又是风雨欲来。 杜婉兮这个隐患确实已经除了,面具男也不执意抢走楚桉了。 本来那二十万人就在面具男手里,面具男随便找一个孩子,说是从他手里换过来的,是他的血脉,便能号令那二十万人。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带领着杜婉兮他们完成生母制定的复仇复国的计划,所以杜婉兮有点想放弃他。 而面具男更是因为他自己的野心,完全放弃了他,背叛他这个主子,取而代之。 过去了那么多年,圣女留下的那支军队,在面具男的拉拢下,已然不会忠诚于一直没有动静的他了。 他们更在乎的是覆灭大周,复辟西域,他不带领着他们去做,他们就以面具男马首是瞻。 所以在他们和面具男的心照不宣中,面具男随便找来一个孩子,称是他的血脉,打着他的旗号来覆灭大周,即可。 这叫师出有名。 楚安以后都不会被面具男抢走,除非到最后那一步,面具男要杀了他和他的血脉,面具男自己做西域国主、整个天下的帝王。 而目前,是皇帝要杀了楚桉。 谢疏鹤在楚轻盈睡着后,碧绿的眸里一片深凝复杂,久久地看着沉睡中的楚轻盈。 他起身离开。 谢疏鹤在楚轻盈面前说,要楚家抱走楚安到镇国公府里养着。 但实际上,在楚家几人收拾着东西时,谢疏鹤找过去,“桉儿出生便电闪雷鸣,天降冰雹,已被皇上和世人视为灾星,皇上是不允许他活下来的,想必旨意马上就到。” “这孩子不必抱回楚家了。” 谢疏鹤走过去,抬手抚摸着楚明骞臂弯里的婴儿,他的目光里是一片冷漠,“将他交给皇上吧。” “你在说什么?!”楚家几人面色大变,楚明骞一把拂开谢疏鹤的胳膊,往后退了好几步。 楚恂和楚明玠已经站在楚明骞面前,挡住了谢疏鹤。 “谢蕴之,桉儿是你的亲生儿子,谁都可以视他为不祥,唯独你不行!这天下人都要将他当成妖魔鬼怪烧了,你应该挡在他前面,与天下人为敌!你怎么能将他交给圣元帝!”楚恂怒不可遏,在谢疏鹤并不退让往前逼来时,他抬起腿狠狠踹向谢疏鹤的胸口。 楚恂转头示意楚明玠和楚明骞立刻抱着孩子离开,若是谢府的人拦,那就见一个杀一个。 楚明骞抱着孩子飞掠而走。 楚明玠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谢疏鹤倒在地上,抬手按住好像碎裂的心口,偏过头一口血吐了出来。 楚恂高大的身躯笼罩住了他,弯腰,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又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凑近,“谢疏鹤,老子真是看错你了!老子看你是因为拿到了那十万精锐,要与面具男为伍,去找圣女留下的那二十万人,按照圣女的安排,覆灭我大周王朝,复辟你西域疆土,你来做这天下之主是吧?” “那我告诉你,你得先过老子这一关,我楚恂满门和楚家军必定誓死扞卫大周王朝、大周子民,正如当年,我楚家军定会将西域夷为平地,诛杀殆尽!” 谢疏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碧绿色的眸里只剩下从未有过的狠戾之色。 他被楚恂拖拽得呼吸困难,嘴角却勾出一抹笑,衬着那抹血迹,艳色无双,“镇国公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本阁的谢府,都不一定,何谈以后?” “来人。” 随着谢疏鹤话音的落下,谢府的护卫、暗卫包括死士们,出现在四面八方。 四面的墙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弓箭手,架起弓箭瞄准楚恂和还没来得及走掉的楚明玠和楚明骞,弦拉满,蓄势待发。 随着谢疏鹤“动手”的一声令下,楚家父子三人纷纷拔刀抵挡。 兵器相撞刀光剑影中,一场厮杀在谢府展开。 高牧过来传旨时,这场厮杀已经结束了。 楚家父子三人被五花大绑,楚夫人的处境要好一些,站在他们身后,脸色苍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婴儿。 楚家几人皆是愤怒又仇恨地瞪着正坐在他们面前,喝茶的谢疏鹤。 楚恂吐了一口血,目眦欲裂地喊着,“谢疏鹤,你若是将老子的外孙交出去,老子必定让你血债血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楚夫人眼眶通红,失望又痛心,“蕴之,桉儿是你和盈儿的亲生儿子,盈儿熬过十月怀胎的辛苦,一朝分晚的凶险和痛苦,为你诞下桉儿,如今她正在坐月子,休养,你怎可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背着她,将桉儿送走?你这是要盈儿的命啊。”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还是一个被视为不祥、灾星的孩子。”谢疏鹤还是一贯的蓝色绣仙鹤的外袍,气质端凝清雅,漫不经心地晃着杯子里的茶水,掀起碧绿的眸看着楚夫人。 “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天降冰雹,毁农作物万顷、数千百姓居所,本阁是当朝首辅,自当为大周子民除害,哪怕是本阁的亲生儿子,本阁亦可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楚明骞呸了一口,吐出的全是血沫子,讥讽冷笑。 “本将军看你是为了保住你的首辅之位吧,枉我们过去待你如一家人,谁曾想你竟然是个薄情寡义过河拆桥的!”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四妹,你算计她给你冲喜,你的身体渐渐好起来,还能传宗接代了,你就对她弃若敝履,与我楚家反目成仇了是吧?” 谢疏鹤淡声道:“小舅子误会我了,本阁是真心喜欢盈儿的,本阁曾经对她许下此生绝不纳妾的承诺,这辈子都会遵守,妖魔是妖魔,你们依然是我岳父、岳母,是本阁敬重的大舅哥和小舅子。” “本阁今日将桉儿交上去,也是迫不得已,你们就不要阻拦了,日后本阁和盈儿还会生很多儿子的。” 楚夫人抱紧了襁褓里的婴儿,脸上全是防备和警惕,本能地往后退着,“谢疏鹤,你要是真的烧死了这个孩子,盈儿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她会恨你,会跟你和离!” 楚夫人的话才真正是如一把利刃捅到了谢疏鹤的心窝上,他蓦地抬头看向楚夫人,捏着杯子的手在用力,颤抖着,茶水倾洒出来。 这样的威胁,是谢疏鹤最恐惧的,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他差点要演不下去了,可也因此演的更逼真。 “恨本阁又如何?她是和离不了的,以本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强取豪夺一个女子太容易了。”谢疏鹤的面色恢复如常,放下杯子后,隐藏在广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指骨“咯吱”作响地疼,手背青筋似要爆裂。 “你……”楚夫人寻到空隙,转身抱着婴儿就跑。 下一秒她就被落到面前的护卫拦住去路。 那护卫“刷”地一下拔刀,惊得楚夫人抬手拢住怀里的婴儿,又慢慢退了回去。 高牧领着几个内侍,站在一旁看了全程。 这时谢疏鹤似乎才注意到他来了,目光转到他身上,“高总管为何事而来?” 第100章 妖魔孩子被带走烧死 高牧笑呵呵地上前,对谢疏鹤行礼,“圣上知首辅大人心中有大义,灾星降世,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首辅为了大周江山和黎民百姓,也会将这妖魔邪物烧死。” “圣上欣慰首辅大人的大义,这不,就让奴才帮忙带着妖魔去宫里,宝相寺的空寂大师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了,首辅大人便带着妖魔跟奴才一起入宫吧。” 高牧反应也是快。 圣元帝一整夜没睡着,先是派人去宝相寺请了大师来,然后拟了圣旨。 一大清早高牧带着东厂和锦衣卫近千人,悄无声息地围住了整个谢府。 皇帝的旨意是带走昨晚降生的灾星、谢疏鹤的亲生儿子。 若是谢疏鹤抗旨不遵,楚家人也动了手,那就格杀勿论。 整个大周不管东西南北,各个地方都遭遇了昨晚的冰雹和一夜入冬的寒冷,这样的灾难、天罚,他们是容不下“灾星、妖魔”的存在的。 皇帝反而希望楚家人反抗,因为这样他杀楚恂满门就合情合理了,不仅不会引起民愤,百姓们甚至会支持他诛杀楚恂九族。 结果却是,哪怕谢疏鹤深爱楚轻盈,楚桉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也容不下楚桉这个“妖魔”的存在。 他大义灭亲,绑住了阻拦他的楚家几人,准备将儿子送去宫内让大师做法,烧死。 高牧袖子中的圣旨也就不用拿出来了,外面四面八方的锦衣卫,那也不能说成是围攻谢府的,而是来护送谢疏鹤去宫中的。 这样就伤不了皇帝和谢疏鹤的感情了不是? 皇帝希望谢疏鹤跟楚家人反目,此刻代表皇帝的高牧越是敬重谢疏鹤,越能离间谢疏鹤和楚家人的关系。 “好,本阁这就带着妖魔跟总管去宫里。”谢疏鹤站起身,自己没过去,似乎很忌惮又厌恶那个婴儿,示意高牧去抱孩子。 高牧心里也有几分怵。 毕竟这孩子可是妖魔,昨晚引来冰雹,皇帝没碰他,离那么远,就被雷电劈了。 他要是碰了这个妖魔,别突然一道雷落下来劈死他! 高牧想是这么想,却是推诿不了的,只能走到楚夫人面前,伸出了手,“楚夫人,请把妖魔交给奴才吧。” 楚夫人迟疑着,直到护卫“刷”一下又把刀拔出一半,楚恂和两个儿子连忙把楚夫人护在了身后。 最终楚夫人还是流着泪,伤心又恼怒,恋恋不舍地把裹在襁褓里的孩子交给了高牧。 高牧接过来后,低头看了一眼。 孩子正沉睡着,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一样,且又干又瘦,呼吸很微弱,看着就不像是能活下来的样子。 “这……”高牧有点怀疑,这真的是谢疏鹤和楚轻盈的亲生儿子吗? 其实他也看不出来什么,只知道刚生下来的孩子都很丑,眉骨凸起,带着胎毛,姿态模样都很像猴子。 这种不用担心,婴儿一天一个样,长几天就好看了。 也有的孩子生下来就很白皙精致,像个精灵似的漂亮,显然,谢疏鹤和楚轻盈的孩子属于比较常见的类型。 而对于脸盲来说,都会觉得其实这天下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区别,看不出来像谁。 若是自己的孩子,兴许还能分辨出来,否则,一堆婴儿放在一起,还真的很难分辨出来。 高牧唯一的观感就是这孩子又丑又孱弱。 高牧没说什么,把孩子抱去宫里,皇上和御医、宝相寺的大师等人自会验证。 “毕竟是我的外甥,本将军和大哥要一同前去!”楚明骞挣脱着身上的绳子。 “本将军的外甥不是妖魔,便让你们带过去验个明白,到时你们别耍赖不愿归还!” 谢疏鹤点头,回了一句让你心服口服,便示意护卫给楚明玠和楚明骞松绑,他率先走在了前面。 谢疏鹤被高牧请上马车。 高牧抱着孩子坐到轿子里。 而楚明玠和楚明骞则各自翻身上了马,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一千多人护送着,但途中高牧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就怕楚恂他们假意交出孩子,却在暗中要劫走孩子。 果不其然,刚走了还不到一刻钟,就有几十个黑衣蒙面人冲出来,直逼谢疏鹤的马车而去,抢孩子! 他们似乎是不知道孩子在高牧的轿子里,东厂的人和锦衣卫们各个武艺高强,黑衣人寡不敌众,不一会儿就全部被擒住了。 叶家二郎、叶瑶的亲弟弟也在其中,染刀的血要刺向黑衣人的心口。 结果被东厂的人阻止住了,“住手!留活口!” 这些黑衣人肯定是楚恂安排的,把他们关起来审讯,让其供出楚恂,皇上就能以楚恂阻拦世人杀妖魔为由,治罪楚恂了。 东厂的那个人捕捉到叶家二郎眼里的一丝慌乱,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叶家和楚家有姻亲关系,黑衣人任务失败,没被灭口,反而被活捉了,叶家二郎当然就慌了。 然而东厂的这个人还没高兴太久,身边的下属便惊喊了一声,“快,他们要自杀!”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咬开嘴里藏得毒药,自尽了。 东厂的人在他们全身上下搜了一遍,一无所获后,懊恼地吩咐,“扔去乱葬岗吧。”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分别拖着几个黑衣蒙面人走了。 只是乱葬岗离皇城有很远的距离,他们走到北郊,便不约而同地丢下黑衣人,弃尸荒野,回去复命。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地上坐起来,蒙的面巾在刚刚被检查时,就被东厂的人扯掉了。 但他还戴了一层人皮面具。 此刻他撕掉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英俊又儒雅的脸,分明就是镇国公、大将军楚恂。 他拍了拍身侧还躺着的叶将军,“伙计,任务完成了,起来领饭吃了!” 叶将军:“……” 随着叶将军也扯掉了人皮面具,其他几个黑衣人也都纷纷坐了起来。 那都是谢疏鹤养在暗中,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死士。 叶将军“吧唧”着嘴,“你家大郎不愧是人送外号毒王,这研制出来的假死药果然能瞒天过海啊。” 皇帝也不是蠢的,让他太过顺利地带走孩子,他肯定会怀疑孩子是假的。 因为如果是真的,楚恂他们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于是楚恂带着自己的老伙计和谢疏鹤给的几个死士,追过去假装要劫走孩子。 如此一来,皇帝的疑虑就消了几分。 接下来,就看接下来了。 * 此后的一段路,高牧这支接“妖魔”的队伍平安抵达皇宫。 孩子还是高牧抱着,到了上早朝的大殿外的广场上,皇帝和空寂大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四个御医,钦天监和次辅几个朝臣都在。 “皇上,奴才把这妖魔带回来了。”高牧远远地对皇帝行了一礼,不敢上前,极怕怀里的“妖魔”再降下一道雷劈到皇帝身上。 四面八方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几个朝臣也簇拥着皇帝,全都严阵以待,护卫着皇帝。 此刻的天空虽然雨已经停下了,但仍然是黑云压顶。 天地间一片昏暗混沌,没有风,空气闷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更显气氛的剑拔弩张和诡异。 空寂大师上前接了孩子。 圣元帝是个很傲的人,一直觉得自己才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任何妖魔鬼怪到了他面前都得伏低做小。 这世上其他人镇不住妖魔,他一身龙气还镇不住吗? 所以他并没有被昨晚那道劈向他的雷吓怂,不顾次辅几个朝臣的阻拦,在锦衣卫的刀拔出一半的护卫中,他走到空寂大师面前,低头去看襁褓里的孩子。 “这孩子怎么长这样?”皇帝看一眼后就皱眉。 虽然他没见过几个刚出生的孩子,哦,不用跟太子比,太子那属于非同寻常的,生下来就很白,长胳膊长腿,五官轮廓精致。 但跟其他几个皇子刚生下时相比,空寂大师抱着的婴儿简直是又黑又小,还皱巴巴的,尖嘴猴腮,像个老鼠。 皇帝丈量了一下,孩子的身体还没有他两个手掌长,也就三十多公分。 怎么,除了康乐外,皇家又出现一个基因突变的? 高牧在皇帝耳畔,把他去谢府传旨发生的事,以及路上“妖魔”差点被劫,都对皇帝说了。 皇帝的怀疑只是消了几分,并不相信面前的这个婴儿是谢疏鹤的亲生骨肉。 他凌厉的目光看向谢疏鹤,同时也扫向谢疏鹤身后的楚明玠和楚明骞。 “臣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昨晚第一眼看到这孩子时,跟皇上你的反应是一样的。”谢疏鹤脸色苍白。 孩子没出生前他对其抱有多大的期待,在出生后看到孩子生得如此模样,加上孩子带来的灾难,所以谢疏鹤看起来疲惫又虚弱,回到了楚轻盈没嫁给他的时候的状态,失去了这几个月的风姿。 他上火下喉咙火辣辣的疼,嗓音也是嘶哑的,“臣当时第一反应,甚至觉得这不是臣的亲生儿子,但岳母告诉臣,刚生下来的孩子都不好看,而且盈儿怀的是双生子,营养供给不足,再加上两个孩子是早产,所以才会这般孱弱。” “谢蕴之,这是你的亲生儿子,谁都能嫌弃他,唯独你这个亲生父亲不行!”楚明骞还是那副狂傲的样子,脸色阴沉,语气恼怒地骂谢疏鹤,俨然已经跟谢疏鹤反目成仇。 “你生不出好看的儿子来,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孩子这般孱弱,不正是你这个体弱多病的爹遗传给他的吗?你当年是早产,现在你的儿子也是早产,本将军看这怕不是你的家族基因吧!” 皇帝知道“你是早产”的这话,那简直是捅向谢疏鹤心口上的一把刀。 那个西域“妖妃”根本不愿给他父皇生孩子,在谢疏鹤之前妖妃还怀过孩子,但两次妖妃都自己让自己落胎了。 谢疏鹤她也不想留,自己给自己下毒,一方面可以落胎,再者能冤枉了他母后。 结果谢疏鹤的命大,没被毒死,但加上早产,也因此他生下来就孱弱,病痛缠身。 妖妃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要让谢疏鹤这个儿子替她复仇复国。 所以楚明骞的话对谢疏鹤的伤害程度,可想而知。 他是一个被生母厌弃,要杀了的孩子,是先帝一次次强迫他的生母后,生母所怀上的孽种,是罪恶的产物。 第101章 滴血认亲是首辅的儿子,妖魔已除 果不其然,谢疏鹤面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也褪去了,端方克制的君子用力闭了闭眼。 他袖子中的手指捏了又捏,胸膛起伏着,习惯性压下情绪。 过了片刻,谢疏鹤淡声道:“楚少将军,这孩子是你妹妹生的,你这番话多诛盈儿的心?你怪本阁嫌弃儿子,你这个舅舅话里话外也全都是对亲外甥的羞辱。” “本阁作为父亲,是不该嫌弃自己的儿子,本阁嫌弃,是因为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本阁的,他是妖魔,是他吞吃了本阁原本的孩子!” 楚明骞嗤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将军才不信妖魔鬼怪之说,一切不过都是巧合而已,你们无法解释昨天的天象,就都推到妖魔鬼怪身上,要烧死我的外甥。” 皇帝眯眼看着这一幕,注意到楚明玠和楚明骞的衣襟上都有血,估计是受伤了。 他在心里想最好是再打起来,楚家和谢疏鹤就此决裂。 楚明玠眼看着楚明骞又要对谢疏鹤动手,连忙把楚明骞拽到身后,风雅的眉眼里隐约浮动着阴鸷,“妹夫,这孩子虽然孱弱,但精心养着,还是能养好的。” “且有你和盈儿这样的好样貌在,他以后不会差到哪儿去的,你身为亲生父亲,更不应该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视为不祥、视为妖魔。” “首辅大人天生异瞳,跟我们大周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一样,你是碧绿色的眼睛,所以从出生就被亲生父亲视为不祥,被亲父厌弃,你遭受过这样的伤害,难道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儿子吗?” 楚明玠的这张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毒,满目嘲讽地直视着谢疏鹤,一句一句对谢疏鹤来说犹如万箭穿心。 “还是说,连首辅大人你自己都视自己为不祥?那么你今天要大义灭亲,为什么不以身作则,先灭了自己,把自己烧了呢?” 谢疏鹤的碧眸跟楚明玠的视线交锋着,薄唇在抖动着,半天没有辩驳出一个字。 他在急火攻心下,弯腰,按住心口,“哗”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楚明玠你好大的胆子,敢跟当朝首辅如此说话!”皇帝看完了戏,适时开口让高牧去安抚谢疏鹤,要治楚明玠的罪。 “臣无碍,只是过去几个月太累了,又遭受孩子是妖魔这么大的重创,旧疾就犯了。”谢疏鹤推开搀扶的高牧,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自己支撑着站稳。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遭受到了重创。 但那是因为楚轻盈生得楚桉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此番吐血也是真的。 过去几个月他一直处在精神振奋中,就像是磕了药。 然而楚桉的身世,一下子击垮了他。 如果楚轻盈是他的药,那么现在他等同于失去了药,他又不好了。 “大哥和三哥是因为心疼孩子,愤懑难过,才这般跟臣开玩笑的,皇上念在他二人心情不好的份上,便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全是臣的错,臣这个不祥之人,便生出了一个不祥的孩子……”谢疏鹤眉目苍白,闭着眼,语气里充满了自我厌弃。 皇帝佯装生气,“蕴之,朕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你的眼睛天生绿色,不是不祥,而是造物主的恩赐。” 好好好,楚明玠和楚明骞在心里冷笑,所以祥不祥都是你说得算,你要弄死谁,谁就是不祥呗! “说起碧瞳,既然此婴儿是首辅大人的亲生骨肉,那他应该遗传了首辅大人的眼睛颜色吧?”次辅开口。 皇帝叫他们几人过来,就是担心谢疏鹤弄一个其他的孩子来冒充,让他们来验证的。 次辅这话说完,精明的目光捕捉到楚明玠和楚明骞脸上,闪过的那一丝慌乱。 他呵了一声,“怎么?难道这孩子的眼睛颜色不是绿色的?怕不是你们忽略了这点,又或是找不到一个绿眸的婴儿来冒充吧?” 楚明玠冷声道:“首辅这个父亲的眼睛颜色是绿色的,不代表生得孩子就是绿色的,毕竟我妹妹的眼睛是寻常人的黑色,他们生得孩子眼睛是否遗传到首辅大人的绿色,不是百分之百,只是说会有一定的概率。” 次辅更愿意相信楚明玠他们这是因为露馅而慌了,他带着两个御医上前,“这孩子到底是不是首辅大人的亲生骨肉,一验便知。” 楚明玠和楚明骞紧抿住薄唇,攥住了拳头。 孩子当然不是楚桉,而是楚蓁蓁生得那个儿子。 早在他们把楚桉从楚轻盈寝卧里,抱出来时,就跟楚蓁蓁的孩子调换了。 楚桉现在已经在镇国公府了。 小妹从军师那里,购买了改变这个孩子眼睛颜色的药水,给滴上去后,这孩子就一直处在闭眼的状态。 他好像昏迷了,不哭不闹,除了有着虚弱的呼吸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楚明玠和楚明骞心里难免担心,小妹的金手指一定不能失效了! 两个御医在皇帝的默许下,一人伸手掀着空寂大师怀里的婴儿的眼皮。 另一个拿出匕首,划在婴儿瘦弱的手腕上,取血。 因为疼痛的缘故,原本双眼紧闭的婴儿哭嚎起来,忽然睁开了眼。 皇帝、次辅,还有楚明玠和楚明骞立刻看过去,被婴儿那碧绿色的眼睛震慑得心下一跳。 这双碧绿的眸是又干又瘦的婴儿,全身上下最能入眼之处。 过了片刻,那个检查婴儿眼睛的御医道:“臣观此异于常人的眼睛,就能判断此婴儿是首辅大人的亲生骨肉,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臣建议再做个滴血认亲。” 高牧刚刚就在皇帝的示意下,端了两碗清水过来。 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绝不可能在水中动手脚。 御医先把婴儿的血滴入了其中一碗清水中,而另一个御医弯腰对谢疏鹤奉上了匕首。 谢疏鹤没有迟疑,接过匕首后,在自己手腕上狠狠一划,飙出来的鲜血吓了楚明玠和楚明骞一跳。 妹夫一向是个狠人,每次演戏,都对自己这么狠。 咱只是咬破手指,取出一滴就够了啊。 楚明玠和楚明骞攥紧了手,这一刻无比心疼傻妹夫。 “滴答滴答”,谢疏鹤的手腕向下,大滴大滴的鲜血从被割破的血管流下去,砸落在碗中。 他心里一片麻木。 前两次他演戏,也对自己那么狠,是想要楚轻盈的在意和心疼。 此刻,他就是纯粹的自我伤害。 御医示意谢疏鹤够了,拿出金疮药和纱布给谢疏鹤包扎伤口。 那伤口又长又深,可首辅大人除了脸色苍白,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见他是个极度克制隐忍之人。 几人屏住呼吸,盯着清水中在不同位置的谢疏鹤和婴儿的鲜血,亲眼看着鲜血慢慢在水中散开,形成艳丽漂亮的血花。 水母般,再汇聚到一起,一点点融合。 最后完全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谁是谁的血。 这个结果便说明,谢疏鹤和婴儿是亲生父子。 皇帝顿了顿,忽然咬破自己的手指。 在高牧的惊呼和旁人不理解的目光下,他把自己手指上的血滴到另外一个碗里的清水中,并示意御医滴婴儿的血到他滴血的这个碗里。 这个结果谢疏鹤和楚明玠、楚明骞三人都不用看,那必定会融合在一起。 其实在楚轻盈给他们科普之前,他们是想着在清水里动手脚的。 这个婴儿不是谢疏鹤的儿子,是无法与谢疏鹤的血融合的。 但楚轻盈说了他们才知道,原来在他们的时代,滴血、滴骨等各种验证血缘关系的方法,都不科学。 人和人的血在水中本就能相融合,就算是用一个鸡的血,跟婴儿的血一起滴在清水里,那也能融合。 在他们古代,根本就没有有效的亲子鉴定之法。 他们在谢府就已经做过验证了。 此刻谢疏鹤又一次看着结果,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只剩下无力和绝望。 他也不愿因为楚轻盈的那几句话,就判了楚桉的死刑,认定楚桉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所以他想等楚桉生下来,做个滴血认亲。 然而,楚轻盈从军师那里得知,原来滴血滴骨认亲等根本不准确。 他验不了。 皇帝看着碗中自己的血和婴儿的血相融,心里猛然松了一口气,这个婴儿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 毕竟,他可是谢疏鹤同父不同母的兄长啊。 就像当年他把血滴入跟西域圣女一起死的所谓的皇子的尸骨上,他的血没有渗入骨头里,他便确定了那具尸骨,不是西域圣女生得皇子。 当然,他没忘记楚蓁蓁也怀孕了。 楚蓁蓁的孩子是他的孙子,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 如果这个婴儿是楚蓁蓁生出来的,他的血也可以和婴儿的血融合。 但,婴儿的眼睛是碧绿色的。 谢昭川和楚蓁蓁生不出这样颜色的儿子来,唯有有着异域眸瞳的谢疏鹤,才能生出眼睛颜色这样的孩子来。 所以,通过此验证,再排除,他基本可以确定这是谢疏鹤的儿子。 至于剩下的那几分怀疑……皇帝对空寂大师合了合掌,“大师,做法吧。” “阿弥陀佛。”空寂回了一礼,便把手掌覆盖到婴儿的灵台上,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门外汉自然是不懂的,只能心里充满了对神佛的敬畏,面色肃穆,一语不发地等着。 一炷香的时间后。 空寂收回手掌,抱着婴儿来到已经架好的柴火上。 他把婴儿放上去,然后刺破了婴儿的心口,放血。 婴儿的哭声孱弱得几乎听不到了,随着鲜血的被放出,谢疏鹤和楚明玠、楚明骞纷纷抬头。 只见厚重的云层散去,太阳慢慢显现出来。 金色的光辉照耀下来,如拨开云雾见天日,让人觉得妖魔的生命在慢慢消逝。 谢疏鹤和楚明玠、楚明骞三人,心里却全是嘲讽好笑,楚蓁蓁的孩子的降生,可没有引发灾难。 此刻却随着这孩子生命的消逝,天气变好了。 这不是扯吗? 这足以说明昨天的灾难,所谓的天罚,不过是巧合罢了,也或许是为了惩罚圣元帝和他统治的大周江山呢。 反正,楚桉绝不是灾星,绝不是妖魔降世。 * 同一时间,傅府。 傅寒辞当时并没有被抄家,哪怕是不符合他身份的府邸,皇帝也允许他继续住着。 瑞王府被封后,傅寒辞带着顾翊煋回到了傅府。 只是顾翊煋从水中被捞起丢到院子里后,就一直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始终没醒。 傅寒辞找遍了京城的大夫们,其中也包括御医,以及他的幕僚中也有个医术高明的。 但他们全都束手无策。 当外面原本昏暗混沌的天色明朗起来时,那个医术高明的幕僚抬头看了一眼,过了片刻,再次给榻上的顾翊煋诊脉。 “少主。”青年幕僚收了手,起身来到傅寒辞面前。 “属下无能,还是没查出顾氏到底中了什么毒。” “此毒应该是出自楚明玠之手,是他独创,所以少主你要不……” 楚轻盈扎到顾逸煋身上的那一针抹了毒,他们一众医者别说给解了,甚至他们连是什么毒都分辨不出来。 这个世上也就只有楚明玠能救顾翊煋了,但楚明玠和楚轻盈他们就是要让顾翊煋死,怎么可能会救人? 不过,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幕僚的意思是你要想让顾翊煋醒过来,那就去求楚轻盈他们。 傅寒辞坐在太师椅上,胳膊抵着扶手,一手撑着额头,合着眼。 他面色很苍白,听了幕僚的话后冷笑了一声,“救不了便不救了,一个泄欲工具而已,不值得我低声下气地去求人。” 当年,他猜到圣元帝的心思后,便在战场上设局围困了楚家父子三人,害得楚明玠成了瘫子。 他因此立了大功,被圣元帝培养成执行特殊任务的特务,深受圣元帝器重。 所以,他若是去求楚明玠救顾翊煋,不仅会受尽屈辱,反而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楚明玠会让他血债血偿的。 恐怕楚轻盈他们就等着他求上门呢,但,他们高估了一个泄欲工具在他心里的分量。 顾翊煋死就死吧。 他是不可能为了救她而付出什么的。 成大事者,怎能被困于男欢女爱? 他可不学谢钧隽。 傅寒辞站起来,胳膊上的刀伤隐隐作痛。 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来,但更疼的是胸腔,一颗心好像被生生剖离了。 傅寒辞弯下腰抓住心口,喘息急促,呼吸困难,冷峻的脸狰狞。 他无法站直身体,一手死死按在椅子上,咬了咬牙吩咐,“来人!准备一副棺材,放顾氏进去,以我妾室的身份,下葬了吧。” 他曾经喜欢过顾翊煋,好生安葬顾翊煋,还给了她一个名分,已算是给了他们之间曾经的情意一个圆满的结局。 幕僚和傅府总管面面相觑,顾翊煋只是昏迷不醒,还没有气绝。 你不再试图抢救抢救就算了,就这么将人放入棺材,这等同于活埋了啊。 活埋,是最痛苦、绝望又令人恐惧的一种死法了。 幕僚去看傅寒辞,要不然给顾翊煋灌了砒霜,毒发身亡了再下葬? 傅寒辞却连看都不看那榻上的佳人一眼,说了一句照我说得办,高大的身躯竭力支撑着,站直后往外走。 结果,刚迈出去一步,只听“砰”一声。 傅寒辞倒在了地上,紧闭双眼,也陷入了昏迷中。 ————————【作者有话说:我看到了你们的留言啦,感谢大家! 我这人,很感性,也玻璃心。 平常虽然跟你们互动少,但评论都有看,会采取好的意见,不互动是因为我喜欢怼人,因为我看不了给我差评的,就想理论,曾经被读者说脾气不好。 所以我就干脆不开口了,碰到差评的,难受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对于支持我的,我是感谢的,鞠躬啊!所以,这文暂时屏蔽着,我正常更新,你们加入书架的,都可以看到,我会按照大纲写下去,直到结局。 这个文是没流量没钱啦,所以,我开新文赚钱啦,大家去支持一下呗。 设定也特别新颖,嗯,贴下简介:《换回女装替孪生妹妹嫁给瞎眼太子》: 大奸臣有一对“龙凤胎”庶子庶女。 无人知道其庶子从小就女扮男装,十六岁三元及第,十八岁在朝中人人敬畏,唤她一声小丞相。 对比起来,小丞相的妹妹碌碌无奇,太子却对她情根深种,排除万难求得皇上为他们赐婚。 然而妹妹被异世魂占了身体,穿书女知道太子会在登基前遇刺瞎了眼,男主夺嫡成功,坐上皇位。 于是,她寻死觅活,不愿再嫁入东宫。 小丞相被迫换回女装,穿上嫁衣,做了瞎眼太子的正妃。 她晚上演着妹妹跟太子琴瑟和鸣,治太子的眼睛,助太子东山再起。 白天她是站在朝堂上的小丞相,大肆打压太子一党,欲废杀太子,扶持大皇子坐上龙椅。 * 湛怀晏瞎了眼,太子之位形同被废,可他没有自暴自弃,因为他娶到了心爱之人。 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太子妃不对劲。 而他也不对劲了。 太子妃为他生下一对龙凤胎后,香消玉殒。 他自责痛苦独自带女儿三年,重登高位。 然,在诛杀奸臣九族时,却发现那昔日迫害他的小丞相,是他死去的太子妃! 那一刻,新帝看着“小丞相”和背后的儿子,笑得又疯又残忍。 【双洁,男主一开始情根深种的就是女主。 权谋,夺嫡,双强,只想死遁事业脑女主vs前期温润自持恋爱脑太子,后期黑化疯批帝王。 排雷:男主也会喜欢女主的男装,介意的慎入。】】 第102章 保他一命 “少主!”幕僚脸色大变,连忙和总管一起把傅寒辞架出寝卧,放在外榻上,给傅寒辞诊脉。 傅寒辞的其他谋士们听闻,都匆忙赶过来。 在那个青年幕僚长时间的望闻切中,有人忍不住,焦急地问:“少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虽然被楚家父子三人砍了一刀,但你不是说刀上没毒,威胁不到他的性命吗?” 习武之人受点外伤那是家常便饭,傅寒辞胳膊上的刀伤他们看过了,缝合后休养几天就没什么大碍了,此番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青年幕僚脸色凝重,说话时薄唇都在颤抖了,“少主的心脏正在慢慢衰竭,这是暴毙(猝死)之兆。” “什么?!少主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有暴毙之症?是不是楚明骞的那一刀上真的有毒,但因为楚明玠的厉害,导致你根本查不出少主是中毒了?” “不行,我去绑了楚明玠来!”这个谋士的话一出,其他人纷纷追随着,冲出屋子。 只是还没出去,从背后传来傅寒辞虚弱,却仍然威慑的命令,“回来。” 几人脸上一喜,立刻全都围了上去,“少主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傅寒辞摇了摇头,支撑着坐起来,下了榻,示意两个谋士扶着他去了寝卧。 傅寒辞站在顾翊煋的床榻前时,推开两个谋士,踉跄了一下又竭力站稳。 继而,他弯身,一只大手掐住了顾翊煋纤细白皙的脖子,一点点用力。 几个谋士不明所以,少主这是放弃了自己,要拉着顾氏跟他陪葬呢? 顾翊煋在昏迷中,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紫。 随着傅寒辞手上的用力,她出于本能地蹬着双腿,两手在半空中乱抓着,企图推开那只慢慢夺去她生命的手,却只是徒劳。 顾翊煋身子的挣扎越来越小,几乎没了呼吸,两手无力地落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气绝身亡。 傅寒辞猛然松了手,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肩背佝偻着,抬手抓住自己的心口位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的冷汗滴落。 傅寒辞再次重重地倒了下去,闭上眼之前说了一句,“先……先吊着顾氏的命……” 他刚刚验证过了,顾翊煋不能死。 顾翊煋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了。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想活着,就得不惜任何代价救顾翊煋。 * 这边,皇宫。 楚明玠的心肠很硬,这婴儿是皇帝的孙子啊。 皇帝诛杀他楚家满门,他要是报仇的话,也绝不会放过皇帝的子子孙孙。 楚明骞心里倒是有些不忍,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 皇帝自己杀自己的孙子,以后等皇帝驾崩的那天,得告诉他真相,气也要气死他! 婴儿被放血的过程中,高牧在空寂的示意下,举着火把走了过去,要烧死婴儿。 却在下一秒,谢疏鹤忽然跪下求情,碧眸里翻涌着红血丝,“皇上,臣觉得到这一步,臣儿子体内的妖魔已经被除去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请皇上饶他一命。” “盈儿还在家里等着臣,皇上至少给臣和她的孩子留个全尸,让臣和她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皇上给孩子留个全尸,臣相信盈儿会谅解臣的……” 谢疏鹤不是非要保下这个孩子。 但他不求情,就无法打消皇帝心里最后一丝的怀疑。 楚明玠和楚明骞见状,也连忙跪下来求情。 甚至楚明骞眼眶通红道:“皇上,既然妖魔已除,请皇上允许臣将孩子的身体带回去,臣愿意卸去自己的骠骑大将军一职,来换回臣亲外甥的身体。” 他这当然是以退为进。 要是皇帝真让他换了,那皇帝就要被诟病了。 皇帝真想来个顺水推舟,卸了楚明骞的职,但又不能。 他被气得胸口闷疼,厌恶又带着杀气的目光俯视着跪地的楚明骞,久久未语。 这时,内侍来禀告说宸妃来了。 皇帝连忙让人去请。 皇帝身侧站着几个官员,其中一人是周家的,太后的侄子、皇帝的表弟周锦烨,任兵部尚书,跟谢疏鹤的年龄差不多大。 宸妃往这边走时,他们几个官员准备着行礼,他于那一刻抬了一下头。 便是这惊鸿一瞥,已是一眼万年。 宸妃来到后对皇帝行礼时,皇帝两个大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宸妃,语气里满满的怜惜和心疼,“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怎么不躺着,找来了这里?” “若是想见朕,让宫人来说一声,朕过去便是。” 宸妃注意到了周锦烨失神的注视,对他投过去一眼。 周锦烨只觉心头剧烈跳动,还在发愣,身侧的谢疏鹤拂了一下他的衣袖,“周大人?” 周锦烨英俊深邃的面庞一燥,猛然间回过神,这才对宸妃行礼。 楚明玠就在周锦烨身后,看到了周锦烨的失态,沉思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谢疏鹤退回来,他上前站在谢疏鹤身侧后方一些,跟谢疏鹤目光交汇着。 二人,心照不宣。 楚明骞没那么敏锐,看到楚明玠和谢疏鹤“眉来眼去”的,不带上他,他抱起双臂,哼哼了一声。 宸妃替皇帝挡了那一道雷,受了伤还没养好,此刻只能依偎在皇帝宽阔的胸膛里,虚弱,却嘴角含着笑意,“皇上,臣妾想立刻见到你,亲口对你说。” 皇帝的双臂搂紧了宸妃,大手落在宸妃的后颈,没明白,低了头凑到她耳畔,温情询问,“什么?” “皇上,御医昨晚给臣妾看伤,诊脉,臣妾才得知肚子里竟然怀上了皇上你的龙子,已有两月有余。”宸妃拉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尚还平躺的肚子上,脸上是甜蜜和幸福。 “臣妾和皇帝得上天庇佑,那道雷只是意外,上天是保佑我们的孩子的,我们的龙子并没有受到伤害。” 皇帝的手掌有些僵硬,俊容上的柔情一点点龟裂,每次宸妃侍寝后,第二天他都会以给宸妃补身子为由,送去一碗药膳。 宸妃欢喜地喝下,并不知道那药膳里加入了不能让女子有孕的药物。 不过皇帝也知道,药物也不是百分之百的。 过去半年,一个月里他有四次都让宸妃侍寝,这对于很多一辈子都只有那么几次侍寝的其他妃子来说,他和宸妃之间算是很频繁的。 宸妃能怀孕,他虽然意外,但也选择了接受。 他是喜欢宸妃的。 不管是她令他销魂蚀骨难以戒掉的身子,还是她的性情,音律上的造诣,都是他喜欢的。 他不在乎宸妃是否在魅惑君主,只因他是清醒理智的。 在他的皇权不被动摇的情况下,他愿意施舍给一个女子他的真情。 后宫女子费劲了心思争恩宠,而恩宠,他多得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一些。 他不介意给谢昕月恩宠。 所以在得知宸妃怀了他的龙子的这一刻,他权衡了利弊之后,心里更多的是喜悦。 谢疏鹤闻言紧抿起薄唇。 而周锦烨上一秒还火热的心,一下子就被泡入了冰水里般。 不过也只是一会儿,他压下酸楚,跟谢疏鹤几个臣子一同恭喜皇帝和宸妃。 宸妃抬着一张清冷的脸,“皇上,臣妾怀了身孕,不忍看到那么小的婴儿被挫骨扬灰,且他毕竟是臣妾谢家的血脉,谢家血脉凋零,兄长好不容易得了一儿一女,臣妾恳请皇上,饶了兄长的血脉一命。” 皇帝料到宸妃会说这番话,并没有生气。 大概是这个妖魔昨晚耗光了妖术,所以生来就孱弱,养活的几率本来就很小了,再加上放了那么多血,他基本上是活不下来了。 于是皇帝下了旨,“关押入狱吧。” 谢疏鹤和楚明玠兄弟二人,既然要他留个全尸,那就等这妖魔在牢狱里断了呼吸,他再让人将尸体给他们送回去便是,抬个棺材给他们,招摇过市。 这对楚家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和打压重创,到时候他们最好是伤心欲绝一病不起。 皇帝回了御书房,其他人离开。 谢疏鹤还有事要禀报,便跟在后面。 等皇帝坐下了,他才道:“皇上,昨晚川儿的杜姨娘,因为跟蓁姨娘争风吃醋,恨蓁姨娘,便剖开蓁姨娘的肚子,取出了蓁姨娘肚子里一个男婴,逃出了府。” “臣带着川儿和大哥三哥追了过去,虽然抢回了蓁姨娘的孩子,但杜姨娘拉着川儿一起殉情了。” 这一死就是三人,且杜婉兮剖楚蓁蓁的肚子取孩子的行为,可谓是惊骇。 皇帝听了脸色也是微变,“朕记得蓁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七个月吧,七个月大的孩子,即便你们夺回来了,能养活吗?” 谢疏鹤的语气里也是不确定,“大哥说七活八不活,究竟能不能养活,毕竟是川儿的亲生儿子,也有我们谢家一半的血脉,还是皇上你的孙子,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视如己出。” 楚蓁蓁这个卑贱的姨娘生得儿子,从血统上来说,那就不受皇帝在乎。 尤其皇帝跟谢疏慧一样,是最讨厌身份卑贱的、妾室生得庶出的。 西域圣女不过是父皇的战利品、性奴,父皇却要立她所生的异域血脉的贱种为太子,废了他后,还要废他的母后。 也因此,在过去很多年,除了嫡出的太子,皇帝一点都不在乎自己那庶出的几个儿子。 他不在乎的儿子的妾室,生了儿子,那他更不在乎了。 谢疏鹤想养着,给楚轻盈一个慰藉,那他自然是准许谢疏鹤养着了。 表面上为了表示恩宠,他赏赐了一些东西给自己的皇长孙。 如此,谢疏鹤便行礼要告退,“皇上,臣告退,盈儿还在家中等着臣。” 皇帝却没让谢疏鹤走,讳莫如深地审视着谢疏鹤,“蕴之,关于昨天晚上杜氏带着孩子奔逃一事,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对朕说吗?” 谢疏鹤身躯笔挺,气质端凝,直视着皇帝,“臣该禀告的都已禀告完,臣不明白皇上你的意思。” 皇帝凌厉的目光在空中与谢疏鹤交锋着,嘴角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没再说什么。 他抬手按着疼痛不已的额头,让谢疏鹤退下了。 他当然知道杜婉兮肩负的任务。 几年前在谢疏慧提出来把杜婉兮送给谢疏鹤时,他甚至将计就计抬了杜婉兮为公主,赐给谢疏鹤。 杜婉兮忠诚西域圣女,为了谢疏鹤而谋划,面具男却有他自己的野心。 过去他压制着谢疏鹤,谢疏鹤没能拿到西域圣女留给他的那二十万人,这就导致面具男放弃了谢疏鹤。 他让杜婉兮和面具男对立起来,相互制衡。 因为群龙无首,加上实力不够,所以过去杜婉兮和面具男并没有轻举妄动。 如今,谢疏鹤快被他熬死了,还剩不到两年的活头。 谢疏鹤的血脉倒是可以号令那二十万人,只可惜,在今天也被他除去了。 何况面具男背叛了谢疏鹤,想自己谋事。 所以不管是谢疏鹤还是面具男,目前谁都别想控制西域圣女留下的那二十万人。 那二十万人,他会拿到自己手里。 面具男早就是他的人了。 从一开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无人能覆灭这大周,抢走本就是他的皇位。 谢疏鹤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 如今谢疏鹤和楚家生了嫌隙,他就当是大发善心,暂时不动谢疏鹤这个皇弟了。 他正好利用谢疏鹤对付楚家。 “皇上,头很疼吗?臣妾给你针灸吧。”宸妃见皇帝这样,在皇帝的默许下,便让高牧取了她的银针来,她在皇帝头上的各个穴位上扎针。 她的医术不好,会这套针法,也是专门研究过的,对皇帝的病症的。 她用上此针法,每次都能让皇帝好起来。 要知道在人的头上施针,可是很危险的,且对方还是皇帝。 华佗就是因为要给曹操做开颅手术,而被多疑的曹操杀了。 圣元帝一开始对谢昕月还有很大的防备,但几次在谢昕月的一套针法后,他就不再头疼了,所以他渐渐也信任起谢昕月。 他才知道谢昕月是会医术的,也因为这点,他对谢昕月的喜欢更多了几分。 此刻,皇帝闭着眼睛,进入了一个很放松的状态,慢慢睡着了。 谢昕月站在皇帝身侧,抚摸着自己根本没有怀孕的肚子,想到谢疏鹤临走时的目光。 谢疏鹤在说,可以行动了。 只有圣元帝驾崩,楚桉才能肆无忌惮自由自在地成长。 她也一样。 一年吧。 一年后圣元帝一驾崩,她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当然,不是说她成功毒杀了圣元帝,楚轻盈他们就能谋朝篡位成功了。 他们在此之前还要做很多,包括拉拢文武大臣,控制朝堂和军事力量,培养好下一任皇帝等。 造反,不是说杀了皇帝就万事大吉了。 如果真是那样,太多人都能造反了不是? 不过这不是她应该操心的,她只需要让圣元帝驾崩,其他的楚轻盈他们做。 * 皇帝醒来后,已经是晚上了。 他就在自己的寝宫传了膳,也没让宸妃回去,伸手把宸妃抱坐在自己腿上,情趣地喂了宸妃几口。 结果,康乐又让宫人来截胡了。 第103章 首辅大人不喜欢儿子吗? 圣元帝烦不胜烦。 因为太后,自从彻底掌控皇权后都随心所欲的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让御医过去,朕又不会看病!” “告诉她,要是她的身子再好不起来,就让她去行宫侍奉皇后。” 宸妃给皇帝盛了一碗汤,“皇上不要气到了自己,还是去一趟吧。” “否则太后明日怕是又要让臣妾过去抄写经书了,臣妾对太后娘娘是敬重的,就怕肚子里我们的孩子……” 宸妃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太后以前不磋磨皇帝后宫的嫔妃们,但自从康乐成了皇帝的妃子后,她为了康乐、为了让下一个皇帝还是出自她周家,便没少磋磨盛宠的宸妃。 过去皇帝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不想让宸妃恃宠而骄,霍乱了他的后宫。 但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皇帝宽厚的手掌在宸妃平坦的肚子上抚摸着,接受了孩子后,他竟然开始有几分的期待。 他只期待过太子的降生。 “朕明日会去找母后谈谈,你如今怀着身孕,以后不用去母后宫里请安了。” 他孝顺,容得下外戚的前提是,母后不干政,外戚不做大。 否则,哪怕是他的生母,威胁到了他的皇权,他也会幽禁起来。 但愿明日他对母后的一番隐晦地敲打,能让母后有所收敛。 皇帝没让宸妃离开,宸妃推着靠过来的皇帝,“皇上,臣妾怀孕了,是不能侍寝的,你不如去……” 皇帝弯身一把抱起宸妃,往自己的龙榻上去,“月儿三番五次把朕推给别的嫔妃,你如此大度,让朕觉得你对朕的喜欢,并不是真的。” 宸妃在心里冷笑,那是她把皇帝推给其他嫔妃的吗? 分明是皇帝自己想宠幸其他嫔妃,她顺势而为罢了。 她要是善妒霸占了皇帝,那皇帝就厌恶她了。 男人啊,都是既要又要。 宸妃被皇帝禁锢在胸膛下,抬手抚摸着皇帝俊美的五官轮廓,眼里是痴迷,“臣妾何尝愿意跟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但谁让臣妾爱的男人是一国之君呢,臣妾唯有把所有的酸苦都吞进心里,不敢让自己那么喜欢皇上。” “这样即便皇上无法陪着臣妾时,臣妾也不会那么难过。” 皇帝吻住了宸妃,“朕以后会多陪陪你。” 他确实不是纵欲好色的人,后宫里的女人够他解决生理需求就行了。 而在这么多嫔妃里,他最满意的是宸妃的身子。 半年过去,他不仅没腻味了宸妃,反而对她的身子的兴趣越来越大。 这导致他让其他嫔妃侍寝时,就觉得其他嫔妃索然无味,他想得都是宸妃。 皇帝被宸妃推着,才想起来她怀了身孕,低喘着把人搂入怀里,“朕不叫旁的嫔妃侍寝,只是陪陪你和孩子,不做其他的。” * 空寂大师要在宫中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谢疏鹤找过去。 他学识渊博,就连经书佛法也懂,能跟空寂大师深入探讨一番。 谢疏鹤只是想跟空寂大师交好,谁知临走时,空寂大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首辅大人,佛度有缘人,你与我佛有缘,可有皈依佛门之念?” 谢疏鹤顿了顿,实话实说,“以前有过很强烈的念头,但如今本阁在尘世有诸多牵挂和眷恋。” 空寂大师一身袈裟,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看着谢疏鹤,“佛说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因为前世的相欠,才有今生的相见,首辅大人和夫人前世有很深的羁绊。” “首辅大人与其逃避、粉饰太平,有些事倒不如亲口向首辅夫人问清楚。” “首辅夫人或许未曾对你剖心掏肺,但老衲相信,首辅大人若是问,她会如实回答的。” 谢疏鹤诧异地看向空寂大师,这和尚竟然真的有窥探天机的本事? 他是不相信所谓的得道高僧的,他们并不能真的看破世人的前世来生。 但空寂大师,显然是看出了什么。 空寂大师肯定也知道他弄来了楚蓁蓁的孩子,来代替楚桉。 谢疏鹤想问些什么,空寂大师却已经转身走了。 夕阳洒在他清癯的身上,让他绣着金线的袈裟熠熠生辉,仿佛处在佛光中。 谢疏鹤修长的身躯伫立在原地,静默了许久,想着空寂的一番话。 前世他和楚轻盈有很深的羁绊吗? 他以为要是自己和楚轻盈是公爹和儿媳的关系,他会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到死都不会逾越一步的。 他和楚轻盈不该有过多的交集纠缠的。 但照空寂大师说的,他竟然跨出了那一步。 前世,他和楚轻盈……背德了吗? 谢疏鹤心跳剧烈,不敢想自己竟然是那样的人,天黑才出了宫,走到一半遇到周锦烨。 对方恭敬地给他行礼后,跟他同行,低声道:“首辅大人,下官恭贺宸妃娘娘有孕,宸妃娘娘宠冠六宫,一旦生下皇子,这储君之位……” 他在拉拢谢疏鹤,要以这下一任皇帝有谢家一半的血脉,来诱惑谢疏鹤,让谢疏鹤跟楚家生嫌隙,不再拥护楚家的女婿太子。 他心里想得当然是自己的妹妹康乐能早日诞下皇子,太后和他周氏一族将周家的血脉推上皇位。 “其实身为兄长,本阁更在意的是妹妹怀孕的辛苦,一朝临盆时的凶险。”从来都是首辅大人离间旁人,他和盈儿、楚家岂会被旁人离间了? 首辅大人叹了一口气,话语里都是对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的心疼,“宸妃是本阁的二弟养大的,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拜了一个神医为师,学了医术……” 谢疏鹤说得这些,都是旁人知道的。 旁人不能知道的,他自然不会让周锦烨知道。 周锦烨很认真地听着,在宫门口跟谢疏鹤分别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首辅大人办女儿的百日宴时,下官一定备上厚礼前去。” 谢疏鹤颔首,心里一片冷意,几个时辰前周锦烨还千方百计地杀他的“儿子”呢,哪来的脸去参加他女儿的百日宴? 周锦烨家中是有妻妾的,两儿两女,长子今年已经有十岁了。 他倒是对谢昕月、他表哥、皇帝的嫔妃起了心思,这点跟差点夺了儿子妻子的圣元帝很像。 大概是蛇鼠一窝? 谢疏鹤回到府中,先洗了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傲夏去看看楚瑜是在奶娘那里,还是被柳氏带着,给他抱过来。 “二爷,我是从三夫人院子里抱来的小姐。”傲夏把楚瑜递给了谢疏鹤。 “小姐除了吃奶的时间,都是三夫人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三夫人让奴婢问问二爷,能不能让四个奶娘搬到她的院子里,这样她带起小姐也方便些。” 柳氏是真的喜欢养孩子,且非常有经验。 谢疏鹤臂弯里横抱着女儿,满目的怜爱,就这么细致专注地看着,没抬头道:“可以。” 楚轻盈坐月子需要好好休养,他是不舍得劳累楚轻盈的。 楚轻盈想逗楚瑜玩得时候,便把楚瑜抱过去,他也会抽出最多的时间来带楚瑜。 大多数婴儿其实都很乖,需求很少,只要吃饱了睡好了,没有哪儿不舒服,她是不会闹气的。 正如楚瑜,这会儿正睁着碧绿色的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疏鹤。 她会被谢疏鹤衣衫上的花纹吸引,花纹的颜色越鲜艳,她的眼睛就会往儿看。 楚瑜从襁褓里抽出两条胳膊,在半空中挥舞着,试图去抓她看到的东西,锻炼手眼协调的能力。 这孩子又白又软还干净精致,灵气十足,虽然没有楚桉重,也没有楚桉的身量长,但也是长胳膊长腿,整个人不是软塌塌的,说明骨头发育得也很好。 她看着一点都不像是早产的,安安静静乖乖巧巧,显然没有哪儿不舒服,从里到外都很健康。 谢疏鹤能想到当年早产,还从娘胎里带着毒的自己,有多孱弱。 他从生下来起就被全身各处的疼痛折磨着,白天黑夜都是哭闹不止的,得八个人轮流带着他。 谢夫人并没有被妾室下毒,是他还在生母西域圣女的肚子里时,就被西域圣女亲手下了毒。 他还是早产的,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谢夫人生儿子时九死一生,去掉了大半条命。 她拼了性命生下的儿子很健康,却被谢钧隽给灌了砒霜,用这具尸体冒充了他,将他从宫里换到了谢夫人身边。 谢夫人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调换了,对着生了一双碧眸的他吓了一大跳,但也接受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倾尽为母的一切抚育他。 他非常早慧,一岁的时候就不会因为病痛而哭闹了,那时就形成了隐忍克制的性情。 这样的他,哪怕早在几年前就喜欢上楚轻盈,他也没有表露出分毫,让人知道。 否则皇帝和杜婉兮怕是都会因为他的喜欢,而算计楚轻盈。 当然,结果证明他就算没表现出来,楚轻盈和楚家也没逃过皇帝的猜忌诛杀,以及杜婉兮的算计。 谢夫人生孩子时伤了身子,不知道是谁给了谢夫人一封信,是西域圣女亲手写的。 谢夫人才知道她的亲生儿子被谢钧隽毒死了,谢夫人发了疯,握着匕首捅了谢疏鹤一刀。 那时候谢疏鹤才三岁。 谢钧隽以养病为由关起了谢夫人,没多久,谢夫人抑郁而终。 谢疏鹤幼年所经历的一切,在看着怀里的女儿时,那些创伤慢慢愈合。 “二爷不必担心,楚夫人说虽然小姐是早产的,但比当时她生下的足月的太子妃还要重,要健康。”傲夏感觉到谢疏鹤的情绪很低沉,以为谢疏鹤是在担心孩子,她安慰道。 “三夫人也见过很多刚出生的婴儿,像少爷那样的,其实是营养过盛,超了普通婴儿发育的标准,可见夫人在肚子里把这对龙凤胎养得有多好,夫人生下他们,母子三人都能平安,也实在是很不易了。” 傲夏的最后那句话让谢疏鹤回过神,起身抱着楚瑜去了寝卧。 楚轻盈还在躺着,难得有机会做条咸鱼,于是睡醒后也没动,就闭着眼,把自己整个人都放空了。 她听到谢疏鹤进来的脚步声,手就按着床榻,自己坐了起来。 谢疏鹤见状两个箭步上前,一手抱着楚瑜,另一手伸出来搂住楚轻盈的腰,把人扶起来后,垫了迎枕在楚轻盈身后。 楚轻盈伸手接过了楚瑜,却不是为了要抱她,而是放在一边,拽了谢疏鹤坐到床榻上,两手扯开谢疏鹤的衣襟,“我爹那一脚有没有踹伤你?给我看看!” 原本谢疏鹤不知道楚轻盈要看什么,只浑身僵硬着,任由楚轻盈摆布,知道她的意图后,他愣了愣,“夫人不先问问桉儿吗?” 楚桉,她和别的男人生得儿子,应该比他更重要才是。 楚轻盈却仿佛没听见,看到谢疏鹤的胸膛后,她蹙着眉,“我爹这一脚也太重了!我上次就说了,演戏而已,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等我回楚家了,我踹得我爹三个月下不来床。” 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楚轻盈这话可谓是惊天动地了。 谢疏鹤一动不动地看着楚轻盈,心口发热。 楚轻盈在军师的商铺里找着跌打损伤的药,她现在改变了很多剧情,解锁的神药就多了。 要是没有在商铺里正卖着,她可以用卖之前那些神药的钱,用来买她现在需要的药。 楚轻盈买到了跌打损伤类的药,谢疏鹤眼睁睁地看着那药酒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上。 楚轻盈倒了一些在手心里,揉开,然后往谢疏鹤泛着青紫红肿的胸膛上抹,冷着脸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若是再这样,你就一个人睡三个月书房。” 谢疏鹤的胸膛皮肤上被揉得一片滚烫,胸腔里的那颗心也涌出热意来,碧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眉眼低垂的楚轻盈,哑声应,“好。” 这又是一种很神奇的药,很快谢疏鹤胸口的那种骨头裂开的剧痛,以及闷得难以呼吸的不适感,就完全消失了。 谢疏鹤拢好自己的衣襟,清冷又自持的端方君子模样,“你不用为了我对岳父大人动手,不怪他,而且他和大哥、三哥也被谢府的护卫打得受了伤,三哥胳膊上还见血了。” 他们猜到皇帝一大早会让高牧来传圣旨,带走被视为妖魔的楚桉,给烧死了。 所以在高牧来之前,他们演了那么一场戏,用楚蓁蓁生得儿子来冒充楚桉,只为保下楚桉。 楚轻盈虽然没有亲耳听到,但想也能想到谢疏鹤必定表现得很厌恶楚桉。 “夫君,你会厌弃楚桉,不认他这个儿子,会一直将他养在楚家,一眼都不去看吗?”楚轻盈没确定谢疏鹤到底是西域圣女献身给谢钧隽后,西域圣女给谢钧隽生得儿子,还是谢疏鹤是先帝的亲生骨肉。 谢钧隽厌弃谢疏鹤,究竟是因为在保护谢疏鹤,不被圣元帝发现,还是真的不喜谢疏鹤身上的异域血脉? 其实,恐怕是大周人,都仇恨西域人。 西域和北境被称为西北,那是匈奴等族的聚居地,中原跟匈奴那些民族的人,始终是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 先帝当年带着楚恂和楚家军灭了西域,作为汉人将军,楚轻盈觉得楚恂也是介意谢疏鹤身上的异域血脉的。 这对谢疏鹤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因为楚桉有异族血脉,跟谢疏鹤一样,谢疏鹤是怜惜楚桉,还是更加厌弃楚桉? 第104章 首辅大人吐血,倒下 “正因为我自己有同样的遭遇,我才更不会将此加诸到桉儿身上。”谢疏鹤伸出自己的手指,给躺着的楚瑜握着。 他介意的不是楚桉的不祥。 不要说楚桉不是妖魔,就算真的是妖魔鬼怪,如楚恂所说,全天下人都要诛杀了楚桉,他也会挡在楚桉面前,与天下人为敌。 他在意的,是楚桉不是他的儿子啊。 可即便不是他的儿子,因为是楚轻盈生的,他就愿意不惜代价护着楚桉。 楚轻盈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很迷信的,自古以来多少异于常人的孩子,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害怕,厌弃。 好在谢疏鹤是开明的,她还以为他整天戴着一串佛珠,过去清心寡欲的样子,是有多信神佛呢。 在谢疏鹤去皇宫时,她担心那个所谓的得道高僧空寂大师的一番话,会让谢疏鹤对楚桉的降生耿耿于怀。 幸好没有。 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起看楚瑜。 楚瑜长得更像谢疏鹤一些,尤其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那完全是遗传了谢疏鹤。 灯火下楚轻盈唇畔漾着笑意,眉眼里温柔怜爱,“瑜儿长得像夫君。” 因为这点,爱屋及乌吧,楚轻盈是更喜欢这个女儿了。 当然,桉儿她也是惦记着的。 “嗯,桉儿像你。”谢疏鹤抬眼看着这一刻的楚轻盈。 她在笑着,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欣喜,浑身上下都有一种柔婉的光芒,这是平常看不到的。 谢疏鹤知道自己是假清心寡欲,真偏执,而楚轻盈则恰好相反。 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她什么都看透了般,所以七情六欲不浓烈,不会大悲也不会大喜,总是一副从容,对什么都很淡漠的样子。 此刻她却一改往日的淡漠,即便不是那种狂喜,这种欣喜和温柔,也足以让他心悸。 死过,起初他就怀疑楚轻盈死过一次。 这一刻,谢疏鹤又一次想这个问题,更是挖心剖肝一样的痛,前世楚轻盈是怎么死的? 前世她一定过得很不好,一定是惨死的……谢疏鹤再看楚轻盈苍白的脸色,为了生两个孩子,她的确很虚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仅凭这点,哪怕楚桉不是他的儿子,仅凭楚轻盈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他就能跟以前一样,对楚轻盈献上自己的一切。 婴儿没多大的精力,玩了不到半个时辰,楚瑜就打了一个很秀气的哈欠。 她碧绿色的眸里泛着困倦的水光,睫毛一颤一颤的,很快合上眼,睡着了。 楚瑜的呼吸很轻,小小粉雕玉琢的一只,睡着后那更像是一个美丽的精灵了,看得人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谢疏鹤没忍住贴了贴她的额头,真的是太治愈了,光是看着,就能抚平他过往里所有的病痛折磨。 楚轻盈推开谢疏鹤,凑过去亲了亲女儿的脸,然后两手捧住谢疏鹤的脸,吻住了谢疏鹤。 谢疏鹤心里狂喜,盈儿不嫌弃他前世跟其他女人有了儿子,不嫌弃他脏了。 可他,却嫌弃自己。 谢疏鹤又舍不得推开楚轻盈,只是不敢回应楚轻盈,死死压抑着,跟最初一样克制,甚至更煎熬。 楚轻盈感觉到了谢疏鹤的隐忍,由着他了。 反正她说了,谢疏鹤哪一面她都喜欢。 其实太偏执疯狂了也不好,因为那样很伤筋动骨。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楚轻盈觉得夫妻之间最好的状态便是相敬如宾,不重色不重欲,才是长寿之道。 尤其像谢疏鹤这样本来就活不长的。 谢疏鹤让傲夏进来,把楚瑜还抱给奶娘和柳氏带,他传了晚膳,跟楚轻盈一起吃着。 之后便到了晚上。 古人的娱乐项目少,除了那些挑灯夜读的,加班处理公务的,像楚轻盈这样养尊处优的,她睡得不晚。 只是她白天睡多了,这会儿就想看书。 她让谢疏鹤给她找了一本兵书,把谢疏鹤当成靠枕,背靠在谢疏鹤的胸口上,不想翻页的时候,还能让谢疏鹤给她翻。 “歇着吧,月子里用眼过度了不好。”谢疏鹤的下巴抵在楚轻盈的肩上,陪着楚轻盈看兵书,偶尔跟楚轻盈评价谈论一二。 两人都从彼此那里学到了很多,都是受益匪浅的。 楚轻盈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相处。 虽然谢疏鹤没有很强健的身体,不能拉弓骑马上战场,但楚轻盈也不及谢疏鹤的学识渊博。 在谋略上,她能从谢疏鹤身上学到很多。 她越来越了解到,谢疏鹤也很强,只是他们各自擅长的领域不一样。 半个时辰后,谢疏鹤合上书,抽走,然后扶着楚轻盈去盥洗室。 产妇得排恶露,要换恶露带,还得注意卫生清洗下身。 楚轻盈自己是可以的,就让谢疏鹤出去。 谢疏鹤给她端来了三盆清水,准备好干燥柔软的帕子,恶露带,还有要换的衣物,才站到屏风后,“不方便了叫我,若是弄好了,我进去扶你回床上。” 楚轻盈叹息,怀孕期间就算了,生产的时候谢疏鹤陪着,现在谢疏鹤还是照顾着她。 她在他面前真是没有一点隐私了。 楚轻盈被谢疏鹤安置到榻上后,等着谢疏鹤洗漱完上床。 谁知谢疏鹤却说:“夫人早些歇下,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太晚了,就宿在东厢房,以免打扰了夫人休息。” 楚轻盈脸色一沉,“你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吧?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做,或者交给旁人?你是不要命了吗?” 谢疏鹤抿紧了薄唇,伫立在床榻前不动,一张脸处在阴影里。 楚轻盈盯着谢疏鹤,“谢疏鹤,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因为谢疏鹤看到了她生产的样子,现在坐月子不洗澡不洗头发,还排恶露。 这个世道,女人来月信,以及怀孕和生产后的好几个月,都是跟男人分房睡的。 “没有,夫人,我怎么会嫌弃夫人呢?我……”谢疏鹤眼尾湿红地看着楚轻盈。 他是自己嫌弃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他需要时间。 楚轻盈越来越感觉谢疏鹤又回到了最初的性格,不管是喜欢她,还是他自己的伤病,他都不对她表现出来。 每次都是出了事,她才知道。 她没少哄,也说过很多次重话,谢疏鹤还是这样。 所以她说谢疏鹤不是她的理想型,她喜欢不拘小节单刀直入的武将们的性格。 楚轻盈对此又气又无奈,“你去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疏鹤心口窒息,拳头紧握着,用力闭上眼。 在他心里,楚桉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他下定决心要将楚桉视如己出。 所以有关楚桉的身世,就没必要再提起。 他只想和楚轻盈好好的,维持现状,不能因为楚桉或是其他任何事,而毁掉了这一切。 谢疏鹤离开了寝卧,但没去东厢房,而是先去了早就给楚桉准备好的独立的院子。 本来奶娘和楚桉是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但楚桉在镇国公府,奶娘都去了柳氏的院子,这个院子要空置很长一段时间了。 楚恂几人把楚桉和楚蓁蓁的儿子调换走时,很匆忙。 除了几件要穿的衣物,其他的什么都没拿,他们打算给楚桉重新购置。 谢疏鹤身后跟着李总管几人,他翻看着几个箱子里,在衣食住行上,他早就给楚桉准备的那些。 这其中包括当时楚轻盈宣布自己怀孕,宴请宾客时,达官贵人们送来的各种礼物。 大多数都不是一个婴儿能用到的,倒是闻宥礼亲手给孩子做得那些玩具,可以给楚桉抬过去。 谢疏鹤从中翻找着适合男孩子、楚桉这往后几个月内能玩的。 他单膝跪地,外袍散落,被烛火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脊背和腰身来,把那些玩具一一装入到小一点的箱子里。 李总管在旁边帮忙,二爷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跳了一次水,还被楚将军踹了那么重重的一脚。 他在宫里甚至吐了血,一整天都在为保住少爷而殚精竭虑、奔走劳累。 刚刚李总管就注意到二爷不仅脸色苍白,且身躯都有些不稳了。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休息,还在为被送去镇国公府的少爷选着礼物,操心安排着少爷的衣食住行。 李总管真的是感受到了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的疼爱。 一个时辰后,夜深了,谢疏鹤又是弯腰,又是单膝跪地的,装了几大箱子楚桉的东西,让李总管亲自、连夜送到镇国公府上。 谢疏鹤再站起来时,只觉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颀长的身躯一晃。 他人就倒了下去。 “二爷!”正吩咐着下人抬箱子的李总管,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架住了谢疏鹤。 “无碍。”谢疏鹤没有晕过去,身体被李总管支撑着,眼前那种漆黑消失了。 不过他脚下的地面还在旋转。 他只好闭上眼,喉结快速滚动吞咽着口水,压住那种剧烈的呕吐感。 谢疏鹤紧攥着拳头,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 他过了许久才缓过来,推开李总管,自己站稳,“你们去吧。” 李总管很担心谢疏鹤的身体,说了一句奴才叫吴大夫来,在心里想着等会儿去了镇国公府,看能不能请楚大郎来,让他给二爷诊治一下。 谢疏鹤在下人的陪同下回了书房。 刚刚楚轻盈说她有个很厉害的军师,楚桉这么小,用碗和调羹喝奶不方便,军师给她描述了奶瓶的样子。 谢疏鹤让楚轻盈复述,他来画图,然后让人去制作。 此刻,谢疏鹤便在书案上俯身,压住广袖,扑了纸画奶瓶。 他为了让楚桉喝奶方便一些,要尽快制作出奶瓶来,不惜熬夜。 已经到了深夜,晚上还是很冷的,而谢疏鹤还没有购置这个时候穿得衣衫。 有去年的旧的,只是他没穿,身上穿得还是很单薄的夏日的衣衫。 谢疏鹤在奶瓶的图纸画了一半时,突然咳嗽起来。 好大一会儿,他岣嵝着肩背,取出帕子捂住嘴。 等终于停下来咳嗽时,谢疏鹤放下手,看到掌心里那白帕子上的一团黑血,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大概七八个月都没有吐血了,自从跟楚轻盈第二次同房后,他的身体在慢慢好起来,没再吐血了。 现在,他又开始吐血。 除了是因为旧疾犯了,也是因为过去几个月,仿佛服用了名为楚轻盈的兴奋剂的他,在失去这个兴奋剂后,他如同被掏空了内里,轰然倒了下来。 手帕上的血滴落到宣纸上,毁了他快完成的奶瓶图。 谢疏鹤重新换了一张纸,继续画。 他画得很细致,百分百还原,终于耗尽了自己的心力。 在收笔的一刻,谢疏鹤那种眼前发黑,头晕目眩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摸索着把毛笔放到笔架上,却打翻了整个笔架,生怕画好的图被毁,谢疏鹤一手按着书案,支撑着把那图收到抽屉里。 谢疏鹤全身是汗,手臂死死按在桌案上,腕骨用力,青筋鼓起,却仍然没支撑住。 男人沉重的身躯顺着书案,慢慢往下滑。 最终,谢疏鹤陷入了黑暗中,跪在地上,一手还扒着书案,晕了过去。 “首辅大人!”吴大夫背着医药箱刚好赶来,惊喊了一声,立刻上前去扶谢疏鹤,那叫欲哭无泪,痛心疾首。 “过去几个月我一直叮嘱你不要操劳过度,你的身体虽然好了,但也架不住这么用啊……” * 皇帝给谢疏鹤放了几天假,楚轻盈醒来后,就等着谢疏鹤把楚瑜抱来。 她在傲夏的服侍下洗漱,简单梳妆,等着谢疏鹤一起来用早膳。 但等了一个时辰,谢疏鹤还没来。 楚轻盈让傲夏去看看。 傲夏很快回来了,“夫人,首辅大人昨天晚上昏倒了,至今没醒来!” 楚轻盈脸色一变,立刻从榻上下来,穿鞋,“昨晚晚上怎么不告诉我?你快马加鞭回镇国公府,带大哥过来!” 那几个御医都回宫了,而一直负责谢疏鹤身体的吴大夫,他要是有那个本事,谢疏鹤就不会到现在还昏迷着了,得把大哥叫过来。 “可能是二爷吩咐了不要打扰你,不让你为他担心操劳。”傲夏嘱咐坐月子的楚轻盈不要吹到了风,给她披上一件披风,戴上宽抹额,这才用上轻功出了谢府。 其他的婢女来搀扶着楚轻盈。 楚轻盈推开婢女,披风扫地,翻飞出凌厉的弧度。 她走得特别快,寻常男子都追不上。 楚轻盈刚生产过,下身自然是痛的,这么急着去找谢疏鹤。 到了书房门口,她就扶着门,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楚轻盈咬了咬牙,迈腿进去。 吴大夫守在床榻前,见楚轻盈来了,慌忙站起来。 楚轻盈身体虚弱,神力还是在的,一脚踹飞大夫,“二爷昏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下个月的月钱你不用领了!” 吴大夫心里苦啊,为自己据理力争,“上次首辅大人昏倒了,就命令在下以后都不要告知夫人,所以在下才……” 上次应该是谢疏鹤在书房里自残那次,已经过去很久了。 楚轻盈按着床榻,在凳子上坐下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要知道是谁在发给你月钱。” 吴大夫是个刺头,反唇相讥,“夫人的意思是以后二爷在府中就没有话语权了吗?在下以前就觉得杜氏有软禁二爷的苗头,她没做成,如今夫人倒是要这么做了吗?” 楚轻盈不跟吴大夫多说,吩咐李总管,“给他结了工钱,让他收拾铺盖滚出府吧。” 有的人很狂,但人家有狂的资本。 吴大夫若是有实力,就算顶撞她,她都有容人之量,敬着吴大夫几分。 可实际上,吴大夫负责谢疏鹤的身体这么多年,治不好谢疏鹤也就罢了。 治不好他应该回禀给她,让她另请高明,别耽误了谢疏鹤的病情啊。 偏偏吴大夫对谢疏鹤的昏迷习以为常,什么都不做。 他就等着谢疏鹤自己扛过去,像以前那样,总会醒来的。 这种人就是太安逸了,她是不惯着,让吴大夫经历这个世道的毒打去吧。 吴大夫后悔自己出言不逊已经来不及了,被李总管拉走时,他做最后的挣扎,“小的的确是医术不精,但小的对首辅大人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是首辅大人不遵医嘱,自己作死,操劳过度。” “那时候二爷为了和夫人你圆房,二爷还找小的开壮阳药……” 吴大夫的话渐渐远去,楚轻盈低头惊讶地看着榻上的男人。 原来那个时候,她说要跟谢疏鹤圆房,要一个孩子傍身,其实给了谢疏鹤很大的压力吗? 谢疏鹤为了达成她的要求,甚至不惜用伤害他自己身体的方式。 她想到前世,他为了给她复仇,嗑药。 他的偏执早就显现出来了。 她一直不知道而已。 楚轻盈握紧谢疏鹤的手,被那冰冷的体温冰得一个激灵,连忙让人给再加一床被褥。 还不到十一月份,就用上了炭。 她趴在谢疏鹤的胳膊旁,焦急地等待着楚明玠。 第105章 死之前,为他们母子\/女三人铺好路 所幸楚明玠来得很快。 谢府大到建了一条跑马道,他直接骑马进来,大步流星,衣袍翻飞地进了书房。 “夫人消消气,这件事也怪奴才。”李总管返回来,候在楚轻盈面前几步远。 “昨晚奴才就应该请楚大郎来的,只是昨晚奴才到了镇国公府,已经很晚了,想着今天再让人过来,谁知……夫人,奴才自愿罚三个月的月钱。” 楚明玠给谢疏鹤诊脉,脸色很凝重,低声对身侧的楚轻盈说:“我和你二哥一起回京的那天晚上,是摸过妹夫的脉象的,不说能长命百岁,但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大碍,是小妹你给他用得神药起了作用。” “他本就早产先天不足,加上在娘胎里就被下了毒,这种病症后天是治不好的,只能养着,不过有小妹你的药在,他不应该突然昏倒的。” 楚轻盈摇头,已经让其他人都出去了,“我的药不对他的症,正如你所说,那药只是让他的身体强健了一些,并不能治好他的病,他是不是还有风疾?” 楚明玠:“对,这种病不能过于操劳了,要休息好,切忌太激烈的情绪波动,其发作的表现是头晕目眩,呕吐,昏迷,严重时还会视线模糊,甚至根本就看不了东西。” 军师在楚轻盈的脑子里说:【“就是高血压,脑溢血之类的心脑血管疾病,啧,首辅大人年纪轻轻,哦不对,在你们古代他已经是步入老年了,有高血压太正常了,这种病猝死的可能性很大。”】 【“得亏前世首辅大人那么摆烂,否则他也活不到你守活寡八年那么长的时间。”】 楚轻盈听明白了,谢疏鹤这完全是累的。 他的身体是需要静养,清心寡欲的,却从她改嫁给他那天起,过去八九个月,他为了她,为了救楚家满门,照顾怀身孕的她,夺权,并且对抗她的那些仇人们,他可谓是日夜奔波操劳,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了。 从他们成亲,不要说静养了,谢疏鹤甚至没有一天是休息充足的。 楚轻盈眼里酸楚,浮动着泪,用力压着情绪,把脑溢血和高血压给楚明玠解释了一遍。 军师是越来越有用了,现在不仅给楚轻盈提供神药,还给了其他的很多帮助。 它说随着楚轻盈改变的剧情越来越多,它的权限就会越来越大。 楚轻盈复述着军师给的一套针灸之法,楚明玠便给谢疏鹤针灸,不用楚轻盈提供药物,他自己思索了很久,就给谢疏鹤配了对症的中药来。 军师:【“即便是在我们医疗技术发达、中医没落的后世,也确实有很多中医在心脑血管方面,比西医治得更好,你大哥可以的。”】 楚轻盈已经拿到了恢复光明的药,不管主要药效,反正都能强身健体就是了。 所以她把那药丸一分为三。 其中一份给正在来京路上的谢疏泽留着,一份给大哥还原。 第三份她融化在水里,喂给谢疏鹤。 半个时辰后楚明玠收了针,再给谢疏鹤诊脉,“暂时稳定下来了。” “往后不要再让他那么劳累了,控制情绪,不要纵欲,早睡早起,锻炼身体,不要多思多虑,饮食作息等各方面都要注意,这种病根治不了,只能控制。” 楚明玠觉得,难怪妹夫过去那么清冷自持,以他的身体,还有他本身就厌世容易抑郁的性格,要是疯魔起来,死的太快了。 楚轻盈点头,把谢疏鹤慢慢回温的手放回被褥里,给他掖了掖被角。 她自己虚弱,却并没有离开,只守在谢疏鹤床榻前。 “你回去歇着吧,若是不放心别人,我亲自守着妹夫,药熬好了,我也亲手喂给他。”楚明玠心疼妹妹,劝着楚轻盈。 楚轻盈反而让楚明玠到一旁歇着。 楚明玠心想等会儿他出去了,楚轻盈累了,自然是要上榻和妹夫一起休息的,便点了点头,“既然要对圣元帝下手了,那我们要尽快治好太子才行。” “你手里没有对症的药,但正如给妹夫服下的这些,能强身健体的也可以,买下来给我,我试试能不能加上我自己研制的,治好太子。” 楚轻盈查看着自己的商铺,还真有一个解锁的,可以买下来的,“有智力丸。不过只能提高八岁的智商,加上太子现在的五六岁,那就是十四岁,他是要做皇帝,这样的智力,只能算普通人的。” “目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楚明玠一听有这种药,面上欣喜,让楚轻盈现在就买下来给他。 他研制试试。 楚明玠准备去谢府的药房,目光深邃地看了一眼谢疏鹤,突然低沉地问了楚轻盈:“盈儿,你真的想让太子做皇帝吗?你有没有想过,或者妹夫是怎么想的?比如,让桉儿做皇帝?” 楚轻盈愣了愣,抿紧唇沉思许久后,不置可否地对楚明玠道:“先治好太子的痴傻之症再说。” “我们现在考虑这些太早了,为了桉儿,目前最重要的是先让圣元帝驾崩,最后再杀了傅寒辞。” 这可能是她的主线任务,话本世界崩坏,秩序混乱,是因为傅寒辞这个男主。 所以她得杀了傅寒辞。 但悖论是,男主死了,这个话本世界就会崩塌。 军师让她找出既能杀了男主,又能让话本世界正常运转下去的方法。 楚明玠离开了书房,楚轻盈就有些坐不住了,干脆上了床,越过外侧的谢疏鹤,她侧躺到里面对着谢疏鹤。 楚轻盈把胳膊放到了谢疏鹤的脖子下,搂了人在自己柔软的胸前,轻抚着谢疏鹤背上的墨发。 她垂眸看着谢疏鹤。 她记得两人刚成亲时,谢疏鹤总是比她起来的早,她一睁开眼就能对上谢疏鹤那炙热、汹涌着又压制着情感的碧眸。 那时她不懂。 此刻她看着谢疏鹤苍白清雅的脸,那么想亲亲这个男人时,就体会到了谢疏鹤那时的感受。 楚轻盈一手抱着谢疏鹤的脑袋,把人往自己身上压了又压。 她的唇贴上谢疏鹤的额头,印下一吻,觉得不够,又到他的眼睛、鼻子,直到落在谢疏鹤的薄唇上。 楚轻盈含住谢疏鹤干裂到冒出血珠子结痂的薄唇,轻轻的,没有动。 过了片刻,眼泪不知觉滚落于脸庞,流到两人的唇齿间时,楚轻盈呢喃了一句,“谢疏鹤,谢谢你……” 谢谢你喜欢我。 不管是前世,还是我穿越回来的现在,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谢疏鹤从昏迷转为正常的沉睡,睡了特别安稳的一觉。 他真的是心力交瘁太累了,这一觉从早上睡到晚上,一次也没醒来。 休息比喝药更重要,所以期间即便熬好了药,也可以用膳了,楚轻盈也没叫醒沉睡的谢疏鹤。 她一直保持着侧躺,把谢疏鹤揽在自己胸前的姿势,胳膊早就被谢疏鹤枕的发麻了,逗着谢疏鹤要抽出来。 他立刻皱眉,脸往她胸口埋了又埋。 楚轻盈看得心疼又好笑,胳膊都废了,也没再试图抽出来,一直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再不舒服也没动一下。 傲夏进来掌灯,问楚轻盈在哪里用晚膳,首辅大人不吃,她家坐月子的小姐不能就这么饿着啊。 楚轻盈看着谢疏鹤端美沉静的睡颜,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实在不舍得吵醒了谢疏鹤,便要说再等等。 谁知还没开口,谢疏鹤在这时醒了。 他人还没清醒过来,胳膊下意识地抱紧了楚轻盈的腰,脑袋在楚轻盈的怀里眷恋地蹭了蹭。 直到他听到从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迷惘的碧眸一瞬间瞪大,浑身骤然僵硬,缓慢地抬起脸,正对上楚轻盈那温柔含笑的眼。 谢疏鹤的薄唇抿了又抿,收回锁在楚轻盈腰上的手,脸也从楚轻盈的胸口退出来。 楚轻盈在孕期胸部本就二次发育了,加上涨奶,谢疏鹤被闷得,过了好一会儿才呼吸顺畅。 “夫人怎么会在这儿?”谢疏鹤嗓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听起来更加的性感。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那一头墨发滑落到胳膊上,跟他平日的持重不同,难得的几分凌乱,搭配着他一张俊美圣洁的脸,整个人既有种慵懒清雅感,同时也是蛊惑诱人的。 楚轻盈也坐了起来,肩膀被谢疏鹤枕的几乎废了。 她示意候着的傲夏上前来给她揉捏,佯装生气对谢疏鹤道:“你昨晚晕倒了,昏睡了一整天,我坐床榻旁守着你很累,就上来陪你一起睡了。” “吴大夫不把你昏倒一事禀报给我,说是你吩咐的,我让他卷铺盖走人了,夫君你呢?你觉得我该怎么惩罚你?嗯?” 楚轻盈这话是带着闺房情趣的,她看着谢疏鹤的那双眼里,又冷又无奈。 谢疏鹤却因为傲夏在场,低头没和楚轻盈的视线交汇,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很端方有礼地对楚轻盈道谢,“谢谢夫人,辛苦夫人了,让夫人担心了。” “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旧疾罢了,不用大惊小怪。每次我都是昏迷一两日,便没事了,以后还会经常发生。” “夫人不必管我,以免累到了自己,是我的错,夫人若罚我,便让我日后半年都睡书房吧。” 他怕是好不起来了,只会越病越严重,以后每天都跟以前一样,日日离不了药。 他身上都是药味不好闻,且身体瘦削,形容枯槁,缠绵病榻的人是很难看的。 他不想被楚轻盈更嫌弃,也不愿把病气和死气过给了楚轻盈。 过了年她才十八岁,正是一朵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该是明媚艳丽的。 所以她还是不要多跟他这行将就木的接触了。 楚轻盈感觉到了谢疏鹤的抑郁消沉,让傲夏下去。 她抬手捏住谢疏鹤的下巴,“哪个庸医判定的你只能活到三十?” “他又不是阎王,就算是阎王,我也要从阎王手里抢了夫君你的命回来!” “你的病没被治好,那是因为我大哥没有给你治,他若是也治不好,不是还有我吗?” “我很快就能拿到治好你的神药。” 谢疏鹤仰脸对着楚轻盈,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在楚轻盈凑过来贴上他的唇时,他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 楚轻盈很少对谁发脾气,也就只有上次在东宫她骂了太子姐夫。 她对仇人心狠手辣,绝不留一点余地,但对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很宽容又耐心,抬手抚着谢疏鹤后背的墨发,温声道。 “两个同样得了绝症的人,一个抑郁消沉自暴自弃,而另一个乐观积极,于是前一个人没两年就死了,后一个反而活到了七老八十岁,这说明心态很重要。” “夫君,你越是郁郁寡欢,身体就越是好不起来,所以振作起来好吗?” “一个大男人就应该心胸开阔,你学学我那没心没肺的三哥,再不行,你就想想我们刚出生几天的儿子和女儿,你若是一病不起早早去了,我和我们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傅寒辞可能会觉得现在她是复仇者联盟的支柱,她若是死了,复仇者联盟就倒了。 但其实,她和谢疏鹤都是联盟里的支柱。 她若是失去了谢疏鹤,也会像是被抽走了那根脊梁骨,难以站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她利用谢疏鹤,并没有全心全意对待谢疏鹤。 她为自己留了后路。 但是如今她已然不用再给自己留后路,她将自己的此生都跟谢疏鹤绑在了一起。 她自觉他们二人是一体的,谢疏鹤不能失去她。 而她,也绝对不能让谢疏鹤有什么三长两短。 “夫君,你得陪我一辈子,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楚轻盈眼里一片热意,压了又压谢疏鹤的后颈,动情地亲吻谢疏鹤的薄唇。 谢疏鹤的身子在颤,浑身酥麻,所有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聚集到头顶,让他整个人热意汹涌。 他辨别不出楚轻盈这番话里的真和假,她想他活得长久,是因为她的儿子还小吗? 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在沉睡中似乎听见楚明玠问她,有没有想过让桉儿当皇帝。 虽然她不置可否,但他知她的野心丝毫不输给一个男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或许真的希望楚桉富有四海,成为这天下之主。 而他,在一开始楚轻盈被诊断出怀孕后,他就想着给楚桉铺路。 在得知楚轻盈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时,他想把世间的一切都捧给他们母子女三人,整个天下都给他们。 现在,即便楚桉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会视如己出,倾其所有。 所以确实正如楚轻盈所说,他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 不管是楚轻盈,还是楚桉和楚瑜,若是他一病不起了,无人护着他们,为他们筹谋把路铺好。 像楚轻盈的前世那样,她和楚家满门还会凄惨而死。 不知道前世他为什么没能救得了楚轻盈,他只知道,他绝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楚轻盈的喜欢是治好他的良药,可没有她的喜欢,他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为了让她平安无事,他拼了性命也要去做。 他为楚轻盈的活着而活着。 “好,夫人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就算他要死,也得做完了一切,杀了傅寒辞,为他们母子\/女三人铺好路,让楚桉能在他死后护住楚轻盈才行。 谢疏鹤不带有情欲的,很克制地跟楚轻盈亲吻了一会儿,便让傲夏把一直温着的药端过来。 他一饮而尽。 楚轻盈准备下床,“夫君,我们回寝卧吧?” 谢疏鹤把空碗递给了傲夏,自己取了帕子擦着嘴,“让傲夏扶着你回去吧,我在病中,好之前就一直住在书房。” 第106章 剁了你的右手可以吗? “府里那么多院子和房间,为什么偏偏住这书房?”楚轻盈没再穿鞋,回头蹙着眉看谢疏鹤。 书房虽然也很大,各种东西一应俱全,但毕竟不是寝卧,自然没有寝卧舒适,更偏向于简约清雅。 “你一向不享受生活,不知道对自己好,过得跟清修的俗家弟子似的,你若是非要在书房,那我也在这里坐月子。”楚轻盈返回床上,叫傲夏回寝卧拿几套她的贴身衣物来。 谢疏鹤尚未说什么,就见楚轻盈在脱衣服,露出里面碧色绣花的肚兜来。 谢疏鹤慌忙别开目光,“夫人不要用晚膳吗?用了晚膳再宽衣歇下吧。” “我得先换一身衣服。”楚轻盈本来是尴尬的,但看到谢疏鹤一如最初那般自持端方,手指却捏紧了的样子。 她反而不尴尬了,从肩膀处褪下上身的衣服,解开里面的肚兜,然后就塞到了谢疏鹤手上,“夫君看看。” 谢疏鹤低头去看,顿时脸色滚烫,耳根发红。 他紧了紧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把衣物收到袖子里,还是放到一旁等着婢女拿走去洗。 这时谢疏鹤听到楚轻盈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他立刻紧张起来,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却只见。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药,好多了的缘故,谢疏鹤跟之前那样,浑身的热气上涌,碧眸里泛了些绯红,情难自禁去看,又不敢看。 他只能合上眼,拳头握了起来,哑声问:“那怎么办?” “要不然把瑜儿抱过来,让她吃几天奶,慢慢少了,你就不会疼了。” 楚轻盈却靠近谢疏鹤,侧过头,在谢疏鹤耳畔,喷洒着灼热的气息,“夫君,你刚刚喝得药苦吗?” 谢疏鹤一时没理解楚轻盈的意思,手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搂在楚轻盈的后腰上,如实回答,“不苦,从小到大喝了近二十八年的药,早就习惯了。” “可是我觉得你苦,我给你压压那苦味。”谢疏鹤隐忍自持,楚轻盈便很强势地抬起双手抱住谢疏鹤。 谢疏鹤眼尾发红,喉结不断地滚动着,那张俊美清雅的脸覆上一层薄汗,额头上的青筋被烛火照着,是无法自控的沉溺和欲色。 楚轻盈每次都喜欢看这一刻的谢疏鹤,不再是清冷高坐神坛的谪仙,他也有七情六欲,褪下那端方自持的表面。 圣洁者坠落,且是因为她,只为她一人。 这种感觉很满足,难怪这京城有那么多贵女想让首辅大人沉迷,康乐当初更是想征服首辅夫人。 傲夏返回来后,在屏风外等了许久。 直到楚轻盈喊她。 她连忙捧着衣物上前,全程低着头看都不敢看。 谢疏鹤背对着人,薄唇潋滟生辉,比平日更艳红了几分,妖冶蛊惑得是男妖精。 傲夏递了衣服后,不等谢疏鹤说什么,她就自觉地退出去了,心里还疑惑怎么没看到夫人换下来的贴身衣物,她拿走让负责洗衣的婢女给洗了。 她不知道的是,谢疏鹤不动声色地把那件衣物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给楚轻盈穿衣,在她背后系上带子,手指有些抖。 等到传膳时,谢疏鹤让傲夏把正被柳氏带着的楚瑜给抱过来。 他接到自己臂弯里,一手还能扶着楚轻盈下床,走到膳桌旁。 谢疏鹤的胳膊长,且强健有力,胸膛宽厚,他一条左胳膊便能轻松地抱着被襁褓包着的楚瑜,腾出右手来吃饭夹菜。 “你就这么稀罕瑜儿,吃饭都得抱着?”楚轻盈给谢疏鹤碗里夹了一块肉。 这会儿他倒是不怕把病气过给了女儿,看来他是听进去了她的话。 “那这样看来,我们的桉儿是被冷落的那个,不仅享受不到爹爹的怀抱,甚至看不到爹爹和娘亲,从生下来起就离开爹娘,被养在外公外婆家,他可委屈了。” 军师听了这番话,心想你儿子可不委屈。 他在前世都十七八岁了,早就过了找爹找娘的年纪。 他虽然也需要父爱和母爱,但并不想用婴儿的身体黏着爹娘。 他自己都害臊! 谢疏鹤拿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视线落在睁着碧绿色的眼、观察他的楚瑜脸上,语气很郑重地对楚轻盈保证,“夫人你放心,我对两个孩子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偏向哪一个。” “明天我下朝后就去岳父家看桉儿,以后每天都会抽空陪伴他,花费在他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跟瑜儿是一样的。” 楚桉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没关系,只要是楚轻盈亲生的就行,甚至他待楚桉可能会比待楚瑜更好。 后爹难当,他会做一个最好的后爹。 楚轻盈当然也想儿子。 不过楚桉养在楚家,也是一样的。 毕竟他都姓楚了,等她出了月子,她也会过去带楚桉。 楚轻盈想起来,便问谢疏鹤,“你和我爹他们是怎么打算的?要等圣元帝驾崩了,才让桉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吗?” “不用,那太委屈桉儿了,桉儿没有遗传到我的眼睛颜色,出生时没被外人看到,世人先入为主都认定桉儿的眼睛是碧绿色的,他们以为被视为妖魔的桉儿,正在牢狱里关着,命不久矣。” “所以岳父他们可以将桉儿带出去,只要注意一些,不要让他的正面露给别人……”谢疏鹤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外甥像舅,桉儿的外貌跟你们楚家人很像,尤其是大哥,昨日大哥就跟我说了,他打算……” 谢疏鹤话还没说完,被李总管召出去的傲夏,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 谢疏鹤便停下来,示意她先禀报。 “瑞王府的傅总管来了,他要见楚大少爷,因为他去了一趟镇国公府,没找到大少爷,得知大少爷在谢府,他就来了谢府。” 楚轻盈看了谢疏鹤一眼,她已经知道了。 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是从小就女扮男装的女儿身,这可是欺君大罪。 皇帝将顾翊煋贬为庶人,所有帮顾翊煋掩盖的涉事宫人,全都被处死。 前晚还宴请宾客的瑞王府,转瞬间血流成河。 京城中人对此唏嘘不已,这大概就是“眼看她朱楼起,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谢疏鹤更是得到了暗卫的消息,告知楚轻盈傅寒辞此番上门的目的,“傅总管求皇帝留了顾氏一条命,皇帝干脆把顾氏赏给了他。” “只是顾氏自那晚落水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傅总管带着顾氏去傅府后,请了很多大夫,甚至还向皇上求来了御医,他们都没能救醒顾氏。” 所以傅寒辞是想要她大哥来救女主,楚轻盈在想皇帝的用意,“圣元帝此人有时候行事诡谲又离谱,但如果细想,就能知道他是有用意的。” “正如当初他把杜氏抬为公主,赐给你,以及他把谢昭川也过继给你做儿子,还有顾氏这件事。” “再怎么说顾氏也是他的‘儿子’,即便他不念及父子亲情,也要为皇家颜面考虑,不应该将顾氏赐给傅总管这么一个阉人。” 谢疏鹤已经放下了筷子,爱不释手地跟臂弯里的女儿玩着,“圣元帝很了解我的性格,十几年前得知我在谢家后,那时我已经成名,他压了几次都没压住我,也多次派以傅寒辞为首的死士来暗杀我,结果都没有成功。” 那些人要么被杜婉兮给挡了,要么被谢疏鹤自己逃过了一次又一次死劫。 后来,圣元帝就换了方式,表面上器重谢疏鹤,偏爱宠爱谢疏鹤,为的是让重情重义的谢疏鹤陷入自责,愧疚,自我厌弃中。 毕竟,他一个异域血脉,且西北诸国杀了那么多大周人,本就是西域罪有应得,再加上当年是楚恂率领楚家军灭了西域的,他如何复仇? 谢疏鹤对圣元帝没有自责和愧疚,但自我厌弃是真的。 何况,他一旦有所动作,圣元帝不惜公开他的身份,违背先帝遗诏,也要诛杀了他。 所以那几年他没有谋朝篡位的实力,又因为真的病入膏肓,他力不从心。 在楚轻盈和谢昭川的婚事越来越近时,他越发抑郁自暴自弃,一病不起。 正如楚轻盈所说,圣元帝抬杜婉兮一个普通宫女为公主,把自己的亲生儿子过继给他,是为了压制他。 那么今天,圣元帝把自己的女儿赐给了一个阉人,那肯定也是别有用心。 “皇帝在拉拢傅寒辞,想让傅寒辞对他忠心耿耿。”谢疏鹤这么说着,却又蹙起眉。 “傅寒辞此人的势力,远比我们表面看到的要大。” 楚轻盈点头,当然,人家毕竟是男主。 要不然在前世,也无法覆灭以谢疏鹤为首的那么强大的复仇者联盟。 “大哥是不是在院子里?来者是客,让李总管请傅总管进来见我大哥。”楚轻盈吩咐傲夏。 她想看看以现在男女主二人的关系,男主为了救女主,能做到哪种地步。 楚轻盈站起来,谢疏鹤跟刚刚一样,一手抱着楚瑜,另一条胳膊搂着楚轻盈的腰。 两人一起走向外榻,这里有一扇琉璃窗户,关着,不让楚轻盈吹到风的同时,也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孩子总是被抱着也不好,谢疏鹤放下楚瑜躺着,把襁褓给她解开一些,能让她伸伸胳膊腿,运动运动。 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起陪女儿玩。 院子里,婢女在石桌上摆了茶点,楚明玠骨节分明极为漂亮的手指,捏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对于说明来意的傅寒辞,他眼皮都不掀一下,语气幽幽道:“傅总管,我们明人不说暗话。” “在下的小妹在原瑞王府差点一尸三命,旁人都被骗了,以为是山匪报复,我们心里可是一清二楚,这件事跟顾氏脱不了干系。” “在下那是恨不得将顾氏大卸八块,你却要请在下去给她诊治,是奉在下为圣人了吗?” 傅寒辞的脸色很苍白,高大的身躯站在那儿,墨发和衣袍被夜风吹得扬起。 他整个人仿佛也在摇晃着,像要倒下去,竭力支撑着,嗓音嘶哑,“既是明人不说暗话,那么烦请楚神医开条件,只要楚神医肯出手相救,奴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楚明玠惊讶不已,“没想到傅总管竟是这般痴情的人,在下以为顾氏过去那样对你,你应该是巴不得顾氏死无葬身之地的。” 楚轻盈也有些诧异,大哥说得对。 就算傅寒辞没腻了顾翊煋,不想让人就这么死了,但身为男主的他也不至于为了顾翊煋,对昔日被他残害的对手低声下气,甚至毅然表明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吧? 他这么做,必定是因为顾翊煋不能死,或是顾翊煋身上有他所图的。 “好啊,想必傅总管该知道,我们残废之人,是最看不得那四肢健全的人的,虽然在下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但心理上还是变态的。”楚明玠拿出了一个很精美的匕首,慢悠悠地拔出来,却在下一秒手一扬,“刷”一下朝傅寒辞甩过去。 傅寒辞笔挺的身躯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只抬起左手攥住了那把凌空而来的匕首。 他的掌心被割破,鲜血染红了白皙的手指后,又一滴一滴砸落到地上。 楚明玠展开扇子,只露出那上半部分的面容,眼尾弯弯,墨眸里漾出笑意。 楚·狐狸·明玠整个人邪气危险,偏偏有种致命的迷人,“动手吧。” “这不,小妹的这只食铁兽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改吃素了,尤其喜欢啃竹笋,导致整只兽都瘦了不说,还越来越呆萌了,这可不行。”食铁兽一直在楚明玠身边,楚明玠靠在食铁兽软乎乎的肚子上,抬手一下下撸着食铁兽的脑袋。 “在下得弄点特别的东西,让它的食欲上来,在下觉得傅总管右手的那根中指,它一定很喜欢。” 第107章 失忆了! 傅寒辞原本平静的神色终于是龟裂开了,尤其是在楚明玠补了一句后。 他目光阴鸷,带着万分杀气射向楚明玠,攥着匕首的手一点点用力,几乎把匕首折断了,一字一字问楚明玠,“如果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救不活顾翊煋呢?” “救不活就救不活呗。”之前楚明玠的双腿没有知觉,不能抖。 他现在可以抖腿了,眯着那双细长的眼,整个人更像是狐狸了。 “反正我这人又没有什么职业操守,不会自责也不会愧疚,是不可能剁了自己一根手指,偿还给你的,而且我可是毒王,很有可能我不仅救不活顾氏,我还直接就给她毒死了。” “你!”傅寒辞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被楚明玠气得,愣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胸膛起伏,说不出话来。 许久,傅寒辞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一撩外袍下摆,按照楚明玠的要求,“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傅寒辞面上屈辱,紧咬着牙,右手放在地上,左手拿匕首。 下一秒,手起刀落。 傅寒辞剁下了自己的右手中指,鲜血飙到白皙俊美的脸上。 屋内的谢疏鹤下意识地抬起双手,一手盖住了女儿的眼睛,另一手捂住了楚轻盈的眼睛。 楚轻盈好笑地挑眉,也不挣扎,而是启唇,在谢疏鹤的手腕上亲了一下。 谢疏鹤的手腕仿佛被烫到,“刷”一下收回来,看到院子里傅寒辞自己把切断的中指扔给了铁铁。 铁铁精准地接住,一口吞吃,牙缝都不够塞的,还“吧唧吧唧”着嘴,盯着傅寒辞那冒血的切口处。 谢疏鹤的手又伸向楚轻盈,这次是压住楚轻盈的后颈,微一用力把楚轻盈揽入了怀里。 “夫君,在我做的那些噩梦里,我们都是话本作者创造出来的人物,而话本里的男主和女主,便是傅寒辞和顾翊煋。”楚轻盈依偎着谢疏鹤,感觉到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跳动着,有种振聋发聩感。 她抬手放在谢疏鹤的心口上,从下方仰脸凝视着谢疏鹤。 即便是这样的角度,他的五官也完美到没有一点死角。 “男女主是有气运和光环在身上的,话本作者向着他们,我们这些人无论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话本作者给我们安排的命运和结局。” 谢疏鹤知道楚轻盈口中的噩梦,是她的前世,原来他们是身处在话本世界里。 “在楚家满门险些被皇帝诛杀时,我就窥探到一些什么。”谢疏鹤另一条胳膊也抬起来,双臂用力搂住楚轻盈。 他怕她其实早就死了,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鬼魂。 谢疏鹤死死抱着楚轻盈,恨不能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里,心口翻涌着,震动着,不敢问出来,嗓音沙哑颤抖。 “是不是按照原本的话本剧情,你嫁给了谢昭川,楚家人全部都死了?你也……”那个“死”字,谢疏鹤说不出口,心里疼得几乎呼吸不过来,眼里漫出一片湿热的液体来。 楚轻盈摇了摇头,安抚着谢疏鹤,不置可否,“夫君,现在我在你面前,在你怀里。” “我是活着的,别怕……” 谢疏鹤这身体状况,情绪一激动,楚轻盈真害怕他还会血压飙升,昏厥过去。 “我要说得是一旦男女主联手,会对我们很不利,我们还会像话本结局那样全都凄惨而死,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拆散男女主。” “我知道夫君你在暗中帮了我,那时你让暗卫假冒成傅寒辞的人,去刺杀顾翊煋,让男女主彻底反目成仇。” “后来我又把男女主锁死在了一起,但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相爱,再联手了,这样我们改变我们的命运,赢了他们就容易多了。”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男主恨女主,此番他却为了救女主,自愿剁掉自己的一根手指头,还忍下屈辱跪地求我大哥。” “据我所知,男主可不是恋爱脑,他如此牺牲自己,必定是因为女主不能死,女主若是死了,他恐怕也会受影响。” “还有一点就是,男主不能杀,杀了他我们所在的这个话本世界就会崩塌,那么,跟他有同样光环,话本世界的唯二主角女主,是不是也不能杀呢?” 谢疏鹤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你生产那天,因为你差点杀了女主,所以‘天’出手了……” 世人都以为那天晚上的冰雹,一夜入冬,百年一遇的天灾是楚桉引起的,楚桉是妖魔。 但其实根本不是。 那冰雹是因为女主快要死了,是‘天’给的警告,是‘天’在护着女主,是这个话本世界崩塌的征兆! 傅寒辞可能还不知道这点,但必定是因为女主快死了,他也不好了。 所以他才宁可剁掉自己的一根手指,对昔日手下败将跪下,才一定要救活女主的。 楚轻盈和谢疏鹤推测的没错。 傅寒辞跪在地上,脸上褪去了所有血色,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 他的手指切口处很疼,但更疼的是他的心口。 傅寒辞抬手紧攥着自己的心口,疼得几乎要死掉,呼吸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困难。 这种情况是从顾翊煋落水后开始的。 随着顾翊煋这两天的人事不省,生命慢慢流逝,他的状况就越来越严重。 此刻他已然在强撑着了,感觉自己的灵魂在逐渐离体。 他要死了,这是因为顾翊煋快要死了。 他当然不能死。 所以他必须救顾翊煋,失去一根手指,对楚明玠跪下,跟死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他必须得断尾保命。 傅寒辞紧咬着牙,五官狰狞,抬着头对楚明玠艰难开口,“请楚神医信守承诺——” 楚明玠转头去看屋内的楚轻盈。 楚轻盈对大哥点头,男主不能死,死了这个话本世界就崩塌了。 他们这些人就都不存在,等同于化为乌有灰飞烟灭了。 目前她还没找到男主死了,而话本世界不会崩塌的方法,所以只能让大哥出手救女主。 “好吧,在下去看看。”楚明玠收了扇子握在手里,长身而起率先走出院子。 他身后的傅寒辞没跟上来。 在听到他的话后,终于支撑不住,高大沉重的身躯往左侧一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楚轻盈命护卫扔傅寒辞出去,让奶娘抱走了要吃奶睡觉的楚瑜。 谢疏鹤还在思考楚轻盈的一番话,他的学习和接受能力特别强,“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得杀了男主,但男主若是死了,这个话本世界就崩塌了。” “我们要做的是既要杀了男主,也得将我们所在的话本世界正常运转下去?” 楚轻盈点头,又摇头,“嗯,我暂时没能找到方法。” “你看这次我们杀女主,我们就遭了劫难,让桉儿身处在了险境中。” “所以在找到方法之前,我们即便能杀了男女主,也不能贸然出手了。”楚轻盈说到这里,见谢疏鹤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突然想到首辅大人那可是有着逆天的智商的。 楚轻盈黯淡的双眸猛地亮了起来,却怕打扰谢疏鹤思考,只得慢慢凑近谢疏鹤,屏住了呼吸,紧张地问:“夫君,你是想到了什么两全之法吗?” “我们可以换一种思路,不要陷在杀男主这个无法解开的死局里。”无论谢疏鹤多嫌弃自己,克制着不让自己触碰楚轻盈,却在楚轻盈靠近时,他情难自禁,伸手拉了楚轻盈到自己面前。 “我们看过的话本中,有没有一开始这个人是男主,但作者写着写着,就让跟他旗鼓相当,甚至魅力更大的被定义为男二的另一个男角色逆袭,成功上位了?” “原本的男主沦为炮灰,男二成了男主。” 楚轻盈面上的神色震了震,思路一下子被打开了,“有!不说话本里编写的,过去历朝历代中,就有不少炮灰逆袭成功的实例。” “比如项羽,他拿得就是妥妥的男主剧本,却被草根出身处处都不如他的刘邦给逆袭了。” “或许会说刘邦本就是天命所归,但这东西玄之又玄,像我,原本是话本里的炮灰,觉醒后,我就要把这话本刷成我的大女主文。” 谢疏鹤听着楚轻盈把以前隐瞒的慢慢透露给他,他的胸腔澎湃着,那被压制住的妄念再次涌了出来。 他碧绿色的眼里仿佛死灰复燃,“所以说,所谓的天命所归不是不可更改的。” “这个话本里的男主是傅寒辞,那我们就让炮灰逆袭,让炮灰成为男主。” “到时候傅寒辞不是男主了,也就能杀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要换男主取代傅寒辞的话,谁来做这个新男主? “夫人,我不管新的男主是谁,但如果,”谢疏鹤握紧楚轻盈的手,多害怕楚轻盈的抵触,以至于掌心里出了一层汗。 他的碧眸微红着,深深凝视楚轻盈,哑声,透着偏执,缓慢又决绝地说:“如果夫人已然取代了顾翊煋成为了女主,那么我拼尽一切也要成为男主。” “因为男女主必须是要在一起的,我只有成为了男主,才能和夫人你这个女主在一起。” “我不允许旁的任何男人成了男主,跟你在一起。” 他要成为男主,就不能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能再摆烂。 他得必备一个男主所有的条件,以他这样体弱早死的身体,那可不得拼尽了一切,才能成为男主吗? “如果我成为了这个话本的女主的话,夫君你当然得是男主,不能是别人。”两人还在榻上,楚轻盈双腿一抬,便坐到了谢疏鹤的腰上。 她两条手臂圈住了谢疏鹤的脖子,已然发现自己的爱是滋养这个男人最好的药。 以前她很少对谢疏鹤说情话,因为一开始她对谢疏鹤只有感激感动,没有喜欢。 现在,她一点点喜欢上了谢疏鹤,并且这份喜欢在日渐加深。 于是一向雷厉风行敢爱敢恨,与克制隐忍的谢疏鹤相反的她,便不吝啬表达出来。 “如果我是女主,‘天’却拉郎配,强行给我配了一个不是你的男主,那么我宁愿不做这个女主,让傅寒辞和顾翊煋这对男女主杀了我好了,所以夫君你明白吗?我不要旁的男人,我只要你……” 谢疏鹤睁大的瞳孔在剧烈地震动着,满是不可思议。 他的两手在楚轻盈坐上来的那一刻,就搂住了楚轻盈,有些失控地用力掐着楚轻盈的后腰,薄唇颤抖着,又怕又期待地,艰难地问了出来,“夫人,你会喜欢我吗?” “当然会,我以前不喜欢你,敏感如你,你应该感觉到了,所以给你带来了伤害,让你难过抑郁,自暴自弃,但是现在我是喜欢你的。”楚轻盈抬手抚着首辅大人的一张脸,如此端美又圣洁。 不说其他的,仅仅是他这张脸,就足够让她喜欢的,再加上他的气质,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风采绝世的男人呢? 谁碰上了谁不迷糊! 谢疏鹤定定地看着楚轻盈,碧绿色的眸里汹涌着,越来越赤红。 随之,一行清透的泪,“刷”一下滚落而出,滑向脸庞,简直是圣洁的谪仙落泪,无比的动人,令人心悸。 “夫人……”谢疏鹤忽然把脸埋到楚轻盈的脖子里,宽厚笔挺的肩背颤动着,带着哽咽呢喃。 “我也喜欢你,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喜欢你,前世你不喜欢我,今生,不能再不喜欢我了,好吗?求你……夫人,求你……” 楚轻盈的一句现在喜欢他,让心灰意冷绝望的他,再次生出了幻想,叫他再次愿意相信这个骗了他很多的女人。 哪怕他还是会粉身碎骨,镜花水月一场空,他在这一刻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跳下去。 只因,她这个人和她的喜欢,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啊。 他不惜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体无完肤,即便是灰飞烟灭,也要她这个人和她的喜欢。 前世的种种,那都是前世,全都过去了。 前世楚轻盈不喜欢他,可他不也是和其他女人生了儿子吗? 楚轻盈都不嫌弃他了,他怎么还能自我厌弃,一次次推开楚轻盈呢? “好了,你为什么总是伤筋动骨,大喜大悲的?”楚轻盈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谢疏鹤的热泪浸湿了,想到大哥的叮嘱,她心疼地抚着谢疏鹤背后的发。 她没有不耐烦,情绪真的很稳定,柔声细语地哄着,“不能这样,为了你的身体,你的情绪要保持稳定,跟我学,‘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好吗?” 她想像骂太子一样骂谢疏鹤,跟揍楚恂或是大哥三哥一样,家暴谢疏鹤,或是对谢疏鹤冷暴力。 但这种方式对谢疏鹤没用,何况她也不舍得。 她只能哄。 军师:【“说来说去,你就宠他吧,一直受伤的三哥暴风哭泣。”】 谢疏鹤从楚轻盈的脖子里抬起头,一张脸被泪水洗涤过,如同春天带雨的雪白梨花。 偏偏他眼角绯红着,目光无比沉溺痴恋,显得他整个人是那般清隽又蛊惑诱人。 谢疏鹤压着楚轻盈的后颈,用力地,深深地吻住了楚轻盈的唇,“好。” 不。 他要让自己的心时刻都为楚轻盈而澎湃,要自己困于情,期待将来,患得患失,成疯成魔。 他甘之如饴。 * 楚明玠去到傅寒辞的府上后,仅用半个时辰,就让顾翊煋苏醒了过来。 毕竟那毒是他下的。 他虽然没有配解药,但能当场配,可见他的毒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然而顾翊煋睁开眼,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她自己是谁。 傅寒辞让自己的那个青年大夫给自己包扎好手后,濒死的感觉消失,便知道顾翊煋被救了过来。 他松了一口气,漆黑深邃的眸底一片森冷杀意。 傅寒辞起身去了顾翊煋的寝卧,一撩衣袍坐到床榻上,面无表情地询问,“你感觉如何了?” 楚明玠还没走,他身上亦正亦邪的气质,虽然危险,但更多的是迷人。 但傅寒辞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很骇人,这让顾翊煋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裹紧自己,蜷缩到角落里。 她警惕又害怕地看着傅寒辞,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是谁?我是谁?我……我在哪儿?” 傅寒辞脸上的冷意转换成诧异,去看楚明玠。 “失忆了?”楚明玠挑了挑眉,也很意外,实话实说。 “在下的毒可没有这种功效,在下可以保证她体内的毒已经全部清除完了,刚刚也给她检查了一番,脑子里没有内伤。” “她之所以会失忆,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心灵上受到了很大的重创,不愿面对现实。” 傅寒辞锐利的目光紧盯着顾翊煋,对顾翊煋进行了一番试探。 很快,他确定了顾翊煋不是装的,是真的失忆了。 傅寒辞紧抿住薄唇,神色变得很复杂,“能治好吗?” “在下可以试试,不过傅总管应该比谁都清楚,在下给人诊治的条件。”楚明玠的扇子在掌心里轻敲着,面容硬朗俊美,嘴角勾着一抹笑意,目光落在了傅寒辞完好无损的左手上。 “这次,在下要的是傅总管的整只左手。” 第108章 楚桉的亲爹回来了?首辅抱着儿子冲过去 傅寒辞冷笑,对楚明玠的杀意前所未有的高,却不能拿楚明玠怎么样。 以前楚明玠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将军,他还没有那么忌惮,肉体凡胎,多找些人杀就是了。 但现在楚明玠可是行走的毒王,满身都是毒,无论对他进行多彻底的搜身,都没有用。 他能单枪匹马地过来,就说明他有自保的能力。 除非他想跟楚明玠同归于尽,否则他只能咽下这口气,恭敬地对待楚明玠,客客气气地送楚明玠离开傅府。 “楚神医回去吧,我们之间的仇,日后慢慢算。”傅寒辞一字一字阴冷地说完,让府里的总管安排楚明玠回去。 顾翊煋失忆就失忆吧,顾翊煋只要不死,他就能活着。 他不可能再为了顾翊煋,而再低声下气地求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楚明玠还是那副亦正亦邪,笑着的模样,眼里却同样一片深寒,“在下也是这么想的,重来一次,傅总管就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了。” 傅寒辞和楚明玠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着。 那种无声的较量,吓得榻上的顾翊煋更加抱紧了自己。 直到楚明玠那抹修长挺拔的身躯离去。 顾翊煋更害怕傅寒辞了,掀了被褥下床就要跑出去。 却被傅寒辞握住手腕拽回来,紧紧扣在胸膛里,低沉而阴鸷地开口,“你要去哪?” “我……我的家在哪?”顾翊煋在傅寒辞怀里挣扎着,腰身快要被傅寒辞折断。 她疼得掉泪,不敢再动,浑身颤抖着,仰着一张满是泪水苍白的脸,惊慌地看着傅寒辞。 “我是谁,你是我什么人?” 傅寒辞深邃的墨眸里闪过一抹诡谲,面上温情了一些,大手不再钳制顾翊煋,而是轻轻搂着,抚着顾翊煋的脸,“你叫星儿,是我买回来的通房丫鬟,因为不慎落水,所以失去了记忆。” 顾翊煋潜意识里觉得不是这样的,但她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无从反驳。 于是她只能柔若无依地伏在傅寒辞的怀里,“那你喜欢我吗?” “自然是喜欢的。”傅寒辞的手指勾了勾顾翊煋脸上的泪珠子,不过是在逗弄一个小宠物而已。 “你以后好好服侍我,我会抬你为姨娘,不会亏待了你。”傅寒辞把顾翊煋压在了榻上,对于没再挣扎,乖顺地攀附着他的顾翊煋,他比以往温柔了一些,目光里却依然是冷酷,没有一丝情动。 以前顾翊煋女扮男装时,轻狂恣意鲜衣怒马,是他无法活成的模样。 他喜欢这样的顾翊煋。 后来顾翊煋沦为了他的玩物时,一点都不听话,浑身是刺。 他虽然恨顾翊煋,但对这样的顾翊煋也有着几分的兴趣。 而现在,顾翊煋失忆,成了最普通的通房丫鬟,他心里仅剩的那点喜欢,也化为了泡影。 不过按照楚蓁蓁说的,他和顾翊煋是这个话本里的男女主,二人只有结合在一起,才能有很大的光环。 顾翊煋死了,他也活不成,他和顾翊煋是同生共死的。 估计楚轻盈这次没能杀了顾翊煋,他又求上门,还付出了那么大代价来救顾翊煋,楚轻盈和谢疏鹤就应该猜到了这点。 他们为了能杀了他和顾翊煋,会不会想着取代他和顾翊煋,他们要成为男女主? 那不能。 如今他和顾翊煋这对男女主已然是元气大伤,若是让楚轻盈他们继续打压他们,夺走他们的一切,把他们变得越来越普通,那么无疑得到更多、越来越强大的楚轻盈和谢疏鹤,就会成为男女主。 他不允许这种结果的发生。 现在他们先不去招惹楚轻盈他们了,要蛰伏着,养精蓄锐,见机行事。 * 这天晚上,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起睡到了寝卧的床榻上。 谢疏鹤把楚轻盈抱在怀里,二人交颈而眠。 第二天天不亮,谢疏鹤照常去上早朝。 楚轻盈不让谢疏鹤去,“你不是还没好吗?再歇两天吧。” 谢疏鹤转回身搂住楚轻盈,抚着楚轻盈背后的青丝,亲了亲楚轻盈的额头,柔声细语,“我会按时按量地喝药,夫人不用担心,以后我不会让自己那么劳累了,也不会抑郁多思多虑……” 谢疏鹤等药煎好后,在书房喝了,只觉得嘴里特别苦。 以前也苦,他感觉不到,现在感觉到了,是因为楚轻盈给了他甜头。 人在感情里就是这样的,要了一颗糖,还想要第二颗,第三颗……无数颗,总是不满足的。 当哪天对方再不会给他糖时,他连呼吸中都是砒霜的味道。 幸好,幸好楚轻盈还会继续给他糖,给更多的糖。 谢疏鹤在还灰蒙蒙的抄手长廊上走着。 昨夜的秋雨打落了秋花,一地的落英缤纷,被他的衣袂卷起来,整个人都有种飘逸感,与周遭的一切构成一幅画,高雅唯美。 他圈着腕上的佛珠,一张脸平静到死寂,想着刚刚他吩咐给两个暗卫的话,“去黄州找到楚家大郎的师父,向他索要强身健体长生不老之药……” 他要去楚明玠的药房偷,那只是想想,实际是不可行的,会被发现。 谢疏鹤当然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长老不老。 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是含有慢性毒药的,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看起来神采奕奕。 但时间长了,五脏六腑被腐蚀,死期也就到了。 他需要这种在短时间内,能让他好起来的丹药,他还有很多事没做。 他的身体是真不好,活不长的。 楚轻盈手里没有对他症的药,要不然肯定早就给他用了。 那么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他不是为了糟蹋自己的身体,而是要变得特别强大,让自己具备一个男主的条件,取代了傅寒辞。 此次冰雹造成了全国上下的良田,在一夜之间全都被冻死,皇帝忙碌,谢疏鹤身为首辅也得带着内阁的官员们忙着救灾,减免接下来两年的赋税,并且拨救灾款到各地。 谢疏鹤自然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把自己这边的人,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 没几天,谢疏鹤收到了谢疏泽的来信。 谢疏泽在来京的一路上,散了不少钱财救济子民,帮助子民们重新耕种,还建造新的房屋。 这样的善举能得到很好的名声,但愿意做得人少之又少。 楚轻盈的阵营正好就需要民心。 她已经给谢疏泽准备好了药,就等着人来到谢府,谢疏泽便能重见光明了。 楚明玠很快就把消息传给了楚轻盈,女主她,失忆了! 【“这样的狗血梗从来都是小说里必不可少的,在话本里,女主以男儿身坐上皇位没多久,你儿子安排了一场刺杀,女主替男主挡了剑,醒来后她也失忆了哦。”】军师有限制,不能对楚轻盈剧透太多,基本上都是马后炮。 等事情发生了,或是楚轻盈自己挖掘出后面的剧情了,它才会说出来。 【“正是因为女主失忆了,男主才让旁人揭穿了她的女儿身,又费了很大的心思,他从女主手里拿走皇位,顾翊煋就是典型的摄像头女主。”】 军师给楚轻盈解释着,【意思就是女主们本来好好的,可以追求自己的事业和理想,但是为了救赎男主,选择给他洗衣做饭,无微不至的关怀,企图用温柔感化他,甚至很多女主后期的事业被无限削弱,强调她在家庭的作用,作者用爱和付出的形式包装了女主的下滑。”】 【“这好像在告诉女性‘你只要对一个男人掏心掏肺地好,就能绑住他,收获美好人生’,这种逻辑洗脑太吓人了,简直就是在pua,在创造讨好型人格和付出型人格,企图把女性固定为温柔善良的平面妻子形象,我愿称之为娇妻制造文。”】 【“所以东家,你可不要让自己沦为这类女主,我之所以选择让你重生,而不是其他人,就是相信你是能成为大女主的。”】 “谢谢,我不会让你失望。”楚轻盈并没让自己那么依赖军师。 靠山山会倒,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在挖掘剧情,一次次破局。 军师虽然厉害,但也是因为它拥有后世的知识。 若真论起智商,不是楚轻盈炫夫,军师未必能比得过谢疏鹤。 军师让她重生了,还给了她那么多金手指,帮了她诸多。 楚轻盈自然不生气军师的诸多隐瞒,“由此可见,不管剧情歪到什么程度,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是早晚问题。” 所以她也不是高枕无忧了,在男女主没死之前,她和自己的阵营随时都面临着凄惨的下场。 她和谢疏鹤得强大起来,将男女主狠狠地碾压,让他们失去光环。 到那时她和谢疏鹤才算是代替他们,成为了这个话本的男女主。 他们就能杀了傅寒辞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楚轻盈都在坐月子,基本上是不出去的,见人也都是隔着屏风见。 她做得最多的除了看兵书,学习军师给她的历朝历代那些历史上有名的将帅们的训兵、作战方式、谋略等,也会翻账本。 不是算账,她就是纯粹的喜欢看柳氏经商赚来的钱。 谢疏鹤虽然忙碌,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早出晚归,不要命地干。 他一日三餐都好好吃,不熬夜处理公务,作息规律,到时间就和楚轻盈一起就寝。 大多数时候他都会把手底下的人聚集到谢府,在书房里下达他的指令。 一天下来,谢府里来来往往不少官员。 谢疏鹤一有时间就亲力亲为地带女儿,偶尔还会抱着女儿,坐在书案后,跟闻宥礼他们议事。 在场的人,心里都觉得首辅大人这怕不是在炫耀女儿! 有次楚瑜尿到谢疏鹤身上了,首辅大人愣是面不改色安排完,把人都打发走了。 他才把楚瑜交给婢女,他去清洗,换上干净的衣衫。 结果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等第二天谢疏鹤下了朝,先去镇国公府看楚桉时,楚明玠和楚明骞拍着大腿乐不可支。 谢疏鹤接了楚桉抱在怀里,碧眸幽幽地看着楚明玠修长强健的双腿,“动不动抖腿,拍腿,当心哪天再断了。” 楚桉自己抱着奶瓶,吨吨地喝奶,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可把他给累得不轻。 虽然他还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换了一个爹,但既然是娘亲的选择。 而且他能感到这个爹爹对他的疼爱,那肯定有这个爹爹很爱娘亲的缘故在里面,于是他只能选择了接受这个新爹爹、后爹。 至于前世的那个光头和尚爹爹,他当然还会继续找,全了前世二人没有相认的父子情。 他都在心里练习了几万遍的爹爹了,奈何喊出来就是咿呀的婴儿语。 他气鼓鼓,下定决心等能喊人的时候,第一个就先喊爹爹! 谢疏鹤抱他的时候,他不再扭动挣扎,看两个舅舅在笑话谢疏鹤,他也笑,留着口水,嘴里叽咕叽咕,手舞足蹈。 “新爹爹你不要怪妹妹,毕竟她是真正的婴儿,吃喝拉撒不受自己控制。” “不像我,我是成年人了,我就能控制住自己,我是绝对不可能尿到爹爹你身上的。” 他说这话时,全然忘记了第一次见到舅舅,他就尿了舅舅一手,以及这半个月里,他把楚家几个人身上都尿过了一遍。 但这也不能怪他嘛,他们不愿长时间捂着他的屁屁,抱着他的时候,是不给他垫尿布的。 往往还不等他提醒他们,他就自己无法控制地先尿了。 此刻,楚桉的话刚说完,谢疏鹤就感觉自己衣衫上一片温热。 楚桉:“……” 楚桉羞耻死了,抬起两只小胖手捂住自己的脸,趴到谢疏鹤的脖子上去。 他嗷呜了一声,用没有长牙的嘴咬住了谢疏鹤的脖子,啃,留下的全是口水。 谢疏鹤:“……” 楚恂在一旁笑得猛拍三儿子的肩膀,指着谢疏鹤,“果然是你的亲儿子,跟你一样娇!” 谢疏鹤抿了抿薄唇,没说话,他突然想到了马上就要回京的谢疏泽。 本来关于楚桉的身世之谜,在他心里已经翻篇了。 但最有可能是楚桉亲生父亲的谢疏泽,就要回来了。 他又开始害怕,只想逃避。 * 楚轻盈出了月子没几天,谢疏泽回来了。 柳氏早早地便携着下人们,在谢府门前等待着。 直到日上三竿,在柳氏的望眼欲穿中,一辆马车终于映入眼帘。 那一刻柳氏往前跑了几步,又停下来。 她思念了夫君太久,这会儿她倒是有些情怯了,抚了抚衣裙,还整了整头上的簪子,故作沉静。 却在马车帘子被下人从外面掀开,男人弯着身,一手提着衣袍走下来时。 她所有的克制矜持全都分崩离析,双目通红地看着走来的男人。 天气渐冷,这会儿下起了蒙蒙细雨,谢疏泽双目失明,眼睛被白色绸布蒙着,墨发飘扬着。 他被人引着走向柳氏,越来越近,想象着柳氏立在那儿的纤瘦身躯,胸腔里的热意瞬间汹涌而出。 谢疏泽从下人手里接过刚撑起的伞,几个大步来到柳氏面前,伞撑在柳氏头顶。 谢疏泽漆黑的眸里浮动着水光,低沉沙哑地喊了一声,“夫人……我回来了。” 这还是在大街上,谢疏泽顾及着礼数,忍了又忍,也只是伸出手去牵柳氏的手。 柳氏却已然绷不住了,身子猛然撞入到谢疏泽的胸膛,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谢疏泽的腰身,眼中的泪汹涌而出,“夫君!” 谢疏泽的身躯晃了晃又稳住,随即丢掉伞,弯起胳膊把柳氏柔弱无骨的身躯,紧紧地搂入了怀中。 他的下巴抵在柳氏的头顶,用力又眷恋地摩挲了好几下,被白色绸布覆盖的双眼闭上,也是一片湿热的泪滑落于俊雅的面容。 久别重逢,经历了生死离别的一对夫妻,在雨中旁若无人地,紧紧相拥着。 他们想念彼此到极致,便不顾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旁人的指点了。 过了很长时间,谢疏泽牵着柳氏的手,被柳氏带着走入谢府。 他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却并没有歇下,第一件事便是先沐浴更衣焚香。 柳氏要服侍谢疏泽沐浴,谢疏泽没让,炙热的目光透过白色绸布落在柳氏身上,哑声拒绝,“夫人,我自己来。” “这几个月来,我已经学会了自理。” 柳氏要是服侍他洗澡,恐怕两人到明天,都不一定能拜见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了。 毕竟他和柳氏分开了这么久,实在太想念柳氏了,不敢点火,唯有死死压下浑身的欲望。 柳氏原本红着脸,却在看到谢疏泽脱下衣服后,那身上留下的受刑的伤疤时。 她抬手捂住嘴,止住了哭声。 谢疏泽在生活上确实能自理了。 他双目失明,柳氏不敢想象过去几个月,谢疏泽摔伤碰伤了多少次,才能这般自如地摸索着进行一切。 好在,谢疏泽如今回到了她的身边,往后她就做谢疏泽的眼睛。 一个时辰后,谢疏泽和柳氏一起来到主院的正厅,弯下腰,两手相压,对坐在那里的楚轻盈郑重地行了一礼。 这个时候,谢疏鹤抱着楚桉从镇国公府回来,衣袍翻飞,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楚桉激动死了,他已经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了。 谢疏泽,他的叔父,前世一直当他是亲生儿子的叔父啊,回来了! 楚桉还没看到人,但已经是热泪盈眶了,在谢疏鹤怀里扭着身子朝谢疏泽去。 第109章 他认出爹爹了,自责又心痛 谢疏鹤一下子就知道了楚桉的用意,那一瞬间他心口大痛,身躯都狠狠晃动了一下,差点栽倒。 他抱紧了楚桉,碧眸赤红死死盯着谢疏泽。 这种感觉就像他是楚桉的养父,而楚桉的亲生父亲回来了,要把楚桉带走。 他防备着谢疏泽,心中充满了不舍和疼痛。 明知道作为养父应该把孩子还给亲生父亲,他却自私卑劣地紧紧抱着,不愿还回去。 “夫君?”楚轻盈看到谢疏鹤的情绪不对,起身走过去抬起胳膊托了谢疏鹤一下,然后就感觉到了谢疏鹤身躯的僵硬,以及微微的颤抖。 “怎么了?”楚轻盈担忧不已。 她也只在生下楚桉的时候,看过儿子几眼。 此刻四十多天没见儿子,她却更加关注谢疏鹤,以至于忽略了楚桉。 “新爹爹?”楚桉也感觉到了新爹爹的异常,头转回去,用他那双乌黑纯澈的大眼睛,满是担忧地望着谢疏鹤。 他一张软嫩雪白的脸上表情很凝重,喊出的是爹爹,发出的却是啊唔哦呀之类的婴儿语言。 谢疏鹤对上一大一小母子二人的关心,浑身的冰冷感散去不少,“我没事,我只是诧异桉儿这孩子迫不及待地要找他叔父,明明他才四十多天,是第一次见叔父。” 刚刚谢疏泽听到脚步声,在柳氏的提醒下,便已转过身对着谢疏鹤了。 在谢疏鹤开口后,他弯下腰,恭敬地对谢疏鹤行礼,“首辅大人。” “你是我的三弟,应该喊我一声二哥。”谢疏鹤压着情绪,淡声说着,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目瞪口呆没有找谢疏泽的楚桉,而后把楚桉递给了谢疏泽。 “这是我和你二嫂的儿子,桉儿,看起来他很喜欢你,你抱抱吧。” 谢疏鹤说着这话,碧眸极为幽深地看着谢疏泽,同时也没放过楚轻盈所有的,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楚轻盈并没有反常之处,目光没落在谢疏泽身上,而是看着他和楚桉,温情又怜爱。 “是,夫人在信中好几次对我提起桉儿和瑜儿,三弟恭喜兄长得了龙凤胎。”谢疏泽迟疑着。 虽然他心里一直期盼着自己和柳氏能有个孩子,很喜欢孩子。 因为自己读了不少书,闲暇的时候,他便免费教街坊邻居的孩子们识字写字。 但他还没抱过不到两个月的婴儿,且他是个瞎子,生怕自己扭到了楚桉的胳膊腿,想抱不敢抱。 过了一会儿,他才在柳氏的帮助下,横抱了楚桉到自己的臂弯里。 谢疏泽的动作无比的僵硬小心又郑重,像是在捧着易碎的贵重物品,生怕动一下就会摔了楚桉,比谢疏鹤第一次抱孩子时还让人好笑。 原本若有所思的楚桉,闻到谢疏泽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熟悉的气息后,看着谢疏泽的脸和蒙着白色绸布的眼,泪水“刷”一下汹涌而出,深深地埋入谢疏泽的臂弯里。 在前世,他是被谢疏泽和柳氏带着的,他们二人教他说话时,先教的是“爹爹”和“娘亲”。 复仇者联盟里的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聚集在一起,来看他。 谢疏泽和柳氏一一让他认人,坐轮椅的性情阴郁难以靠近,却喜欢陪他玩的,是大舅舅楚明玠。 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眉宇间总是带着忧郁,不爱笑,却会带他骑马,教他拳脚功夫的,是三舅妈叶瑶。 一身白衣胜雪,气质尊贵又沉敛寡言,却会带他读书写字,温柔又耐心的,是二姨父前太子顾淮翊。 还有就是清冷端庄,通医理但医术没大舅好,谢疏泽的妹妹谢昕月姨姨。 最后就是他从一开始就印象特别深刻,长得不好看还如同行尸走肉,却每次来都会给他带很多、各种东西的悟绝佛子。 这是他十岁之前,他从谢疏泽和柳氏口中知道的,他们每个人的身份。 他第一次喊谢疏泽和柳氏爹爹、娘亲时,他们纠正他,“我们不是你的爹爹和娘亲,你的娘亲早亡,你名义上的爹爹谢昭川,你记住,那是我们的仇人。” 那时候他刚会喊人,听不懂这话。 悟绝每次来的时候,抱着他,指着娘亲的画像告诉他,“这是你的娘亲。” 他经常看到悟绝作画。 悟绝的禅房暗藏玄机,不是用来念佛诵经的,里面的密室,四面墙上竟然都挂满了娘亲的画像。 他在悟绝宽厚的怀抱里,对着娘亲的画像,奶声奶气地喊娘亲,感觉到悟绝的身体在颤动着。 他回过头,看到悟绝碧绿色的眸里一片赤红。 从来都无情无欲的悟绝,那一刻眼泪滚落而出,对着娘亲的画像,哽咽低哑地说了一句,“盈儿,你听到了吗?安儿会叫娘亲了……” 他十岁那年,谢疏泽临死前抓着他的手,告诉他,“以前你还小不懂事,而且悟绝以为你是你娘亲和谢昭川的儿子,他不愿让你有这个爹爹,所以让我们瞒着你的身世。” “但其实,悟绝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他和你娘亲的儿子。” “而我,是悟绝的庶弟,你的昕月姨姨是我和悟绝的妹妹,你应该喊我一声叔父的。” “安儿,悟绝没有出家前的名字叫谢疏鹤,他是谢家人,谢昭川的养父。” “等下次悟绝再来的时候,你便跟他父子相认吧。” 谢疏泽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环,递给他,说了玉环的来历和用途后,最后抚了抚他的脸。 他感觉到谢疏泽的手从自己脸上无力地滑落,眼看着就要猛地摔落下去。 他回过神,立刻抓住谢疏泽的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脸上,泪如雨下,哭泣着喊:“叔父!叔父……” 此刻,楚桉眼里的泪不断地涌出来,一遍遍地喊着,“叔父、叔父……” “这孩子,”即便知道楚桉异于其他的婴儿,但婴儿哭都是带着声音的,哪有像楚桉这样,静静地流泪。 柳氏和楚轻盈都很惊讶。 谢疏泽如前世临死时,抬手抚着楚桉的脸,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环,放到楚桉的襁褓里,“这是父亲留给我的,说是能打开宝藏的机关。” “但他并没有告诉我宝藏的地点,让我等待着,到了时日,拥有宝藏图的人会主动来找我,父亲叫我助他成事。” 谢疏泽到现在还没等到那个人,再者说,就算那个人来了,只要不是谢疏鹤他们,他就不会将玉环交出去。 他就认为父亲口中的拥有宝藏图的人,是谢疏鹤,他便把这玉环给楚桉。 玉环的存在和来历,谢疏泽早就告诉了柳氏,但谢疏鹤和楚轻盈并不知道这件事。 大概是因为前世楚轻盈死的早,她到此刻才得知原来当年谢疏鹤救下谢疏泽,并送走,谢钧隽是知道的。 谢钧隽不仅知道,还留了一块能打开宝藏的玉环给谢疏泽。 谢钧隽之所以不把玉环留给谢疏鹤,由此可见,谢疏鹤或许真的不是西域圣女为谢钧隽生得儿子。 而他留了一处宝藏给谢疏泽,是想做什么? 之前她觉得西域圣女下了一盘棋,玩弄了先帝和谢钧隽。 现在因为这块玉环的出现,她觉得谢钧隽也不是无脑的。 谢钧隽也谋划了什么。 谢疏鹤去看楚桉,楚桉的手紧紧抓住玉环。 谢家作为屹立千年不倒的大门阀,祖上积累的财物不可估量,不仅包括金银珠宝,甚至还有盔甲兵器。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陈郡谢氏,谢氏历代家主在效忠君王的同时,当然是有很大的私心的,也为了自保,他们每一代家主,都会把财物藏起来一部分。 就这样,宝藏一直积累下来。 然后打开宝藏的这块玉环一代代传下来,到了谢钧隽手里,谢钧隽留给了谢疏泽。 前世谢疏泽临死前把玉环交给他,没过多久,他还没来得及跟爹爹相认,爹爹就跟仇人们同归于尽了。 其实爹爹和太子他们,当然知道他们最大的仇人是男主傅寒辞。 他们就算要给心爱之人殉情,那也会在杀了傅寒辞之后,而不是让三皇子和傅寒辞坐享其成,一开始三皇子当了皇帝。 他们之所以殉情,那是在保护他,而且当时爹爹因为服用了太多丹药,已然是强弩之末。 爹爹和太子几人死后,只剩下他和楚明玠,以及断了一条胳膊的姑姑谢昕月。 他们隐匿了踪迹,开始寻找谢疏泽留给他的那处宝藏。 其实,他猜测谢钧隽让谢疏泽等的人,应该是傅寒辞或者杜婉兮。 但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谢疏泽这个大孝子都选择把这个玉环给了他。 后来,杜婉兮死后很久的一天,一个蒙面人说是受杜婉兮所托,交给了他宝藏图。 他们用了两年时间,才破解了画像中隐藏的宝藏地图。 最终,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宝藏。 那是无数的金银珠宝和兵器,甚至那块玉环能召集到曾经效忠于谢家的、很多退隐之人的子孙后代们。 他迅速了组建起军队,加上杜婉兮留给他的那十五万人。 十八岁的时候,强大起来的他找傅寒辞复仇。 他和傅寒辞几次交战,这期间谢昕月姑姑和楚明玠也死了,只剩下他一人,最终他和傅寒辞进行了一场决战。 结果打到一半,天地崩塌……他就莫名其妙地重生了。 楚桉在想今生的杜婉兮早早地死了,他没和杜婉兮接触过,杜婉兮也没有托人给他宝藏图。 那么宝藏图,很有可能在傅寒辞手里。 前世杜婉兮死前,给下属交代了任务。 那个下属成功从傅寒辞手里拿到了宝藏图,才交给了他。 傅寒辞手里只有宝藏图,没有打开机关的这块玉环,前世杜婉兮追捕他。 而就是因为谢疏泽手里有这块玉环,傅寒辞才会追杀谢疏泽。 两重原因下,谢疏泽带着他一次次逃亡。 最后穷途末路,在下着大雪的隆冬天气里,他们被追到了一个农户家里,退不得,进不得,只能等待悟绝他们的救援。 当夜,受了伤的谢疏泽眼疾复发而死,谢昕月姑姑被野兽咬断了一条胳膊。 第二天楚明玠和太子、叶瑶三人也受了伤,才救他们脱困。 柳氏在当时替他挡了一刀,不治而亡。 他们无法带走谢疏泽和柳氏的尸体,等几天后再回去时,整个村子被屠。 而谢疏泽和柳氏的尸体被傅寒辞命人丢到了山里,他们找到的是一堆被野兽啃光了血肉的尸骨。 楚桉的婴儿脑容量能思考得有限,飞快地运转着,正如接下来他要拿到宝藏图一样,恐怕傅寒辞也要千方百计地从谢疏泽手里拿到这块玉环。 这或许就是谢疏泽和柳氏的死劫。 剧情虽然跟前世不一样了,但话本里最重要的剧情难以抗拒,他们总是会被强行走剧情。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不管怎么样都会走向话本作者安排的凄惨结局。 所以,他得想方设法替谢疏泽和柳氏避开这个死劫。 楚桉想到这里,去看谢疏鹤。 前世,悟绝借用了什么方法改变了眼睛颜色,但对着他们时,悟绝有两次是碧绿色的眼。 他发现新爹爹也是碧绿色的眼时,本以为是巧合,且一时间也没想到,在前世只见过两次的悟绝的碧绿色眼睛。 但刚刚,新爹爹说自己是谢疏泽的二哥,喊谢疏泽三弟! 所以这个看起来很年轻,有着这么一张端美圣洁的脸的新爹爹,其实就是他前世的爹爹悟绝啊。 他不知道前世爹爹和眼前的这个爹爹为什么长得不一样,但用容量不大的婴儿脑子,拼命地思考了一番,就有了猜测。 前世的爹爹要么毁容了,要么,因为他以前是圣元帝他们都认识的首辅,他剃度出家做了国师要复仇,那就不能用以前当首辅时的脸了。 前世爹爹改头换面了。 现在爹爹身上没有了前世时的香火味道,气质风采也跟悟绝不同,是因为他没有出家剃度啊。 他现在还是首辅爹爹,风华绝代,世无其二。 楚桉“哇”一声哭了出来,撕心裂肺的,扭着身子去找谢疏鹤。 直到谢疏鹤觉察到他的需求后,把他抱入怀里。 他抬手摸谢疏鹤的脸,他就说嘛,前世他长大成人后有着那么一张天下第一好看的脸,他爹爹必定很好看。 首辅大人这么好看,那一定就是他前世的爹爹,他没有换爹! 楚桉趴在谢疏鹤肩上,对着谢疏鹤的脖子猛蹭,哭声简直是悲痛欲绝,在心里不断地喊爹爹,“爹爹,是我的爹爹!爹爹,对不起……前世,桉儿没能完成你的遗愿。” 前世爹爹的遗愿是要跟娘亲合葬在一起,然而当时隔岸观火的傅寒辞,设下了埋伏,要杀了他。 爹爹走入大火里时,他要冲出去,却被身后的楚明玠拉住。 他们差点没了命,才从傅寒辞的埋伏里逃脱。 之后,爹爹的尸体落入傅寒辞的手中。 他不顾楚明玠的劝阻,让傅寒辞计谋得逞,被爹爹的尸体引得现身了。 结果他没能抢回爹爹的尸体不说,反而搭上了叶瑶舅妈。 他撤退时,眼睁睁地看着傅寒辞将爹爹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化为灰烬,挫骨扬灰。 他恨意滔天却无能为力,悲痛欲绝昏厥了数日。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不想活了。 在他昏厥的大半个月里,大舅舅守着他,对他说了很多话。 他说不要自责,曾经叶瑶的命就是被你爹爹救的,因果恩报,你爹爹种下的恩,叶瑶还在了你身上。 他听见了从来都阴郁冷漠的大舅舅的哭泣,感觉到了大舅舅眼中涌出的泪,大颗大颗地砸在自己的脸上。 他终于醒了过来。 十岁的他,一夜之间仿佛到了暮年。 从此以后,他活着,只为找傅寒辞报血海深仇。 “爹爹,对不起,前世是桉儿太无能了,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挫骨扬灰,今生桉儿也有错,桉儿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你,桉儿真该死……”楚桉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想到前世爹爹死的画面,他的心就像被剜了,痛得难以呼吸。 他一个婴儿,此刻哭了这么长时间,上气不接下气,惊得谢疏鹤连忙安抚他,拍着他的背。 男人的语气里透着无尽的温柔和怜爱,“不哭,不哭了啊……爹爹在,不哭了……” 楚桉雪白的脸涨红,快要岔气了,且看着爹爹如此惊慌的样子,知道自己是吓到他了,于是拼命地压住崩溃的情绪,从爹爹的脖子里抬起一张被泪水浸湿的脸。 楚桉的两个小胖手费力地捧住谢疏鹤的脸,跟谢疏鹤贴贴,亲谢疏鹤的脸。 但他还不能熟练地做这些动作,糊了谢疏鹤一脸口水,像是在啃谢疏鹤。 好在大人知道孩子的啃,那是在表达喜欢,谢疏鹤感受着楚桉热情,胸腔里的苦涩和闷堵一扫而光。 楚桉此番表现,要么就是谢疏泽不是他的亲爹,要么就是楚桉更想要他这个后爹。 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让他狂喜。 向来端方整洁的首辅大人,被楚桉糊了一脸的口水,没脾气地接过湿帕子擦着。 本来楚桉是想找谢疏泽的,只是这会儿他刚和爹爹相认,便不找谢疏泽了,一直埋在谢疏鹤的怀抱里,依赖又眷恋。 谢疏鹤心里的柔软和满足都要溢出来了,让谢疏泽和柳氏坐下来,而他和楚轻盈在主位上。 楚轻盈看向双眼蒙着白色绸布的谢疏泽,示意傲夏把一个锦盒捧给谢疏泽, “三弟,这是我大哥研制出来的能让你重见光明的药,你吞服下去即可。” 第110章 那就读他心声吧! 柳氏坐在谢疏泽身侧,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红着眼,“首辅夫人……” 谢疏泽拦住了柳氏,起身走到谢疏鹤和楚轻盈面前,一撩衣袍跪了下去。 他此举惊得啃着谢疏鹤拳头的楚桉,动作都停了。 楚轻盈蹙眉看着行此大礼的谢疏泽,“三弟这是何意?” 谢疏泽磕了一个头后,直起肩背,寻着楚轻盈和谢疏鹤的位置,一张清雅的脸对着二人,“首辅大人、首辅夫人,在下愿意服下这毒药,受你们掌控和摆布。” “但在下有一个请求,能否请首辅夫人你给在下的夫人解了毒?” “在下一定为首辅夫人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 他不相信这世上能有药治好自己的眼睛,自己在青州,以及回京的这一路上,寻找了很多的名医,结果谁都没能治好他的眼睛。 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瞎子了。 楚轻盈给他的不是神药,而是用来控制他的毒药。 楚桉转头看着娘亲,他也不相信娘亲给的药,能让叔父恢复光明。 毕竟前世大舅舅一直在治叔父的眼睛,却最终叔父还是因眼疾复发而死。 现在更年轻的大舅舅,不可能医术比前世的后来还高明,甚至不给叔父诊断,就能用一粒药丸,让叔父重见光明吧? 不过虽然他不相信这是神药,但相信娘亲是不会害叔父的。 所以楚桉对跪在地上的叔父挥舞着手臂,急得不行,身子都快摔下去了,“叔父你别管那么多了,服下去吧,快点!” 谢疏鹤连忙搂了楚桉回来,总感觉楚桉的心理活动很丰富,抚了抚楚桉的背,温声对谢疏泽道:“你先起身。” “是,谢首辅大人。”谢疏泽以为谢疏鹤这是答应了,便站了起来,伸出手示意傲夏取出药丸。 他接到了手中,在柳氏的惊呼中,赴死一般,把药丸放入嘴里,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药丸就咽了下去。 楚轻盈这才明白谢疏泽是跟当初的柳氏一样,以为她给的是毒药,心里哭笑不得。 柳氏上前扶住了谢疏泽,眼中的泪流出来,哽咽地问:“夫君,你感觉怎么样?” 这画面,让楚轻盈觉得自己是让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阴阳相隔的恶人,看着谢疏泽道:“三弟,现在你取下眼上的绸布,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谢疏泽的身躯震了震,只因他通过白色绸布,已经能看到一些光了。 他一手颤抖地摸到脑后打的结上,“刷”一下,白色绸布飘扬而起。 谢疏泽慢慢睁开眼,光线刺入进来时,他有些不适应。 起初他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主位上谢疏鹤和楚轻盈的身形轮廓,只觉惊为天人。 直到柳氏的脸在他眼前慢慢清晰。 谢疏泽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匪夷所思,泪水滚落而出,唇畔却勾出一抹笑意,“数年不见,兄长的风采竟比当年还盛。” 虽然柳氏对他说了,谢疏鹤并没有缠绵病榻。 但大夫判断过,谢疏鹤只剩两年的寿命了,那么谢疏鹤应该比年少时期病得时候更加形容枯槁才是。 结果不仅没有,谢疏鹤反而神采英拔,轩轩似朝霞举,别说健康之人了,这世上怕是没谁能超过谢疏鹤的风采。 “夫君,你,你能看到了?”柳氏喜极而泣,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神药,泪流满面。 她转过身就“扑通”跪下,对楚轻盈行了一个磕头大礼。 楚轻盈快步上前,弯身扶了柳氏起来,“好了,如茵,我当你是朋友、弟媳,我们是一家人,以后你若再这般,我就要生气了。” 柳如茵重重地点头,泪水迸溅而出,衬得一张脸如春月柳,抬起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楚轻盈。 她上辈子积攒了多大的福气,今生才得楚轻盈如此对待? “太好了!”在谢疏鹤怀里的楚桉兴奋激动地拍手。 正如前世他没见过做首辅的爹爹,自如行走高大挺拔的大舅舅一样,他见到的是双目失明的叔父。 谁曾想,他重生后,什么都没做呢,楚家全家人都还在。 大舅舅没有坐轮椅、太子没有被贬黄州、三舅舅没有战死。 还有爹爹,以及眼睛恢复光明的叔父,所有人都好好的。 他好像重生了个寂寞,可他真的好开心啊。 楚桉眼眶通红地看着风姿萧萧如松下风的谢疏泽,虽然他和爹爹长得不像,但他们是在谢家这个千年大门阀里长大的。 别的不说,谢家教养出来的男子,都是这般端方清雅的气质,见之令人难忘。 谢疏鹤一直在观察楚桉,心里有个惊人的猜测,暂时压了下去,抱着楚桉起身,“外面的天快黑了,我们在一起用晚膳,三弟你这一路长途跋涉,晚上早些歇着。” “是。”谢疏泽把白色绸布收入袖子里,渐渐适应光明后,并没有什么不舒服感。 他以为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瞎子,从绝望到接受,归于平静乐观,此刻竟然能恢复如初。 他有种不真实感,生怕自己是在做梦,醒来后他还是身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的瞎子。 直到柳氏牵住他的手。 因为不敢相信和激动,柳氏很用力地攥住他。 他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才确定这不是梦。 “夫人。”谢疏泽回握住柳氏,把柳氏的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他红着眼,却也在笑。 在谢疏鹤和楚轻盈先走出去后,他俯身在柳氏耳畔,低沉道:“我真的能看见你了,夫人比之前更好看。” 柳氏嗔了谢疏泽一眼,别看这男人表面正经克己复礼,其实最会说甜言蜜语。 他在床榻上也不是循规蹈矩的,花样很多,妥妥的闷骚。 谢疏鹤让赶路的傲霜退下去休息,吩咐傲夏抱楚瑜过来。 他抱着楚桉往膳厅去时,侧过脸对楚轻盈道:“夫人不是要吃烫菜吗?还是辣的那种,我让厨房准备了锅子,一边菌菇清淡的,一边是辣的,我们边烫边吃。” 楚轻盈坐月子时吃得很清淡,虽然谢疏鹤一直陪着她这么吃,但她还是馋辣馋的不行。 谢疏鹤纵容着她,就让厨子给她安排了一次辣的月子餐,结果第二天就发炎了。 楚轻盈没想起来再吃,谢疏鹤却一直记得。 首辅大人在细节,各个方面都做得特别好。 楚轻盈伸手握住了谢疏鹤的手。 谢疏鹤缩了缩手指,然后坚定又强势地反握住楚轻盈,与她十指相扣,“我从大哥那里拿来了一副药膳的方子,可以清火的,等会儿就算你吃多了辣,喝些药膳就不难受了。” 热气腾腾的锅子端上来后,谢疏鹤和楚轻盈先在主位入座,谢疏泽和柳氏按照规矩坐下来。 傲夏抱了楚瑜来。 谢疏泽伸出手跃跃欲试。 谢疏鹤便让傲夏把孩子交给了他。 谢疏泽小心翼翼地抱在臂弯里,对上楚瑜一双碧绿色的眸,如此空灵纯粹又摄人心魄。 “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孩子,瑜儿长大了必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谢疏泽取出了一块牌子,放到楚瑜的襁褓里。 “这块牌子可以在整个大周我名下的商铺里使用,见牌子如见我,我名下的所有一切,以后瑜儿都可以随便取用。” 楚轻盈:“……” 好好好,比太子更大方更富有的人出现了,谢疏泽送的见面礼不是宝藏,就是相当于他全部家财的牌子。 这叔父太能处了! 婢女在一旁烫菜,孩子谢疏鹤和谢疏泽一人抱一个。 楚轻盈只管吃,吃辣吃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整个唇瓣红艳艳的。 谢疏鹤拿手帕给楚轻盈擦额头,躺在他臂弯里的楚桉闻着各种食材和香辣味,馋的不断地咽口水,只能抱着奶瓶大口大口地喝奶。 柳氏和楚轻盈能喝些酒,谢疏鹤和谢疏泽这样端方自持的君子,是滴酒不沾的。 但没外人,喝酒是为了应酬,所以柳氏和楚轻盈也没喝酒。 不过这顿晚膳依然其乐融融。 等结束时,中途吃了一次奶的楚瑜,已经在谢疏泽的臂弯里睡着了。 谢疏泽喜欢孩子,越抱越熟练,楚瑜睡着了,他也舍不得放下。 “以后夜里让奶娘带着瑜儿。”楚轻盈叫奶娘抱走了楚瑜,意味深长地看着柳氏。 “三弟媳尽早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对!”楚桉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这么晚了,他还是很精神,用婴儿语跟楚轻盈一唱一和。 前世叔父和婶婶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也因为逃亡,他们始终没能有自己的孩子。 现在他有爹娘和外祖父一家照顾,叔父和婶婶也不必再东躲西藏,他们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柳氏抿了抿唇瓣,没告诉楚轻盈她的身子因为意外小产了一次,很难再有孕。 之前她只一心期盼着谢疏泽能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她都不求了。 此刻楚轻盈说起来,她突然想到第一次求见楚轻盈时,楚轻盈让她服下了一枚名为“生子丸”的药丸。 她当时以为是毒药。 但现在,她亲眼看到楚轻盈用一粒药,就让谢疏泽恢复了光明。 所以,她当初吃得生子丸,是不是真如楚轻盈所说,只要跟谢疏泽同房,她就能一举得子? 柳氏看了谢疏泽一眼,突然间无比期待,又紧张。 * 这天晚上谢疏鹤没把楚桉送回镇国公府,他也丢不掉手。 因为楚桉死死地攀着他的肩膀,不管他是宽衣,还是洗漱,都不让他松开,简直成了他身上的挂件。 “今晚我带着桉儿在东厢房睡。”谢疏鹤纯粹是不想让楚桉打扰了楚轻盈休息。 夜里带着婴儿睡觉,并不轻松。 “我习惯了跟夫君一起睡,否则我睡不好,还会做噩梦。”楚轻盈说得是实话,她现在得闻着谢疏鹤身上的气息,才能安然入眠。 习惯很可怕,但她不用戒掉,因为她会让谢疏鹤一直在自己身边。 楚轻盈换上寝衣,躺到床里侧,盖好自己的被褥,拍了拍中间的位置,“桉儿要对女子避嫌,那我就一人盖一床被褥,你放桉儿到中间,你和桉儿一床被褥。” 楚轻盈伸出手。 有神力在,她轻轻松松地提着楚桉给放到了中间,询问楚桉,“这样行不行?” 楚桉挥舞着手臂,开心极了,“好!” 他当然需要爹爹和娘亲的疼爱陪伴。 “夜里乖乖睡觉,不能扰了你娘亲休息。”谢疏鹤自己不在乎自己的睡眠,却不允许楚轻盈的睡眠被扰了一丁点。 他侧躺到榻上的最外侧,跟楚轻盈一起陪楚桉玩着,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夫人在前世,跟三弟熟吗?” “一点都不熟,前世我和你的这个庶弟,压根就没见过面,不过,”楚轻盈也不说是自己做的噩梦了,因为她发现谢疏鹤已经知道了那是她的前世。 她注意到自己的停顿,让谢疏鹤的脸色突然褪去了血色。 楚轻盈蹙了蹙眉。 之前谢疏鹤总是从她对这些人的态度上,来判断前世哪些人害了她。 他就会跟她同仇敌忾。 而前世对她有恩的人,谢疏鹤就会代替她报答对方。 她这么一停顿,恐怕谢疏鹤就会觉得谢疏泽是她的仇人。 楚轻盈连忙补充道:“不过我虽然不认识谢疏泽,桉儿却是他和柳氏一起带大的。” “他们把桉儿视如己出,为桉儿付出了很多,不仅至死没要自己的孩子,且他们最后都是为了保护桉儿而死,所以在见到柳氏的第一面,我就对柳氏很好,送她生子丸,今天我拿出神药让三弟恢复了光明,也是在报答他们。” 在楚轻盈的一番话中,谢疏鹤的碧眸狠狠收缩,胸腔剧烈起伏震动着,薄唇颤了又颤。 许久,他才哑声问:“所以你一上来就对三弟那么好,不是因为他……” “你在想什么!”楚轻盈明白了谢疏鹤的意思,伸手过去捏住谢疏鹤的下巴。 “前世你三弟是谢昭川的叔父,也就是我的三公爹,现在我嫁给了你,他就是我的小叔子啊,所以不管前世还是现在,我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你这醋吃得真是离谱。” 谢疏鹤心口狂跳,几乎有些窒息了,嘴上下意识地反驳楚轻盈,“那之前我和夫人,还是公爹和儿媳妇的关系,现在不是做了夫妻吗?” 楚轻盈:“……” 好吧,无从反驳。 谢疏鹤抬手,轻柔地握住了楚轻盈的手腕,碧眸里却是涌起惊涛骇浪,一片赤红,“夫人……” 谢疏鹤垂眸看了楚桉一眼。 不知为何,楚桉瞪大了瞳孔,小脸上全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什么?! 他从爹爹和娘亲的这番对话里,听出来了,爹爹和娘亲他们,竟然跟他一样,也是重生的吗?! 谢疏鹤拉着楚轻盈下床。 已经入冬了,外面很冷,不过谢疏鹤奢侈到在屋子里给楚轻盈装了地龙,要知道这是只有皇帝才能享受到的。 谢疏鹤把楚轻盈拉到外榻上,抱入怀里。 在楚轻盈疑惑不解的神色中,他贴着楚轻盈的耳畔,低声道:“夫人,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尤其是今晚,我一番推测,此刻几乎可以确定了,桉儿他可能跟你一样,是重生的。” 楚轻盈也有所猜测,并不惊讶。 “桉儿的心理活动必定很丰富,前世你……”谢疏鹤始终不愿把那个“死”字说出来,每次到了嘴边,他的心就宛如被剜了一样痛。 楚轻盈依偎在谢疏鹤怀里,已经明白了,“夫君的意思是因为前世我死的早,所以很多后来发生的事,我都不知道。” “但很有可能桉儿全都知道,我们要是能从桉儿口中知道了剧情,就不会那么被动,到时便能避开我们这些人的死劫。” 谢疏鹤修长强健的双臂圈着楚轻盈的身子,下巴压在楚轻盈头顶,轻轻摩挲着,“嗯,但桉儿现在还是个不到两个月的婴儿。” “即便他心理有很丰富的活动,说出来却是婴儿语,我们听不懂,只能等到他会说话的时候,现在我们要多注意他的举止,很有可能他是在提醒我们。” 【“这有什么难的!东家你是不是忘了有我这个金手指了?”】军师突然在楚轻盈的脑子里开口。 【“你早就解锁了读心声丸,对婴儿也没有副作用,反而能强身健体,你只要给楚桉服下,那么跟楚桉亲近的人,就都能听到楚桉的心声了。”】 楚轻盈虽然早就一次次体验到了军师给的神药的神奇,但听到竟然连读人心声丸都有后,她仍然被颠覆了认知,匪夷所思。 楚轻盈动作很快。 下一秒,她摊开的手心里就出现了一枚药丸。 楚轻盈照例把此药丸一分为三。 一份自然是给楚桉的,另一份给大哥,让其还原出来,而第三份。 楚轻盈往谢疏鹤嘴里塞,“这是读心声丸,只要服下去,亲近之人就能知道服用者的心声,我给夫君你用,是因为它有强身健体延长寿命的功效,快吞下去!” 楚轻盈的双眼里冒光,很期待又激动,让她听听谢疏鹤的心声! 毕竟这男人什么都藏在心里,背负着种种,默不作声自己扛。 第111章 原来,他是桉儿的亲爹吗? 谢疏鹤吓死了,抬手紧握住楚轻盈的手腕,阻拦了她把那药丸怼到自己嘴里,“夫人刚刚说了,但凡亲近之人,都能听见服用此药丸之人的心声。” “我对夫人没什么隐私,但旁人……到时候若是听到了某些我不能言说的心声,那让我情何以堪?” 楚轻盈一想也是。 别说旁人了,换成她,她都不愿让谢疏鹤听到自己的全部心声。 不说其他的,很社死好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哦,楚桉不算。 他这个大冤种不当也得当了。 而且,这是他亲爹提出来的。 楚轻盈收起药丸,返回寝卧之前,跟谢疏鹤约定好,“那我们不能让桉儿知道了,我们能听到他的心声。”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拉了楚轻盈出来,就是为了避开楚桉。 坑儿子,他们是认真的。 谢疏鹤往奶瓶里倒了一些温开水,把那一份药丸放进去。 药丸瞬间融化,没有颜色。 温开水还是温开水,应该也没有味道。 谢疏鹤便想到,难怪当初楚轻盈能悄无声息地让他吃了壮阳药。 谢疏鹤返回寝卧后,坐到床榻边缘,把等待焦急疑惑爹娘为什么突然离开的楚桉,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 他强健的臂弯托着楚桉的身子,手里拿着的奶瓶送到了楚桉嘴里,“来,桉儿应该渴了吧?喝点水再睡觉。” 虽然奶水的成分大部分都是水,但婴儿仍然需要额外补充白开水。 不过楚桉这会儿并不渴。 但他还是乖巧地张嘴,吮吸住奶嘴,吞咽着白开水,嗯? 楚桉顿了顿,觉得白开水的味道有点不对。 不确定,再品品。 楚桉品着品着就适应了,感觉跟白开水的味道差不多,那就是白开水。 即便不是,他的爹爹能害他吗? 不管是什么,可能爹爹需要他昏睡之类的,反正哪怕是砒霜,他也相信爹爹不是要毒死他。 所以,喝就对了! 楚桉“咕噜咕噜”跟喝蜜水一样,转瞬就喝完了二十毫升的水。 谢疏鹤把空了的奶瓶放回去,用手帕给楚桉擦着嘴,看到楚桉“吧唧”着嘴,津津有味,毫不知情的样子。 楚桉如此信任他。 谢疏鹤有些心虚地别开脸,想到自己,便觉得楚轻盈当初给他下壮阳药,也不是不能释怀。 毕竟,楚轻盈为达成目的,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坑。 楚轻盈坐到谢疏鹤身侧,看似在温柔怜爱地凝视着楚桉,逗着楚桉玩。 其实跟谢疏鹤一样,大气都不敢出,手指微捏着,紧张地等待楚桉的心声。 【“没想到爹爹和娘亲竟然跟我一样,都是重生的,那就能解释为什么今生所有人都还好好的,是爹爹和娘亲改变了剧情。”】楚桉此刻才从爹娘都是重生的这件事中缓过来,握起拳头塞到自己嘴里吮吸着。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爹爹和娘亲,一秒也不舍得移开,【“真好啊,我不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了,前世我还没来得及跟爹爹相认,爹爹就死了。”】 【“重生回来,我能被爹爹抱着,喊他爹爹了,爹爹也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不是孙子,呜呜……”】 楚桉前面的话,听得谢疏鹤痛不欲生。 后半段,谢疏鹤直接就石化当场,瞳孔收缩,不可置信死死盯着楚桉。 他听到了什么? 前世,楚桉也是他的儿子?是他和盈儿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前世他就算不是楚桉的祖父,那也不可能是楚桉的亲生父亲。 毕竟依他和楚轻盈公爹、儿媳的关系,他怎么可能和楚轻盈……苟合到一起,有了楚桉呢? 他根本不敢生出这个念头。 谢疏鹤紧握着拳头,手腕上戴着的佛珠一颗颗绷紧,突然间断裂,“啪嗒啪嗒”滚落了一地。 楚桉吓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子,【“爹爹怎么了!”】 楚轻盈抬手放在了谢疏鹤的胳膊上,隔着衣衫就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僵硬和颤动。 她无声地对谢疏鹤摇了摇头,在安抚谢疏鹤。 那是前世,前世他们都惨死了,但今生他们都好好的。 殊不知,谢疏鹤是在为楚桉的身世而震惊。 谢疏鹤许久都没能有所反应,不过面上还如往常一样平静。 楚桉觉察到爹爹没什么事后,松了一口气,继续盯着爹爹的脸看,【“爹爹真好看,哪怕是从我这个死亡角度看,爹爹的五官轮廓也是完美至极,爱爹爹!”】 【“谢谢爹爹这么好看,所以才有天下第一好看的我,就冲着爹爹这盛世容颜我就应该第一眼认出他就是我前世的爹爹的。”】 【“不过,等我长大了,爹爹就不是第一好看了,开心,我现在是天下第一可爱!”】楚桉兴奋得手舞足蹈。 楚轻盈:“……” 谢疏鹤:“……” 正常情况下,前世经历了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楚桉,不应该是阴郁冷血偏执的性格吗? 但听他的心声,是完全相反的沙雕,中二。 或许,这大概就是物极必反。 这种性格不过是楚桉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伪装。 楚轻盈和谢疏鹤对视一眼,两人的眸里皆是一片通红,泪湿眼底,心疼楚桉心疼得无以复加。 【“爹爹长得这么好看,还是端方自持宛如谪仙的气质,哪个女人看了不迷糊!难怪前世娘亲能那么大胆,即便她和爹爹是公爹和儿媳的关系,她却跟爹爹……呃,然后有了我。”】 谢疏鹤不可思议,谢疏鹤石化了,谢疏鹤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片空白,嗡嗡的,丧失了思考能力。 楚轻盈:“……” 虽然被读心声的不是她,但被儿子揭穿了自己对谢疏鹤做得事,她还是相当社死的。 其实她不想让谢疏鹤知道,前世那晚她完全把谢疏鹤当成了工具,为了要母凭子贵,她利用欺骗了谢疏鹤。 从前世开始,到穿越回来给谢疏鹤下壮阳药,关于楚桉的来历,她撒了太多谎,不愿这件事被揭穿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期望楚桉并不知道隐情。 幸好,楚桉确实不知道,没有再说这点。 【“我看不够爹爹这张脸,想到前世爹爹剃度出家,毁了容,面目全非,我就好难过,但又特别庆幸,庆幸上天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 【“爹爹还好好的,爹爹,你不要像前世那样,为了多活几年而嗑丹药,你要好好爱惜保重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和娘亲白头偕老啊。”】 【“大舅舅的医术那么好……等一下!”】楚桉突然停顿,又是满脸不可思议。 【“大舅舅的医术比前世好,他甚至用一粒药丸就让叔父恢复了光明,所以难道大舅舅也是重生的?”】 【“啊啊啊,太好了太好了!”】楚桉在心里发出土拨鼠尖叫,太兴奋几乎要昏厥过去。 【“大舅舅的医术比前世还高超,那就能治好据叔父所说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被判定活不到三十岁的爹爹了啊!”】 楚桉的心理活动太丰富了,透露出来的信息,多得让谢疏鹤应接不暇。 饶是反应和接受力都很快的他,一时间也难以缓过来,无法理清。 婴儿的精力毕竟有限,夜深时,烛火摇曳中。 谢疏鹤臂弯里的楚桉打了一个哈欠,乌黑的眼里泛起了水光,抬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脸,【“好困,不行,我得睡了。”】 【“我怎么看爹爹和娘亲,都看不够,这几天我不回镇国公府了,我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做爹爹身上的挂件,让爹爹就算上朝也要带着我!”】 【“不过我也同样爱大舅舅他们,我的身体虽然在爹爹身边,心却已经飞到镇国公府了,我先跟爹爹睡几天,再回去和大舅舅和二舅舅,外祖父睡。”】 【“唔,还有叔父……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太子姨夫?想跟太子姨夫睡一觉……哎!!不对,这样看起来我好像种马啊,可是他们所有人我都爱怎么办?”】 楚轻盈:“……” 谢疏鹤:“……” 【“我要不偏不倚,做到雨露均沾才行!”】楚桉在心里安排着自己今天和谁睡,明天和谁睡,大后天,一个月后和谁睡,他都排好了。 楚桉埋到谢疏鹤的怀里,感受着谢疏鹤怀抱的宽广,散发出来的热度,身上不同于前世悟绝的熏香味道,只觉得无比的安心。 他突然安静下来,闭上眼。 没一会儿,谢疏鹤就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湿热的液体浸湿了,抬手拉出楚桉的脸。 不知何时,楚桉软萌雪白的小脸,被泪水完全浸湿。 他闭着眼,睡着了。 可即便这样,那透明的液体还是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涌出来,小身子不住地抖动着。 谢疏鹤抬起手指,轻柔地擦着楚桉脸上的泪,凑过去贴了贴楚桉的脸。 他亲了又亲楚桉,一颗心都碎了,哽咽难言,“桉儿,不要哭,爹爹在,爹爹在的。” “此生,爹爹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爹爹教桉儿读书写字,娘亲教桉儿骑马射箭,大舅舅教桉儿医术,三舅舅带桉儿上阵杀敌。” “还有桉儿的叔父、婶婶、昕月姑姑,太子姨夫和姨母,所有人,我们都陪着桉儿……” 楚桉睡着后,楚轻盈去看对面的谢疏鹤,抿了抿唇道:“夫君,你刚刚都听到了,前世我们……对不起……” 她勾引了谢疏鹤。 原本谢疏鹤那样克己复礼,道德和伦理感很强的男人,就算喜欢她,在两人那样的关系下,谢疏鹤也会克制压抑着,不会主动迈出那一步。 是她因为一己之私,把谢疏鹤从神坛拉了下来,让圣洁者堕落。 她亵渎了圣洁者。 要不是她,谢疏鹤不会死得那么惨。 在前世,是她对不起谢疏鹤,欠了谢疏鹤。 “前世你给我复仇,为我和楚家满门等人做了很多,所以穿越回来后,我选择当场改嫁给你,起初,我是报答你的恩情,要治好你的病,对你,还有些利用。”楚轻盈知道这些话,谢疏鹤肯定是不爱听的,对谢疏鹤的伤害很大。 但事实的确是这样,既然谢疏鹤从楚桉的心声中都知道了,她只能承认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谢疏鹤还在消化楚桉的心声,胸腔震动,剧烈起伏着,碧眸赤红地凝视着楚轻盈,哑声反问,“那盈儿现在喜欢我吗?” “喜欢。”楚轻盈毫不迟疑地应着,顿了一下,还是说了。 “但可能没有夫君你喜欢我,喜欢的深,我可能是经历了一次惨死的缘故,所以感情没有那么浓烈……” 谢疏鹤却已然浑身燥意上涌,楚轻盈的话对他简直是催情药,心头和身体都是火热的,有种强烈的渴望。 谢疏鹤忽然起身,一条胳膊撑在床榻上,深深吻住了楚轻盈,“你现在是喜欢我的,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仍有心结,对于楚轻盈的初次是不是给了他,割破了手腕冒充处子血。 前世楚轻盈绝非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苟合到一起的。 楚轻盈前世有喜欢的男人吗? 今生她是否还惦记那个男人,对他没有那么喜欢,那么她更喜欢的是谁? 还有楚轻盈一开始给他下壮阳药,为了楚桉的来历欺骗了他很多,这些,他仍然难以释怀。 但他不舍得揭穿有意隐瞒欺骗的楚轻盈,唯有说服自己不去计较了,这件事是真的过去了。 他无论如何都要自己哄好自己。 楚轻盈情动不已,看了一眼沉睡的楚桉。 她从床榻另一侧下去,来到谢疏鹤面前,忽然弯身打横抱起了谢疏鹤,去了外榻。 谢疏鹤被楚轻盈压在身下时,还有些懵,回过神连忙阻止楚轻盈,“夫人,你刚出了月子,身体恢复得还不是很好。” 谢疏鹤的眼角泛着绯红,浑身都是紧绷的,敞开衣襟的胸膛肌肉上出了一层汗,一张脸又欲又圣洁,嗓音喑哑得不成样子。 他却紧攥着拳头,指骨疼痛,嘴角都被他咬破了,强迫自己停下来,在拼命压抑克制着,“要不然等三个月后。” 还有就是,他的身体差,他怕自己表现不好。 第112章 没有护好她和儿子,就是他的错和无能 “我恢复过来了,还服用了军师给的神药,恢复得相当好,给夫君你体验体验。”楚轻盈堵住谢疏鹤的唇,提醒他。 “动静小些,不要吵醒了桉儿……” 谢疏鹤:“……” 他们两个人的角色,怎么又反过来了? 谢疏鹤没了顾虑,只觉浑身更加火热,翻上去,反过来把楚轻盈困在了自己的胸膛下。 他圣洁端美如谪仙的面容上一片沉迷之色,猩红的碧眸里涌着痴恋,已然沉溺,“盈儿一直都是最好的,能让我在榻上丢了一条命……” 因为楚桉在睡觉,且还是大人的芯子,所以谢疏鹤和楚轻盈二人都很克制,并不算尽兴。 本来要转去东厢房,但估摸着楚桉要喝夜奶了,二人只好草草结束了这一场云雨。 谢疏鹤先楚轻盈一步,这次换成他抱起楚轻盈,去了盥洗室。 夜深了,外面霜寒露重,屋内楚桉和楚轻盈呼吸均匀,母子二人睡在一起的画面很温馨。 但谢疏鹤这一夜都没有睡着。 楚桉的心声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他不敢相信前世自己和楚轻盈,公爹、儿媳,竟然真的做出了那等事。 楚桉是他的儿子的话,那么杜婉兮口中说得他在前世有个儿子,她把手里的一切都交给了他的儿子。 这个儿子,指的是不是楚桉? 前世他明明跟楚轻盈行了苟且之事,为什么没有对楚轻盈负责? 他怎么能让楚轻盈惨死呢? 他无论如何都应该护住楚轻盈和桉儿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护住,就是他的错和无能。 那个时候他在门外偷听到的话,肯定只听了一半。 他误会了盈儿,以为桉儿不是他的儿子,对桉儿多有抵触和排斥。 这对盈儿和桉儿来说,是太大的侮辱和伤害。 他如此卑劣,根本不敢让楚轻盈知道这点,幸亏他没有被读心声。 谢疏鹤心里的自责和愧疚,如翻江倒海般汹涌而来,淹没了他。 他忽然间觉得楚轻盈一开始的利用和欺骗,都值得原谅,是他对不起楚轻盈才是。 他真该死。 楚桉睡在两人之间,谢疏鹤抬起手要触碰对面的楚轻盈,却指尖颤抖着,紧握成拳,最终收了回来。 谢疏鹤起身去了书房。 暗卫昨天就回来了,对他呈上了从黄州的神医那里、楚明玠的师父手里索要来的“神丹妙药”。 楚轻盈很尊重他的隐私,从来不在书房里翻他的东西。 所以他只是把药放在了书案的抽屉里,楚轻盈都不知道。 谢疏鹤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黑色瓷瓶,打开,从里面倒出了几粒“神丹妙药”。 原本他还有所迟疑,想等等楚轻盈的药,不能糟蹋了自己的身体。 但今晚得知了种种后,他便下定了决心服丹药,让自己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好起来。 自从上次吐血倒下后,他这一个多月都没断过汤药。 但在刚刚跟楚轻盈行房时,仍然感到力不从心,楚轻盈也不像是满足的样子。 他怎么能这般没用呢? 本来楚轻盈就不是很喜欢他,他再这么没用,恐怕很快楚轻盈的这份喜欢就消失了。 他不允许,没了楚轻盈,他活不下去,宁愿死。 楚明玠治不好他,楚轻盈手里没有药,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暗卫说每三天服用一粒即可,谢疏鹤为了让效果更好,他直接一下子倒出五粒,全都放入嘴里,喉结滚动几下,就把棕色的小药丸全都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谢疏鹤就感觉目眩神迷,浑身都像是着了火,五脏六腑被烧着般痛苦。 谢疏鹤一张端美圣洁的脸冒出细密的汗,额头青筋颤动着,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但同时,很快就有一种身在云端,飘飘如仙感。 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要不然就不会叫仙丹了,它就会让人感觉很舒服,成仙了一般。 谢疏鹤缓了很长时间,把瓷瓶放回去时,他碧眸赤红,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在烛火里看着妖冶又疯魔。 他要在自己活着的时间里,为盈儿和他们的一对儿女,做好一切。 谢疏鹤半个时辰后才返回榻上,眸里全是红血丝,深深地凝视着沉睡中的楚轻盈。 他还无法确定自己和楚轻盈的前世到底是怎样的纠葛痴缠,唯有多听一些楚桉的心声,才能找到答案。 * 这一晚,谢疏泽和柳氏房中的烛火,自然也是燃到天亮的。 床帐里,几场云雨过后,谢疏泽的喘息才慢慢平复,翻下去侧躺着把柳氏搂入怀里。 男人一张清雅的脸上欲色未散,墨眸在刚刚的失控之下泛起了红。 他借着投射进来的烛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柳如茵,抬起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细细地描绘着柳如茵的眉眼轮廓。 柳如茵浑身香汗淋漓,乌黑的鬓发也湿了,整个人一片春情。 她依偎在谢疏泽覆着一层薄汗的胸膛里,水眸迷离,在这一刻透着平常所没有的妩媚。 柳如茵感觉到谢疏泽滚烫的目光,要灼伤了她似的。 她抬手盖住谢疏泽的双眼,“夫君为何一直看着我?” 谢疏泽外貌和气质都是清雅的,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 白日里他清冷沉敛,便弱化了他这双看狗都深情的眼。 唯有对着柳如茵,在床榻上,他动情时微红着桃花眼看她。 柳如茵根本承受不住。 她当年对谢疏泽一见钟情,就是因为他这双眼,后来沦陷在他渊博的学识中,以及身上的贵气守礼的君子之风。 直到成亲后的那几天,她日日揉着腰起不了身才知道,谢疏泽竟然是闷骚的。 柳如茵的嗓音还是嘶哑的,绵软的身子贴着谢疏泽,这让谢疏泽刚压下去的燥意再次升腾而起。 他握住柳如茵的手,用薄唇啄了又啄后,放置在他的心口。 谢疏泽的桃花眸流转生辉,仍然看着柳如茵,低哑的嗓音在黑夜里尤其动听撩人,“夫人,我意识到自己失明的时候,最难过的是以后都不能再看到你了。” “幸好二嫂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失而复得,自然要好好地看看夫人。” 谢疏泽身上都是在牢狱里受刑留下的伤疤,柳如茵的手抚摸过去,到现在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对谢疏泽道:“夫君,我给你纳一房妾室吧。” 谢疏泽原本温情的脸色骤然一沉,又怒又痛,“如茵,你在想什么?” “我不会纳妾,求娶你时我便发过誓,此生只你一个,绝不负你。” “是不是在京城的这几个月里,你看到达官贵人们都是三妻四妾,才想着给我纳妾?” “如茵,我不要妾室,我们是年少夫妻,相互扶持,白手起家,曾经一起共患难不说,如今还经历了生死离别,我对你的情意只增不少。” 柳如茵听着这样深情的话,红了眼,“我知道,但正因为我们差点阴阳相隔了,我才想着给你留个后。” “夫君,自从我几年前小产后,便一直没怀上,所以……”柳如茵眼中的泪流出来。 谢疏泽看到她神色里的痛意,便知道她给他纳妾,她心里才是最难受的。 这让谢疏泽的怒气都化为乌有,凑过去用薄唇吮掉柳如茵的泪珠子,温柔心疼地哄着,“你不是说二嫂初见你时,就给你吃了一粒生子丸吗?” “之前你以为是二嫂用来控制你的毒药,但这几个月跟二嫂的相处,还有今晚她给我的药,你应该相信她没骗你。” 柳如茵闭着眼,被谢疏泽吻得睫毛轻颤着,浑身都是一阵酥麻,“可是这世上真有如此神药吗?我怕到时候,我所有的期待又是一场空。” 柳如茵为了能怀上孩子,过去没少看大夫,吃了很多药。 可仍然没怀上。 所以她不敢再抱有期待了。 “怎么没有?我的眼睛被大夫判定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过来了,可服用了二嫂给的药,我一下子就能看到了,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比以前强健。”谢疏泽抚着柳如茵的脸,闷骚是他,这个世上最温柔的男人也是他。 “还有,楚家大郎之前不是坐轮椅吗?他怎么能站起来了?二哥也是,他应该是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可你看他现在的身体?龙凤胎他都能让二嫂生出来了,这必定都是二嫂给他们服用了神药。” “有这么多的例子,所以我愿意相信二嫂给你的生子丸,真的能让我们一举得子。” 在这个世道,女人多年来生不出孩子,就会被指点唾骂。 谢疏泽知道过去柳如茵因此,而遭受了太多的非议。 她的压力最大的时候,甚至抑郁到寻死。 他太心疼柳如茵了,多次搬家,避开那些流言蜚语,有三次甚至让护院把整天上门给他说媒,让他纳妾的媒婆们狠狠打出去,为此还吃了好几次官司。 他还不惜买通了人,让其四处传播是他患有隐疾,还从大夫那里伪造了一份证明给柳如茵看。 “夫人,不怪你的,大夫说了是我的问题,你不要自责,是为夫不够努力。” “如今你服用了生子丸,为夫一定尽最大的力,为夫相信,夫人也是能一举怀上龙凤胎的。”谢疏泽把柳如茵揉入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心疼柳如茵,以至于闭上的眼里一片湿热。 “为夫答应你,给为夫半年的时间,如果你还是没有怀上的话,为夫就纳妾……” 这话当然是在安抚柳如茵,不想让她有那么大的压力,就怕她还跟过去那样抑郁,生出心病来。 柳如茵闻言,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点了点头,“嗯。” * 傅府。 三更半夜,傅寒辞还在书房里,面前点着一个火盆。 他手一扬,便把那张用羊皮制成的藏宝图,扔了进去。 一旁的谋士心惊肉跳,少主烧毁了这宝藏图,是为了断楚轻盈他们的后路。 但他自己难道不需要这张藏宝图吗? 谢钧隽留下的宝藏地点不仅隐秘,且古怪充满了玄机。 就算少主把宝藏图记在了脑子里都没用,得对照着宝藏图,一一破解宝藏图上的玄机,才能看到宝藏。 这时,凌天破窗而入,一道影子般,转瞬便单膝跪到傅寒辞面前,“少主,已经查到了,能打开宝藏机关的钥匙,就在刚回京的谢疏泽身上。” “终于找到了!”谋士面上一喜,抬头看向坐在书案后的傅寒辞,早就对楚轻盈身边的那些人摸过底了。 “少主,我们安排一场截杀,抓了谢疏泽的夫人柳如茵,让谢疏泽用开启宝藏的钥匙来换。” 羊皮卷燃烧着,傅寒辞的脸被一片火光映照着,嘴角勾着一抹阴鸷的弧度,“我们要做二手准备。” “柳氏和谢三成亲多年,却未曾有子嗣,柳氏曾经小产过,应该是伤了身不能生了,谢三想要有后,必定会纳妾。” “既如此,我们便送一个女人到谢三身边。” 谢府就是一块铁板,府里的人无法买通,细作也送不进去。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在,机会来了。 “属下跟少主的计划一样,并为此准备好了女人。”谋士拍了拍手。 紧接着一个女子款款走进来。 她仪态万千,妩媚多姿,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她跟谢疏泽喜欢的柳如茵,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但谋士知道谢疏泽此人闷骚,道貌岸然,必定会被这样的女子勾得神魂颠倒。 傅寒辞正审视着人。 顾翊煋一身轻薄的纱衣寻了过来。 谋士和凌天抬头看了一眼,只觉身体热意翻涌。 在傅寒辞带着杀意的目光射过来时,他们立刻低下头,“属下告退。” 顾氏自从失忆后,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竟是如此妖媚艳丽。 偏偏她看人时很纯净无辜。 这种又纯又媚的,定力再好的男人,只要被她看一眼,就会血脉偾张。 “那个女人是谁?”顾翊煋投入到傅寒辞展开的怀抱里,蹙眉看着一起退出去的女人。 “是阿辞你新纳的妾室吗?” 傅寒辞抱了顾翊煋在腿上,也惊讶于顾翊煋的变化。 过去一个多月,顾翊煋在床榻上的花招,让他销魂蚀骨,对这个用来泄欲的宠物便多了几分宠爱。 傅寒辞的目光看了一眼火盆里已经烧尽的羊皮宝藏图,又转回来落在顾翊煋的背上。 她以轻纱笼身,那幅刺青图若隐若现。 傅寒辞的目光越发深邃不可测,亲吻着顾翊煋的耳垂,“那是我为其他男人准备的女人,星儿难道也要吃醋?” 顾翊煋乖顺,柔弱无骨地依偎在傅寒辞的怀里。 她面上妖媚,也纯洁无害,如小白花,却在傅寒辞看不到的地方。 顾翊煋的唇角扯出了一抹诡谲的弧度,目光冰冷。 第113章 他和爹爹父子连心 第二天天不亮,谢疏鹤就起身去上朝。 楚轻盈和楚桉还在睡,他的胳膊撑在榻上,俯身过去先亲了亲里侧楚轻盈的脸,再用薄唇碰了碰中间的楚桉的额头。 楚桉整个身子猛地惊厥了一下,感觉男人宽厚的大掌轻拍自己的身子时,他睁开眼。 楚桉看到爹爹那张高雅无双的脸,做噩梦的惊吓还没散去,却已经对着爹爹笑了出来。 【“爹爹,爹爹!”】对于前世几乎算是没有爹爹,亲眼看着爹爹惨死、爹爹被挫骨扬灰的楚桉来说,重生后睡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爹爹。 他别提多开心了,挥舞着手臂跟爹爹打招呼。 【“有头发的爹爹,爹爹的头发好顺滑,喜欢!”】 楚桉的小手抓住谢疏鹤的头发。 谢疏鹤不给他抓,把滑落到衣襟前的墨发理到背后,握着楚桉的小手,温声道:“婴儿不能抓人的头发,不是因为爹爹被你扯得疼了,而是婴儿的手指等处细嫩,若是被头发缠住了,大人没注意到的话,很有可能头发会把手指都绞伤绞断。” 他去镇国公府带楚桉时,给楚家父子三人都发了一本育儿书,还开了培训班,加班加点亲自培训了他们三天。 然后他就交给了岳母,让岳母每天都给父子三人上一个时辰的课。 父子三人多少年没有学习了,尤其是楚明骞,在课堂上属他最皮。 结果他娘动真格了,拎着竹条抽他,还罚他抄书。 谢疏鹤仍然不放心,每天都会叮嘱楚恂父子三人一些注意事项。 昨晚他自己第一次带楚桉睡觉,可谓是细致入微。 临睡前他把楚桉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被勒伤,抓伤,确认不会有头发之类的细丝缠住了楚桉。 【“嗯嗯,我知道的爹爹,每天舅舅他们都抱着我上课,我跟你说,我比他们学得还好,以后我比谁都会带孩子!”】楚桉骄傲得不行。 不知道叔父和三舅舅,姨父的孩子什么时候能生出来,估计到时候他都能帮他们带孩子了。 【“前世爹爹就很会带孩子,我想想啊,是不是娘亲怀孕的时候,他这个公爹得知了,虽然因为顾及着两人的关系,且病得奄奄一息,无法为娘亲做什么,但背地里他一定看了很多相关书籍,学着如何养育孩子吗?那个时候爹爹有没有想过,等儿媳妇生下了孩子,要以祖父的身份,把孙子带在自己身边养呢?”】楚桉想到这里,心里又开始自责起来。 【“今生的爹爹这么会带孩子,我就应该知道首辅就是前世的爹爹,对不起爹爹,我要抱抱被我伤了心的爹爹。”】楚桉对着谢疏鹤伸出了胳膊。 谢疏鹤听得碧眸里泛酸,对楚桉的安慰又有些想笑,无奈地倾身过去,脖子就被楚桉的短胳膊给搂住了。 楚桉蹭了蹭他的脸,甚至还抬起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背。 谢疏鹤的唇畔漾出一抹笑意,眼里却泛起了水光,幼崽真的很可爱又治愈。 谢疏鹤要放下楚桉。 楚桉却要做谢疏鹤身上的挂件,小手紧抓着谢疏鹤的衣襟不松。 谢疏鹤只得柔声细语地哄,“现在上朝还不能带着你,最好不要让圣元帝看到你。” “等不久后圣元帝死了,你的太子姨父登基,爹爹就抱着你去上朝,好吗?” 皇帝不知道他把自己亲生的一双儿女都入了楚家的族谱,但知道镇国公府里多了一个婴儿,且他经常去镇国公府。 皇帝以为他的妖魔儿子还被关在牢狱里,谢昕月对皇帝说镇国公府里的那个孩子,是楚蓁蓁生的。 楚蓁蓁虽然犯了错,被逐出了楚家,但她的孩子是无辜的。 楚恂念及孩子是楚二的外孙、楚家的血脉,为了给战死的楚二留一个后人,就把孩子要去了楚家。 而谢疏鹤承诺了会视楚蓁蓁的孩子如己出,且在此之前他就当岳父家是自己家,三天两头地过去。 所以他现在每天去镇国公府,顺便看看楚蓁蓁的孩子,此举很正常。 皇帝心中便没了疑虑,主要也是觉得一个婴儿能翻出什么浪来,楚家要养着便养着好了。 他就觉得楚恂还是敦厚心慈手软的,楚蓁蓁当时可是要害了楚家满门的。 楚恂却能不计前嫌,认为楚蓁蓁的孩子是无辜的,给当成他自己的孙子疼爱养育着。 换成他碰上亲人的背叛,哪怕是一个稚子,他也会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楚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没有再缠着谢疏鹤,啃了啃谢疏鹤的脸,【“那爹爹你去吧,不要忘记了喝药。”】 【“入冬了,你要穿大氅,裹厚一点,我发现你不爱穿很多衣服啊,这样不行,美丽但冻人。你要是病了,我和娘亲都会很担心难过的!”】 【“我等爹爹回来,我有娘亲也可以的,我同样爱娘亲,我还可以帮着带妹妹,我最厉害!”】 楚轻盈是醒着的,听了后,她伸手掐了掐楚桉软嫩的脸,谢谢儿子还记得她这个娘亲。 楚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看着谢疏鹤,满是眷恋和孺慕之情,让楚轻盈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一开始是楚恂,再是楚明玠、楚明骞,现在是楚桉。 首辅大人的魅力简直不要太大了。 人人都喜欢他,他跟他们都是双向奔赴。 这样依恋自己的楚桉,让谢疏鹤的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抚着楚桉毛茸茸的圆脑袋,满目的温情和怜爱都要溢出来了,嗓音低磁似水,“桉儿乖,爹爹会早些回来陪桉儿。” 桉儿,不要操心其他的,重来一世,便做一个只管吃饱和睡好玩好,无忧无虑的婴儿。 爹爹会去做一切,让你此生被所有人爱着,平安又快乐。 楚桉很高兴爹爹能懂他的各种肢体动作和神情,所表达的意思,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读了心声,只以为爹爹聪明,且他和爹爹父子连心。 婴儿都是早睡早起的,往往鸡打鸣时,他们就醒了,先吃一顿奶,再玩耍一会儿。 傲夏跟平常一样,在谢疏鹤上朝之前,把吃饱喝足的楚瑜从奶娘那儿抱过来。 谢疏鹤会抱一会儿楚瑜,贴贴女儿的额头,再把楚瑜放到楚轻盈身侧,这才离开去上朝。 今天有楚桉在,他果真担起了带孩子的重任,跟楚瑜并排躺在一起,陪着楚瑜玩。 他和楚瑜在楚轻盈的肚子里时,就玩得很好了。 所以虽然楚瑜天生的性子冷一些,但楚桉是个话痨,她便偶尔回应楚桉一句。 两个婴儿咿呀哦啊地交流着,楚桉还教楚瑜抬头、翻身,更好地运用自己的胳膊腿等技能。 那画面,果然如楚轻盈没生产时想得一样,真的很温馨有趣,特别治愈。 她心里柔软,脸上都是怜爱的笑意,散发着以前所没有的母爱光芒。 楚轻盈觉得给楚桉喝鲜牛奶太麻烦了,查阅很多书籍发现,过去蒙古骑兵曾携带过一种奶粉食品,是某个蒙古大将对鲜牛奶进行了巧妙的干燥处理,做成了便于携带的粉末状奶粉,作为军需物资。 奶粉的制作方法记载的并不详细,楚轻盈让人购买了所有器具,埋头在厨房里。 她经过了数次的失败和实验,楚桉这个小白鼠都喝得拉肚子了,她终于把奶粉制作了出来。 楚轻盈每天基本上都是和柳氏一起用早膳,柳氏会给她汇报商铺的经营。 这两天,不出所料,来的是谢疏泽。 “二嫂,今天阿茵的身体不太舒坦,你有什么指令,三弟来完成。”谢疏泽来到主院的膳厅,下人们都在,他恭敬地对楚轻盈行了一礼。 楚轻盈猜都能猜到柳氏是下不来床了,看谢疏泽云淡风轻神情自若的样子,便能确定谢疏泽跟社恐又有很强的羞耻心道德感的首辅大人不同。 谢疏泽应该是表面的端方清雅,实际上是花花肠子很多、左右逢源的闷骚。 这没有什么不好。 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才能白手起家,短短几年生意就遍布很多地方,富甲一方。 楚轻盈示意谢疏泽坐下,傲霜就把她写下来的制造生产奶粉的方法,交给了谢疏泽。 谢疏泽郑重地接过去,看了后,还目睹了傲夏给楚桉冲泡奶粉的过程,他吃惊又欣喜,“这对于我们是个巨大的商机,且能造福于民,让大周的科技迈出跨越性的一步,简直是利国利民。” “至于实施起来的诸多艰难,如从养殖奶牛,到如何让百姓接受购买奶粉等这些,二嫂不必担心,三弟会一一战胜。” “大不了我们也用作军需物资,携带方便,能让兵士迅速补充体力,在长途行军和沙漠作战缺少粮草时,依靠这种方法能生存达几个月之久。” 楚轻盈点头,谢疏泽不愧是经商天才,她只是给了制作方法,谢疏泽一整套的规划就出来了。 “还有楚桉用的奶瓶,也可以生产。”楚轻盈自然不担心。 她的初衷是为了让楚桉喝奶方便。 到时候谢疏泽能把奶瓶和奶粉等婴幼儿用品,销售推广出去最好。 要是赔了,至少目前以他们的财力,还是不怕赔的,用从其他赚钱的商铺添补便是。 【“叔父可以的,我相信叔父!”】楚桉被楚轻盈抱在臂弯里,脸朝外对着谢疏泽,拍了拍小巴掌。 谢疏泽听见这一道婴儿的声音,惊得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了,猛地抬头向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楚桉欢喜雀跃,身子往外,伸着胳膊要谢疏泽抱,【“叔父抱抱,抱抱!”】 前一句如果是幻听,那么这一句让谢疏泽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听到了楚桉的心声。 他只觉得诡异又惊骇。 世人皆知当朝首辅的儿子是妖魔降世,此刻发生的事容不得他为此辩驳。 但他并没有害怕厌恶,跟柳氏认为的一样,更愿意相信楚桉是神仙转生。 “二嫂……”谢疏泽压了压胸腔里的情绪,喊了楚轻盈一声,欲言又止。 楚轻盈是否跟他一样,能听到楚桉的心声? 若是听不到,他告知了楚轻盈,楚轻盈会不会视桉儿为妖魔? “三弟抱桉儿过去吧。”楚轻盈竖手对谢疏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暗示谢疏泽她听得到楚桉的心声。 但楚桉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要装着什么都没发生。 “是。”谢疏泽深吸一口气,接受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面上平静,长身而起走过去,抱了楚桉到自己怀里。 楚桉如幼兽一样蹭着谢疏泽,昨天光缠着爹爹了,此刻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叔父,【“叔父的眼睛果然恢复如初了,但是叔父的死亡劫难还没解除,不过叔父也不用担心,桉儿一定会替叔父避开的!”】 谢疏泽听得心惊肉跳,桉儿竟然能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他果然是神仙转生。 他想了想自己的死劫,是因为自己手里有开启宝藏的玉环。 那个持有宝藏图的人,要来抢,对他痛下杀手吗? 要是这样,他和阿茵在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得警惕起来。 【“叔父真帅!难怪当年婶婶会对叔父一见钟情,多年来深情不悔。”】楚桉前世听柳氏说过,她和谢疏泽从相识到成亲发家的事迹。 他的确做到了“雨露均沾”,对着谁就夸谁,表现出他对对方的喜欢。 谢疏泽听到后,跟昨晚的谢疏鹤一样,别开脸,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然而,接下来楚桉的一番话让谢疏泽肝胆俱裂。 【“对不起啊叔父,你死后,桉儿没能替你护好婶婶,婶婶在你去后第二天就因保护桉儿而死,你们的尸体还被傅寒辞扔到了山上,被野兽吃了……”】 谢疏泽薄唇颤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的黑眸里一片猩红,死死压住才稳住了情绪,唯有胸腔里滔天的恨意翻涌着,傅寒辞,是吗? 那一刻,楚轻盈看到了谢疏泽嘴角勾起的笑,有种疯狂感。 她心尖都颤了颤。 军师在她脑子里说:【“他知道了也好,跟当初的首辅大人和你大哥他们一样,他也黑化了,这个话本可以改名叫《听儿子心声后,我全家都黑化成反派》。”】 楚轻盈:“……” 正说着,另外几个可能也即将黑化的反派来了。 第114章 全员黑化,要杀疯了 楚桉扭头看过去,【“大舅舅、三舅舅,啊,还有三舅妈!”】 【“大舅舅、三舅舅,虽然只是一晚上不见,但如隔三秋,桉儿好想你们啊。”】 楚明骞脚下一个趔趄,条件反射地“刷”一下拔出刀,谁? 刚刚是哪个小鬼在说话? 大白天的小鬼来找他的外甥玩了是吧? 退退退! 杀杀杀! 楚明玠也是被吓了一跳,目光已经锁定在了谢疏泽抱着的楚桉身上。 他生怕吓到了孩子,抬起两根修长的手指,压住楚明骞的刀柄,缓缓却不费吹灰之力给推回了刀鞘。 不过楚桉并不害怕,反而倾着身子过去要让楚明骞抱,软萌白皙的小脸上全是敬仰,【“三舅舅好有锐气,过去一个多月三舅舅对我太耐心又温柔了,我今天才见识到三舅舅身为少将军的风采。”】 楚明骞满身的杀气瞬间卸去,嘴角上扬,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还在怔愣中的叶瑶。 谢疏泽抱着楚桉走过去,看楚明玠三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也是听到了楚桉的心声。 他先把楚桉交给了楚明骞,带着楚明玠和叶瑶到一旁,低声告诉了他们楚轻盈的话。 楚明玠和叶瑶跟谢疏泽的反应一样,惊骇过后就接受了。 叶瑶走过去抱了楚桉。 楚明玠把楚明骞拉到一旁,告知状况。 叶瑶今天穿着一身红色劲装,长发简单地绑起一个高马尾,英姿飒爽的同时,让楚桉觉得鲜丽又明艳。 【“前世,听太子姨父说三舅舅战死后,三舅妈跟三舅舅的牌位拜堂成了亲……”】 叶瑶刚刚虽然听到了楚桉的心声,但觉得楚桉一个婴儿能有什么心声。 结果就听见了楚桉这么说,叶瑶脸上的怜爱一点点僵硬。 楚明骞的神色更是崩裂了。 紧接着在楚桉的心声中,他知道了叶瑶前世的惨死。 于是,谢疏泽调整好了情绪,楚明骞却破防了。 他双目猩红,恨意滔天,提着刀满身杀气地往外冲。 “你冷静点,小妹说了现在我们不能杀男主!”楚明玠拦住楚明骞,他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 楚明骞无处发泄,拔刀,抬起,朝着地面劈了数刀。 主院院子的地面裂开,好家伙,一处屋子倒塌了一半。 楚轻盈看着那些被掀起来的牡丹根茎,面色一变。 楚轻盈经常在院子里练武,一旁设了好几个兵器架,陈列着各种绝好的兵器。 她拔出刀就跟楚明骞打了起来。 这牡丹是秋天的时候,谢疏鹤一棵棵亲手种下的,就等着来年的春天开花呢。 结果全都被撅了出来。 现在已经冬天了,种下去就算不被冻死,那也永远开不了花,只能先存放起来,到来年秋天再种。 后年春天才能赏花。 楚轻盈追着楚明骞砍。 楚明骞胳膊上的衣衫被划破,用刀撑着,单膝跪在地上。 少将军低下头,硬朗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唯有那大颗大颗砸落下来的泪珠子,让人知道他在哭。 叶瑶走过去,不再顾及礼数,跪到地上,弯起双臂抱住楚明骞的脑袋。 她抚着楚明骞颤动不止的肩背,在他耳畔低声安慰着,“那是前世,今生你没有战死,我不会跟你的牌位拜堂,很快,我会跟活生生的你成亲……” 她知道楚明骞愤怒,悲痛,恨极,不是因为他自己的战死,而是因为她的惨死。 楚明骞的双膝都跪到地上去,两条胳膊紧紧抱住了叶瑶的腰,脸深深埋入叶瑶的胸前,带着哭泣道:“阿瑶,对不起。” “前世我不该死那么早的,什么君王,百姓?我当时就应该抛开一切,自己一个人跑了,而不是战到最后一刻!” “阿瑶,今生我一定会护好你。” 楚轻盈:“……” 好好好,向来以忠君报国护佑百姓为己任,誓要马革裹尸的三哥,也黑化了。 哎。 楚明玠松开紧握的拳头,眼里一片赤红,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很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妹夫这个小娇夫会跟老三处的这么好,我今天才知道老三竟然是隐藏性的娇夫。” 谢疏泽在一旁低着头,眸色幽幽,若有所思了许久。 他来到楚轻盈面前,“二嫂,你手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神药?我想变强,习得一身武艺,这样才能保护在乎的亲人们。” 楚明玠惊讶地看着谢疏泽,你小子,很敢想啊! 楚轻盈在脑子里跟军师确认了一番,别说,还真有这种神药。 但需要她花钱买。 楚轻盈果断地买了下来,听到军师的提醒。 【“这种神药不是对人人都有效,比如首辅大人,对他是没用的,并且不能一分为几,只能给一个人用。”】 楚轻盈呵了一声,“我发现了,你好像在针对首辅大人,到现在有很多药,却始终没有对他病症的药。” 军师:【“不是我针对,而是我有限制,不能帮你们太多,否则我就会被规则抹杀。”】 楚轻盈心里一惊,【“那以后我就不找你开挂了。”】 军师连忙说:【“没事,我有分寸,能给你开挂,就一定开,帮不了你的,我就不帮。”】 楚轻盈这才放心了,在把药交给谢疏泽前,道:【“这种神药能让你身负武功,且是能飞檐走壁以一敌百很厉害的那种,但我需要你拿出三十万两白银。”】 “买!我出五十万两!”楚明玠立刻竖起扇子叫价。 小妹的神药,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谢疏泽狭长的桃花眼和楚明玠细长的狐狸眼,在半空中交汇着,剑拔弩张,“我出八十万两。” 楚明玠:“二百万两。” 谢疏泽势在必得,“五百万两。” 大冬天的,楚明玠“刷”一下打开折扇,一半脸遮住,露出的眉眼带笑,亦正亦邪,宛如狐狸,“成交。” 他又不像谢疏泽那样富可敌国,实不相瞒,他连五十万两都拿不出来。 谢疏泽:“……” 谢疏泽气笑了,抬手指了指楚明玠,经商多年,这是第一次碰到比他还奸诈的人。 要不然楚明玠转行,跟他干吧。 最终,谢疏泽以五百万两白银全额巨款,拿下了楚轻盈的一颗神药。 他当即吞了下去,转身拔了剑,就找楚明骞切磋去了。 结果,被楚明骞抬起一脚给踹飞了。 谢疏泽:“……” 他太急了,药效再快,那也得需要发挥的时间。 谢疏泽感觉身体里充满力量后,用剑撑着地站起来,人化成一道影子,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刷”一下就闪现到了楚明骞面前。 他抬剑朝着楚明骞的脑袋上劈下去。 楚明骞好险才避过去,多少年没有遇到对手了,他反而热血沸腾又兴奋,跟谢疏泽打得上头。 谢疏泽一身青色长袍广袖,出手很快,如清风,也如雷霆般威力十足。 刀光剑影中,他衣袂飞扬,一招一式又狠又雅。 楚桉捧场,【“太帅了!”】 楚明骞渐渐不敌谢疏泽,边跑边喊,“阿瑶救我救我!你要丧夫啦!” 叶瑶祭出红缨枪飞掠过去,替楚明骞挡住了谢疏泽。 楚轻盈心疼死了,这几人的破坏力太强了,院子又得修缮。 谢疏泽和楚明骞三人都得赔钱,她家真的不富裕。 楚轻盈抱着楚桉站得远远的,避免被砍,在脑子里对军师说:“现在的话本名是《听儿子心声后,我全家都黑化杀疯了》。” 军师:【“绝!】 半个时辰后,楚明骞和叶瑶一起,才打败了谢疏泽。 楚桉拍手,【“夫妻连心,其利断金!”】 谢疏泽:“……” 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也想找自己的夫人。 暖阳下,一身束腰收袖玄衣狂傲不羁的少将军提刀而立,跟手持红缨枪英姿飒爽的少女,对视一眼,让看到的人牙都酸了。 楚轻盈手一扬,看都没看,刀就回到了她侧边兵器架上的刀鞘里,“你们一大清早是来抱桉儿回去的?” “再让他住两天吧,否则首辅大人回来看不到桉儿,怕是要提着刀过去跟你们拼命。” 楚轻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感觉自从谢疏鹤听了楚桉的心声后,那更是把楚桉疼到了骨子里,可能是太心疼楚桉了? 楚明玠一听这几天不能抱楚桉回去,整个人都蔫了。 虽然照顾一个婴儿很累很烦,容易抑郁,但当楚桉不在身边时,他又因为各种担心楚桉而焦虑,寝食难安。 他一整夜都没睡着。 这不,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不请自来了。 从来不是孩子离不开大人,而是大人离不开孩子。 楚明玠去医馆坐堂,谢疏泽去了生产线上,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楚轻盈给楚桉做好御寒,便带着楚明骞和叶瑶出了府。 在楚桉的强烈要求下,楚轻盈没有坐马车,她骑着食铁兽。 而楚明骞和叶瑶一人一骑。 几人不走繁华的大街,从各个巷子里穿梭过去,直奔东郊的那个山而去。 过去几年杜婉兮养得十万人的军队,就在这里。 楚轻盈亮出兵符,一路畅通地进入山里。 当看到面前的景象时,她微微吃惊。 楚桉被楚明骞抱在怀里,一脸的沉寂,前世杜婉把手里培养训练的这十万人,交给了他。 他和楚明玠、叶瑶三人来到了这里,看到的不是军队,而是在挖矿的一群人。 杜婉兮借着谢家的名义,召集了很多人挖丹砂矿。 丹砂自古以来在中医药、文化艺术、工艺品制作,以及炼丹等多个领域,都有着广泛应用。 大周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盛产丹砂。 挖矿不是人人都能挖的,它需要开产和提炼制作等一系列的流程,这是需要技术的。 而谢家从一百多年前掌握了这门技术,并将挖丹砂矿给垄断了。 杜婉兮作为谢钧隽的女儿,且后来被抬进了谢府,以雷霆手段掌控了整个谢家。 她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招募壮丁们,慢慢淘汰掉原本的矿工,以挖矿之名,秘密把她招募来的矿工训练成兵士,并且一天天壮大。 而挖出来的丹砂在制作出来后,再以谢家的名义销售掉,赚到的钱可以用来招兵买马,养这十万人。 这叫自给自足。 虎父无犬子,杜婉兮到底是谢钧隽的女儿、谢家的血脉,从她用挖矿的方式来掩盖自己招兵买马要造反的行径来看,她这人是有很大的本事的。 前世她折磨楚轻盈,跟傅寒辞一起害得楚家满门,以及和楚家相关的人都一一惨死。 但不可否认,她忠于自己的国家,至死都没有背叛圣女。 她只忠诚于圣女的儿子谢疏鹤。 前世她把手里的一切交给了楚桉,今生她给了谢疏鹤。 之前杜婉兮是这十万人的首领,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来这里视察,平常训练等交给了副首领几人。 虽然还不是正式的军队,但有着军队的全套系统。 尤其杜婉兮招募来的,多数是经受了天灾人祸活不下去,又或是其他原因被这个世道摧残,对这个世道不满,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鸿鹄之志的人。 副首领几人是认识楚家人的,到了楚轻盈面前行过礼后,单刀直入问了一句,“首辅夫人,楚少将军,我等什么时候起兵造反,取了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楚明骞吓了一跳,不是,他们楚家造反这件事,真的是人尽皆知了吗? 见面了不问一声你吃饭没有,问的是什么时候行动,就离谱。 很快,楚桉的心声给了他们解了惑,【“三舅舅不知道,过去那些年杜婉兮一直是打着楚家的旗号招募、训练洗脑这些人的,让这些人知道狗皇帝薄待护佑大周百姓的战神楚恂,忌惮楚家军,要诛杀了楚家满门。”】 【“本来这些人就各个怨声载道,有揭竿而起之心,再被杜婉兮这么一洗脑,他们更加仇恨不仁不义的皇帝,都以为自己是为楚家人复仇,大义凛然,救民于水火的大英雄。”】 【“杜婉兮的算盘打得很好,要是被皇帝发现了,她完全可以推到楚家人身上,是楚家人要谋逆造反。”】 楚轻盈和楚明玠、叶瑶三人,闻言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楚明骞更是双眸赤红,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前世杜婉兮成功覆灭了楚家满门,于是在她喊出为楚家满门复仇的口号时,这些本就被洗脑严重的人自然是一呼百应。 所以说这是多么讽刺,害了楚家满门,却利用楚家的威望。 杜婉兮吃人血馒头,吃得很心安理得吧? 第115章 养军队,当众抽他鞭子 “杨副首领请起。”这片山的下面几乎被挖空了,平日这十万人轮流着挖丹砂矿,其余的在地下训练。 楚轻盈臂弯里抱着楚桉,坐在铺着垫子的石椅子上。 楚明骞和叶瑶分别站在她两侧,像左右护法,加上下面的副首领十几个人,这让楚轻盈有种自己是山大王的既视感。 对,就是《西游释厄转》里,金钱豹那几个妖怪山大王的感觉。 军师:【“笑死,我觉得东家至少是花果山水帘洞的美猴王吧,这十万人都是你的孩儿们。”】 楚轻盈:“……” 别说,你还真别说,画面感和代入感更强了。 “我们当然会造反,但是首先得准备充足,否则只会落得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楚轻盈开口,尽量不让自己的气势看着像山大王。 “我作为首领,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那就是让你们白白地送死,你们被招募而来,不就是想活下来吗?” 对于这些人,楚轻盈要做得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于理。 一来是因为她刚接手了这支军队,这些人不会完全听从她的指令。 再者,过去杜婉兮对他们的洗脑虽然有用,却有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这些人。 他们有很强的大英雄主义,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救国救民的救世主,没有信仰,这样的军队打起仗来不会凝聚到一起,就如同一盘散沙。 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君王,都要推崇一种思想? 一开始有道家、儒家,墨家等学术流派,到后来经过一次次变革,掌权者开始偏向推崇儒家思想,孔孟之道。 因为他的思想跟皇权的统治十分吻合。 皇帝在全国各地建造夫子庙,朝代不断更迭,宫殿和城池都会被毁。 但每个夫子庙都保存了下来,统治者不仅不会动孔庙,他们还会亲自前往供奉祭祀孔子。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来过,其方式就是在孔庙竖一通一通的石碑,上面写上文案,盖一个一个的亭子,来保护这些石碑。 后来皇帝来了太多,盖了太多亭子,导致亭子很密集,屋檐与屋檐相对,就有了“勾心斗角”一词。【注:古代的很多成语跟现代的意思不一样。】 掌权者还会弘扬佛教等,不管推崇哪种,其目的都是为了巩固统治。 王阳明对心学信仰,老子信仰无为而治,孔子的思想是仁和德。 有了这些信仰,民族才有凝聚力,才能团结一致,减少冲突,才能强大有力量,更快地促进国家的发展。 反之,若是没有了仁、义、礼、智、信、勇、诚、恕、忠、孝、悌等信仰,这个国家就会崩坏,混乱不堪,走向灭亡。 而这支军队,缺少的恰恰就是信仰和军魂。 若是不加以训练引导,他们是不会忠诚臣服她的,也无法团结起来。 到时候但凡敌方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就会背叛,或是刚上战场就当了逃兵。 她是从杜婉兮手里拿到了这十万人没错,但从来都是继承容易,守住很难。 她要将这十万人变成真正的军队、精锐,这个任务无疑是艰巨的。 楚桉跟楚轻盈想得也一样,前世他费了很大功夫,也没完全得到这些人的臣服和忠诚。 他好几次被背刺,损兵折将。 【“没关系的娘亲,你让叔父来给这些人洗脑,呃,给他们做政治思想工作。”】 【“叔父可是跟社恐悟绝爹爹相反的社牛,他作为白手起家的商人,可谓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他能在最短的时间让这支军队生出军魂。”】 【“第二,让三舅舅和三舅妈做教头,负责传授他们武艺和作战经验。”】 楚轻盈听着楚桉的心声,在想前世楚桉接手这支军队时,他并没有信任的人可用,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而她,楚明骞和谢疏泽都活着,她能知人善用,让他们发挥自己的特长,不必她这个首领事事都亲力亲为,艰难地去摸索。 前世楚桉能在无信任的人可用,无帮衬的情况下,还能将这支军队变成精锐,可见这孩子的本事。 军师也夸了一句,【“是呢,你儿子的思想还是很先进的,知道要弄出谢疏泽这个政委来。”】 “你们刚刚也带着我看过了,前首领杜氏手中的财物有限,所以没能给你们提供上好的、足够的盔甲兵器,这样的你们对上大周强悍的军队,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以后是我负责养你们这支军队,会陆续给你们提供最好的盔甲兵器。”楚轻盈说到这里,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很快谢府的暗卫们,便陆陆续续抬了几十个箱子放在空地上,打开后。 那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散发出来的光芒,刺着副首领几人的眼。 副首领的眼里都冒出绿光了,垂涎三尺,吞咽着口水。 他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把视线转过来,再看向上座的楚轻盈时,多了几分恭敬,“楚首领,这是?” “这是我第一天做你们的首领,给你额外发的军饷,每人三十两银子,若是有特殊情况的,可以来申请再加十两。”人为财死,很多人上阵杀敌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心中有大义,现实是他们是迫于生计,是要用血肉之躯用命挣来军功,封侯拜相荣华富贵。 人只有吃饱了饭,才能谈抱负和信仰。 楚轻盈要铸造出这支军队的信仰和军魂,但同时也会给他们金钱。 否则光谈信仰和理想,那就等于是pua,是得不到这些人的敬重和忠诚的。 在场的副首领几人,有些绷不住了。 要知道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可以买两千多斤米,三十两银子就能买到6万斤米。 在哪个朝代都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贫富差距大。 普通人一年下来全家的收入都不到十两,去掉各种赋税,只能糊口。 普通百姓饥一顿饱一顿,所以人们的平均寿命很短。 当然,大周繁荣昌盛,百姓们的生活水平要高一些。 但楚轻盈给的这额外的军饷,依然是一笔巨款。 所以这个诱惑对于这里的每个人来说,不可谓不大。 副首领带着几人,立刻单膝下跪对楚轻盈表忠心,“楚首领,你要将我等充入到楚家军吗?” 他们还是很激动的,不仅有这么多的军饷拿,且能被充入楚家军。 有了编制,他们就不是流寇类的,而是正规的楚家军。 楚家军可不是什么样的都收的,只要精锐,这大周凡是当兵的都以入楚家军为荣。 他们要是就这么入了楚家军,等于走了后门,一步登天。 “暂时不行,你们首先得提升军力,才能入楚家军。”楚轻盈不是那种很肃杀凛然的气势。 她从容淡漠,偶尔还会给楚桉擦一下从嘴角流出的口水。 她不需要用气场压人,没有上来就立威。 她只发军饷和配置装备,用实际行动,就在一开始得到了这些人几分的敬重。 楚桉满眼的崇拜,在楚轻盈的臂弯里仰着脸,星星眼望着他娘亲,【“娘亲厉害!”】 【“你娘亲有钞能力。”】军师接了一句。 楚桉吓了一跳,谁! 谁在跟他说话? 这个声音太陌生了,他从下面副首领几人中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是谁。 而且娘亲他们好像都没听到,只有他听到了。 怎么回事? 他刚刚出现幻听了? 军师恶作剧,小崽子,被吓到了吧,嘿嘿嘿。 原本是副首领在负责这些人的日常训练,楚轻盈没有立刻剥夺了他的权力,而是让楚明骞和叶瑶先跟着他们,慢慢融入进去。 要是她一上来就夺权,全都安排上自己人,副首领他们肯定会不服,从而发生很大的矛盾。 作为一个掌权者,起初你要先取得对方的信任,不能实施强硬手段,要用怀柔政策。 否则下属对你只有畏惧和不服。 当下属信任你时,你再分他们手里的权,该惩治就惩治,该处罚就严厉处罚。 这个时候,他们才会心服口服,忠诚于你。 过去一个多月,军师给楚轻盈提供了很多各个朝代,有名的将领们的作战策略。 楚轻盈写成了一本兵书,印刷出来几本,给叶瑶和副首领几人都发了。 当然,那些作战策略,她都有标明来处,并注了每个将领的生平,加上她的评价和总结,补充一些自己的,可以说是军事版本的《资治通鉴》。 副首领几人虽然被楚轻盈拒绝了加入楚家军,但加入楚家军无疑成为了他们的奋斗目标。 加上额外拿到的那么多的军饷,他们的情绪比任何时候都高涨,训练的动静响彻山谷,让楚明骞和叶瑶压制住了,否则让圣元帝知道了怎么办? 楚轻盈把接下来半个月的训练任务安排好后,就交给了楚明骞和叶瑶。 她抱着楚桉离开,去了悬医阁。 楚明玠已经开始坐堂了,不过除了给他捧场造势的叶家、赵家的一些人,并没有其他病患,连来抓药的都没有。 反观对面的医馆,因为做了很多活动,人满为患,外面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楚轻盈抱着楚桉坐在食铁兽上,停下来看时,没一会儿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青年。 青年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弯腰对楚轻盈行了一礼,“首辅夫人是来看病的吗?在下可以先给首辅夫人诊治。” 排队的百姓们都朝楚轻盈看去。 她一人就足以艳压群芳了,再加上骑着食铁兽,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这画面更是让人瞩目。 不过他们看不到孩子的脸,猜测应该是她生得龙凤胎中的女儿。 她的儿子被视为妖魔,关在牢狱里不知死活,她看上去并没有多伤心。 这也正常,即便是亲生母亲,也厌恶害怕妖魔儿子。 楚轻盈没从食铁兽上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青年,淡声问:“你是这个医馆的坐堂大夫?” “是。”青年直起腰,身躯挺拔,丰神俊朗,看了一眼对面、楚轻盈身后的悬医阁,语气很谦逊。 “在下虽然不及首辅夫人你的大哥名声在外,但在下的医术还是能救死扶伤的。” 这话不就是在说楚明玠毒王的名声在外,只毒人害人,不像他,是治病救人的。 楚桉从上扫视了青年一眼,挥舞着手臂,【“我认识他!他是男主傅寒辞的人,表面看着仁心仁术,实际为人毒辣卑鄙。”】 【“前世他没少用毒害我们,大舅舅就是因为中了被涂了他的毒的箭,才死的!”】 【“那这医馆应该是傅寒辞开的,可恶,傅寒辞这是跟我大舅舅打擂台,要让我大舅舅身败名裂吗?”】 楚轻盈眼里聚起寒霜,毫不掩饰对许行白的嗤笑,“你都说了,对面的悬医阁是本夫人的神医大哥开的,那本夫人为什么要去你这个庸医的济世堂看病?” 这样的羞辱让许行白温润的假面被当众撕开,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不过很快,他温和道:“那首辅夫人便去吧。” “若是楚大郎对首辅夫人的病症束手无策,便转到在下这里来,在下的医馆永远都会给首辅夫人……” “啪”! 许行白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在食铁兽身上的楚轻盈,扬起鞭子狠狠抽到了身上。 第116章 勾引 许行白文弱之躯当即摔趴在地上,一张脸和后颈都被抽烂了,背后的衣服破了,露出来的地方血肉模糊。 众人吓得不轻,连忙往一旁避开,有的胆子小的,已经对楚轻盈这个首辅夫人跪下了。 楚桉没想到娘亲竟然是这样的,不费嘴皮子,对于旁人的挑衅直接给打回去。 他看着娘亲慢悠悠地把鞭子卷回手腕上,吞了一下口水,【“那以后我若是犯错闯祸了,娘亲是不是也不会口头教育,而是直接给我一顿毒打?”】 【“呜呜,怕,我要找爹爹!”】 现在的楚桉还不知道,他爹虽然爱他,但跟对娘亲的爱比起来,那根本不值一提。 他挨打的时候,他爹不仅不护着他,还给娘亲递工具,完了心疼地揉着娘亲的手,温声细语地问疼不疼,累不累。 楚轻盈听到楚桉的心声,温柔地抚了抚楚桉的脸,满目怜爱地凝视着楚桉。 她可是最爱楚桉的。 前世楚桉没得到母爱,现在有机会了,她只想好好弥补疼爱楚桉,怎么可能打楚桉? 她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呢。 许行白的脸趴在满是脏污的地上,伤口火辣辣的疼,全身都冒出冷汗,神色屈辱。 过了很久,他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来。 “在下观首辅夫人风采出众,却没想到竟然是仗势欺人的毒妇,当街便殴打在下这个悬壶济世受百姓爱戴的大夫。”许行白冷笑,却因为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而疼得五官更加扭曲了。 楚桉握紧了小拳头,【“他果然卑鄙,竟然要打舆论战,让娘亲被唾骂千夫所指!”】 “的确是毒妇!”果然有人开始煽风点火,扬高了声音控诉。 “当初在下在谢府做府医,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就被这个毒妇用上了重刑,她将在下赶出谢府不说,还放出话不让人聘用在下,她简直是不给在下活路啊!” “幸好许神医仁德,不畏强权,在下得他救治,才保住了一条命。” 楚轻盈不用看,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是吴大夫。 他这话一说,原本畏惧强权的百姓们,就开始愤愤不平了,伸张正义的几个人,就对楚轻盈指指点点,小声谩骂。 楚轻盈二话不说,扬起鞭子朝着吴大夫狠狠抽过去。 连续数十下,连围着他的几个人也遭了殃。 吴大夫被抽得昏厥了过去。 周围的人离他远远的,全都噤若寒蝉,惊恐地看着楚轻盈,大气都不敢出了。 “本夫人这些时日,一度为那天没能亲手对吴大夫用刑,而遗憾,否则就算许神医你,也救不了吴大夫的命。”楚轻盈的目光落在许行白流着血的脸上,应了刚刚许行白的话。 “许神医说本夫人风采出众,可见是个以貌取人的,你肯定很在乎自己这张俊俏的脸,那便抓紧时间治吧,耽误了,这脸就毁了。” 楚轻盈调转食铁兽,拿食铁兽的屁股对着许行白,往悬医阁行了一步后。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补充道:“对了,差点忘记告诉许神医。” “本夫人这鞭子上抹了毒,你自己要是解不了,就来本夫人大哥的悬医阁,他也会优先给你诊治。” 楚轻盈话音落下,许行白的脸就开始烂了,像是被什么腐蚀,皮肉一层层脱落,渐渐的露出白骨来。 并且那毒素还在往脖子以下蔓延,所过之处皮肉都烂了,掉落下来。 照此下去,恐怕到最后他就是一具骷髅了。 周围的百姓惊骇不已,纷纷退让开,生怕自己沾上了这种厉害可怕的毒。 许行白失了态,捂着自己的脸惨叫哀嚎,痛苦地翻滚在地上。 百姓们见此情景再不敢非议了,首辅夫人是不是蛇蝎毒妇,只要首辅夫人没有对他们下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娘亲太帅了!”】楚桉都惊呆了,他以后也学娘亲这不服就干,生死看淡的作风。 楚轻盈单手抱着楚桉,从食铁兽上跳下来。 然后她单手拴好食铁兽,迈进去几步时。 楚轻盈听到背后的一道声音,蹙着眉,回头看去。 “星姨娘若是身体不适,要看病,去悬医阁对面的济世堂,那是主子开的。”凌天在顾翊煋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向悬医阁时,握着剑的手抬起来拦住顾翊煋,低声告诉顾翊煋。 今天傅寒辞不在府上,午膳后顾翊煋说身体不适,想去外面的医馆看大夫,顺便透透气,四处逛逛。 凌天本来不想答应。 但顾翊煋柔软的身子靠了过来,一阵香气涌入呼吸里。 她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娇媚入骨,“凌天哥哥,阿辞也没说不让我出府吧?阿辞那么喜欢我,给了我很多钱,不就是要让我出去买些漂亮衣服首饰吗?” 从来没有跟女人接触过的凌天,那一刻全身的血液乱窜,攥紧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明知道不应该答应顾翊煋,却在她含着水光的眸子看过来时,低下头应道,“星姨娘,属下跟着你。” 顾翊煋就算是主子的泄欲工具,那也是他们这些下属的半个主子,且主子确实没说不能让顾翊煋出府。 主子也的确宠她,已经把她从通房丫鬟抬为姨娘了。 整个府里就她一个女主子,所以主子手里多年积攒下来的女子用的好东西,全都给了她。 他只能听从顾翊煋的命令。 “对面的济世堂竟然是阿辞开得吗?阿辞真厉害。”顾翊煋看了一眼那个金色字体的牌匾,总共有三层,豪华又气派,把悬医阁衬得很简陋质朴。 “可是刚刚你也看到了,济世堂的许神医中了毒,自身都难保了,还怎么给我诊治?” “我看见悬医阁的坐堂大夫了,上次我落水昏迷不醒,就是他救回来的,我最近总是头疼,他应该是清楚我的症状的,我就让他给我看吧。” 楚轻盈惊讶极了,过了一会儿才确认眼前这个又纯又媚,能把男人的骨头都撩酥的女子,是女主顾翊煋。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凌天根本招架不住顾翊煋的攻势,不受自己控制地起了生理反应,剑抬到身前遮挡着,再不敢看顾翊煋一眼,“是。” 这要是只有顾翊煋和他,但凡顾翊煋投怀送抱,他怕是把持不住自己了。 他甚至开始想,回去后就请求主子把顾翊煋赐给他。 一个玩物而已,他比顾翊煋对主子更重要,主子会成全他的。 楚轻盈被出来的掌柜亲自迎进去,到了茶室后,问候了坐在那儿喝茶的叶将军。 她坐下来和叶将军一起品茶。 叶将军稀罕楚桉,接了楚桉来抱在自己臂弯里,从怀中取出什么,塞到楚桉的襁褓里,“你和首辅大人没给孩子办酒席,不过我们叶家的礼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今天偶然碰到桉儿,我什么都没带,就把这一个小玉佩送给桉儿做见面礼。” 楚轻盈:“……” 你那是小玉佩吗? 那是能作为兵符来用的! 虽然叶将军手里的兵不能跟她爹相比,但也能号令一方了。 谁家送小孩子礼,送兵符的? 他这是不怕被皇帝知道了,诛他九族吗? 这几个给楚桉送见面礼的,一个比一个离谱。 她要真是给两个孩子办了酒席,那估计收的礼,就能让她原地称王了。 楚轻盈应道:“我们会给两个孩子办百日宴,就在年后,到时叶伯父带着份子钱和厚礼来吃酒席便是。” 叶将军:“……” 【“叶外祖父真大方有魄力,喜欢叶外祖父!”】楚桉往叶将军健壮的胸膛拱了拱。 听到他心声的叶将军,惊得差点把他丢出去,瞪大了眼去看楚轻盈,“这?” 楚轻盈对叶将军点了点头。 于是叶将军跟谢疏泽他们一样,不用楚轻盈多说,他就对这惊骇之事找了理由,是因为楚桉是神仙转生。 【“唔,虽然但是,叶外祖父身上没有爹爹身上香,不过叶外祖父有其他方面的魅力,武将嘛,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男子气概无人能及。”】 叶将军一颗心被楚桉整得七上八下的,可刺激了,在心里吐槽不是人人都像你爹,一天换十几套衣服,身上比花楼里的姑娘还香,能把人熏晕好吗? 楚轻盈端起茶杯,品茶。 刚刚在门口发疯心狠手辣的首辅夫人,此刻风姿绰约,雅致从容,反差感不要太大了。 楚轻盈透过镂空的木制屏风,看着大堂内的情形。 没人来看病,楚明玠不急不躁,反而很闲适自在地坐在那儿,身姿笔挺,侧脸轮廓流畅完美,低头翻看着一本医书。 虽然人人都对楚明玠避之不及,但他坐在那儿,风采出众就如一幅画,令人赏心悦目。 这引得不少闺阁女子在外驻足,张望,迟疑着要不要进来。 “大夫,我要看病。”直到顾翊煋隔着台案,坐在楚明玠对面的凳子上。 她那样的打扮气质不像是来看病的,倒像是在勾引楚明玠。 所以女子们一时也放下了矜持,纷纷凑了进来,观望着。 楚轻盈看到后不禁感慨,颜值高的人无论在哪儿都能占到优势。 哪怕她大哥是行走的毒王,还是会有很多女子趋之若鹜。 楚明玠把“医书”放到一旁。 众人看过去,上面写着“毒草纲目”,惊得纷纷往外退了几步。 顾翊煋也看了一眼,却面色娇媚,并没有害怕之色,边对楚明玠说着自己的症状,边伸出一截细白的手腕递给楚明玠,“大夫,我应该是患上了头疾,每天头都很痛,脑子里面不清醒,一片混沌,导致整个人很烦躁。” 楚明玠示意顾翊煋把手腕放到垫子上,他取了手帕搭在顾翊煋的手腕上,便伸出两根修长白皙到泛着光泽的手指,搭在了顾翊煋的脉搏上。 “你身子虚弱,脑供血不足,所以会感到晕眩,我给你开一副方子,调养一下,平常注意休息,不要熬夜,夫妻生活要节制。”楚明玠诊断的很快,收了手后开方子,稀疏平常地叮嘱着顾翊煋。 “还要注意不要让头吹了冷风,像这样的天气你最好穿斗篷,戴上兜帽。” 楚明玠笔下龙飞凤舞,转瞬间就开好了方子。 本来他身侧的学徒会拿着方子,带顾翊煋去抓药。 顾翊煋却先那个学徒一步,伸手接方子的同时,也抓住了楚明玠的手,“大夫。” 她嘴上说着楚明玠的字,含情的目光却是盯着楚明玠的,唇畔勾着一抹蛊惑的笑,手指慢慢往上抚摸着楚明玠的手腕,“大夫的字写得真好看,只是我一个都不认识,不若大夫教教我?” 第117章 首辅大人帮大舅子杀人灭口 顾翊煋背后的凌天直皱眉,失忆后的顾氏怎么如此放荡,见一个勾引一个! 他上前一步,却只听顾翊煋一声娇呼,心下一凛,剑已经出了鞘。 顾翊煋用另一手托住收回来的手,起身挡住凌天,眼里浮起水雾,柔柔地问楚明玠,“大夫你对我的手做了什么?” “下了一点毒,三天后你的右手才能用。”楚明玠把方子交给学徒,嘴角勾着一抹弧度,却是邪气危险的。 “若是下次姑娘再轻薄于在下,你这手怕是只剩下一截白骨了。” 围观的姑娘们对楚明玠简直是又爱又怕,他亦正亦邪的,笑起来虽然危险,但也极为蛊惑。 反而这样的男人更让人着迷。 “是吗?”顾翊煋倒是没感觉到疼,就是手被麻痹了,动弹不了。 她对楚明玠眨了眨眼,站起来去抓药前,语气越发暧昧,“那星儿下次要试试!” “毕竟能跟长得如此英俊的大夫有肌肤接触,那就算失去一只手,也值得了。” 在场的姑娘们一听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楚大夫并没有毒害病患,很认真地给人看病。 他给这个放荡的女子下毒,完全是因为女子轻薄他。 楚大夫没错,反而对这个女子手下留情了。 她们差点就在那一刻冲上去,围攻了这个放荡的女人。 姑娘们纷纷上前要找楚明玠看病,但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惊慌地大喊着,“大夫大夫!你快给民妇的儿子看看,他突然发了高烧,我带他来的路上,他就昏厥了!” “大夫救救民妇的儿子啊……”那妇人被引着,把孩子放到一个简易的榻上后,便哭泣不止,瘫软在地央求着大夫。 楚明玠快步走过去,弯身检查时。 孩子的脸和全身都呈青紫状,口吐白沫,身子不住地抽动着,分明是中毒之兆。 楚明玠顿了顿,没有立即对孩子展开救治,俊美的脸上很冷漠,淡声问妇人,“你的儿子是中毒了吗?” “没有,不可能!他是受寒发高烧了,来得路上还没有中毒之兆。”妇人从地上跪直了,看到孩子此刻的样子后,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趴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儿子。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突然中毒?是你给民妇的儿子下了毒!”妇人的头发已经散乱了,猛地抬起头,目眦欲裂地怒瞪着楚明玠。 “对!就是你这个毒王给民妇的儿子下了毒,他是在被你触碰后,才中毒的,你害我儿子!” “你全身都有毒,谁靠近你谁就会中毒!” “你立刻给我儿子解毒,否则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偿命!” 妇人仿佛陷在失去儿子的痛苦绝望中,发了疯朝楚明玠扑过去,撕扯楚明玠。 茶室里,叶将军魁梧的身躯猛地站了起来。 而楚轻盈慢慢地放下茶杯。 楚桉却看到那杯子已陷入了桌子里,里面的茶水连波纹都没荡起一下。 他对上娘亲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楚大郎这是被妇人诬陷了,是不是对面的济世堂?他们好奸诈卑鄙的计策!”叶将军绕过屏风走出去,更清楚地看到了大堂内的场景。 那妇人的孩子发了高热没错,但同时也被下毒了。 下毒之人肯定不是楚明玠,妇人诬陷他,让旁人都知道孩子是在进了医馆后,被他触碰了,才中了毒。 楚明玠的毒王称号传遍了京城,据说只要靠近他,都会中毒,平常人人都避他如洪水猛兽。 他开了医馆后,几个月都没病患来看病。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两个,第一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给病患下毒了,还扬言要废了病患的手。 而第二个病患,中毒更深,眼看着就性命不保……楚明玠脱不了干系。 他这医馆不仅开不下去了,恐怕还要被提审吃牢饭。 到时候一直想抓楚家人错处的皇帝,再降罪,那么谁都保不住楚明玠。 “对面的济世堂表面的掌柜是旁人,但其实是傅寒辞的产业。”楚轻盈阵营里的人全都知道,他们最大的仇人是傅寒辞。 楚轻盈劝阻了要冲出去帮楚明玠的叶将军,“再等等,我大哥应该能化险为夷。” 楚轻盈让傲夏和傲霜上前,吩咐了几句。 二人手里握着剑,神色郑重,应着是,便离开了悬医阁。 楚桉攥紧了拳头,睁大眼睛盯着正堂内的情形,【“大舅舅不怕!就算你不能为自己脱罪也没关系,我爹爹是当朝首辅,外祖父手握重兵,我娘亲手里还有十万人,要保住你易如反掌。”】 楚桉离楚明玠不远,楚明玠听了这段心声后,一想也是,有这样强大的依仗,那他不发疯,才是真的疯了。 楚明玠扯开扑到自己身上的妇人,不顾对方是个女子,他狠狠将对方摔在地上。 妇人惨叫哀嚎,趴在地上嘶喊,“你给我儿子下了毒,被我揭穿了,就要杀我灭口吗?” “你如此猖狂,因为楚将军手握重兵,你就能草菅人命了吗?老天爷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这是整个楚家都被带上了。 好男不跟女斗,何况对方是个泼妇,有理有据,在场的人都觉得今天楚明玠是在劫难逃了。 顾翊煋让凌天等着拿药,她上前围观时,只见楚明玠云淡风轻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他挺拔的身躯立在那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妇人,就如同在看一个蝼蚁,目光里充满了轻视,嘴角勾着一抹邪佞的弧度,语气狂妄至极,“毒既然是我下的,那我肯定是要让这孩子死的,怎么可能还会救他呢?” “这杀人的罪名我担下了,你去报官吧,我有恃无恐。” “毕竟你也说了,我爹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公,我二妹夫是储君,我四妹夫是内阁执掌大权的首辅,还有我三弟和小妹,那绝对是最不讲道理,当街就行凶的。” “所以我有这么强大的后盾,今天我就算让你们母子二人命丧于此,那你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妇人没想到楚明玠会这样,一时间停止了嗷叫,怔愣地看着楚明玠。 在场的人也都被楚明玠给整不会了。 唯有一人,顾翊煋在一片寂静中拊掌,“说得好!楚大夫算我一个,虽然我无权无势人微言轻,但我仍然全力支持你!” 在场的人都朝顾翊煋看去,却没人认识。 凌天沉着脸色,走过去把顾翊煋拉到身后,低声斥责,“你起什么哄!” 她失忆后,竟是敌我不分了。 就算起哄,那也应该帮着妇人。 “可是我觉得楚大夫是被诬陷的啊。”顾翊煋说着这话时,还托着自己不能动弹绵软的手,红红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光,委屈地看着凌天,怆然欲泣。 “哦,原来是一对无媒苟合的奸夫淫妇啊。”人群里某个姑娘嗤了一声。 因为刚刚顾翊煋轻薄楚明玠,不少人愤愤不平。 此刻看到顾翊煋没有梳妇人的发髻,却和男的拉拉扯扯,她们自然更唾弃了。 “闭嘴,她是我家主子的姨娘!”凌天冷冷的目光射了过去,手中的剑动了动。 他还没找主子要了顾翊煋来,此番流言若是传到主子耳中,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围观的姑娘们被凌天的气势吓了一跳,但也有不甘示弱的。 尤其在看了一眼楚明玠后,觉得自己是在悬医阁,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于是精神状态也有些不正常了,扬高了声音道:“原来是下人和主子的姨娘私通啊,不知道你主子是否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你主子真可怜呢。” “你!”凌天满身寒霜,剑出鞘几分,当场杀人的念头都起来了。 几个姑娘到底是被吓到了,往外退了退。 恰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首辅大人到。 围观的人心里一惊,纷纷回头看去。 谢疏鹤在初冬的天气,里面穿着绣着飞鹤的紫色朝服,外面披着一件狐狸皮制成的蓝色披风。 他不是那种气势汹汹又威严的气场,而是萧萧肃肃,清冷端方。 兜帽上的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越发衬得他一张脸不染世俗的俊美,气质清贵高雅,行走而来时衣袂飘逸,腰间配饰轻晃,宛如谪仙入凡间,圣洁,风采绝代无双。 在场的人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被惊艳到屏住呼吸,过了片刻才回过神行礼。 “本阁听说大舅子的医馆出了命案,便带人来看看。”谢疏鹤身后跟着以叶家二郎为首的一批锦衣卫。 他们都穿着飞鱼服,配着绣春刀,衬得谢疏鹤位高权重的同时,他们的风采也令人瞩目。 谢疏鹤说得是来捉拿杀人凶手的,却走过去站到了楚明玠身侧,也在俯视着那个妇人。 这立场分明就是替杀人犯大舅子撑腰的。 甚至紧接着,叶将军和楚轻盈绕过屏风走来。 楚轻盈站在了谢疏鹤身侧。 叶将军站在了楚明玠身侧。 既然说他们以权欺人,那就贯彻到底好了。 众人:“……” 谢疏鹤从叶将军手里接了楚桉,竖抱着,让人趴在他的肩上。 婴儿不到三个月,脊椎没有发育好,且无法抬头,所以并不适合竖抱。 但谢疏鹤抱楚桉抱得很好,修长强健的手臂从楚桉的腿部,托到他的背上,稳稳地托住了楚桉的身子。 他抬起的大掌温柔地抚着楚桉的脑袋,看着趴在地上的妇人,“你刚刚说要状告谁?” “本阁这个天被叫你来了,你说吧。” 众人:“……” 首辅大人你确定是来给人做主的? 你分明是要帮着大舅子杀人灭口,掩盖罪行的! 第118章 被戴绿帽子,当街受辱 那妇人本来就是普通百姓,完全没料到是这样的走向,已经不知如何应对了,再对着几个位高权重之人。 尤其是叶将军那杀伐凌厉的气势,还有锦衣卫们。 她一个普通百姓生出了畏惧和退缩,“我……我……” 下一秒,妇人接到凌天射过来的目光,脸色骤然一白,只能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对上谢疏鹤几人的俯视,“楚家大郎毒害民妇的儿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然他有你们这些大官们包庇又如何?” “民妇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民妇要见皇上,要告御状!” 话音落下,顾翊煋捂着嘴笑起来,“天啊,她果然是无知又愚蠢的民妇,她以为皇上是她能见就能见的吗?那得过五关斩六将,基本上在第一关时就没命了。” 【“是的。”】楚桉附和着顾翊煋,想到了叶瑶。 【“前世我三舅妈去敲登闻鼓,要为楚家满门讨回一个公道时,腰差点被打断,不仅没告成,还被视为楚家的余孽……”】 叶将军高大如山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眸底骤然猩红,难以置信又悲痛地朝楚桉看去,他听到了什么? 楚轻盈心想小祖宗你可不要再说了,就这一天功夫,多少人破防,因为你的心声发疯了? 谢疏鹤把楚桉按趴回自己的肩上,转移走楚桉的注意力,对那个妇人颔首,“那你尽快去吧。” “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你中毒的儿子还有一口气,还来得及救回来。” 妇人闻言整个身子颤了颤,刚起身,险些再次瘫软在地。 她冲过去抱起自己的孩子,“你们等着,我先到对面的济世堂找许神医,给我儿子解毒,回来再找你们算毒害我儿子的账!” 妇人抱着孩子,转身就要去对面的济世堂。 却听到楚轻盈在背后诧异道:“许神医?你是说刚刚被本夫人用涂了毒的鞭子抽了一下,身中剧毒自身都难保的许神医吗?” 妇人一下子顿在了原地,僵硬地回头,面无血色地看着楚轻盈,“你说什么?” “没事,你去吧,他虽然就要变成一具骷髅了,但他可是神医,手里必定有现成的解药,你直接给你儿子服下就行了,快去吧,再耽误一秒,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儿子了。”楚轻盈催促着妇人。 妇人剧烈一晃后,抱着孩子就往对面的济世堂冲。 “这场戏太好看了,我去对面看看!”顾翊煋不顾凌天的阻拦,提着裙角,率先就往济世堂跑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他们进到大堂,就看见那妇人惊慌地喊着许神医。 然而许行白自己中了毒,一张脸都腐烂了,别说给妇人的儿子解毒了,济世堂的全部大夫正围着他。 他正在被解毒,处理伤口。 楚轻盈的毒是来自楚明玠之手,楚明玠独创的毒,是其他任何人都解不了的。 所以几个束手无策的大夫,眼看着许行白从脸烂到下巴,焦急地劝着,“许神医,我等解不了此毒,甚至连控制蔓延都做不到,我们带你去对面的悬医阁,找楚家大郎吧。” 那妇人抱着儿子,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尤其许行白原本一张英俊的脸,变得这般可怖。 她吓得惊叫,往后退了退,又想到中毒的儿子,不得不鼓起勇气,央求,“许神医,我儿子中毒了,你一定能救我儿子,你给我儿子解药吧!” 许行白坐在椅子上,被疼痛折磨的,还因为毁了容。 他愤怒、恨意滔天之下,用力推开妇人,嘶吼着,“滚!” 妇人摔倒在地,没有护好昏迷不醒的儿子。 儿子的额头磕破,鲜血直流,她尖叫一声,跪起来抱紧了孩子。 妇人在大堂内找了一圈,当看到被丢在榻上浑身都是鞭伤,血肉模糊的吴大夫时。 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膝行过去摇晃着吴大夫,“你醒醒,你救救我儿子,醒醒……” 妇人得不到回应,终于是崩溃了,大哭着喊:“相公,你醒醒,救救我们的儿子啊!你跟我说了他不会有事的……” “楚大夫果然是被诬陷的,下毒之人是妇人自己,毒药出自许神医之手!”顾翊煋看到这里已然明白了。 其他人还是懵的,她就给其他人解惑。 济世堂是悬医阁的对家,许行白为了毁了悬医阁和楚明玠,就给吴大夫的儿子下了毒,让吴大夫的妻子抱着孩子去悬医阁,栽赃嫁祸给楚明玠。 楚明玠要是能解毒,那就表明毒就是他下的。 结果楚明玠不仅不解毒,反而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妇人按照计划,来济世堂找许行白解毒。 楚明玠毒害她的儿子,一来悬医阁会被查封,楚明玠要被抓入大牢。 第三能成就许行白,把他的神医之名打出去,此为一箭三雕之计。 但,偏偏楚轻盈几人都在发疯,楚轻盈先一步打伤了吴大夫和许行白,还给许行白下了毒。 而楚明玠对自己被诬陷,直接就承认了,完全打破了许行白的计划。 “现在,中毒的许行白自己都要一命呜呼了,根本顾不上救吴大夫的儿子了,何况……”顾翊煋在一番推理中,收获到了全场的瞩目,简直不要太高光了。 她整个人光彩大发,在众人紧张地等待中,她抬手指向许行白,“他其实根本没打算给吴大夫的儿子解毒,他骗了吴大夫和妇人,他要牺牲掉吴大夫儿子的一条命,来除掉对手楚神医!” 此计不可谓不歹毒,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纷纷唾骂起许行白和吴大夫几人来。 妇人如五雷轰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后,她捶打着榻上的吴大夫,崩溃地嘶吼,“王八蛋!” “你说得只要我们立了功,济世堂就请你坐堂,重用你,要将你打造成神医的。” “结果呢,他们是要牺牲掉我儿子的命啊,你赔我儿子!赔我儿子,我杀了你,杀了你……” “你的儿子还没死,趁着还有一口气在,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指责控诉,倒不如去悬医阁求楚神医出手救你的儿子。”顾翊煋走过去,从地上抱起呼吸越来越弱的孩子,提高声音问妇人。 “你去不去?!” 在场的人唾骂归唾骂,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于心不忍,也跟着劝妇人,“快去吧。” “你去给楚神医认个错,我相信他医者仁心,必定会不计前嫌救你的儿子的!” “是啊,难道你要为了自己的尊严,宁愿赔上自己的儿子的一条命吗?” 妇人踉跄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我去!我还要拖着这个王八蛋去!” 妇人说着伸出两手抓住吴大夫,用尽力气把吴大夫从榻上扯下来。 然后她跟在抱着孩子的顾翊煋身后,拖着吴大夫返回了对面。 吴大夫被拖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路来,伤势更严重了。 妇人扔下吴大夫,“扑通”双膝跪地在楚明玠面前,不断地磕着头,额头都磕破了,“请楚神医救救民妇的儿子,一切全是民妇的错,民妇愿意以命偿还!” 妇人额头上鲜血直流,下一秒身子往前一扑,狠狠向桌角撞去。 楚轻盈及时拦住了妇人,抬头时,傲夏和傲霜在这时回来了,分别提着许行白的肩膀,猛地丢了许行白到楚明玠面前。 许行白确认了包括自己在内,其他人都解不了楚明玠的毒后,不想变成一具骷髅。 他唯有跪在楚明玠面前,请求楚明玠赐解药给他,并且承认了是他给吴大夫的儿子下毒,指使妇人诬陷楚明玠的。 傅寒辞赶过来时,吴大夫的儿子和许行白都被解了毒,他听到的是围观的人对楚明玠的赞扬。 经此一事,他们相信了楚明玠虽然有毒王,不,他的毒王之称恐怕也是被对手陷害,有意传播的。 楚明玠不仅不是毒王,他们不会靠近他就被毒,他反而医术高明,仁心仁爱。 傅寒辞站在门口,看着悬医阁一时间人满为患。 而背后他的济世堂,被叶家二郎带的锦衣卫迅速查封,关闭,贴上封条。 济世堂的所有人都被带走问审,许行白则是直接被定了罪,逮捕起来关入了大牢。 傅寒辞看着这一幕幕画面,只觉得光怪陆离。 他高大的身躯晃动着,脸色苍白,眼前发黑,一阵阵天旋地转,猛然倒了下去。 他是男主,但现在他的一切在慢慢被楚轻盈和谢疏鹤摧毁。 他的光环被他们夺走,谢疏鹤和楚轻盈在渐渐取代他和顾翊煋,成为男女主。 所以他感觉自己不好了。 谢疏鹤越来越强大,没有一点行将就木之兆,身体越来越好。 相反,他会越来越虚弱,病下去。 这邪门的话本世界! “主子,你还好吧?”凌天把还要凑热闹的顾翊煋扯出悬医阁,就看到傅寒辞往地上栽倒。 他立刻上前,弯下腰用肩膀架住了傅寒辞的胳膊,支撑着他站稳。 傅寒辞闭着眼,在慢慢地缓着,却听到周围的议论,“啧,这就是这个下人的主子吗?我看到他头上好绿啊!” 傅寒辞缓缓睁开了眸,一时间没有动,但胸膛在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卡着一口血,拼命地压着。 结果,这时又听到另一个人的话,“这个下人的主子,你们不觉得很眼熟吗?他好像是曾经的东厂督主,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皇上罚到三皇子的府上做太监总管。” “还真是他,对啊,他是太监,难怪他的姨娘会跟下人私通呢!” “下人看起来很阳刚,应该不是太监,那就合情合理了,换谁都选下人啊……” 凌天在这一片唾弃指责中,浑身冷汗直冒,顾不上赶走他们,他单膝跪到地上,“主子,你听属下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属下和星姨娘……” 凌天话被说完,顾翊煋立刻和凌天跪到了一起,蹙着眉,疑惑又担忧地问:“凌天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跪下?” “你是犯了什么错吗?” “星儿和你一起跪,星儿给你求情!” 傅寒辞笑了,俯视着二人的目光里,却是一片猩红和冰冷的杀意。 他急火攻心,抬手按住心口,肩背佝偻着,想撑下去。 却下一秒,“哗”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傅寒辞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往前栽去。 第119章 在一个男人最脆弱的时候攻略他 “主子!”凌天连忙去扶傅寒辞。 顾翊煋也吓了一跳,拉着傅寒辞,焦急地喊着,“阿辞!” 然而,她的眼里却是一片嘲讽和快意。 在坐上马车返回傅府时,顾翊煋掀开帘子,抬眼看着悬医阁那几个大字。 “楚轻盈,我可不是跟你联手,我只是要将我曾经受到的屈辱和折磨,从傅寒辞身上百倍地讨回来!” “我送到你手上的消息,你千万要好好利用……” 许行白入狱后,傅府没有大夫了,凌天只好从外面给傅寒辞请大夫来。 但几个大夫诊治过的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没结果。 傅寒辞可能是虚弱,操劳过度,才晕倒的。 凌天让这些庸医全都滚了,打算去求楚明玠。 哪怕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断了手和脚,他也不能让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过,好在主子这时醒了过来。 凌天立刻跪下去请罪,“主子,属下愿意受罚!” “但属下并没有背着你和星姨娘私通,属下是想向你要一个恩典,让你赐了星姨娘给属下……” 在这一番话中,傅寒辞心里的杀意有多深,面上就有多平静,甚至是很温和宽容地看着凌天,“我可以将星姨娘赐给你,但不是现在。” “等我找到了她的替代品,我就将她赏给你。” 赏是不可能赏的,就算他不要顾翊煋,那他也不允许别的男人占有了顾翊煋。 他这么说,不过是在安抚凌天。 他不能失去凌天。 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那次在瑞王府杀楚轻盈几人时,那些“山匪”其实是他培养多年的一支精锐,结果全都折了。 再之后就是杜婉兮背叛了他。 还有今天,许行白不仅医术好,且智谋过人,失去许行白,他等同于断了左膀右臂。 他花了很多钱开的济世堂,里面的大夫等人,都是人力,那更是建立了多年的收集情报、以及联络场所。 却也在今天,一下子全都被楚明玠摧毁了。 这几个月来,他的损失太大太大了。 要是换做以前,下属觊觎他的女人,让他当众受辱,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他必定是要杀了的。 但现在,他手里可用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凌天。 他不能再失去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知道凌天对自己是忠诚的,这就够了。 其他的,他必须容忍,咽下这口气和屈辱。 等日后他找了可以替代凌天的,就不留凌天了。 傅寒辞躺在榻上,墨发散落在枕头上,脸色苍白,整个人没有了平日的凌厉和尊贵,显得很颓丧,嗓音嘶哑地对凌天说:“凌天,这几个月来我财权尽失不说,还损兵折将。” “而你从小便护卫在我身边,在我心里,你就如兄弟般,以后你要注意安全,我不能连你也失去了……” “属下也一直当主子是兄长!”凌天心里无比动容,抬起头看着傅寒辞此刻的样子,他心里满是酸楚,同时自责和愧疚也达到了顶峰,眼眶红了一圈。 “虽说属下和星姨娘是清白的,但因此让主子受辱,被人非议,是属下的错,主子不舍责罚属下,属下却心里难安。” 凌天跪在地上,突然“刷”一下拔剑。 一道剑光闪过去时,鲜血溅到凌天的脸上。 他疼得闷哼,却死死忍住,额头上的汗滚落下来。 傅寒辞看到那被剁下来的一只手,目光落在凌天血肉模糊的手腕上。 他吃惊,“凌天,你竟然……” “主子,属下无碍,这是属下应该受的处罚。”凌天一张俊俏的脸和鬓发都被冷汗浸湿,没有血色的面容扭曲,却对傅寒辞露出了一个笑。 “主子,这没什么不好,你失去了一根手指,属下陪着你。” 傅寒辞想去扶起凌天,却因为虚弱跌了回去,反而让凌天连忙俯身扶住他。 傅寒辞摇了摇头,墨眸里泛着水光,“我没事,这里不需要你伺候了,你立刻下去包扎自己的伤口,快去!” 凌天眼看着傅寒辞急得又要吐血,连忙安置好傅寒辞,行礼退下,“是,主子你好好休息,切勿再动气。” 凌天走到门口,不知何时顾翊煋站在那里,眼里含泪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腕。 凌天对顾翊煋摇了摇头,示意顾翊煋他没事。 他的唇畔是带着笑的,虽然失去了一只手,但主子刚刚答应他了,以后会将顾翊煋赐给他。 傅寒辞躺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在顾翊煋进来后,他深邃的目光满是怀疑地盯着顾翊煋,冷声问:“你为什么要出府,找楚明玠给你看病?后来还起哄帮着他?” 顾翊煋上了床榻,抱住傅寒辞的腰,柔软的身子依偎到男人的胸膛里,“我头疼,也想顺便逛逛,本来是要找许大夫看病的,但他当时被首辅夫人下了毒,自身难保,我就进了悬医阁找楚大夫。” “楚大夫那么好的人,医术还高明,我和百姓们都不忍看他被诬陷,所以才揭穿了许大夫的毒计,怎么了?阿辞,我做得不对吗?” 顾翊煋抬起一张又纯又欲的脸,水眸里一片无辜单纯,疑惑地看着傅寒辞。 她只当做不知道济世堂是傅寒辞的。 她“失忆”后,许行白已经去济世堂坐堂了。 所以她不认识许大夫,只站在正义的一方。 “楚明玠等人是我们的仇人。”傅寒辞没有多说。 他确实没限制顾翊煋的自由,没有告诉顾翊煋济世堂是他开的,想必当时凌天也忘了跟顾翊煋说了。 顾翊煋闻言,脸上全是愤怒之色,握着拳头,恨恨道:“原来楚明玠竟然是阿辞的仇人,那就是我的仇人!” “我知道了,以后我要是再见到他,一定会杀了他!” “阿辞不要生气了,我不知道楚明玠是你的仇人,我错了,你罚我好不好?”顾翊煋的手指勾勒在傅寒辞精壮的胸膛上,眼眸魅惑,极尽撩拨。 傅寒辞躺在那里,抬起的手落在顾翊煋的后颈上,闭着眼,喘息声渐重。 直到再也无法忍耐,傅寒辞夺回掌控权,翻身就把顾翊煋压在了胸膛下。 他深邃的墨眸里汹涌着浓郁的渴望,越发猩红,狠狠吻住了顾翊煋。 他怀疑过顾翊煋是在装失忆,但她这一多月的表现,尤其是刚刚。 以前顾翊煋连女装都不愿穿,现在却做到了这种地步。 其他方面,敏锐如他,也没发现顾翊煋的破绽,所以顾翊煋是真的失忆了。 这样如同一张白纸,依赖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喜欢他的顾翊煋,他想把她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他享受这种感觉,最初对她的喜欢,在慢慢回来。 他和顾翊煋毕竟是这个话本里的男女主,本就应该两情相悦。 不管过去如何,如今在“天”的控制下,他们还是相爱了。 相爱便相爱吧,本就应该如此。 顾翊煋的双臂攀着傅寒辞的肩膀,傅寒辞的眸里不再似过去的平静理智,他的脸上透出从未有过的沉迷。 顾翊煋的下巴搭在傅寒辞的脖子里,感觉到傅寒辞真的动了情,她心里全是嘲讽。 傅寒辞在接连损兵折将,也不再是东厂督主,从高处跌落后,可谓是经受了一次次重创。 他到底有些颓废脆弱了。 而这个时候的男人,是最好攻略的。 “傅寒辞,我要你将自己的心剖出来奉上给我,我再用力摔到地上,狠狠踩碎……” * 这天是几个月来楚明玠在医馆坐堂,最忙的一天,谢疏鹤和楚轻盈都在给他打下手。 谢疏鹤是坐在他身侧的,手中的笔就没停过。 他说着,谢疏鹤负责记录做病例,代写药方子。 而楚轻盈则在药房处,拿着药方,在每个有标志的小抽屉里找到对应的药物,再称重,一一把一包药配齐全。 叶将军一手抱着楚桉,还能行动自由,引着病患或去药房抓药,或是到榻上等待着治疗……他脚下生风,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忙得飞起。 首辅大人给当助手,首辅夫人帮忙抓药。 将军跑堂,后来楚明骞和叶瑶结束后,也过来了……楚明玠给人看病,有这样高规格的配置,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到了深夜,悬医阁的大堂依然灯火通明,映照着对面被贴了封条的济世堂。 队伍还是那么长,没有尽头似的。 谢疏鹤示意学徒把人打发走时,每人给发了号,让他们明日按照号码来,不用再重新排队。 他们这才离开了。 医馆关门,楚明玠让闲杂人等都去休息了,只剩下自己人后。 他展开了一张字条,“今日顾氏来看病只是个幌子,实则,她借着抓我手的机会,传了一个消息给我们。” 当时他配合了顾翊煋,只有给顾翊煋的手下了毒,才符合他们的关系,不被人怀疑。 谢疏泽和柳氏,因为谢疏鹤和楚轻盈迟迟没有回府,他们也找了过来。 在楚明玠的示意下,二人先看了字条上的内容。 第120章 吃醋,将计就计 “下月初十,劫杀,柳氏,防。” “傅寒辞果然要来抢我手中能开启宝藏的玉环,他要安排人劫走阿茵,要我用玉环来换。”谢疏泽脸色阴郁,把那张纸紧握在掌心里,手指骨节用力到“咯吱”作响。 等他松开时,那张字条已经变成了齑粉。 不知缘由的柳氏和谢疏鹤,微微吃惊。 他看起来像是内力很深厚的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楚轻盈坐在谢疏鹤身侧,心疼谢疏鹤今天在医馆坐了很长时间,那腰必定受不住。 她不顾众人在场,伸手给谢疏鹤揉着后腰,低声在谢疏鹤耳畔道:“我给三弟吃了一种神药,所以他现在是能和三哥打成平手的高手。” 那是相当厉害了,谢疏鹤目光幽幽地看着谢疏泽,胸口很堵,抿了抿薄唇。 他也附在楚轻盈耳边,低声,不开心地问:“夫人,我也想拥有绝世神功,能保护你和桉儿、瑜儿母子\/女三人。” “你的神药分成好多份都不影响效果,你给我留了吗?” 两人在这边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楚明玠几人已经开始制定计划了。 他们决定将计就计,让傅寒辞的人劫走柳氏。 他们最近这段时间会给柳氏配很多护卫,为的是要傅寒辞用更多的人来劫柳氏。 当然,柳氏不会武功,他们要找个人易容成柳氏。 “我来。”楚轻盈勾了勾唇。 她正好在军师的商铺里卖着易容丸,可以拿出来一颗,服下去,直接变成柳氏。 神药比会易容且易容术很高超的大哥,都好用。 “到时候我被劫走了,傅寒辞肯定要求三弟一人只身前往,他不知道三弟现在身负武功能以一敌百,我们尽可能引傅寒辞派来更多的人,让其全都身首异处,最好是杀了凌天此人。” 傅寒辞若是再失去了凌天,那他的境地更加艰难了。 他失去的越多,男主光环越黯淡,无法再具备做一个男主的条件,她和谢疏鹤就能取而代之了。 几人又商议了很长时间,在谢疏鹤怀里的楚桉,作为婴儿困得不行,还在强撑着,听着爹娘他们制定出来的一整套周密详细的计划。 他作为重生的,好像并没有发挥到自己的作用,爹爹和娘亲他们太厉害了。 他既敬仰又放下心来。 重来一世,前世的悲剧绝不会重演,他们一定会赢了傅寒辞,赢了“天”! “好了,这么晚了,今天我们都累了,便各自回去歇着吧。”楚明玠很久没这么累了,眉眼间一片倦意,外袍都失去了光彩。 他却起身走到谢疏鹤面前,伸出手,“桉儿还是交给我来带吧,妹夫你趁着自己还……嗯,老当益壮,应该和小妹多一些二人生活,免得再过几年,那就真的是力不从心了。” 楚明玠以大夫的口吻,叮嘱着谢疏鹤,“不过你患有风疾,平日里还是要节制一些。” 谢疏鹤:“……” “谢谢大哥关心,大哥也是,如今正值壮年,应当早日成亲生子,否则日后老了,子嗣艰难,更要抢别人的孩子了。”谢疏鹤把已经撑不住睡着的楚桉,递给了楚明玠,使用他一贯端方有礼刀,回怼过去。 “妹夫心疼大哥孤家寡人,夜里一人孤枕难眠,便把儿子借给你。” 这一波,是谢疏鹤赢了,不过楚明玠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他的目的达成了——带楚桉。 楚明骞就是楚明玠的忠实拥护者,见大哥被“欺负”了,他嗤笑了一声接道:“别看妹夫疼桉儿疼到了骨子里,其实跟他对小妹的爱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不,为了能霸占小妹,他就丢掉了儿子。” 谢疏鹤:“……” 好在桉儿睡着了,要不然这父慈子孝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谢疏泽、柳氏还有叶将军等人的目光,全都意味深长地看向谢疏鹤,一副懂我们都懂的表情。 “咳。”首辅握起拳掩唇,用身体不适掩盖着,侧过身把额头抵在了楚轻盈的肩上,社恐首辅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半个时辰后,回到府中的谢疏鹤和楚轻盈洗漱结束。 首辅大人还在对谢疏泽的事耿耿于怀,压着楚轻盈亲吻,吐息滚烫又危险,“夫人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给三弟吃了那种神药,而不给我吃?” “那药有限制,尤其是对你,是没有效果的,而且只能给一个人,无法分成几份,要不然我们几个都服用了。”楚轻盈的手落在谢疏鹤的胸膛上,被亲吻得身子发软。 “夫君,你的身体虚弱,大哥说了要节制,昨天晚上我们不是……” 谢疏鹤握住楚轻盈的胳膊,给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墨发散落与楚轻盈的青丝纠缠在一起。 他的半边侧脸被烛火镀上一层光,配着喑哑磁性的嗓音,越发让人心悸。 “嗯,但是夫人没尽兴不是吗?为夫,亦然。” “夫人不必担心为夫的身体,为夫不会让夫人失望的。” 谢疏鹤不知道是不是丹药真有那么大的奇效,他没有再力不从心。 反而,这天夜里叫了三次水。 床帐上映着两人的影子,朦胧又缠绵缱绻,令人血脉偾张。 楚轻盈的手攥住了谢疏鹤手腕上戴的一串佛珠。 他换上了新的。 楚轻盈现在都能从佛珠的绷紧程度,来判断首辅大人是否振奋,欢愉值达到了几点。 每次这一刻的他,都是如此惊心动魄,令人沉沦不可自拔。 楚轻盈被折腾得先谢疏鹤睡去,很快就落入男人带着热度的宽厚怀抱。 楚轻盈趴在谢疏鹤的胸膛,听着他久久没有平复的心跳,呼吸里是他身上很好闻的味道。 楚轻盈睡得安稳,却不知谢疏鹤的碧眸赤红着,丹药的副作用上来,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丹药能让人的身体慢慢钙质化,谢疏鹤的脸在阴影里布满冷汗,五脏六腑犹如被火烧火燎,痛苦得原本圣洁端正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谢疏鹤闭着眼,紧紧咬牙,下意识地箍紧了楚轻盈的身子。 他竭力保持着几分清醒,怕伤害到了楚轻盈,便松开楚轻盈,不再敢触碰,离楚轻盈远一些。 谢疏鹤浑身的肌肉都在打颤,牙被咬的咯吱作响,舌尖破了,嘴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谢疏鹤一整夜都没能睡着,到第二天早上才缓过来,感觉像是在烈火中炼化了一遍,才从地狱里爬出来。 他又吞下了一颗丹药,方能继续苟延残喘。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楚轻盈几乎每天都和柳氏在一起,在暗中保护她们的护卫比平常多了好几倍。 也不怕傅寒辞探听到了,怀疑他们已经得知了他的计划。 因为傅寒辞不会觉得他们蠢,知道他们会因为手里有玉环,防备增加,出行多带着护卫才正常。 要是不多带,傅寒辞才会怀疑他们设了陷阱。 傅寒辞即便知道抢玉环并不容易,但也不得不这么做,玉环能开启谢钧隽留下的宝藏。 傅寒辞虽然不穷,但他手下养了很多奇能异士,再加上圣女的那二十万人。 楚轻盈估计傅寒辞已经开始拖欠军饷了,长此以往必定会生乱。 他不像楚轻盈。 谢疏鹤自己的私房就不少,楚轻盈也有嫁妆,更不要说平常二姐、爹娘以及赵家和叶家都会添补她一些。 现在她更是有家财万贯、很会经商一直在钱生钱的谢疏泽和柳氏的鼎力相助。 他们几家不计较那么多,齐心协力,所以养那么多人,钱财是够的。 傅寒辞的收入来源,济世堂被查封了,其他的几个赚钱的商铺,被谢疏泽和谢疏鹤几个官员,官商勾结,一一给搞破产了。 谢疏泽主打的就是他曾经被同行陷害入狱,差点破产,还险些赔上一条命,他自己曾经淋过雨,那他也要撕了别人的伞。 短短两个月,谢疏泽就在京城的商圈里“恶名远扬”了,做他的对手下场很惨。 而跟他合作做生意,能赚得盆满钵满,所以京商都愿意跟他合作。 他有谢疏鹤做靠山,这生意是做得风生水起。 傅寒辞没钱了,只能铤而走险,要将宝藏拿到手,就得抢谢疏泽手里的玉环。 不过,到了年底初十这天,柳氏并没有遭遇任何不测。 楚轻盈不意外。 傅寒辞为人相当谨慎,怕身边出了奸细,计划被传出去,也怕她这个跟楚蓁蓁做了同样预测的梦的,知道这场劫杀,她会给避开。 所以傅寒辞像之前陷害她三哥一样,改变了时间和计划,在等待着,寻找最好的机会。 楚轻盈给傅寒辞制造了这个机会。 那几天她跟着柳氏去了京城边上的一个县,还带上了“楚瑜”。 楚桉假扮的楚瑜。 因为在外人眼里,楚桉还在牢狱里,谢府、楚轻盈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楚瑜。 所以楚轻盈带着的,必定是楚瑜。 但实际上,楚瑜是真正的婴儿,让她做诱饵太危险了。 而虽然楚桉也是婴儿的身体,但他是大人的芯子,遇到危险不会被吓出什么三长两短来。 要知道“吓死了”这个词可不夸大,这个时代小孩子因为惊吓而生病夭折的,可不少。 楚轻盈和柳氏坐着马车去另外一个县,给楚桉的襁褓散开一些。 楚桉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期待又兴奋,手舞足蹈,【“我在复仇者联盟里终于是发挥作用了,到时候我这个诱饵和变成婶婶的娘亲一起被傅寒辞的人抓走了,傅寒辞他们的筹码就更大一些,不仅叔父会来,爹爹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赎回我……”】 楚轻盈没有对楚桉说起他们的计划,楚桉也只是在那晚昏昏欲睡中听到了一些。 但即便这样,楚桉却还是猜到了他们的全部计划。 这孩子,就跟他爹一样有着超高的智力。 楚轻盈给楚桉带了足够的奶粉,喂养起来很方便,尿布也不少。 不过现在楚桉几乎不用了,每次都会用肢体动作给抱着他的人提示。 他们都跟他“心灵相通”,就会把他交给男护卫,把尿或粑粑。 往往这个时候楚桉就特别羞耻,庆幸娘亲他们不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否则他太社死了好吗? 楚轻盈和柳氏在外县停留了五天,包下了整个客栈。 这天楚轻盈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易容丸一分为三,给自己和柳氏,以及楚桉都吃了。 于是眨眼的功夫,楚轻盈变成了柳氏。 而柳氏变成了楚轻盈。 楚桉则变成了楚瑜。 毕竟楚桉和楚瑜不是真正的双胞胎,两人长得不一样,尤其楚瑜是碧绿色的眼睛。 “如茵,我这易容丸的时效是一个时辰,过了一个时辰后,我和桉儿还要服下这个。”楚轻盈拿出一个瓷瓶。 瓷瓶里的易容丸是大哥根据她的神药,还原出来的,效果只能达到70%。 但足够了,让追寻过来的傅寒辞的人,第一眼看到她和柳氏是一模一样的就够了。 后面她和柳氏有70%的像,他们也不会怀疑什么。 毕竟凌天他们也不会360°无死角怼脸看她,且他们跟柳氏不熟,所以对柳氏的五官也不是精准到分毫的。 柳氏已经知道那些神药是来自楚轻盈之手了,此刻看着楚轻盈的一张脸变成了她的,震惊之余,她就想到了自己服下的生子丸。 柳氏心跳如雷,抿了抿唇,“二嫂,我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了八九天……” 第121章 被打晕劫走了 楚轻盈反应很快,面色一喜,“如茵你是怀上了吗?有没有让我大哥给你诊脉?” “还没有,我怕是空欢喜一场,不过又等了这几天,我觉得十有八九,是有了。”柳氏红着的眼里泛起泪光,她握住楚轻盈的手,颤声道。 “二嫂,必定是你给我的生子丸起了作用,我能为我的夫君生孩子,你对我有莫大的恩情,我已然无以回报,此次傅寒辞是冲着我来的,却要你代替我……” 柳氏的泪落了下来,溅到楚轻盈的手背上,双膝一弯,又要给楚轻盈下跪。 楚轻盈连忙拉住人,抬起手指抹掉柳氏面上的泪珠子,温柔又宠溺地淡笑着,“如茵哭起来梨花带雨,别说是男人看了怜惜,我这个女人看了都想疼疼你。”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能者多劳,因为我会武功,不会有危险。” “何况你也不是废物,你会的经商之道,我可不会,生意和赚钱方面,都是你在操劳不是吗?” “如茵,不要再说亏欠不亏欠的,我没少从你手里拿银子。” 话虽这样说,可柳如茵仍然感激楚轻盈。 她曾经花重金求子,也求神拜佛一路朝拜,磕破了头,都没能求来一个孩子。 楚轻盈给的生子丸,是花钱都买不来,磕几千个头也求不来的。 “二嫂,我是喜欢你的。”柳氏口中的这个喜欢,当然不是男女之情。 她被楚轻盈擦着泪,看着楚轻盈一张绝艳的脸,却很从容波澜不惊的气质,她对楚轻盈充满了依赖和眷恋。 他们所有人都很喜欢楚轻盈,尤其是首辅大人。 楚轻盈有很强的人格魅力和魄力,他们都愿意追随她,忠诚她。 楚轻盈抚了抚柳氏的鬓发,“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先走吧。” 柳氏顶着楚轻盈的脸,当即便进入了角色,对变成她样子的楚轻盈道:“如茵,来之前我大哥说这边的山上,有一种很独特的毒草,要我帮他采,我带着傲霜和傲夏先走一步。” “瑜儿跟着你一起,等你的马车途经到那片山谷时,我们再汇合。” 于是,外人看到的便是“楚轻盈”带着傲夏和傲霜先行离开。 而下午傍晚时分,“柳氏”怀里抱着“楚瑜”,在婢女的陪同下,坐上马车,返回京城。 这次是凌天亲自来的,隐匿在暗处的凌天看到这一幕后,走另一条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柳氏”和“楚轻盈”约定好的那个山谷。 他带着足足二百人提前设下埋伏,“我们此次的目标是柳氏,她抱着的谢疏鹤的女儿,我们能劫走,也要劫走,劫不走也不必恋战。” “楚氏武功高强,且主子说她好像天生神力,我们不能跟她对上了,要赶在她和柳氏汇合之前,劫走柳氏!” 凌天已经对楚轻盈和柳氏平日出行,带的护卫摸过底了,加上暗处的那些,差不多有一百个。 而他此次带来了二百个培养多年的高手,应该是足够了……要是实在敌不过,他还可以发信号,让候在几公里外的,另外三百人赶过来支援。 反正今天不管用上多少人,一定要劫走柳氏。 此处两座山相对,抬头只能看到两米宽度的天光。 山峰高耸陡峭,马车行在不宽的山路上,偶有野兽的叫声,以及回响,让人心生不安。 马车前后的护卫警惕起来,观察着四周,手中的刀纷纷拔出一半。 马车要过了这片山谷,“柳氏”跟“楚轻盈”约定好的,要到前面出了山汇合。 然而马车行到一半,护卫们突然听到了什么动静,全都往头顶看去。 一块块的大石头从山上面滚落下来,往他们身上砸。 “有埋伏!保护三夫人和小姐!”护卫首领喊出来的同时,“刷”一下拔刀。 护卫全都现身围住了马车,一边躲避石块,一边让车夫驾车立刻离开这边山谷。 只是这阵攻击躲了过去,紧接着就有无数的箭矢如雨点般,从天上落下来。 不少护卫中了箭,纷纷倒在地上。 在马车通过山谷的途中,加上受伤的,楚轻盈这边只剩下一半的人了。 凌天一身黑衣蒙着面,带着二百个同样黑衣蒙面的高手出现,拦在马车面前,彻底断了马车的去路。 “三夫人,你和小姐躲在马车里不要出来,我等就算拼了性命,也必会护你们平安!” 马车上被射的都是箭矢,“柳氏”坐在里面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抱着“楚瑜”,冷静的语气里泄露出慌张,“好,你们一定要当心!” 一场厮杀就在无人经过的山谷中展开,两方的人陆陆续续都倒下去不少。 很快,凌天看着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死伤,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柳氏带的这批护卫的实力。 主要是因为楚轻盈的阵营里有楚明玠在。 凌天这边也有使用暗器的高手,但失去许行白后,他们甩出去的暗器能伤人,却没有毒,无法像以前那样,一招致命。 而柳氏带的护卫里,使用的暗器上都有毒不说,他们还会迎面朝凌天的人洒毒粉。 楚明玠的毒实在是厉害,一旦沾上,皮肉就会被腐蚀,眼睛被伤,变成了瞎子。 然后凌天的人下一秒就被对方捅过来一刀,倒下去气绝身亡。 柳氏的护卫都吞了解药,且他们戴上了防护面具,一身铠甲,所以他们也不怕自己中毒,洒药粉洒得肆无忌惮。 整个山谷里除了兵器相撞的声响,就是凌天这边的人中毒后,太过痛苦的哀嚎惨叫。 不到两刻钟,凌天这边二百人只剩下二十多个,凌天当即发了信号,让几公里外的三百人赶过来救援。 最终,“柳氏”带的护卫们寡不敌众,死的死,伤的也失去了战斗力。 但凌天这边也好不到哪儿去,总共五百人,到后来因为空气里都是毒粉,他们竟然只剩下五十多人了。 山谷里躺的都是尸体,那都是平日跟凌天一起训练、同吃同住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凌天双目赤红,恨意滔天,几乎失去理智,要杀了“柳氏”的全部护卫。 下属及时拉住了凌天,“老大,我们不可恋战啊!马上楚氏就要回来了,她和两个婢女都是以一敌百的,何况他们手里也有毒。” “到时候我们剩下的这五十多个兄弟会没命了不说,怕是连柳氏都不能带走了……” 凌天刀上染血,咬了咬牙后,飞掠过去掀开马车帘子。 只见“柳氏”抱着“楚瑜”蜷缩在角落里,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凌天抬起手做刀,在“柳氏”的后颈用力砍下去。 “柳氏”的身子绵软倒下去,闭上眼晕了。 凌天抢了哇哇大哭的“楚瑜”到自己臂弯里,看了看后,再去看“柳氏”,确认这两人没有被掉包后,他亲自驾着马车飞奔而去。 只是,他们刚刚的那一场厮杀,却被一个在山中采茶的女子撞见了。 这个采茶女因为害怕而发出惊呼,暴露了行踪,被凌天的下属抓住。 采茶女挣脱着,哭泣哀求,“放过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是住在山里以卖茶为生的百姓,家里还有残废的父亲和生病的母亲,就等着我卖了茶,给他们买药呢。” “你们放过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求求你们……” 那下属本来要一刀捅死采茶女的,身侧的兄弟却垂涎起了此采茶女的美色,拦住他,“兄弟们近一年没纾解了,把这采茶女带走,给兄弟们泄欲也不错……” 他这提议得到了其他几人的赞同,于是,他们扛走了哭泣惊叫的采茶女。 “这个时候你们还想着玩女人!”凌天看到后斥责了一句。 但他也知道兄弟们的辛苦,所以只斥责了几句,并没有阻拦。 他在想星儿。 此次他立了大功,连楚瑜都抓到了,手中的筹码这么重,谢疏鹤和谢疏泽就不得不交出玉环。 主子本来就没怪他,他为主子拿到开启宝藏的玉环,主子一定会重重地赏他。 届时他不要其他的,只愿用诸多奖赏换一个星儿。 * 凌天驾着马车远去了二三公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隐在暗处的楚明玠和楚明骞几人,纷纷现身,“快,救人!” 他们既然是在演戏,那就不能真的牺牲了这一百多个护卫。 在此之前,这些人要么在里面穿了防护衣,准备好血包,倒下去装死,要么是真的受了伤,但不致命。 楚明玠拎了一个不小的箱子,里面装得都是金疮药之类的。 之前他还原出来的、楚轻盈的那种伤口快速愈合粉,给这些受伤的护卫用上。 要到后天伤口才能痊愈,但暂时他们都没什么大碍了。 楚明玠和楚明骞、叶瑶三人,还把杨副首领几人都带过来了,他们帮着给受伤的护卫们包扎。 叶瑶安慰道:“让你们受罪了,此番你们立了大功,楚首领回来后,必会论功行赏,且你们放心,对方会被诛杀殆尽,楚首领会为你们报仇。” 他们之所以演这么一场戏,当然是为了让凌天派来更多的人,让傅寒辞的这支精锐,无一生还。 接下来,楚轻盈和楚桉还会将傅寒辞的人更多地引出来。 到时候,一网打尽。 凌天用上的五百个人,四百多都被杀了。 楚明骞带着副首领几人,捡他们的装备武器。 蚊子肉也是肉,他们的十万人最需要的就是铠甲和兵器,能抢的,当然要抢。 楚明骞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形图出来,“楚首领会沿途给我们留下记号,我们连夜点兵一千,到时候与傅寒辞手里的军队会有一场交战。” 楚明骞侧脸刚毅,对围过来的杨副首领几人规划着此次的作战策略,“此为我们的第一战,励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他们此次是要逼傅寒辞用上圣女留下的那二十万人,一来是摧毁傅寒辞的力量,再者也能将那二十万人一一抢过来。 第122章 让他们请佛容易送佛难 “楚少将军放心!”有仗打,就意味着能挣到军功,得到奖赏,被招募来几年,始终没机会一展手脚的杨副首领几人,当然很振奋激动。 楚明骞对他们说得是傅寒辞也是要谋朝篡位的反贼,皇位却只有一个,所以傅寒辞和他们这支楚家带领的要造反的军队,自然是对立的。 一方面,楚轻盈先拿傅寒辞的人给自己的军队实战,自己的军队不仅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作战经验,还能抢资源以战养兵,越来越壮大自己的军队。 楚明骞也没瞒他们宝藏一事,开启宝藏的钥匙在谢疏泽身上,但藏宝图在傅寒辞手里。 傅寒辞抓柳氏,是为了让谢疏泽拿出玉环交换。 他们此次即便不能从傅寒辞手里抢到藏宝图,也要探探底。 等以后他们开启了宝藏,大家就一起分了。 这样的诱惑对杨副首领他们十万人不可谓不大,所以他们现在浑身充满了干劲,只觉得跟着楚轻盈是跟对了,高官爵位和荣华富贵在前方等着他们呢。 这个时候,“楚轻盈”,也就是易容成楚轻盈的柳氏,带着傲夏和傲霜,从山上采药回来了。 易容丸过了时辰,柳氏虽然穿着楚轻盈的衣服,但脸已经变成了自己的。 她背着一个药筐,里面装满了药材,还挺像模像样的。 柳氏来到楚明玠面前,取下药筐,展示着自己和傲夏傲霜三人采来的药材,“楚大郎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的那几种毒草?” 楚明玠衣衫上染了血,用手帕擦着脏污的手,瞥过去一眼,“不是,好多都是野草,有两种是毒草,毒性也不是很高,总结下来,全都丢了吧。” 柳氏:“……” 好吧,虽然她拿着楚明玠给的《毒草纲目》,对照着来采的,结果还是楚明玠要的毒草一种都没找到。 柳氏有点尴尬,看到前面几步远外散落着一个药筐和很多“树叶”,疑惑地走过去,捡起来拿给楚明玠,“这是茶叶吗?” “冬天采茶,也不是没有,可能跟这山中的气候有关,但奇怪的是,采茶叶不都是采茶尖顶端那一点吗?怎么会有人把老叶子也采了?” 柳氏经商也卖茶叶,所以她对茶类还是很精通的,却看了半天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茶。 楚明骞和叶瑶已经跟杨副首领几人制定好了作战策略,闻言,叶瑶随口应道:“刚刚有个来山中采茶的采茶女,恰好撞见了这一场截杀。” “原本凌天的人是要杀她灭口的,却因为见色起意,把人给带走了。” 楚明玠听着这话,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一眼那个采茶女的筐子,却突然瞳孔收缩,只觉得浑身冰冷,薄唇颤了颤,“不对……刚刚采茶女求饶时说她就住在山中,平日以卖茶维持生计。” “既如此,她应该对茶叶很熟悉,但你们看她筐子里的这些茶叶,根本不能用。” 叶瑶和楚明骞的面容也一下子褪去了血色,“意思是那个采茶女其实跟凌天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演这一场戏给我看,是为了要达成他们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什么?盈儿和桉儿会不会有危险?” “鞭长莫及。”楚明骞的脸色难看冷凝,攥紧拳头,看着山谷的出口,嗓音沉沉道。 “不管他们什么目的,我们也帮不到小妹了,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小妹和桉儿,他们二人能发现采茶女的阴谋。” 楚明玠这话说完,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各个都替楚轻盈提着一颗心。 再说楚轻盈这边。 凌天在中途叫来下属驾马车,他臂弯里抱着楚桉,在寒冷的冬天,室外,凛冽的北风刮着。 他担心冻到了楚桉,于是把襁褓裹紧了一些,还从马车内拿来毯子,给楚桉包了一层。 “柳氏”和“楚瑜”是要做人质的,要是人质受伤了,那就不好拿他们换谢疏泽手上的玉环了。 凌天找到一处荒野,停下来,就定安营扎寨。 他打开马车帘子准备拖出“柳氏”,恰好,“柳氏”这时从昏迷中醒来。 “柳氏”、楚轻盈过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的处境,立刻就扑过去抢凌天怀里的楚桉。 凌天避开了。 楚轻盈红着眼,脸色苍白,害怕但又有几分冷静坚韧,“你们是什么人?既然没有杀了妾身和妾身的侄女,那便是要用我们做人质,让妾身的夫君和首辅大人用什么东西来交换我们。” “谢三夫人是个聪明人。”凌天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见过他的人少,他此刻有意粗着嗓子,听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那在下就不跟谢三夫人卖关子了,听说谢三手里有开启某个宝藏的钥匙,你写一封信,在下传给谢三和谢疏鹤,要他们拿着那钥匙前来,在下必会将你们二人毫发无损地交到他们手里。” 楚轻盈惊讶,面露疑惑,“什么开启宝藏的钥匙?妾身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看来谢三爷对你的情意也不过如此,竟然瞒着你这么大的事。”凌天站在马车外,扫了一眼被一个下属拖着的采茶女,目光里闪过一抹诡谲,讥讽地对马车内的楚轻盈道。 “你是否知道这件事不重要,只要谢三知道,钥匙在他手中就足够了,你只需写一封信,你若是乖乖听话,在下就不会为难你,以及谢疏鹤的女儿。” “妾身会听话,你不要伤害了妾身的侄女。”楚轻盈担心地看了一眼凌天臂弯里的楚桉,仿佛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答应对方。 “只是,开启宝藏的钥匙真的在妾身夫君手里吗?他要是有,为什么不自己拿到那笔宝藏?是不是因为他手里只有钥匙,而没有地图?藏宝图在谁手上?首辅大人手上,还是你们已经拿到了藏宝图,就差钥匙了?” 凌天知道楚轻盈阵营里的人都不蠢,这个柳氏也不是好糊弄的,他沉下声音,“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你只需要好好地待着,写一封信送过去!” “那你先把妾身的侄女交给妾身,这么冷的天,他只是个婴儿,不能被冻着饿着了,否则妾身也不会活了,到时你们拿什么跟我夫君和首辅大人做交易?” 凌天没有犹豫,把楚桉还给了楚轻盈。 毕竟他不会照顾孩子,人质确实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并不担心柳氏和楚瑜会跑了。 这冰天雪地的,还是荒郊野外,柳氏一个弱女子,带着孩子,跑走后。 哪怕他们不抓她们回来,她也找不到路,又冷又饿,不死也得昏倒。 何况四周都是他们的人,几十个高手还能看不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一个婴儿吗? “下去吧,进营帐写信。”凌天语气威慑地命令,连绑都不用绑楚轻盈。 楚轻盈抱着楚桉下了马车,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确实。 要是被抓的真是柳氏和一个婴儿,尤其柳氏还可能怀孕了,这样的她是无法突破重重阻碍,成功逃回谢府的。 主要是她不是柳氏,要想跑,哪怕带着楚桉,那也是轻而易举。 她只是不想跑。 她会让凌天他们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楚轻盈裹好楚桉,挺直脊背,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进营帐时,回头对凌天道:“这天气太冷了,婴儿是受不住的,麻烦剑人搬了妾身马车上的火炉来,把孩子的尿布和奶粉类的,也给拿下来。” 凌天:“……” 凌天为了任务忍了,大不了拿到开启宝藏的钥匙后,再杀了柳氏和楚瑜。 还有谢疏泽和谢疏鹤,主子给的命令是,最好是让他们有去无回,命丧于此。 楚轻盈进了营帐后坐下来,先拿掉了包着楚桉的毯子。 可怜的孩子露出了一张脸,额头上都是汗,差点给闷死,泪眼汪汪地看着楚轻盈。 “剑人,你这样照顾孩子是不行的,剑人应该还没有成亲生子吧?”楚轻盈一口一个贱人,把楚桉的襁褓散开了一些,取了帕子擦楚桉背后的汗,抬头看了一眼凌天。 “你有心仪的姑娘吗? 凌天下意识地想到顾翊煋,心口发热,过了片刻才察觉到自己是被楚轻盈反客为主了。 他的剑往前送了送,“闭嘴!立刻写信给谢三和谢疏鹤!” “妾身写,妾身现在就写,你不要吓到了孩子!”楚轻盈害怕地看着凌天,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在楚桉哭起来时,她连忙拍着楚桉哄着。 “瑜儿不怕,你叔父和爹爹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 楚轻盈注意到凌天的左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 傅寒辞现在酷夏寒暑右手都戴着手套,是因为他的手指被剁掉了一根。 而像凌天这样的习武之人,总是戴着手套并不方便。 她一直没看到凌天用左手,也就是说凌天的左手被剁掉了。 “剑人,妾身觉得得写血书,才能让妾身的夫君和首辅大人更加担心着急,但是妾身一个弱女子,失血过多会没命的。” “反倒是你身强体壮,放一点血没有什么影响,倒不如你割破自己的手腕,放一碗血给妾身写信吧。” “妾身听楚家大郎说,人时常流失一点血,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你看首辅大人就知道了。” 楚轻盈说得特别真诚,有理有据的。 第123章 为了钱,内乱起来了 凌天皱紧眉,怀疑地盯着楚轻盈。 幸亏楚桉现在还不能发出咯咯的大笑声,他只能把脸埋在襁褓里,掩盖住嘴角的笑,心里哈哈哈哈,【“哇哇,娘亲好坏,我好爱!”】 【“凌天他竟然有点相信了,他要被娘亲坑瘸了啊。”】 凌天右手中握的剑,被他用手指推了出来,然后左手臂在锋利的剑刃上划过去,鲜血就从衣衫下的肌肉里流了出来。 他抬起左手,把鲜血滴到楚轻盈面前的茶杯里。 他不是相信了楚轻盈说得平常失一些血对身体有好处,主要是楚轻盈前面的话有道理,用鲜血写信,才能让谢疏泽害怕担心,下定决心用宝藏的钥匙来换。 他不在乎流这一点血,只要能完成任务。 他让主子沦为笑柄,是他对不起主子。 他心里难安,唯有办成这件事,以后他和顾翊煋在一起了,他才能毫无心理负担。 所以流一点血没什么的。 只要能助主子完成大业,他愿意牺牲自己。 啧,楚轻盈敬凌天的忠心,看着茶杯被装满了,她适时说道:“应该够了吧?” 凌天收回手腕,拿出帕子按在了伤口上,粗声命令楚轻盈,“快写,让谢三和谢疏鹤二人带着开启宝藏的钥匙来换,不许带帮手,只能他们两个人来。” “妾身全都按照剑人你说得做,只求剑人不要为难妾身和侄女。”楚轻盈穿得是柳氏的衣服,从袖子里取了一方柳氏的手帕,铺展在桌面上。 她一手抱着楚桉,另一手的食指蘸了茶杯里的鲜血,在白色帕子上写了几行字。 “剑人手里用的帕子,妾身看是女子之物吧?”此刻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营帐里亮着烛火。 楚轻盈写好后晾着,呼吸里一阵血腥味,抬头去看凌天,脸上带着姨母般的笑。 “你用的手帕绣工精美,香气宜人,必是女子亲手绣的,还用上了熏香,可见女子对你的心意。” 凌天顿了顿,下意识地问出来,“什么心意?” 这手帕是顾翊煋给他的。 “女子送男子手帕,那就代表她喜欢你,这是她给你的定情信物。”楚轻盈说完看到凌天的眼里掠过一丝火热,她低下头笑了笑。 男人一旦在做正事的时候,分出一些心思放在了儿女情长上,那么他就会失去防备和以往的警惕、判断力。 这次凌天没有让楚轻盈住嘴,看着白色的帕子被鲜血染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慌,立刻拿下帕子,转身飞奔了出去。 “剑人,剑人你做什么去?我写得的信你没拿走呢,不要传给我夫君吗?”楚轻盈叫了好几声,凌天都没有回来。 她端正地坐着,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楚桉的脑袋,看似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剑人去干什么了。” 凌天虽然玩忽职守,但外面全都是凌天的人。 他们各个都是高手,光是营帐口就站了四个,时不时还往营帐里看一眼。 楚桉举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是懊恼不该用帕子包扎伤口,这会儿去洗帕子了,以后恐怕都不舍得拿帕子擦汗,要每天放在心口珍重地保藏着,想他的星儿姨娘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闻闻……”】 楚轻盈差点笑出来,没想到她儿子还是个懂风花雪月的。 前世楚桉没有成亲生子,但听他的心声,就知道他在儿女情长方面不是榆木疙瘩,反而深谙此道。 那就说明在前世,他是有心仪的姑娘的。 不知道他现在重生了,还能不能和那个姑娘再续前缘。 楚轻盈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但愿二人今生还能重逢,到时候她再根据楚桉的心声撮合二人。 半个时辰后凌天才回来,递给楚轻盈干粮和水,拿走楚轻盈写得血书,交给可靠的下属送去谢府。 “这干粮又硬又噎人,妾身吃不下去,妾身的包袱里有上好的糕点和茶叶,麻烦剑人帮妾身拿出来,泡杯茶给妾身。”楚轻盈指使凌天。 凌天双腿分开,右手握剑,双臂环胸坐在楚轻盈对面闭目养神。 闻言,他也只是掀开眼冷冷地扫了扫楚轻盈,并没有动。 楚轻盈抱着楚桉,pua凌天,“我们女子就是这般难伺候又娇弱的,剑人你学着伺候我,练练手,以后才能照顾你喜欢的姑娘啊。” 凌天一顿,想到顾翊煋曾经是养尊处优呼风唤雨的三皇子,哪怕沦为了主子的玩物,表面上还是有很多人服侍她。 她现在失忆了,更加单纯,什么都不会。 以后要是跟了他,就没人伺候她了,只能他照顾她。 凌天这么一想,紧抿着唇一语不发,起身拿了楚轻盈的包袱来,打开后找着糕点和茶叶时,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叠的银票。 他不意外,柳氏和楚轻盈带着孩子出门,马车上装了很多东西,又是去谈生意的,所以带这么多银票很正常。 他不是贪财的。 但,任谁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银票,不可能不动心。 何况,他家主子已经拖欠了他们好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了。 “剑人,这银票你都拿着吧,等你娶妻,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妾身不缺这些,只愿用这些银票,换来剑人不为难妾身和侄女。”这么多银票,是谢疏鹤装到楚轻盈的包袱里的。 他怕凌天折磨楚轻盈和楚桉。 楚轻盈一时不能暴露了身份,就用这些银票收买凌天。 当然,凌天不可能背叛傅寒辞。 但看在银票的份上,他也不会为难楚轻盈和楚桉。 凌天本就没想要凌辱柳氏,刚刚在外面还挡住了要折磨柳氏和楚瑜二人的属下。 他当然恨楚轻盈阵营里的所有人,但要用柳氏和楚瑜来换玉环,柳氏和楚瑜就不能掉了一根头发丝。 等他拿到玉环,再杀她们也不晚。 此刻,凌天拿了楚轻盈那么多银票,更不会为难她和楚桉了。 甚至在楚轻盈吃着糕点,要他抱楚桉时,他用一条胳膊抱住了。 烛火中,凌天低头看了一眼粉雕玉琢的孩子,心里不受控制地软了软。 楚轻盈慢条斯理地吃着糕点,就看到楚桉的小手扯着凌天的衣襟,把他放到怀里的银票给抓了出来,对着营帐外晃了晃。 这银票够凌天给顾翊煋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了,他是决定私吞的,被楚桉扯出来时,本就很心虚的他,连忙夺回银票,换了一个地方装。 然而外面的几个兄弟还是看到了,主子傅寒辞拖欠了他们好几个月的月例,白天又死了那么多兄弟。 此刻凌天这个大哥从柳氏手里抢了那么多银票,竟然全都私吞了,一点都不分给他们。 他们失去兄弟的心情还没平复,这会儿火气就猛地一下子窜了上来。 其中一人进来,沉着脸色叫了凌天出去。 凌天还没来得及放下楚桉,对下属解释他没有要私吞银票,是想等完成了任务,回去后,再分给兄弟们。 楚桉又把那些银票抓了出来,似乎没抓紧,那些银票散落在地,被风吹得扬起来。 几个人连忙去找银票。 其他人也被引了过来,纷纷试探凌天到底从柳氏手里抢了多少银票。 他们要凌天全都拿出来,最好现在就分了,他们也好给死去的那么多兄弟们买个棺材。 楚桉在凌天怀里,看着一群对凌天咄咄相逼的人,把拳头塞到嘴里吮吸着,一副天真软萌的样子,心里却在喊,【“快!快打起来!”】 【“娘亲预料得没错,傅寒辞一直拖欠着手下人的月例,迟早会发生内乱,在我的计策下,他们这不就开始自相残杀了吗?”】 【“给我和娘亲三天时间,根本不用叔父和爹爹来,我们两人就能干掉这五十多个高手了。】” 楚轻盈:“……” 一炷香的时间后,这场冲突终止在凌天把全部的银票拿出来,分给了下属们。 他抱着楚桉返回来时,一身的冰冷之气。 虽然蒙着面,但楚轻盈仍然感觉到他的心情很阴郁。 “剑人别伤心,我这个包袱里还有很多。”楚轻盈打开另一个装楚桉尿布的包袱,露出来几十个金光闪闪的金元宝。 凌天直接扑过去压住了包袱。 然而还是晚了。 外面的几个下属一直虎视眈眈。 楚轻盈去拿包袱的时候,他们就盯着了。 凌天对上几个人凶狠的目光,咬了咬牙,提着包袱走出去,再次给一众兄弟平分了金元宝。 【“这批人不是死士,所以其实我们不是不可以策反这批人,但是算了。”】楚桉不想饶恕这些人。 前世复仇者联盟里的人多次被这些人重伤,命悬一线,在后来,他的很多人都丧命在凌天带领的这支精锐上。 楚轻盈跟楚桉想得一样,要让凌天和这支精锐血债血偿。 她损失了这笔钱财,她当然还会拿回来。 他们有命拿,没命花。 夜里凌天亲自看守着楚轻盈。 外面的几个人时不时探头进来,计划着等会儿引走凌天,他们进来翻翻楚轻盈的包袱里,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那肯定是有的。 楚轻盈全身上下所佩戴的首饰,都是价值不菲的。 凌天抱着楚桉。 楚轻盈坐在那儿一副又累又困,但又警惕着不敢睡的样子,熬得双目里一片血红色。 周围的野兽们都开始活动,发出叫声来,楚轻盈和楚桉时不时就被惊得浑身一颤。 半夜的时候,他们听到从隔壁的营帐里传来男人的粗喘淫笑,以及女子破碎惊恐又绝望的尖叫,“不要过来!放过我!求求你们了……救命,救命啊……” 第124章 她也很快会变成恋爱脑 楚桉困得不行,撑不住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 听到这声音后,他惊醒了,随后就是“哇哇大哭”。 楚轻盈猝然睁开眼,起身疾步往外走。 正在假寐的凌天吓了一跳,抱着楚桉站起来,跟外面的几个人一起拦住楚轻盈的去路,“回去!” “跟你没有关系,若是吓到了你和孩子,我让他们去外面,动静小一些。” 楚轻盈已经猜到隔壁的姑娘正在遭受着什么,她和黑眸里泛着水光的楚桉对视一眼,仿佛心照不宣。 楚轻盈二话不说,摘掉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是价值连城之物。 “妾身不忍那看姑娘被凌辱折磨,妾身所带的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就只想换这个姑娘来。” “若是不够的话,等明日妾身的夫君来了,妾身会给你们更多。” “你们忍这一时便是,有了钱,想买多少绝色的美人,买不回来?” 在这个易子而食的时候,一两银子可以买来很多绝色的婢子。 凌天示意下属收了楚轻盈的全部首饰。 很快,那个姑娘就被从隔壁的营帐里带了过来。 她披头散发,哭得梨花带雨,衣衫被扯破了。 但好在楚轻盈出手及时,她并没有失去清白。 采茶女得知是楚轻盈救了自己后,跪下来对楚轻盈磕头,连连道谢,“多谢恩人出手相救!香媚无以回报,愿意给恩人做牛做马,侍奉恩人一辈子。” 楚轻盈拿了一件衣服披到香媚身上,拉了香媚起身,还拿出手帕给香媚擦着眼泪,“举手之劳罢了。” “我不需要你给我当牛做马,等明日我夫君换了我和孩子回去,我就送你回家。” 香媚感激涕零,接过楚轻盈的手帕自己擦着眼泪时,遮掩住了眸底的阴冷。 接下来,香媚便跟随着楚轻盈。 她的长相妖媚动人,肤白貌美,胸还大,对楚轻盈却是极为恭敬的,扶着楚轻盈劝道:“主子,你在榻上躺一会儿吧,奴婢守着你和小主子。” “好,辛苦你了,你也不用害怕,明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楚轻盈拍了拍香媚的胳膊,看了一眼被凌天抱在怀里的楚桉,她和衣躺到了榻上。 楚轻盈当然没睡着,只是在闭着眼养精蓄锐,感受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外面呼呼刮着冷冽的北风,营帐里点了炭炉。 烛火摇曳着,倒是一片静谧。 香媚守了楚轻盈一会儿,确认楚轻盈睡着后,她坐直了身子,脸上原本的恭敬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妩媚和冰冷。 香媚转头和凌天的视线对上时,她露出了一抹诡异又魅惑的笑容,神色是势在必得的高傲。 楚桉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楚轻盈睡得沉,没有被吵醒。 凌天看过楚轻盈冲泡奶粉,指导着香媚。 热水都是现烧的。 在楚桉的哭泣和不配合中,凌天喂楚桉喝完了奶,楚桉又开始哭……这一整夜楚桉都在闹腾。 凌天不会照顾孩子,也不知道楚桉是怎么了,想看楚桉的尿布。 楚桉却剧烈地挣扎着,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当凌天移开探向他尿布的手时,他就不哭了,于是凌天也不再查看了,生怕惹了这孩子。 凌天发现楚桉是要被抱着,就只能一直抱着楚桉,穷尽了毕生的法子不断地哄,走动着,简直崩溃。 他好几次都想掐死楚桉,被香媚拦住了。 * 自从从顾翊煋传递的消息里,得知了傅寒辞要安排人劫走柳氏后,楚轻盈就经常和柳氏一起,再加上她要训练自己的军队,所以那两个多月里楚轻盈都是早出晚归的。 谢疏鹤在朝堂上也忙,以至于和楚轻盈连温存的时间都没有。 在楚轻盈和柳氏要去外县时,谢疏鹤干脆休沐了一天。 他前天晚上,就亲自给楚轻盈收拾衣物等,楚桉的奶粉和尿布各种都是他亲手备的。 第二天早上,柳氏抱着楚桉坐上一辆马车时,他把楚轻盈拉到自己的马车上,一路送去郊外。 “万事当心,你和桉儿最重要,哪怕是真的将玉环给了傅寒辞,你们母子二人也不能有事,再多的宝藏都没有你们重要。”谢疏鹤抱着楚轻盈。 自从楚轻盈改嫁给他后,他和楚轻盈就没分开过。 平常只要能跟着楚轻盈,他就跟着。 他没和楚轻盈在一起时,也会让护卫每隔一段时间,都给他汇报一次楚轻盈的行踪。 所以每次他都能及时出现,护楚轻盈。 他黏人黏得厉害。 此刻,楚轻盈一去至少半个月不说,并且她是要代替柳氏被劫走的。 谢疏鹤不舍又担心,自私地不愿让楚轻盈去,卑劣到紧抱着楚轻盈,能多拖一秒,就多拖一秒。 “我知道,我跟夫君的想法一样,纵然是宝藏,也没有亲人的安危重要。”楚轻盈被谢疏鹤紧紧地揉在怀里,感觉到他的力气很大。 楚轻盈的脸贴着谢疏鹤的胸膛,听着他剧烈的心跳。 他身上的气息让她眷恋,深深吸了一口气,落在谢疏鹤后腰的手锁紧了一些。 谢疏鹤感觉到了,端方的眉目里漾出巨大的欣喜来,弯下肩背把脸埋到楚轻盈的脖子里。 谢疏鹤的薄唇贴着楚轻盈的耳垂,亲了亲,气息灼热,嗓音低哑,“夫人,我一天都不想跟你分开,何况是这么久。” “我不知道以后那么多天怎么熬过去,我会很想很想夫人。” “夫人会想我吗?” 楚轻盈被吻得肌肤酥麻,最受不了首辅大人贴在她的耳畔低声柔语,只觉得首辅大人一段时间一个样子。 最开始他不让任何人知道,曾经是公爹的他,对她这个儿媳妇的喜欢。 即便她改嫁给他了,他怕自己活不长,不愿耽误她,便一直压抑着对她的感情和渴望。 后来他承认了自己的卑劣,早就觊觎她了,就不再那么克制,渐渐把他的偏执和疯魔都展现了出来。 但在她快生楚桉和楚瑜,以及生产后的一段时间,可能如他自己所说,怕她被他吓到,不喜欢他那如火般能把人灼伤的感情。 他就变回了最初的清冷持重,疏离有礼。 直到那天晚上他听了楚桉的心声,或许是受了刺激,他不仅不再克制,反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放纵,喜欢她就说喜欢她,想她就说想她,在榻上求欢也很直白激烈……这样的谢疏鹤,让楚轻盈有些招架不住,太腻歪了。 她以为两人已经是心灵相通,恩爱两不疑的老夫老妻了,又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没必要行房那么频繁,动不动就搂抱亲吻,甜言蜜语各种情话。 结果她发现自己并不腻烦,相反越来越喜欢两人这种浓情蜜意一点就着的状态,听着谢疏鹤的情话,她的心尖一阵阵收缩,颤动着。 “夫人?”谢疏鹤发现楚轻盈的走神后,用牙齿轻轻咬住楚轻盈的耳垂,碧眸里有委屈和痛色,眼尾都是绯红的,哑声道。 “你不会想我的对不对?那你可以实话实说,不用绞尽脑汁地哄骗我。” “我知道,夫人心里装着很多人,很多事,对儿女情长很淡漠,不像我,满心满眼都是夫人,即便忙于公务殚精竭虑,那也是为了能给夫人你一切。” 谢疏鹤的面容已经苍白了,神色是颓然灰败的,看得楚轻盈心口泛疼,真的是情难自禁。 她抬手压住谢疏鹤的后颈,深深吻住他,好笑道:“你怎么越来越油腔滑调了?” “你忙是为了我,我忙就是我纯粹喜欢拼,心里没有男欢女爱,不把你放在心上是吧?” 谢疏鹤合上双眸,热烈地回吻着楚轻盈,没应楚轻盈,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 “你既然是这么觉得的,那我说我会想你,你也不会相信,认为我是在哄骗你,我就不费这个口舌了。”楚轻盈推开谢疏鹤。 谢疏鹤薄唇上一片潋滟的水光和艳丽,碧眸里越发赤红,嘴角的弧度充满了自嘲和酸涩,“可我想让盈儿说你会想我,哪怕是骗我的,也能慰藉我和盈儿分开数日的思念之苦。” 楚轻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疏鹤,你好拧巴。” “是盈儿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却很贪心,你满足不了我的贪心,我就会庸人自扰。”谢疏鹤抚着楚轻盈的脸,深深望进楚轻盈的眼里。 “我只想让盈儿多喜欢我一些……” 他确实很贪心,一开始楚轻盈是谢昭川的未婚妻时,他觉得默默地守护着楚轻盈,能看着她,为她做一些他能做的,就足够了。 后来她改嫁给他,他觉得只要楚轻盈是自己的妻子、在自己身边,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他。 哪怕楚轻盈心里装着其他男人,跟他亲密时,想着其他男人,也没关系。 再后来,楚轻盈有一点喜欢他了。 他们儿女双全,他觉得自己此生已然圆满,死而无憾了。 现在,谢疏鹤自己都讨厌自己。 他怎么能那么贪婪,要轻盈很爱很爱他,哪怕不及他爱她爱得深,有一半就足够了。 谢疏鹤一顿,等楚轻盈很爱他了,恐怕他的奢望更大了。 他还真是欲壑难填。 “恋爱脑。”楚轻盈捧住谢疏鹤的脸,再次吻住了谢疏鹤。 谢疏鹤可以为了爱,为了她抛开一切,成疯成魔。 她从一开始对谢疏鹤只有感激和感动,到后来一点点喜欢,现在越来越喜欢。 她被谢疏鹤这份烈火般的爱焚烧着,已经沦陷,无法逃掉。 当然,她甘之如饴。 “我会尽快加入到你们这群恋爱脑中,争取早一日也如你一样爱得死去活来,偏执疯魔好吗?”楚轻盈也有些“油腔滑调”。 除了一开始给谢疏鹤用壮阳药,为了让楚桉来得合理而骗谢疏鹤圆房,她现在是真的对谢疏鹤敞开心扉了。 至于楚桉这件事上她骗了谢疏鹤……骗都骗了。 她为此撒了太多谎,谢疏鹤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毕竟她也想跟谢疏鹤好好的。 第125章 惊,太子被治得更痴傻了! “夫君,我真的会想你的,你难道感觉不到我的不舍和眷恋吗?”楚轻盈说得是实话。 自从和谢疏鹤成亲后,她几乎没跟谢疏鹤分开过。 情爱真的能让人失去斗志,她和谢疏鹤亲吻着,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首辅大人的这张脸,他的情话,他的吐息,他身上的味道……他的一切都蛊惑着她,让她想起两人欢爱的画面。 楚轻盈的身子就有些发软,不想走了。 “男妖精。”楚轻盈抚着谢疏鹤的眉眼、薄唇,手指在谢疏鹤的喉结上揉捏。 她竟然会在要做正事时思淫欲,心里和身体上都特别渴望谢疏鹤。 谢疏鹤闭着眼,被楚轻盈细长的指尖划过的睫毛颤抖着,喉结又痒又麻,狠狠滚动了好几下。 他确实感觉到了楚轻盈的动情。 而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在被撩拨的痛苦难耐中,更多的是胸腔里的狂喜。 只因盈儿是真的不舍得跟他分开,是依恋他的。 “我真的要走了,不许再诱惑我了。”楚轻盈抬手捂住谢疏鹤的嘴,不能听他那比春药还有用的喘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后附在谢疏鹤耳边说了一句。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楚轻盈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往后的半个月,谢疏鹤一个人睡在偌大的榻上,耳边不断地回响着楚轻盈的话。 他脑子里想着楚轻盈会怎么收拾自己,那些画面。 谢疏鹤的身体紧绷又滚烫,难受痛苦得根本睡不着。 他干脆坐起来,摸出太子送的那本避火图,在烛火中翻看着。 他会的不多,都是在这避火图上学的。 这本已经被他翻烂了,谢疏鹤想着要不再找在画这个上天赋异禀的太子要一本。 太子应该画出新的了。 下一秒谢疏鹤皱起眉,最近痴傻太子好像沉寂了,不仅没有经常来找他们,且东宫那边好久没传来什么动静了。 楚轻盈不在,谢疏鹤越发焦虑不安,第二天下了朝,提着自己亲手做的吃食去东宫看太子。 太子正在骑竹马:以竹竿为材料,一端有马头造型,孩子跨立在上面,假装骑马。 李白的《长干行》里,“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竹马”指的就是这个时代儿童游戏中一种普遍的玩具。 太子身躯高大,双腿修长,穿着一身雪白的广袖长袍,用金线绣的花纹在冬日昏暗的天光下,熠熠生辉。 他俊美华贵,气质如天上明月。 所以当谢疏鹤看到这样的太子在骑竹马时,他的嘴角抽动两下,给来招待他的太子妃行了礼,温声道:“东宫里有一个很大的场地,我这就吩咐府里的总管,挑选一匹上好的马送过来。” 太子会骑马,那就让他骑真马。 听说楚明玠研制的治疗太子痴傻的药,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太子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了,想想太子清醒的那一刻正在骑竹马,谢疏鹤都替他尴尬。 楚轻璇摇了摇头,身子跟着正绕着她骑竹马的太子转动着,目光里带着笑意,温柔又宠溺,轻声应着谢疏鹤,“不用,他现在不会骑马了。” “什么?”谢疏鹤没明白,紧接着袖子就被太子抓住了。 太子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竹马,兴高采烈地邀请,“你是谁?你要做我的朋友吗?那就从跟我一起骑竹马开始吧。” 谢疏鹤的瞳孔剧烈收缩,心里猛地一沉,已经猜到了什么,僵硬地转头询问楚轻璇,“太子这是怎么了?” “一个月前大哥来了一趟,给太子吃了一粒药丸后,他就变成这样了,他现在大概只有三岁孩子的智商,我没有告诉你们。”他们这些人对着自家人,都不以身份自居,皆是自称“我”。 楚轻璇很平静地说着,没有怨怪把人治得更痴傻的楚明玠,也没有嫌弃太子。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楚明玠还原出来的楚轻盈的那些药,在谢疏鹤他们看来很简单。 但其实那都是楚明玠经历了数次的失败后,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才成功的。 大多数时候,楚明骞是楚明玠的小白鼠。 楚明玠从楚轻盈手里拿了提升智力的药丸后,还是楚明骞试药。 楚明骞的智力提升了不少。 当然,他本来就不傻,所以并不明显,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于是楚明玠觉得差不多了,就用楚轻盈给的智力丸加上自己研制的药一起,弄成了一粒药丸,给太子吃了。 当时楚明玠给太子服用了药丸后,双手紧握,屏住呼吸,紧张地像是在等待着判刑。 反倒楚轻璇这个当事人之一,跟平常一样泰然处之,不太过期待,也没有彻底放弃。 结果,也不知道哪点出了错,太子竟然回到了三岁孩童的智商。 他的记忆再次被格式化,刷新,连楚轻璇他都是重新认识的。 楚明玠眸色通红,修长的身躯晃了晃。 要不是楚轻璇及时扶住了他,他就栽在了地上。 过去也有大夫把太子治得更痴傻的,楚明玠是真没想到,他竟然成为了第二个。 “没关系的大哥,他三岁的智商跟之前的五六岁没有多大的区别,你不要自责,我相信大哥继续研制,一定能治好太子。”楚轻璇庆幸的是太子张口叫她姐姐,而不是娘亲。 这样的太子别说记得没有痴傻前,跟楚轻璇的情意了,他甚至连这一年里发生的种种,如和楚轻璇成了亲这些事,都忘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夫妻,不通床榻之事。 楚轻璇这一个月完全像是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给太子穿衣,洗澡,追着他喂饭,陪他玩。 晚上她带着太子睡觉,睡前给太子讲故事,夜里醒来给太子盖被子。 太子不懂床榻之事,楚轻璇也没打算教他。 毕竟他一个心理三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的身强体壮,她也下不去手。 太子有正常的生理需求,难受的时候,就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的,但不知道怎么办。 楚轻璇就避开,让他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她却不知道,太子出于本能的,自己摸索着,背着她,自我解决了好几次。 她对太子的称呼已经从太子,变成了淮儿,只能拿太子当儿子、弟弟。 此刻,楚轻璇便这么喊着,“淮儿,玩累了,休息一会儿,去吃点东西。” 太子除了在有生理需求难受时,会哭闹外,其他时候一点都不闹气,对楚轻璇言听计从。 闻言太子连忙放下竹马,来到楚轻璇面前后,配合地弯下腰,让楚轻璇不用踮着脚,能轻松地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 过后他还在楚轻璇的肩上蹭了蹭,眉眼弯弯,一副傻白甜的样子,“谢谢姐姐!” 谢疏鹤手中攥紧了太子给他的竹马,既叹息心疼,又有些羡慕二人。 他也钦佩楚轻璇心性的坚韧,对太子的不离不弃。 太子也是,不管变成什么样子,痴傻了也好,从高坐云端的太子跌落到泥里也罢,他一次又一次不记得楚轻璇,却在一次次重新认识后,最依恋的人永远都是楚轻璇。 他们始终都是相爱的。 楚轻盈不在,楚轻璇有意瞒着,楚轻盈还不知道太子更痴傻了这件事,谢疏鹤便代替楚轻盈安慰楚轻璇,“二姐,我相信大哥很快会真的研制出治好太子的药来,或者盈儿要不了多久,便能拿到对太子症状的神药了。” “我相信太子不会负了你,以后等他清醒了,荣登大位时,他会让你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外面太冷了,楚轻璇请谢疏鹤进暖阁。 宫人把谢疏鹤带来的吃食一一摆在膳桌上后,楚轻璇请谢疏鹤也坐。 她给太子盛饭夹菜,漫不经心地对谢疏鹤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圣元帝驾崩之际,太子还没有恢复的话,你们让谁来做这个皇帝?” “妹夫也是先帝的皇子,且当年先帝的遗诏,便是将皇位禅让给你。” 楚轻璇突然提起这件事,谢疏鹤坐在太子身侧,压着袖口,也在给太子夹菜。 闻言他放下筷子,低沉地应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大周的皇位我坐不得,当年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不允许我的生母怀上龙子……” 他侥幸来到这个世上,生母西域圣女也护不住他。 所以西域圣女赔上自己的一条命,狸猫换太子,把他送去了谢家,做了谢钧隽的儿子。 谢钧隽虽然厌恶他,但因为圣女,谢钧隽一面还是掩藏起他的身份,拿他当唯一的嫡子养着。 后来先帝查到了他其实没死,是被送出宫了。 不过先帝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但是先帝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身为谢钧隽的儿子的他很好,把曾无意中获得的一粒据说能起死回生的药,赐给了他。 后来在圣元帝逼宫时,先帝提前留了遗诏,送去楚家,要楚家人找到他,拥护他为新帝。 楚家人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他。 世代忠烈的楚家人,在圣元帝夺位成功后,自然而然就选择了拥护圣元帝,没有拿出先帝的那份遗诏。 后来他十七岁那年,去楚家给楚老将军送药。 楚家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试探了他一番。 楚家人心里是矛盾的,一面不能违背了先帝的遗诏,想助他夺位,一面又因为他是异域血脉,忠君爱国的楚家人不愿让大周的江山落入异族人手中。 当时他是这么对楚家人说的,“如今圣元帝已经坐稳了皇位,哪怕你们手中有先帝的遗诏,圣元帝也会违逆先帝。” “他当年都逼宫篡位了,现在更不可能遵从遗诏让位给我,还有朝中大臣也不会同意我继位。” “你们拿出遗诏拥护我,等同于是造反,给你们整个楚家和我带来的是灭门之祸。” “再者,我身体不好,活不过三十,我并不打算娶妻生子,我短命,又后继无人,费尽心机争来这个皇位,到最后还是得归还给顾氏。” “既如此,我又何必搭上你们楚家的忠烈,以及众多人的牺牲,去折腾这一番呢?” “圣元帝在找遗诏,毁掉遗诏他便不会被诟病,也没了后顾之忧,所以守护遗诏且功高震主的你们,无疑是圣元帝要诛杀的目标。” “为保你们的家族,你们就当没有找到我,交出遗诏表忠心,奉上兵权,急流勇退。” 第126章 要让他的盈儿做皇太后 然而,矛盾的楚家人,既没有造反拥护谢疏鹤,也没有交出遗诏,对圣元帝表忠心。 圣元帝不愿让他们楚家手握重兵,功高震主,却又需要他们楚家人为他平四海,南征北战。 圣元帝典型的是要楚家做听话的,没有自己思想对他绝对忠诚的狗。 楚家人反也反不成功,不反又憋屈,就这样拘拘儒儒战战兢兢地挺了很多年。 谢疏鹤对楚家的处境感同身受,因为过去那些年,他也被皇帝压着。 他表面颇受恩宠,其实圣元帝一直想悄无声息地,让旁人不知道他是遗诏上的皇子的情况下,除了他。 圣元帝没能除了他,看他体弱多病活不长,便只压着他,不让他和楚家人联合起来,拿出遗诏,曝出他的真实身份。 “二姐,我之所以能下定决心让楚桉和楚瑜姓楚,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一是因为我既不是谢家人,再者,我也不算是皇家人。”谢疏鹤闭了闭眼,俊美的脸上一片苍白讥讽。 他在谢家受尽伤害折磨。 在谢疏慧死后,谢家血脉凋零,他在谢家祠堂里跪了一天,已然算是报答了谢家的收留之恩。 从今往后,他不欠谢家的,他所得来的一切,都跟谢家没关系。 在生母这里,他还在娘胎里,生母就要杀了他。 后来他命大,活着来到了这个世上。 生母便要谢钧隽将他培养成一颗棋子,留了人给他,筹谋了很多,要他为她和西域复仇。 凭什么呢? 所以“顾”这个姓,他也不想要。 生母弃他,养父谢钧隽厌恶他,对他遭遇的一切视而不见,甚至还在他十岁那年,把他交给了姨娘们处置。 他没有亲人,人人容不下他,想让他死,对他弃若敝履。 直到他和楚轻盈成亲,他才觉得自己有了姓,有了家。 他是楚家的女婿、是楚轻盈的,想给自己冠上楚轻盈的姓,愿意让一双儿女姓楚,挣来的一切都是盈儿和一双儿女的。 他把圣女留给他的一切,都交给了楚轻盈,不为生母复仇,也不复辟西域,只想都给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不孝,大逆不道,是因为生母杀他在先,还只拿他当复仇的棋子。 他被送去谢家,因为他是先帝的儿子,不是谢钧隽的,所以他会被谢钧隽又护又厌恶。 生母知道,也知道他会遭遇什么,生母却还是那么做了。 还有当初谢夫人收到的那封表明了他身份的信,谢夫人因此捅了他一刀。 那信,必定是圣女生前就吩咐了人,让其送给谢夫人的。 明明是谢夫人养育着他,圣女享受了谢夫人的付出,却不愿感激谢夫人,不要他做谢夫人的儿子,跟谢夫人母子情深。 圣女明知道谢夫人看了信后,谢夫人对她的仇恨,会报复到他这个还在世的儿子身上,圣女还是那样做了。 只因圣女和谢钧隽苟合,对谢钧隽是有感情的。 她嫉妒谢夫人,就要气死谢夫人,不惜拿他的命做赌注,赌他只是被捅一刀。 谢钧隽会护住他,惩治谢夫人。 他只是被捅了一刀,但谢夫人会死啊。 这样的母亲,他要来何用! 他不要。 他不会帮圣女完成复仇计划,拿到手的人,用来给楚轻盈造反,为他自己的一双女儿铺路。 谢疏鹤看了一眼太子,低沉道:“如果圣元帝死时,太子还没有恢复过来,那我和盈儿只好对不起二姐了。” “盈儿带着楚家人,以楚家的名义造反,夺来这大周的江山,让其易主改名换姓,叫楚家人也就是我和盈儿的儿子,桉儿当皇帝。” “到时候我为摄政王,跟岳父大人这个护国将军一起辅佐桉儿,盈儿可以做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 他是异域血统,不管是当年还是如今,没有人拥护他当大周的皇帝。 那个时候他就不可能夺回皇位。 现在楚家造反,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他们楚家人自己。 到时候楚家造反成功了,不管是楚恂还是其他追随者,都不会让他这个异域血统当皇帝。 谁当皇帝,不是造反首领一个人说的算的,而是一群陪他打天下的人共同决定的。 但是楚桉已经入了楚家族谱,虽然还是个婴儿,那么多人却都知道他是重生的,加上到时候他们的辅佐。 楚恂和其跟着楚轻盈造反的所有人,是愿意让他的儿子楚桉来做皇帝,并拥护儿子的。 楚桉是他儿子,身为父亲,他比谁都愿意为儿子殚精竭虑。 他不会对世人公布自己的异域血脉,这反而对楚桉有利。 否则要是世人知道了,楚桉当了皇帝也会被质疑反对诟病。 这也是那个时候,他要楚恂把真的遗诏交给圣元帝,让圣元帝毁了的原因。 大周跟西北人水火不容,当年朝臣们都不想让西域圣女入后宫,都反对圣女在后宫身居高位,更不愿让圣女怀上龙种。 在当时还是皇后圣元帝的母后的操作下,百姓们更是唾骂异域圣女,称之祸国殃民的妖妃。 所以身为妖妃的儿子,他的真实身世永不见天日,对桉儿他们都好。 他让楚桉变成楚家人的举动,让很多人嘲讽他是恋爱脑,固然他也确实是。 但说到底,让楚桉入了楚家族谱,得利最大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他何乐而不为? 他并没有为旁人做嫁衣,白忙活一场。 他自己短命,志不在皇位,对权力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他是为了让盈儿做皇太后,儿子当皇帝,女儿是最尊贵的公主……他为了他们母子\/女三人,才如此拼命的。 当然,如果太子到时候恢复过来了,楚恂和楚轻盈他们还是要拥护太子的话,他也不跟太子争。 且看以后。 楚轻璇听完这番话,心里并没有多大的震撼,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怕的是姐妹相残,心生芥蒂,如今说开了,反而更好。 楚轻盈想让太子荣登高位,为了她和她的孩子造反筹谋,她这个做姐姐的,又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妹妹成为最尊贵的女人,让外甥做这天下之主呢? 楚轻盈能给她的,她为什么不能反过来给楚轻盈? 楚轻璇转移话题,“说起桉儿和瑜儿,最近我忙着照顾太子,跟大哥一起实验药物,两个孩子还好吧?” “都很好,婴儿长得很快,一天一个样。”谢疏鹤也是报喜不报忧的,从广袖里取出一幅画像递给楚轻璇。 “二姐不必挂念,保重你自己和太子即可,等年后我和盈儿给两个孩子办百日宴,你们二人出宫去看看两个孩子。” 楚轻璇展开画,是谢疏鹤亲手画的。 画上的楚轻盈一个臂弯里抱着一个孩子,梳着妇人的发髻,低头凝视着两个孩子时,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光芒,明艳张扬,也有为人妻和母亲的温婉,让人心动。 “妹夫这幅画作得真好。”楚轻璇抬手抚摸着画中的妹妹和两个孩子,眼眶红了一圈。 谢疏鹤在这幅画上,倾尽了为人夫的深情和温柔,且他对一双儿女的父爱都跃然于纸上,极有感染力,让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为之动容。 太子也在看那幅画,注意到楚轻璇看得专注,不搭理他了,他气鼓鼓地去了书房。 等谢疏鹤和楚轻璇跟过去时,他已经画好了,递给楚轻璇邀功,“姐姐,我画的弟弟和妹妹,是不是比你看得那幅还好?” 这个宠他都要争。 楚轻璇的情绪价值给的很满,认认真真地看了太子画的。 确实挺好的,两个孩子更软糯可爱。 “嗯,淮儿画得比你祖父画得更好,我把你画的这个放在枕畔,时常就翻看你画的。”楚轻璇嘴角噙着一抹笑,揉了揉太子的脑袋。 太子对着谢疏鹤挑眉,挑衅意味十足,“祖父你不夸夸我吗?” 呵呵,谢疏鹤一改平日的沉敛温和,阴恻恻地笑着,但凡他能打这么教太子的楚轻璇。 打不了,他一个巴掌就甩到了太子的肩膀上,“叫哥哥,不要乱辈分。” 楚轻璇想说哥哥也乱了辈分,但瞥见一向端方清冷的首辅大人那黑沉的脸色,她选择了沉默。 反正,他们的辈分从一开始就全都乱了。 这是楚轻盈的锅,谁让楚轻盈开了头,当场改嫁给了渣男的养父呢。 “你为老不尊!”太子还会用成语呢,只不过这个成语用得能让首辅大人破大防。 他抚着自己被谢疏鹤拍红了的脖子,狠狠瞪着谢疏鹤。 却在下一秒,谢疏鹤又要一个巴掌甩过来时,他立刻认怂,躬下身躲过去。 太子绕到谢疏鹤背后,拉着谢疏鹤的袖子,喊得又甜又软,“哥哥,陪我一起去骑竹马吧。” 首辅大人舒展了紧皱的长眉,只因从来都觉得自己还老当益壮的首辅大人,哥哥这个称呼,他还是很爱听的。 但骑竹马,还是算了。 他整个大周最端方的君子,小时候就没骑过竹马,现在快到了而立之年却去骑,简直太羞耻了好吗? 首辅大人看到那边有个场地,便带着太子去踢蹴鞠。 楚轻璇和几个太监宫女,经常陪着太子一起踢,于是都加入了进来。 首辅大人从小体弱多病,多走几步路都喘,风大一些还会被吹病倒下。 所以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做过什么运动,唯一可以称之为运动的,是跟楚轻盈行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踢蹴鞠。 好在首辅大人学什么都快,一会儿那技术就超越了踢得好的太子和一个太监。 他的披风脱掉了,穿着紫色朝服,额头上戴着蓝色的镶嵌了一圈白色珍珠的抹额。 他衣袍翻飞,广袖飘飘,身姿敏捷,动若蛟龙。 东宫里的宫女都看痴了,面红耳赤,几乎是尖叫着给谢疏鹤加油。 楚轻璇:“……” 楚轻璇也有些诧异,多日不见,妹夫的身体竟然变得这么好了吗? 原本身强体壮的太子都累得不行,谢疏鹤却依然游刃有余,呼吸顺畅。 太子玩得很尽兴,坐在地上,双臂圈着谢疏鹤的一条腿,撒娇耍赖不让谢疏鹤走,“哥哥,你最厉害,你太好玩了!” “你不要回家了,你就住在这里,陪我玩吧。” 谢疏鹤被太子晃的,头晕目眩,费力地抽着自己的腿,抽不开,想了想哄着太子,“我还要回去带你的弟弟妹妹,等过段时间,我让弟弟陪你玩好吗?” “他更好玩。” 楚轻璇:“……” 好,这辈分是扭转不回来了。 楚轻璇愣是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谢疏鹤口中的弟弟妹妹,指的是楚桉和楚瑜。 谢疏鹤离开东宫时,因跟“三岁的幼崽”玩得很好,他神采都是飞扬的。 谢疏鹤拍着太子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淮儿,一定要恢复过来,哥哥还等着你送书给哥哥。” 楚轻璇:“……” 果然是为老不尊! 她觉得,太子还是不要恢复过来了吧。 要不然想想自己痴傻时干的事,他宁愿一头撞死。 太子没明白谢疏鹤要他送什么书给他,这天晚上照常上了榻。 楚轻璇自己也洗漱好后,垫了一个迎枕在背后,靠坐在那里,在烛火下,拿着一本《聊斋志异》给太子读。 太子侧躺着,上半身趴在楚轻璇的腿上,双臂抱紧了楚轻璇的腰,对楚轻璇极其依赖又眷恋,闭眼听着楚轻璇的声音。 男人的墨发散落着,楚轻璇低头就能看到,太子露出的半张俊美皎皎如明月的脸。 她心里越发柔软,一手抚着太子的后颈,在他背上轻拍着。 楚轻璇今日太累了,读着读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到后来书从手中滑落,不知道太子有没有睡着,反正她是睡着了。 太子没有睡着,拿走了楚轻璇手里的书,把人放躺在床上。 他学着楚轻璇平常照顾他的样子,仔细地给楚轻璇盖好被子,手撑着下巴,看了许久楚轻璇的睡颜。 太子感觉身体上有些难受,又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他发现姐姐不喜欢,每次姐姐都走开,丢下他一个人。 此刻,太子只能翻过身背对着楚轻璇,额头上的青筋颤动着,一张如明月的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浸满欲色。 太子的动静很小,紧闭双眼,只有那么一点压抑的喘息溢出来。 在最后那一刻,他无意识地喊着姐姐。 平常太子一次就好了,今天晚上却还是难受的睡不着。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去了书房。 今天他在画画的时候,发现了一本特别有意思的书。 第127章 魂牵梦萦,接她回家 太子坐下来,翻看着自己曾经画的避火图,惊奇又震惊,没想到还能这样,简直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看得很入迷,沉浸其中,忘了时间,久久没回去寝卧。 楚轻璇突然惊醒时,太子不在怀里。 这让她浑身惊出一身冷汗来,就怕痴傻的太子夜里跑出去,遇到了什么危险。 因为楚轻盈对她说过前世,也因为太子被皇帝禁足的前一晚上,做的那场噩梦,她心里是有阴影的。 楚轻璇连外袍都顾不上披,甚至赤着脚,在大冬天的,奔出了寝殿,惊慌又充满绝望地喊着,“太子!顾翊淮!顾翊淮!” 书房里的太子听到楚轻璇的声音,吓了一跳,第一时间把那本避火图藏了起来。 他连忙走出去,应着楚轻璇,“姐姐,我在这儿呢!” 楚轻璇猛地转过身,看到太子的一瞬间,积聚在眼中的热泪猝然滚落而出。 她跑过去撞入到太子的胸膛,紧紧抱住了太子的腰,哭着,近乎崩溃,“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乱跑什么!” 太子不明白楚轻璇的情感,一脸懵懂无辜地站在原地,突然想到避火图里的画面。 他的身躯变得僵硬,火热,过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抬起双臂搂住了楚轻璇。 楚轻璇并不指望太子的回应和安抚,很快她自己就调整好了情绪,也没多问,牵着太子的手回了寝卧。 太子躺到里侧后,楚轻璇在外侧半撑着身子,把太子搂到怀里,一下下抚着太子背后的墨发,轻拍着他,柔声哄着,“已经很晚了,快睡吧。” 太子闭上了眼,装睡。 过了两刻钟,感觉到楚轻璇终于睡着了,他才睁开眼。 太子身上很热,脑子里都是避火图里的画面,情难自禁下,凑过去吻住了楚轻璇的唇。 平常他也亲楚轻璇的脸,不过是一种对姐姐的依赖,跟这种满含男人的欲望的亲嘴完全不同。 太子也不敢亲太长时间,姐姐不喜欢他这样。 他只有克制着,偷偷摸摸地侵占姐姐,脑子里想的全是他能不能和姐姐做避火图里的那些。 * 玩笑归玩笑,谢疏鹤心里是凝重的,出了东宫后,他去悬医阁找楚明玠,把压力给到楚明玠身上。 谢疏鹤还是想楚轻盈,吃不下睡不着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苍白,眼下乌青。 傲夏把楚瑜抱给他,让他晚上带着也没用。 谢疏鹤唯有蜷缩在床上,怀里搂着楚轻盈的衣服,脸深深地埋进去,闻着那熟悉的熏香味道。 他才能合眼睡一会儿,却仍然对楚轻盈相思入骨,魂牵梦萦。 终于,楚轻盈写得那封血书,被箭头射在了谢府的大门上。 谢疏鹤看到那干涸的鲜血,眼前发黑,晕眩着。 要不是楚明玠胡乱说了一句这血臭,你夫人的血肯定是香的,他怕是已经倒下去了。 谢疏鹤久久地看着血书,碧眸里涌动着浓烈的思念和炙热,对着楚轻盈的字都是这般痴恋,哑声道:“我们带真的玉环给凌天,假的是蒙混不过去的,凌天他们必定有判断真假的方法。” 谢疏泽摩挲着刀柄,黑化后的他俊容紧绷沉冷,目光晦暗,“是,先换回二嫂和桉儿最重要。” “大不了过后我们再将玉环夺回来,他们没命带走玉环。” * 第二天早上,楚桉终于安静下来时,凌天已经累瘫了,感觉像是有白色的小幽灵不断地从他嘴里飘出来。 他活像是被女鬼吸干了阳气,眼里布满红血丝,浑身都是汗,衣衫也乱了。 凌天算是体会到了,带一夜孩子,比他连续没日没夜不吃不喝地训练三天,都累人。 香媚的精神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想着谢疏泽该来了,她离开去了另一个营帐,换衣服,梳洗,打扮。 她让自己看起来既像个俘虏人质,又还是风情万种魅惑妩媚的,两者相结合下,更能让男人一眼就起意。 楚轻盈神清气爽,醒来后从凌天怀里接过睡着的楚桉,诧异又惊喜,“没想到剑人你这么会照顾孩子,看这孩子睡得多香!” “要不是妾身今天就被夫君换回去了,妾身就让剑人你多带几天孩子。” 凌天:“……” 别别别! 昨晚最崩溃的时候,他在心里求神拜佛祈祷谢疏泽和谢疏鹤赶紧过来,将孩子换回去。 他真是心力交瘁,要了他的命了,带孩子比他执行过的任何一次任务都艰巨。 这日的天气灰蒙蒙的,外面飘起了雪。 荒郊野外结了一层冰,北风凛冽如刀,刮得人脸生疼。 巳时(早上九点),探子进了营帐向凌天汇报,“大哥,昨夜我们的兄弟送了信到谢府后,谢三和谢疏鹤二人并没有耽误。” “他们套了马车离开谢府,往这边来了。” “二人连夜赶路,此刻距离我们的营帐还有二公里,一路我们都探过了,确实是只有他们二人来,后面没有护卫们跟着。” 凌天抱着楚桉站了起来,一夜的阴霾一扫而光,喜上眉梢,“好!” “你们把柳氏和这个采茶女绑上,现在就带她们出去等着。” 凌天率先一步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楚桉。 他避开了楚轻盈,对属下们安排着,“谢三和谢疏鹤手无缚鸡之力,尤其是谢疏鹤,他那糟糕的身体,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能不能撑住都不一定。” “等我们拿到了玉环,就将柳氏以及谢疏鹤的女儿交还给他们,但,你们二十个人。”凌天整理好了身上的黑衣和蒙面的黑巾,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五十多个人,点着其中二十个人。 “你们现在便先行一步,在谢三和谢疏鹤回去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到时,谢三几人能杀就全都杀光,杀不光也要他们受了重伤,不过要记住一点……” 凌天的身躯在下着雪的荒野里瘦削笔挺,低声交代了最后一句,“不要伤了我们自己人。” 楚桉仿佛毫无察觉地沉睡着。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比香媚的那个笑还诡异冰冷。 有个人看到了,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再看去。 婴儿并没有笑,一张脸粉雕玉琢,软萌又雪白,有着融化人心的力量。 那个人确定自己看错了。 一个婴儿,他就算听到了他们的谋划,什么都不懂,不会说不能表达的,又有什么用呢? 等会儿,他会跟他的叔父和婶婶,爹爹一起,成为他们刀下的亡魂。 马车在结了冰的荒郊野外不好行走,能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营帐时,谢疏鹤和谢疏泽先后从马车上下来,迎着天空中飘落的雪往前面走去。 凌天抱着被襁褓包着的楚桉,身后站着三十多个黑衣蒙面佩刀的高手。 他们在荒野里一片肃杀凛冽,换成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楚轻盈的双臂被反扭到背后,身后的人押着她跪在地上。 她的身侧是同样待遇的香媚。 谢疏泽看到后脸色又沉了几分,心里焦急又愧疚,毕竟楚轻盈这罪是代阿茵受的。 他转头去看身侧的谢疏鹤。 果不其然,谢疏鹤的面容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猩红的眸底卷起惊涛骇浪,袖中的手紧握着,腕上的佛珠都快绷断了。 谢疏泽真怕身体不好的谢疏鹤,会急火攻心,吐血倒下去。 两人在距离凌天还有十米远时,停下来。 谢疏鹤的衣衫被北风吹得猎猎,墨色的发上落了白雪,更显飘逸病弱,似无法支撑,那修长的身躯已经开始轻微晃动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柳氏”身上,又不得不强迫自己转向凌天怀里的“楚瑜”。 谢疏鹤竭力压着胸腔里的愤怒和心疼,下颌线紧绷着,舌尖已经被咬破,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看不得盈儿受一点苦楚,哪怕是在演戏也不行,不看还好,此刻看到楚轻盈被绑着跪在地上,他几乎失控。 “你们要的东西,本阁和三弟已经带过来了,请让我们确认一下本阁的女儿,以及弟媳是否安然无恙,本阁才会将东西拿出来。”白雪簌簌落在谢疏鹤的披风上。 他垂下去的手紧攥着佛珠,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嗓音比这冬日被北方刮得沙沙作响的枯草还喑哑。 楚轻盈蹙眉看着谢疏鹤,心里不免有些担心,这人每次都为了让戏逼真一些,而对自己下手特别狠。 此次,他有没有做出自己给自己下毒,自己捅自己心口,这样疯魔自残的行为? 凌天伸手从地上拽起楚轻盈,示意楚轻盈开口。 谢疏鹤注意到楚轻盈踉跄了一下,膝盖上都是脏污和冰雪。 他想到楚轻盈又疼又冷寒意入骨,心口就疼得难以呼吸,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人大卸八块。 尤其是凌天。 “夫君,我没事。”楚轻盈的头发散乱了几分,衣衫上落了白雪,被北风吹的摇摇欲坠,站直后先喊了谢疏泽。 谢疏泽感觉到谢疏鹤身躯的震动,知谢疏鹤因为这一声夫君,心里的闷堵。 他连忙应着,连夫人都不敢叫了,“你没事就好,不要怕,我把玉环交过去,你就能回家了。” 楚轻盈也注意到谢疏鹤的情绪了,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谢疏鹤,“二哥,此次是弟媳连累了瑜儿,但是你放心,她也平安无事。” 楚轻盈模仿柳氏的声音,有五六成像。 谢疏鹤难以控制自己,视线紧锁着楚轻盈,缓慢艰难地应,“那就好。” “既确认了他们毫发无损,便把开启宝藏的钥匙交出来吧。”凌天为表诚意,先推了楚轻盈过去。 毕竟他怀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质呢。 楚轻盈还是被绑着,慢慢朝谢疏泽和谢疏鹤走过去。 谢疏鹤和谢疏泽同时大步上前。 谢疏鹤想扯了楚轻盈到自己怀里,却只能拼命克制着,在中途停下,从怀里取出了玉环。 楚轻盈已经到了谢疏泽面前。 谢疏泽顿了顿,还是伸出手轻握住了楚轻盈的胳膊,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二嫂,冒犯了。” 他慌忙给楚轻盈松绑。 “你先将玉环扔过来,在下确认了是真的后,再扔了你的女儿过去。”凌天抱着楚桉没动,犀利的目光紧紧锁在谢疏鹤掌心中的玉环上。 谢疏泽把楚轻盈拉到自己身侧,闻言拧起眉。 下着雪的茫茫荒野里,他清雅的五官覆上一层冷凝和阴郁,沉沉开口,“我们怎么知道你在拿了玉环后,会将孩子平安交给我们?” “你若是拿一个假的玉环给我们,在下却已经将孩子还回去了,那在下和兄弟们不是白忙活一场吗?”凌天深知谢疏鹤智谋过人。 哪怕他人多势众,谢疏泽和谢疏鹤几人都不会武功,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谢疏泽还在迟疑,“你们那么多人,我们几人都是病、弱、妇、幼,要是用假的玉环骗你们,你们要杀我们太容易了不是吗?” “不要说了,给他,那是本阁的女儿!”谢疏鹤打断谢疏泽,立在风雪中,咳了又咳,胳膊一扬,那玉环就被扔到了对面。 凌天脚下一点,运用轻功飞到半空中,成功接到了玉环。 他抱着楚桉退回原处,跟带来的谋士一起确认着玉环的真假。 他们自然有辨认真假的方法,背对着谢疏鹤几人,足足过了两刻钟。 凌天和谋士几人确认了玉环的确是真的后,他言而有信,胳膊一扬,把包在襁褓里的楚桉扔了过去。 一般人是做不到凌空接物的。 那一刻谢疏鹤却扑了过去。 但以他的身手,就算接到了楚桉,他自己也会摔出个好歹来。 第128章 她强的可怕,以少胜多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楚轻盈眼疾手快拉住了谢疏鹤,冷着脸低声说了一句。 谢疏鹤看到身侧的谢疏泽飞身而去,不怕暴露了身手,衣摆飞扬间,他单手便稳稳地接住了楚桉。 直到谢疏泽退回来,对谢疏鹤点了点头,表明的确是楚桉。 谢疏鹤心里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红着眼看向楚轻盈,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哑地喊:“夫人……” 我来接你回家。 这一声,充满了担忧和心疼,浓烈的感情全都溢了出来。 楚轻盈看到谢疏鹤眼里泛起的水光,她心里是动容的,迫不及待就想回到他们二人的家。 那是归宿。 “我们回去吧。”楚桉毕竟是个婴儿,在冰天雪地里冻了这么久,浑身冷冰冰的,谢疏泽赶紧用披风裹紧了他,把人贴在自己温热的胸口,给暖着。 楚桉动了又动,【“叔父,爹爹,不要担心,桉儿没事的,桉儿的身体超棒!”】 谢疏鹤接了楚桉到自己怀里,低下头,贴了又贴楚桉的脸。 他体弱,但不管是楚桉还是楚瑜,都没遗传到他的病弱。 他真的很庆幸。 楚轻盈示意谢疏鹤先抱着楚桉去马车上,找谢疏泽要了一叠银票后,看着被绑的香媚,“剑人,昨晚你答应妾身也可以带走香媚,妾身用这些钱财,能赎回香媚吗?” 谢疏泽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个采茶女,抿了抿薄唇想提醒楚轻盈,不过最终给咽了回去。 “再加一倍。”凌天趁火打劫,看到谢疏泽对“柳氏”有求必应,又拿出了一叠银票。 他心里想得是,等会儿要是能杀了谢疏泽几人,一定要将他们全身都搜刮干净,扔在荒野里喂野兽。 从昨晚到此刻他拿到的钱,足够给自己的这些兄弟们,以及主子手中的那二十万人发一部分月银了。 不用等找到宝藏,就能安抚好部下们,这简直是此次行动的意外收获。 马车很大,谢疏泽坐在外面和车夫一起驾马车,所以里面的空间是够的。 马车里放着炭炉,先一步上来的谢疏鹤已经给楚桉解开了襁褓,靠近炉子,把楚桉身上暖热了。 在楚轻盈进来后,他放了楚桉在一旁躺着,伸手就把楚轻盈拉了过来,直接给抱坐在他腿上。 他自己用身体给楚轻盈暖着,也让楚轻盈烤着火。 楚轻盈的手确实一片冰凉,顺着谢疏鹤的衣襟滑进去,贴到了谢疏鹤的心口上。 谢疏鹤一个激灵,胸膛肌肉都紧绷颤了颤,是被冰的,也是因为剧烈的酥麻感。 谢疏鹤却忍着楚轻盈身上传来的寒意,脱掉自己的披风,把楚轻盈往怀里揉了又揉,给楚轻盈暖着。 “有没有因为太想我,熬不过去伤害自己?”楚轻盈其实在检查着谢疏鹤身上有没有伤,背对着马车坐在谢疏鹤腰上。 她把谢疏鹤压在马车壁上,两手捧着谢疏鹤的脸,顾及着孩子和香媚还在,她才没吻上去,只抵住了谢疏鹤的额头。 这是谢疏鹤第一次和楚轻盈分开这么久,可想而知,这对于谢疏鹤来说是多大的痛苦和煎熬。 他抛开了平日的清冷自持,抬起一手盖住楚桉那双乌黑明亮正转着的眸子。 谢疏鹤含住了楚轻盈的唇瓣,哑着嗓音,“没有伤害自己,就只是太想夫人了,以至于茶饭不思,夜里无法安眠……” 他连上朝都不去了,请了好几天假,要不是想着得过来换楚轻盈,他可能一口饭都不愿意吃。 晚上睡不着觉,躺在榻上抱着楚轻盈的衣服还不够,他对着楚轻盈的每样东西,来缓解思念之苦,煎熬到是真的想在自己心口上划上几刀。 他病倒了一次,又喝了药强撑着。 他都不敢让楚轻盈知道,他想楚轻盈想得掉了好几次泪。 此刻谢疏鹤也好不到哪儿去,灼热的液体从布满血丝的碧眸里涌出来,趴在楚轻盈肩上,带着泣音一遍遍呢喃,“夫人,夫人……” 他好想她,好想她,想得都要疯了。 曾经楚轻盈是谢昭川的未婚妻,他没有得到过人,尚能克制着,始终没有逾越一步。 但在他得到了楚轻盈后,他就忍受不了片刻的分离了,相思成疾,度秒如年,剖心蚀骨。 谢疏鹤对楚轻盈渴望至极,恨不能立刻与楚轻盈融为一体,却只能死死压下去,只在楚轻盈耳畔喘息着。 易容丸失效了,香媚看到这儿已经明白了。 她的心沉入深渊,表面没露出破绽,脑子飞快地转着。 凌天拿到的玉环是真的,这就够了。 凌天千万要立刻把玉环带回去交给主子,绝对不能在前面亲自截杀谢疏鹤几人,而反被楚轻盈杀了,再拿走玉环。 退一步,就算楚轻盈抢回了玉环,她也不用慌。 楚轻盈几人并没有识破她的身份,她这颗棋子能在接下来派上用场。 无论如何,最终他们都要将玉环拿到手。 香媚刚想到里面,只听见“刷”一声,一支箭破空而来。 她惊叫了一声,透过晃动的马车帘子,看到那支本该射到马脖子上的箭,却被谢疏泽徒手接住了。 香媚妩媚的脸在一瞬间褪去了血色。 谢疏泽竟然会武功,且从他徒手接了飞过来的箭来看,他的武功绝对在凌天之上,能以一敌百。 香媚浑身冰冷,没机会提醒亲自带着人来截杀谢疏鹤的凌天,一场战斗就这么开始了。 “夫君,你带着桉儿,在马车内即可,放心,我在你们和马车四周都用了大哥独创的蛇毒,谁靠近你们谁就会先命丧黄泉。”楚轻盈跳下马车之前,还叮嘱了香媚一句。 “你也是,坐在里面不要出来,不会有事的。” 楚轻盈的武器是刀和鞭子,都是当场从凌天的人手里夺来的。 她一手抬刀砍人,一手扬鞭子,离很远就卷住了对方的脖颈,手下一用力。 鞭子并不是最好的杀人武器,但楚轻盈有神力在。 凌天的下属被她用刀劈了的同时,另一个下属的脖子也被绞断了。 鲜血溅了她一身,她杀人的方式简直是迅速,毒辣又血腥。 “怎么会是你?!”正在跟谢疏泽打在一处的凌天,看到是楚轻盈,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 楚轻盈一刀一个,一鞭子一个,同时出手,几乎是三步杀四人,还能轻松自如。 她对凌天露出一个笑来,雪中的一张脸染了血,绝艳又妖冶,“不然你以为是谁?一直都是我,剑人,凌天。” 凌天这边还有五十多人,但很快就被楚轻盈和谢疏泽杀了不少。 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倒下,双目赤红,想报仇,却在一番交手后,知道自己这么多高手都不够谢疏泽和楚轻盈杀的。 这两人,强悍到简直不是人。 恐怕连主子都不知道,谢疏泽深藏不露,过去竟然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此刻他杀起人来又狠又雅,墨发飞扬,俊脸凌厉,入了魔般让人恐惧。 “退!”凌天心有不甘,但至少玉环已经拿到了,且确定了是真的。 那他就不能感情用事,而非要在今日杀了楚轻盈几人。 否则,他们今天都得埋骨在这冰天雪地中了。 凌天下达了命令后,且战且退。 却谁知,楚轻盈从袖子里取出了第二个玉环,对着她喊道,“凌天,你们不知道吧?” “你手里的玉环是真的没错,但开启那么大的宝藏,需要很多钥匙。” “你那只是其中一个,我手里还有六个,只有集齐七个才能开启宝藏,你确定,要放过这么好的抢到手的机会吗?” 当然是假的。 要是有那么多钥匙,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开启宝藏了? 但她这么说,凌天就会担心手中也有宝藏钥匙的她,会先他们一步找到宝藏,将其搬空。 果不其然,撤离的凌天顿住了。 哪怕楚轻盈的话不可信,但他也不能给楚轻盈一点得到宝藏的可能。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虽然他们还有后手,然,正如楚轻盈所说,此刻是杀了楚轻盈几人、还能抢到最多宝藏钥匙的最好机会,他不能因为畏死而退。 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死了不少兄弟,哪怕是单纯地为兄弟们报仇,他也不能就这么撤离了。 凌天返回来的同时,放了一个信号烟雾弹到天空上。 到后来,他这边的人被楚轻盈和谢疏泽二人杀的,只剩下他一人时。 他那两千人的救援到了,都是精锐。 楚轻盈一刀捅向凌天,从心口贯穿到背后,同时他的脖子也被楚轻盈的鞭子绞住。 下一秒,凌天听到两方交战的声音,艰难地回过头,只见另一支军队仿佛从天而降,冲杀而来。 只有前面几个人骑着马,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凶神恶煞的面具,仿佛神兵神将,训练有素,出其不意,每个人都是那么勇猛强悍。 他们的战略是凌天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论武力和经验等都不如凌天的精锐。 但他们的战术大大增强了兵力,以至于一往无前势如破竹,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这场雪越下越大,漫天的厮杀声中,白色的地面又被一具具尸体覆盖,身下流淌的鲜血把纯净的白雪都染红了。 凌天听着渐渐低下去的厮杀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尸山血海,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血红色。 而杨副首领他们,看到的是楚轻盈手中的刀和鞭子齐用,身侧五米内无人能靠近,五米外倒下去的都是尸体。 她杀人如砍白菜,游刃有余,仿佛不是身在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的战场,而是在她家的菜园里收割。 杨副首领和自己带的一千人惊呆了,这一刻是由衷地臣服,“天啊,楚首领她还是个人吗?她怎么能这么强!” 叶瑶戴上了面具,一身红衣骑在马上,红缨枪如龙翻转,在这场以一千人对二千人的战斗里,也是大放异彩,巾帼不让须眉! 这场战斗,杨副首领和带的一千人打得酣畅淋漓,大获全胜。 凌天到死,手里还抓着顾翊煋的那个手帕。 下着大雪的荒野里,谢疏鹤抱着楚桉从马车内走出来。 他踩过一具具尸体,衣摆染血,却依然圣洁如谪仙,飘逸高雅,仿佛从云端而来,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疏鹤停在凌天面前后,把火折子丢到了凌天的手上。 “轰”一声,在凌天的嘶吼中,那个手帕先被烧了。 “不!不要!”凌天的脖子被绞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挂在肩膀上,全身都是火,却在试图护着那方手帕,眼中涌出泪来,甚至哀求谢疏鹤不要烧他的手帕。 凌天被烈火焚身,他看到了很多画面。 那是他的前世吧? 谢疏泽被他一剑刺伤后,又眼疾复发,死在了跟此刻一样的大雪天气里。 而第二天他还杀了柳如茵,并且把谢疏泽和柳如茵的尸体扔到了山上,让其被野兽啃得只剩下骨头。 后来,女扮男装的三皇子做了大周的皇帝。 再后来,主子荣登高位,而他也有了从龙之功。 可前世,他仍然喜欢上了顾翊煋,却根本没有表达心意,就被主子得知。 他被主子赐死了……他竟然是死在了自己效忠的主子手中! 谢疏鹤一手拔剑,挑出了顾翊煋的那个手帕。 烧的只剩下一个角了,在雪白的剑尖上飘扬着,随时都会消散。 谢疏鹤俯视着凌天,在风雪中臂弯里抱着孩子的他,就像是遥不可及又缥缈俊美的仙人,“宝藏图是不是在傅寒辞手中?” “他藏在了哪儿,密室设在哪儿?还是他随身携带着?” 凌天眼前还闪烁着前世的画面。 他只是无意中,捡到了已为皇后的顾翊煋的手帕,跟几个月前顾翊煋送他的手帕一模一样。 傅寒辞发现后,认为他觊觎他的皇后,无论他如何争辩都没有用。 当时已经是禁军统领的他,被傅寒辞一刀捅穿了心口,至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傅寒辞不相信他。 现在他懂了。 第129章 培养儿子 现在凌天懂了,鸟尽弓藏,狐死狗烹啊。 他曾经为傅寒辞做了太多丧尽天良之事,当了皇帝的傅寒辞要洗白自己。 在那么多人弹劾他时,傅寒辞让他揽下了所有罪名,扮演一个明君杀了他,让他遗臭万年。 凌天为自己感到不值,在烈火焚身中疯狂决绝地大笑着,眼泪却涌了出来,“宝藏图确实在傅寒辞手中没错,但被他烧了,他把图刺青在了顾翊煋的后背上……” 他原本是不知道的。 只因来劫柳氏之前,顾翊煋说自己背上又痒又疼,让他看看是不是起疹子了。 顾翊煋不等他回答,就把衣衫褪了下来,露出了整个背部……凌天看着变回原本面貌的楚轻盈,以及楚明骞带来的那一千人的精锐,他明白了。 顾翊煋是装失忆! 顾翊煋恨傅寒辞,所以借着那次去悬医阁找楚明玠看病时,把消息传递给了楚轻盈他们。 顾翊煋也是故意让他看见了背后的刺青,好让他告诉楚轻盈。 顾翊煋根本不喜欢他,故意勾引他,不过是在利用他。 他不过是个笑话。 好,挺好的,凌天被烧成了焦炭,却在哈哈哈狂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傅寒辞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大业,不惜牺牲他们,可这些人都是他的好兄弟。 顾翊煋既然是装失忆,那么将来的某一天她一定会杀了傅寒辞。 还有楚轻盈,他们都会为他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凌天的遗愿便是希望顾翊煋和楚轻盈能成功。 凌天在火中,慢慢化为了一具黑色的骨架,这场战斗也停止了。 茫茫原野上都是尸体和鲜血,鹅毛大雪从天空上簌簌落下,渐渐把这片原野覆盖了一层雪白。 画面从远处拉近,楚轻盈和谢疏鹤、谢疏泽、楚明骞、叶瑶几人并肩站在一起,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衣袍被风吹得猎猎,墨发飞扬着,构成一幅悲怆却又绝美壮丽的画面。 然而在这时,楚轻盈几人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个没有死透的凌天的人,用刀支撑着,慢慢站起来。 下一瞬那人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抬起刀朝他正前方的谢疏泽砍去。 楚轻盈几人毫无察觉,直到听见背后传来香媚的惊喊,“公子小心!” 香媚朝谢疏泽扑过来挡刀,楚轻盈和楚明骞、叶瑶三人同时猝然转身。 楚轻盈手里的鞭子绞住了那人的脖子,叶瑶的红缨枪深深扎入到那人的心口,贯穿到背后。 而楚明骞手起刀落,直接把那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谢疏鹤没转过去,抬手捂住了怀里楚桉的脸。 在那人砍过来的一刻,他的胳膊被楚轻盈拽住。 楚轻盈把他拉到背后。 她自己浴血奋战,衣衫上一片脏污,却没让谢疏鹤身上溅到血。 他在这样厮杀残酷的场面里,依然纤尘不染,是最圣洁不染世俗污秽的谪仙。 谢疏鹤的身躯震了震,转头看着一张脸被溅了血,却更显绝艳有种妖冶感的楚轻盈。 她眼中嗜血凶狠的杀气还没散去,却握紧了他的手腕,挡在前面,把他护在身后。 就犹如对待易碎的奇珍异宝,如此珍重,在意。 谢疏鹤的眸里涌出一片灼热来,整个心口都在发烫,震动着,碧眸痴痴地锁着楚轻盈,嘴角上扬出一抹弧度。 在楚轻盈眼里,他柔弱不能自理,是圣洁高雅不可亵渎的谪仙。 她喜欢强者,希望自己的夫君能跟她并肩作战,就如同楚明骞和叶瑶,她的夫君也要很强。 可此刻,她这没有经过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保护之举在告诉他,他不强也没有关系,她很强就够了,她会保护他。 “盈儿……”谢疏鹤情动不已,在心里喊了一声。 那人砍过来的一刻他没动,反而能冷静地抬手捂住楚桉的眼,不就是因为他相信楚轻盈能替他挡下吗? 他站在楚轻盈身边,无论发生什么,心里都是那么安稳。 他全身心地依赖楚轻盈,并信任楚轻盈,可以把身家性命都交到楚轻盈手上。 谢疏泽拉住了香媚的胳膊,没让香媚扑到自己身上来。 他看到香媚被那人划破的衣衫流出血,皱着眉问:“姑娘,你有没有事?” 男人身躯修长,雅人深致,低下头看人时,那一双桃花眼显得尤其深邃柔情,搭配着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能让这冰天雪地都变成鸟语花香、暖意融融的春天。 香媚自己站直了,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胳膊,羞涩地低下头避开谢疏泽的目光,嗓音妖媚,酥人骨头,“公子,妾身没事的。” 她知道,谢疏泽只是表面端雅有礼不近女色,实际花花肠子很多,怕是这会儿已经对她有了心思和欲望。 她的美貌能祸国殃民,要拿下谢疏泽这种男人,那就更容易了。 “瑶瑶,你给她包扎一下。”楚轻盈看过去一眼道。 在杨副首领几人走来时,她侧过头询问谢疏鹤,“我和三哥他们清理一下战场,夫君是要带着桉儿先回去,还是在马车上等着我?” 谢疏鹤目光一瞬不移地凝视着楚轻盈,透着无尽的情意和思念,哑声应,“我带桉儿回马车上等你。” 说完,他抬起一手解开肩上的披风,扬起来给拢到了楚轻盈肩上,低低道:“夫人,我们一起回家。” 分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楚轻盈的心魂都震了震。 她抬手抓着披风领口,自己给系着,扬起唇,“好。” 楚轻盈和楚明骞把自己的军队集合在了一起,清点伤亡。 随行而来的楚明玠没有加入到战斗里,他一直在后方充当军医,救治受伤人员。 楚明玠和楚轻盈这两个多月的训练效果很好,再加上准备充足,作战方式奇特。 所以即便凌天的人多了他们一半,这场仗他们也赢得相当漂亮。 一千人对两千人,只有五十多个人牺牲了,楚轻盈让人收殓好他们的尸体,回去后不仅会厚葬他们,且她会亲自到牺牲的人家里发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负责死者的家人一辈子。 傅寒辞的军队装备还是很精良的,跟过去杜婉兮无法提供上好的盔甲和兵器的十万人比起来,那简直算是一方是神兵强将,一边是农民起义队伍。 杨副首领带着人收他们的盔甲和兵器等,很缺德地只给他们留下了里衣。 一个多时辰后雪越下越大时,杨副首领取下面具,带着一身冰雪,进入到临时搭建的营帐里,拱手向正在和楚明骞商议的楚轻盈请示,“楚首领,敌方的那些尸体怎么处理?” 他们这是私自养兵,私自战斗,若是被皇帝知道了,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他们才全都戴了面具。 但,皇帝肯定会将此罪名安到楚家身上。 诚然,也确实是楚家人在造反。 “我们就算清理干净了战场,百般遮掩,皇帝也会知道的,所以,干脆就这样将他们曝尸荒野。”跟刚刚杀人时的凶狠嗜血截然不同,楚轻盈恢复了首辅夫人淡漠从容的姿态,喝了一口茶,吩咐杨副首领。 “你们还回去挖矿吧,隐匿起来,圣元帝知道你们的存在,却无法找出剿灭你们。”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以及这场战斗,杨副首领是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楚轻盈了。 他相信跟着楚轻盈定会有一个好前程,对楚轻盈唯命是从,魁梧的汉子爽朗一笑,“那狗皇帝岂不是要被气死?” “不过,”杨副首领话语一顿,冷硬的五官紧绷,显得神色更凝重。 “皇帝会将罪名安到楚首领你们楚家人身上,那你们楚家岂不是陷在了危险境地?” 楚轻盈放下茶杯,凑到火炉前烤着火,驱散着身上的寒气,“他得有证据才行,没有证据,有首辅大人和我爹、三哥在,他是不敢动我们的。” 皇权至上,皇帝手握生杀大权,想杀谁就杀谁,不需要证据。 但,也得分他要杀的是什么人。 若是像楚恂这样的大将军,肱股之臣,朝臣们是不会同意的,何况现在朝中的文武百官以既是文臣之首,又是武将之最的女婿的谢疏鹤马首是瞻。 谢疏鹤在玩弄权术和阴谋诡计,拉帮结派这点上,无人能敌。 过去几个月,首辅大人在朝堂上做了不少。 楚轻盈还听谢疏鹤说,连周锦烨都因为觊觎谢昕月,而跟他走得很近。 周锦烨是周家,外戚,太后一族的代表。 他要是因为美色背叛了皇帝和周家,那对于皇帝来说,可是一大重创。 杨副首领放心了,该说不说,他们简直是最强造反团队。 杨副首领已经开始想造反成功后的事了,他是直言不讳不拘小节的性子,当即就问楚轻盈,“楚首领,造反成功后,是你们楚家人当皇帝吗?” 楚明骞那个凶神恶煞的面具也取下来了,露出一张英俊坚毅的脸,少将军气质桀骜不驯又热烈。 他双腿分开,大刀金马地坐在楚轻盈身侧,闻言转了转手里的面具,低下的眼里一片讳莫如深。 “是。”楚轻盈不假思索。 他们反的是顾氏的江山,若是让这些人知道,以后坐皇位的是圣元帝的儿子顾翊淮,他们肯定不愿意,会觉得白折腾了一场。 所以楚轻盈暂时瞒住了杨副首领。 “那太好了!”杨副首领喜形于色。 他们是为楚家人夺江山的,有着从龙之功。 但凡到时候不是楚家人来做这个皇帝,他们的功劳就会大打折扣,反而会因为跟新帝没有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交情,有着造反之名的他们会被新帝所不喜,秋后算账血洗了他们。 所以以后这天下之主,必须是他们追随的楚家人。 “属下告退。”杨副首领拱手,健步如飞气势凌厉地出了营帐后,便带着近一千人的精锐离开了。 他们重新戴上面具,像是从天而降,又迅速消失在茫茫原野中,寻不到踪迹。 “这么瞒着也不是办法,就怕哪一天他们从傅寒辞口中知道,被离间了,会生大乱。”楚明玠走入营帐,倒了炉子上的温水,洗掉手上的血污。 楚轻盈还不知道,他把太子治得更傻了。 这简直是他行医生涯中遭到的最大打击,他因此失去了信心,阴郁颓废着,再不敢像之前那么狂妄地保证,自己一定能治好太子。 而这个治好,又是多久? 太子要赶在圣元帝驾崩前恢复过来。 他们不可能因为太子迟迟没有恢复,而延缓屠龙另扶持新帝的计划。 楚明骞看着大哥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有种妖冶感,反而更迷人了。 直到洗得很干净,变得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白皙到泛着莹莹的光。 楚明玠接过楚明骞递来的帕子,擦着手,嗓音沉沉道:“既然桉儿是重生的,本来就不是小孩子,我们倒不如培养桉儿,让他来做这个皇帝。” “想必,妹夫也有此打算,让楚桉以楚家人的身份继承皇位,而不是以顾氏皇孙的身份。” 楚明玠抬头,目光深邃复杂地看着楚轻盈。 第130章 首辅大人日常装柔弱 人人都觉得首辅大人是顶级恋爱脑,差不多算是入赘了楚家,还把自己的一双儿女送给了楚家,冠上楚姓,入楚家的族谱。 他太傻了。 但其实,这难道不是首辅大人在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谋划吗? 他把手里的一切都给了楚轻盈,让楚轻盈带着楚家人造反,结果得利者、最后拥有这个天下的,其实是他的儿女楚桉和楚瑜啊。 谢疏鹤看似什么都不要,倾尽所有,但其实把所有都给了楚轻盈和一双儿女。 他妹夫深谋远虑,步步为营,对小妹和一双儿女的爱如此盛大。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 不管是楚轻璇,还是楚轻盈,都是他的妹妹,他能拥护二妹的夫君,同样也能扶持小妹的儿子。 何况,四妹夫比起二妹夫太子,那算是入赘楚家了,楚桉是楚家人。 他们当然更希望楚家人做皇帝。 “到时候若是太子姐夫没有恢复过来,只有我们楚家人来做这个皇帝。”楚轻盈身上暖烘烘的后,站起身对楚明玠道。 “不管是不是太子姐夫当皇帝,我们都得治好他的痴傻之症。” 楚轻盈一众人行事从来都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的,在楚桉不知道的情况下,楚轻盈和大哥几人,就制定了一整套培养他做皇帝的方案和计划。 谢疏泽和楚明玠会整理出来,交给谢疏鹤。 他们只是参谋,谢疏鹤才是决策人。 因为谢疏鹤既是楚桉的父亲,且作为曾经三元及第的状元,年纪轻轻就凭着自身实力成了首辅,他是最有辅佐之才的。 如果楚桉做皇帝,那么摄政王之位非他莫属。 谢疏鹤比任何人都懂如何培养楚桉做一个皇帝、一代名君。 一个多时辰后,楚轻盈出了营帐,外面的风雪很大,她疾步走向马车,坐进去后放下帘子。 香媚也在马车里。 谢疏鹤带着楚桉,因为要和香媚避嫌,所以谢疏泽此刻也在马车里,傲夏在一旁端茶递水。 楚轻盈上来后,马车的空间变窄,谢疏泽和傲夏就下去跟楚明骞他们一起骑马。 “走吧,香媚姑娘指一下路,我们先送你回家。”楚轻盈原本是想骑马的,但她想和谢疏鹤待在一起。 只是谢疏鹤的身子不好,加上带着楚桉,这样下着雪的天气里,她就陪着谢疏鹤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 “是。”香媚虽然为了救谢疏泽而受了伤,但并没有挟恩图报。 何况这是她应该报答楚轻盈的。 香媚恭顺地应着,眼里却闪过一抹阴狠杀意。 楚轻盈挨着谢疏鹤坐下后,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楚桉的脸,另一手已经被谢疏鹤宽厚的大掌包裹住了,还要带着楚轻盈烤烤火。 结果却发现楚轻盈的手并不是僵硬冷冰冰的,反而柔软又温热,身上也没有寒意,显然是在上马车前烤了火,不愿把寒气过给了他和楚桉。 不知道是不是在家时的生活很好,楚轻盈没有表现的机会,还是她越发把他放在心上了,在外面这恶劣寒冷的天气里,楚轻盈连这些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谢疏鹤心里一动,也不管香媚也在,一手盖住臂弯里楚桉的眼。 如跟楚轻盈刚成亲时,他握着楚轻盈的手,歪头靠到楚轻盈肩上,墨发散落在楚轻盈胸前,半个身子都在楚轻盈怀里,声线低磁诱人,喑哑,“夫人,我有些累。” 楚桉在谢疏鹤掌心里睁大眼,心里无语死了,【“没想到真正的爹爹是这样的!刚刚下马车的时候,一手抱着我,一手拎着刀,顺手就砍了好几个人,那凶狠又嗜血的模样,娘亲是没看到,都要吓死我了好吗?”】 【“可是此刻,爹爹他竟然在娘亲面前装柔弱,他一个大男人眼尾红红的,竟然撒娇啊!这不仅不像他平日在外人面前的样子,更不像前世他做悟绝时,这形象太崩了!”】 香媚也没想到,外人面前清冷自持天下第一端方君子的首辅大人,在夫人面前竟然是这样的。 她惊讶地看着,连手臂上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谢疏鹤:“……” 谢疏鹤闭着眼,假装没听到楚桉的心声,也没感受到香媚的目光。 这样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楚轻盈倒是不在意,抬起的手压在了谢疏鹤的后颈上,让人更加贴近自己。 她侧过头,入眼就是谢疏鹤那张端美的脸,从眉目到高挺的鼻梁,泛着光泽的淡粉色薄唇,以及弧线优美的下颌,每一处都像是被精雕细琢过。 楚轻盈看着闭目的男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扰了这样的美人休息。 她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比之以往眼里的情意深了一些。 只因从来没有跟谢疏鹤分开过的她,这次的确是分开太久了。 她是想谢疏鹤的,很想很想。 此刻谢疏鹤人在自己怀里,她心里只剩安稳和满足。 楚桉乖乖地躺在谢疏鹤的臂弯里,谢疏鹤和楚轻盈依偎在一起。 一家三口是如此温馨又甜蜜,连外面严寒隆冬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都显得壮丽又浪漫。 * 两千人的尸体被曝在荒野中,天色昏暗,渐渐有闻到血腥味的野兽寻了过来,一只又一只,越来越多,张开血盆大口啃食着那一具具的尸体。 马车碾过的车轱辘已经被白雪覆盖住了,傅寒辞脸上戴着面具,穿着玄色大氅骑在马上。 顾翊煋坐在傅寒辞身后,双手圈在傅寒辞劲瘦的腰身上。 她在烈马的驰骋中抱紧了傅寒辞,斗篷的衣摆在风雪中翻飞着。 当他们来到这片荒野时,很多尸体都被野兽啃食过了。 白骨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让人看不清楚。 傅寒辞身下的马踏入这片尸山的边缘时,被地上的白骨绊得前蹄跪在地上,发出嘶鸣声。 傅寒辞揽着顾翊煋及时落地,低头看到那被野兽啃食过,还带着血肉的白骨时,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到达厮杀地了。 顾翊煋感觉到脚下踩着什么,僵硬地低头看到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她睁大瞳孔,啊的惊叫一声,后退着,颤抖地指着这一具具尸体,“阿辞,你看……” 下着雪的茫茫荒野上,不远处还有几只豹子在低头啃食尸体,那姿态优雅又残忍血腥。 顾翊煋毛骨悚然,胃里翻涌,弯下腰呕吐起来。 傅寒辞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声响,偶尔也会踩到尸骸,断裂声不绝于耳。 他往前走着,大氅衣摆扫在地上,沾染了白雪,也沾染了血肉。 傅寒辞高大的身躯踉跄着,好几次都栽倒在地。 “阿辞!”顾翊煋鼓足勇气奔上前扶住傅寒辞,跟着平静到麻木的傅寒辞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找着。 在两千多的尸体里,他们找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这一天的天都黑了。 傅寒辞跪在深雪里,扒出了凌天的剑,看到那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傅寒辞的手满是鲜血和伤痕,混合着雪水,猛地顿住,怔怔地看着。 顾翊煋跪在傅寒辞身侧,却是面无表情。 傅寒辞双目猩红,似乎要涌出血泪来。 顾翊煋在心里冷笑。 傅寒辞当然是心痛的,心痛自己再次失去了左膀右臂。 凌天曾是他最信任的下属,对他绝对的忠诚,为他办成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是他的大业路上不可缺少的最得力的帮手。 在凌天没有觊觎顾翊煋之前,他是真的把凌天当成了兄弟。 现在,凌天死了。 谢疏鹤连全尸都不给他留,直接一把火烧了凌天。 还有这两千人,是二十万人中最强悍勇猛无敌的一支精锐。 此次他们不仅没有拿到开启宝藏的钥匙,还全都被诛杀殆尽,身首异处。 傅寒辞如何不恼、不怒,不恨? 这一次,他输得太惨了。 傅寒辞跪瘫在地上,抬手按住心口,“哗哗”吐出好几口鲜血,身子往旁边重重地一倒,昏厥了过去。 顾翊煋站在这片被尸体覆盖的荒野,天地太大,她那么渺小,恍惚中,有种身处在异世界的感觉。 过了很长时间,顾翊煋感觉自己有些不好了,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起雪中的傅寒辞,放到马上,带着傅寒辞回去了。 傅寒辞发起了高烧,身边剩下的人只有顾翊煋。 他紧握着顾翊煋的手,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顾翊煋凑近了听,是真没想到傅寒辞竟然会喊爹娘。 那一行透明的不易察觉的泪水从眼角滚落,隐没于鬓发里,“母亲,为什么不要我?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只要他,不要我?” 傅寒辞在做着一场梦,梦到小时候。 他在宝相寺里出生,被养在山脚下的一个农户家里,有人教他琴棋书画,也有高手带他练武,还有人不断地给他灌输着一些东西,要他抢来这皇位。 后来,他被送进宫,为圣元帝在暗中执行杀人放火的任务。 他取得了圣元帝的信任,步步高升,成了东厂督主。 这期间,那个要让他抢来皇位的男人、谢钧隽死前,把圣女手里留下的那二十万人交给了他,要他造反坐上皇位。 这时,身负圣女留下的使命的杜婉兮找到了他。 杜婉兮的任务跟他的不一样。 圣女要他和杜婉兮一起助谢疏鹤覆灭大周,复辟异域。 可谢钧隽却要他吞下那二十万人,要他杀了谢疏鹤,让他覆灭顾家皇室,他来当大周的皇帝。 圣女和谢钧隽,从来不是比翼连枝心心相印的。 圣女爱谢钧隽,位高权重的谢钧隽也被圣女引诱背叛了他效忠的先帝,但他们这段不伦的爱情里,掺杂了太多的权利和阴谋。 他们互相算计,互相利用。 圣女以为自己成功虏获了谢钧隽,所以她用自己的一条命保住了谢疏鹤,把谢疏鹤秘密送去了谢家,给谢钧隽。 因为谢疏鹤那时只是婴儿,她只能把自己手里的二十万人先交给了谢钧隽,要谢钧隽以后交给谢疏鹤,帮助谢疏鹤为她和整个西域复仇。 谢钧隽却不仅没有把二十万人给谢疏鹤,反而让他握着,让他假意和杜婉兮做效忠谢疏鹤的下属,实则要他自己做大周的皇帝。 在这场圣女和先帝、谢钧隽三人的爱恨情仇里,谢疏鹤没有受摆布。 而他,谁的都没有听,背叛了所有人,他选择听从自己的野心。 他曾经帮谢疏慧,也是圣元帝养在暗处的特务,更是跟着杜婉兮一起带着那二十万,要造反助谢疏鹤覆灭大周……这些人都以为他是他们的人。 其实不是。 最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他不过是在利用所有人罢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应该坐上皇位,成为这天下之主的,根据楚蓁蓁做得那场梦,也确实是这样的。 但从楚轻盈改嫁给谢疏鹤开始,局势便一直朝着与他的计划相反的方向发展。 顾翊煋听着傅寒辞的呓语,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真相来。 她刚给傅寒辞灌了一碗药,宫里的高牧就过来了。 圣元帝召见傅寒辞,要傅寒辞即刻进宫。 哪怕傅寒辞昏迷不醒,也要抬着傅寒辞去。 傅寒辞从昏迷中醒来,支撑着病体去御书房见圣元帝。 “朕已经知道了,你那两千精锐怎么会被诛杀殆尽?”圣元帝没让傅寒辞起身,盛怒中一脚狠狠踹向傅寒辞,让傅寒辞完全跪趴在地。 这几个月朝堂后宫都是一片祥和平静,淑妃平安诞下皇子。 谢昕月在养胎,肚子已经有些隆起了。 圣元帝让其他几个嫔妃也怀了孕。 他没废太子,也是把傻太子当成了靶子。 毕竟谁在这个位置上,谁就朝不保夕。 他若是现在立一个自己属意的储君,那么无疑就像曾经的太子,这个储君会处在风口浪尖。 他打算等他老了,或是在驾崩之前,再昭告天下储君人选。 这事还早着呢。 他是能长命百岁的,在这几十年里多生一些皇子,培养着,慢慢选便是。 再者,楚家也没什么动静……所以这几个月圣元帝过得很舒心。 结果没想到,就在皇城周边的县,有人在背后干了一件私自养兵,出兵,战斗,形同谋逆造反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臣借着谢三的夫人柳氏和带着女儿的楚轻盈去外县之际,安排了一场劫杀。”傅寒辞发着高热下,头晕目眩,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他无法站起来,就那么跪趴着,贴着地面的脸上屈辱又愤怒。 他不是真正的奴才,他也从未把自己当成奴才。 他从小就是要让自己做皇帝的,不仅大周,西域西北这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过去他表面的卑躬屈膝中,都维持着自己的尊贵优雅,唯独这一刻,心里的屈辱飙升到了顶峰。 傅寒辞的解释反驳让皇帝的怒意更盛了,第二脚踹向了傅寒辞的左肩,听到了骨头“咯吱”的声响,斥骂,“你吃饱了撑的,这个时候招惹他们干什么?” 他和楚家现在都是按兵不动的状态,保持着表面上的君臣和睦。 除非楚家自动送上把柄给他,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第131章 皇帝发癫,逆天行径 傅寒辞的肩膀脱臼了,软塌塌地垂着,一动就剧烈地疼。 他惨白着脸,额头上布满冷汗,咬了咬牙,艰难地应着,“过去几个月臣不仅损兵折将,且赚钱的几个商铺都被谢三给摧毁了,臣自己也是身败名裂被千夫所指。” “最为严重的是,臣拖欠手下的人好几个月的银钱了,内部已经生乱,臣便想着劫了柳氏和楚轻盈的女儿,让谢三和谢疏鹤奉上全部家财来换。” 圣元帝知道他是手里握着圣女留下的二十万人,跟杜婉兮一起助谢疏鹤覆灭大周,复辟西域的面具男,但圣元帝不知道他和谢钧隽的关系,以及谢钧隽给他留下的那笔宝藏。 圣元帝以为他是他养的一条狗,给他高官俸禄就能换来他背叛谢疏鹤,忠诚于他。 但实际上,他只为自己。 所以除了圣元帝自己查到的,他有很多内情都隐瞒着圣元帝,比如宝藏这事。 要是让圣元帝知道了,那圣元帝肯定会让他交出来。 “但是臣的下属凌天那个蠢货,掉入了楚轻盈的局里,凌天劫走的根本不是柳氏,而是易容成柳氏的楚轻盈,楚轻盈带着人让臣那两千精锐全都死无全尸了,臣过后去查看,可以确定楚轻盈带的人不是护卫之类的,而是一支训练有素勇猛强悍的军队!” 皇帝高大的身躯立在傅寒辞面前,威仪贵气,闻言眯了眯冷厉的眼,颇有几分诧异,“是楚家军吗?” “楚恂的这个小女儿,比楚恂和楚大郎、三郎都有胆识和魄力啊,她竟然敢私自调用朝廷军队,这是谋逆,造反!” 傅寒辞生着病,还受了伤,鬓发都被冷汗浸湿,连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皇帝自己猜测着。 但其实,以他多年对楚家军作战方式的透彻分析,楚轻盈带的这批人在战斗方式各方面,都不是楚家军的风格。 应该也不是楚家或是楚轻盈自己才私养的军队。 因为楚轻盈是在几个月前改嫁给谢疏鹤时,才跟楚蓁蓁一样,因为知道命运,才去改变剧情的。 这短短几个月,从挑选到训练,楚轻盈不可能这么快就养出了这样一支比他的精锐还强悍的军队,很有可能楚轻盈是从旁人手中接手这支精锐的。 圣女留下的二十万人都在他手里。 谢疏鹤在跟楚轻盈成亲前,病入膏肓只等着死,并没有精力,且被圣元帝压着,没有机会培养一支精锐。 那就只有一个人了,杜婉兮! 好啊,他低估了杜婉兮。 原来杜婉兮在谢府,并不是只顾着和谢昭川谈情说爱。 她并没有沉溺于儿女情长中,而是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利用谢昭川和谢家掌权主母的身份,在暗中招募壮丁,训练培养成了一支精锐。 杜婉兮才是最忠诚圣女和谢疏鹤的。 杜婉兮一早就预料到,他想自己当皇帝,背叛谢疏鹤,不会将那二十万人给谢疏鹤,所以杜婉兮自己为谢疏鹤筹谋,背着他这个“同伴”给谢疏鹤养了一支军队。 杜婉兮临死前把军队给了谢疏鹤,谢疏鹤送给了楚轻盈! 这个事实让傅寒辞的心更沉了,楚轻盈手里有多少人? 两千? 两万? 还是更多? 他们藏匿的地点在哪里? 他养了二十万人,圣元帝是知道的,默许的。 而以前的杜婉兮和现在接手了军队的楚轻盈,是如何瞒天过海,养着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的? “来人!”圣元帝怀疑是楚家人。 不是也得是。 楚家把柄都送上来了,他先处置了楚家人,再查那批精锐的来历也不晚。 皇帝命令高牧带着人,以“私自出兵,无令出兵,谋逆造反”的罪名抓了楚恂和楚明骞二人,关押入狱,严加审问。 傅寒辞没劝圣元帝。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忠诚圣元帝的,正如以前他利用谢疏慧,现在他也借皇帝这把刀,跟楚轻盈他们残杀。 他坐收渔翁之利。 “你起来吧。”皇帝另有谋算,并没有处罚傅寒辞,甚至嗓音都温和了些。 “你既然已经发不起那二十万人的军饷了,倒不如将那二十万人交给朕,当然,你还是二十万人的总教头。” 皇帝知道傅寒辞手里握着圣女留给谢疏鹤的二十万人,但他就算夺回来了,也没用。 过去这二十万人只认他父皇和那妖妃的儿子谢疏鹤,是要助谢疏鹤覆灭大周,复辟西域的,自然不会归顺他这个大周皇帝。 他没费兵力将其剿灭,而是让傅寒辞继续握着,是因为傅寒辞也无法号令这二十万人。 傅寒辞既不能造反,又选择了归顺他,他便留着傅寒辞和二十万人了。 他只要压着谢疏鹤,不让谢疏鹤得到这二十万即可。 不过,现在的局势有些不一样了。 傅寒辞早就背叛了谢疏鹤,那二十万人,现在也不是只认谢疏鹤了。 这正是他将二十万人收入囊中的最好机会,到时候真的跟楚家打起来了,他的胜算更大了几分。 “皇上,臣目前只能交给你十万人,剩余的那十万人,尚未归顺于臣,他们还在等着谢疏鹤,臣一直在拖着他们。”傅寒辞站起来,抬手按住脱臼的肩膀,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嗓音嘶哑地说着。 他是真的养不起那么多人了,那倒不如让圣元帝帮他养着,他不是不可以号令这些人。 “朕答应你。”大周国力还是很强盛的,圣元帝养得起军队,先让这十万人归顺于他再说。 剩下的那十万人,等他们愿意效忠傅寒辞时,他再从傅寒辞手里夺回来。 “走吧,带着朕去看看这十万人。”圣元帝换了一身绣金色龙纹的玄色常服,出了御书房后才想起来,便让太监去给宸妃说一声。 宸妃怀孕三四个月了,他经常去宸妃的宫里陪着。 他许久没碰宸妃,原本今晚要让宸妃侍寝的。 现在失约了,只能让太监送了一副价值不菲的头饰过去,安抚宸妃。 傅寒辞手里的这二十万人,因为是皇帝默许的,所以并不用像楚轻盈的那十万人隐匿起来。 他就在皇城北边的荒野上建了军营,跟正规军队一样,每天操练。 夜里下着雪,圣元帝披着披风站在高处,俯瞰着这十万兵士,看到前方的几个将领。 他竟然是认识的。 圣元帝冷笑,幽深的双目里汹涌着暗潮,嘲讽又悲哀。 圣女给谢疏鹤留了二十万人,按理说应该全都是西域的残余势力聚集起来的,应该以老弱病残居多。 然而,当他看到这些并没有异域血统,全是大周人,甚至几个将领他都认识的一刻,才知道,这是他父皇曾经的部下。 父皇不仅留了遗诏让妖妃的儿子谢疏鹤继承皇位,他甚至给谢疏鹤留了十万人,只待楚家人找到谢疏鹤的那天,这十万人助谢疏鹤坐上龙椅。 父皇都死了,却为谢疏鹤谋划了这么多。 同样是儿子,他还是嫡子。 谢疏鹤一个西域妖妃生得孽种,父皇曾经废他要杀他,死后还给了谢疏鹤夺回皇位的资本。 父皇有多爱妖妃和妖妃给他生得儿子啊。 圣元帝又怒又恨,回宫后关上大殿的门。 他一个人在里面砸了先帝的牌位,烧了先帝的画像,在火光中一张脸扭曲着,狂笑着嘲讽。 这样的环境里他双目猩红,看起来很疯癫,令人惊悚,“父皇啊父皇,你听得到吧?” “你到死都不知道,你最爱的妖女和最信任重用的臣子,背着你苟合了,那妖女曾借着去寺庙忏悔之名,给你的臣子生下了一个儿子。” “谢钧隽让他和妖女的儿子,杀你和妖女生得儿子,夺你给谢疏鹤留的皇位呢!哈哈哈哈哈,你能瞑目吗?” “儿臣怎么会不知道?儿臣留着谢钧隽的儿子,就是为了利用他,让他杀你的儿子啊!这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圣元帝还秘密交给了傅寒辞一个任务,去挖了先帝的陵墓,将先帝的尸身偷换出来。 这样的父皇,他每天对其鞭尸一顿,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这天夜里,圣元帝还是去了一趟宸妃的宫里。 他一身的阴冷寒霜,气息非常可怕,上了榻撕扯掉宸妃身上的衣物。 宸妃已有身孕近四个月了,当然,是假的。 对于纯粹是找自己泄欲的圣元帝,谢昕月取出了催情药水,只是让其挥发到空气中,圣元帝就神志不清且情欲高涨了。 这是毒王楚明玠独创的药,就是之前谢疏鹤对皇帝和康乐用的那种。 还真别说,首辅大人要是宫斗,那绝对是能成为冠军的。 她就从谢疏鹤那里学来了这一招。 谢昕月身为嫔妃,虽然见不到外男楚明玠,但太子妃逢年过节借着来请安的机会,给了她不少楚明玠独创的各种药,希望能帮到她。 这些药杀人于无形,不留痕迹,她用此在后宫可谓是所向披靡。 尤其是她发现了,楚轻盈给她吃的那粒百毒不侵丸,果真让她百毒不侵了。 谁毒害她,谁都会适得其反,被她反杀了。 今晚,这催情药水派上了用场。 谢昕月一针扎在圣元帝的脑户穴。 在皇帝失去力气暂时倒在床上时,她迅速逃开,隔着床帐喊了一个宫女来。 皇帝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从他还是孩子起,就服侍他多年的高牧。 今晚他做的砸先帝牌位,崛先帝陵墓这种逆天行径,他也都避着高牧。 此刻他来到谢昕月的寝宫,就算不承认,但潜意识里也知道自己要发癫,所以他也没让高牧等人跟着。 这就给了谢昕月可乘之机。 这个宫女是太后送到谢昕月宫里的,谢昕月假装不知道太后的用意,待这个宫女跟其他人一视同仁。 今晚,这个宫女不就派上了用场吗? 谢昕月让这个宫女给她宽衣。 宫女进入床帐后,已经有些神魂颠倒了。 谢昕月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甩在床上。 下一瞬,宫女就被皇帝给拉了过去。 谢昕月拢好自己的衣服,站在床榻前看着这一幕,离开前提醒了一句,“珩郎,当心孩子……” 皇帝一双眼猩红吓人,俊美的五官狰狞着,在那个宫女耳畔缠绵又阴狠病态地说了一句,“怀着孕的女子更……” 第132章 往后,首辅大人来公主抱夫人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治愈他悲惨的童年。 如谢疏鹤,也如圣元帝。 西域圣女和先帝,以及谢钧隽三人的三角恋,给后辈们带来了太大的伤害,也影响他们的命运,才有了身边所有人的恩怨情仇。 谢疏鹤可以被楚轻盈的爱和一双儿女治愈,而圣元帝则与之相反。 因为圣女和谢疏鹤的存在,他厌恶女人和孩子。 他曾经或许对皇后动过真心,也真的对太子倾注了父爱,但他们都不足以抚平曾经他受过的伤害。 他宠爱谢疏慧,是因为谢疏慧跟他算是同一类人。 后来他对谢疏慧不念旧情的惩治,也是因为谢疏慧和他是同一类人。 他讨厌孩子,所以他能对谢昭川这个亲儿子弃若敝履,能赐了自己的女儿给傅寒辞做玩物。 即便淑妃生了皇子,几个嫔妃都怀了身孕,他也没有多大的期待和喜爱,不过是想要一个继承皇位的工具罢了。 此刻他也能不在乎“宸妃”怀着孩子,只管泄欲,舒爽后自己沉沉睡去。 亲信太监在宸妃的吩咐下,把那被皇帝宠幸过满身伤痕惨不忍睹的宫女,给拖走了。 宫女被扔到宫道上,给她安上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不仅除去了太后的细作,同时,也狠狠羞辱了太后。 皇帝连夜让人围了镇国公府,以谋反的罪名抓了楚恂入狱审问,这么轰动的一件事,宸妃不用刻意打听,就知道了。 她自己在自己身上制造出痕迹,躺回了皇帝身侧。 空气中的药水已经挥发完了,不留任何痕迹。 皇帝醒来时,邪火和郁气全都发泄了出去,只觉心旷神怡,恢复了平日的风采。 不过他很快想起宸妃还怀着孕,转头看到宸妃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的样子,他有几分的慌乱和担忧,“月儿,你怎么样?” “珩郎,臣妾……臣妾肚子疼。”谢昕月的双手抱着只隆起一点几乎看不出来的肚子,紧闭着双眼,泪水沁出来,咬着唇,连呻吟都很虚弱。 皇帝变了脸色,不敢碰谢昕月,来不及穿衣服,坐起来对着外面喊,“来人!传御医!” * 宫里的事,宸妃派亲信给楚轻盈传了消息过去。 只是,此刻的楚轻盈和谢疏鹤还在马车上,没管对面的香媚,他们依偎在一起睡了几个时辰。 天亮时到达了楚轻盈和楚桉被劫时那处山谷,谢疏泽翻身下马,让傲夏去叫楚轻盈。 傲夏掀开马车帘子,看到一家三口靠在一起,都睡着了。 她没吵醒他们,伸手扶了香媚下马车,她和谢疏泽一起送香媚回山中的家。 半个时辰后,楚轻盈冲泡了奶粉,递给谢疏鹤。 谢疏鹤臂弯里躺着楚桉,把奶嘴送到楚桉嘴里。 楚桉开心又精神十足地嗷呜一声,抱住奶瓶,闭着眼,大口大口“咕噜咕噜”地喝奶,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谢疏鹤看得心里一片柔软怜爱,用帕子轻柔地给楚桉擦着。 楚桉喝到一半动作突然一顿,睁开了乌黑闪烁着星星般的眸子,身子往外倾着,支起耳朵听着动静,那样子简直不要太软萌可爱了,【“叔父回来了!他们上山时加上香媚姑娘,一共三人,此刻回来的还是三人。”】 【“叔父脚下生风,脚步声沉稳有力,跟傲夏姨姨一样,一听就是会武功的高手,另外一道脚步声轻盈,行走间柳腰摆动,身姿妖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且是香媚姑娘。”】 【“她的身形有些不稳,偶尔踉跄,又被扶起,应该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创。”】 谢疏鹤:“……” 这孩子这么强的吗,不仅能听声辨人,他还能判断出对方的情绪。 谢疏鹤不相信,主要是因为显得他很废。 于是他身子往马车外探,抬手掀开了帘子,然后就看到几十米外走来的谢疏泽、傲夏和香媚三人。 傲夏抬起的胳膊撑着香媚的手臂,香媚一张脸苍白,泪水滚滚,低低啜泣着。 谢疏鹤沉默了。 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如,这让做父亲的他情何以堪? 楚轻盈见状从背后伸手,搂住了谢疏鹤的腰,柔软的身体贴向谢疏鹤宽厚坚实的背上。 她的下巴抵在谢疏鹤的肩上,在谢疏鹤耳畔,低声哄着,“你换个角度想,桉儿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的好基因才有了这么厉害的他。” “虎父无犬子啊,旁人还没有这么优良的种呢,你应该自傲起来。” 她说的是实话,谢疏鹤的种真的是太好了。 要不然她前世那个时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选了他这个公爹啊。 她就是想要母凭子贵的。 谢疏鹤这容易抑郁的性情,楚轻盈让他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吾没错,吾没错。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指责别人。 楚桉正注意着外面,没听见娘亲和爹爹说了什么,但看二人那亲密的姿态,还有爹爹红了的耳尖,感觉到爹爹胸前的震颤。 他觉得还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吧。 楚轻盈在谢疏鹤耳边吐息如兰,引得他脖子处的肌肤酥麻,那柔软的上半身趴在他的背上,让他整个人都是一股热血涌动,满身燥意。 谢疏鹤对上臂弯里楚桉乌黑纯澈的眸子,心里想着等会儿就把小崽子丢到楚家去。 此刻谢疏鹤也只得克制着,抬手按住楚轻盈搭在他越来越紧绷的腹部的手,“盈儿说得很有道理,我现在感觉我天下第一强。” 楚轻盈去看楚桉,都不用去捂楚桉的眼睛,楚桉就自己闭上了眼,【“知道了,亲吧,桉儿最希望爹爹和娘亲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了!”】 谢疏鹤:“……” 他两个舅舅呢,这会儿不来抢孩子了,快带走! 楚轻盈没有首辅大人那么自持有羞耻心,她笑了笑,在谢疏鹤脸上奖励地亲了一下。 随后,她松开谢疏鹤,坐在马车内看着上前来的谢疏泽三人,淡声问:“出了什么事?” “夫人,妾身被报复了,妾身回到家中,妾身的爹娘已经被残忍杀害。”香媚推开傲夏的搀扶,“扑通”跪在地上,在冰雪地上给楚轻盈磕了一个头,一张流泪的脸更显妖媚动人。 “香媚如今已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女,愿卖身给夫人,求夫人买了香媚,香媚愿意给夫人当牛做马!” 哦?楚轻盈沉吟。 看来傅寒辞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大,否则也分不出心力赶在她之前来到这里,杀害了山中一对无辜的夫妻。 傅寒辞并没有一蹶不振,一计不成,便用上计策二——美人计。 他早就算计好了,借着此次劫杀,安排了香媚,可谓是环环相扣局中局。 “我不缺婢女,而且你这样的美貌,给人做婢女太可惜了。”楚轻盈俯视着香媚,眼里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香媚神色一慌,再次对楚轻盈磕起了头,“夫人,香媚愿意做奴婢,如你所说,香媚这样的容貌,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无自保之力,只会遭男人凌辱玩弄。” “如果是那样的话,香媚宁可一头就撞死在这里!香媚虽然出身卑贱,但宁愿一死,也要留得清白在人间!”香媚直起身子,说得坚定又决绝,已经看向车轮了。 不知情的人,怕是都要感动她的一番傲骨贞烈。 楚桉继续喝奶,【“她确实很贞烈,爱男主爱得不可自拔,甘愿为男主的皇图霸业而献身。”】 【“在前世,她被傅寒辞安排到杨副首领几人身边当细作,悄无声息地杀了很多我的将领,让我损兵折将,还没少给傅寒辞传递我方军事机密,造成我方伤亡惨重。”】 【“她落了好多次胎,后来在男主做了皇帝后,她回到男主身边,做了御前大宫女,多次陷害女主,跟女主争风吃醋哦。”】 楚桉第一眼就认出香媚了。 他看出来娘亲是想将计就计,所以就配合着娘亲。 原来大冤种是杨副首领,楚轻盈和谢疏鹤对视一眼后,心意相通。 她温声,安慰着寻死觅活的香媚,“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的意思是,以你的姿色完全可以给贵人做妾。” “昨日你替我三弟挡刀,对他有救命之恩,我们理应报答。” “这样吧,我三弟身边缺一个近身服侍的婢女,往后你就是他的人了。” “二嫂……”谢疏泽猛地抬头看向楚轻盈。 虽然知道楚轻盈是要他配合演戏,但他还是很膈应。 尤其阿茵因为怀不上孩子有心结。 他若是收了香媚为侍妾,哪怕是做戏,也会伤了敏感有心病的阿茵。 谢疏鹤碧眸温和地看着谢疏泽,血脉压制,“弟媳多年未孕,前段时间她就跟你二嫂提了,要你二嫂帮她留意着,给你纳一个出身清白的妾。” “香媚姑娘为救你受了伤,她这样的好姑娘,既是你二嫂赐给你的,你便收下吧。” 咋,他还得出卖自己的色相?谢疏泽紧绷着下颌线,语气冷硬地应,“是,三弟谢过二嫂!” 楚轻盈看谢疏泽紧张成那个样子,替好姐妹柳氏欣慰,目光里的戏谑散去,补充道:“不过,旁人都知道我三弟和弟媳伉俪情深,纳妾是为了传宗接代,迫不得已。” “那么为了不让他们二人夫妻生了嫌隙,香媚姑娘便住在外面,等以后怀上孩子了,再抬你为姨娘,让你入谢府如何?” 她只有如了傅寒辞的愿,接下香媚这个细作,傅寒辞才不会派第二个她不知道的细作来。 她控制住香媚,就不会被动了,可以反过来利用香媚。 她承诺过要对杨副首领一干人等论功行赏的,此次杨副首领几人立了大功,她赐了一个宅子给杨副首领几人。 香媚既然是杨副首领前世的孽缘,便让杨副首领自己来终结。 她帮杨副首领一把,将香媚送去杨副首领几人所在的宅子里,让香媚沦为杨副首领他们的军妓。 “谢夫人,香媚愿意!”香媚看了谢疏泽一眼,似被他的风姿所迷惑,面红耳赤,羞涩地低下了头,实则心里一片讥讽。 她被谢疏泽养在外面,负责给谢疏泽生孩子,是外室,还不如妾呢。 妾至少是名正言顺的。 男人的外室,会被唾骂千夫所指。 但她不在乎。 只要她能接近谢疏泽,就能蛊惑他。 她将玉环拿到手,还能在暗中帮主子杀楚轻盈身边的得力干将们。 “那香媚姑娘坐傲霜的马,让她带你去我三弟的宅子里,你先安顿下来,过两天,以后,我三弟都会经常过去的,希望香媚姑娘早日怀上孩子,为我三弟延续香火。”楚轻盈吩咐傲霜带着香媚先行一步。 谢疏泽肯定是不会去那宅子的。 届时她会送杨副首领几人一些易容丸,加上在晚上,黑灯瞎火的,香媚必定会使尽浑身解数服侍“谢疏泽”。 杨副首领几人会满意的。 这是香媚自己求的。 而她给追随自己的人发钱发女人发房子,还愁换不来他们的誓死效忠吗? “首辅夫人大恩大德,香媚没齿难忘!”临走前,香媚又对楚轻盈行了一礼。 生孩子? 她是不可能给除了主子之外的男人生孩子的。 等她拿到了玉环,她必会先剁了玷污她清白的谢疏泽的命根子,再一刀刀凌迟了谢疏泽。 * 楚轻盈和谢疏鹤回京的路上,就得知了楚恂被抓入狱的事。 而晚一天回府的楚明骞,刚跨进大门,也被带走了。 现在整个镇国公府都被封了,府里的人被拘禁,等候发落。 楚轻盈收到了谢昕月派亲信从宫里送来的消息,脸色沉寂。 不过她并不慌,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也不用担心娘亲,娘亲虽然着急,但相信他们早在一开始,就想好了全身而退之法。 皇帝不敢对爹和三哥用重刑,他们只需吃两天牢饭。 谢昕月在信里说,此次会助他们救爹和三哥。 楚轻盈看了谢昕月的计划,在马车上就和谢疏鹤商议好了。 到时他们跟谢昕月里应外合,不仅爹和三哥平安无事,还要反过来逼着皇帝,让皇帝给娘亲封一个一品诰命夫人! 楚轻盈中途跟楚明玠分开时,楚桉就被楚明玠抱回了镇国公府。 她刚要自己下马车,谢疏鹤就先她一步,伸了双臂搂住她的腰,直接打横抱起她,弯身出马车。 第133章 白日宣淫 楚轻盈惊了一下,连忙伸出双臂圈住了谢疏鹤的脖子,脸埋入到谢疏鹤的胸膛中,眷恋地闻着他身上的熏香味道,闭上眼,只觉得安心极了。 这一走就是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漪澜院,楚轻盈没想到谢疏鹤不仅坚持下来了,他竟然还是呼吸平缓,脚下生风的。 楚轻盈诧异。 她坐完月子后,两人几次行房谢疏鹤都有两三次,楚轻盈欣喜不已,“夫君,你的身体果真是好起来了。” “嗯,我一直在按时服用大哥开得药,大哥本就医术高超,再加上他还原出来的你的那些神药,所以盈儿不用担心,大哥会治好我,我会长命百岁,跟盈儿白头偕老。”谢疏鹤抱着楚轻盈进了寝卧,放楚轻盈到榻上坐着,他则单膝跪地。 男人的外袍散在地上,墨发在背后,从肩颈到腰身的线条是如此流畅又完美,即便是跪着的,姿态也清贵端方,好看到不行。 谢疏鹤给楚轻盈脱了鞋,撩起她的裙子后,又挽起她的亵裤裤腿,取了随身携带的药酒,倒在掌心里往楚轻盈的膝盖上揉。 楚轻盈其实没受伤,就是当时凌天的人绑着她,让她跪了一会儿。 谢疏鹤却大惊小怪的,担忧又心疼,在马车上已经给楚轻盈抹过药酒了。 “嗯,夫君没有自暴自弃就好。”楚轻盈低头看着谢疏鹤,手揽着谢疏鹤的脖子,把谢疏鹤的脸压到了自己的小腹处。 谢疏鹤没有像前世那样嗑丹药,且现在有大哥在,楚轻盈相信谢疏鹤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好。 谢疏鹤的双腿都跪到地上,双臂圈住了楚轻盈的腰,紧抱着人,脸深埋在楚轻盈的肚子上,满足地闭上眼。 丹药的副作用虽然大,但短时间内效果还是很好的。 “这两日苦了夫人,你歇着吧。”谢疏鹤和楚轻盈一起洗漱过后,还是大白天,他让楚轻盈好好睡一觉。 他召了闻宥礼等官员来,让他们都给皇帝施压,配合着谢昕月捞出在狱中的岳父和小舅子。 楚轻盈把谢疏鹤拽到了床上,翻身就压住了谢疏鹤,“夫君不是说这半个多月,想我想得吃不下睡不着吗?现在我回来了,你却留我独守空房?嗯?” 谢疏鹤眸底浮动着红血丝,过去大半个月寝食难安。 要是这会儿还不好好休息,像楚桉出生那几天操劳,怕是还会吐血,昏迷,命在旦夕。 大哥说了,若是多来几次那种情况,谁都救不了谢疏鹤。 “我自然是想夫人想得紧的。”谢疏鹤抱住身上的楚轻盈。 从昨天去换楚轻盈,见到楚轻盈,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渴望和欲火,在这一刻又汹涌而来。 谢疏鹤在楚轻盈的耳畔喘息着,身体上的变化更是表明了他有多想楚轻盈,却克制着自己,不敢做那么多,“但是岳父大人和三哥都还在牢中受苦,岳母和大哥他们都被拘禁在府中……” 这种情况下,他自己做不到跟盈儿滚到榻上。 再就是如果让楚恂和楚明骞知道了,那更是会拎着刀剁了他。 “他们都没什么事,我和夫君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楚轻盈边吻着谢疏鹤,手下边脱着谢疏鹤的衣服,撩拨着他。 “反正我是想夫君想得快要发疯了,你要是不愿给,只躺着也行,我……” 楚轻盈的精力向来旺盛,除了生两个孩子后的那段时间,其余时候她就没虚弱,疲惫的感觉。 谢疏鹤的眼角泛起绯红,强烈地感受到了楚轻盈的情动。 他看了看外面明亮的天光,咬了咬牙,又在心里对岳父大人一家说了一声对不住了。 谢疏鹤闭上眼,忽然抬手掐住了楚轻盈的腰。 白日宣淫,这已然突破了克己复礼的首辅大人的底线,但有一种别样的刺激,也是真的。 天光透过床帐照进来,跟平日在晚上灭了灯,或是昏黄的烛火下不同,他看着这一刻楚轻盈的身子,她脸上的沉迷,微湿的鬓发……谢疏鹤眼里汹涌着浓郁的情欲。 “以后不许叫其他男人夫君,演戏也不行。”首辅大人还记得去换楚轻盈时,楚轻盈喊谢疏泽的一声夫君,还得让楚轻盈哄。 首辅大人把岳父大人和在书房等待的闻宥礼一众人,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久久没停下来,到后来甚至搂着楚轻盈睡了一觉,沉浸在温柔乡里。 外面的天都黑了。 他的岳父大人和小舅子吃着牢饭。 岳母食不下咽,坐立难安。 闻宥礼一众官员在书房里饿着肚子,久久没等来他,只能坐下了。 但大冬天的,没有装地龙的书房里,还是很冷的。 一众官员都是被冻得直哆嗦,围着一个炭炉,弯着腰烤火。 到晚上首辅大人终于出现了,跟往常一样怀里抱着女儿。 那风姿和神采,一众官员对视了一眼,全都明白了。 好好好,他们都是首辅大人和首辅夫人y中的一环对吧? 还有首辅大人的岳父和小舅子,那都是大冤种。 楚大将军的女婿现在是孝出强大了,要是楚大将军知道了,那不得一口老血呕出来! * 谢疏泽回到府中后,顾不上收拾自己。 在柳氏迎出来时,他一撩外袍就跪在了柳氏面前,自责又委屈,“夫人,二嫂赐了一个妾给我,让那个妾给我生孩子。” 柳氏原本吓了一跳,弯身就要拽起谢疏泽。 闻言她的动作一僵,脸色白了白,颤声,“什么?” “夫人,你先别急,你听为夫解释。”谢疏泽衣衫上还染着血,杀人时手起刀落,冷血残暴,这一刻对着自己的夫人却小心翼翼,解释完香媚的事后,他甚至指天发誓。 “夫人放心,我一次都不会过去的!我宁愿没有孩子,断子绝孙,也不会碰其他女人!” 这誓言太毒了,柳氏心惊不已,连忙抬手捂住谢疏泽的嘴。 谢疏泽乖乖不动,仰着一张清雅的脸,用那双桃花眼,充满了柔情和纯粹地看着柳氏。 “夫君,香媚姑娘那样妖媚动人的女子,你真的没有见色起意吗?”柳氏知道自己不是绝色美人。 在床榻上,也不是会魅惑男人的。 在谢疏泽闷骚的本性暴露后,她一度担心谢疏泽会流连花丛,纳很多妾,女人不断。 谢疏泽知道柳氏在想什么,炙热迷人的桃花眸凝视着柳氏,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夫人不会没关系,为夫会就行了。” “何况夫人在床榻上并不是一具尸体,夫人……” 柳氏面红耳赤,臊得不行,嗔怒地瞪了谢疏泽一眼,“闭嘴!你脑子里整天装得都是这些吗?” 谢疏泽摇头,一身的血污,迟疑片刻,还是伸出双臂抱住了柳氏的腰,脸贴着柳氏的肚子,嗓音里带着哽咽,哑声说:“夫人,你要相信我。” “不管发生什么,哪怕我们真的没有孩子,我也只爱你、只要你,绝不会跟其他任何女人纠缠。” 那天他听了楚桉的心声后,他有多崩溃心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对着柳氏,他若无其事的。 却会在柳氏熟睡后,紧紧地抱着人,不敢合眼,不舍得合眼,就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柳氏的脸,眼里一片酸涩,热泪滚滚。 此刻,他又想象出了前世柳氏被凌天一剑刺穿了身体,尸体还被丢到山上,被野兽吞吃了的画面。 即便他把凌天大卸八块挫骨扬灰了,他心中的恐惧和绝望,痛苦以及阴影,也无法散去。 更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以至于他的脸埋于柳氏的肚子上时,眼中滚烫的泪汹涌而出,肩背颤动着,哽咽难言。 “怎么了?!”柳氏感觉到了小腹的衣衫被浸湿,她吓得也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拉出谢疏泽,看到他那一张泪水涟涟的脸。 柳氏心疼得几乎窒息,惊慌失措地哄着,“夫君,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 “其实二嫂已经提前让傲霜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就是恶作剧故意吓吓你,换你说几句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给我听……” 结果她的玩笑开大了。 谢疏泽的泪多的,柳氏越擦,那泪水越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涌出来。 柳氏道歉,心里自责,自己也哭了。 谢疏泽弯起胳膊,一把将柳氏揉入到怀里,弓着肩背,深深埋脸到柳氏的脖子里,“阿茵,这辈子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们会相伴到老的……” 柳氏也听到了楚桉的心声,隐约猜到,恐怕在前世,他们这些人死的都很惨。 听谢疏泽这么说,她反抱住谢疏泽,手抚着谢疏泽的墨发和宽厚的背,唇畔扬起一抹笑,“嗯,会的,一定会的。” 两人跪在地上,紧紧相拥着。 过了很长时间,谢疏泽的情绪平复后,桃花眼里还是一片湿红的,更显得欲和火热,嗓音喑哑地询问柳氏,“阿茵,我们去榻上好吗?” 他过去有在白日跟柳氏行欢过,只是柳氏羞耻,他都是像此刻哄着来的。 柳氏半推半就,每次都会让他如愿。 柳氏推开了谢疏泽,“你先去洗漱,我有话跟你说。” “是,夫人。”谢疏泽便当柳氏是同意了,起身去盥洗室时,直接用上了轻功,化成了一道残影。 柳氏看得目瞪口呆,又失笑。 谢疏泽平日也不是这么急色的,主要是柳氏和楚轻盈为了引凌天他们,去了外县,两人一分开就是大半个月。 谢疏泽换了一身轻便的袍子,广袖飘飘,衣袂飞扬,墨发随意束起披散在背后。 他刚沐浴过,清雅又慵懒,搭配着一双桃花眼,透出几分的风流。 谢疏泽看到柳氏果然坐在床榻上,他两个箭步上前,坐下去时已经把柳氏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直接就埋头到柳氏的胸前。 柳氏抱着谢疏泽的脖子,呼吸紊乱,在谢疏泽的手探入到她的衣襟时里,连忙把人拽出来,“不行,你得忍着!” 谢疏泽眼里的欲火燃烧得很旺,但柳氏说不行,他就强迫自己停下来,脸抵着柳氏的肩,喘息着,“好,不过夫人是不舒服吗?” “我记得你的月事不是在这几天……” 他记柳氏的月事时间,比柳氏自己记得都清。 倒不是为了那种事,而是每次柳氏来癸水都痛不欲生。 他及时给柳氏备好红糖姜汤,还有医术好的大夫开得中药,虽然效果不大,但总归能缓解一些。 他来了京城后,也让楚明玠给柳氏看了。 楚明玠说柳氏服下的生子丸,能治她那方面的百病百痛。 柳氏这几个月来癸水时,也确实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生子丸……谢疏泽想到这里,瞳孔蓦地睁大,整个身躯都震了震。 他缓慢僵硬地从柳氏肩上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氏,呼吸都屏住了,一字一字颤抖地问:“夫人,你该不会,该不会是……怀了身孕吧?” 第134章 中毒,小产 柳氏红着眼,嘴角却有一抹弧度,缓缓地对谢疏泽点了点头,“嗯,前天楚家大郎给我诊过脉了,我已怀孕一月有余。” 谢疏泽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整个人都傻了般,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过了许久,他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性地,掌心僵硬地落在柳氏的肚子上,狂喜到语无伦次,“真好……真好……” 他其实没有柳氏对要孩子的执念那么大,甚至怕给柳氏压力,他都做好了这辈子没有孩子的打算了,所以表现出来得也很云淡风轻。 此刻,柳氏有孕,他更高兴的不是他有孩子,不会断子绝孙了,而是高兴柳氏怀了孩子后,柳氏的心病就完全除了。 他只想和柳氏好好的。 只要二人能相伴到老,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有了孩子,那就是锦上添花。 “夫人你赶紧歇着。”谢疏泽把柳氏从腿上抱了下去。 那动作,轻手轻脚的,好像怀了孕的柳氏是易碎的珍宝。 他都不太敢碰了,夸张到连呼吸都放轻了。 “往后生意上的事你都不要管了,你好好养胎,一切都交给我。”谢疏泽单膝跪在床榻旁,凑过去,极为珍视地亲了亲柳氏的额头,又站起身。 “据说二嫂怀孕时,都是二哥亲力亲为地照顾,他最有经验,我去请教他!” 谢疏泽当然是期待孩子,爱孩子的,不过孩子是排在柳氏之后就是了。 谢疏泽转身时,衣摆都翻转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仿佛疾风扫过。 柳氏连忙从床上起身,拽住谢疏泽,“你现在别去。” “我刚刚让厨房往书房送午膳,那一众官员都等着二哥呢。” “这说明什么?小别胜新婚,你这个时候过去,扰了二哥的兴致,当心他派你去和杨副首领他们一起挖矿!” 谢疏泽猛地顿住,那可不能被罚去挖矿。 风吹日晒还掏力气,他这样细皮嫩肉文弱清雅的人要去挖个一年半载,估计回来又黑又糙,连夫人都不认识自己了。 “那我只去二哥的书房找几本相关书籍来看,他那书房你也知道,正经的书没有几本,一排一排几乎全部的架子摆的都是有关孕妇的、育儿的,他自己还写了好多本。” 每次官员们被召到漪澜院的书房里议事,对着那些书,加上谢疏鹤坐在那里,臂弯里总是抱着他的宝贝女儿,他们在底下的这些人就嘴角抽抽,心里呵呵,面上不敢言。 谢疏泽去书房找书的时候,一本一本抽出来不少,全都一一摆在书案上。 他面对看过来的闻宥礼几人,惊讶极了,“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夫人怀了身孕?” 闻宥礼:“……” 不知道,才知道的。 “谢三爷,不若你去催催首辅大人,要是首辅大人今天没空,我们明日再来。”楚轻盈的二舅也在,怂恿着谢疏泽。 让你搁在炫耀,去扰了首辅大人的兴致,被罚去挖煤吧。 谢疏泽应着,“一个月有余了,我也是刚知道的,这不,就立刻来书房找些相关书籍,回去学着如何照顾怀孕的夫人了。” 赵舅舅:“……” 鸡同鸭讲吧,他们的语言跟谢疏泽的不通,可能是缺个翻译? 于是,一众人不仅知道向来端方自持的首辅大人在白日宣淫了,也被谢疏泽烦的不行。 等晚上谢疏鹤抱着楚瑜,神采奕奕地过来时,有更离谱的谢疏泽,首辅大人没接收到众人的“谴责”,他就没那么羞耻了。 首辅大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就觉得虽然名声是败坏了,但,真的挺值的。 * 接下来的几天,这次身为女婿的谢疏鹤默不吭声。 但文武百官都在替楚恂和楚明骞求情,澄清,辩解,用包括长跪不起,撞柱子在内的各种方式,向皇帝施压,让皇帝无罪释放楚恂父子二人。 皇帝呕死了,龙颜大怒,很强硬地治罪那些替楚恂父子澄清的朝臣,如罚俸禄,罢免官职。 他甚至让人拖走了那几个跪着的朝臣,打板子,谁想撞柱子就让他撞,撞死了他厚葬。 正好这里面有赵家、叶家,以及楚恂的几个部下,他趁机换上自己人。 但以谢疏鹤为首的这些官员们,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 皇帝没有证据证明那支军队是楚家军,他此番残暴的行径,是不可行的。 前朝一片混乱,皇帝本来就很烦躁了,偏偏后宫这个时候也出事了。 淑妃中毒,不治而亡。 谢昕月轻一些,但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且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被皇帝召了过来,然而他们全都没能让宸妃苏醒,“哗啦啦”跪了一地,向皇帝请罪。 皇帝在宸妃的床榻前来回踱步,几日没休息好,墨眸里猩红,抬脚用力踹上跪在最前面的太医院院使的肩膀,嗓音嘶哑地低吼道:“宸妃若是再醒不过来,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太医院院使被踹翻,又狼狈地爬起来跪好,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皇上,臣等真的回天乏术啊,本来前几天宸妃就有了小产征兆……” 太医不敢明说。 前几天皇帝不仅让宸妃侍寝了,且无所顾忌。 常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胎刚稳的宸妃。 那天宸妃出血了,险些小产,半条命都没了,正养着呢。 结果康乐公主和淑妃,跟皇帝一样,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癫,在这个时候,给宸妃送来她们亲自煲的汤。 宸妃喝了淑妃的汤,安然无恙,让淑妃和她一起喝康乐的汤。 这等同于是让淑妃试毒了。 淑妃以为康乐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也不会蠢到直接在汤里下毒,于是她和宸妃一起喝了康乐的汤。 结果,淑妃当场中毒身亡,宸妃小产……无论康乐如何辩解,连太后出面,甚至康乐费尽心思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结果还是被皇帝一杯毒酒赐死了。 一来,皇帝本就偏爱宸妃。 再者,他那晚折腾得宸妃差点小产,心中有愧。 结果宸妃还是小产了,皇帝是不可能承担这个过错的,那就只能让康乐担下。 其三,淑妃生得六皇子还在襁褓里。 最后一点,岳父和小舅子被抓入狱,谢疏鹤没站出来保岳父和小舅子。 妹妹被毒害,小产,还昏迷不醒命在旦夕,他要求皇帝给他一个交代。 皇帝厌烦康乐,始终对当初康乐计划失败,把他给坑了,让他受了莫大屈辱一事耿耿于怀,所以他不管被气晕的太后,执意让康乐和肚子里的孩子,为淑妃和宸妃的孩子偿命了。 整个太医院的人没能救醒宸妃,眼看着宸妃的气息一天比一天虚弱。 皇帝只能让人张贴告示,寻找民间的大夫为宸妃诊治。 谁能让宸妃醒来,必会给高官和万两黄金的赏赐。 当然,治不好会被砍头。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天下来,还是有不少民间大夫进宫给宸妃诊治的。 结果,宸妃还是昏迷不醒。 皇帝唯一的收获大概就是从这些大夫口中,听说了楚明玠的名号。 皇帝忽然就有种掉入了陷阱的感觉,好像发生的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结果——放了楚恂和楚明骞父子二人。 圣元帝偏偏不信了,他就不召楚明玠进宫来给宸妃诊治。 然而,昏迷中的宸妃开始七窍流血,休克了一次。 几个太医下了猛药,好险才吊住了宸妃的一口气,全都浑身冷汗地跪在地上,请求,“皇上,你召楚家大郎入宫吧,也就只有他能救宸妃娘娘了。” “否则宸妃再毒发一次,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啊……” 皇帝坐在床榻旁,一手握着宸妃冰冷的手,一手撑着额头,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过了许久,他吩咐高牧,“召楚家大郎进宫。” 高牧去了,很快又回来了。 不出皇帝所料,楚明玠不愿来,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是抗旨,头给皇帝砍。 当然不能砍,否则宸妃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有了,皇帝再恼再怒也只能压着,让谢疏鹤去请楚明玠。 “皇上,臣作为宸妃的兄长,为了宸妃娘娘这个妹妹,臣是愿意降下身份去请楚家大郎的,但,臣也无法保证能请来楚家大郎。”谢疏鹤的神情中全是对宸妃的担忧,却也有心无力。 “因为臣把妖魔儿子诛杀了这件事,虽然臣和岳父一家人表面上看还跟从前一样,但其实我们之间已经生了嫌隙。” “此次若是臣去求楚家大郎,会受尽屈辱,臣不在乎,重要的是就算这样,楚家大郎也不愿来。” 皇帝脸色阴沉,审视着谢疏鹤,在判断谢疏鹤话里有几分真假。 但不管几分真,几分假,他只能让谢疏鹤去这一趟。 谢疏鹤去了。 一个时辰后,他是被人抬着从镇国公府出来的。 楚明玠给他下毒了。 * 明日就是除夕夜了,周锦烨早上递了拜帖,下午来谢府。 他被谢府的李总管请进去,一路看到的都是张灯结彩的景象。 白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一片大红的喜色里,过年的气氛很浓郁。 周锦烨在书房见到了谢疏鹤。 首辅大人披着用银线绣着梅花的黑色披风,高大挺拔,俯身在书案前时,背后的墨发散下来一些。 窗外白雪纷飞,红梅绽放,衬得屋内的男人越发风姿绝代。 他压着袖口,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在红纸上亲手写春联。 楚轻盈抱着楚瑜站在谢疏鹤身侧,给他红袖添香,画面温馨。 周锦烨是没想到,算上虚岁已经三十的谢疏鹤,非但没有病入膏肓苟延残喘,反而容光焕发身强体健。 他被什么滋润般,看着像个男妖精似的蛊惑。 周锦烨给谢疏鹤行了礼。 谢疏鹤一副对联已经写好了,那字体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整??笔?下,有如仙人般的纵逸,来去?踪。 首辅大人的墨宝,冠绝古今,重金难求,能看到,都是周锦烨之幸。 谢疏鹤还是有中毒的样子的,脸色苍白,握着拳头低咳了两下。 他眼角晕着一抹绯色,铺着红纸,写着下一副对联,行笔迅捷一挥而就,“周大人今日拜访,所为何事?” 周锦烨脸色凝重,“首辅大人,楚家大郎被圣上关押入狱了。” “他如果还是不愿给宸妃娘娘医治,怕是皇上宁愿放弃了宸妃娘娘,也要他人头落地啊……” 第135章 让皇帝求他 牢房的锁链被打开时,楚明骞正躺在稻草上,双手垫在脑后,一条腿搭在另一条屈起的腿的膝盖上,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哼着曲子。 他听到来人熟悉的脚步声,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一下子就乐了,“哥哥,好巧啊,你也被关进来了?” 牢房被锁上,楚明玠走过来坐到楚明骞身侧。 不同于楚明骞的吊儿郎当,他的袍子整洁又飘逸,盘腿坐下来时,用两手展开外袍,盖住双腿。 楚明玠坐姿如松,肩背笔挺,无论处在何种境地,都是风雅从容的狐狸模样。 “啧,你这不像是来坐牢的,倒像是要接客。”楚明骞抽走楚明玠腰间的扇子,“刷”一下展开,扫过的风如刀刃,角落里的蟑螂和老鼠瞬间一命呜呼了。 楚明玠紧抿着薄唇,脸色阴郁,沉默不语。 自从他把太子治得更痴傻后,心情就一直很低沉,隐隐恢复了过去几年的阴郁和暴躁。 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等都属于心魔。 心魔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产生、可以隐匿、可以成长、可以吞噬人、也可以历练人。 楚明玠的心魔,是在双腿残废后产生的。 后来他站起来了,且自己的医术在复仇者联盟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还原出了很多楚轻盈的神药,开了医馆每天比驴还累,根本没有时间颓丧。 所以他曾经的心魔渐渐消失,或者说,隐匿了起来。 但把太子治得更痴傻这件事,让他自责,又恼恨自己依旧是个废物,于是他的心魔又出现了。 心魔是进步的瓶颈,突破心魔才可以使人突飞猛进。 目前,楚明玠并没有突破。 他把自己逼得很紧,越是这样,越是难以突破,让他一天天更阴郁消沉,没了过去几个月亦正亦邪的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可怕气息。 楚恂和楚夫人一直都在关注并重视着大儿子的心理问题,知道大儿子的症结所在。 他扇了楚明骞的脖子一巴掌,对着大儿子换上最慈爱的表情,最温和的语气,“最近还是没有进展吗?” “你不用有所顾虑,就放心大胆地让你三弟试药,过去那么多药都在他身上试成功了,这次也一定可以的,只不过可能需要的时间长一些。” “再不行,你先把谢氏当初给太子下的那种痴傻药找出来,让你三弟服了,这样配出解药来就容易了。” 你可真是亲爹啊,楚明骞瞪大眼,抗议,“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都成家了,正努力跟瑶瑶要个孩子,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傻了,我可以身残,但不能脑残!” 一个多月前他和叶瑶成亲了,现下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想想如今只有三岁孩童智商的痴傻太子。 楚明骞对着阴郁的楚明玠,就打了一个寒颤,抱紧自己的刀往旁边挪了挪。 “有了媳妇就忘了大哥,楚明骞,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扇子又回到了楚明玠手里,忽然朝着楚明骞的下身袭击而去。 “身可以残是吧?”楚明玠的嘴角勾出一抹令人熟悉的邪气的笑,扇子往前推了几分,眯着眼,阴恻恻道。 “我最近对阉割之术比较感兴趣,想试试男人被阉割了后,还能不能用,或是再接上去,跟正常男人有什么区别。” 楚明骞浑身哆嗦,一动不敢动,有心魔的大哥变态又残忍。 “要不然我抓了傅寒辞给你?他不是假太监吗?我们成全他变成真太监。” 楚明骞额头上冒冷汗,“你还可以给他灌了痴傻的药,拿他试药,小妹是说了他不能杀,但没说不能折磨吧?” “好,我等着你将傅寒辞送到我面前。”楚明玠收了扇子,看到楚明玠浑身一软,他恶劣地勾了勾唇角。 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弟弟罢了,怎么可能给他灌痴傻药,阉割了他再接上? 楚明骞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到楚明玠身边,跟楚明玠肩挨肩,全身很放松地靠着楚明玠,“你的师姐,宸妃娘娘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楚明玠的手抚着扇面。 谢昕月不过就是在自导自演,先是假装因为侍寝而差点小产。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在宸妃卧床养胎之际,千万不能凑上去。 否则一旦出了事,那凑上去的人不管有没有害宸妃,结果都会被牵连。 宸妃这一胎从被后宫嫔妃们知道后,就处在了风口浪尖上,杀机四伏危险重重,躲过了好几次来自淑妃和康乐的毒害。 这次,宸妃反过来抓住淑妃和康乐都不愿让她生下皇子的心思,加以利用。 淑妃想借康乐之手害宸妃小产,康乐想让淑妃替她除了宸妃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在宸妃安排的人同时对淑妃和康乐的献计下,两人就去给宸妃送汤了。 其实她们二人的汤里都没毒,毕竟宸妃吃得东西是要被验的。 她们的计划是连续送半个月的汤,暗中用其他方式悄无声息地让宸妃流产,到时候可以嫁祸到对方身上,把自己摘出来。 那毒,是宸妃自己给自己下到康乐汤里的。 她一石二鸟,一下子同时除掉了淑妃和康乐。 而她百毒不侵,自己之所以有中毒的症状,是因为楚轻盈送了她一粒神药,能让她昏迷不醒,数次“毒发”。 所有的大夫诊断出来的都是她中毒了,生命垂危,且对此束手无策。 “不管怎么说,此次宸妃为了配合蕴之他们救我们,也是遭了不少罪。”楚恂的胳膊搭在楚明玠的肩膀上,暗暗观察着楚明玠的神色。 大郎和谢昕月是同门,听三郎说谢昕月可能是心仪大郎的。 而大郎不愿成亲生子,他和夫人就想,大郎心里是不是也有谢昕月? 他的这份感情没有宣之于口,是因为当时他还坐着轮椅,自我厌弃,不愿耽误了谢昕月? “宸妃本来就是假孕,知道时间长了瞒不住,索性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己小产,既能让皇上自责,因为愧疚而补偿她,也能助妹夫救我们楚家。”楚明玠面色无常,只手中翻转着扇子。 这扇子,是几年前自己拜到师父门下时,身为师姐的谢昕月,赠给他的见面礼。 楚明骞跟楚恂一样摸不准楚明玠的心思。 在他们这些人中,谢疏鹤还好些,其实心思最藏得最深的人,是大哥。 楚明骞笑了笑,“别说,你师姐的宫斗级别可不低。” 淑妃和康乐那都不是省油的灯,何况康乐背后还有太后。 谢昕月却能迅速在后宫站稳脚跟,且拉拢人心,让淑妃和康乐身边的宫人叛主。 她把皇上也算计在内,处心积虑,精心谋划,在此次除掉了淑妃和康乐,还助了他们。 这件事一出,皇帝以后会更加怜惜宸妃。 如此,宸妃屠龙就容易了。 楚明玠两三言语便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说清楚了,但想想都知道,谢昕月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心力筹谋。 “等着吧,周锦烨觊觎宸妃,比皇帝更想救宸妃一命,他以前朝的形势说服了皇上,亲自去谢府求首辅大人了。” 楚明玠抬头从小窗户上,看着外面的落雪,一点都不像身处在牢房,仿佛坐在自己院子里饮茶,赏雪看竹。 “最迟晚上,妹夫会带着皇上过来,让皇上亲自请我们出狱。” “我们还是能赶上回家过一个好年的。” 皇上自己放不下九五之尊的面子,所以在周锦烨提出他上门求谢疏鹤时,皇上同意了。 谢疏鹤到底是楚恂的女婿,他若是愿意再出面一次请楚明玠,楚明玠是愿意给他一个面子的。 但他的条件是皇上得和他一起来。 “周大人这算是上了我们的贼船吧?”楚恂感慨了一句,拉帮结派,夺权壮大势力,这些朝堂上的事,都是谢疏鹤一人在做在出力。 而他们都在朝堂外帮着楚轻盈,朝堂内首辅大人孤军奋战,可见其艰难,也由此证明了他这个女婿的能力。 楚恂对首辅大人是既有做岳父的对女婿的疼爱认同,也有敬佩和仰慕。 楚明骞重新躺回了稻草上,还是刚刚的姿势,嘲讽他爹,“你还是多跟女婿学学说话的艺术吧,什么叫上了我们的贼船?那分明是弃暗投明。” “跟老子说话放尊重点!”楚恂伸腿踹了楚明骞一脚。 他坐在那里,两条腿一屈一伸,胳膊搭在膝盖上,从来都是儒雅又豪气杀伐的气质,衣袍舒展,黑发如墨,有种醇厚如酒的迷人感。 楚明玠还是盘腿端正地坐着。 父子三人在潮湿满是血腥味的牢房里,却都发着光般,构成了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首辅大人是又雅又欲的风格,嗯,楚家父子三人是纯狱风。 果不其然,谢疏鹤给了皇帝一个台阶下,皇帝也就下来了。 晚上皇帝在谢疏鹤的陪同下,亲自来到牢狱中,却依然高高在上威仪十足,俯视着楚恂父子三人,俊脸冷硬,“镇国公,此次关于你们楚家谋逆一案,是朕听信了奸臣谗言。” “如今朕已查明真相,你们是清白的,朕降了次辅的职,也处置了其他官员。” “你们遭了罪,朕赏赐你们绫罗绸缎百匹,再抬五箱子的金银珠宝,命高牧和锦衣卫送你们回府,望朕的忠臣良将能跟家人团圆,过一个好年。”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可能的。 相反,天子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次辅跟他站在一起对抗为楚恂父子喊冤的那些官员,那么就只能次辅几人,担下这个过错。 “微臣(草民)不敢!”楚恂和楚明骞、楚明玠三人行礼谢恩,但楚明玠就是不主动请命救治宸妃。 皇帝目光阴沉地睨着楚明玠,负在背后的一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扫了身侧的谢疏鹤一眼。 第136章 剖心头血救她 谢疏鹤上前一步,以妹夫的身份,弯下腰对楚明玠行礼,“大哥,妹夫的妹妹宸妃娘娘危在旦夕,整个太医院和民间的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唯有精通各种奇毒的大哥,你能救宸妃一命,还请大哥出手相救。” “首辅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草民精通各类奇毒?你这是在怀疑是草民给宸妃下了毒吗?”楚明玠连妹夫的情面都不给,扇子在掌心里敲着,冷嘲热讽。 “是呢,草民确实有害宸妃的动机,因为她是妹夫你的妹妹,草民的外甥就是首辅大人你献上的,并且当初若不是宸妃被雷劈了,草民的外甥怎么会被当成妖魔诛杀?” “毒既然是草民下的,草民自然不可能给宸妃娘娘解毒。” 谢疏鹤脸色一白,从袖子里取出一包药粉递给楚明玠,“妹夫绝无怀疑大哥之意!宸妃的毒的确是康乐下的,宫人在康乐的宫里找到了这种毒药,并查出了此毒药的来源,不是出自大哥你之手。” 皇帝当然也怀疑楚明玠,但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宸妃和淑妃中毒跟楚明玠毫无关系。 “皇上英明。”楚明玠对皇帝作揖,很诚恳地谢恩。 “皇上明察秋毫,才没让草民和父亲以及三弟蒙受不白之冤,草民并不委屈,就是苦了母亲,这几日担惊受怕,恐会病倒,草民和父亲、三弟要尽快赶回去才行。” 圣元帝在心里冷笑,知道楚明玠想要什么,却只能压着怒火,“这几日确实让楚夫人受苦了,为了补偿楚夫人,朕便封楚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楚家父子三人自然是谢恩,然,楚明玠还是在拿乔。 皇帝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颤动着,在爆发的边缘,“楚家大郎你医术高明,臣便赐一块牌匾给你的悬医阁,望你能不负皇恩,毕生献身于杏林,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谢疏鹤闻言,手指摩挲着腕上的佛珠,碧绿色的眸子幽幽地盯着楚明玠。 悬医阁的牌匾是他亲手题的,把他题的取下来,挂上皇帝的吗? 楚明玠顶着谢疏鹤刀人的目光,不得不为了妹夫抗旨,当然,他也嫌弃狗皇帝的御赐牌匾,“皇上,御赐牌匾贵重,草民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并无功劳,受之有愧。” “草民一心救济百姓,不求高官俸禄,草民决定年后在整个京城和周边地区开一次义诊。” 开义诊免费赠药,这药材钱可是一大笔,楚明玠的言外之意就是让朝廷出了这笔钱。 “楚家大郎心怀大义,朕当然是支持的。”皇帝压迫的目光俯视着弯腰的楚明玠,咬牙切齿。 他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宸妃,才来请楚明玠,放了楚恂的,而是在向文武百官们妥协。 他没有证据证明那支军队是楚家军,楚家没有谋逆造反之举,他就诛不了楚恂九族,只能放了楚恂父子。 这一波他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损失了次辅几人,还补偿了楚恂诸多。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以后等抄了楚恂的家,这一切他都会收回来。 “草民替百姓们谢皇上隆恩,宸妃娘娘既是病患,草民就应该抛下个人私怨,进宫救治宸妃娘娘。”楚明玠直起腰,目光在半空中跟皇帝交锋着。 “但草民若是没救回来宸妃,还请皇上恕罪。” 他看都没看就说自己一定能救,那不是让皇帝觉得宸妃的毒出自他之手吗? 刚刚谢疏鹤的那番话,就是在替他洗脱嫌疑——宸妃中的毒不是出自他之手。 “你尽管治,无论结果如何,朕恕你无罪。”皇帝拂袖而去。 楚明玠现在在京城已经有了很大的声望,受百姓拥护爱戴,他要是因为楚明玠没救回来宸妃,而杀了楚明玠,到时候他必定会被口诛笔伐。 他这次无凭无据抓了楚恂入狱,加上处置了不少为楚家求情的官员们,已经被诟病了,俨然成了暴君。 皇帝不能再任由发展下去,否则文武百官都想他退位让贤,百姓骂他。 要不了多久,他只会败给得人心的楚家人。 他唯有弃车保帅,处置了次辅几人,补偿那些被他盛怒之下或罢免,或降职罚俸禄的官员们,除了让他们官复原职,甚至还得往上提拔,赏金银珠宝安抚他们。 皇帝呕死了。 他现在竟然回到了最初登基处处受束缚掣肘的时候,不能再随心所欲。 不过没关系。 当年那么艰难他都杀过来了,如今比那个时候好多了,他更不可能沦为败寇了。 楚明玠看到首辅大人扬起的嘴角,是因为他拒了皇帝的牌匾。 楚明玠走过去时,低声对谢疏鹤道:“妹夫算是入赘了我楚家,明天便和小妹在镇国公府过年吧。” 谢疏鹤颔首,“我看盈儿的意愿。” “妻管严!小娇夫!”楚恂在谢疏鹤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还是收了力道的,凑近女婿,在女婿耳畔诱惑道:“去吧去吧,到时候有惊喜给你。” 楚明骞一听好奇死了,也凑了过去,“什么惊喜?怎么不叫我参与进去?” “回府你就知道了。”楚恂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被关了好几天,虽然表面一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其实心里又骂又哭。 一到晚上他就跟三儿子大眼瞪小眼,互相嫌弃,叹气。 尤其三儿子和叶瑶还是新婚,自成亲后就形影不离的,分开的这几天,没有香香软软的夫人抱着,别提多难熬了。 此刻,他们归心似箭! 楚明玠和谢疏鹤还在被迫营业,跟着皇帝一起进了宸妃的寝宫。 楚明玠坐下来给宸妃诊脉,一番望闻切后,他的神色很凝重。 皇帝除了不得不对朝臣妥协外,他自身对谢昕月也是喜爱和怜惜的,看到楚明玠皱紧的眉头,他的呼吸猛地一沉,“怎么?宸妃所中之毒,楚家大郎你也解不了?” “草民不是解不了,而是得需要一味药引子。”楚明玠站起身,对皇帝行了一礼后答。 皇帝不以为意,“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出来,朕的库房里千年人参,以及千山雪莲之类的,世间最难寻,只有一株的药材都有。” 药材就是用来给病患用的,放久了会变质,皇帝在这点上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楚明玠却摇了摇头,“皇上,解宸妃娘娘的毒确实得要十分珍贵的药材,但还不够,还需要宸妃娘娘心爱的男人的心头血做药引,否则,再珍贵的药材都发挥不了作用。” 皇帝深邃的眼眸眯了眯,迸发出寒芒来,从楚明玠脸上扫过去,又落在榻上宸妃苍白的睡颜上,语气里透着怀疑和几分复杂,“只有她心爱的男人的心头血,才行吗?其他人的心头血不行?” “是,要不然草民贱命一条,肯定会牺牲自己救尊贵的宸妃娘娘。”楚明玠低头。 皇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作为帝王,他很清楚后宫女人要么为权势,要么为家族而承欢,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谢疏慧不仅不爱他,反而给他戴了那么一大顶绿帽子! 唯有皇后,曾经是真的爱过他的。 而宸妃,他始终对宸妃对他的真心和爱,保持着怀疑态度。 他不在意宸妃是否真的爱他,但他也不允许,无法原谅自己被宸妃欺骗。 要是真的如楚明玠所说,只有宸妃爱的男人的心头血,才能让她醒过来,那么这倒是验证宸妃有没有骗他,是否真心爱他的好机会。 皇帝不是贪生怕死没有担当的男人,反而觉得自己身为帝王,就应该庇护子民和自己的女人。 哪怕是要他的心头血,他也不会软弱退缩。 高牧在皇帝的吩咐下拿了玉碗来,“皇上……” 皇帝却不顾高牧的阻拦,背过身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紧实的胸膛来。 他用匕首划破了心口,把流出的血接到玉碗里。 疼肯定是疼的,绝非是常人能忍受的,剖心头血一不小心恐怕还会没命。 但皇帝自傲,觉得就是一点血而已。 他这人,本来就疯癫,最爱皇权和江山,但其实行事很逆天,心里没有任何敬畏,一意孤行肆无忌惮。 在放血的过程里,皇帝紧握着拳头,闭着眼,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头上冷汗滑落。 直到那心头血盖住了碗底,被高牧接走。 皇帝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往后栽坐到了椅子上,咬着牙吩咐高牧拿金疮药和纱布等包扎用品来,他自己动手。 这件事不能传了出去。 楚明玠和谢疏鹤对视了一眼后,端着那心头血去了宸妃宫里的小厨房,等待着高牧把他所需要的药材送过来,他亲自给宸妃煎药。 那心头血当然没用,不过是诓皇帝的,没想到九五之尊的皇帝,竟然愿意用自己的心头血救宸妃。 他对宸妃怕是动了真情,怎么会不动心呢? 毕竟,宸妃所展现出来的一切,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冷血,无情,厌恶女人和孩子,因为有先帝血淋淋的教训,他不允许自己爱上任何女人。 然而物极必反。 他其实是缺爱的,需要爱的,内心深处也想有人是爱他,真心待他的。 皇后无法治愈他心灵上的创伤,但攻略他的宸妃对症下药,虽无法根除,却至少能让他好起来一些。 半个时辰后,谢疏鹤和楚明玠立在床榻旁。 皇帝坐在那里,端着熬好的一碗药,一勺一勺喂到宸妃嘴里,偶尔用帕子给宸妃擦掉滑落的药液。 半碗药下去,宸妃就慢慢苏醒了过来,缓了一会儿后,她忽然半起身抱住皇帝的腰,泪如雨下,身子颤抖着,害怕又惊喜地说:“珩郎,臣妾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臣妾好难过,臣妾听见你在喊臣妾……” 谢疏鹤和楚明玠纷纷别开眼。 皇帝紧紧搂着宸妃,下巴摩挲着宸妃的头顶,手抚着宸妃的发,他闭着眼,有一种失而复得感,“没事了,朕在。” 人在付出了很多后,就会自我感动,觉得自己特别深情,皇帝也是这样的。 本来他对宸妃只有五分的喜欢,在放了自己的心头血给宸妃做药引后,这喜欢他自认为有了八分。 宸妃依偎在皇帝的胸膛,正好压着皇帝心口上的伤,听到皇帝的一声闷哼,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 宸妃满脸的痛色,眼泪涌出来更多,“珩郎,我们的孩子……” “朕正是壮年,而你还年轻,我们很快还会有孩子的。”对于失去的孩子,皇帝心里也不好受。 他下旨让淑妃的皇子过继给宸妃,以慰宸妃丧子之痛。 “等朕和你的孩子出生了,朕便立他为太子。”皇帝也不怕楚明玠和谢疏鹤听到这话。 第137章 团圆,姨姨和太子姨父都来了 “等朕和你的孩子出生了,朕便立他为太子。”皇帝也不怕楚明玠和谢疏鹤听到这话。 楚家想助太子登基,趁早死了这条心。 而谢疏鹤知道自己的外甥会成为储君,他和楚家的嫌隙会更大。 谢疏鹤会跟楚家反目成仇,护着他的外甥,拥护他的外甥当皇帝。 他就是要他们打起来,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 除夕夜。 谢疏鹤和楚轻盈,还有谢疏泽、柳氏,都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红绸布,让谢疏鹤有种办婚宴的感觉。 谢疏鹤帮着贴春联的时候,发现那金色的字体很像自己的。 但又跟自己写得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谓是东施效颦,画虎类犬。 “这对联是我爹亲手写的,他临摹你的字多年了。”下着大雪的天气,楚明玠还握着折扇,站在地上几步远,给谢疏鹤看着春联不要贴歪了。 谢疏鹤抬眼看到不远处正在拉鞭炮,摆了满院子烟花的岳父大人,沉默了一瞬后,求生欲很强地夸赞道:“岳父大人的字更好,女婿自愧不如。” 岳父大人一个武将,书法练成这样,且这几副对联都是岳父大人自己作的,其节奏相应,平仄相谐,内容吉利,大气磅礴,的确是不错了。 他一个文臣,一点武功不会,可不是不如文武双全的岳父大人吗? 楚夫人亲自下厨,柳氏在一旁帮忙。 叶瑶要大展厨艺,结果被楚夫人往嘴里怼了一个鸡腿,给打发出去找楚明骞了。 楚明玠正在练习舞狮,等会儿要舞一场的。 而楚恂和谢疏泽在跟着匠人们学习打铁花,还有戏班子。 叶瑶舞剑。 楚轻盈准备弹奏一曲。 楚夫人吹笛子。 柳氏也有节目,就连楚明玠都要展现才艺,竟然不是表演如何藏毒毒人,而是要用冰块徒手雕出一条几十米长的龙,你敢信? 首辅大人从小体弱多病,很少出门,所以过年的时候,没有被迫在长辈们面前表演过才艺。 结果没想到如今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要表演才艺。 他在想自己表演什么。 对比起岳父大人和三弟他们,他好像没有拿得出手的。 他们太卷了啊。 他给表演个当场吐血? 再不行把儿子拉出来,表演个翻身好了。 谢疏鹤最终决定和大舅子一起雕龙。 他有作画的基础,雕起来反而比画技一般的楚明玠得心应手。 谢疏鹤昨天半夜就过来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雕了十几个时辰,在梯子上,爬高上低的。 到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完成了,首辅大人累得差点吐血昏过去。 岳父及时揽住他的腰,飞到了房顶,从高处看那条龙。 栩栩如生,气势磅礴。 冰雕还在黑夜里反射着光芒,龙眼睛和龙脚等部位都装上了彩灯,远远看去真的像是神龙降临人间,过来的几个人全被吓了一跳。 楚桉被那巨大的龙衬得相当渺小,仰头往上看时,瞳孔睁大,满眼惊艳,被震撼到了,啊啊啊啊地喊着。 楚轻盈应了楚桉的要求,抱着楚桉,脚下一点,便用轻功飞上去,坐到了龙身上。 “夫人……”首辅大人抱着楚瑜站在下面,碧眸幽幽地看着楚轻盈和儿子,好像楚轻盈抛夫弃女了。 楚轻盈让楚桉自己趴在巨大的龙身上,抓着龙头。 她下去把首辅大人和女儿也带了上来,亲了亲首辅大人的脸,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夫君这龙雕得太好了,简直是艺术瑰宝,全场你的才艺最佳!” 首辅大人扬起了嘴角,臂弯里抱着女儿,被楚轻盈搂在胸前,坐在龙身上,一身玄红的外袍。 他平日端雅圣洁的五官都被衬得艳丽几分,往楚轻盈怀里靠了又靠,很得意地对着地上的楚恂几人抬了抬下巴。 “夫人,我刀呢,拿我刀来!”楚恂已经知道了。 他吃牢饭想家想得差点疯了,谢疏鹤这小娇夫竟然把他抛之脑后,白日宣淫,还跟平常一样,议事都得抱着女儿,到处炫娃。 此刻他竟然也在挑衅他! 楚夫人用力拉着楚恂,“大过年的,不兴舞刀弄枪的,要开饭了,我们身为长辈,先去入座吧。” 楚明骞还在练习舞狮呢,唯恐天下不乱,扔了一把刀给楚恂,舞着狮子来到那条龙面前,对着上面的谢疏鹤耀武扬威,“上面太冰了,快下来吧。” “两个孩子还好,但妹夫你这个体弱多病的,大过年的千万不能病倒了。” 他是懂戳人痛处的,且坐在冰雕上确实冷,首辅大人还是个恐高的,没坚持多长时间,楚轻盈就带着他们下去了。 “哈!”落地的一瞬间,楚明骞舞着狮子猛扑了过去。 楚恂也在这一瞬间拔刀。 楚轻盈反应快,怀里还抱着楚桉呢,身形如影移动过去,挡在谢疏鹤面前,抬起一脚就把楚明骞踹飞了。 楚恂从侧面砍谢疏鹤。 “不用躲。”楚明玠喊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过来,展开扇子,风雅又邪气。 他看着楚恂停在半空中谢疏鹤头顶的刀,恶劣地笑了笑,“我倒要看看,爹你这一刀能不能砍下去。” 楚恂:“……” 楚恂气死了,看了看女婿耗费了大量心血完成的冰雕,刀落下去。 却是“刷”一下,割断了自己的袍子,扔到谢疏鹤身上,脸色冷肃,郑重其事,“谢蕴之,老子今天跟你割袍断义!” 谢疏鹤的脸色白了一瞬,看着那落到地上的一片衣角,心里是有些慌的。 结果,楚明玠靠在穿着舞狮衣服的楚明骞身上,再次拆台,“妹夫,我爹都不舍得砍了你雕刻的龙。” “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信不信,他还会拉着你坐到他身边去?” 楚恂:“……” 楚恂身为岳父的一点威严都没有了,不砍谢疏鹤了,转头去砍自己的好大儿。 楚明玠双腿残废后,武功就荒废了,现在他这个毒王在行医救死扶伤的路上越走越远,没有再把武功练起来,因此不是楚恂的对手。 但他有个无论何时都会挡在他前面,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弟,且躲闪着楚恂时,经过看戏的谢疏泽身边。 楚·狐狸·明玠塞了一个锦盒给谢疏泽,“安胎丸。” 下一秒,谢疏泽拔刀,挡住逼上来的楚恂,“伯父,对不住了!” 三对一,楚恂被三个晚辈追着砍。 柳氏目瞪口呆。 楚夫人早就麻了,“让妹妹见笑了,习惯就好。” 谢疏鹤抱着楚瑜站在冰雕前,防备着他们几人把他的冰雕毁了。 但不管四人上房掠树,打得地震屋晃,那瓦片都噼里啪啦往下掉了,谢疏鹤的冰雕始终没有被损坏分毫。 这会儿楚桉难得安静,脸上露出不属于一个婴儿的神色,眼里泛着水光,却又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幕。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前世他所有的遗憾,都在这一刻被弥补了,觉得很圆满。 年夜饭开始的时候,楚恂换了一身衣服,也是玄红色的,上面的花纹由金线绣成,看起来庄重又华贵。 他平日在家都是儒雅又洒脱不羁的风格,很少穿得这么正式过,且今晚墨发都一丝不苟地束了起来,五官硬朗凌厉,比平日威仪许多,像个真正的长辈了。 谢疏鹤被叫到岳父大人身边坐下来时,看了好几眼这样的岳父大人,不由得有些拘谨,凑到楚轻盈耳畔,低声问了一句,“岳父大人怎么了?” “不知道。”楚轻盈发现她娘也不是平日的素雅风,穿得也相当庄重,雍容华贵。 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安抚着谢疏鹤,“夫君不用担心,凡事有我替你挡着。” 楚恂和楚夫人作为长辈,站起来举杯,说了几句新年贺词。 楚夫人红了眼,遗憾人人都在,唯独缺了二女儿。 自从二女儿被作为人质送去了东宫,平常都没团聚过,过年更不用说了,十多年了。 谢疏鹤察觉到楚轻盈也有些伤感,在桌子下握住楚轻盈的手,低声道:“我安排了太子和二姐回来……” 他话说到一半,府里的总管就急匆匆地跑进来禀告,“将军、夫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 楚夫人心魂一震。 楚轻盈也是。 众人猛地站了起来。 谢疏鹤臂弯里的楚桉,一下子蹬着谢疏鹤的胳膊,直起了大半个身子,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哇哇哇,好激动好激动,姨姨回来了,太子姨父来了!”】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让我看看,那个前世一剑把自己的亲爹劈成两半的大孝子太子姨父,他年轻几岁的风采,是不是比前世那个时候更盛!”】 在场的人听到楚桉的心声,忽然想起来楚桉出生后,还没见过太子。 前世他记事时,太子已经恢复了神志。 所以,楚桉并不知道太子曾经痴傻过。 这要是一会儿见到了痴傻的太子……谢疏鹤觉得,可能跟当时楚桉见到他一样,楚桉会哇哇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着要前世的那个太子姨父。 一众人也没去府门前迎太子和太子妃,就在主厅里等着。 很快,被谢疏鹤竖抱着面朝外的楚桉,就看到了一起走过来的太子和楚轻璇。 太子果然一身白衣,不过并不素,花纹都是金线绣的,华贵的同时不显沉闷。 他脚下生风,广袖摆动,衣袂飞扬,如皎皎明月的气质,在白雪和满院子的各种样式颜色的灯笼的映照下,简直是风华绝代,让人移不开眼。 太子身侧的楚轻璇披着天青色披风,瑰姿艳逸、端丽冠绝,跟太子极其般配,宛如神仙眷侣。 前世柳氏对楚桉提起过太子和楚轻璇的前尘往事,此刻楚桉看着两人,想起前世太子躺入棺材里,给楚轻璇殉葬合墓的画面。 他热泪盈眶,对着他们伸出了胳膊,【“姨姨,太子姨父抱抱!”】 第138章 狗头军师楚桉,教太子姨父酒后干坏事 楚轻璇之前就从楚明玠口中知道,他们能听到楚桉的心声一事,闻言疾步上前,接了楚桉到自己怀里的同时,给爹娘行礼。 太子也乖乖巧巧地对楚恂一众人行礼。 至于怎么喊人的,像楚恂和楚夫人长谢疏鹤他们一辈的,他都不用楚轻璇教,喊祖父和祖母。 谢疏泽和柳氏,他就喊叔父和婶婶。 楚明玠和楚明骞,他自然是喊哥哥的,对着楚轻盈时思索了片刻。 在谢疏鹤压迫的目光下,他喊了一声,“嫂嫂。” 可把他给聪明坏了! 楚轻盈过去几个月就被太子喊首辅嫂嫂,所以她还能绷得住。 楚恂几个人的神色就有些破防了,全都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太子。 尤其是楚桉。 当太子站回楚轻璇身边,好奇欢喜地凑过来,“这个弟弟好可爱!” 楚桉宛如遭遇了晴天霹雳,都傻眼了,【“怎么回事?太子这一圈下来,全都喊错了人啊,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不傻,你才傻!你全家都傻!”太子听到楚桉的心声后,双手掐腰,脸鼓起来,气成了河豚,反驳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本来要给你糖吃的,你这么没礼貌,我不给你了!” 太子受了委屈,胸膛起伏着,眼尾通红,转头找了楚轻璇,“姐姐,这弟弟骂我,你替我打他屁股好不好?” 一众人:“……” 几人全都扶额,脑袋嗡嗡的。 楚桉目瞪口呆,【“太子姨父竟然能听到我的心声!”】 太子立刻回应,“我能听到你在心里骂我,牙都没长出来,还垫着尿布的小崽子,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一众人:“……” 他们只能装作只有太子听到楚桉的心声,坐下来,不把注意力放在楚桉和太子身上。 楚桉欲哭无泪,对太子道歉,【“对不住,我不是骂你,我只是奇怪,太子姨父不要生气了,这个给你赔礼道歉。”】 楚桉抓着脖子上楚夫人给他打造的长命锁,想要送给太子,却没能取下来。 小孩子就算上一秒打得头破血流,下一秒就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哥们了。 太子握住了楚桉的手,“你的道歉我接受了,礼物我就不要了,你自己戴好。” 楚桉用力地点头,被楚轻璇抱在怀里,对着太子伸手倾身子的,【“太子姨父抱抱!”】 “好。”太子伸出了胳膊。 楚轻璇就把楚桉递给了太子,调整着太子抱楚桉的姿势。 她还在太子胳膊下,小心翼翼地护着。 楚桉到了太子怀里后,依恋地蹭了蹭太子的胸膛,知道太子能听见自己的心声,但太子好像三岁小孩,怕他听不懂,所以他就没提前世,只跟太子说着很简单的白话,【“太子姨父长得真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闻,怀抱还是这么宽广,让我好有安全感。”】 跟前世一样,他三四岁记事时,还经常被太子姨父抱。 “弟弟你也很可爱,又白又软的。”’太子低下头贴了贴楚桉的脸。 他的心智是三岁孩子,但动作上充满了怜爱和宠溺,“你身上也香,是一股奶香,你还吃奶啊,我可不吃奶了!” 太子说完,突然顿了顿,抬起头飞快地扫了楚轻璇一眼,又立刻返回来看楚桉,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因为他想到了避火图里的那些。 平常,尤其是晚上,再被楚轻璇抱在怀里时,他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蹭着楚轻璇的胸脯,更是在楚轻璇睡着后…… 在这点上,他跟喝奶的婴儿楚桉不一样。 其他人都在吃饭,就让太子和一个婴儿无障碍沟通着。 他们只装作听不见看不着,推杯换盏,也在聊着天。 楚桉见大人们没注意到自己和太子,他就无所顾忌地跟太子聊了起来,已经确定太子只有几岁孩子的智商了。 有了爹爹这个例子在,他猜测太子可能跟爹爹他们一样,在他出生前,发生了很多事。 只是大舅舅被娘亲的神药治好了,婶婶也怀了身孕。 他心痛不已的同时,也相信太子一定能恢复过来。 楚桉作为婴儿不能说话,可把他憋坏了,此刻太子能听见他的心声,楚·话痨·桉便跟太子聊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叫我姨父?你不应该叫我哥哥吗?”太子对楚桉爱不释手,连饭都不吃了,很疑惑地问楚桉。 楚桉耐心地对太子解释,期间还抬着小手一一指过去,【“那是我娘亲,你身边坐着的是我娘亲的二姐,我叫我娘亲的姐姐姨姨,姨姨的夫君,便是我的姨父。”】 “什么是夫君?”太子皱眉。 他有“夫君”的概念,但不完全懂。 只是这么一点概念,就让他很不高兴。 姐姐的夫君是谁? 【“啊,这,夫君就是……”】楚桉迫于太子沉下来的目光,就跟太子讲了何为夫君,说得口干舌燥,两刻钟后做了总结。 【“这就是夫君,你是我姨姨的夫君,就是我的姨父。”】 太子听明白了,眉宇舒展开,神采奕奕,凑近了楚桉,低声问:“我是姐姐的夫君,那我和姐姐是不是能像避火图里那样?” 楚桉:“……” 他一个晚辈,竟然在教自己的姨父这种事。 【“是,你和姨姨圆了房,才能有孩子……”】楚桉面不改色,又用两刻钟给太子讲了一遍人类的繁衍,最后纠正太子。 【“你既然知道了,那以后就不能叫我姨姨,叫姐姐了,你得叫……”】 楚桉话还没说完,已经悟了的太子,转头去找身侧的楚轻璇。 楚轻璇以为太子是要吃饭了,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剔骨后喂给太子。 太子像平常一样乖乖地张嘴,咽了后,眉眼弯弯,甜甜地喊出来的不是姐姐,而是,“谢谢夫人!” 楚轻璇:“……” 楚轻璇手一抖,筷子掉了下去。 因为太子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楚轻璇当儿子伺候的样子,让楚恂几人很不满,皱着眉头盯住太子。 所以痴傻太子这一声夫人当众喊出来,当事人楚轻璇面红耳赤,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嗔了太子一眼,“好好吃饭,不要说话了!” “哦。”太子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满心的欢喜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和委屈。 他的脑袋都耷拉下来了,眼里泛起水光,胸腔里一片酸涩,声音里带着哽咽,“姐姐她不喜欢我。” “她没有告诉过我,我其实是她的夫君,把我当成弟弟,每次我那个地方难受的时候,她都是远远地避开,不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楚桉吓了一跳,心都揪起来了。 前世姨姨和太子姨父就已经是虐恋,无法在一起,阴阳两隔了,今生绝对不能再悲剧了啊。 楚桉连忙说:【“太子姨父你误会了,我姨姨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否则她就不会嫁给你,平日那么疼爱你了,可能是因为你的心智……有点问题,她把你当做三岁孩子,从人伦道德上无法跟你行房,但其实你不是三岁孩子对不对?”】 太子点头,跟楚桉展示着自己的长胳膊长腿,让楚桉知道他有多身强体壮。 甚至,要不是楚桉大声嗷叫着阻拦,他都要给楚桉看看他那方面发育有多成熟了。 【“所以你得主动啊,你只有试试才知道,姨姨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楚桉担心太子心里想,但不敢行动。 他指着楚轻璇手边的一杯酒,【“太子姨父看到那杯酒了吗?酒壮人胆,喝了它!第二天你要是真的没办法面对姨姨,就装自己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太子不用试,就知道楚轻璇不会让他喝酒,于是只低声应着楚桉,“我知道了,等会儿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喝。” 楚桉拍手,【“孺子可教也!”】 几人:“……” 你一个孩子,对太子姨父这个长辈用“孺子”? 大逆不道啊! 他们虽然没听到楚桉和太子密谋了什么,但总感觉,不是好事。 一顿团圆阖家欢乐的年夜饭结束后,就到了发压岁钱环节。 楚恂和楚夫人准备了很多,不管是谢疏鹤这样的大人,还是楚桉和楚瑜两个婴儿,都得到了他们装在红纸里的银票。 谢疏泽和柳氏都有些不好意思收。 在楚恂和楚夫人的坚持下,他们没扫了二人的兴,收了压岁钱,心想着等明天多发一些给楚瑜和楚桉。 谢疏鹤的那份是最厚的,连楚明玠和楚轻盈几人,都没有他的这份多。 那是来自岳父岳母沉重的爱意,以及明目张胆的偏爱。 谢疏鹤碧眸微红,眸底酸涩,已泛起了热泪,他从在娘胎里起,就被下了毒。 九死一生来到这个世上,体弱多病苟延残喘不说,还在幼年时期,遭受到了那么多的凌辱和折磨。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对他好,是爱他的。 他被判定活不到三十岁,苦难和病痛加身,没有丝毫的快乐和希望,苟延残喘着,就等着真正断气的那天。 直到楚轻盈改嫁给他。 他得到了喜欢很久的姑娘,还有了一对“龙凤胎”,如今更是有了楚恂等家人的疼爱和偏宠……这一切。 他曾经做梦都没奢望能梦到的,却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现实。 谢疏鹤反而有种不真实感,生怕这就是自己断气前做的一场美梦。 他被楚轻盈带着,怔怔地站起来,举杯,碰杯,听到每个人都在说:“新年快乐!” “愿我们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之后,他们去院子里放鞭炮和烟花。 太子怀里还抱着楚桉,落下去一步,把收到的压岁钱都塞给了楚瑜,眼疾手快地拎起还剩下的那半壶酒,直接全都灌到嘴里。 第139章 他们真正的新婚夜 太子仰着下巴,弧度优越的喉结滚动着,酒液滑落而下,平添性感。 他抬手抹掉,这才在楚轻璇回头前,若无其事地快步跟上去。 楚明骞让谢疏鹤点鞭炮。 但首辅大人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么危险的事,他当然是怕的。 苍天在上,他发誓他真的很惜命,想活得更久一些。 要不然也不会服丹药了。 首辅大人把楚瑜交给了楚恂,站在楚轻盈身侧,只当没听见小舅子的一声嗤笑,看着楚明玠玠弯下身去点鞭炮,他抬起双臂。 男人修长的身躯从背后罩住了楚轻盈,披风也拢在了楚轻盈肩上,双手捂住了楚轻盈的耳朵。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楚明骞来了一段舞狮表演,精彩绝伦。 放烟花的时候,楚轻盈牵着谢疏鹤的手,带着谢疏鹤去放。 首辅大人护起妻来,就不惧生死了,没让楚轻盈去点烟花。 他拿走楚轻盈手中的火折子,弯下腰,离很远,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凑近烟花引子。 结果还没碰到呢,就“刷”一下收了回来。 他手抖着,怼了好几次也没有点着烟花。 楚恂不耐烦地喊:“炸了炸了,快跑!” 首辅大人拽着楚轻盈就跑,站在安全距离的同时,双手已经捂住了楚轻盈的耳朵。 楚恂哈哈哈大笑,他骗谢疏鹤的。 首辅大人磨着牙,为了挽尊,再次上前去点烟花。 楚恂故技重施。 他连续骗了首辅大人三次。 第四次谢疏鹤终于是把烟花点着了,还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确定烟花会炸后,他转过身打横抱起楚轻盈,疾步冲向了安全区域。 那一刻,烟花在男人背后的头顶炸开。 他抱着楚轻盈走在漫天火花下,整个人被照亮,俊美的脸透着坚毅,墨发扬起,衣袍飘逸,伴随着空中“砰砰”炸开的烟花,这样的画面如此震撼。 楚轻盈仰着脸看谢疏鹤,只觉得惊心动魄。 楚恂和谢疏泽表演了打铁花。 二人都是穿着衣服的,打了好几棒到高空中,两人从火花下走回来,也是一幅让人终身难忘的画面。 楚明骞带领的舞狮队到那铁花下表演,穿梭其中。 一众人一起站在几米远外观看。 谢疏鹤活了快三十年,却是人生中第一次体验这么热闹的氛围。 从小到大他总是卧病在床,过年的时候也是。 他的院子里冰天雪地,冷冷清清,他不喜欢点那么亮的烛火,寝卧里是昏暗的。 他侧歪在榻上剧烈地咳着,手帕上都是血,在外面的爆竹和烟花声中,咳得掏心掏肺,胸膛起伏呼吸困难,全身无力,眼角沁出泪。 那个时候,烟花照不亮他的屋子,暖不了他的心。 此刻,他仰脸看着高空中炸开的烟花,更为震撼人心的打铁花,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脸庞被照亮,滑落而出的泪珠子闪闪发光。 他的嘴角却是一直上扬着,眼里是湿润的,却也盛满笑意,璀璨灼亮。 楚轻盈感受到谢疏鹤的情绪,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靠到谢疏鹤的肩上,被谢疏鹤抬起的一条胳膊搂住肩。 二人依偎着一起看烟花,看打铁花,也在看铁花中穿梭的舞狮队。 烟花和打铁花都在继续,这时傲夏和傲霜分别端着檀木托盘上前。 谢疏鹤和楚轻盈还没看清楚上面摆的是什么,好像是楚恂在背后说了一声,“蕴之,盈儿,回头。” 谢疏鹤握着楚轻盈的手一起转过去,原本是漫不经心的,却在看到正厅的一切都变了后,谢疏鹤的瞳孔一点点睁大,身躯僵硬,久久没反应过来。 只因,正厅的布局不知何时变了,竟然在悄无声息中,被布置成了喜堂! 傲夏和傲霜行了一礼,“小姐,姑爷,吉时快到了,你们二人快换上喜服,去拜堂吧。” 二人这话音落下,谢疏鹤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有些发黑,再看清楚的一刻。 好像变戏法,整个府邸也在一瞬间变了,廊下屋檐挂的都是红色绸布,一片喜色。 谢疏鹤站在其中,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叶将军爽朗的笑声传来,“首辅大人,我等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没有错过你和首辅夫人的婚礼吧?” 叶家的人,赵家的,还有朝堂上以谢疏鹤马首是瞻的一众官员们。 杨副首领几人,他们全都来了,携着夫人,带着孩子的。 他们站在一片喜色的院子里,漫天火花下。 闻宥礼难得开起玩笑,“不知道这重办婚礼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首辅大人过去那些年随的份子钱应该都收回来了,下次你再办什么喜事,我们可要空着手来蹭吃蹭喝了。” 谢疏鹤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是重新启动了,沉下声音,实则嗓子里已然哽咽嘶哑,回了一句,“要是那样的话,让你们全都去挖矿。” 原来,这就是楚恂在出狱时对他说的惊喜。 他是真没想到,岳父大人被关在牢狱里,岳母被拘禁在府中时,竟然悄无声息地干了这么一件大事——重新、正式地办一次他和盈儿的婚礼。 这确实是个惊喜,但谢疏鹤心里还是有遗憾。 谢疏鹤突然掀起外袍,双膝弯下跪在了楚恂和楚夫人面前,“你们应该通知我的,也好让我下聘礼,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你们的女儿过门。” “你一个入赘的,应该是我们楚家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楚恂哼笑了一声,身体上却很诚实,舍不得让女婿在冰天雪地里跪着,弯腰用双手拉了谢疏鹤起身,又怕伤了首辅大人身为男人的自尊,补充道。 “你早就把自己的身家和性命都交给了盈儿,就不要说没下聘礼了。” 谢疏鹤给楚轻盈的太多了,他用西域圣女留给他的一切帮楚轻盈造反,等同于把江山捧给楚轻盈,用江山作聘了吧? 楚夫人目光慈爱,含泪,看着谢疏鹤和楚轻盈,“快去换上喜服吧,今晚,才是你们二人真正的婚礼。” “是。”谢疏鹤应着,上前拿起傲霜托盘上放的喜服,疾步走去屋里,换上。 他穿最外面的一层外袍时,“刷”一下展开,在空中翻转起一道凌厉的弧度,穿到了身上,脚下生风衣袂摆动,走了出去。 叶将军他们都是在家过完年才来的,随着楚府的总管喊出的吉时已到,他们纷纷看去。 楚轻盈的一身红色嫁衣,比她嫁给谢昭川时的规格更高,奇艳绝世,周身都缀以闪亮的明珠,凤冠霞帔华贵精美,闪闪发光。 她是英气与艳丽并存的长相,一张脸很具有侵略性,比任何时候都勾魂摄魄。 而谢疏鹤身上的艳红色喜服,金线绣的花纹繁复又美丽绝伦。 他修长的身躯,宽肩厚背,窄腰都被衬托得淋漓尽致,向来圣洁清冷如谪仙的气质,在此刻却是艳丽逼人的,如妖如魅。 楚桉被太子抱在怀里,看着这一刻的爹爹,就想起前世爹爹走入大火中的一刻,也是穿着一身喜袍。 那时他声嘶力竭地喊着爹爹,跪瘫在地悲痛欲绝。 这一刻,他眼里的泪也汹涌而出,却是同时扬起了大大的笑脸。 “一拜天地!” 外面的烟花和打铁花还在继续,整个镇国公府都被照亮了,如梦如幻。 谢疏鹤和楚轻盈在这盛大壮丽的场景中,一起转过身,对外拜天地。 比起去年那个时候的狂喜中带着迟疑,此刻谢疏鹤毫不犹豫,坚定决然,行云流水。 “二拜高堂!” 楚恂和楚夫人端坐,看着谢疏鹤,那个时候没想到,十岁的楚轻盈说长大后要嫁给谢疏鹤,如今兜兜转转,他们的女儿还是嫁给了谢疏鹤。 早知今日,当初一开始就应该让楚轻盈和谢疏鹤成亲。 “夫妻对拜!” 谢疏鹤和楚轻盈齐齐弯下腰,额头相对的一刻,两人的泪都从眼中滚落而出,嘴角却都带着甜蜜的笑。 他们起身,隔着红盖头对视的那一眼,已是至死不渝。 最后一句,“礼成,送入洞房”,在场的人都被感染,看到首辅大人的身躯晃了晃。 谢疏鹤自己都觉得,他要是还是那时糟糕的身体,怕是已经倒在地上了。 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血脉偾张,无论跟楚轻盈再重复几次婚礼,他都难以把持自己。 楚轻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闺房什么时候被布置成了婚房。 这次谢疏鹤掀开了她的盖头。 二人一身艳红的衣衫,在烛火中对视几秒后,忽然纷纷别开了目光。 过了一会儿,又痴缠到了一起。 谢疏鹤和楚轻盈完成了所有的仪式和流程,在凳子上坐下来,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交杯酒。 是真的酒。 楚轻盈惊讶地发现,首辅大人并没有一杯就倒了下去。 他一手挥开了桌子上的全部东西,抱起楚轻盈,把楚轻盈放到桌子上坐着,继而压向了楚轻盈。 这才是两人真正的新婚夜。 楚轻盈从未见过谢疏鹤如此,比前世的那疯狂的一晚还要有过之而不及。 饶是精力旺盛的她,都有些受不住了。 “夫君。”楚轻盈坐在桌子边缘,鬓发早就乱了,身上都是汗,想起过往种种,她比以往每次都情动。 最近几个月,谢疏鹤做了太多太多。 她训练军队,三哥几人在那场战斗里龙血玄黄肝髓流野,而谢疏鹤在朝堂上同样充满了厮杀,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他身躯病弱,却不管是在烟花炸开的那一刻抱起她,还是她此次谋逆造反,谢疏鹤都能成为她坚强的后盾,让他们能有恃无恐。 无论他们干出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有他兜底。 不管是在悬医阁发生的事,还是她在皇城边上出兵。 楚明玠一开始敢抗旨不救治宸妃,还有楚恂和楚明骞身在牢中的怡然自得。 楚夫人被拘禁也能准备起这场婚事……这种种,他们仰仗的都是谢疏鹤。 谢疏鹤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并为之而动容。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这样有实力和魅力,对她深情不悔的男人,她如何不喜欢? 这一场欢爱比之以往任何时候都酣畅淋漓,是身和心的相融。 谢疏鹤感觉到了向来淡然的楚轻盈,此刻的热情痴缠。 他狂喜到失控,手掌掐得楚轻盈雪白的腰身都是一片绯色,赤红着碧绿色的眸,“盈儿,你再多喜欢我一些……” 谢疏鹤不是热衷这种事的,不愿意只得到楚轻盈的身。 但如今楚轻盈在渐渐把心也交给了他,他感觉自己要疯了,怕伤到了楚轻盈,已经很克制了。 却依然从桌子到窗户,还有床柱,折腾不停。 楚轻盈恢复得很好,让谢疏鹤蚀骨销魂,汗湿着一张脸趴在楚轻盈脖子里,“盈儿,你的初次是给了我吗?” 楚桉是楚轻盈从前世带回来的,虽然是他和楚轻盈的儿子,但在前世楚轻盈怀上楚桉、和他……苟合之前,有没有跟其他男人欢好过? 楚轻盈生了楚桉后,没有跟他在一起,在惨死前她有其他男人吗? 第140章 首辅大人哭了,岳父跪祠堂 楚轻盈在这时感受到了谢疏鹤外泄的情绪,转头深深吻住了谢疏鹤的薄唇,断断续续地说完,“嗯。” “前世我虽然和谢昭川成亲了,但我和他始终没有圆房,楚家被诛了九族后,我被软禁在冷院里,守了八年的活寡,跟你的那一夜,是我的初次。” “我惨死后,军师找到了我,但我选择错了重生的时间点,一开始回到的是跟你的那一夜。” “我怀了你的儿子桉儿,带着他穿越回到了嫁给谢昭川的花轿上,所以……” 楚轻盈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穿越回来后她和谢疏鹤圆房时,那并不是她的初次。 那处子血,是她作了假。 谢疏鹤一动不动,深深埋脸在楚轻盈的脖子里,哭了。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他误会了楚轻盈。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其实楚轻盈的初次都是给了他。 他却因为误会了,而自伤自残,心里怨过楚轻盈的欺骗,对楚轻盈疏离。 也误以为楚桉不是他的儿子,而排斥楚桉。 他最介意的,楚轻盈给他吃壮阳药,其实楚轻盈只是为了让楚桉来得更合理一些。 “一开始我确实骗了你,因为前世你为我做得那些,我对你更多的是感动,并不喜欢你,也因为我改变了剧情,不知道你早就喜欢我,我以为今生你不会再喜欢我。” “所以我一开始一直给自己留了后路,没有把我身上的秘密告诉你,为了让桉儿来得合情合理,我只能出此下策……” 在楚轻盈的这番话里,谢疏鹤眼中涌出的泪,把楚轻盈裸露的香肩都浸湿了。 他摇着头,哽咽难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控,会疯,会在榻上伤了楚轻盈,也想一刀捅了自己。 他应该那个时候就问楚轻盈。 像空寂大师说的,或许楚轻盈对他还没有掏心掏肺,但只要他问了,楚轻盈会对他说的。 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了那么久,差一点,就把楚轻盈推开了,失去了楚轻盈。 谢疏鹤的情绪崩溃。 楚轻盈蹙着眉,把谢疏鹤拉到床上,捧着他的脸,吮吸掉他涌出的泪,轻声问:“你说你早就喜欢我了,但一直没告诉我,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四年前,小骗子,你从小就骗我……”谢疏鹤的控诉没有丝毫杀伤力,哭着在楚轻盈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楚轻盈忘了十岁时说得要嫁给他,也忘了四年前她十四岁时,她救过他。 那次他外出公办,回京的途中,傅寒辞派了凌天几人劫杀他。 得知消息的杜婉兮带着护卫来救他,但他坐在马车内,马失了控,眼看着就要冲下悬崖。 不知为何楚轻盈那天会从那里经过,甩了鞭子套住马的同时,人真的是从天而降,破了马车顶,把他从马车中拎了出来。 他站在地上的一瞬,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带着车冲下悬崖。 要不是楚轻盈,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就是他了。 他当时的身体很糟糕,舟车劳顿,加上在马车内撞到了头,站到地上没多久,来不及跟楚轻盈说一句话,他人就倒了下去,昏厥了。 谢疏鹤这么一说,楚轻盈想起来了,对。 那时她是救了自己的准公爹,准婆母杜婉兮对她道了谢,便以送谢疏鹤回去救治为由,急匆匆地离开了。 楚轻盈掐住谢疏鹤的下巴,危险地眯起眼,“原来你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 “不是,当然不是,要不然我也会喜欢杜氏,毕竟那些年圣元帝和傅寒辞都要杀我时,她也救了我很多次。”谢疏鹤抬手握住楚轻盈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碧眸痴恋地凝视着楚轻盈。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救我那一刻你的风采……”就像是他那天看楚轻盈在战场上的厮杀。 他为之着迷的是楚轻盈的风采气势,如从天而降拉住他的神女,这世上无人能像她那般,惊心动魄,直入人心,让他念念不忘。 从那以后,他越来越关注楚轻盈,在楚轻盈不知道的情况下,看着她的种种,心里的卑劣一天天与日俱增。 他对养子的未婚妻魂牵梦萦,心里藏着肮脏的秘密,道德、世俗,还有他的身体,让他不敢把这份感情宣之于口。 谢疏鹤在最后那一刻起身,楚桉和楚瑜才四个多月,楚轻盈不能这么快又怀孕了。 他和楚轻盈之间算是频繁的,但每次都能在最后一刻克制住,在外面。 不过就是感觉差了些,为了楚轻盈的身体,谢疏鹤并不在意。 但凡他们这个时代有最好的避孕方法,他都能去给自己做个绝育手术。 只是今晚,楚轻盈按住了谢疏鹤,“你怎么能有这么强的自制力,都这个时候了。” “不许离开,我想要这样……不用担心,我服用了大哥还原出来的避子丸,一年内都不会怀孕,没有副作用。” 楚轻盈这话一说出来,谢疏鹤哪还能把持住?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的克制都逼疯了他。 谢疏鹤紧抱住楚轻盈,久久无法从那种感觉中缓过来。 他真的能死在楚轻盈身上,为此,不惜服用丹药。 在没得到楚轻盈时,他拼命克制,熬着,厌恶自己的肮脏卑劣,没有对楚轻盈逾越半步。 但在得到楚轻盈后,他就觉得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也值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点也不夸张。 * 谢疏鹤和楚轻盈进了洞房后,谢疏鹤没出来陪客。 楚恂就知道结果是这样,也不计较女婿失礼,反正也没外人。 他和楚夫人招待着,后来把喝醉的,又没有家室的杨副首领他们几人,给留下了。 其他的都回去了。 这么晚了,楚轻璇也不想回东宫了,皇帝又不管她和太子。 而且今晚这么热闹的氛围中,加上太子和楚桉整个晚上都没停下聊天。 所以楚轻璇忽略了太子,等她去找太子时,太子竟然不见了! 楚轻璇吓得不轻,楚恂和全府的人都帮着找太子。 两刻钟后,他们听到楚桉的嗷嗷大哭声,寻过去抬头一看,太子抱着楚桉,正坐在冰雕刻成的龙身上。 他这个“熊孩子”,已经喝醉了。 楚轻璇一众人找他的时候,他觉得捉迷藏很好玩,就故意躲起来,自己屏住呼吸,还不许楚桉发出声音。 楚桉没太子那么任性,好不容易挣脱掉太子捂住他嘴的手,用哭声把楚轻璇他们叫了过来。 楚轻璇浑身都出了一层冷汗,仰头看到太子安然无恙,她猛然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一股怒火充斥在胸腔里。 楚轻璇用好几个深呼吸给压了下去,然后柔声喊太子,“淮儿,我们回房睡觉吧。” 太子整个人又热又燥,觉得坐在冰雕上很舒服,对着下面的楚轻璇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 楚恂心疼女儿,忍太子忍一晚上了,此刻不等太子说完。 他飞身上去,伸手把楚桉搂入自己臂弯里的同时,另一手拎着太子的衣领。 楚恂落下去后,把太子重重地摔到地上。 从来不像长辈的他,第一次板起脸,真的对太子发起了火,“要么回房睡觉,要么滚出镇国公府!” 楚轻璇连忙挡在太子面前,拉起太子检查着有没有受伤,红着眼劝楚恂,“爹你消消气,他现在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还喝醉了酒,你不要跟他计较了。” 【“是我怂恿太子姨父喝酒的,太子姨父忘了自己会武,也是我指点他飞到了冰雕上。”】楚桉立刻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同时喊着太子。 【“你恶作剧是你不对,让姨姨他们在冰天雪地的大晚上,找了你那么长时间,害得他们担心,你赶快认错。”】 其实楚桉心里很明白,但是太子不懂,外祖父发这么的火,不是因为太子偷喝酒,躲起来让他们找,而是外祖父心疼自己的女儿。 女儿被困在东宫里,整天面对着一个傻子。 太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女儿不假于人,亲力亲为地照顾着太子。 身为父亲,楚恂太心疼女儿了。 他也自责。 他当初就算不拥护有异域血脉的谢疏鹤,但他也不应该拥护圣元帝。 他是不想造反,也造反不了,但至少他手握重兵。 他要是不拥护圣元帝,圣元帝还真坐不稳皇位。 然而他不愿毁了楚家的忠烈之名,世世代代的清誉,觉得圣元帝原来就是太子,应该继承大统,所以他拥护了圣元帝。 在外敌入侵,无人愿意抵御时,他站了出来。 女儿被圣元帝接入宫里做了人质。 他的忠诚没换来皇帝的善待,得到了满门被诛的下场。 楚恂太悔了。 他这一生顶天立地,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但他枉为人父,枉为夫君,枉为家主和将领。 虽然现在一切都被改变了,但唯独二女儿,还陷在深渊里,陪着一个不知道何时能恢复,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恢复过来的傻太子,被困在东宫里,消磨着时光和韶华。 楚轻璇甘之如饴,然而作为父亲,他无力又痛心。 楚恂双目通红,眼眶里一片灼热,看着地上的女儿和太子,喉咙里含着哽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子这会儿也清醒了几分,把楚轻璇拉回到自己身侧。 他上前面对着楚恂,双膝跪在了楚恂面前,“岳父,我错了。” 一个晚上的时间,楚桉把辈分给太子理清了。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不要生气,你要骂就骂我,不要怪轻璇……” 楚夫人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拉起女儿和太子,冷冷瞥了楚恂一眼,“好了,最应该忏悔的是你,你该去祠堂里跪着的。” 楚恂的身躯晃了晃,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把楚桉交给楚明玠,大步离去,果真去祠堂里跪着了。 * 楚轻璇带着太子,回到了她的闺房,要给太子洗漱。 太子抓住楚轻璇的手,眼里浮动着红血丝,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坚定,“轻璇,你不是我的娘亲,也不是姐姐,你的我的夫人。” “以后我不要你伺候我了,我要让你享福!” 楚轻璇估计是楚桉对太子讲的,点了点头,“好。” 太子的酒劲又上来了,浑身滚烫,喷洒在楚轻璇脖子里的呼吸都是灼热的。 他整个人难受得不行,弓着身子抱着楚轻璇的腰,脑袋埋在楚轻璇怀里,“夫人,我们圆房吧。” 楚轻璇的眼角跳了跳,这一整个晚上楚桉都教给了太子什么? 他一个晚辈,教太子姨父,真的合适吗? 第141章 带着儿子接待使团 “夫人,我觉得你不喜欢我,可楚桉说你喜欢我,你不会拒绝跟我圆房的。”太子还是有点酒量的,没有醉成一滩烂泥。 他的胆子被壮大了,把平日里背着楚轻璇做得事,全都说了出来。 楚轻璇目瞪口呆。 她以为太子有生理需求时,让他一个人待着,平静下来就好了。 谁知道他不仅遵循着本能自我解决,且还偷看避火图。 在她睡着后,侵占他。 他没留下什么痕迹,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 楚轻璇对着心智只有三岁的太子,过不了心理的那关,但最终还是没抵过太子的央求和撩拨。 她本以为太子连这个都忘记了,还得像两个人的新婚夜,她带着太子。 事实是脑子里没有了记忆,但太子的肢体动作还在。 她也是素了太久,向来稳重矜持的她,今晚控制不住地跟太子缠绵了好几次。 在二人融为一体时,楚轻璇强烈地感受到了太子汹涌热烈的爱意。 太子哪怕更傻了,不记得她了,可太子依然喜欢她。 外面冰天雪地,室内却是一片春意。 楚轻璇抱着伏在她身上的太子,闭着眼,感觉到太子额头上的汗滴到她的脸上。 她的唇畔扬起了一抹笑。 只要太子喜欢她,就足够了。 其他的,她不在乎。 她只求这辈子都和太子厮守在一起。 * 第二天早上,楚轻璇和太子还痴缠在一起。 谢疏鹤和楚轻盈也是,可怜楚恂在寒冷的冬夜里,跪了一整夜的祠堂,自责又愧疚,深深地忏悔着。 谢疏鹤和楚轻盈还不知道这件事。 天亮时,谢疏鹤睁开眼,在暖烘烘的被褥里,怀里还搂着楚轻盈,实在是不想动弹。 他既然算是入赘楚家的,那今天早上应该给楚恂和楚夫人敬茶的。 就算没有,但拜年是要拜的。 只是,谢疏鹤又闭上了眼,搂紧了怀里的楚轻盈,脸抵在楚轻盈的脖子里,嗓音喑哑透着餍足慵懒,“我们晚些再起吧。” “反正岳父岳母两个为老不尊的,也起不来……” 他自从服用了丹药后,就有体力了。 但在昨晚,折腾得实在太疯了。 首辅大人得承认,他腰酸,腿软。 所以,宁愿失礼,也不在乎脸面,被岳父大人他们嘲讽了,他在榻上躺一天吧。 偏偏,天刚亮楚恂就从祠堂里出来了。 他回到房中洗漱了一番后,就和楚夫人一起去正堂,等着小辈们来拜年。 结果,没一个来的。 之前楚明骞没成亲时,都是鸡一打鸣就起来练武了。 他永远都是第一个坐在膳厅里的。 等他吃饱喝足了,爹娘还没起床。 现在,他和叶瑶新婚燕尔,都是血气方刚的两个人,那是恨不得晚上白天的时间都用上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浪费在吃饭,给爹娘请安上不是? 正堂里只有楚恂和楚夫人端坐在那里,一阵冷风吹过去,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应该料到是这种状况的,不要指望这个家的人重规矩了。 这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夫人,我们回房吧。”楚恂正经不过三秒,满目炙热地看着楚夫人。 他拉着楚夫人的手回了房,昨夜的,要在白天全都补回来。 反正,谢疏鹤他们也不起来,不知道他这个长辈也在白日宣淫。 冬日的朝阳下,整个府里还是一片喜色,地上的鞭炮和烟花碎料还没有清扫,那条冰块雕刻而成的龙栩栩如生,气吞山河。 楚恂和楚夫人牵着手,背影渐渐远去。 * 过完春节后,楚轻盈和谢疏鹤回到了谢府,走亲访友几天结束后,年假也到头了。 谢疏鹤继续上朝。 次辅几人被皇帝降职或罢免后,谢疏鹤把自己的人都提拔了上去,但避开了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人。 他推举周锦烨成了新的次辅,闻宥礼入了内阁,地位仅在他和周锦烨之下,还有其他几个跟楚家没关系的官员。 皇帝对此是满意的。 毕竟周锦烨他们都是有真正才干的,也是他想提拔上来的,尤其周锦烨是他的表弟,效忠他。 他是一点都没想起来,他杀了康乐、周锦烨的妹妹。 康乐肚子里怀着皇子,周家就盼着这个皇子的降生呢,可结果却是康乐一尸两命。 太后气病了,周家隐忍不发。 也或许皇帝觉得,自己提拔了周锦烨,是对周锦烨和周家、太后族人的安抚。 而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官员,谢疏鹤只是出于情义。 虽然有所提拔,但并不重用。 这让皇帝觉得谢疏鹤和楚家的嫌隙是越来越大了,谢疏鹤想让谢昕月以后生得皇子、他的外甥成为储君,那就只能弃了太子和要造反的楚家人。 大周作为强国大国,每年年前和年后都有其他国家的使团来。 阳春三月,楚桉从会翻身到能坐起来一会儿,这时,与大周交好的邻国、东凌国的使团来了。 这次东凌国来的是手握重兵威震四方的定远侯,还携着夫人。 楚恂和楚明骞跟定远侯算是朋友了,定远侯夫人怀着身孕,加上这一路他们的衣食住行都是谢疏泽在全国连锁的商铺负责的,所以皇帝安排了谢疏鹤和楚明骞去迎使团。 谢疏鹤携着楚轻盈去了,谢疏泽和柳氏伴在左右。 而楚桉不愿在府中待着,能带他去的,他是一定要做大人身上的挂件的。 过去几个月,他跟着楚明玠时,在学医术。 在楚明骞身边,就看楚明骞早起练武,日常给那十万人训练。 他被谢疏泽带着时,跟谢疏泽学习经商。 谢疏鹤则带着他读书识字,跟着娘亲学兵法……总之,他什么都学。 谢疏鹤是要将他培养成全能型的,六边形战士。 楚轻盈给谢疏鹤竖起大拇指,“亲爹。” 之前首辅大人可是说过的,前世楚桉已经那么苦了,今生就让楚桉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会替儿子夺来一切,让儿子坐享其成。 谢疏鹤揽着楚轻盈的腰,在楚轻盈的唇上厮磨着,“是这样没错,但为夫将这整个天下都捧给他,他要有能力守得住才行。” “盈儿,我们总归会老,离他而去的,往后几十年的路,都要靠他自己。” 他得在自己还活着的这几年里,竭尽全力,倾尽毕生所学培养楚桉,让楚桉在他死后能独当一面,也代替他保护照顾好楚轻盈。 楚桉毕竟是大人的芯子,重活了一世。 一寸光阴一寸金,旁人只能学习一辈子,他可以学习两辈子。 那当然不能浪费了时间和机会,现在从婴儿时期就该学起来! 楚桉:【“……好好好,我谢谢你,没关系,我爱学习。”】 楚轻盈在谢疏鹤耳畔,低声笑着说:“在桉儿之前,太子姐夫是最爱学习的。” 太子?谢疏鹤一脸一言难尽。 太子自从跟楚轻璇成亲后,课业荒废了,学习得那都不是正经的东西。 现在没了以前的记忆,他重新钻研,又画了避火图。 包括楚桉在内,他们几人都一人收到了一本。 首辅大人的那本放在了书房,跟官员们议事,表面正襟危坐,圣洁端方,实际上他在研习避火图你敢信? 这次楚轻盈就抱着楚桉去了,他们到皇城外的官驿迎东凌的使团。 按照时间,他们已经来得很早了,要等着东凌的使团。 这是礼仪和友好,对东凌的重视。 谢疏鹤一人坐着一辆马车,谢疏泽和柳氏一辆,楚明骞骑马。 楚轻盈骑着食铁兽,怀里抱着楚桉。 他们还没到达官驿,远远地就看到东凌的使团已经先到了。 东凌应该也是才到,定远侯霍远霆还没从马上下来,身前坐着夫人穆澜。 穆澜的肚子高高隆起,看起来似乎快生了。 这个世道,女子们都是被拘于一方宅院里,也只是偶尔跟着夫君去参加宴会,其余时候是不能跟着夫君一起抛头露面的。 如果一个男人走到哪儿都带着夫人,那会被耻笑唾弃。 但霍远霆不仅携着夫人出门了,且还是在出使他国这么重大的公事上,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穆澜身怀六甲,换做旁人都小心翼翼地养着胎呢。 她这马上就要生了,却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跟着霍远霆来了,是一点都不怕路上出个什么意外。 “你有所不知,东凌定远侯的夫人跟我们一样,也是将门之后。”楚明骞和楚轻盈行在一处,对疑惑的楚轻盈解释着。 “定远侯夫人从小就与平常女子不同,离经叛道,东凌虽然也不允许女子上战场,但她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十三岁便从了军……” 穆澜从无名小卒被封为将军,立下了赫赫战功,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 她的女儿身被揭穿后,东凌的皇帝只是象征性地罚了她,然后改了政策,在东凌不管男女都可以从军,上战场。 东凌的皇帝钦佩穆澜,要将穆澜纳入后宫,做他的嫔妃。 穆澜抗旨不遵,弃了战功不要,只愿嫁给霍远霆,为霍远霆洗手做汤羹。 而霍远霆在大殿外长跪不起,请求皇帝为他和穆澜赐婚,他愿意用自己的一身战功和兵权来换。 东凌的皇帝成全了二人,没有让他们拿任何东西交换,不忌惮他们二人强强联合功高震主,反而继续重用二人。 楚轻盈笑了,“稳了,这两人都是恋爱脑,跟我们绝对是一路的。” 楚桉点了点头,【“东凌有个好皇帝,但可惜的是,在前世,定远侯夫妇二人双双战死在了沙场上,东凌被大周灭国了。”】 楚明玠和楚轻盈的心魂都震了震,二人用眼神交流着。 前世,傅寒辞设了一个局,楚明骞身边的副将背叛了他。 楚明玠战死,楚家因此被安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 楚家被诛了九族后,北境壮大,以杀烧抢掠为生存法则的北境,就去攻打物产丰富又富裕的东凌。 大周也想分一杯羹,于是圣元帝趁火打劫,对东凌发起了进攻。 东凌腹背受敌,饶是有霍远霆和穆澜这两个悍勇的将领在,也没能抵抗住外敌入侵。 结果东凌自然是被灭了国,土地和物产都被瓜分得一干二净。 霍远霆在谢疏鹤的马车还有十几米远时,就翻身下了马。 他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抬起胳膊,掌心朝上,还坐在上面的穆澜,手交给了他,被他有力又温柔地带下了马。 第142章 一见如故,竟然也能听见他的心声 楚轻盈待他们有礼所以来得早,而他们也不想让楚轻盈一行人久等,路上快马加鞭,比预计的时间到的早。 此刻,霍远霆更是在看到楚轻盈一行人时,携着穆澜先一步上前。 楚轻盈一手抱着楚桉,轻松地下了食铁兽。 谢疏鹤也弯身从马车内下来了,与楚轻盈站在一起,后侧方是楚明骞和谢疏泽、柳氏。 “在下东凌国定远侯霍远霆,见过大周首辅大人、首辅夫人。”霍远霆身躯伟岸健硕,五官冷峻,一身的杀伐沉肃。 他不苟言笑,但举止有礼,用着谦称,对着楚明骞时,多了几分的熟稔,“楚少将军。” “你我二人相识多年,不必多礼。”楚明骞对霍远霆拱了拱手后,拍着霍远霆的肩膀。 楚轻盈带着柳氏问候穆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世她和定远侯夫妇二人没有交集,却有种一见如故感。 尤其是对穆澜。 楚轻盈竖抱着楚桉,让楚桉趴在自己的肩上,并没有对外人露脸,“穆将军怀着身孕,舟车劳顿不远千里来到我大周,一路上可还安稳?” “承蒙大周首辅夫人这一路的精心安排款待,妾身和使团这一路顺遂,且领略了大周的风土人情,身心愉悦,并不感到疲惫辛苦。”穆澜虽然即将临盆,但身形并不臃肿,只肚子高高隆起。 她很高挑,腰如束素,五官线条精致又英气。 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英姿飒爽。 而作为女眷,她又是矩步方行雍容大雅的。 穆澜看着楚轻盈抱着的楚桉,面上浮现着怜爱之色,“首辅夫人抱着的,可是你和首辅大人的女儿?” 楚桉和楚轻盈一起出门时,还不能是楚轻盈的儿子。 楚轻盈让外人以为这是楚瑜,就要楚桉穿楚瑜的女装。 楚桉撒泼打滚,死活不愿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埋在首辅大人怀里。 首辅大人只好说服楚轻盈依了他。 外人看到他穿男装,像个男孩,就解释说他们就是把女儿当儿子养的。 此刻穆澜看着身形和服饰都很像男孩的楚桉,问出来时语气就有些不确定。 “已经半岁了,能自己独立坐一会儿。”楚轻盈点头,抬手抚了抚楚桉圆润的后脑勺,感觉到楚桉在扭身子,想要转过来。 她蹙了蹙眉。 楚桉也知道自己不能对外人露脸,平常有外人了,他都是乖乖地趴在大人肩头,或是埋在谢疏鹤他们的胸口的,今天是怎么了? 楚轻盈听到了楚桉的心声,【“我刚刚远远地看了一眼东凌定远侯和他夫人,奇怪了,明明前世我没见过他们,只听说过他们的名号,但为什么他们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熟悉?”】 下一秒,霍远霆和穆澜的瞳孔剧烈地紧缩,盯住楚桉,神色震了震。 尤其是原本正在和谢疏鹤交谈的霍远霆,失了态没搭理谢疏鹤,跟穆澜面面相觑。 因为太突然,又匪夷所思了,所以沉稳如他们,一时并没有掩盖住。 楚轻盈和谢疏鹤眼角一跳,怎么回事? 霍远霆和穆澜,竟然也能听到楚桉的心声吗? 不是说只有亲近的人,才能听到吗? 是神药出bug了,还是定远侯夫妇和楚桉有什么渊源? 他们都能听见楚桉的心声了,那就说明他们和楚桉的渊源,不浅! 谢疏鹤和楚轻盈对视一眼后,谢疏鹤接了楚桉过去,让楚桉的脸面朝外。 楚桉眯着眼盯住定远侯夫妇,但还是觉得有些远,他就对着霍远霆伸出了手,【“定远侯伯父抱抱!”】 霍远霆深吸一口气,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 不过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他,并没有害怕,在谢疏鹤把楚桉递给自己时,他强健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楚桉。 他在东凌就听说了,大周首辅的儿子降生时,引来天罚,被视为妖魔处死了。 而首辅的女儿出生时,天降祥瑞。 首辅的女儿不是凡人,所以他才能听到她的心声吗? 但,这个婴儿的声音,明明是少年男子的声音。 难不成大周首辅的女儿,是女身男魂? 首辅和夫人知道吗? 霍远霆心里有太多的困惑和惊诧了,不过面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肃。 他依照楚桉的要求,让楚桉面对着他,好叫楚桉看清他的五官轮廓。 楚桉上下左右,把霍远霆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太熟悉了太熟悉了!但我可以肯定我真的没见过定远侯,前世我听说他时,他和穆将军已经双双战死了,那究竟为什么他和穆将军的脸让我这么熟悉?”】 楚桉自己找不到答案着急,听他心声的楚明骞和谢疏泽几人,也被他吊得抓心挠肺。 谢疏鹤觉得再这么刻意等着答案,楚桉该起疑了,他低沉地开口对霍远霆一行人道:“你们这一路上辛苦了,先安顿下来。” “不要住官驿了,本阁有处闲置的宅子,里面住着几个下属,本阁安排你们住在那里,也能让他们护卫你们的安全。” 谢疏鹤说得宅子,是楚轻盈赐给杨副首领他们几人的,用来接待东凌使团,既亲近定远侯夫妇,又重视两国之交。 “既如此,那在下和使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霍远霆和穆澜也觉得跟楚轻盈夫妇二人一见如故,再加上他们和楚明骞相识,所以就更愿意跟楚轻盈夫妇亲近一些了。 楚桉扒着霍远霆宽厚的肩膀,不愿下来,【“要定远侯伯父抱着!”】 “首辅大人,你看……”霍远霆只象征性地拉了拉楚桉。 可能是因为自己快要做父亲了,平常杀伐不近人情的他,对谢疏鹤的女儿就有些爱不释手。 楚桉也非要让他抱,一时间他就有些不想还给谢疏鹤了。 “这孩子跟定远侯你们夫妇有缘,他喜欢让你抱着,便辛苦定远侯了。”谢疏鹤颔首,春日里,风姿清雅自持。 每到这个时候,他心里就有种楚桉有了新爹,而忘了旧爹的怨念感。 “不辛苦,在下很快就要做父亲了,正好提前练习一下抱孩子,带孩子。”三月的天气春寒料峭,霍远霆见楚桉身上也没包个毯子,他示意随从拿来一条,把楚桉裹严实了,只露出一张软萌雪白的脸。 楚桉跟谁都是自来熟,开心地挥舞手臂,【“定远侯伯父看着冷硬,没想到这么细心,铁汉柔情,他可比总是冻着我的娘亲靠谱多了!”】 楚桉庆幸只有太子能听到他的心声,娘亲听不到,他才能“捧一踩一”。 听到楚桉心声的楚轻盈:“……” 她刀楚桉的目光是藏不住的,是她不给楚桉裹毯子的吗? 明明是楚桉自己嫌热,并且不愿坐马车,要跟她一起坐食铁兽吹冷风。 军师的神药都有强身健体的效果,楚桉吃了被读心声丸后,无病无痛的。 谢疏鹤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了,跟她行房很频繁。 除了大哥的医术好,加上谢疏鹤现在情绪稳定,没有过度劳累,也是因为她给谢疏鹤服用的几种神药虽然不对症,但能强身健体。 “夫人,我带着孩子骑马,你和谢三夫人一起坐马车。”霍远霆对着穆澜,那语气更低柔了。 在穆澜应了一声后,他一条胳膊抱着楚桉,衣袍翻转出一道弧度,便轻松地跨上了马。 他发现楚桉很镇定,显然是经常被带着坐在马上。 也是,他娘亲都带着他坐食铁兽了,外祖父就是大周的战神。 柳氏请穆澜上了马车。 霍远霆骑着马跟在一侧,还有几十个随从,他们的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且霍远霆和穆澜莫名地信任楚轻盈一行人,向来警惕的他们,对楚轻盈一行人却并没有那么深的防备。 霍远霆所带的东凌使团,被大周这边以谢疏鹤和楚轻盈为首的接待团,迎着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城。 路上,霍远霆身躯强健,胸膛宽广,一条胳膊就能轻松安稳地抱着楚桉,另一手握着缰绳,马走得不快。 他又听见了楚桉的心声。 【“我喜欢坐马,在定远侯伯父怀里特别有安全感,我什么时候能走能跑,骑马射箭?”】 这孩子的嘴太甜了,很会讨人欢心,霍远霆的下颌线没有平日那么紧绷,抿了抿线条锋锐的薄唇,迟疑片刻后,凑近了楚桉,低声问:“伯父能听见你的心声,你叫什么名字?” 他平日“凶神恶煞”的,百姓一提到他的名字,小孩子的哭声都止住了。 他对着楚桉用上了生平最温柔的一面,平常习惯板着一张脸,此刻嘴角扯出的笑就显得很僵硬。 楚桉:“!!!” 楚桉睁大瞳孔,满脸的惊悚和不可置信,【“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太子姨父能听见我的心声,东凌的定远侯竟然也能听到,我还有隐私可言吗?”】 “你别怕,伯父不窥探你的隐私,伯父只是跟你聊聊天。”霍远霆拍了拍楚桉的背。 他的长相和气质,让他这话没有多大的可信度,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哄骗小孩子的大灰狼。 “我观察过了,除了我和我夫人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听见你的心声,你的爹娘也听不见,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楚桉放松了,【“好吧,其实也没什么。”】 他的芯子毕竟是大人,心声和行为都很正常。 除了尿过大舅舅他们身上这个黑历史,平常他在定远侯夫妇和太子面前,控制着自己的心声就好了。 比起社死,那谁能有太子姨父社死呢? 他估计太子姨父要是清醒过来,那肯定无颜活在这个世上了。 【“定远侯伯父,我叫楚桉。”】楚桉用自己少年时期的清朗好听的声音,跟霍远霆说了自己的家庭成员。 他爹和外祖父等人都是名扬天下的,这些霍远霆都知道,所以他不算暴露了什么。 “桉?这个名很好。”只是不适合做女孩的名。 不过,霍远霆看楚桉这穿着打扮,首辅和夫人应该是要拿女儿当儿子养的。 他能理解,他们的妖魔儿子被杀了,这样能减轻他们的丧子之痛吧。 【“那定远侯伯父,我对你透露了我的全部底细,你能将你和穆将军的家族人员,告诉我吗?”】楚桉觉得自己虽然没见过定远侯夫妇,但说不定是认识他们父母姐妹等亲人,才会觉得他们熟悉的。 第143章 护他们的孩子平安出生 霍远霆没想到楚桉在这儿等着他呢,他竟然会上了楚桉的套。 这孩子可真精明。 虽然被调查户口,但霍远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一把自己和穆澜的家族成员说给了楚桉。 都是在东凌很出名的人物,楚桉前世也听说过。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发现定远侯和穆澜的家人他也是只听说过,并没有见过,不熟悉。 “你刚刚见到我们的第一眼,说的前世是什么意思?”霍远霆想到楚桉刚刚的心声,他和穆澜都战死了? 霍远霆的胸腔一下子就像被剖开了,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脸色苍白,薄唇颤动。 楚桉还是没找到自己为什么对定远侯和穆澜的脸,很熟悉的原因。 听到霍远霆的问话,他回过神,【“嗯,前世的意思就是,我和爹娘以及你们,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活过一遍了,我是重生的……”】 楚桉想了想,还是把霍远霆和穆澜前世战死的结局,告诉了霍远霆。 霍远霆听后,有震惊,但不多。 只因他和穆澜一样,早在从军的那一刻,就誓要保家卫国,马革裹尸。 他最幸运的是,他的君王和百姓,都值得他用命去战斗守护。 “你说前世我和夫人都战死了,东凌被灭了国,算着时间,应该是在几年后,那么你知道我和我夫人的孩子,怎么样了吗?” “ta有没有平安降生?后来有没有沦为亡国奴,受尽磋磨,被诛杀?”霍远霆的胸腔起伏着,手用力攥着缰绳,血管凸起,冷情的眼在这一刻泛着血红色。 他可以为君主,为百姓,为东凌国,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让他最难过的是自己的孩子,结局如何。 【“对不起定远侯伯父,我不知道。”】楚桉看到霍远霆凌厉的脸庞上没了血色,感受到他心里的痛意,共情能力很强的楚桉,心里也不好受,抬手拍了拍霍远霆的肩膀。 【“我觉得,既然今生我三舅舅没有战死沙场,外祖父一家都没被诛杀,而且北境已经被我三哥夷为平地了,那么你们东凌就不会被北境所灭,你和穆将军自然就不会战死了。”】 【“穆将军快临盆了,这一路长途跋涉,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安然无恙,来到我大周后,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你们的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楚桉心想有舅舅在,还有娘亲的神药,定能保穆将军母子\/女平安。 不说他可能和定远侯夫妇有很深的渊源,仅仅只是他们作为使团来到大周,那他们大周,就得保障他们的安全。 大周和东凌交好,好几个敌国盼着他们反目成仇,打得两败俱伤,敌国就有了可乘之机。 此次定远侯带的使团是为两国邦交而来,他们接待团的职责就是让两国的友好关系继续下去,并加强。 “你真是个好孩子。”霍远霆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的确被楚桉安慰到了。 刚刚那一刻,他想到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会惨死,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塌地陷。 他效忠君主,护佑子民,怎么能连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保护不了呢? 他一定会护好他们的。 “楚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霍远霆低下头,贴了贴楚桉的脸,被楚桉依恋地蹭着,他眼里泛起的酸涩湿润压了回去,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再僵硬,很自然。 因为此番和楚桉的推心置腹,他们二人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然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 一个月前,楚轻盈就安排杨副首领又修缮了一番宅子。 主院空置出来,给霍远霆和穆澜居住,还让杨副首领带着一百精兵悍将,在这个宅子里扮作谢府的护卫,保护东凌使团的安全。 楚轻盈和谢疏鹤带着朝廷的锦衣卫去迎接东凌使团,杨副首领不用去。 此刻,他正在香媚的榻上,女子的娇啼声不断。 半个时辰后,杨副首领健硕的身躯离开,坐起来穿衣服。 他背后的香媚半死不活,目光厌恶又愤恨地盯着杨副首领,心里恶心到不行。 她被以谢疏泽的外室身份,安置到这个宅子的第二天,晚上谢疏泽就过来了。 在傅府时,她被嬷嬷们精心调教过,且翻了大量的书籍,学习了各种魅惑男人的手段。 那天晚上她使尽了浑身解数,而谢疏泽也确实是道貌岸然的。 谢疏泽夺去了她的清白之身,就走了。 她看着帕子上的那抹鲜血,遍体鳞伤,身上痛,心里更痛,也恨。 她精心研习床榻之术,是要服侍傅寒辞,却不得不为了傅寒辞的大业,而对其他男人献出珍贵的清白之身。 她的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一个婢女服侍她,不过这也方便了她行事。 她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避子汤,熬好了喝下去。 她当然不可能给除了傅寒辞之外的男人生孩子,这不过是她留在谢疏泽身边的借口。 后来的每天晚上,谢疏泽都过来,结束了就走,完全是在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没有丝毫温情可言,不跟她同床共枕。 她没有打探到玉环的一点线索,反而被折磨得伤痕累累,断了避子汤,想着要让自己怀上谢疏泽的孩子,那样她就会被接去谢府了。 到时候她找东西更方便,且离楚轻盈他们很近,可以传递很多情报给傅寒辞。 这时,她发现楚轻盈私养的军队的几个首领,竟然在这个宅子里。 她一不做二不休,先勾引了杨副首领,在谢疏泽不来的白天里,跟杨副首领偷情。 有时候,一个女人是可以灭亡一个国家的。 她利用杨副首领,能从杨副首领身上间接地拿到玉环,也能让杨副首领背叛楚轻盈,替傅寒辞杀了楚轻盈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 杨副首领沦陷在她的美色里,对她言听计从。 她要知道什么,杨副首领一点都不对她隐瞒。 所以这几个月,她已经把楚轻盈私养的这支军队的底细给摸清楚了,传了消息给傅寒,如下: 这支军队是杜婉兮留给楚轻盈的,只有一万人,不仅没多少能打的,且无盔甲无武器,没有精良的装备。 等她打探到这一万人的藏匿点,傅寒辞就可以带着人剿灭他们了。 而杨副首领这几个强兵悍将,交给她来杀。 她能兵不血刃,让楚轻盈失去得力干将,跟傅寒辞里应外合,除掉楚轻盈身边的所有人。 香媚去收拾,遍体鳞伤,倒抽着冷气一步步挪着。 杨副首领是武将,比谢疏泽有过之而不及,给她带来的没有丝毫欢愉可言,只有痛苦和折磨。 香媚倒了一杯茶返回来。 杨副首领已经穿好了衣服,大刀金马地坐在那儿,伸手把香媚抱坐到腿上,粗粝的手抚着女子滑腻的肌肤,“你歇着吧,这几日本将会有些忙,有时间了再过来。” 香媚浑身战栗,忍着厌恶伏在杨副首领胸膛,闻着他身上浓郁又粗犷的荷尔蒙气息,她很不喜欢。 她迷恋傅寒辞的优雅尊贵,高深莫测。 香媚的臀却动了动,手也滑入杨副首领的衣襟里,指尖勾勒着杨副首领鼓起的胸肌,香唇落下,媚眼如丝,极尽勾引,“将军要做什么?” “首辅夫人让你回去练兵吗?是又要跟谁打一场吗?” 杨副首领仰着头,呼吸沉重了一些,“不是,东凌的使团来了,首辅大人和楚首领他们负责接待。本将对你说过,我们是在造反,楚首领有意拉拢东凌的定远侯,就让我们扮作谢府的护卫,保护定远侯,为其鞍前马后。” “你们楚副首领的野心大,胆子更大,竟然敢背着皇帝勾结异国使团,这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啊。”香媚在试探杨副首领有没有对楚轻盈不满,对楚轻盈有几分忠诚。 她的语气把握得很好,两分嘲讽,五分调笑,三分敬畏害怕。 杨副首领的脸色沉了沉,不过并没有对香媚发多大的火,只是语气严厉了些,“我们本来就是在造反,勾结异国使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这话对我说说就算了,到了楚首领面前,一定要恭敬忠诚!” “她那人看着很温和宽容,但其实那天她杀人你也看到了,她的手段极为阴险又狠毒,我们不敢不服从她。” 香媚搂住杨副首领的脖子,“奴家知道,奴家现在是你的人。你跟着谁,你做什么,奴家都是支持的。” “谢三爷根本没有把奴家放在心上,奴家只能依附你了。” 杨副首领闻言,脸上的怜惜更盛,也有怒气,冷笑着嘲讽道:“他们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公子,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他们高高在上,根本不把我们当成人。” “你且安心,等日后本将在楚首领面前立了功劳,越过了谢三爷,本将就把你要过来。” 杨副首领取出一支价值不菲的金镶玉簪子,给插到香媚的发髻上。 他没少送金银首饰给香媚,这让香媚可以确定他不仅很受楚轻盈重用,且是真的被她蛊惑了。 听他的语气,他并不是誓死效忠楚轻盈的,还跟谢疏泽、楚明骞等出身好的人不对付。 毕竟,他是半途才跟着楚轻盈的,不可能轻易臣服忠诚于年纪轻轻,没有资质的楚轻盈。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利用杨副首领和楚轻盈的矛盾。 如此,要他背叛楚轻盈,就容易多了。 “这段时间奴家一直闷在屋里,奴家能在这整个宅子里自由走动出入吗?”作为侍妾,何况香媚连侍妾和通房丫鬟都不算。 她无名无分,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是真的被困在一方后院里。 男人的侍妾别说出大门了,就连在府里随意走动都不能。 而香媚,更让她恼恨的是,她这段时间根本下不了床。 每天就在榻上,赤身裸体的,完全就像是个工具。 白天服侍杨副首领,晚上等着谢疏泽宠幸,比青楼的女子还悲惨。 杨副首领呵了一声,“谢疏泽不经常来,而且这段时间,他也得接待东凌使团。” 有首辅大人这个兄长做后台,谢疏泽不仅迅速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且他和柳氏弄出了一个组织。 那就是会馆。 商品经济渐次发展,各地会馆应运而生。 会馆是外地商贾讨论商事、制订商规、沟通感情、交流信息、洽谈生意、签订合同、调解矛盾、整饬组织、协调关系和娱乐休闲的场所。 在维护商业秩序、促进经济发展、推动文化融合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可以说谢疏泽建立的这个会馆,在整个历史上都有着很大的意义。 谢疏泽和柳氏,在经商上简直就是这个天才。 而此次,谢疏泽这个馆长,代表大周负责东凌使团在大周的衣食住行,且跟东凌达成贸易合作。 “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由本将做主,本将给你腰牌,你不仅能随意走动,还能出门逛逛,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回来。”杨副首领把自己的腰牌和装金子的荷包给了香媚。 “谢谢将军。”香媚接到手里,心里想着难怪这段时间谢疏泽没来了。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引诱杨副首领,跟其偷情。 “将军喝杯茶再走吧,谢三爷既然不过来,晚上你便还来,奴家这身子,一刻也离不开将军你。”香媚的言语和动作都很放荡,端着杯子把茶水喂到杨副首领嘴里,惹得杨副首领又是一身的欲火。 杨副首领竭力压了下去,自己拿了茶杯一饮而尽。 第144章 以后他们只能是敌人 杨副首领竭力压了下去,自己拿了茶杯一饮而尽。 他用力地揉了揉香媚的身子,在她耳畔回了一句糙话,才大步离去。 刚出香媚的屋子,杨副首领面上沉迷美色的神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肃杀沉寂。 他知道,香媚给他喝的茶,是下了慢性毒药的。 某日他洒了一些到袖子上,去悬医阁找了楚明玠。 楚明玠仅仅只是一闻,就判断出来了。 香媚次次给他喝得茶里,含有迷魂和损害五脏六腑的药,不过楚明玠让他服下了,一粒据说能防普通毒药的百毒不侵丸。 他服下后,当场就喝了一杯含有小毒的茶,他果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于是这几个月来,他很放心地喝了香媚给他的茶。 香媚以为自己的美人计成功了,其实他不过是在跟香媚演戏罢了。 谢疏泽从头到尾一次也没来过,是他服下了楚明玠给的易容丸后,变成谢疏泽,那天晚上睡了香媚。 之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全都是他。 从始至终折磨香媚,拿香媚泄欲的只有他。 杨副首领算着谢疏鹤和楚轻盈带着东凌使团的人该到了,他便领着自己手下的人严阵以待。 东凌使团进入皇城后,得到了大周百姓的欢迎。 这两国交好,通商多年,大周有很多人在东凌,东凌的一些人也来到大周谋生。 两国人之间还一直有通婚。 东凌定远侯和其夫人穆将军的名号,连大周的百姓都知道。 他们此次来大周,更像是走亲戚。 楚轻盈坐在食铁兽上,感受到百姓们的热情,以及他们对定远侯和穆将军的崇拜。 她想到前世圣元帝发兵灭了东凌,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霍远霆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一身的杀伐,面容坚毅冷硬。 此刻却因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而有种刚柔并济感,让人敬畏的同时,又如战神下凡尘,多了一些温情。 他也在想楚桉说的,前世他东凌被大周灭了国的事。 既然圣元帝会在后来违背盟约,他东凌被北境进攻时,圣元帝这个盟友不仅不帮,反而趁火打劫。 那他东凌也没必要跟大周交好了。 他们东凌热爱和平,从不主动侵占他国领土。 可现在他知道了前世东凌的结局,那么他们东凌不想被灭,就应该先下手为强。 此次他们使团会找个由头跟大周反目成仇,回去后就练兵备战,主动进攻大周。 霍远霆心里已然有了决策,也突然在一瞬间对接待团里的谢疏鹤等人,就连楚明骞,他都充满了防备。 毕竟,谢疏鹤他们代表的是大周,一切都以大周的利益为出发点,护卫的是大周的江山国土。 若是东凌和大周打了起来,那么他和楚恂、楚明骞就是敌人了。 他们为了各自的国家而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霍远霆想到这里,眸底忽然溢出深深的痛色来。 他低头凝视着怀里粉雕玉琢,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眷恋地看着他的楚桉。 霍远霆胸腔里都是一片酸涩和悲怆,用力地闭了闭眼,心虚地别开了头。 楚桉依恋地贴着霍远霆的胸膛,要是知道霍远霆做了什么决定,他非得一口血吐出来不可。 他们正在造反,杀了圣元帝,太子姨父做了皇帝,是不会攻打东凌的。 东凌的仇人是圣元帝,他和爹爹娘亲这些人对东凌来说,是友军啊。 一行人停在偌大的府邸前。 霍远霆护在怀孕的穆澜身侧,把楚桉递回给了谢疏鹤。 穆澜本来是想抱抱楚桉的,但接收到霍远霆看过来的那讳莫如深的一眼。 她蹙了蹙眉,克制地收回了目光。 杨副首领带着人来迎东凌使团。 谢疏鹤对霍远霆介绍了后,被簇拥着,和楚轻盈并肩而行,引着使团进入府邸。 “你们先到房中休息片刻,晚上吾皇会在宫中设宴欢迎你们的到来。”这个宅子里本来是没有下人的,因为东凌使团住了进来,楚轻盈把谢府的下人们调过来不少。 穆澜披着披风,跟霍远霆走在一起,底盘很稳,脚下生风,礼貌却疏离地应着应楚轻盈,“劳烦首辅夫人费心了。” 谢疏鹤和楚轻盈把霍远霆一行人带到主院,这时,香媚随着其他婢女端着茶水糕点奉上来。 楚轻盈一眼就看见了香媚,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 香媚跟其他婢女一起行着礼,察觉到楚轻盈的注视后,她低眉顺眼地对着楚轻盈,“夫人。” 霍远霆和穆澜听到这令人酥软的嗓音,也看了过去。 香媚的长相太妖媚了,即便是在一群容貌清秀可人的婢女中,那也是艳压群芳的。 她显然不是普通婢女。 “你不在屋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回去!”楚轻盈沉下脸训斥了香媚一句后,连谢疏泽都不提,对霍远霆和穆澜道。 “这是个侍妾,冒犯你们了。” 但是这个时代的妾室,是可以用来招待客人的。 然而这不仅没能取悦了使团,相反,霍远霆的脸色很难看。 穆澜虽然知道这是常规操作,但她容不下自己的夫君有其他的女人。 所以对楚轻盈上来就给她的夫君安排了一个美人,她心里很不喜,对如此行事的楚轻盈,没了刚刚的亲近感。 气氛忽然间有些剑拔弩张。 香媚感觉到后,连忙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奴家冲撞了东凌使团,这就下去!” 香媚退出去时,慢慢地抬起脸,看向定远侯。 她对自己倾国倾城的外貌相当有自信,又习得一身的魅惑男人之术。 只要她愿意,任何男人都得拜倒在她的裙下。 果不其然,定远侯突然出声,“让她留下吧,既是首辅夫人的美意,本候自是不能推却。” 【“不是我娘亲的安排,是香媚这个女人要害定远侯伯父你!”】楚桉趴在谢疏鹤肩上,没回头让香媚看到自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对霍远霆说着。 【“香媚此人是我们的对手傅寒辞,安插到我们身边的细作,我们将计就计留下了她,此刻她接近定远侯伯父你,是要找机会加害你。”】 【“一旦你们东凌使团在大周出了事,作为接待的我爹爹和娘亲等人就会被问责,而且大周和东凌很有可能会开战,到时候两国打起来两败俱伤,傅寒辞趁乱夺了大周的江山……”】 楚桉说中了香媚的谋算。 可霍远霆和穆澜这次像是没听到楚桉的心声,回房时,示意香媚跟在身侧服侍。 香媚对谢疏泽行了一礼,忌惮地看了楚轻盈一眼,浑身颤抖,欲言又止,怆然欲泣的模样,“三爷,奴家……” 她也不想服侍定远侯的,只是她身为侍妾,做不了自己的主。 首辅夫人要她服侍定远侯,她唯有服从。 她在离间楚轻盈和谢疏泽的关系。 谢疏泽都想笑了,这女人是把他们都当成了傻子是不是? 他们看这女人,像是在看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充满了嘲讽,令人恶心。 谢疏泽握住身侧柳氏的手,维持着自己只为了传宗接代的人设,语气淡淡地对香媚道:“你好好服侍东凌定远侯,他若是满意,你到时便跟他回东凌。” “是。”香媚倒是不担心,杀了霍远霆后不能全身而退。 她计划好了,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怀疑不到她身上去。 东凌使团若是在大周出了事,作为接待人之一的谢疏泽难逃其咎。 到时,就是她拿到玉环最好的机会,还能帮傅寒辞除去最强劲的对手楚轻盈等人,简直是一箭多雕。 柳氏怀孕三四个月了,有楚明玠给的安胎丸,她的胎很稳,养的又好。 不过她的身形依然纤瘦,肚子有一点隆起,冬天穿得厚,看不出来。 柳氏甩开谢疏泽的手,想做个贤妻让夫君能有后,但心里又酸涩难过。 所以她对着夫君的外室没好脸色,也不愿搭理夫君了,苍白着脸,别开头,眼眶红了一圈。 香媚转身时勾起了唇。 然而,在香媚离开后,柳氏全身放松,腰靠向了谢疏泽始终横在她背后、护着她的胳膊,嗤笑,“这个香媚姑娘不仅会演,且心机深沉,手段了得!” “要不是我们知道她的身份,怕是我们这些人都要被她耍得团团转了。” 楚桉回头看向柳氏,揶揄道:【“婶婶你的演技也不错。”】 “就是不知道定远侯是怎么想的。”杨副首领走了进来。 他想想就知道香媚会对他说,是首辅夫人非要把她送给定远侯的。 他和香媚本来就是偷情,香媚会觉得,他只能由着香媚被送去服侍定远侯,咽下这口气,心里对楚轻盈越来越不满,生出怨恨来。 楚轻盈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副首领一眼,楚桉的心声替她说了,【“所以说她的手段了得啊。”】 【“前世杨副首领你们不知道她是奸细,不就是被她耍得团团转,全都丧命在她手上吗?”】 谢疏鹤发现杨副首领听不到楚桉的心声,明明前世杨副首领在后来是楚桉的左膀右臂。 但跟楚桉没有交集的定远侯和穆将军,却能听见楚桉的心声。 这说明,定远侯夫妇二人跟楚桉的关系,那很有可能,是亲人! 就像他和楚轻盈、楚恂一家人,叶将军都能听见楚桉的心声一样,他们都跟楚桉是亲属关系。 可谢疏鹤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跟楚轻盈、楚明骞几人讨论了一番,他们跟定远侯夫妇并非沾亲带故的关系。 那么身为他儿子的楚桉,又如何跟夫妇二人是亲属关系呢? 谢疏泽脸色冷凝,语气沉沉,“不知道定远侯是怎么想的,他是真的被香媚的美色所迷惑了,还是有其他的谋划,要利用香媚达成他的目的?” “我能感觉到,定远侯在官驿见到我们的时候,很坦荡,但不知道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他对我们忽然有很深的防备。”楚明骞只是表面上玩世不恭,实际他有很强的洞察力,极为敏锐。 楚明骞说完,跟谢疏鹤和楚轻盈、谢疏泽对视了一眼,明白了。 那肯定是因为定远侯听到了楚桉的心声,得知将来东凌会被大周灭国后,他们东凌不愿跟大周交好了。 楚桉也揣摩到了霍远霆的心思,【“那不能啊!” 【“他可以跟圣元帝有仇,但我们忠诚的又不是圣元帝,我们和他应该合作,搞死圣元帝才对,很快就是我太子姨父做皇帝了,大周不能和东凌打起来。”】 【“不能让香媚和傅寒辞得逞了,我们要保障定远侯伯父一行人的安全,不给香媚下手的机会……”】 * 定远侯这边。 使团稍加安顿后,霍远霆把使团里几个重要的人召集过来,屏退了闲杂人等,还让人特意在门外把守,不让香媚靠近。 “侯爷,你为何收了大周首辅夫人送的美人?”其中一个定远侯的下属,对穆将军也是敬畏的。 平日侯爷和穆将军的恩爱他们都看在眼里。 如今穆将军即将临盆,侯爷竟然收了一个美人。 他对此很不满,替穆将军打抱不平。 第145章 首辅大人真相了,这缘分啊 穆澜倒是没有生气。 她当年从军,从无名小卒跟着霍远霆南征北战,她是霍远霆一手带出来的。 等她能与霍远霆并肩作战时,二人一起出生入死,有着过命的交情。 这样的战友情意,甚至比夫妻情意更深。 她信任霍远霆,了解霍远霆,所以知道霍远霆绝不会无缘无故突然间就收了一个美人。 那么多年过去了,太多的人向他进献美人,他都能抵抗得住诱惑,从未背叛过她,一直遵守着当初此生绝不纳妾的承诺。 如今,不可能刚见面,就栽在了旁的男人的侍妾身上吧? 她看上的夫君,还不至于这般下品,饥不择食。 她的夫君,对待感情,不管生理还是心理上,都有洁癖。 “本侯昨夜突然做了一个预测未来的噩梦,在梦里,大周撕毁了盟约,跟北境一起攻打东凌。”只有他和夫人听得到楚桉的心声,何况他说了旁人也不会信,所以霍远霆只能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属下诧异,心惊。 不过很快皱着眉头提出质疑,“侯爷,你这个噩梦不可当真吧?” “毕竟北境已经被大周的楚少将军灭了啊,他还因此一战成名,被大周皇帝封为了镖旗大将军。” 是啊,北境已经被灭了,霍远霆英俊深刻的面容上一片冷凝。 但圣元帝还活着,所以前世的事还会发生。 圣元帝会在不久后撕毁盟约攻打东凌,他和夫人双双战死,东凌灭国。 夫人肚子里他们的孩子,生死不知。 他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那就只有先撕毁盟约,也是为了找圣元帝报前世之仇,为他自己和夫人,他们的孩子,整个东凌的百姓,报仇。 “夫君的意思是大周首辅夫人和楚将军他们一家,代表的是大周、是圣元帝,他们想要利用香媚害了我们,我们死了,东凌失去了顶梁柱,大周就能轻易灭了东凌。”穆澜想着刚刚听到的楚桉的心声,沉思着。 “但据我们所了解到的,圣元帝和楚将军这对君臣已经决裂了,圣元帝一心想除掉楚家,而楚家,有谋逆造反之举。” “这就说明首辅大人和夫人代表的可能不是圣元帝,想害我们的,是楚桉口中那个叫傅寒辞的,香媚是细作。” 霍远霆只觉得整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千人千面,知心知面不知心,所有人都各怀鬼胎。 在生死和国家面前,他不能轻易相信谁。 包括楚桉。 楚桉不是孩子,说不定那心声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防着以大周首辅和夫人为首的接待团,反过来利用香媚……”霍远霆从来都是有勇有谋的,在勾心斗角上,他不输给其他人,低声安排着使团。 人都退下后,霍远霆高大的身躯,半蹲了下来,单膝跪地,抬起的大手抚摸着穆澜的肚子。 定远侯没了在外人面前的杀伐冷肃,他此刻只是一个怜惜夫人、依恋夫人的夫君,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温柔心疼,“夫人,这一路长途跋涉,你真的不辛苦吗?” 穆澜的预产期在半个月后,霍远霆的掌心跟着孩子在穆澜肚子里活动的轨迹,而抚摸着。 一想到前世,他就心痛得难以呼吸,低垂的眼里泛红。 “不用担心,我怀这胎从开始,哪怕是现在晚期了,真的是一点都不辛苦,我们的孩子是来报恩的吧。”穆澜和霍远霆一起抚着自己的肚子,褪去了在战场上的冷厉,唇畔的弧度充满了怜爱。 霍远霆抬起双臂,充满力量又温柔地抱住了穆澜的腰,脸贴在穆澜的肚子上,闭上眼,压住了眸里的湿热,“夫人,我不能失去你……” 他一定会保护好妻子和他们的孩子。 如果真的注定了他会战死,那么此生他不能让穆澜陪着他。 他爱穆澜。 当年穆澜女扮男装从军时,他不知道穆澜是女儿身,就已经喜欢上了穆澜,误以为自己是患上了断袖之癖。 他不敢对同为“男人”的穆澜表明心意,只能把穆澜当做战友,自己心里因为求而不得痛苦煎熬。 他日日对着穆澜,几乎快疯了,晚上想着穆澜时,欲望高涨,在脑子里亵渎了穆澜一次又一次。 * 晚上宫中设宴,因为东凌来的是他们的战神。 楚恂这个大周的战神,即便如今闲赋在家,皇帝也让他带着楚明骞和大周其他的几个军中将领,来参加宴会。 楚恂在宫门外,就跟带着东凌使团来的霍远霆,勾肩搭背了。 虽然霍远霆和楚明玠年龄相仿,都能给楚恂当儿子了,但同为战神,两人志同道合,互相学习、钦佩对方。 甚至在私下,二人一年也有那么两三次的书信往来。 逢年过节,都是不远千里,彼此给彼此送自己国家的好东西。 所以霍远霆和楚恂的交情还是很好的。 只是,今天对着楚恂,霍远霆的心里就很复杂了。 他和楚恂同为忠臣,满门忠烈,他最幸运的是自己遇到了一个英明仁德的好君主。 但楚恂所效忠的君主却疑心重,忌惮楚恂功高震主、在民间威望过高,世人只认楚恂,而不赞颂圣元帝。 当初楚恂被奸人构陷,差点被圣元帝诛了九族这件事,圣元帝发了罪己诏,是以全天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种情况下,楚恂为保住全族,要么交出兵权急流勇退,要么拥护新帝,让圣元帝退位让贤。 现在楚恂还是手握重兵,且三儿子被封为了镖旗大将军。 楚夫人是一品诰命。 大儿子开得医馆也得到了皇帝的推崇。 还有他的小女儿……由此可以看出来,楚家人选择的是后者。 楚恂的二女儿是太子妃,但太子痴傻多年,楚家是要让太子成为傀儡皇帝,还是他们楚家人直接造反,楚家人自己来做这个皇帝。 霍远霆一时间并不能确定。 他想着日后要是大周和东凌打了起来,他和楚恂兵戎相见,心里对楚恂就没那么坦诚磊落了。 楚恂却跟以往一样,像个傻白甜,和霍远霆称兄道弟,还关心着霍远霆的孩子,“你们如今住在我女婿和女儿的宅子里,不管是安全还是其他方面,都是有绝对的保障的。” “我经常对你提起我家大郎,你知道的,之前他是只毒人的毒王,现在开了医馆,反过来救死扶伤,医术高明,深受百姓爱戴拥护,被誉为神医。” “你们在大周的这段时间,我让大郎随行在弟媳身侧,为你们的孩子保驾护航。” 楚明玠年少还是将军时,霍远霆跟楚明玠相识,断了腿后,霍远霆就再没见过楚明玠。 但楚恂以自己的大儿子为傲,总是提起楚明玠,霍远霆也听说了楚明玠现在的名号。 霍远霆对于真诚的楚恂,又防备又有些动容,拱手道谢,“在下多谢大周镇国公的苦心。” 楚夫人现在是一品诰命了。 她随着楚恂参加宫宴,对穆澜嘘寒问暖,在养胎和临盆坐月子等方面,叮嘱了穆澜诸多。 穆澜暂时放下两国的恩怨,跟楚夫人相谈甚欢。 说着说着,话赶话,楚恂看了一眼带着柳氏来的谢疏泽,以及女婿和女儿道:“不知道弟媳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不过都可以。” “我们家男孩和女孩都有,我们可以给孩子订个娃娃亲。” 这亲事是门当户对的,但作为母亲,楚轻盈蹙眉。 她不愿女儿远嫁,且楚桉是大人的芯子。 在前世他有喜欢的姑娘,要是穆澜生得是女儿,怎么能跟他订下这门亲事? 还有一点,她和谢疏鹤、柳疏泽一样,很不赞同盲婚盲嫁。 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前提也得是两个孩子两情相悦。 谢疏鹤的拒绝很委婉,“没想到本阁的孩子还不到一岁,本阁就能盼着做祖父了。” “是啊,在下也没想到,在下还没真正成为父亲,就考虑孩子的婚姻大事了。”谢疏泽接道。 今晚香媚服侍在霍远霆和穆澜身侧,听了这话,她猛地抬头看向柳氏的肚子。 柳氏竟然怀了身孕吗?! 那她这个给谢疏泽传宗接代的工具,岂不是没了用处,不能留在谢疏泽身边了? 不过也没关系。 等她杀了东凌使团的几人,她也不用在谢疏泽身边做奸细了。 那时她拿到了玉环,就是完成了任务,能回到傅寒辞身边了。 穆澜也不知道楚恂此番提议是真心,还是有诸多利益上的思量,以她对楚恂的了解,楚恂这人可不是真的“傻白甜”。 所以她应得模棱两可,一手抚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英气的面容在夜间更显出了母性的怜爱温婉,“能跟镇国公你们结亲,这是妾身肚子里孩子的福气,端看ta能不能接住这泼天的富贵了。” 气氛有些僵硬。 楚夫人嗔了楚恂一眼,笑着拉住穆澜的手,“我们不要站在这里吹冷风了,马上宫宴就开始了,一起进去吧。” 楚恂和霍远霆几人在前面,谢疏鹤忽然有些走神。 他猛地看了一眼穆澜的肚子,又垂下眸,一脸的沉寂若有所思。 楚轻盈见状拽了拽谢疏鹤的手,凑近了低声问:“怎么了夫君?” 谢疏鹤宽厚有力的大手,缓缓又温柔地包裹住楚轻盈的手,“刚刚岳父大人提议让我们的桉儿和瑜儿,或是三弟的孩子跟定远侯的孩子结亲。” “我突然想到,楚桉之所以觉得定远侯夫妇的脸熟悉,还有定远侯夫妇能听见他的心声……” 楚轻盈听到谢疏鹤最后的话,瞳孔微微收缩。 过了一会儿,她从背后盯着穆澜,“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这缘分。 就凭着这点,他们就得保穆澜的孩子平安降生,且不能让香媚和傅寒辞的计谋成功了。 他们不能和定远侯夫妇反目成仇,大周和东凌更不能兵戎相见。 定远侯要报仇,那他们就帮定远侯,找圣元帝血债血偿啊。 这次男女没有分席,大周这边以谢疏鹤为首。 楚轻盈和谢疏鹤坐在一起。 虽然谢疏鹤和楚恂在品级上相同,甚至楚恂都被封侯了。 但历朝历代,同品级之下,文官的地位是高于武将的。 就连在军中,最有话语权的也是文官。 谢疏鹤之下坐着的是次辅周锦烨。 周锦烨没有携着家眷来。 谢疏鹤对面是以霍远霆为主位的东凌使团。 在通传中,皇帝和宸贵妃一起驾临。 周锦烨猛地抬头,那目光就追随着一身盛装的宸贵妃了。 宸贵妃中毒,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差点丧命。 皇帝不仅把淑妃的皇子给她养了,且升了她的位份。 皇后被拘禁在行宫里,这后宫宸贵妃等同于皇后。 不过皇帝并没有独宠宸贵妃。 第146章 赌得很大,臣子和嫔妃幽会 他倒是想独宠宸贵妃。 因为他厌恶女人,不喜欢应付后宫嫔妃,包括睡觉。 但过去几年,他不受大臣掣肘,可以随心所欲地偏爱谁。 现在他失去了好几个心腹和肱骨大臣,因此他不得不给大臣在后宫的女儿们更多的恩宠。 他每次都是忍着厌恶和她们行房,让她们怀上皇子,以此来笼络大臣。 周锦烨和宸贵妃的目光,在半空中有那么一瞬的交汇。 在皇帝察觉到之前,周锦烨迅速低下头,跟其他人一起恭敬地对皇帝和宸贵妃行礼。 “东凌使团今日是贵客,不必多礼,都平身吧。”圣元帝携着宸贵妃在最上首落座。 宸贵妃的位置,曾经是皇后坐的。 其他的后宫嫔妃没有资格来参加这样的宴会。 太子痴傻,也没被允许来。 皇子来了,但圣元帝现在只剩下一个成年的儿子,那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跟过去一样谦逊温文尔雅,一身的书卷气息,并没有皇家人的倨傲盛气凌人,对谁都是温和有礼的。 此次皇帝也安排他接待东凌使团,不过除了跟东凌使团的人很和睦外,他基本上都是在摸鱼。 谢疏鹤怎么安排,他没有任何异议,不过问不插手。 这在文武大臣眼里,就觉得五皇子没主见,难成大器。 这宴席比平常的宴席多了一些严肃,毕竟是两国邦交,表面友好的同时,也在较量着。 哪方弱势,就会被另一方欺压,搞不好就会给强大的一方赔款割地,年年大量的上贡,让自己的国家苦不堪言。 这一波比试,大周这边提议吟诗作对。 谁都没想到向来被忽视的五皇子,今晚竟然大放异彩,赢了东凌这边的人,出尽了风头。 皇帝龙颜大悦,当场给五皇子封了王,在外建府。 文武百官的心思因此活跃起来了。 五皇子离席谢恩时,谢疏鹤只抬眸扫过去一眼,手中没停下给身侧的楚轻盈夹菜端汤。 “东凌定远侯你们一行这次来得巧,明日正好是大周的春猎,若是定远侯你们能拔得头筹,朕便送大周与东凌相邻的三座城池,给你们东凌。” 皇帝此言一出,底下的文武百官脸色复杂地看着皇帝。 赌这么大,你这是飘了啊。 霍远霆那可是东凌的战神,自横空出世起,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诸国闻风丧胆,在全天下跟楚恂齐名。 而且他的优势是,比楚恂年轻。 且楚恂这一年在家含饴弄孙,身体荒废了不说,怕是也没了曾经在战场上的斗志和英勇。 明日他能赢过东凌定远侯吗? 官员们很担心,纷纷把目光放在楚恂身侧的楚明骞身上。 虽说楚明骞不及楚恂的名号大,但那是因为有楚恂的光环压着,其实力说不定比楚恂强呢。 不过这也不能赌。 他们大周还是让楚恂上阵,稳妥些。 楚恂感受到了压力,圣元帝威慑的目光也看向他时,他离席,“皇上,臣这把老骨头,就不参与到年轻人的比试中了,否则到时候不管臣是赢还是输,都不光彩。” “倒不如让臣的三儿子跟东凌定远侯比试,臣相信他定能幸不辱命。” 楚恂不是服老了。 他只是想给自己的儿子,年轻人们机会。 只有他这个战神退下来了,儿子和其他人才有机会。 再者,他戎马半生,早就有退下来的打算了。 尤其是这一年闲赋在家,陪伴妻子,照顾孙子。 他确实荒废了,也失去了斗志。 当然,以后不管是太子女婿当了皇帝,还是楚桉。 他们要是需要他,即便他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他也定会义不容辞,奋不顾身挂帅出兵。 现在是圣元帝当政,他是一点都不想给圣元帝干活。 “臣愿意为了大周的荣辱,与东凌定北侯一战。”楚明骞离席时,瞪了他亲爹一眼。 他爹不想给狗皇帝干活,他就愿意了吗? “好,你若是输了,朕可不会轻饶了你!”圣元帝俊美的面上带着笑意,深邃的目光里却是一片压迫冰冷。 他知道楚恂父子三人跟东凌定北侯的交情很好,一直都很厌恶别国的使团过来,都对楚恂很恭敬,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此次他让楚明骞和霍远霆打擂台,霍远霆若是输了,赔了三座城池给大周,那么霍远霆和整个东凌怕是都会对楚恂父子三人怀恨在心。 楚明骞若是输了,他就治楚明骞一个故意让着别国使团,勾结别国使团之罪。 那可是赔掉了三座城池啊,整个楚家都得受牵连。 可以说,此次比试,不管楚明骞是输是赢,对他都有利。 哪怕楚明骞输了,他赔了三座城池也没关系。 大周和东凌的友好关系是先帝建立的,他却想侵占了东凌的领土和物产。 此次他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撕毁盟约,先让东凌的大将霍远霆夫妇有来无回,再去攻打东凌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定远侯和穆将军皆是骁勇善战的东凌大将,尤其是穆将军你。“圣元帝示意楚恂和楚明骞坐回去,他看向下首的霍远霆和穆澜,语气温和赞赏。 “穆将军你是巾帼不让须眉,虽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却仍然能代表东凌,长途跋涉出使大周,实在令朕钦佩,我们大周若是多一些穆将军你这样的女子,就好了。” 厌恶女人的圣元帝心里,当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讥笑东凌的皇帝是个傻子,没有诛杀了女扮男装的穆澜九族就算了,反而准许女子都能从军建功立业,且不趁机收了功高震主的霍远霆的兵权,反而给两人赐婚,让二人强强联合。 东凌的皇帝晚上睡得着吗? “大周皇帝谬赞了。”穆澜心里呵呵,面上不卑不亢道。 “这个世道女子生存艰难,我东凌皇帝仁德开明,愿意给诸如臣这样的女子们,一个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机会,是臣和东凌的女子们之幸,我们很荣幸生在东凌,愿意为这样的君王卖命。” 穆澜这话分明是捧一踩一,嘲讽圣元帝轻视女人,不愿提高女人的社会地位。 他还容不下忠臣良将。 这样的君王,活该被背叛。 楚恂和楚明骞心里无比的舒坦,楚恂还没放弃让自家的孩子,跟穆澜肚子里的孩子结亲。 有这样的婆婆\/岳母,是他家孩子之福。 圣元帝被穆澜怼的,怒极反笑,寒戾的目光射向穆澜,“穆将军既有实力,又胆识过人,那明日不如和定远侯一起,与大周的镖旗大将军比试。” “朕念你怀着身孕,明日即便你只猎得一只兔子,都算是你们东凌的成绩。” 楚明骞手下一个用力,杯面就出现了蜘蛛网状的裂痕。 他们此次可不是平常玩似的狩猎,有关各自国家的利益和荣辱,那就是真刀实枪的较量。 明天的狩猎场一定是危险重重的,怕是万牲园养得各种猛兽都会被放进去。 穆澜怀着身孕,一个不慎就会一尸两命。 狗皇帝这是想让东凌使团丧命在大周,引发两国战争,侵占了整个东凌。 楚轻盈眼里也是一片晦暗,果然,即便剧情被他们改变了,北境被三哥所灭。 北境没有杀烧抢掠东凌,但圣元帝却还是会攻打东凌。 有些剧情,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圣元帝的脸皮有多厚,觉得他们楚家军会听从命令攻打东凌? 还是说,他有自信,用圣女留下的十万人和握在他手里的朝廷的少部分兵力,拿下整个东凌? 霍远霆已然猜到了圣元帝的谋算,胸腔里又怒又痛,拳头紧攥,想不顾颜面拒了此次比试。 穆澜在桌子下握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而后眉宇轻扬,应下圣元帝,“大周皇帝既如此高抬臣,臣自不会让大周皇帝失望。” 大周皇帝想让她东凌使团有来无回? 那她就给大周皇帝来一场刺杀好了。 反正,他们东凌是决定跟大周打一仗了,先拿大周皇帝磨磨刀。 当然,他们现在还在大周的地盘,明目张胆地刺杀圣元帝,他们东凌使团这一行人无法活着离开大周,更不要提领兵打过来了。 明的不行,那就给圣元帝来一场暗杀,且得嫁祸给旁人,让大周他们自己人替他们东凌使团背锅。 穆澜沉思着,找谁做这个大冤种。 “皇上,你尝尝这个。”宸贵妃不管大周和东凌使团之间的暗潮汹涌,夹了一块竹笋烧肉到圣元帝的碗里。 圣元帝最近的胃口很差,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给了宸贵妃面子,吃了那口竹笋后,就放下了筷子。 宸贵妃意兴阑珊地看着节目,过了片刻,低声对皇帝道:“皇上,臣妾离开一会儿,去更衣。” 圣元帝点点头,让宸贵妃去了。 没过多久,圣元帝看到周锦烨也离了席。 不过他没有多想,毕竟人有三急,在宴会上又吃又喝的。 其他的官员,在此期间也有离席再回来的,他总不能每个都怀疑,自己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吧? 周锦烨对他向来忠诚,也不是贪恋美色的。 所以圣元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宠爱的贵妃,是真的和他的表弟、重用信任的臣子在幽会。 “贵妃娘娘,春末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寒意的,你刚小产没多久,应该披一件披风再出来。”在一处假山处,只有周锦烨和宸贵妃二人。 灯火阑珊,周锦烨把挂在手臂上自己的披风展开,俯身给披到了宸贵妃肩上。 宸贵妃抬手到肩上按住披风时,周锦烨的手却还没有收走。 她的手心压在了周锦烨的手背上。 周锦烨的手指颤了颤,一时间并没有抽走自己的手。 他垂眸凝视着宸贵妃的侧脸,在背后,因为俯身的姿势,他的呼吸洒在了宸贵妃脖颈的肌肤上、耳廓里。 “多谢次辅大人关怀,本宫这身体左右也就这样了。”宸贵妃咳了咳,移开手掩着唇,一张绝美的脸上透着几分清冷病弱。 “上次多亏了次辅大人去谢府,说服了本宫的兄长再去请一次楚家大郎,若不是楚家大郎妙手回春,怕是本宫已经……” 周锦烨脸色一变,皱起眉头打断宸贵妃,“贵妃娘娘,不要说这种话,臣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贵妃娘娘有事的。” “你好好养身体,若是还想要楚家大郎给你调养,大不了臣再去求上门一次。” 宸贵妃咳得眼尾泛着绯色,月光下,美人清冷又艳丽魅惑,摇了摇头,“那毒损伤了本宫的根本,虽然本宫侥幸活了下来,但这身体,饶是楚家大郎也是回天乏术。” “楚家大郎告诉本宫,本宫不仅寿元难以永存,且恐怕无法再孕育一个孩子了……” 宸贵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还在想念着失去的孩子,苍白的面上浮起几分痛色,闭上眼的一瞬,潸然泪下。 周锦烨的心都被揪了起来,急切地开口,“贵妃娘娘,有时候大夫的话也不能全信,曾经大夫判定首辅大人活不过三十,可事实并非这样。” “所以臣相信只要贵妃娘娘好好调养身体,孩子还会再有的……” 宸贵妃睁开眼,凝视着周锦烨,打断了他的话,“次辅大人想让本宫怀上皇上的龙子吗?” 第147章 楚桉这就开始不要爹娘了? 周锦烨怔怔地看着宸贵妃,过了片刻,薄唇用力抿了抿,嗓音有些艰涩道:“臣自然是希望贵妃娘娘怀上皇子的,母凭子贵,贵妃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傍身,在后宫就没有人能越过娘娘。” “再者,皇上宠爱贵妃娘娘,首辅又是你的兄长,日后你的皇子很有可能会是储君。” 宸贵妃闻言并没有欣喜,反而雪白精致的脸上充满了惊惶和恐惧,语声颤抖,“可本宫并不想怀上皇子,皇上太冷血可怕了。” “康乐虽然给本宫和淑妃下了毒,但她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皇上怎么能杀了她呢?” “同为母亲,本宫可怜康乐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当时本宫毒发醒来那么一会儿时,请求皇上放过康乐肚子里的孩子,可他还是赐了康乐毒酒,让康乐一尸两命。” “他以为这是替本宫和本宫的孩子报仇了,但那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为此太后还被气病了。” “这让本宫心里充满了罪恶感,本宫不敢睡觉,本宫害怕……” “明明人是皇上杀的,本宫愿意原谅康乐,可为什么要让本宫承受这份罪恶和痛苦?” 宸贵妃的情绪近乎崩溃,整个人陷在了自责和痛苦中,全身颤抖着,泪水流了满脸。 周锦烨攥紧了拳头,终是没有控制住,上前一步,弯起胳膊搂住了宸贵妃纤弱的身子。 他抚着宸贵妃的发,不断地安慰着,“这不是你的错,是康乐毒害你在先,康乐自食其果。” “臣作为康乐的兄长,没有管教好康乐,臣心里对贵妃娘娘有愧。” 周锦烨不管康乐对其他嫔妃下手,他告知过康乐好几次,不要动谢昕月。 但康乐显然没听进去。 他痛失妹妹的同时,也觉得康乐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正如谢昕月所说,皇上太狠了,竟然连康乐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 皇上不顾被气病的太后,也不顾康乐背后的周家,他和周家如何不生怨? “娘娘,不是你的错,是皇上的错,你当时危在旦夕却还能给康乐求情,你如此善良,想必康乐泉下有知,会很悔恨自己毒害了你。” 谢昕月的头靠在周锦烨的肩上,心想若是康乐真能化成恶鬼,怕是会晚晚趴她床头,找她索命吧。 “你不要自责了,应该承担罪孽的是皇上,你是无辜的。”周锦烨抬手握住谢昕月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谢昕月面上的泪。 他凝视着谢昕月的目光深邃又深情,眸底的怜惜和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谢昕月看着周锦烨,男人那瞳孔里倒映着她被泪水洗涤过的脸,眼里装得全是她,有着把人卷进去的力量。 谢昕月的眼睫颤了颤,“其实皇上也不全是为了给本宫报仇,他是不喜太后干涉后宫,不想让你们周家的女儿怀上皇子,所以才借这次机会,敲打太后和你们周家。” “他连康乐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就是不想让下个皇帝出自你们周家,他在断你们周家的富贵荣耀之路,不让周家势大。” “当时本宫醒来后,他得知本宫不能再孕育子嗣了,就要借此机会问罪你们周家。” “本宫和兄长竭力为你们周家求情脱罪,直到本宫急火攻心吐了血,他才暂时放弃了动你们周家的念头。” “周大人,往后你和周家一定要谨慎行事……” 周锦烨脸色铁青。 皇帝是个忘恩负义的,不管是对曾经举全族之力支持他谋朝篡位的皇后,或是对扶持他的周家,还有为他震慑朝堂、抵御外敌平天下的楚家。 皇帝可谓是把卸磨杀驴诠释得淋漓尽致。 过去那些年,皇上吸取历朝历代外戚做大,威胁到皇权的教训,一直打压他周家,不允许周家人担任重要职务。 他周家本该人人都位高权重,实际却是这么多年,皇帝不选周家女入宫为嫔妃,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官拜二品,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实权。 皇帝就用这么一点甜头,吊着他们周家,让他们周家任劳任怨,誓死效忠。 康乐被皇帝赐死时,他知道皇帝想借此牵连周家。 他也是为了谢昕月,所以他去谢府求谢疏鹤再出面一次,由此加入到了谢疏鹤的阵营里。 谢疏鹤果然保住了周家,且除掉了原次辅,把位置腾出来,提拔他做了次辅。 皇帝既然不仁,那就不要怪他和周家不义了。 从大局和理智上来说,他是希望谢昕月怀上皇子的。 谢疏鹤肯定是支持自己的外甥坐上皇位。 他和周家追随着谢疏鹤,拥护谢昕月的皇子为皇帝,到时他周家的处境,会比圣元帝当政好太多了。 但从私心和感情上来说。 周锦烨的嗓音富有磁性又纵容,“不管是不是为了怀上皇子,娘娘你都要养好自己的身体,臣会尽力跟楚家大郎交好,向他求来药调理你的身子。” “你不要害怕,不想怀上皇子便不怀,不要委屈了自己,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现在你养着淑妃的儿子,不要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是谁,拿他当成你的亲生儿子,到时候我们扶持他坐上皇位,你还是太皇太后。” 谢昕月在周锦烨深情温柔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她还是心有余悸,“本宫身在贵妃之位,但并不是高枕无忧的,反而时刻担惊受怕、寝食难安。” “后宫里有太多嫔妃要害本宫,明天本宫跟着皇上去春猎,那些嫔妃们,怕是会趁此机会对本宫下手。” 周锦烨知道后宫女子的生存不易,尤其是处在风口浪尖的宸贵妃。 他每日都对宸贵妃牵肠挂肚,生怕单纯善良的宸贵妃,被人算计毒害了。 上次宸贵妃险些一尸两命,要是宸贵妃再被害一次,他就真的失去宸贵妃了。 周锦烨顿了顿,“臣安排几个人,暗中护着贵妃娘娘你。” 皇帝出行,锦衣卫和御林军都会护卫在身侧。 他虽然无法调动只有皇帝才能调动的锦衣卫和御林军,但他身为次辅,安排他们护卫皇上的同时,也保护着谢昕月的安全,还是能做到的。 之前他不知道谢昕月在后宫这么害怕,且她心里对皇帝充满了恐惧。 现在为了让她安心一些,也不给其他嫔妃害她的机会,他会将自己人安插到谢昕月身边。 “嗯。”谢昕月的下巴搭在周锦烨肩膀上,脸对着不远处静候的自己的心腹宫女,递了一个眼神给宫女。 宫女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给楚轻盈传递消息。 “次辅大人,本宫会骑马。”宸贵妃回到宴席上前,在周锦烨耳畔说了这么一句。 她竟然会骑马吗?周锦烨想到谢昕月骑马时的风采,本就酥麻的身子,涌出一股燥热来。 他手中抓着沾染了谢昕月身上气息和温度的披风,在春夜里站了很长时间。 周锦烨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才回到了宴席上。 宴席进行到尾声,十多个绝代佳人站在东凌使团一行人面前。 皇帝对霍远霆道:“定远侯看看喜欢哪一个,都要了也可以,朕都赐给你。” 皇帝这操作很正常,不是说在故意破坏定远侯夫妇的感情,而是上位者赐给臣子美人,那代表着恩宠。 你只能接受,拒绝就是不给皇帝面子,是抗旨的大罪。 而对东凌使团,这是友好。 霍远霆一贯不为美色所动,此刻也没必要装,云淡风轻道:“本侯多谢大周皇帝美意。” “不过上午首辅大人已经送了一位美人给本侯了,本侯只能消受一个,这些让本侯的使团选吧。” 他带香媚来,就是料到圣元帝会有此举,是用香媚来当挡箭牌的。 并且,香媚出了宅子,才有机会给那个叫傅寒辞的人传递消息。 他以此引傅寒辞入局。 皇帝注意到了霍远霆和穆澜身边的香媚,没想到谢疏鹤也开始用美人拉拢人心了。 这也没什么,他和谢疏鹤的目的是一样的就行。 那十几个美人,就被除了霍远霆之外的使团一行人分了。 不过他们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只跟美人们行欢谈风月,而不会让她们获取到丁点情报。 出了宫后,等在外面的杨副首领带的护卫们,护送使团一行人回去。 谢疏鹤携着楚轻盈上前,邀请道:“本阁岳父府中的桃花开得荼蘼,定远侯夫妇可有兴致随我们一起去观赏?” 这个时候的桃花基本上都谢了,并且还是大晚上。 不过霍远霆和穆澜对视一眼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从东凌带来了很多东西,此刻也装了不少在马车上。 霍远霆本就打算上门给楚恂送礼的,于是到达镇国公府后,下属们就把那些东西搬了下来。 楚恂拍了拍霍远霆的肩膀,客套地说:“你们来这么一趟已是不易,还带这么多东西,实在辛苦。” “若是念着我们,以后还是让商队送过来方便些。” 镇国公府的桃花开得果然很好。 霍远霆赏花不赏花无所谓,看到穆澜露出了笑意,他用披风裹紧了穆澜,陪穆澜一起赏花。 他和穆澜从相识到现在,一直都在战场上,或是戍边。 他们成亲不早,要孩子也晚,多年来过得始终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几乎没有过这样闲情逸致风花雪月的时候。 霍远霆心里是有愧的,所以此次穆澜提出跟他一起来时,他考虑了很久。 最终他安排了两个大夫和产婆等人,带着穆澜一起来了。 东凌和大周相邻,只需要大半个月就能到。 但他这一路走走停停,踏山水,领略风景名胜,用了两个多月才来到东凌,属于是拿公费度蜜月了。 【“定远侯伯父,抱抱!”】 在桃花园子里,霍远霆和穆澜听到楚桉的声音时,纷纷回头。 楚明玠抱着楚桉走了过来。 楚桉离很远就对霍远霆伸出了胳膊,身子往外倾着,恨不能立刻投到霍远霆的怀抱里。 楚轻盈和谢疏鹤看到这一幕,在心里骂了一句小崽子,你心仪的姑娘还在穆澜肚子里呢,这就开始不要爹娘了。 霍远霆想抱楚桉,却又怕到时候自己跟楚恂他们兵戎相见时,狠不下心。 于是,他如最初那样冷硬着一张脸,手负在背后握成拳头,并不看楚桉,举止有礼又疏离地问候了楚明玠。 楚桉敏锐地感觉到了霍远霆对他的冷漠,他却没放弃,保持着伸手,身子倾过去的姿势。 他乌黑明亮的眼里水汪汪的,撇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霍远霆,【“定远侯伯父,我们不是敌人。”】 【“我们家是要造反的,不会帮着圣元帝攻打你们东凌,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楚轻盈只当听不见楚桉的心声。 谢疏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楚轻盈,二人的身形在桃花园里若隐若现,如诗如画。 楚桉的心声听得霍远霆和穆澜的心都揪得慌,眼看着楚桉那身子往外,快要摔到地上了。 穆澜忍不住伸出手,把楚桉抱到了自己怀里,安抚地摸了摸楚桉的头。 楚桉立刻眉开眼笑,【“穆将军厉害!我这么胖,二三十斤了,快要临盆的穆将军却能轻松地抱起我。”】 “这孩子确实很胖。”霍远霆没让穆澜抱太久,他接了楚桉过去后掂了掂,眼中不自觉地露出怜爱的笑。 他真的无法抗拒一个孩子。 “等再过几个月,能走能跑的时候,他就瘦下来了。”楚轻盈接道,看向楚明玠。 “我让我大哥过来给穆将军诊脉,他还能诊出穆将军你这胎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穆将军想提前知道吗?” 并不是所有的大夫都能诊出胎儿的性别,霍远霆带的大夫们,就没有这个能力。 第148章 遇狼群,生产 穆澜还是很好奇的,跟着楚轻盈来到凉亭坐下来。 她把手递给对面的楚明玠,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霍远霆一条胳膊抱住楚桉,另一手伸过去握住穆澜的手。 他倒是没那么紧张,淡淡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本侯都会一视同仁,楚神医尽管说出来。” 男孩女孩不重要,他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平安降生。 这一生他护着孩子长大成人,让孩子一辈子顺遂平安。 楚明玠诊了没多长时间,收回帕子,直言不讳,“女孩,不过她现在的情况不是太好。” 霍远霆和穆澜的面色齐齐一变。 楚轻盈也看着自家大哥,“是有什么风险吗?穆将军这一路都没什么异常。” 楚明玠示意穆澜把肚子面朝他。 然后他垫了一块布,手掌在穆澜的肚子上抚摸着。 片刻后,楚明玠脸色凝重,语气沉沉道:“脐带绕颈,胎位不正,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会让穆将军在临盆时一尸两命。” 霍远霆健硕的身躯晃了晃,眼里瞬间就是一片通红。 因为知道前世他们一家三口的结局,所以他比不知情的穆澜都要害怕。 霍远霆脸色苍白着,哑着嗓子问楚明玠,“有没有保母女平安之法?如果两者只能保全一个,那便放弃孩子。” 穆澜转头看向霍远霆,颤声,“夫君……” 霍远霆如身在冰窖,大手冷冰冰的,控制不住握紧了穆澜的手,又松开了一些。 他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地打断穆澜,“没有谁比你重要,夫人,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子的。” 穆澜喉咙里哽咽,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缓慢地点了点头。 几人都把目光看向楚明玠。 楚桉更是紧张地攥紧了小拳头,【“大舅舅你想想办法!你可是神医,你一定能让穆将军母女平安的。”】 楚明玠睨了一眼对定远侯夫妇过分热情的楚桉,猜到楚桉应该是跟二人在前世有渊源。 他沉思了一会儿,“在下教你们带来的产婆一种外转胎位术,还有针灸之法,让胎儿翻转过来。” “但是有一定的风险性,会导致脐带缠绕,胎盘早剥。” “本来胎儿就已经脐带绕颈了,外转胎位术无疑是加重了脐带绕颈的危险性,为了避免胎儿窒息,最好这两日就让胎儿降生,你们看?” 先让胎儿翻转过来,穆澜再喝下催产药,让胎儿降生。 虽然这也是有很大的风险,但至少多了一线生机。 楚明玠和楚桉都看向楚轻盈,寄希望于楚轻盈手里能有这方面的神药。 事实上,在参加宫宴前,楚轻盈就准备好了。 她取出一个锦盒,推到霍远霆夫妇面前,“你们若是信任我,穆将军便服下此药丸,届时你和女儿必会母女平安……” 霍远霆和穆澜对楚轻盈几人有所防备,而且楚明玠这个神医都说母女的风险很大了,那么不会医术的楚轻盈,怎么能凭一粒药丸,保母女平安? 二人看着那个锦盒,迟疑着,久久没有伸手去拿。 楚桉急得不行,伸手去抓那个锦盒,【“定远侯伯父,你们就相信我们吧,实话告诉你们,其实我不是女孩子。”】 【“我是那个被世人视为妖魔的、我爹娘的儿子,当初他们为了保下我,用另外一个男孩代替了我,不信你可以验一下我的身!”】 霍远霆和穆澜震惊地看着楚桉。 谢疏鹤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以后不能再让楚桉和他太子姨父做朋友了。 这不,楚桉也傻了。 楚桉把锦盒往穆澜手里塞,【“我们真的不会害你们的!”】 【“你们要是还不相信我们,不如我给你们做人质吧,要是穆将军服下了这药丸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杀了我!”】 楚轻盈:“……” 这孩子这就自己把自己卖了! 虽然但是,咱可以不用这么卑微的。 在此之前,楚轻盈还庆幸。 此刻,毁灭吧。 她怎么能指望前世全都是恋爱脑的复仇者联盟,能带出一个不是恋爱脑的楚桉呢? 儿大不中留啊,楚桉还是婴儿身体呢,就留不住了,谢疏鹤心酸不已。 楚桉的话让霍远霆心惊肉跳,回过神后,连忙抬手按住了楚桉的嘴。 而穆澜接住了楚桉快要抓不住的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药丸,放到嘴里。 她直接就咽了下去。 【“这就对了。”】楚桉松了一口气,担心穆澜噎着,他靠过去,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穆澜的背。 穆澜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跟霍远霆的目光交汇了片刻后,她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对楚轻盈道:“我们也不瞒你们了。” “其实我们要在明天刺杀你们大周的皇帝,你们楚家若是在造反的话,我和夫君便代表东凌助你们一臂之力!” 楚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继而拍了拍巴掌,【“不愧是穆将军,有如此胆识和魄力!”】 霍远霆一掀衣袍,顶天立地的男人对着谢疏鹤和楚轻盈、楚明玠三人跪了下去,“只要你们能保本侯的夫人和女儿母女平安,本侯愿为你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他也不是全然信任楚轻盈等人,可只能赌一把。 只要他的妻子能在生产时平安。 谢疏鹤连忙弯身拉起霍远霆,“你们要想在刺杀后全身而退,那就得找一个人来替你们背锅。” “这个人,本阁给你们找好了……” 一个多时辰后,霍远霆和穆澜离开时,还是把楚桉抱走了。 不过不是要拿他做人质,纯粹是想带他一晚上。 产婆和有经验的嬷嬷,按照楚明玠教的,给穆澜做着外转胎儿术,并在阴穴上扎上银针。 霍远霆隔着一道屏风,怀里抱着楚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坚毅的眉宇间苍白,眸底的血色越来越浓烈。 这一晚,决定着他妻子和女儿的生死。 【“定远侯伯父真的不用担心,穆将军母女二人一定会平安的。”】楚桉困得乌黑的眼里都是水光,却强撑着,陪霍远霆一起熬着。 他其实也是担心的,隔着屏风看过去,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妹妹,你一定要加油啊,快翻转过来翻转过来……”】 【“你出来后,我陪你玩,我把我的好东西都给你。”】 霍远霆到底还是坐了下来,把楚桉横抱在臂弯里,轻晃着,拍着楚桉。 他一个铮铮汉子,却在柔声哄楚桉睡觉,哼着小调,“好,伯父不担心,你先睡吧。” 楚桉实在是熬不住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现在已经戒掉夜奶了,能一觉到天亮,还是很好带的。 霍远霆在担惊受怕中全身出了一层冷汗,看着楚桉天真无邪雪白软萌的睡颜,心里的不安散去一些。 他用毯子裹紧了楚桉,就这么坐着,到天亮。 * 此次的春猎,除了东凌的定远侯夫妇和大周的镖旗大将军外,皇帝也带着文武百官和宗亲、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参加。 不过定远侯夫妇和楚明骞有特定的狩猎场所,里面全都是诸如狮子、老虎、狼和熊之类的大型猛兽。 这片区域很大,是最原始的森林,进去的只有定远侯夫妇和楚明骞三人。 大型猛兽会主动攻击人,伤人性命。 对于东凌和大周来说,富贵险中求,要是赢了,那可是三座城池啊。 所以此次比试是真的在拼命,哪怕是怀着身孕的穆澜,也是奋不顾身。 正是因为她和霍远霆如此忠烈,为了国家的荣誉和利益不畏生死,才得到了东凌皇帝的重用和绝对的信任。 其他人想进也能进,除非不要命了。 皇帝带着人在危险区域外狩猎。 这片较小的区域放进去的都是小型的兔子、鹿等食草动物,基本上没有危险,就比试谁狩猎到的猎物多。 不管是楚明骞和霍远霆三人,还是皇帝这边,每种动物都有分数,越凶猛的动物分数越高。 到结束时,谁累积的分数高,谁就赢。 楚轻盈骑着食铁兽,背后坐着首辅大人,可谓是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有几个人世家大族的子弟跟在她身后,在一只鹿出现在几十米外时,楚轻盈从背后抽出箭。 谢疏鹤披着披风,衣袂飞扬,比平日的病弱多了些气势,胸膛贴着楚轻盈的背,下巴在楚轻盈头顶,从后面笼罩住了楚轻盈。 首辅大人伸出手过去,跟楚轻盈一起拉弓射箭。 “嗖”—— 几人的目光追随着飞出去的箭,眨眼的功夫,那只鹿就倒在了草丛里。 这是楚轻盈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帝面前,展现出自己超高的武力值。 春末的天光下,原野辽阔,草长莺飞,皇帝和谢昕月分别骑在一匹马上,并列而行。 这一幕让皇帝的瞳孔收缩,跟其他人一样震惊。 楚轻盈没有隐藏实力,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但凡出现在百米内的猎物,往往其他人刚搭好箭,拉开弓,猎物就已经被楚轻盈用不同的方式猎杀了。 周围的其他人,想捡漏都捡不到,可以说,她所过之处简直没有活物。 皇帝好几次都不得不松开了手里的弓,俊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其他人努力了几次后,纷纷躺平放弃了,看着楚轻盈带着首辅大人狩猎,他们的眼角直跳。 他们全都被楚轻盈秒了,这是楚轻盈一个人的主场。 楚轻盈强是真的强,但她和首辅大人,此番确定不是来秀恩爱的? 皇帝不再和楚轻盈一起,中途调转马头,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当然,他不是独自一人,暗处明处自有锦衣卫们随行保护。 谢昕月跟在皇帝身侧。 而周锦烨骑着马,看似无意,实则不远不近地追随在了谢昕月后面。 楚轻盈回头看过去一眼,眼里闪过一抹猎杀的光芒。 她一扬鞭子驰骋而去的同时,谢疏鹤从背后紧紧贴住她,双臂搂紧她的腰。 楚轻盈带着谢疏鹤进入了楚明骞三人的区域,寻着狼嚎声,很快找到了霍远霆和穆澜。 楚轻盈和谢疏鹤的脸色齐齐一变,只因霍远霆和穆澜碰到了狼群。 足足有二三十匹成年凶悍的狼不说,而且这些狼看起来各个都很躁动不安。 要知道狼这种动物凶狠又机警,它们的团结合作、作战方式,以及对领导者的服从,值得人类借鉴学习。 但现在,它们一反常态,直接就猛扑而来。 像是被人下了发狂的药! “傅寒辞应该就在附近,这定是他的安排。”谢疏鹤环顾四周,浑身都紧绷起来了,看着楚轻盈拔出了刀,脸色白了白。 “盈儿,你们应付得了吗?”谢疏鹤这么问着,却不给楚轻盈回答的余地。 他修长有力的双臂抱紧了楚轻盈一瞬,在楚轻盈耳畔,嗓音沙哑,语调颤抖道:“这些狼比人还难对付,我不愿让你涉险。” “我将我们的人调过来帮你,今天可以不杀皇帝,你不能出事。” “或者,”要是谢疏鹤一个人,面对狼群,他恐怕腿都软了,会被吓得昏过去。 但因为有楚轻盈在,他不怕,也怕到了极致。 他怕的是楚轻盈会受伤。 首辅大人听着狼嚎,碧绿的眸里倒映着凶恶的狼群,他眼底汹涌着嗜血,缓缓的语气里透着疯魔,“或者将皇帝引过来,让他葬身于狼口。” 更糟糕的是,穆澜还没喝催产药,却因为服下了楚轻盈给的神药,而在这个时候发动了。 在楚轻盈和谢疏鹤来之前,这片原始森林里只有定远侯夫妇和楚明骞三人,霍远霆给穆澜安排的大夫和产婆等人都不在。 楚轻盈原本打算在穆澜生的时候,让楚明阶在一旁指导,以便及时解决所有可能会出现的风险。 穆澜却要在这个时候生了。 现在只能让霍远霆一人先抵挡着狼群,还得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首辅大人,唯一能给穆澜接生的,只有楚轻盈。 但关键是她根本不会啊。 尤其这环境如此恶劣,前有狼后有虎,地上还有各种毒虫毒蛇,生产的各种东西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首辅大人从来不会拖后腿。这件事里,太子会恢复过来,就在这两天。】 第149章 她给接生,皇帝的胳膊得锯断 “你站我旁边,背过身就行。”楚轻盈带着谢疏鹤从食铁兽身上下来。 她不会接生,但她也只能给穆澜接生了。 而谢疏鹤不会武功又病弱,会被这些狼撕成肉泥的。 一来,她不想让谢疏鹤给霍远霆拖了后腿。 再者,她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更放心些。 “夫人,我会保护好自己。”谢疏鹤说了这么一句,拎了穆澜的刀到手中,一个翻身就坐到了食铁兽背上,疾冲向在马上抵御狼群的霍远霆。 楚轻盈的呼吸停了一瞬,紧接着看到谢疏鹤抬刀砍了一匹扑向他的狼。 霍远霆在谢疏鹤的招呼下,弃了马后落到食铁兽身上、谢疏鹤面前。 楚轻盈忽然想起来,马只是坐骑,但食铁兽既是坐骑,并且战斗力也是相当强悍的,狼虎熊等大型猛兽,都不是食铁兽的对手。 楚明骞把食铁兽送给楚轻盈时,就训练好了食铁兽。 人坐在它身上,只要自己抓紧,不要被它甩下去就行。 谢疏鹤虽然不会武功,但他有男人的力气,拿得起刀,有霍远霆照应着,加上食铁兽的战斗力护着他。 他只需要抬刀砍狼群就可以了,不用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纯体力。 穆澜抱着自己的肚子,站在楚轻盈身侧,看着狼群中的谢疏鹤,说了一句,“没想到文弱的首辅大人,也有这般神勇非凡的时候。” “是啊。”楚轻盈松了一口气。 男人手起刀落,衣袍染血,那张圣洁端美的脸有种妖冶惊心动魄感。 这一刻的谢疏鹤,让楚轻盈疯狂心动。 纵观以往每次这样的凶险时刻,明明病弱到一阵风都可能吹倒他的男人,却不仅从来没有拖过后腿,反而在自保的同时,还能出一份力。 他们几人能杀敌,谢疏鹤也能。 而谢疏鹤在朝堂上的权谋算计,他们却不会。 所以啊,她的夫君很厉害。 她在阴差阳错中,给自己选了一个最完美,甚至超过了自己择偶标准的男人。 楚轻盈一时间忘了身侧发动的穆澜,以及凶险的场面,唇畔含着笑意,目光有些痴恋地凝视着谢疏鹤。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谢疏鹤了。 已是傍晚,春光是茂密的树林里筛落而下,如碎金子洒在人身上。 谢疏鹤感觉到那道注视后,回头的一瞬间,正好撞入楚轻盈的目光里。 那一刻谢疏鹤简直是血脉偾张,险些把持不住自己,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成疯成魔感。 楚轻盈听见穆澜的呻吟时,才猛地回过神,连忙扶住穆澜,“穆将军,你还好吧?” “还好。”穆澜没有血色的脸上布满了冷汗,抱着肚子弯下腰,有些站不住。 不过除了难以承受的疼痛外,其他都还好。 楚轻盈架着穆澜,快速地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 那边霍远霆的战马已经丧命在狼群中了,霍远霆铤而走险冲过去,伸手拽下马身上的一个包袱。 他的胳膊被一匹狼的利爪抓了一下。 霍远霆背后的谢疏鹤抬刀砍断狼的脖子,快狠准,干脆利落,鲜血喷了他一脸。 他墨发飞扬的样子,风华绝代。 与此同时,霍远霆把那个沉重的包袱扔给了楚轻盈。 楚轻盈精准地接住包袱,打开后,里面装了一个简易的营帐,以及生产所需要的必需品。 毕竟他们从东凌出发,这两个多月都在路上,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这些东西霍远霆都是带在马上的。 楚轻盈搭起营帐时,穆澜还能支撑着给楚轻盈帮忙。 楚轻盈洒了楚明玠独创的毒粉在四周,防止毒蛇毒虫的靠近,把穆澜安置到营帐里。 她跪在了穆澜身边,失去了往日的冷静,额头上的冷汗滑落下来,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需要做什么,生孩子说危险也危险,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军师在楚轻盈的脑子里,安慰着楚轻盈。 【“我们那个时代的新闻上,有女子在去医院的车上生出孩子的,还有在大街上,甚至有的学生,在厕所悄无声息地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啊,有的人难产,几天几夜九死一生孩子生不下来,有的人还没多大的感觉,孩子就已经出来了。”】 【“穆将军这一胎怀的并不辛苦,她身强体壮的,加上你给她服下的神药,所以放心吧,穆将军自己用力,等孩子的头出来的时候,你给接住就可以了。”】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的,但实际情况……楚轻盈也不会检查宫口开多少之类的。 然后听到军师说她就算会检查,那也只是检查知道了情况,帮不了产妇。 她能做的就只有顺其自然,等待着。 楚轻盈手忙脚乱了一阵后,尴尬地发现确实是这样的。 她也就只能握紧穆澜的手,安抚着穆澜,“再坚持坚持……” 穆澜躺在那里,双腿屈起来,在疼痛中紧咬着牙,保持着理智没有去掐楚轻盈的手腕,也没有大喊大叫鬼哭狼嚎。 不至于,那太夸张了。 这时,她和楚轻盈都听见了蛇吐信子的声音。 楚轻盈面色一变,掀开营帐看过去,被四面八方爬过来的蛇吓了一跳。 楚轻盈保持着弯身的动作,心有所感猛地抬头。 不远处戴着面具的男人骑在马上,手中拎着刀,跟她的视线对上。 楚轻盈抬刀斩着爬过来的蛇群,绝艳的脸透着坚毅,冷笑了一声,“傅寒辞,你这面具戴得有些多余了,离那么远怎么杀我们?” “过来,我们打一场!” 香媚是内应,传递消息给傅寒辞。 傅寒辞是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杀东凌使团,让他们接待团被问罪,或是顺带杀他们的机会的。 傅寒辞眯了眯眼,不意外楚轻盈已经知道了是他。 不过他并没有取下面具,还是远远地坐在那里,没有上前。 狼群加上蛇群,足够让楚轻盈几人身受重伤,等那个时候,他再上前跟他们交手,也不迟。 这的确是楚轻盈遇到的最凶险的时刻,她一个不慎,就有几条毒蛇钻入了营帐里。 穆澜抓起剑砍过去,却还是被一条毒蛇咬到了小腿,但好在楚轻盈刚刚就给她服下了、楚明玠还原出来的百毒不侵丸。 这些蛇和毒虫砍也砍不完,楚轻盈咬了咬牙,返回营帐抱着穆澜换一个地方。 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楚轻盈动作一顿,揽着穆澜的腰站在营帐口,就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策马奔腾而来的楚明玠。 这种状况,他们在昨晚就预料到了,所以楚明玠才能及时赶来。 楚轻盈松了一口气,一边揽着穆澜的腰,一边拽住营帐,脚下一点,运用轻功向楚明玠飞了过去。 营帐来不及搭起来了,楚轻盈铺一半在地上,让穆澜躺着,另一半用来罩住穆澜。 她让楚明玠先守着穆澜,她提刀就朝傅寒辞劈了过去。 楚轻盈要先把傅寒辞打伤了,免得等会儿在穆澜生产的关键时刻,她给穆澜接生时,傅寒辞冲过来杀她们。 楚轻盈的武功没有傅寒辞高,但她主要胜在速度,够快。 而且因为服用了神力丸,她砍过去的一刀的威力,是对手的数百倍。 森林里粗壮的树,都被她一刀劈得倒了下来。 傅寒辞差点被砸,躲闪着,只能跟楚轻盈打个平手。 偏偏这个时候,楚明骞赶了过来。 楚明骞用自己那把浸满鲜血的大黑刀挡住傅寒辞,少将军桀骜勇猛,狞笑了一声对身后的楚轻盈道:“小妹,这里交给我,你去看看穆将军。” 傅寒辞用力闭了闭眼,果然,楚轻盈无论做什么,都是提前谋划好的。 怕是今天也是为了引他入局。 楚轻盈几人,太难太难杀了。 幸好他没有带其他人来,否则只会掉入楚轻盈的陷阱,像上次那样牺牲很多人。 他只身前来,自己能跑掉。 而且他发现了,楚轻盈杀不了他,确切地说,是不能杀他。 楚轻盈更多的是除掉他身边的人,夺走他手里的一切,让他沦为普通人。 她和谢疏鹤才能成为这个话本里的男女主。 傅寒辞知道今日杀不了霍远霆和穆澜了,他不跟楚明骞打,且战且退。 “三哥自己小心。”楚轻盈退回到穆澜身边。 好巧不巧,穆澜在楚明玠的指导下,孩子已经露出一个头了。 的确如军师所说,穆澜是生孩子容易的那一类孕妇,加上有神药在。 原本楚明玠说她母女风险很大,但现在很容易。 楚轻盈钻到营帐里,按照外面的楚明玠说的,接了一个女婴出来,剪掉脐带后,就立刻钻出去。 她把女婴交到了楚明玠手上。 楚明玠连忙检查婴儿,给婴儿清理口鼻等处的粘液。 婴儿在娘胎里有窒息的征兆,好在今天及时出来了。 楚明玠一番救治后,拍了拍婴儿的脚心,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来。 楚轻盈猛然松了一口气。 因为昨晚就计划好了,准备充足,最凶险的一关就这么过去了。 霍远霆和谢疏鹤二人,没把狼群全都杀完,一来是受伤了精疲力尽,再者就是为了故意留几匹狼的。 杨副首领几人会将皇帝引过来,把皇帝逼到狼群里。 霍远霆和谢疏鹤二人退到了楚轻盈身边。 他们打得虽然艰难,但是没有受多重的伤。 霍远霆悍勇,以一敌百,浴血奋战,坚毅硬朗的脸上被抓出了一道血痕,反而增添了几分的狂野感。 他和食铁兽把谢疏鹤护得很好,谢疏鹤也帮了他很大的忙。 楚轻盈拉了谢疏鹤到自己面前,给谢疏鹤处理着轻伤,却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不许!”谢疏鹤语气强硬又委屈地打断楚轻盈。 刚刚还跟狼群战斗的男人,这一刻却弓着肩背,双臂抱住了楚轻盈的腰,脸埋入到楚轻盈的胸前,哑声道。 “我没受伤,盈儿,我想跟着你。” “你不许丢下我一个人等着你,那样我会更加担惊受怕,我会很不安,会等疯的。” “总有一天,我会跟盈儿并肩作战。” 他太黏楚轻盈了,恨不得楚轻盈走到哪,他跟到哪。 他喜欢被楚轻盈带着一起射箭打猎,感受着这春日的阳光,不像他卧病在床的那些年,一点点腐烂。 这是他从未体会到的恣意、舒畅。 他的血液在流动,在沸腾,他的生命和血肉如此鲜活。 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楚轻盈把谢疏鹤拉出来,双手捧住谢疏鹤的脸,不顾旁人在场,吻住了谢疏鹤。 楚明玠故意盯着首辅大人,目光意味深长又暧昧。 楚明骞甚至吹了一声口哨。 霍远霆抬手掩唇,咳了又咳。 首辅大人羞耻到了极致,想推开楚轻盈,又不舍得。 他垂下的睫毛纤长浓密,剧烈地抖动着,白皙单薄的一层眼皮颤着,眼尾一片绯红色,锁在楚轻盈腰后的手掌越来越紧。 片刻后首辅大人终于抛开羞耻,合上碧眸,很热情地回吻楚轻盈。 楚明玠几人不逗首辅大人了,走到了一旁。 没等多长时间,杨副首领几人装扮的一批黑衣蒙面人,就追着圣元帝过来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圣元帝被逼入到了几匹狼中,手中握着剑,身上的衣袍破了,多处都受了伤。 他也不想进入这片区域,但保护他的锦衣卫和御林军要么被杀,要么受伤被甩掉了。 他带着宸贵妃,被这批黑衣蒙面刺客追堵到此。 圣元帝被狼攻击,黑衣蒙面人也被狼围住了。 黑衣蒙面人的首领,一边应付着狼群,一边冷笑着,用粗犷的声音回答圣元帝,“谁想要你这个狗皇帝的命,狗皇帝你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我们当然是楚将军派来刺杀狗皇帝你的!” “我们今日便让你葬身在此,到时候楚将军的女婿,太子就能登基了!” 宸贵妃挡在皇帝面前,“珩郎,你先走……” 楚轻盈几人在远处,借着大树的遮挡,看着这一幕。 楚轻盈拉着谢疏鹤上了食铁兽,对楚明玠说了一声,“大哥,我们可以走了。” 他们得返回去,不是说怕旁人看到他们来到了这片区域。 没规定不能到这里。 不管是东凌使团的其他人来了,还是大周的人,就算帮了自己人捕杀猎物,也不计分数。 毕竟他们这些参加春猎的人,用得武器都是有标记的,猎物是谁捕杀的,不会混淆。 楚轻盈要离开,主要是因为不用救圣元帝。 否则圣元帝看到她在这里,她不得救驾吗? 傅寒辞已经跑了。 霍远霆给穆澜简单收拾了一番。 楚明玠离开时,把孩子交给了穆澜。 楚明玠从另一个方向离开,没让其他人知道他来过这里。 而楚轻盈和谢疏鹤,用了两刻钟出了危险区域,返回到此次春猎的营帐中时。 皇帝被刺杀,身受重伤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文武大臣们都赶了过去,随行的几个太医气喘吁吁地跑着进了皇帝的营帐。 皇帝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糟糕。 他的胳膊被狼咬了一口,快要从手肘上断成两半。 太医们跪在地上救治圣元帝。 院使一手一身的鲜血,哆哆嗦嗦地说:“皇……皇上,你这只胳膊是保不住了,只能……只能从手肘这伤口处给……给锯断了。” 第150章 承诺禅位给太子 当时在几匹狼攻击皇帝时,宸贵妃象征性地挡了几下,身上多处都被狼抓伤了。 营帐中的一张榻,圣元帝在躺着,宸贵妃只能由宫女扶着,靠坐在圣元帝身侧。 太医顾不上她,她强忍着疼痛,虚弱地开口,“皇上,楚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当初他双腿残疾,坐轮椅多年,去年恢复如初站了起来,可见他是会治旁人治不了的伤残的。” “不如让他来试试,或许,皇上你的胳膊还能保住。” 他们没能杀得了皇帝,杀皇帝哪有那么简单的? 锦衣卫和御林军收到救援信号后,便赶了过来。 那批黑衣蒙面人是杨副首领几人装扮的,只能退了。 而在杨副首领几人杀皇帝时,在场的楚明骞和霍远霆不可能不管皇帝,他们装也得装成救驾不是? 再说了,杀皇帝容易,但掌权难。 皇帝若是现在驾崩了,会有很多麻烦。 他们此次只是拿皇帝磨磨刀,其实他们的目标是太后的家族、周家。 只有周家倒了,不管是太子登基,还是他们真正造反,扶持楚桉坐上皇位,才没有了阻碍。 周锦烨这个兵部尚书、内阁次辅,要换上他们的人来做,再加上楚恂手里的兵权。 他们要将大周的军事大权全都握在自己手里,如此,谋朝篡位就能成功了。 如今,只差最后一步。 皇帝身下一片血泊,强撑着,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他用不太清醒的脑子思考着,那批刺客称自己是楚恂派来的,他反而有些怀疑。 当时楚明骞也在场,要是楚恂派的刺客,楚明骞完全可以和刺客一起杀了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安排了刺杀,没杀了他,却还救下他。 他召楚明玠来救治他,楚明玠不可能那么蠢,不救他,反而毒害了他。 毕竟他是皇帝,所有人都在这里,他要是死在了楚明玠手里,楚明玠等人都得陪葬。 但楚明玠不会毒害他,却也不愿意救他。 楚明玠肯定跟上次一样要么抗旨,要么来了后跟这些太医一样,称自己医术不精,保不住他的手,救不了他的命。 他就算杀了楚明玠,自己也活不了。 所以,他难道要再求一次楚明玠吗? 圣元帝闭了闭眼,松开紧握的拳头,有关自己的性命,其他的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嗓音虚弱嘶哑地喊着谢疏鹤,“蕴之……” “皇上,臣刚刚便派人快马加鞭赶去悬医阁,去请大哥了。”谢疏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在营帐里几人身上都是血,狼狈的模样衬托下,他的风姿比往日更加逼人,从容不迫,有着稳住整个混乱场面的气势,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这一刻,似乎谢疏鹤才是主持大局力挽狂澜的掌权者。 而圣元帝,俨然被他架空,沦为了傀儡。 但圣元帝此刻半死不活,失去了防备和敏锐,并没有感觉到。 “只是这里距京城有一段距离,来回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所以皇上,你需忍耐坚持到臣的大哥的赶来。”谢疏鹤单膝跪在了皇帝榻前,抬起的手轻轻落在皇上的手背上,温和低沉地安抚着皇帝。 皇帝看着这一刻的谢疏鹤,只觉得谢疏鹤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光芒。 在他最伤痛命在旦夕的一刻,他有种这个世上只有谢疏鹤是真心待他的感觉。 他们到底是兄弟啊。 谢疏鹤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争夺他的皇位,没有反击过,没有报复过,一直以来谢疏鹤都是无欲无求的,苟延残喘着。 此刻在这生死关头,谢疏鹤还是对他很好。 圣元帝缓慢无力地反握住谢疏鹤的手,一句承诺却郑重,“等朕回去后,就立宸贵妃的皇子为储君。” 本来,他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对比起妻子的二姐的夫君,且太子还是傻的,那对于谢疏鹤来说,当然是他妹妹生得皇子,他的亲外甥,跟他的关系才更亲。 表面上谢疏鹤是谢家人,扶持有谢家一半血脉的他的外甥,比扶持妻子的二姐的夫君,谢疏鹤得益才更大不是吗? 他只有立了谢疏鹤的外甥为储君,谢疏鹤才能对抗要造反的楚家,才能心甘情愿地辅佐外甥,护住顾氏江山,千秋万代。 宸贵妃现在没怀上身孕,他就想方设法让宸贵妃怀上,怀不上,那就当淑妃的儿子为宸贵妃的亲生儿子。 谢疏鹤的妹妹以后就是太皇太后,谢疏鹤是当朝国舅爷啊。 这样的诱惑,谁不心动? 谢疏鹤的胸腔震了震,碧眸里泛红,也在这一刻动容不已,“是,皇上、兄长……兄长先保重自己。” “你不会有事的,你要挺过去,以后我们一同教导储君。” 圣元帝昏厥了过去。 在等待楚明玠来的过程中,太医们自然还得竭尽全力救治皇帝,无暇顾及受伤的宸贵妃。 周锦烨自己从太医的医药箱里翻找出药。 不过,谢疏鹤借着袖子的遮掩,递给了他一瓶药。 周锦烨知这必定是出自楚明玠手里、治疗外伤的最有效的药,看了一眼胳膊快断了,流血不止的皇帝。 周锦烨用力抿了抿薄唇,收回目光,借着袖子的遮掩,收了谢疏鹤的药。 他没给皇帝用。 皇帝伤口的血止住后,昏厥了又醒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刚好楚明玠疾步走入营帐,被谢疏鹤引着救治皇帝。 不出圣元帝所料,楚明玠也保不住圣元帝的胳膊,跟太医的治疗方法一样,截肢——锯断圣元帝的胳膊。 圣元帝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压着怒火,屏退了包括谢疏鹤之内的人,只留下楚明玠。 圣元帝闭着眼,苍白的薄唇艰难地动着,话语里还带着那么一丝嘲讽,“朕知道你们楚家想谋朝篡位,让太子做皇帝。” “太子是个痴傻的,这正好能让你们将太子变成一个傀儡,你们楚家手握皇权……朕答应你们,只要你能保住朕的这条胳膊,朕便禅位给太子。” 楚明玠心里呵呵,不为所动,圣元帝此人阴险狡诈,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事干得还少吗? 圣元帝此番不过是骗他先保住他的胳膊,过后圣元帝有太多方法不兑现承诺,比如让太子病逝暴毙? 不过,楚明玠表面上应道:“皇上,虽说你是金口玉言,但草民还是求皇上写下一份诏书。” 圣元帝的演技也不遑多让,没有立刻答应楚明玠,目眦欲裂,气喘吁吁地盯了楚明玠片刻。 他才用力闭上眼,咬牙切齿道:“好,朕写诏书,但是你得保证朕的胳膊不用锯断,日后不会复发。” “朕着礼部和钦天监选一个时间,到时候禅位给太子,举行太子的登基大典。” 圣元帝处在阴影中的半边侧脸,充满了阴狠,在这段时间里,他还能扭转局面。 他不能禅位给痴傻的太子,否则太子成为了傀儡皇帝,生得儿子也被楚家人操控着,那么这顾氏的江山,就变成楚家的了。 楚明玠见好就收了,谁敢和皇帝这么谈条件,还让皇帝求他? 皇帝还没驾崩,他不能得寸进尺了。 当然,他继续作死,妹夫也能保住他,但会很麻烦。 他何尝不心疼妹夫? 楚明玠拿出了用楚轻盈的神药、还原出来的黑玉断续粉。 当初他给自己服下的是丸,他的双腿恢复如初,能自如行走了。 而给圣元帝洒到胳膊的伤口上的粉,他去掉了一些药物,效果没有那么好。 “皇上,草民只能接上你这条胳膊,但你这条胳膊以后是不能用了,等同于废了。”楚明玠心里当然痛快。 当年圣元帝让傅寒辞害得他双腿残疾,如今圣元帝也尝到了他过去几年的绝望和痛苦。 何况圣元帝还是皇帝。 圣元帝比他更不能接受自己的胳膊被废了,这对圣元帝是心灵上的重大打击和折磨。 果不其然,楚明玠刚离开营帐,圣元帝就破防了。 楚明玠修长的身躯站在春夜里,衣衫飘扬,风采卓然,听着圣元帝的嘶吼,无能狂怒。 他心里积压多年的愤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楚明玠扬起嘴角,整个人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多年的心魔,就在这一瞬间被战胜了。 小妹和妹夫是故意让皇帝伤残的,对比起直接杀了皇帝,这种方式更能解开他的心结。 小妹和妹夫用心良苦。 首辅大人比他们任何人都心思细腻敏感,有时候会让他自己陷在抑郁情绪里,钻牛角尖,自怨自艾自伤,内耗很大。 但这种性情,有时候也很好,比如对他。 首辅大人考虑到了啊。 他超爱妹夫首辅大人! 楚明玠快步离开,衣袍翻飞,意气风发,仿佛是曾经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少将军。 他被小妹和妹夫对皇帝的报复,启发到了,突然就想到了治好太子的方法! 皇帝遭遇刺杀身受重伤,才开始的春猎自然就结束了。 楚明骞和东凌定远侯夫妇的比试,中断。 东凌和大周之间没有输赢,所以输的一方赔三座城池给对方的赌注,也无效了。 皇帝的伤势不宜立刻回宫,在春猎场所休养了三天,官员们才陪同着他起驾回去。 他被刺杀,受伤这件事没能瞒住文武大臣,但他的胳膊废了,却没几个人知道。 他下了旨意,泄密者,诛九族。 太后就算再气皇帝,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得知圣元帝被刺杀后,她本来是要出宫去找皇帝的,却被皇帝下旨拦住了。 太后不明所以,又气又怒又担心,只能在宫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然而在这几天里,她却得知周家被查了。 只因此次刺杀皇帝,竟然是兵部尚书、兼内阁次辅,她的侄子周锦烨安排的! 太后眼前天旋地转,摇摇欲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她的侄子怎么会刺杀皇帝? 周锦烨是疯了吗? 皇帝刚回宫,还在病中的太后就带着宫人,不顾阻拦,浩浩荡荡地冲进了皇帝的寝宫。 皇帝重伤未愈,虚弱地靠坐在榻上,合着眼。 盛怒过去后,他此刻显得异常平静,唯有嘶哑的语气里带着痛心,质问跪在地上的周锦烨,“表弟,朕哪点对不起你和你周家了?!你竟然派人刺杀朕!” “那时康乐设计谢疏鹤不成,坑害了朕,朕咽下屈辱,纳她入了后宫,给了妃位。” “朕也允许她怀了皇子,甚至她毒害淑妃、宸贵妃,朕只是赐了她毒酒,没有牵连到你们周家,朕不计前嫌,让你入了内阁做次辅……” “朕这般信任重用你,对你恩重如山,你却狼心狗肺,要杀了朕!” 皇帝胸膛起伏,喘息着,睁开眼射向周锦烨,怒火又烧了起来,端起榻边的药碗要砸向周锦烨。 可他的右胳膊已经废了,伤口还在包扎着,连端起碗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甚至抬手都困难。 他的手碰翻了药碗,药碗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皇帝低头看着那碎片,屈辱,狂怒,愤恨又绝望。 他歇斯底里。 第151章 杀母,一剑刺过去 这一幕也让太后难以接受,她英武强健的皇儿,怎么能变成一个瘫子呢? 这以后他还怎么做皇帝? 太后僵硬地站在那里,张了张颤抖的唇瓣,没能说出话来。 周锦烨听着皇帝这番阳奉阴违的话,只觉得可笑,压在心里许久的怨怪爆发了出来。 他从地上抬起头直视着皇帝,满目的讥讽,“皇上你当初和康乐一起设计谢首辅,你宠幸了康乐,那不过是你自食其果。” “你夺走了康乐的清白,本就应该对她负责,给臣和周家一个交代,周家过去那些年为你鞠躬尽瘁呕心沥血,皇上你是得益者,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你怕外戚做大,你受到掣肘,所以自从你登基后,就一直压着不让我们周家人出头,要我们给你干活,却不给我们高官俸禄,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根本不想让康乐怀上皇子,是她费尽了心思才怀孕,你不是为了淑妃和宸贵妃才处置了康乐,而是你不过是借此除掉康乐肚子里的孩子。” “你当然想牵连我们周家,但在跟楚恂的争斗中,你损失了好几个肱股之臣,就跟当年你篡位以及皇位不稳的时候一样,你需要我们周家了,你就提拔了臣和周家人。” “皇上你最擅长的就是用完就丢,等到除去了楚恂,怕是功高震主的臣和周家,又是你清洗的头号目标吧?” 周锦烨不能提宸贵妃为他周家求情一事,否则那不是叫皇上知道,他和宸贵妃私下有染吗? 他今日恐怕无法全身而退了,不能害了昕月。 他想护着昕月。 太后回过神,怒斥周锦烨,“你是疯了吗?闭嘴!” 周锦烨虽然说得对,且她对皇帝也有不满。 但她是皇帝的亲娘,一点的不满表现出来没什么。 周锦烨不过是皇帝的表弟,何况从来都是先是君臣,再是亲属。 他这般顶撞指责皇帝,是不想活了吗?! 周锦烨看了太后一眼,紧紧抿住了薄唇。 不过他也是有傲骨的,虽然没有再唾骂皇帝,但肩背挺括,跪得笔直,目光泠然地跟皇帝对视着。 “朕竟然没想到,你和周家表面效忠朕,实际上心里对朕竟然有这么多的不满和愤恨!”皇帝又怒又惊讶,俊美明朗的五官在这一刻却是扭曲的,目光死死盯着周锦烨。 “所以,因为你对朕怀恨在心,你就借着春猎这么好的机会,安排人刺杀朕吗?” 周锦烨攥紧了袖中的手,强硬的神色顿了顿,悲凉地开口,“皇上,臣已经说过了,臣是被冤枉的,臣的确对你不满,但臣并没有弑君之心。” “你不愿相信臣,是因为你就是想杀臣。” 皇帝冷笑,“那批刺客跟你没关系?那你如何解释在春猎的前天晚上,你私下找过他们?” 几天前在猎场,皇帝被救了后,那批刺客逃到了丛林深处。 锦衣卫和御林军追捕了两天两夜。 刺客无路可逃,咬开事先藏在嘴里的毒药,畏罪自杀。 锦衣卫对他们进行了彻底的搜身,先是扯下了他们脸上的黑巾。 那是镇国公府的几个护卫。 但,撕掉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却发现那些人,竟是原本应该护卫在皇帝身边的锦衣卫! 再查下去便是,春猎的前一天晚上,周锦烨私下见了这些本应该护卫在皇帝身边的锦衣卫,吩咐了他们什么。 由此可以确定,这批锦衣卫借着护卫皇帝之便,在春猎时装扮成刺客,刺杀皇帝。 “还有这瓶药!”皇帝用左手扔了一瓶药到周锦烨面前,拔高声音时,他原本放心头血的胸腔震动着,一阵阵疼痛。 “这是从你身上搜到的药,太医们已经实验过了,此药能治外伤、伤残,让人的伤口在短短三天内痊愈,甚至此药比楚明玠给朕用的药都好。” “你有这么好的药,却不拿出来给朕用,还有春猎当天你为什么要跟踪朕?” “你跟踪朕就算了,在朕被刺杀时,你为什么不现身救朕!” 皇帝喘息着,神色暴戾,目光猩红阴森,透着浓浓的恼怒和杀意,“这种种都表明,你就是想要朕的命!” 周锦烨瞳孔收缩看着那瓶药,听着皇帝的话,原本还据理力争的他,在这一刻瞬间失去了全部的争辩能力。 那天晚上他确实召了那些锦衣卫来,不过,是安排他们保护皇帝的同时,也护着谢昕月。 在春猎当天,他不是跟踪皇帝,他只是想多看看骑马打猎的谢昕月。 谁知中途,他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 等意识到不对再返回来时,护卫皇帝的锦衣卫和御林军死的死,伤的伤。 皇帝被那批黑衣蒙面人追堵到了原始森林里,他不是没有赶过去救驾,是他被一只老虎盯上了,好不容易逃掉,还迷了路。 至于他有药为什么不给皇帝用……他确实存有私心。 这药他想先紧着谢昕月。 过后谢昕月没用完,但他不能再拿出来。 否则那不是会被质疑一开始为什么不献出来,等过后才拿出来,是何居心? 再者,楚明玠来了,皇帝的胳膊没有被锯断。 所以他干脆直接藏起了药,只当自己没有这种堪称神药的药。 谁知,他竟然会被抓、被查。 结果这药就被搜出来了,成了他不救皇帝,要皇帝死的物证之一。 周锦烨意识到,他是替楚恂背了黑锅。 其实他找过的那批锦衣卫,在当晚就被楚恂的人抓了。 毕竟叶家二郎可是锦衣卫十四所千户,叶家二郎借着职务之便,跟楚恂里应外合。 楚恂用自己人代替了那几个锦衣卫,于春猎当天假的锦衣卫、楚恂的人跟在皇帝身边,然后假的锦衣卫换上黑衣再装扮成刺客,刺杀皇帝。 假的锦衣卫、刺客其实早就逃跑了,御林军等人追捕到的所谓的刺客,是假的锦衣卫扔过去的、在春猎的前天晚上被他们抓来的真锦衣卫。 他们给其戴上人皮面具,喂了毒药,让人以为这就是刺客,畏罪自杀。 周锦烨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那天晚上找锦衣卫,安排了他们什么。 也无法解释自己在春猎时,为什么“跟踪”皇帝,更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把药给谢昕月用了。 因为这样,不是让皇帝知道了他和谢昕月私通吗? 到时候皇帝不仅认定了他因为恨,安排了这场刺杀,他还会被加上一个与贵妃私通的罪名,自己活不成不说,且连累了谢昕月。 周锦烨攥着拳头,手背上淡蓝色的血管凸起,这一刻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周锦烨,你还安插了人到宸贵妃的宫中,你是何居心?因为朕为了宸贵妃,杀了康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就要对宸贵妃下手吗?是不是你此次没能杀了朕,一计不成,日后你就会在朕去宸贵妃宫中时,要你的人害朕?” 皇帝列举出的周锦烨这一条条罪状,就连太后都无法为他开脱。 他有动机(他因为康乐而恨皇帝,且对皇帝不满多年),有行动(那天晚上安排锦衣卫、春猎当天跟踪皇帝、不救驾、还安插人到宸贵妃宫里、皇帝身边),有物证(有药不给皇帝用)……这种种,任谁来了,都无法洗脱掉周锦烨刺杀皇帝的罪名。 太后气得全身颤抖,上前一个耳光狠狠甩向周锦烨,又把他踹翻在地,“逆子!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周锦烨从地上起来后,也不跪了。 他站在皇帝面前,抬手用力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破釜沉舟,“无论臣说多少遍,臣是被陷害了,是冤枉的,皇上你也不会信。” “怕是仅凭臣对你不多年,怀恨在心,今日这番忤逆,你就不会宽恕了臣。” “既如此,臣无话可说,臣认下便是。” 太后身形晃动着,被气得险些昏厥过去,语声颤抖痛心地怒斥,“你倒是敢作敢当有气节,但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周家,你的妻子和儿女!这可是弑君啊!” 太后在让周锦烨对皇帝服软。 他一人揽下所有,被处死,不能牵连了家族。 周锦烨热血冲头,被太后这么一提醒,他冷静几分,顿了顿,膝盖又弯了下去,已然决定求皇帝放过周家。 谁知,下一秒皇帝盯着他,问出了这么一句,“周锦烨,你和朕的宸贵妃是不是私下有染?” 皇帝不想给自己戴绿帽子,但帝王疑心都重。 周锦烨的种种行为,一方面表明了他就是安排了这次刺杀,再者,让他怀疑周锦烨和宸贵妃私通。 周锦烨的身躯震了震,猛地抬头看向皇帝,弯下的膝盖僵硬在那里。 他和皇帝对视着,眼里的情绪起伏,心里百转千回。 过了许久,周锦烨用力闭了闭眼,又睁开,同时也松了拳头。 他染血的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那笑意有几分的疯狂,“是啊,皇上,臣弟可是觊觎你的宸贵妃很长时间了。” “虽然臣的妹妹康乐因宸贵妃而死,可是臣一点都不怪宸贵妃,臣只恨杀了康乐的皇上你,你看,臣多爱你的宸贵妃。” “可是宸贵妃满心满眼却都是你,那次雷劈你,她替你挡了,春猎当天她为了保护你,险些丧命于狼口,她一次又一次为你抛下性命,她怎么能如此爱你呢?” “可是你呢?你根本就不值得,你这种冷血无情,玩弄女人,对亲生儿子痛下杀手的男人,根本就不配!” “臣弟得不到她的心,那就杀了表哥你,把她抢过来,得到她的身!” 周锦烨疯魔了一样笑出来,笑得眼角都涌出泪花来。 寝宫里回响着他的笑声。 太后被惊得往后退了几步,“疯了,你真的疯了……” 皇帝被这般挑衅,被嘲讽,九五之尊的颜面被踩在地上践踏。 他怒火中烧,忽然从龙榻上起身,左手抽出剑,朝周锦烨的胸口刺去。 “不!”太后撕心裂肺地惊喊了一声,于那一刻,扑到周锦烨身上。 她的弟弟只有周锦烨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 这是周家唯一的嫡出公子,是她的侄子! 第152章 赐给太子妃一杯毒酒 周锦烨眼疾手快,把扑过来的太后拽走,他另一手抓住了皇帝刺来的剑。 皇帝重伤在身,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被周锦烨手上的力道推拒着。 他高大却虚弱的身形摇晃,只有剑尖刺破了周锦烨的心口。 周锦烨握着剑刃的掌心被割破,鲜血顺着白皙修长的指尖滴落下去。 他目色血红地看着皇帝,岿然不动。 皇帝竭力站稳身躯,咬了咬牙,用上全部的力气,剑往前推。 “皇上!住手!你住手啊!”太后也不敢随便去拔剑,就怕周锦烨被穿了心。 她急火攻心,“扑通”跪在了地上,流着泪请求皇帝,“皇帝,你饶了他一命吧,他是你的表弟,是哀家的侄子,你舅舅唯一的嫡出儿子啊!” “你念在曾经周家拥护你坐上皇帝,过去多年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宽恕了他好吗?” 皇帝亲情淡薄,所以不明白周锦烨这样的侄子,太后要来何用? “母后,他刺杀儿臣,儿臣的胳膊废了,他还觊觎儿臣的女人……”皇帝低头看着发髻散乱,抓着他衣袍的太后,目光里一片血红,浮动着泪。 “他是你的侄子,可儿臣是你的亲生儿子!” “你这般维护他,不在乎儿臣,是不是你也参与到了此次刺杀儿臣的谋划中?” 太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亲生儿子怀疑。 当年她为了儿子,为了他能当上皇帝,她做了那么多。 到头来,他却怀疑她行刺他! 她一手教得儿子冷血狠绝,可最终,他把他的冷血和狠绝,用在了她这个亲生母亲身上。 很多年前那个妖妃败了,很多年后的今天,她输了。 太后愤怒又痛心悲哀,瘫坐在地上,流着泪,苍凉一笑,“是啊,是哀家指使你表弟这么做的。” “哀家一人揽下所有罪名,你杀了哀家,放过你表弟和周家吧。” “好!好!真好啊!”皇帝忽然拔出了剑,想刺向太后,却身形踉跄。 他手抖着,往后退,栽坐到床榻上。 “咣当”的声响,皇帝丢了手中的剑,抬高声音喊人,“拟旨:兵部尚书、内阁次辅周锦烨,行刺朕……” 宸贵妃很快得知了消息:皇帝终究还是将太后幽禁了起来。 周锦烨被关押入狱,周家被抄家,全族流放,世代无召不得回京……宸贵妃被召去给皇帝侍疾。 皇帝对她下达了一道旨意,“宸贵妃,你召太子妃到你的宫里,赐太子妃一杯毒酒。” 宸贵妃端着药碗的手一紧,猛地看向皇帝。 皇帝到底还是怀疑她了,怀疑她和周锦烨私通,也怀疑她其实是在帮着楚轻盈和楚家造反。 所以皇帝要她来杀太子妃。 她若不动手,死的就是她了。 皇帝看着宸贵妃苍白的脸色,抬手握住宸贵妃冰冷的手,感觉到她的指尖在颤抖。 皇帝拉了宸贵妃入怀,大手压在宸贵妃的后颈上,抚着宸贵妃的头发。 他在宸贵妃耳畔柔声细语,“月儿,朕封你为皇贵妃,只要你杀了太子妃,朕便原谅你。” 他愿意相信谢昕月是爱他的,但谢昕月为了帮楚轻盈,私下真的没有跟周锦烨有染,只是周锦烨的单相思吗? 除非谢昕月杀了太子妃。 他便不计前嫌。 若是谢昕月不杀太子妃,他就杀谢昕月。 如果谢昕月杀了太子妃,谢昕月也得死。 楚家不会放过谢昕月。 到时候,他会给谢昕月追封谥号,以皇后的礼制厚葬谢昕月。 这样盛大的荣宠,足以证明他是喜欢谢昕月的。 “是。”宸贵妃恭顺地依偎在皇帝的胸膛,没有任何一句争辩,应下了,抬眸看着皇帝。 “皇上,臣妾想去狱中见见周大人,他刺杀皇上,臣妾想替皇上做些什么,也为自己自证。” 她如此坦然,倒是让皇帝觉得自己是多疑了,但又想验证。 “你去吧。”皇帝的手从谢昕月的后颈移到脸上,轻柔地抚摸着,眼里的情绪复杂又带着些沉迷,凑过去吻住了宸贵妃。 宸贵妃离开后,皇帝收回追随着她的背影而去的目光,眸底一片晦暗阴冷,喊来高牧吩咐,“明日带太子来见朕。” 皇帝闭上眼,靠坐在那里,面上没有一点情绪,语气波澜不惊,“提前准备好毒酒。” * 春末初夏的晚上,还是有点凉意的,牢房里又阴暗潮湿。 谢昕月披了一件大红色的斗篷,在牢房的门被打开后,她走进去,掀掉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雪白清冷绝世无双的脸。 周锦烨猛地从地上的稻草上站了起来,很意外,苍白的脸上担忧又着急,“贵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你快回去吧,臣……无碍。” 这个紧要关头,谢昕月来见他,那不是让皇帝怀疑她跟他有染吗? 当时他并没有失去理智,是故意说出那番话的,要皇帝知道是他在觊觎谢昕月,谢昕月未曾搭理过他。 他已经是罪无可恕了,不在乎多一条罪名,只想保住谢昕月。 “本宫是来送周大人最后一程的。”谢昕月屏退了旁人。 牢狱里只有她和周锦烨,她一改往日的清冷,殷红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艳丽、妖冶又魅惑。 周锦烨看着这样的谢昕月,以及她递来的一把匕首,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整个人如坠冰窖,颤了颤薄唇,“你……什么意思?” 因为太后的寻死觅活,威胁皇帝,皇帝没有杀他,对他和周家都网开一面,让他随着家人一起流放。 “没想到周大人身在官场多年,玩弄权术,与人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但在儿女情长上,却是如此单纯赤诚吗?”谢昕月把玩着匕首,抽了出来。 刀刃散发出雪亮的光芒,照着她一张脸。 她轻轻嗤笑,千娇百媚,抬眸看着周锦烨。 周锦烨颀长瘦削的身躯摇晃着,脚步踉跄往后退,栽在墙壁上,到这一刻哪还能不明白? 原来,那天晚上宫宴时,谢昕月故意让他找了护卫皇帝的锦衣卫。 是谢昕月给楚轻盈献上了计策。 楚轻盈先抓了他安排的那几个锦衣卫,再让杨副首领几人冒充锦衣卫刺杀皇帝,又加以掩盖。 她精心安排,绕了一大圈子,让世人知道镇国公被诬陷了,但其实刺杀皇帝的幕后主使就是她啊! 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周锦烨和皇帝都掉入了楚轻盈的圈套,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皇帝甚至差点弑母,把太后拘禁了起来。 楚轻盈他们这一步棋,走得漂亮啊,相当漂亮。 周锦烨英俊的面容上更多的是悲凉和痛意,双目通红地盯着谢昕月,薄唇艰难地动着,字字颤抖,“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故意用美色诱惑我?” “康乐没有给你下毒,是你自己给自己下了毒,那天晚上你让我安排锦衣卫保护你,实际上就是为了嫁祸给我,让我背上行刺皇帝的罪名。” “谁能想到呢?我怎么能想到,你是真的不想给皇帝生孩子,也没想让自己怀上皇子,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你和谢疏鹤里应外合,一直都在帮楚轻盈、楚家造反啊……” 他确实没想到。 谢昕月宠冠六宫,明明自己的儿子可以做皇帝,她未来就是太皇太后。 后宫险恶,处处杀机,她生存艰难,却义无反顾,不为自己,而是为旁人步步为营殚精竭虑,给楚轻盈做嫁衣。 在旁人看来,谢昕月太傻了。 她不应该这样的。 正因为没有想到,他才会掉入谢昕月和谢疏鹤的陷阱,背叛了皇帝,投入到谢疏鹤的阵营里。 他被设计陷害,害了自己,连累了太后,以及整个周家。 他没想到谢昕月是楚轻盈的人,怕是皇帝也被谢昕月耍得团团转。 “你亲手杀了我,是要向皇上证明你对我没有半分情意,你没有和我私通吗?”周锦烨坐到地上,仰视着此刻显得无比尊贵高高在上的谢昕月,眼中涌出的泪水渐渐湿了一张俊朗的脸。 无需谢昕月回答,他已然知道了答案。 “谢昕月,你对我没有半分情意,只有欺骗和利用,可悲的是为了保住你,我一人揽下了全部的罪名,惹怒皇帝,叫他差点一剑杀了我,只是为了给你一个清白……” 周锦烨哭着,也悲凉嘲讽地笑出来,忽然站起来走向谢昕月。 谢昕月蹙眉,往后退了退,却被周锦烨用力抓住手。 下一秒,“噗嗤”一声,那匕首捅入到周锦烨的心口。 谢昕月的身形颤了颤,试图抽出手,却被周锦烨握得更紧,匕首又往心口的皮肉里捅了几分。 鲜血涌出来,把周锦烨心口处的衣衫染得一片血红、艳丽,衬得周锦烨那笑容都是妖冶邪魅的,“你不是要杀了我,保全你自己,助楚轻盈造反吗?” “怎么?下不了手?” “贵妃娘娘,你还是不够狠,或者说,你对臣也有那么一点的情意吗?” “够了,够了……”周锦烨在自问自答,喃喃低语着,闭上眼。 他得死。 只有他死了,才无法揭穿了谢昕月和楚轻盈等人的阴谋、无法揭穿这场嫁祸和诬陷。 他们要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他找皇帝? 谢疏鹤不会让他见到皇帝的,他死了,才能保全自己的妻子儿女,整个家族。 虽然是流放,但至少他们能活下来。 多可悲啊,他为了情爱,为了一个女人,害了自己和整个家族。 到这一刻,他却想着保全自己的家族。 他罪孽深重。 谢昕月是最毒最狠的女人。 而他,为官多年,并不清白。 当年他帮着圣元帝谋朝篡位,血洗了多少人,为了圣元帝坐稳皇帝,他不断地铲除异己,抄别人的家,诛别人全族的事,没少做。 那时在陷害楚家上,他也出了一份力。 还有他在背后煽风点火,让谢疏鹤不得不对皇帝献上那个妖魔儿子,杀了谢疏鹤的儿子。 楚轻盈和谢疏鹤如何会放过他? 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好与坏,谁又能说得清呢? 在政治斗争、夺嫡中,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成王败寇啊。 只有他死了,才能给谢疏鹤的人腾出位置。 闻宥礼会成为下一任次辅,军事大权落到谢疏鹤手里。 皇帝的胳膊废了,谢疏鹤会慢慢把持朝政,架空皇帝。 由此,首辅大人他权倾天下! 宸贵妃抽出自己的手,往外退着。 那把匕首还插在周锦烨的心口上。 周锦烨踉跄着,栽倒在地。 他靠着墙坐在那里,看着谢昕月转身走出去,斗篷翻飞,如此决绝。 “昕月……”周锦烨低低喊了一声。 不知道谢昕月是不是听见了,反正谢昕月停下了。 他最后看着谢昕月,低哑开口,“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后悔被你算计利用,落得如此下场。” “我和皇帝积怨已久,终究会反目,你们不过是利用加深了我们之间的嫌隙。” “我不怪你,但若是有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遇到了……” “皇贵妃娘娘,臣祝你得偿所愿,万寿无疆,荣华富贵,臣愿你踏万里河山,享无边孤独。”周锦烨合上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谢昕月纤瘦的身形轻颤着。 她大概是掉了泪,在回头。 却转到一半,又转了回去。 她疾步走了出去,毅然决然,再不回头。 她从来不回头的。 绝不回头。 * 权倾天下的首辅大人正在带娃。 而楚轻璇被召回宫里前,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死劫。 她跟太子正在谢府,看首辅大人带娃,帮首辅大人带娃。 【——————作者有话说:那太子得疯啊!楚轻盈:好好好,又疯一个。】 第153章 抢妹妹的镯子,吃药丸 楚桉知道穆澜平安地生下一个女婴后,这几天都在心里喊着要去看妹妹,送妹妹礼物。 但谢疏鹤和楚轻盈这几天都很忙。 首辅大人忙着揽权。 楚轻盈则在给大哥打下手,让大哥能研制出治好太子痴傻的药丸来。 楚轻璇带着太子来试药,怀里抱着楚瑜,听太子和楚桉两人小声密谋着什么。 太子坐在楚轻璇身侧,从背后用双手掐在楚桉腋下,让楚桉坐在他的膝盖上,“你长得太慢了,还得要人抱,这么胖,我胳膊都酸了。” 楚桉在跟着楚明玠学习医术,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明玠配药,制药,整个过程。 他现在已经认识了很多药草,并知道其药效,给人治个简单的风寒是没问题的。 楚桉自己已经能坐得很好了,但是因为胖,坐久了,没发育完全的脊椎不舒服,他就靠在太子的胸膛里,脚丫子贴着太子的腿。 楚桉听到太子这么说,回道:【“那是因为你不强壮,上次我教你练武功,你最近练了没有?要练的,强身健体。”】 “我感觉我很强壮,是因为抱孩子比做什么都累。”太子的下巴抵在楚桉的头顶,垂着眼皮,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我其实不想来的,我就想和轻璇在榻上,我新的一本避火图还没画完。” 楚桉:“……” 他是个小孩子啊,并且还是晚辈,太子姨父为什么不找他爹爹交流,会教坏他的好吗? 楚轻璇听两个人说这些,整个人都燥得慌,但是又感觉两个幼稚鬼凑在一起,是真的很好玩。 她忍俊不禁。 楚桉不想搭理太子。 这会儿他的目光从正在配药的楚明玠身上转移走,盯住了楚瑜,烦恼得不行。 太子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是对床榻上那些事上瘾,一天到晚满脑子都是这些事,疯魔似的,无药可救。 当然,他毕竟是三岁孩子的智力,其他的三岁孩子只想着玩。 他也是单纯天真无忧无虑的,只想着这种事,也正常不是吗? 他懒得移开压在楚桉头顶的下巴,就跟着楚桉的头一起转着脸,“我上次送给你的避火图,你学了没有?” 【“太子姨父,我再强调一遍。”】楚桉心累,楚桉叹气。 【“虽然我看起来跟你一样,但我们还是不同的,你是大人的身体,小孩子的智商,我是小孩子的身体,成年人的心理,所以你明白吗?有些你能做的,我做不了啊。”】 太子不以为意,“你做不了也没关系,就像你在跟你大舅舅学习医术,跟三舅舅学习武功,跟你娘亲学习兵法一样,你现在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这避火图你先学着,记住,以后身体跟我一样时,就能用到了。” “你不学怎么会呢?我就是学的,我一开始什么都不会。” 他就知道生理欲望来的时候,出于本能,自己摸索着,让自己舒服。 直到他在书房看见了避火图,他才知道原来这种事不应该一个人做。 他不想让轻璇觉得他什么都不会,第一次他给轻璇的体验要是不好,那以后轻璇就不喜欢跟他做这种事了。 所以他看避火图,学习了很久。 那天晚上的表现,看轻璇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特别棒! 【“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啊!”】楚桉欲哭无泪。 要说谁最希望太子恢复过来,那肯定是他。 他在心里祈祷着大舅舅这次一定要成功。 现在太子折磨他,等太子清醒后,他一定狠狠嘲笑太子,十倍地奉还过来! 楚桉想想到时候太子姨父有多社死,他就不苦着一张脸了,转移话题问:【“太子姨父,东凌的定远侯伯父前几天得了一个女儿,你说我应该送她什么见面礼?”】 太子顺着楚桉的视线看过去,跟楚桉一起盯住了楚瑜手腕上的一只镯子,二人心照不宣,【“我看你妹妹这只镯子就不错,拿去送给你的新妹妹吧。”】 楚瑜手腕上戴的镯子是纯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粉紫色的宝石,流光溢彩,在阳光的照耀下尤其漂亮。 楚桉手腕上也有金镯子,不过什么都没镶嵌,显然楚瑜的镯子才是女孩子应该戴的。 【“我拿我全部的首饰跟妹妹换,太子姨父你给我取下来。”】楚桉挥舞着胳膊,让太子取掉他的手镯,还有脖子上的长命锁。 太子一一取下来,然后给楚瑜戴上。 这期间楚桉拽着楚瑜的手腕,抓着楚瑜的手镯,往外褪着。 楚瑜不愿意给,抬起手,一巴掌“啪”甩向楚桉的脸。 她的手指甲经常被修剪,所以不长,但还是在楚桉脸上挠了好几下。 楚桉没哭。 楚瑜却因为手腕被弄疼了,哭了起来。 原本几个大人注意到了,只是看楚瑜没吃亏,就没理会。 结果楚瑜这么一哭,楚轻盈严厉的目光就射向了楚桉。 这崽子真行,抢妹妹的镯子讨别的小姑娘欢心。 楚桉也知道自己不对,但他不会说话,不能给娘亲要一个送给新妹妹,那就只能找妹妹换一个了。 所以楚桉的脸都被挠得流血了,也还是抓着楚瑜的镯子不放,希望他娘亲能明白他的意思。 好在,他有太子这个嘴替,【“楚桉想要他妹妹的这个镯子,送给他的新妹妹,他没有抢妹妹的,他把他身上戴的都给妹妹了,作为交换。”】 别看孩子小,那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楚瑜更喜欢自己的手镯。 哪怕楚桉拿出来的更多更珍贵,但她不懂,她就是要自己的。 楚轻盈和楚轻璇同时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递给楚桉,“你先送这两个给新妹妹,新妹妹她还不懂好看不好看,娘亲和姨母的这两个更为贵重。” “回头等娘亲命人把跟妹妹一样的镯子打造出来了,你再送给新妹妹。” 楚桉这才松开了楚瑜,被抓得头破血流,却眉开眼笑地对娘亲和姨母道谢,还安慰楚瑜,给楚瑜认错。 谢疏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抱了楚桉放在自己腿上。 他取了药给楚桉抹脸。 虽然定远侯的女儿还不懂,但今生楚桉和她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得维持一下形象的吧。 对此,楚明玠睨了谢疏鹤一眼,也就只有他妹夫,那么在乎自己的外貌,恨不得一整天的时间都用在换妆造上。 楚明玠的药丸终于是研制好了。 但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给太子服下去前,向楚轻璇确认了一遍,“很有可能服下这个药丸后,太子会比现在还要痴傻……” “反正都是痴傻,还剩几岁孩子的智商,并没有什么区别。”几人坐在谢府的流苏树下,楚轻璇的脸在夏日阳光下,带着淡淡的笑意,侧过脸看着太子,抬起手。 她本来是要摸太子的头的,太子却直接凑过来,往她怀里一靠,双臂抱紧了她的腰,“要给我吃什么?” “没关系的,夫人给的,就算是毒,我也会乖乖吃的。” 楚轻璇:“……” 你敢信,他是跟端方自持的首辅大人,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 楚轻璇从楚明玠手里接过棕褐色的药丸,喂给太子。 太子握着楚轻璇的手腕,凑过去,张开嘴,却突然恶作剧,拿走药丸就往楚桉嘴里塞,“你不是跟我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这是糖豆,特别特别甜,我分享给你一半,我们一起吃!” 楚轻盈、谢疏鹤几人:“……” 好好好,你这个痴傻的,还会逗小孩子呢。 【“我谢谢你,你人还怪好嘞。”】楚桉惊骇地瞪大眼,死死闭着嘴,在心里啊啊啊地喊着。 【“我不要变傻,呜呜呜……爹爹,娘亲,大舅舅救我,救我啊!”】 楚轻璇拉回了太子,“好了。” 太子不再吓唬楚桉,把那药丸放到自己嘴里,味道特别苦。 但他愣是面不改色,还细嚼慢咽,就是为了向楚轻璇证明,她让吃的,多难吃,他都会乖乖吃下去。 或许痴傻的太子不懂情爱,他却用上了自己全部的智力,不管是对楚轻璇言听计从,还是时刻想和楚轻璇贴贴,他都在诠释着他对楚轻璇的喜欢。 “怎么样?”楚轻盈几人几乎屏住了呼吸,都紧张地盯着太子。 楚桉更是从谢疏鹤腿上滑了下来,要冲向太子,却摔在地上。 他满不在乎地趴在那里,从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平。 楚桉躺平了。 他试着爬过去,也失败了。 于是楚桉就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身,翻到了太子身边,然后猛地坐了起来,攀住了太子的膝盖。 他超厉害,快夸! 楚轻盈:“……” 谢疏鹤扶额,很快换上慈爱的表情,笑着夸奖,“桉儿真棒,翻身翻得很厉害,爹爹都没看清楚,桉儿就‘刷’一下,像小豹子一样过去了。” 很尬。 但无论孩子学习了什么技能,不管多简单,那都是应该夸奖鼓励的。 小的时候我们要大人的夸奖很简单,长大了,不管我们多努力,多需要,大人都吝啬夸奖一句。 楚轻盈几人配合地给楚桉鼓了鼓掌。 他们真的在很努力地弥补前世楚桉缺失的童年。 楚桉很麻溜地又翻了过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攀着他爹爹的双腿。 在爹爹的手臂伸过来支撑他时,他仰起头,“吧唧”在爹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爱爹爹!”】 谢疏鹤忽然间热泪盈眶,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特别感动。 楚瑜懵懂地看着,一知半解,从楚轻盈腿上滑了下去,也朝谢疏鹤翻了过去。 这样的画面温馨极了,几人都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太子。 “顾翊淮……”楚轻璇柔声细语地喊着太子。 第154章 也是重生的?太子醒了 太子把药丸的最后一丝苦涩吞了下去,被几人盯着,他对楚轻璇眨了眨,赤诚热切,“夫人?” 几人猛然松了一口气。 楚明玠的药丸没有一点效果,但至少,没让太子更痴傻。 太子还是三岁孩子的智力,这段时间的记忆没有被格式化、刷新。 楚轻璇还是跟之前一样,不欣喜也不失望,就是担心楚明玠,又失败了一次,受的打击会更大。 不过几人纷纷看向楚明玠,楚明玠却展开扇子,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邪气意味深长,“珍惜太子痴傻的这最后时光吧。” 趁着这段时间,多带着太子干些傻事。 明天或是后天,这都将会成为太子的美好回忆。 楚·狐狸·明玠站起身,“不是要去看定远侯夫妇的女儿吗?走吧。” 谢疏鹤碧绿色的眸里闪过一抹戏谑,神采奕奕的,也不抱楚桉了。 他和太子走在一处,抬手搭在太子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地蛊惑道:“太子弟弟发给我们的避火图,首辅哥哥觉得很不错,这样的好东西,就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对不对?” 去年太子还有五六岁智商的时候,就想着要将自己的避火图印刷出更多,卖给别人。 听谢疏鹤这么一说,他如今三岁的智商跟那个时候的想法如出一辙,“首辅哥哥说得对!” “疏泽叔父不是有铺子吗?那就让他给印刷出来再销售,到时候卖得钱记得分我一半。” 东宫的生活现在很窘迫,他的财物又都是轻璇管着。 他想送给轻璇首饰,总不能还找轻璇要钱吧。 那他就自己赚钱,给轻璇买很多很多的首饰。 太子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竟然让他想到了这样的生财之路。 “嗯,太子弟弟身强体壮又聪慧过人。”谢疏鹤夸得是太子最在意的两点,抬起手揉了揉太子的头。 太子眉开眼笑,给谢疏鹤揉着,蹭了又蹭谢疏鹤的掌心。 楚轻璇没听见。 楚轻盈耳力好,听了个大概,眼角跳了跳。 首辅大人现在又没了最初的克己复礼和持重,并且跟她狐狸似的大哥学的,喜欢欺负捉弄人了。 楚轻盈拉了谢疏鹤到自己身边,在谢疏鹤耳畔笑着低语,“等太子清醒过来,他要是提剑把你劈你两半,我可不会拦着。” “我不信。”谢疏鹤现在也是恃宠而骄,有恃无恐了。 他握住楚轻盈的手,碧眸炙热地凝视着楚轻盈,“我敢这么作死,就是因为坚信夫人一定会护着我。” 楚轻盈笑着点头,看谢疏鹤的目光温柔又宠溺,都能拉出丝了。 这让抱着楚桉的楚明玠,快步往前走去。 他在楚家,爹娘为老不尊激情仍在,三弟和弟媳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来了谢府,两个妹妹也在秀恩爱。 这个家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霍远霆和穆澜虽然还没摆宴席,不过楚轻盈几人此次过来都带了见面礼。 穆澜在屋内坐月子,霍远霆把孩子抱了出来,给楚轻盈几人看。 “这孩子英气又漂亮,叫什么名字?”楚轻盈送了东西给孩子后,摸了摸孩子的脸,眼中的笑意怜爱温柔。 霍远霆和穆澜两个将才生得女儿,自然不会差。 楚轻盈越看喜欢,越满意,都想抱回家她给养着了。 【“妹妹!我看看!我看看!”】楚桉在楚明玠的臂弯里,倾着身子凑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莫名就有种期待感,直觉自己跟霍远霆夫妇的女儿在前世有渊源。 当他第一眼看到女孩的脸时,愣了愣,再仔细看了又看。 楚桉的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瞪大眼,一时间丧失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虽然这女孩的脸还没有长开,但已然有了轮廓,那是他前世深刻在灵魂里的一张脸。 他重生也好,轮回数次也罢,他都能于这大千世界,万万人中,第一眼就认出这张脸。 楚桉攥紧了拳头,眼眶里一片通红酸涩,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襁褓里的女孩,在心里问出来时已然哽咽,【“定远侯伯父,你给她起了什么名字?”】 “韶冉,不负韶华,如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霍远霆硬朗的面容被温情柔化了些许,怜爱地凝视着臂弯里的女儿,嗓音低沉温和。 谁知他话音落下,楚桉眼中的泪“刷”一下流了出来,难以抑制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韶冉,【“难怪我看到定远侯伯父和穆将军的第一眼,就觉得他们的脸很熟悉,那是因为他们是韶冉的亲生父母……”】 前世他和韶冉相识时,东凌已经被灭了国,霍远霆和穆澜双双战死了。 韶冉并未对他提起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他没想到霍远霆和穆澜会是韶冉的爹娘。 再者,前世他生下来时,他爹已经三十五六岁了。 他重生而来,他生下来时他爹爹才二十有八,今生他早出生了很多年。 那么在前世跟他年龄相仿的韶冉,既然不是重生的,那就应该在几年后出生。 但其实万物在变,前世北境没有被灭,霍远霆和穆澜常年征战,穆澜生孩子没那么早,所以前世韶冉才和他一样出生得晚。 而今生北境被灭了,东凌太平,霍远霆和穆澜回家成亲,孩子来得就早了。 【韶冉,没想到今生还能遇到你,并且遇见的还是小时候的你。”】 【“我是谢允安……”】 谢疏鹤和楚轻盈对视一眼,果然如此,霍远霆和穆澜,是楚桉未来的岳父和岳母。 霍远霆心里震了震,楚桉在前世认识他的女儿,那就说明前世他的女儿,在他和穆澜双双战死,东凌被灭了国后,女儿活了下来,长大成人了。 这样的结果让霍远霆欣喜若狂,跟楚桉一样,看着韶冉,也热泪盈眶了。 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女儿的前世,却不能当众问楚桉,只能攥紧拳头死死克制住,看着楚桉和韶冉说话,以此获得女儿前世的经历。 韶冉此刻没睡,睁着一双乌黑清凌凌的眼看着凑上前的几人:端美圣洁的、艳丽无双的、皎皎如明月的、瑰姿艳逸的……每个人的脸。 韶冉一一看过去,在亦正亦邪的楚明玠身上停滞。 这么多人中,她只认识出生后见过面的父亲,以及楚明玠。 他如父亲一样高大,眉眼不似前世的阴郁冷漠。 他没有坐轮椅。 很快,一张软萌却满是抓痕雌雄难辨的孩子的脸,出现在上方。 韶冉蹙眉看着他,似曾相识。 他说他是谢允安。 他小时候原来长这样。 楚桉触碰她的脸时,她躲闪着,伸出手抓住楚桉的手,却是在推开他。 韶冉的另一手挥舞着,试图把楚桉打走。 楚桉前一秒以为韶冉是在亲近他,下一秒感觉到韶冉好像在对他挥巴掌,很抵触他。 楚桉心里猛地一痛,收回手喊他太子姨父,【“镯子呢,放我手上,我亲自送给妹妹。”】 太子就把镯子拿了出来。 但楚轻璇的那只他没给,轻璇的镯子,肯定是他送给轻璇的,不能让楚桉抢走了送人。 楚桉:“……” 楚桉死死抓住了楚轻盈给的那只镯子,警惕看了谢疏鹤一眼,就怕他爹爹跟太子一样。 他也不想拿楚瑜,或是姨母和娘亲的东西送给韶冉,但那不是因为他现在没有,只能厚颜无耻地啃老吗? 好在他爹爹最好,没把娘亲的镯子拿走。 楚桉把镯子塞到了颜华被襁褓包着的手边,【“韶冉,送给你!”】 【“不要。”】韶冉听得到楚桉的心声,但楚桉听不见她的。 她一看这镯子就知道价值不菲,意义非凡,她当然不能轻易收下。 韶冉推着镯子。 楚桉偏偏要塞给她,韶冉再推。 两个孩子的手还不够灵活,尤其是韶冉的。 于是那祖母绿的镯子掉在地上,啪嗒,摔成了两半。 楚桉和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东西贵重不贵重是其次,镯子摔断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霍远霆回过神,连忙握住韶冉的手,把她跟楚桉隔开,满是歉意地对楚轻盈说:“对不起首辅夫人,我会尽量找出一只同材质的镯子赔给你。” 这么贵重的镯子,是稀有独一无二的,所以霍远霆不能说赔楚轻盈一个一模一样的。 他要是找不到这样的镯子,就拿双倍的银钱赔给楚轻盈。 楚轻盈还没说什么呢,楚桉应着,【“没关系的定远侯伯父,是我的错,我非要把镯子给韶冉的。”】 【“她摔碎了便摔碎了,以后我再送给她一个。”】 楚桉被楚明玠抱在臂弯里,转回去,脸趴在了楚明玠的肩膀上。 一直都很欢快的他,此刻却伤心又颓然,变得非常安静。 谢疏鹤和楚轻盈感觉到了韶冉的异常,同时,对于楚桉,他们不免担心。 怎么? 难道在前世,只是楚桉的自作多情,韶冉不仅不喜欢他,反而是厌恶他的? 他们本以为楚桉和韶冉,跟她和谢疏鹤、三哥和叶瑶等人一样,都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的,结果楚桉拿得却是强取豪夺,她逃他追的剧本? 谢疏鹤头疼,既然是楚桉一厢情愿,那他们就不能随便拉郎配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韶冉冷若冰霜,不爱搭理人,也不是没有教养,她前世就这性格。 此刻她面对着亲生父亲和好像是父亲朋友的几人,只能用装睡来避开应付他们。 霍远霆把韶冉抱给了穆澜,再出来时,楚明骞找了过来。 楚明骞用力握着刀柄,一脸的凝重,“宫里的人到镇国公府找太子和二姐,说是宸贵妃召见二姐,而宸贵妃送来了信……” 楚明骞拿出谢昕月的亲笔信,白纸黑字寥寥几句——皇帝要我赐毒酒给太子妃,让太子“病逝”,欲立五皇子为储君。 楚轻璇让太子抱着楚桉到一旁玩了,她紧抿着唇,没说什么,等着首辅大人和小妹的安排。 楚明玠的墨眸里深不可测,抬头看了一眼太子,递给楚轻璇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是假死药,你配合着宸贵妃,死一次吧。” 楚轻璇接了瓷瓶,一点质疑都没有,“好。” 谢疏鹤安抚道:“二姐不用担心什么,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楚轻璇和太子回了宫。 谢疏鹤和楚轻盈没有多留,准备去镇国公府。 临走前霍远霆送他们,低声问:“若是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尽管开口,在下必会在所不惜。” 本来是他东凌要拿圣元帝磨磨刀的,但实际上是楚轻盈派了自己人去刺杀圣元帝。 他确定了楚轻盈是要造反,谢疏鹤和楚轻盈几人更是救了他和穆澜一家三口。 所以他现在对楚轻盈等人,完全没有了防备和敌意。 * 这天夏日的晚上下了一场大暴雨,电闪雷鸣。 “轻璇!”东宫的床榻上,太子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第一时间找楚轻璇。 楚轻璇却不在。 那一瞬间太子脸色苍白,浑身冷汗,如坠地狱。 他心有所感,下了榻就冲入外面的瓢泼大雨中。 第155章 太子妃死了,太子要和皇帝同归于尽 暴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天空还是乌云密布的,又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一大清早,高牧按照皇帝的旨意,来了东宫,担心太子不愿轻易跟他走,所以他带了东厂的二十多个人过去。 各个都佩戴着长剑,气势汹汹,一路过去让宫人们胆战心惊,纷纷跪下去。 高牧径直走向东宫,结果还有一段距离时,就被吓了一跳。 只因太子抱着双腿坐在宫门口的地上,全身都湿透了,墨发还在滴着水。 他双目猩红,脸色苍白,神情呆滞,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的鬼魅。 “太子殿下,你怎么坐在这里了?”高牧来到太子面前,却不仅不给太子行礼,反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太子。 那语气,像是在问罪。 旁的宫人因为首辅或是楚家的缘故,不敢踩太子一脚。 高牧跟皇帝一条心,对待一个傻太子,他充满了轻视和嘲讽。 “轻璇不见了,我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她。”自从去年太子变得更痴傻后,他要么就在东宫里,要么出宫,见到的就是谢疏鹤和楚明玠他们。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父皇和母后,包括高牧在内,其他人他现在都不认识了。 太子保持着双臂抱腿,下巴搭在膝盖上的姿势,喃喃回了一句,也不看高牧。 高牧在心里唾骂着傻子,神色阴狠,“太子妃是被皇贵妃的人带走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不如咱家带着太子殿下,给太子妃收尸去?” “你胡说!”太子猛地站了起来,抓住高牧的胳膊,布满红血丝的目光里充满了凶戾,语气威慑十足。 “皇贵妃是谁?她在哪?你立刻带我去!” 太子的手劲太大了,高牧的胳膊差点被他掰断,阴柔的脸上闪过毒辣,抬起脚重重地踹上太子的膝盖骨。 膝盖骨被踹一下,其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太子半跪到地上,却是一声不吭,唯有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抬起脸,像个狼崽子一样目光凶恶地盯着高牧。 高牧抚着自己的胳膊,又是一脚用力踹了过去,这次是踹在了太子的心口上。 “傻子,想让咱家带你去找楚氏,你跪下来求咱家啊。” 太子单膝抵在地上,肩背佝偻着,胸口疼得厉害。 他抬起一手按着,从下仰望着高牧,嘴角溢出一抹鲜血,猛地扑了过去。 结果又被高牧踹了一脚。 东厂的几个太监拔刀拦住了太子。 太子咬了咬牙,看着对方那么多人,他往后退了退。 轻璇教过他的,要是打不过对方,就不要逞英雄。 但是轻璇不知道,他是宁可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屈服的性子。 轻璇也不知道,他的软肋是她,碰上跟轻璇相关的,他宁愿抛却自己的尊贵,折断自己的满身傲骨。 所以,太子弯下了膝盖,跪在高牧面前。 他连脊梁骨都没那么挺直了,低眉敛目,语气里还带着请求,“请你带着我去找轻璇。” 高牧哈哈大笑,尖锐又阴柔,俯身凑近太子,掐住太子的下巴,端详着太子如明月般的一张脸,侮辱性地拍了拍太子的脸,“这还差不多。” 皇帝还在等着,即便高牧还想再折磨太子一番,也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他走在前面,先把太子带去了皇贵妃的宫里。 只要楚轻璇死了,太子就不想活了。 到时候太子就会乖乖喝下皇帝赐的毒酒,省去了很多麻烦。 谢昕月对于太子的到来,有意外,不过并不慌。 她看到太子受伤了,眸底含着杀意扫了一眼高牧,面上不动声色的,端坐在高位上淡声询问太子,“太子殿下到本宫这里来做什么?” “轻璇是不是在你宫里?你是不是杀了轻璇?”太子胸膛起伏,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谢昕月,仿佛只要她回答是,他就会冲上前掐死她。 谢昕月看太子这样子,就知道太子还没有恢复过来。 她顿了顿,勾着唇,悠悠地笑道:“是啊,本宫昨夜召了太子妃来,赐了太子妃一杯毒酒。” “太子妃人是断气了,只是不知道这会儿她的尸体有没有凉透,太子随本宫来看看吧。” 太子伟岸的身躯狠狠晃动了一下,勉强支撑着,跟随谢昕月来到偏殿。 在看到榻上躺着的楚轻璇时,太子猛地顿在原地,全身僵硬地站了数秒。 太子才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前。 “轻璇……”在床榻边,太子踉跄着,没站稳,跪到了地上。 他双手颤抖地抚上楚轻璇的脸,那么冰凉,胸口也看不见起伏。 他根本不用去探楚轻璇的呼吸,就能知道楚轻璇是真的死了。 太子不再有动作和声响。 大悲无声,他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太子殿下?”谢昕月站在太子身后,心里是担忧的。 楚明玠说要想太子恢复神志,光靠他的药还不够,要让太子受到天大的刺激,所以这也是楚轻璇假死的原因之一。 但谢昕月看太子这个样子,别刺激过头了,适得其反吧? 谢昕月没让高牧进来,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对太子道:“太子殿下,你不要怪本宫。” “本宫只是奉命行事,是你的父皇命令本宫杀了太子妃的,你要报仇,就去找你的父皇。” 父皇?太子空洞的目光转了转,那是谁? 他只从楚桉口中知道了爹娘、父亲这样的称呼。 原来他是有父亲的吗? 谢昕月看太子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丝反应,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你父皇之所以要杀太子妃,是因为太子妃不守妇道,罔顾人伦。” “她身为你的太子妃,却给你戴绿帽子,背着你勾引你的父皇、她的公爹,只为上位!” “不可能!”太子松开楚轻璇,猛地站了起来后,又转过去狠狠地瞪着谢昕月,双目里充血,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你闭嘴,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轻璇,她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谢昕月往后退了退,太子的轻璇已经死了,太子现在没了软肋,别痛怒之下跟她同归于尽了。 “是,本宫和太子妃交好,本宫也不相信太子妃会做这种事,这是你父皇给太子妃定的罪。” “其实,旁人不知道,本宫是知道的,你父皇身为太子妃的公爹,却一直都觊觎太子妃,去年有一次他去东宫,差点强行宠幸了太子妃,你这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时刻都在找机会把太子妃变成他的女人,但太子妃不愿意,就在昨夜。”谢昕月看到太子的薄唇抖动起来,她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你父皇让本宫召见了太子妃,要在本宫的宫里宠幸了太子妃。” “但太子妃誓死不从,你父皇一怒之下,就命令本宫赐了太子妃毒酒……” 昨夜皇帝虽然没这么干,但要是换做当时他对楚轻璇最执着的时候,他的确会干出这种事来。 比如当初在东宫。 太子被雨水浸湿的一张脸泛着冷白,额头青筋凸起,淡蓝色的血管都要爆裂了般,已然失去了理智。 他忽然从衣袍里抽出剑。 雪白的剑光闪过去的一瞬,太子的胳膊抬起,剑刃就抵在了谢昕月的脖子上,阴冷地命令,“你叫狗皇帝过来,否则我立马杀了你!” 轻璇在这里,哪怕轻璇变成了一具尸体,他也不会离开轻璇半步,他也要护着轻璇的身体。 他要皇帝自己过来,他要亲手杀了皇帝。 “好,你先冷静点!”谢昕月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压着气息喊高牧,生怕那锋利的剑刃划破了自己薄弱的动脉血管。 高牧一听谢昕月的声音就不对劲,带着人进来后,看到这种状况,猛地一顿。 他抬手止住了往前冲的内侍,“你莫要轻举妄动,咱家这就命人去请皇上来!” 他根本没想到一个痴傻的太子,会藏了剑在身上,所以刚刚没搜太子的身。 高牧让一个太监去了,他试图靠近太子。 痴傻太子却在防备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他和谢昕月的距离。 谢昕月紧紧抿住唇,自己动了动脖子,只感觉到一疼。 高牧就看到皇贵妃雪白的皮肤涌出艳红的血来,他立刻停在了原地,再不敢找机会上前。 不管皇帝对皇贵妃是杀是留,那都不能因为他没保护好皇贵妃,而让皇贵妃丧了命。 皇帝很快就来了,大步流星地进了殿内,脸色铁青愤怒,“太子,你在干什么?!” 皇帝的右胳膊不能抬起和动弹,只能自然地垂下去,看上去跟正常人无异。 太子抬眸看着谢昕月背后的皇帝、他的父皇,冷笑了一声,“干什么?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杀我的妻子,我就要你最宠爱的妃子来偿命。” “皇上,就让他杀了臣妾好了!”谢昕月背对着圣元帝,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无畏。 “太子妃是你的儿媳,她却勾引你,臣妾赐她毒酒,她死有余辜。” “太子不认生父又弑母,他如此大逆不道,皇上断不能为了救臣妾而放过他!” 圣元帝的瞳孔微微收缩,看到谢昕月脖子上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心里不是没有痛。 最终,皇帝却还是闭上眼,沉沉开口,“月儿,朕会以皇后的规制厚葬你,高牧,动手!” 反正谢昕月无论如何都得死,他何必为了救谢昕月,而让太子拿捏他? 谢昕月已经给太子妃和太子找好了罪名——太子妃勾引他这个皇帝,太子弑父弑母,他理应处置了太子和太子妃。 “是,皇上!”高牧应了一声,挥了挥手。 他带着几个武功高强的太监,围住了太子,手中的剑能把太子刺成一个刺猬。 只要皇帝愿意放弃皇贵妃,太子今日必死无疑。 “狗皇帝,你可真冷血!”太子意识到挟持谢昕月没用后,忽然移开剑,身形一闪,向圣元帝刺了过去。 他孤注一掷,反正轻璇已经死了。 他要狗皇帝血债血偿,哪怕是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第156章 一瞬白头,躺到了棺材里 只是,太子从谢昕月脖子上移开剑的那一瞬间,只感觉眼前忽然一黑,天旋地转。 太子的身躯摇晃着,栽倒,“扑通”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竭力用剑支撑着,却胸前一震,身子往前倾,一口黑血“哗”吐了出来。 继而,太子闭上眼,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这种状况让皇帝始料未及,脸色变了变,往后退了几步。 高牧几人还没动手呢,在皇帝的示意下,警惕地上前查看,发现太子确实昏死了过去。 高牧看向圣元帝,“皇上?” 皇帝走上前,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太子。 他的脸色复杂,眸中浮起一丝痛意,久久未动。 最终,皇帝背过身,闭上泛着酸涩的眼,哑声吩咐,“赐给他一杯毒酒吧。” 到底是他的嫡长子,他曾经对太子付出过心血,给了别的皇子都没有的他最多的父爱。 他到底还是不忍损伤了太子的身体,那就给太子喝下毒酒,也算是给太子留了一个全尸,了结他和太子这一世的父子缘分。 高牧去准备毒酒了。 谢昕月抬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站在皇帝身侧,面上平静地看着倒在地上昏死的太子,其实心急如焚。 楚明玠翻车了吗?! 太子受了这么大刺激后,不仅没有如他所预料恢复神志,反而急火攻心直接昏死过去了。 这明显是刺激过头了。 谢昕月的手掐着自己的伤口,疼痛让她能保持理智,眼看着高牧端来一杯毒酒,她脑子高速地运转着,想着对策。 她要是在这个时候跟皇帝同归于尽,太子能逃过一劫吗? 高牧弯身,两个内侍从背后架起了太子。 高牧一手掐着太子的下巴,一手端着毒酒,往太子嘴里灌。 谢昕月忽然投入到皇帝的怀中,在袖子的遮掩下,她手中涂了毒的簪子,慢慢贴近了皇帝的心口。 谢昕月狠狠闭上眼,咬紧牙就要刺进去。 却在这一瞬,太子缓缓的、低沉的、磁性的,嘲讽与笑意并存的声音,传了过来。 “父皇,你真的要给儿臣喂下毒酒吗?” 谢昕月猛地睁开眼,诧异地看过去时,手中的簪子也收了起来。 太子那不同于痴傻时的语气、嗓音,让皇帝的身躯震了震,僵硬地转过身。 太子还被押着跪在地上,肩背弯着,却慢慢抬起了头,一点点显现出在阴影里的一张脸。 他染血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漆黑如墨的眼里却是冰冷一片,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皇帝时,让皇帝心惊,薄唇颤动着,“你……你竟然恢复了神志?” “是啊,父皇。”太子挣脱掉内侍的钳制,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身躯伟岸,华贵的白衣衬得他气质卓然,如皎皎明月。 外面一声声闷雷响起,太子整个人在昏暗的殿内散发着光彩,无人能及。 太子看着皇帝,嘴角的弧度越发艳丽妖冶,也嗜血残冷,“父皇,儿臣恢复了神志,你还要杀儿臣吗?你是不是应该退位驾崩了,让儿臣来当这个皇帝?” “你在痴心妄想!”皇帝和太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两人已经不能和解了。 哪怕太子恢复成了过去他疼爱、倾注了心血培养的优秀储君,他和太子之间,也只剩下父子相残。 两人必有一死,那个人当然不是他。 太子必须死。 “太子妃勾引朕,太子你数次大逆不道,刚刚差点弑母,还口出狂言诅咒朕,谋逆造反……高牧!”皇帝面色铁青狰狞,列举着太子的罪状,高声对高牧下旨。 “送太子上路!” 太子一人,周身都是武功高强的内侍,所以高牧并没有忌惮,站在太子面前,奉上毒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太子?” “父皇还是要杀儿臣,而给太子妃的罪名,竟然是太子妃勾引你,呵呵,好笑,真好笑!”太子一声声笑出来,仿佛很平静,也仿佛疯了。 他笑看着皇帝,眼底嗜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明明是父皇你这个公爹,在东宫强行宠幸了轻璇,把轻璇纳入你的后宫。” “后来你以为轻璇与儿臣有染,你赐给她一碗堕胎药,让她一尸两命。” “你还想杀了儿臣,幸而有人保住了儿臣,儿臣被你贬去黄州……” 太子说得是前世,他恢复了神志,又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那他便前世今生,新仇旧恨一起跟皇帝算。 太子“刷”一下拔出了身侧内侍的剑。 他出手太快了,两个内侍被砍下脑袋,身子倒下去。 高牧在太子对面,根本来不及反击,瞪大的瞳孔里是太子双手举起剑。 外面乌云密布,殿内昏暗,那雪白的剑光照亮太子的一张脸。 他的衣袍飒飒,墨发飞扬着,下一秒,剑朝着高牧的头顶劈下去。 随着谢昕月的一声惊叫,太子被溅了一脸的鲜血。 他的剑落地,剑尖抵在地上,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滑落。 太子一步步往前走着,剑尖划过去的地上,蔓延出一道血痕。 那两个内侍的脑袋,“咕噜咕噜”滚到皇帝脚边。 皇帝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时,高牧被劈成两半的身体砸向他。 皇帝大骇,看着上前整个人都疯魔的太子,惊恐地往后退着,“你……你要干什么?你难道真的要弑君杀父吗?” “来人,拿下太子!”皇帝朝殿外喊着。 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人回应。 皇帝心里的恐惧更盛,整个人都有些绝望,色厉内荏,“太子,朕要废了你,废了你!” “弑君杀父?父皇,儿臣这不是跟你学的吗?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太子提着剑一步步逼近圣元帝,双目里翻涌着猩红之色,被鲜血溅到的脸妖冶魅惑,白衣也被染红。 外面电闪雷鸣,在这过程里,太子飞扬起的墨发,竟然在一点点变白。 直到满头墨发变成三千银丝。 他竟然在一瞬白了头,如妖如魔。 “儿臣出身尊贵,是你的嫡长子,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刻苦读书闻鸡起舞,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怕对不起父皇的教诲。” “曾经在儿臣眼中,你与母后伉俪情深,儿臣敬你爱你。” “后来,儿臣被你最宠爱的女人下了毒,一朝痴傻,浑浑噩噩五年。” “这五年里,你抢儿臣的妻子,囚禁母后,残害忠臣良将,你砸生父的牌位,崛其陵墓、将其挫骨扬灰,你幽禁生母,还要杀儿臣这个亲生儿子……父皇,这样冷血残暴不仁的你,不堪为君主,不堪为父亲,不堪为夫君,不堪为人子。” 皇帝听着太子这番话,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被太子逼得退无可退。 他栽在大殿内的柱子上,惊恐到歇斯底里,破了音冲外面喊:“来人!来人啊!” “皇上!”伴随着滚滚雷声,外面暴雨如注,似乎要天崩地裂了。 有回应隐约传来,“皇上!镇国公……镇国公控制了整个皇宫,带着楚家军来逼宫了!” “父皇,儿臣送你下地狱。”太子剑起,剑落。 皇帝失态地嚎叫声,伴随着一整条胳膊砸落在地的响动。 皇帝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太子一人杀了剩下的全部东厂的太监,偌大的宫殿内弥漫着浓郁的鲜血味道,如人间炼狱。 最后他手一扬,长剑钉在柱子上,鲜血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太子返回到床榻旁,一身的鲜血,却在弯身抱起床榻上的女子时。 他的嗜血和凶狠暴戾,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动作上的温柔和小心翼翼。 好像怕惊醒了臂弯里的女子。 太子低头,薄唇凑过去,在无声无息的女子额头上,落下一吻,如此轻柔,却也缠绵蚀骨。 “轻璇,我们回家。” 话音落下的一瞬,泪水从太子血红的眼角汹涌而出,转瞬湿了一张明月般的脸。 太子贴着楚轻璇的脸,宽厚的肩背不住地颤动着,哭声压抑,已然崩溃。 镇国公逼宫而来,皇宫内的守卫要么被控制住,要么不敢轻举妄动。 在那个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子走出来时,所有人都往后退着,又往两边让开。 中间空出一条路来。 皇城上空下着倾盆大雨,浇在男子身上。 他一身雪白的衣袍,一头银发。 电闪雷鸣和暴雨中,他抱着怀里的女子一步步,平稳也沉重缓慢地走着,仿佛融入到了这天地间、厚重的雨幕里。 那样的画面,让人心惊又震撼。 太子一头银发,浑身湿透,脸上和白衣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更像从水里爬出来的鬼魅,却是风华绝代勾魂摄魄。 周围的人静默无声地站在大雨里,构成了这一幕,仿佛整个世间都是悲怆的。 太子抱着楚轻璇在大雨中走了一路,走了很长时间,出了皇宫,带楚轻璇回到了镇国公府。 这天,楚恂和谢疏鹤、楚明骞三人在皇宫里,一直没回来。 而楚夫人去了谢府,跟怀着身孕的柳氏,一起照顾着楚瑜。 楚轻盈抱着楚桉,楚明玠和谢疏泽都跟着她一起,去了东凌使团暂住的府邸,匆忙跟霍远霆等人告别。 东凌出事了,被攻打了。 东凌与大周相邻,东凌被攻打,大周的边境自然不太平,得调在京中,如楚恂和楚明骞、楚家军等强兵猛将去镇守。 且,东凌的皇帝向大周求救,希望大周能派兵支援他们。 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跟楚恂逼宫,太子杀皇帝后,抱着假死的楚轻璇赶到了一起。 所以太子带着楚轻璇回到镇国公府时,镇国公府只有下人们。 下人们不知道,无人告知太子真相。 太子的速度多快,大半天的时间就在镇国公府,办好了楚轻璇的葬礼。 等楚恂和谢疏鹤、楚轻盈几人晚上赶回来时,对着满府的缟素,他们都蒙了。 更绝的是,总管冒雨跑出来,摔了又爬起,禀报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和太子妃一起躺到了棺材里,要奴才们从外面合上棺盖。” “奴才们试图阻拦,太子就自己把棺盖给合上了!” 楚恂:“……” 谢疏鹤:“……” 楚轻盈:“……” 楚明玠:“……” 楚明骞等人:“……” 好好好,不管剧情被他们改变了多少,但最终原剧情里每个人的死劫,都要再发生一次是吧? 前世,太子躺在棺材里,跟真的死了的楚轻璇殉情,合墓。 今生,楚轻璇根本没死。 他却还是和楚轻璇一起躺到了棺材里。 他就没发现一点异常和诸多破绽,确定是恢复了神志? 【——————作者有话说:太子:虽然轻璇没死,但我还是不想从棺材里出来,勿扰,让我安详地去了吧。】 第157章 那真是迫不及待啊 皇帝寝宫。 皇帝在龙榻上醒来时,一众太医都跪在地上候着,看到皇帝睁开眼,他们战战兢兢地请罪,“皇上……” 皇帝感觉到右胳膊空荡荡的,伤口处疼得他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他便知道自己的胳膊没保住。 皇帝也没多激动,毕竟他以为自己应该被太子杀死了。 结果只是断了一条胳膊,能活着。 一对比,这结果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皇上,臣妾让兄长去请了楚家大郎来,但楚家大郎他……”谢昕月坐在皇帝身侧,红着眼,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和对皇帝的心疼。 皇帝摇了摇头,楚家都明目张胆地逼宫了,楚明玠怎么可能还会救他? “你们都退下吧。”皇帝屏退了旁人,只留下了谢昕月,然后召见了傅寒辞。 雨下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小了。 傅寒辞浑身弥漫着一层水汽,进来后要对皇帝行礼。 皇帝制止了他,还让谢昕月搬来了凳子给傅寒辞。 皇帝不仅胳膊断了,且曾经放心口血留下了隐患,如今旧伤复发,还患上了胃病,身受重伤,上吐下泻。 他浑身上下都是令人作呕的气味,形容枯槁,头发披散,再没有了过去的俊美明朗。 皇帝有气无力的,连说一句话都很艰难,粗喘着,“你坐着吧,此次你救驾有功,朕打算封赏你。” 他的那十万人,果然成了他的底牌。 在楚恂带着楚家军控制了皇宫,逼宫而来时,傅寒辞带着那十万人来救驾,加上从边境那边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报。 楚恂的这场逼宫不了了之。 皇上根本不敢治楚恂的罪,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皇上还是得说只是一场误会,楚恂过来是要请命去镇守边关。 当时傅寒辞拿着皇帝提前交给他的诏书,宣读出来。 皇帝也不敢说太子弑君杀父,而是以太子身体染恙为由,让太子迁出皇宫静养,没明说废太子,但他立了五皇子顾翊贤为储君,首辅谢疏鹤摄政监国。 楚家人退了。 “月儿,我们的华儿才半岁,现在朕只能立五皇子为太子。”皇帝口中的华儿,是淑妃的儿子。 他对着谢昕月伸出左手,“等日后华儿长大了,或是朕和你生了我们二人的孩子,再让太子将皇位让给我们的孩子。” 谢昕月没握住皇帝的手,给放回了被褥里,“是,皇上,臣妾明白。” “皇上你放心,有臣妾的兄长在,这顾氏的江山不会落入楚家人之手的。” “皇上要快些养好自己的身体……” 皇帝没有其他的儿子了,只能暂时立五皇子为太子,给她这番许诺,是要谢疏鹤拥护太子(五皇子),除掉楚家,守住顾氏的江山。 这个结果达到了谢疏鹤的预期。 皇帝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只能靠他以为跟他一条船上的谢疏鹤。 从今天起,谢疏鹤不是皇帝,却其实已经是皇帝了。 他代皇帝理政,手揽大权,跟皇帝之间只差龙袍和龙椅。 如果谢疏鹤更想让自己的儿子楚桉,当皇帝的话,然而楚桉还小,不能令人臣服,到时候还是谢疏鹤握着皇权,那就跟现在的局面是一样的。 所以目前谢疏鹤不急着让圣元帝驾崩,他要让全部的文武大臣,天下人都归顺于他,在楚桉登基前,把这路给楚桉铺的再平坦一些。 圣元帝活着,只会受尽折磨,比死了更痛苦。 而皇帝,也知道太子其实会成为谢疏鹤控制的傀儡,但为了保住顾氏江山,不落入楚家人手中,他只能赌一把。 一来,谢疏鹤没有当皇帝之心。 再者,谢疏鹤是异域血脉,楚恂和文武大臣们、以及大周的子民,是不允许谢疏鹤当皇帝的。 谢疏鹤只能是权倾天下一手遮天的权臣,只能暂时扶持太子,谋划着日后让自己的妹妹生的皇子,来当这个皇帝。 如此,谢疏鹤就得对抗要造反的楚家。 这局势算是平衡下来了,至少顾氏的江山暂时保住了。 皇帝将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但愿太子过去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在这时担下储君的大任,他能有手段,不被谢疏鹤架空成傀儡。 以后等用完了谢疏鹤,太子手握实权后,就可以诛杀谢疏鹤了。 现在,他全部的赌注都押在了太子身上啊。 还有,皇帝看向傅寒辞,傅寒辞没有字,他便喊着傅寒辞的名,目光里虽然依旧是轻视,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温和,“寒辞,朕封你为异姓王,忠勇王,望你以后能尽心辅佐太子。” 皇帝是认可傅寒辞的智慧和谋略能力的,何况傅寒辞手里有十万人,再让傅寒辞手握他拿走的那十万人的兵权,傅寒辞跟权倾朝野的谢疏鹤相互制衡的同时,还能对抗楚家。 他顾氏的胜算就大了一些。 傅寒辞有自己的狼子野心也没关系。 谢疏鹤是虎,楚家也是虎,可一山只能有一个王,他就让这三个虎斗去。 太子能在这夹缝中生存下来。 皇帝补了一句,“往后,你见谁都不用跪,包括朕在内。” 谢昕月紧紧抿住了薄唇,她从楚轻璇口中知道了,原来傅寒辞是他们这个话本世界里的男主,不仅难杀,且不能杀。 对于他们来说,最难以除去的不是圣元帝,而是傅寒辞。 如今圣元帝封了傅寒辞为异姓王,这朝中还有很多拥护顾氏江山的,还有处江湖之远天下的能人异士、清流名士们。 那才是最难搞定的一类人。 傅寒辞加以利用,怕是要东山再起了。 “是,皇上。”傅寒辞喜怒不形于色,早就不穿东厂的服饰了。 他一身玄衣,容貌深刻俊美,气场冷冽深沉,坐在那里,宛如寒潭的深邃目光看着皇帝,沉沉开口,“皇上,其实臣当年入宫是被贵人安排进来的,臣并没有被阉割。” “如今臣既是忠勇王,便请皇上为臣证明身份。” 傅寒辞口中的贵人,指的是谢钧隽。 他不想为圣元帝效命,但他只能借着圣元帝的势,来除去谢疏鹤和楚轻盈等人。 他要将自己失去的都夺回来,最重要的是先挽回自己的名声。 “还有,皇上,臣要娶顾氏为妻,请皇上抬顾氏为郡主,为我们二人赐婚。” “到婚礼当天,希望皇上能送一份贺礼给臣。” 圣元帝急火攻心,胸前剧烈地震动着,恨不得杀了犯了欺君之罪,且开始命令他的傅寒辞。 但皇帝只能死死压下去,动气之下伤口崩裂,浑身每一处都在疼。 他五官扭曲,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他只能想从生下来起就病痛缠身的谢疏鹤,是不是也这般? 只要比他惨,他心里就平衡了。 “好,朕答应你!”皇帝紧闭双眼,整张脸枯黄狰狞,病痛中的样子丑陋又可怖。 “谢皇上。”傅寒辞一点恭敬都没有,离开时不是退下去的。 他直接转身,走得气质凛然,留给皇帝一个背影。 皇帝怒恨至极,想抓起东西砸过去,没抬起手,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胳膊被砍断了。 他在屈辱中看到谢昕月坐在一旁,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神色嘲讽。 皇帝整个人如坠地狱,瞪大瞳孔盯着谢昕月,不敢置信,“月儿,你……” “皇上,臣妾让其他嫔妃来给你侍疾。”谢昕月是一秒都不想再待了。 皇帝现在几乎是瘫痪在床了。 前朝有谢疏鹤在,这后宫的大权她握在手里,那么,是时候让皇帝看看她的真面目了。 * 傅寒辞离开皇帝的寝宫后,去了东宫。 原五皇子、现在的太子顾翊贤,已经搬过来了,换上太子规制的服饰后,他跟过去一样,手不释卷。 “忠勇王不必多礼。”顾翊贤在傅寒辞上前行礼时,他就快一步过去,弯下腰亲自扶起了傅寒辞,把傅寒辞请到他坐得位置上。 忍辱负重者,才能成大事,傅寒辞始终没有对顾翊贤下手,是因为他给自己留了后路,有一天顾翊贤会成为他最后的一颗棋子。 事实也的确比如,皇帝这么多儿子中,隐藏最深的果真是顾翊贤啊。 傅寒辞没碰内侍奉上的茶,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淡声道:“太子殿下,谢首辅手握大权,楚家在背后养军队谋反,看似我们毫无胜算,但其实我们有很大的生机和破局之法。” 谢疏鹤的身体现在看起来是好了,但他不信,他可没忘记谢疏鹤被大夫判定的活不过三十岁。 这是谢疏鹤的死劫。 他们要想方设法让谢疏鹤病发,谢疏鹤一死,这朝堂上的权柄就被他们夺了回来。 而军事上……其实,此次东凌被进犯攻打,是傅寒辞在背后推波助澜。 虽说去年楚明骞灭了北境的国,但北境的人根本杀不完,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们各个都是勇猛善战的。 傅寒辞在暗中支持他们,他们本就是靠着杀烧抢掠生存的,越是攻打别国,越是能壮大起来。 傅寒辞让他们借着东凌的两个大将出使大周之计,去进犯东凌。 东凌已经连续失去三个城池了,霍远霆被急召回去。 北境的人还侵扰大周的边境,且东凌皇帝向大周请求救援,所以楚恂和楚明骞得离京去战场了。 “本王安排了细作在东凌定远侯身边,到时候我们挑拨离间,让楚恂和东凌打起来……” 顾翊贤是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的,听了傅寒辞的一番谋划后,心里震了震,“忠勇王,我们与北境勾结,这是……通敌卖国?” “太子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东凌被灭,楚恂父子和三十万楚家军全都死在战场上后,我们再铲除北境。”傅寒辞不以为意,威慑压迫的目光锁着犹豫不决的顾翊贤,加重了语气。 “殿下不这么做,难道要看着顾氏的江山落入楚家人手中吗?” “要真是这样,你同样对不起顾氏的列祖列宗,死后无颜面对他们,你会是千古罪人啊。” “殿下,这也是皇上的旨意,如今顾氏江山的存亡,可都全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顾翊贤想到自己失败的下场,或是成功后得到的一切,最终还是松开了握紧的拳头,毅然决然地应下,“好!” * 镇国公府这边。 楚轻盈几人面对着满府的缟素,听着总管的话,石化了数秒。 楚恂先回过神,推开给他撑伞的下人,他直接用上轻功飞掠进去。 这个时候二女儿也该醒了,顾翊淮要在棺材里躺着,就让他躺着,不能闷死了他的女儿啊。 几人“……” 是他们的错觉吗? 为什么感觉楚恂迫不及待的,真的是在担心女儿? 楚恂已经赶过去了,剩下的几人,楚夫人吩咐着下人们把全部的缟素都撤下去,“快快快!” 这太不吉利了,多挂一些红灯笼,张灯结彩,弄得跟谁要成婚似的。 楚夫人才满意。 第158章 太社死了,被刺激失忆了? 谢疏鹤一手撑着伞,跨门槛时,跟过去每次一样,他的另一手提了一下楚轻盈的长裙。 两人进入蒙蒙细雨中,谢疏鹤的伞几乎都撑在楚轻盈头顶,闲庭信步不紧不慢。 他身躯修长,宽肩,腰身被腰封勾勒得精壮窄瘦,腰间的玉佩轻轻摆动着。 那轻薄的衣袍绣着华贵的花纹,随着他的走动,衣袂飘逸,流光溢彩,带着一些水汽。 首辅大人的风姿天下无双。 同为楚家的女婿,谢疏鹤显然是要将顾翊淮给比下去。 楚·狐狸·明玠一手抱着楚桉,另一手也撑着伞,把楚桉护在胸口,不让楚桉淋到了雨。 他在夏日夜晚的雨夜里,走在青石板上,穿过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气质风雅迷人。 楚明玠明明也很在乎外貌形象,却在看了一眼前面几步远的首辅大人后,呵呵笑了一声,“我劝首辅大人还是不要进去了,顾翊淮那疯子,怕是小妹根本拦不住,你会被他劈成两半。” 谢疏泽抬起的胳膊搭在柳氏腰间,半环着肚子隆起的柳氏,“我觉得,我们都有可能会被劈。” 在场的,有几个算几个,过去趁着顾翊淮痴傻,可没少在顾翊淮的黑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谢疏泽之前见到的都是痴傻的顾翊淮,他这个闷骚腹黑的,没少坑顾……不对,是跟顾翊淮玩得还挺好的。 现在顾翊淮恢复了神志,别说,他还真有些紧张。 楚明骞和叶瑶也是成双成对的,伞是叶瑶在打着。 楚明骞强健的胸膛里抱着粉雕玉琢的楚瑜,另一手却握着几百斤重的黑刀,一半温情,一半凌厉杀伐。 “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被劈成两半的是顾翊淮才对。” 少将军摩挲着刀柄,眼里已经冒绿光了。 他还没有跟真正的顾翊淮打一场,认可了谢疏鹤这个妹夫,那顾翊淮也得过他这个小舅子一关才行。 谢疏鹤碧眸里漾着笑意,看了小舅子一眼,感动小舅子的一视同仁,同时心里也替顾翊淮祈祷。 “有道理。”柳氏刚刚还怕自己被顾翊淮吓到,动了胎气,听楚明骞这么一说,她瞬间不往谢疏泽胳膊上依靠了,脚下的步子都快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顾翊淮的社死。 楚轻盈:“……” 他们复仇者联盟,怎么会歪成这个样子? 楚桉每次见了韶冉回来,都是无精打采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才抬起埋在楚明玠怀里的一张脸,催促着,【跑起来,否则我担心二姨父在我们找过去前离家出走!”】 楚桉这话一说出来,会轻功的几个人直接就用上了轻功。 谢疏泽在半空中,衣袂飞扬,一手撑伞,还能一手揽着肚子隆起的柳氏。 楚明玠也是,楚桉在他怀里兴奋得手舞足蹈。 而被楚明骞带着飞起来的楚瑜,平日清冷如她,此刻也是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眨眼的功夫,只剩下谢疏鹤和楚轻盈。 谢疏鹤转头去看楚轻盈,“夫人……” 楚轻盈要做最稳重的那个,她可是复仇者联盟里的首领,不愿跟几个幼稚鬼为伍。 但过去复仇者联盟里最端方持重的首辅大人,已经不在乎塌房了,用如此渴望热切的目光看着她,就跟在榻上情浓时一样。 楚轻盈叹了一口气,下一秒她弯腰勾住谢疏鹤的双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用上轻功飞掠而去。 风有些大,谢疏鹤的头靠在楚轻盈的胸前,双手锁在楚轻盈的后颈,攥紧了伞柄,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到了主院外,谢疏鹤突然想起来了,“夫人,放我下来。” 楚轻盈一时并没有明白,不过还是依言落到地上,放了谢疏鹤下来。 谢疏鹤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跟刚刚进门时一样端方飘逸。 他从容地走进去时,宛如从云端降落到人间的谪仙,闪闪发光,完美到了极致。 都是女婿,他的风采怎么样也得压了顾翊淮一头。 再说了,那被楚轻盈公主抱,能让顾翊淮看见吗? 他是要见证顾翊淮的社死,而不是要顾翊淮见证他的社死。 楚轻盈:“……” 楚轻盈和谢疏鹤是最后进到灵堂的,哦,现在已经变成了大红色的喜堂。 只是中间放着一口很大的檀木棺材,火盆里烧得纸钱没来得及清理掉,空气里还弥漫着浓郁的香火味道。 整个氛围看起来就很诡异,像举办冥婚似的。 楚恂第一个来到棺材面前。 当时棺材里已经有动静了,所以他也没再上前打开棺盖,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小辈们就全都来了。 他们站在一起,数双眼睛盯着棺盖被人从里面打开。 紧接着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扒在了棺材上,露出的手腕筋骨也很好看,泛着光泽。 随后,男子一张明月般皎洁的脸慢慢显现出来,一头银发。 一众人:……盯。 楚轻璇刚刚就醒了,被顾翊淮的胳膊揽着腰。 顾翊淮要带着她出去。 结果她突然感觉到顾翊淮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石化在当场。 楚轻璇诧异地抬眸,顺着顾翊淮震动的目光看过去,好家伙! 爹娘和大哥、小妹他们好多人,楚桉就算了,连楚瑜也睁大了一双碧绿色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一头银发的顾翊淮打量着,歪了一下头,“咦?” 楚轻璇:“……” 救命,她被萌得要流鼻血了好吗? 顾翊淮:“……” 救命,为什么连楚瑜这个小娃娃,也要围观他的社死? 顾翊淮是想躺回到棺材里的。 至少等他们都走了,夜深无人时,他再从里面悄悄地爬出来。 他腿软,差点栽下去。 楚轻璇用力拽住了他,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在里面闷到了?” “我们快些出去,让大哥给你看看。” 不,你别管我,我想在棺材里闷死,顾翊淮闭着眼,高大的身躯绷得笔直,执拗地站在棺材里。 他期待几个人放过他,或是过来把楚轻璇先带出去。 但,几个人全都一脸温柔和善笑意地看着他。 楚桉的拳头塞到嘴里,软萌,天真又无邪,【“咦?二姨父你为什么不出来?你是在棺材里跟我玩躲猫猫吗?看见你了哦。”】 顾翊淮:“……” 你别给我装小娃娃! 顾翊淮在几人的注视下,揽着楚轻璇的腰从棺材里一跃而下,衣袍翻飞,姿势潇洒完美。 但,两人的身躯完全展现了出来,都穿着一身黑蓝色的、华贵厚重的,绣满金线的寿衣。 楚夫人扶额,转头吩咐嬷嬷和婢女,“快!上次首辅大人和四小姐穿得喜服收到哪儿去了?拿出来给二姑爷和二小姐换上,压压他们那一身!” 顾翊淮更想躺回棺材里了。 楚恂笑得最慈爱,先代表一众人开了口,“二姑爷,除夕夜那晚,你抱着桉儿躲了起来,让我们找了好长时间,你玩捉迷藏玩得很好啊。” 顾翊淮:“……” 楚明玠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迷人又危险的眉目,细长的狐狸眼里意味深长,“前不久,你偷吃了我药房里有强身健体作用的药丸,怎么样?” “效果好不好给我反馈一下,我好改进。” 顾翊淮:“……” 挺好的,轻璇最有发言权了。 楚桉对顾翊淮摆了摆手,【“二姨父,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嫌弃我还在吃奶,非要跟我展示你发育的有多成熟,要我现在就学你画的那些避火图……”】 顾翊淮:“……” 他不该嘲笑楚桉的。 因为他也没戒掉奶。 首辅大人的一张脸,在周围都是大红色的映衬下,有着几分的艳丽感,气质端方圣洁如谪仙,清冷低磁地开口,“当时说出来怕你伤心,其实二姐夫你给我的那些避火图,都被我烧掉了。” 毕竟,最清心寡欲自持的首辅大人,怎么可能会看避火图呢? “二姐夫那次在东宫里邀请我骑竹马,对不起啊,没能陪你一起玩。” “不过桉儿快会走路了,到时候让他陪你玩。” 顾翊淮:“……” 楚轻盈用跟以前一样的语气,哄着顾翊淮,“你骑竹马骑腻了,首辅嫂嫂的食铁兽给你骑一段时间。” 顾翊淮:“……” 对不起,这辈分是从他先乱起来的。 “二姐夫让我印刷出来的避火图,我明天就准备销售,赚到的钱,按天结算给你。”谢疏泽补刀,给了顾翊淮最沉重的一击。 他也不知道该叫顾翊淮什么,就跟着谢疏鹤一起喊二姐夫吧。 “我觉得一定能大卖,我们到时候赚得盆满钵满,我要跟二姐夫你签订长期的合约,下本避火图你能快些画出来吗?” “其实我有个想法,不如加一些故事情节进去?你文采斐然,有兴趣写话本吗?” 顾翊淮:“……” 柳氏小声夸了一句,“二姐夫真是经商天才,以后不如跟我们一起经商吧。” 楚瑜拍了拍小巴掌,“呀!” 顾翊淮彻底破防了,站都站不稳,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高大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了下去。 “顾翊淮!”楚轻璇吓了一跳,没拉住顾翊淮,被带的跪在地上。 她惊慌失措地把顾翊淮的上半身抱到臂弯里,喊着楚明玠快过来看看。 几个人面色一变,纷纷凑了过去。 楚明玠单膝跪在地上,给顾翊淮诊脉,检查。 楚夫人红了眼,抬手就给了楚恂的后颈“啪”一个巴掌,“玩笑开大了!二女婿刚恢复过来,他受不了刺激啊。” 几人听了这话,是真的有点担心了,就怕顾翊淮是真的又受到了刺激,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别又傻了啊! 楚明玠脸色凝重,松开顾翊淮的手腕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 他倒出了一粒大拇指大小的黑色药丸,掐住太子的下巴,塞到了太子嘴里。 然后他合上顾翊淮的下巴,手指用力卡住,死死按着太子的嘴,不允许太子吐出来。 啊啊啊啊,这什么玩意啊,太子双眼紧闭,都出现红温了。 那药丸的味道,用军师的话说就是,跟鲱鱼罐头、腌海雀、蓝纹奶酪等世界最难吃的十大食物一样。 顾翊淮整个人猛地一个震颤,从楚轻璇的臂弯里豁然起身,“哗”一口,身子不断地抽搐着,掏心掏肺地吐着。 要不是围在他身侧的几个人跑得快,他能吐他们一身。 只有楚轻璇没让开,在顾翊淮身后,抬手拍着顾翊淮的背,以为顾翊淮吐出来的是毒素,吐完了就没事了。 过了好长时间,顾翊淮全身都没力气了,往后靠到楚轻璇身上,气息虚弱地闭着眼。 楚轻璇抚着顾翊淮的一头银发,给顾翊淮擦着嘴角,担忧地喊着,“顾翊淮?” 顾翊淮睁开了眼,墨黑的眼眸纯澈、懵懂又天真赤诚,先是看了楚轻璇一会儿,又看过在场的每个人。 然后他坐起来,抬手揉着疼痛欲裂的额头,银发滑落,一张脸俊美皎洁如明月,“我这是在哪?你们是谁?” 一众人:“……” 大家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咋,顾翊淮这是受不住刺激,失忆了?! 第159章 敢不敢和离?互相伤害吧 几人都看向楚明玠。 楚明玠皱着眉,脸色冷凝,修长的手指再次搭到了太子的手腕上。 谢疏鹤沉思着,握住楚轻盈的手,又递给楚轻璇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语声淡淡地问顾翊淮,“二姐夫不认识我们,那认识你的妻吗?” “我应该认识你们吗?”顾翊淮返身抱住了楚轻璇的腰,依偎在楚轻璇怀里,脸对着谢疏鹤几人。 “我的夫人,我自然是认识的,不管几生几世,我都能在人群里第一眼认出她来,跟她相恋、成亲生子,白头偕老。” 这小情话说的,不管旁人的表情有多一言难尽,反正楚轻璇是面红耳赤。 她的双臂搂紧了顾翊淮的肩膀,低低回了一句,“我也是。” 顾翊淮的嘴角高高扬了起来。 他那么大的块头,趴在楚轻璇胸前是一点都不害臊,得意到没忍住,冲着谢疏鹤几人扬了扬眉,挑衅意味十足。 几人:“……” 谢疏鹤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抬手按了按楚恂的肩膀,岳父,揍他啊。 楚恂的反应慢了半拍,接收到谢疏鹤的眼神才明白过来。 他冷笑了一声,站起来一甩袖子,愤怒又痛心地斥道:“璇儿,他连我这个岳父大人都不认了,简直是大逆不道,爹不认这个女婿,你跟他和离!” 顾翊淮的瞳孔猛地睁大,脸色“刷”一下白了。 楚明玠收回手,心疼地安抚着楚轻璇,“二妹,虽然和离妇在这个世道生存艰难,但我们楚家,爹和三弟拥兵自重,你四妹夫现在更是摄政监国,连皇帝都受制于他、权倾天下的首辅,你大哥我也是闻名于世的神医,还有谢三爷富可敌国……你有这样的家世背景,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好儿郎,做梦都想入赘我们楚家呢。” 顾翊淮:“……” 楚轻盈点了点头,对谢疏鹤说:“夫君,你封我二姐为长公主吧。” “男人们可以三妻四妾,我们女人为什么不能多纳几个面首?” “你改一下制度,让我二姐想招多少驸马就招多少。” 顾翊淮:“……” “听夫人的。”谢疏鹤这么应着,胳膊却锁到了楚轻盈的细腰上,把人带到一旁,抵在柱子上,围困到他的胸膛里。 谢疏鹤低头凝视着楚轻盈,碧眸里闪烁着火焰,语气幽幽,带着十足的危险,“你是不是想纳好几个面首?我一个男人,你觉得不够,嗯?” 首辅大人对着她很少这么强势,此刻这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楚轻盈抬手抚上谢疏鹤挺立的喉结,在他说话时,特别性感蛊惑。 “我们女人和你们男人是一样的,都喜新厌旧,我现在对你确实是有些腻味了。” “可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腻了盈儿。”哪怕楚轻盈可能是在欺负他,可谢疏鹤依然听不得这种话,心就像被重锤捶了一下,又闷又疼。 他几乎窒息,碧眸里泛红,浮动着一层潋滟的水光,俯身趴到楚轻盈的脖子里,嗓音委屈沙哑,“我只会越来越爱盈儿,只会觉得怎么都不够。” “盈儿,你的军师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下一世,下下世都相逢相爱?” “盈儿,你想和我有下一世吗?” 楚轻盈愣了愣,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你想得可真多,我没有想那么长远,不过……” 楚轻盈生怕再说下去首辅大人会哭出来,她抬起双臂,攀住谢疏鹤已经在轻微颤抖的肩背,“没有重生的时候,我觉得人死即灭,人是没有灵魂和来世的。” “但重生后,我相信了前世今生。” “前世我与你没有圆满,便有了我们的今生。” “夫君,今生我们一定要圆满。” “来世,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谢疏鹤心魂都在震颤了,但突然想到空寂大师说得话。 ——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因为前世的相欠,才有今生的相见。 前世他和楚轻盈不圆满,才有了今生。 幸好,幸好他今生会早死。 今生他无法和楚轻盈圆满,来生他们还会遇见。 这么一想,谢疏鹤突然没有那么怕死了。 命运没有苛待他,他前世的遗憾,在今生得到了弥补不是吗? 而今生有遗憾,会在下世圆满。 他愿意用自己的早死,换来楚轻盈后半生的安稳圆满,留到下辈子,他们再相见。 谢疏鹤绯红的眼里,已经漾出了笑意。 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他对着楚轻盈时刻都是这般情难自禁,抬起的大手压在楚轻盈的后颈上。 谢疏鹤的薄唇凑上去,合上眼,深深地吻住了楚轻盈。 却谁曾想。 本来大家都审判着顾翊淮,顾翊淮“恢复记忆”,紧握着楚轻璇的手,双腿跪到地上认了岳父岳母。 他眼角余光瞥见谢疏鹤和楚轻盈躲在角落里亲吻,于是他抬手一指,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了过去。 几人:……盯。 谢疏鹤觉察到自己被围观时,整个人羞耻得不行,跟顾翊淮惺惺相惜,要不然我陪你躺到棺材里去? 顾翊淮根本不搭理谢疏鹤,把众人对着自己的火力,全都引到谢疏鹤身上去,“四妹夫,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一开始你的身体差到根本不能行房。” “四妹在众目睽睽之下多次抱起你,你在四妹面前完全是个小娇夫,动不动掉眼泪。” “我猜那避火图你绝对看了,曾经你端方持重克己复礼,但现在你油腔滑调,在榻上肯定比我还更深谙此道。” 顾翊淮肩背笔挺地跪在地上,银发散落着,寿衣外套上了谢疏鹤那晚穿得喜袍,又皎洁又艳丽,伤害过谢疏鹤后。 他看向楚恂和楚夫人,“岳父大人你为老不尊,每日早膳你都姗姗来迟。” 楚夫人:“……” “大哥你坐轮椅的那几年,忘记了吗?”顾翊淮看向楚明玠、楚明骞等人,一一报复回去。 “三哥你没少被大哥喂各种奇奇怪怪的毒药,总是出糗。” “谢三弟,你的眼睛瞎过,你和弟媳之间,是你患有隐疾不能生。” 来啊,互相伤害啊。 几人:“……”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了笑容,谴责怒斥的目光狠狠盯住了楚轻璇,都是她告诉顾翊淮的吧? 她就不能让顾翊淮受了一点委屈和欺负,简直不要太爱男了! “还有楚桉你,给你大舅舅的见面礼就是尿到了他的手上,你以为只有我能听见你的心声,其实……” 顾翊淮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明骞从背后勒住脖子,捂住嘴,然后拖走扔到了棺材里。 谢疏鹤走过来占据了棺材的一角,跟其他三个角的楚恂、谢疏泽和楚明玠,甚至柳氏和叶瑶都搭了一把手,从外面推着棺盖,合上。 顾翊淮:“……” 他听到楚明玠问:“要钉钉子吗?” “这种死不瞑目的,应该请大师来做一场法事,贴一些符,设个阵法什么的。” 楚恂拍了拍手,“明天吧。”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大家都去歇下,明天刚好是个黄道吉日,宜下葬。” 顾翊淮:“……” 人都走了,顾翊淮一时间也不急着爬出来。 他想了一遍自己痴傻前稳重老成不苟言笑的模样,痴傻后自己的一言一行。 顾翊淮闭上眼,两手交叠放在胸前,躺的更加安详了。 顾翊淮准备等三更夜黑风高时,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楚轻璇的闺房。 结果到了时间,他一身喜袍从棺材里爬出来,在雨夜里好像幽魂,轻盈地飘回楚轻璇的闺房时,却没见到人。 顾翊淮脸色更白了,被吓得以为岳父和大哥他们真要轻璇跟他和离。 他也不在乎社死不社死了,大步流星衣袍翻飞地走出去。 书房灯火通明。 顾翊淮找过去后,抬脚就踹开了门。 “砰”一下,门板倒在地上,屋里的全部人都转头看向顾翊淮。 顾翊淮的衣衫上沾染了雨水,一头银发飞扬着,艳丽的衣袍,越发显得像入了魔,赤红的目光在整个屋里一扫,锁定到坐在那里的楚轻璇身上。 然后顾翊淮一个闪身上前,单手抱孩子一样抱起楚轻璇,另一手抽出剑。 几人:“……” “正好,我们打一场!”楚明骞起身的同时,拔了刀。 楚轻璇被顾翊淮单手抱着,有些惊吓地抬起双臂圈住顾翊淮的脖子,眼看着真的要打起来了。 她顾不上羞耻,喊住了楚明骞,“好了!” “顾翊淮刚恢复过来,他都有点应激了,你们谁要是再欺负他,我就真的翻脸了!” 楚轻璇说完,抬手拍了拍顾翊淮的肩,在他耳畔低声道:“放我下来。” “没事了,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了。” “不管生或是死,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顾翊淮的胸腔震动、起伏着,转过头久久地看着楚轻璇。 他此刻仿佛才从失去楚轻璇的打击中缓过来,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握紧剑的手也松了。 随着“咣当”一声,剑掉落在地。 顾翊淮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猛然一下子释放出来,眼中的泪便汹涌而出。 他坐了下来,却并没有放开楚轻璇,而是搂着楚轻璇的腰,禁锢着楚轻璇,让楚轻璇侧坐到他的腿上。 众目睽睽之下,在这个时代,他此举简直是惊世骇俗。 顾翊淮面对着看过来的几人,哼笑一声,大声,理直气壮,“我是傻子,我不懂规矩!” 几人:“……” 楚明骞就有些跃跃欲试,想把叶瑶拉过来。 谢疏鹤和楚轻盈分别坐在椅子上,谢疏鹤那胳膊,也在背后往楚轻盈的腰上探去。 谁不想时刻和夫人贴贴呢。 “像什么样子!”楚恂伸腿踹向谢疏鹤的椅子。 要不是楚轻盈眼疾手快,拽住了椅子,首辅大人怕是要摔趴到地上了。 楚桉被楚明玠抱在膝盖上,瞪大眼,奶凶奶凶地看着楚恂,替他爹爹打抱不平,【“外祖父最是为老不尊,肯定是因为外祖母没在不能秀恩爱,才要撕别人的伞。”】 楚桉这外祖父、外祖母一叫出来,几人突然间都觉得楚恂好老。 这么大年纪了,他是真的不检点。 楚恂:“……” 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吗? 谁家一家人像他们这样互相伤害的? “我们一共有三十万楚家军,但是这次只需要十五万就够了,三日后大军开拔,爹你不要去了,就在家含饴养孙吧,让三哥和三嫂,还有叶家赵家的几个年轻的儿郎上战场,让他们借此机会挣来功勋,夫君也好封赏他们。”楚轻盈开口,继续刚刚顾翊淮来之前,他们的商讨。 楚恂点了点头,他其实并没有那么远大的抱负,上阵杀敌奋不顾身,不为封侯拜相,只是为了守护君主的江山,护佑百姓。 他是个很顾家恋家的人,每次都想快点打完仗,打胜仗,回来陪妻子儿女。 现在更是。 年轻人们都能独当一面了,这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应该让给年轻人们,自己有了孙子,他只想在家陪妻子、带孙子。 楚轻盈顿了顿,看了谢疏鹤一眼,“我留下两万人,带着杨副首领他们八万人,组建一支军队,与霍将军一起走,助东凌击退外敌。” 几人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向楚轻盈。 谢疏鹤的瞳孔一点点睁大,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僵硬缓慢地转头看向楚轻盈,语声艰涩沙哑地确认了一遍,“盈儿要走,要上阵杀敌,要……” 要离开我? 第160章 抛夫弃子弃女?去战场 楚轻盈的决定,事先并没有告知谢疏鹤,所以这对谢疏鹤来说很突然,打击也非常非常大。 他俊美端雅的脸是从未有过的沉冷,语气强势又威慑,“盈儿,我不允许你去。” 如今圣元帝几乎瘫痪在床,朝政是一点都无法插手了,整个大周的事务都由谢疏鹤一人决策。 他基本上就是皇帝了,所以谢疏鹤想派谁去,就能派谁去。 比如叶瑶。 叶瑶还好,她是楚明骞的妻子,可以跟随着楚明骞一起上战场。 但大周,并不像东凌那样开了女子都可以上战杀敌的政策。 谢疏鹤这个夫君不去战场,楚轻盈一个女子去,是不能的。 当然,谢疏鹤可以为楚轻盈改了大周的制度,开了女子可以上战场的先例。 但他不愿开这个先例,为其他女子开可以,为楚轻盈不可以。 只因楚轻盈是他的妻,是他不能与之分开一天的挚爱。 他自私卑劣地不愿让楚轻盈去。 “这对于杨副首领那支军队来说,是一次最好的历练。”楚轻盈握住谢疏鹤的手,发现他的指尖僵硬又冰冷。 楚轻盈把自己的手指插入到谢疏鹤的手指中,与谢疏鹤十指相扣,凝视着谢疏鹤,放柔了声音,几乎是在哄着谢疏鹤了,“过几个月,最多桉儿满周岁的时候,我们就能打了胜仗回来。” 谢疏鹤摇头,碧眸里翻涌,偏执的一面显露出来,“三哥可以带着杨副首领那支军队,你的作战经验还不如三哥,他们在三哥手上历练得更快。” “盈儿,你成亲了有夫君,有一对尚在襁褓中的儿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冷血,抛夫弃子弃女,去那么危险随时会丧命的战场呢?” 谢疏鹤抓住楚轻盈的手,紧紧的,前所未有的强硬。 但他的薄唇苍白,微微颤抖着,“我和桉儿还有瑜儿,都不能失去你。” “十五万楚家军各个骁勇善战,加上杨副首领他们八万人,镇守边境抵御外敌也好,助东凌击退北境那几个悍勇的民族也罢,都绰绰有余,多你一个也没什么作用,少你一个他们不会败,你不是非去不可的。” 对比起情绪激动的谢疏鹤,楚轻盈很理智冷静,试图跟谢疏鹤讲道理,“我有夫有子有女,其他那些上战场的战士们,难道就没有吗?” “他们也有妻儿和父母亲人,也想在家陪伴妻子儿女,他们的亲人也舍不得他们,可他们还得去。” “若是人人都不去,何来的三十万楚家军?大周的疆土,百姓的安定,谁来守护?” “他们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若是人人都像我,大周早就亡了,子民早就被敌人屠戮殆尽了。” “夫君,你说得对,多我一个或是少我一个,并不能改变战局,但即便这样,我依然想去。” “人各有志,我有我的抱负,我虽身为女子,却不愿被困于后宅。” “我想去战场上杀敌,你不能用你和孩子来束缚我,不是我去了,就是丢下了你们,我冷血无情。” “我爱你和桉儿、瑜儿,但我的一生,不是到死都围绕着男人和儿女的,我也要为我自己而活,这跟我爱你们并不冲突矛盾。” “你怕我受伤,怕我牺牲,可是其他战士的亲人们,又何尝不怕他们牺牲呢?” “旁人可以牺牲,我也可以。” 谢疏鹤根本听不得楚轻盈死,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在竭力克制,却还是不知觉抬高了声音,“旁人牺牲跟我有什么关系?!所有的战士都可以牺牲,唯独你不行!” “现在朝中我说了算,我不允许你去,你就去不了!” 楚轻盈也生气了,一掌就拍碎了身旁的茶案,“谢疏鹤!” 谢疏鹤的身躯猛地一个震颤,猩红的碧眸一动不动地逼视着楚轻盈。 过了片刻,谢疏鹤感觉到晕眩,眼前发黑,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能发怒,不能情绪激动。 谢疏鹤松开握紧的拳头,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压住眸底涌上来的湿热,他知道的。 这些道理他全都懂。 他也不想用自己和一双儿女绑架楚轻盈,他就是……就是如此自私又卑劣,一刻都不愿跟楚轻盈分离,只想这一生,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和楚轻盈相守在一起。 他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他服用丹药,表面看起来很强健,其实他能感觉到自己内里亏空很大。 他活不了多久了。 楚轻盈这一去,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留着一口气,等到楚轻盈回来。 在他活着的最后这几个月里,楚轻盈就不能哪儿都不去,一直陪在他身边吗? 他的要求很高很过分,很难达到吗? 谢疏鹤的胸腔起伏着,睁开的碧眸里泛着一层湿润的水光,搭配着他一张端美圣洁谪仙般的脸,看着是那么破碎,让人揪心,“好。” “你去可以,但我要跟着你一起,桉儿和瑜儿给岳父岳母他们照顾。” 楚轻盈蹙眉,“你不能去,朝堂上离不了你,战场不是你的天地……” “我没有自己的抱负,权势和富贵都不是我想要的。”谢疏鹤很少打断旁人说话,此刻他打断了楚轻盈,嘴角勾起的弧度自嘲苦涩。 “盈儿,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你的抱负便是我的抱负,你在哪,我在哪,你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这世间种种,有人爱权,有人爱财,有人身在庙堂之高,有的人处江湖之远,有的人志在沙场……而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为一个情字,一生都被情所困。” “盈儿,我便是只要情爱,没有情爱活不下去的那类人。” “你有你的活法,你要我成全你的志向,那么你凭什么要求我留在朝堂上?” “我不愿,我什么都可以抛开,我只想跟着你。” 楚轻盈哑口无言,她想说战场上可以少了她,可谢疏鹤必须得镇守朝堂。 然而这一刻,她说不出来。 她和谢疏鹤,不过是一个理智心有抱负,一个沉溺于情爱。 所以她的道理无法让谢疏鹤妥协。 而为爱不顾一切的谢疏鹤,也无法说服她。 楚恂几人在一旁听着谢疏鹤和楚轻盈的争执,根本没有插嘴劝说的余地。 谢疏鹤和楚轻盈总得有一人妥协,他们作为亲人,让哪一方妥协都不舍得。 最终,楚恂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开口,“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们都各自回房歇着,明日再讨论。” 谢疏鹤和楚轻盈的问题,只能他们自己解决,旁人帮不了什么。 楚桉也很担心爹娘,被楚明玠抱走时,他一直回头看着爹爹和娘亲。 他爱爹爹,知道爹爹不愿让娘亲离开,他想让娘亲陪着爹爹。 他也爱娘亲,希望娘亲能一展抱负,成为一代女战神,名垂青史,后世膜拜。 所以他也不知道帮谁。 反正爹爹和娘亲总有一人要妥协,而妥协的那个必定是……楚桉不忍再看爹爹,趴到大舅舅的肩膀,眼里一片酸涩。 这晚几人都留在了镇国公府。 谢疏鹤回了楚轻盈的闺房。 二人一路都是沉默的,到洗漱、就寝,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他们在冷战,都想用这种方式让对方妥协。 楚轻盈翻过身背对着谢疏鹤,谢疏鹤也翻过身背对着楚轻盈。 各自都没有睡,都在摇曳的烛火中、昏暗的床帐里睁着眼。 就这样两人坚持了整整一个时辰,身躯都僵硬了,到后来谢疏鹤先忍不住翻了过去。 楚轻盈听到背后的动静,没有动。 谢疏鹤的喉结滚动了好几次,薄唇张了又张,那声盈儿、夫人,在心里念了多遍,都没能喊出来。 他伸出胳膊要像平常那样抱着楚轻盈,却一直横在半空中,僵硬酸痛,仍然没能搂住楚轻盈。 谢疏鹤指尖颤抖着,用力闭了闭眼,一行泪从眼角滚落而出的一瞬间,他收回了胳膊,一丝苦笑嘲讽溢出了嘴角。 过去那几年,他和楚轻盈还是公爹和儿媳的关系,他恪守着礼仪道德,未曾逾越一步。 直到楚轻盈改嫁给他的那天晚上,楚轻盈向他迈出了第一步。 她迈了那么一步就够了,往后的这一步又一步,都是他主动向楚轻盈迈过来的。 他已经迈了这么多步了,为什么楚轻盈不能向他再迈一步? 就这一步,最后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谢疏鹤听到轻微的翻身动作,眼睫颤了颤,并没有立刻睁开眼。 直到他的腰被女子伸出的手臂抱住,楚轻盈的脸贴入他的胸膛,依偎到了他的怀里。 谢疏鹤浑身僵硬,猛地睁开眼,目光震颤着,低头看着胸口的楚轻盈。 她妥协了,她不会离开他,不去战场了吗? “夫君,睡吧。”楚轻盈没有说其他的。 她不想跟谢疏鹤冷战,那样她的心很痛,根本就睡不着,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 所以,谢疏鹤不求和,她主动求和。 “好。”谢疏鹤狂喜不已,抬起双臂搂住楚轻盈,紧紧的,用力箍着楚轻盈,恨不得把人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下巴在楚轻盈的头顶摩挲,又亲吻着楚轻盈的发,炙热,凌乱,沉溺,低喃着,重复着说:“盈儿,我离不了你。” “我真的很爱你,没有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的话给人的心理负担太重了,好像她离开了,他就会死。 那她便是罪大恶极。 楚轻盈闭上眼,没有回应。 谢疏鹤的爱太偏执又沉重,这种禁锢让她有些窒息,喘不过气来。 * 顾翊淮和楚轻璇这边。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书房,顾翊淮才紧握着楚轻璇的手,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里还下着小雨,顾翊淮给楚轻璇撑着伞,走了几步后,停下来。 他把伞递给楚轻璇,弯身到楚轻璇面前,轻声说:“轻璇,我背你吧。” 第161章 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 楚轻璇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痴傻的顾翊淮赤城热烈,痴恋她。 而顾翊淮未痴傻前,是稳重老成的太子,高高在上又不近女色,没有对她表白过心意。 两人连手都没牵过,何况是做更亲密的事。 所以如今顾翊淮恢复过来,楚轻璇很不适应,无法用跟痴傻太子相处的方式,和现在的他相处。 “夫君,我自己走。”楚轻璇虽然这么喊着,但并没有直接对顾翊淮直呼其名,让顾翊淮觉得亲密。 顾翊淮心里一阵刺痛,弯下去的腰僵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直起身,沉默地走在楚轻璇身侧。 以他真正的性情,循规蹈矩沉默寡言,的确不会像痴傻时那样表达自己的爱意,也不会在外面跟楚轻璇有亲密的举止,或许在床榻上,他都很沉稳。 他和痴傻的顾翊淮,是完全不同的、相反的两个人。 他不愿面对痴傻的自己,不堪回首痴傻的自己做得种种。 他想恢复成未痴傻前的稳重克己复礼。 二人一路无话,连手都没牵,虽并行,中间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各自沉默地走着。 顾翊淮的眼角余光扫到楚轻璇,端庄大气又矜持,他们相敬如宾。 他想这样,不愿像痴傻太子那般总是在闹笑话,努力把自己和痴傻太子分割开,努力地维持着自己原本的稳重不近女色。 却,顾翊淮心里一点都不舒服。 他和楚轻璇一起回到寝卧,各自洗漱后,躺到床榻上。 他在外,楚轻璇在里侧。 顾翊淮从小就被作为储君培养,而楚轻璇在进了东宫做人质后,也被嬷嬷按照太子妃的身份,教了各种皇家的规矩。 这样重规矩的他们,哪怕是夫妻,在不行房的情况下,是一人盖一床被褥的。 二人平躺,两手放在腹部的姿势,很端正,也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 然而,顾翊淮根本就睡不着,闭上的眼睛又睁开,薄唇用力抿了又抿。 过了一会儿,他低沉有礼地问:“夫人,你要睡了吗?” “还没有。”楚轻璇也睡不着。 往常痴傻太子上了榻就会抱住她,她也会反抱住痴傻太子,身体交缠在一起。 但是现在对着恢复过来的顾翊淮,顾翊淮不主动热情,她也就无法热情地回应。 “我恢复了过来,并且还有了前世的记忆。”顾翊淮翻了一个身,侧躺对着楚轻璇,很想伸手过去摸摸楚轻璇的脸,却只能在被褥里紧握成拳。 他才不要做痴傻太子,他得克制自持一些。 顾翊淮连看楚轻璇的目光都控制着,不能像痴傻太子那样如狼似虎狂热,像个痴汉色痞流氓似的。 他想想就特别羞耻,要躺到棺材里把自己埋了。 “不知道小妹有没有对你说,在前世,圣元帝在东宫里强行宠幸了你……” 楚轻璇浑身僵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胸前起伏着,紧紧咬住了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味蔓延而出。 楚轻璇眼里沁出水光,屈辱自嘲,“盈儿对我说了,前世我成了圣元帝的贵妃,还怀上了他的龙子……” 虽然那是前世,但是她知道,顾翊淮现在也知道了,那就不是前世了。 那算是她的过去。 她是不洁的,顾翊淮作为男人,不可能不介意。 “太……”楚轻璇想像几年前那样叫顾翊淮太子,又想起来他现在不是太子了,顿了顿,她换了称呼。 “夫君,妾身知道你心有芥蒂,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妾身,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和离吧。” 顾翊淮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原本克制的嗓音也变得沙哑艰涩,“轻璇,你在说什么,我绝对不可能跟你和离!” 他抬手抚上楚轻璇的脸,这才看到一丝血迹从楚轻璇的嘴角溢出。 顾翊淮的脸色陡然一变,掰开楚轻璇的嘴,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给楚轻璇咬,惊慌失措,心疼得无以复加,“对不起,对不起……” 他提起前世,只是想对楚轻璇道歉。 前世是他没有保护好楚轻璇,他自责、愧疚又痛苦。 可那样的前世,对楚轻璇来说却是屈辱和禁忌。 他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着自己并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 顾翊淮隔着被子抱住了楚轻璇,下巴重重地压着楚轻璇的头顶,摩挲着,“对不起,轻璇,那都是前世的。” “即便在你看来那是过去的一段经历,你不洁了,但你也不能用一般男人来定义我。” “不管你是否贞洁,我都……喜欢你,哪怕你嫁人,生儿育女了,我也要将你抢过来,不介意给你的前夫养孩子。” “何况那是前世,前世并非你所愿,我只恨自己痴傻,浑浑噩噩了五年,让你受尽了委屈,我没能护好你,叫你被圣元帝强迫了,我怎么会怪你嫌弃你呢?” “我怪我自己,恨我自己,对不起轻璇,我亏欠你太多了。” “你真傻,那天晚上在东宫,小妹想要救你出宫的时候,你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我,嫁给了我这个傻子。” “你不该这样的,我痴傻五年,拖累了你五年,好不容易可以离开了,你却还要陪着痴傻的我。” “你就没有想过,大哥和小妹若是没有治好我,我没有恢复正常,一辈子都是痴傻的,你难道要照顾侍候一个孩子一辈子吗?” 楚轻璇从顾翊淮震动的胸膛抬起头,对上顾翊淮那通红闪烁着泪水的墨眸。 她抚着顾翊淮皎皎如明月的脸,眼里也有泪,但嘴角是笑着的,“想过,早在决定嫁给你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 “哪怕你痴傻一辈子,我都会陪你一辈子。” “你的痴傻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痴傻的你很喜欢我、依赖我,哪怕记忆被刷新,你却还是喜欢跟我做最亲密的事,我反而更喜欢痴傻的太子。” 楚轻璇掐了掐顾翊淮的脸,戏谑蛊惑地哄着,“淮儿,叫声姐姐来听。” “不。”顾翊淮羞耻死了,很抗拒,身体却不受控制,生气地蹬了两下腿,撒泼一样。 他的脸深深埋到楚轻璇的脖子里,被气哭了。 这样的顾翊淮,才让楚轻璇感觉没那么陌生了。 她抬起双手环抱着顾翊淮的肩背,手抚在顾翊淮的一头银发上,心疼得掉泪,“明天让大哥配点药,或是问问小妹那里有没有药,看看能不能把你这头发恢复过来。” “好。”顾翊淮乖乖地点头。 雨夜里,雨声淅淅沥沥,床帐里昏暗又温馨。 他趴在楚轻璇的怀里,只觉得安心又满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面对痴傻的自己。 顾翊淮一点点,悄默默地掀掉自己身上的被褥,小心翼翼地钻到楚轻璇的被褥里。 他抬起一张脸,目光落在楚轻璇的唇瓣上,压着眸底的火热和极度渴望,轻声礼貌地询问,“轻璇,我可以吻你吗?” 楚轻璇:“……” 为什么还要问? 她要是回答了,那不是显得自己很孟浪,不矜持吗? 她果然还是喜欢痴傻太子,如狼似虎,直接就扑上来。 “不可以。”楚轻璇板起脸,就想看看恢复过来的顾翊淮,能装到什么时候。 顾翊淮的喉结狠狠滚动了好几下,用力闭上眼,拳头攥得手骨都疼了。 他嗓音喑哑却平静地应,“好,我们歇下吧。” 楚轻璇呵呵,松开顾翊淮,拉走自己的被子,把顾翊淮晾在了外面。 她端正地平躺着,两手交叉放在腹部,闭上眼,“睡吧。” 过去几年她陪着痴傻太子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虽然也是甘之如饴的,但现在顾翊淮恢复过来了,竟然要跟她相敬如宾。 那她作一下,怎么了? 她倒要看看,顾翊淮能坚持多久。 顾翊淮傻眼了,手伸过去要强势地搂了楚轻璇到怀里,却又在中途想到痴傻的自己的各种社死。 不行,顾翊淮用另一手把自己伸出去的手,给强行掰了回来。 他真的得跟痴傻的自己分割开,要把自己的颜面给捡起来。 顾翊淮下定了决心后,拉起自己的被褥盖到身上,规规矩矩地平躺好,闭上眼。 啊啊啊啊,下一秒顾翊淮就在心里尖叫。 他睡不着啊! 他难受煎熬死了,吃荤吃太久了,这一下子戒了改吃素,他怎么受得住? 顾翊淮太渴望楚轻璇了,想抱着她、亲她,脸埋到她胸里,想跟她行欢,融为一体。 顾翊淮脑子里全是避火图里的内容,额头青筋跳动着,浑身紧绷,感觉自己都要爆炸了。 他捱了很长时间,听着楚轻璇平稳的呼吸声,确定楚轻璇睡着了后,他才侧过身,伸出双臂抱住了楚轻璇。 顾翊淮的脸埋在楚轻璇的脖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舒出一口气,舒坦地闭上了眼。 虽然不能满足,但聊胜于无。 楚轻璇一整夜都感觉自己被抱在一具滚烫的身躯里,到了早上,血气方刚的男人那生理反应更明显。 她整个人发麻,心魂都在震颤。 楚轻璇不适地动了动,随后就感觉顾翊淮在僵硬了一瞬后,胳膊松开了她。 她睁开眼,就看见顾翊淮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楚轻璇:“……” “夫人,早,我们起身去用膳吧。”顾翊淮的墨眸里浮动着浓烈的红血丝,嗓音沙哑,煎熬难受得一夜没睡着。 这会儿却借着被子的遮挡,表现得很沉稳持重。 外面的天亮了,不过对于楚家人来说,这个时间起床有点早。 顾翊淮偏偏要早早地去膳厅, 他不学为老不尊的岳父大人,也不能让人以为他是体力不行,腰断了起不来床的四妹夫,也不像三哥那样沉溺于温柔乡。 楚轻璇很无语,早早地和顾翊淮去了正厅。 第162章 冷战,接皇后出行宫 结果破天荒的,爹娘、大哥,以及三弟和弟媳,还有首辅大人和盈儿。 所有人都很早,不约而同,已经坐在膳厅里等他们了。 顾翊淮发现他们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楚恂一个武将却儒雅又清逸。 楚明玠风雅,迷人又透着邪气的危险。 楚少将军热烈桀骜,坚毅杀伐。 尤其是首辅大人,一身紫色的朝服,清贵自持的同时,也是那么俊美蛊惑。 顾翊淮:“……” 所以这些人也是想把颜面找回来是吧? 顾翊淮不跟首辅大人比,毕竟人家要取代傅寒辞,即将成为男主,任谁都压不过他的风采。 他觉得他跟其他人比,是略胜一筹的。 谁知在他和楚轻璇上前,风姿俊逸地对岳父岳母行礼,跟其他几人问好时,楚明玠怀里的楚桉发出了这样的心声,【“怎么办?”】 【“虽然二姨父现在知书达理沉稳持重,可他痴傻时候的样子太深入人心了,一看到他,我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就犯了。”】 几个人虽都没有再提顾翊淮的黑历史,但看着顾翊淮的目光,明显跟楚桉想得一样。 顾翊淮:“……” 好好好! 他决定不理楚桉这个崽子了。 其他人都装作听不到楚桉的心声,他就不跟话痨楚桉聊天,急死楚桉。 楚桉要往东,他偏偏带着楚桉去西边。 楚桉要抓鸡,他非要让楚桉打狗。 没错,就是这么叛逆。 楚桉:……你还是三岁孩子吗你这么叛逆。 顾翊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从楚明玠怀里抱走了楚桉。 下人们便把各种孩子的辅食,放到顾翊淮手边。 楚桉抱着奶瓶,顿顿地喝着奶。 他和楚瑜都挑食。 楚瑜是几乎不吃蔬菜。 而他不太爱吃肉,喜好甜食,就连喝米糊都要加点糖进去。 顾翊淮挖了一勺鸡蛋肉糜往他嘴里塞,“乖,多吃点鸡鱼肉蛋才能长得快,长得高。” 楚桉一个小孩子根本反抗不了,被迫不情不愿地吞了一口又一口,眼泪汪汪地看向楚恂,【“外祖父救救我!”】 平常楚恂是很惯他的。 他喜欢吃什么就给吃什么,不喜欢吃的,一律不会端到他面前。 楚恂起身走过去把楚桉抱了回来,说顾翊淮,“你要是喜欢孩子,就早日和璇儿生一个。” “岳父大人,三哥不是也没孩子吗?”被催生的顾翊淮祸水东引。 他痴傻的时候总是缠着轻璇,并不是想要孩子,那就是纯粹的上瘾。 现在他刚恢复过来,还没找到机会跟轻璇行房,那更不可能来一个孩子终止了他的性福。 “我们再等几年。”楚明骞给叶瑶夹菜盛汤,不愿让叶瑶有压力,就自己跟他爹说。 “爹你那么想要孩子,总是觉得自己还老当益壮,那你就趁着自己还老当益壮,努努力,跟我娘再生几个孩子。” 之前他想早点跟叶瑶成亲,只是想早日和叶瑶做夫妻,并不是为了早一日要孩子。 叶瑶想上阵杀敌,他尊重并支持叶瑶的决定。 所以在新婚夜跟叶瑶圆房前,他就去大哥的药房,偷了大哥用小妹的神药还原出来的避子丸,给叶瑶服下了。 要不然他和叶瑶成亲好几个月了,夜夜都叫好几次水。 叶瑶却没怀孕,那不是他不行吗? 楚恂:……倒反天罡! 楚夫人羞臊的,这要不是在吃饭,她高低得打断三儿子几根骨头。 谢疏泽接话,“去年大哥就把二嫂的生子丸给还原了出来,一些女子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购买了后,都顺利怀上了。” “悬医阁和大哥的名声打了出去,最近生子丸供不应求,卖脱销了。” 楚夫人替楚明玠高兴,盈儿大部分的药楚明玠都能还原出来,他在杏林界不封神谁封神? 谁知谢疏泽接下来道:“伯父伯母若是想要孩子的话,不如也试试生子丸,没有副作用,而且大哥的生子丸改进了,可以一举得男,或是双胎多胎。” 楚夫人:“……” 你是个推销天才啊,都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别说,楚恂还真有点心动了,期待激动地看着楚夫人,“那夫人,要不我们再给大郎他们生一个弟弟或妹妹?” 虽然生产不易,楚夫人也不年轻了,但有楚明玠这个神医,以及楚轻盈的神药保驾护航,楚夫人要真想生,也没多难。 楚夫人面红耳赤,都不知道该说楚恂什么了,嗔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都是含情的,“你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到时候你的外孙\/女,比你儿子\/女儿还要大,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桉儿和大郎他们几个孩子不介意就好。”楚恂完全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过去那些年他总是在外戍边征战,错过了妻子的怀孕、生产,还有孩子的养育成长。 现在闲在家里,他也想体验体验从准父亲到超级奶爸的过程,不仅不害臊,还会像柳疏泽那样,到时候京城里的一条狗都得知道他夫人怀孕了。 像首辅大人,到处炫娃,就差抱着娃上朝了。 嗯?楚恂看向谢疏鹤。 圣元帝瘫痪在床,首辅大人如今是能抱着女儿上朝了。 不过今天谢疏鹤却是异常的沉默,跟楚轻盈没有平日的浓情蜜意不说,甚至连丁点的交流都没有。 二人谁都不搭理谁,显然还在僵持着。 “我吃饱了。”谢疏鹤修长的身躯站起来,跟几人说了一声,对楚恂和楚夫人行了一礼后,离开去了文渊阁。 他现在特别忙,整个大周的政务都在他手上呢。 不说其他的,这两日他得安排楚家军去边境、征战的相关事务。 楚轻盈在谢疏鹤离开后,也站了起来,自己一个人骑着食铁兽,去找杨副首领他们了。 几人目送着谢疏鹤和楚轻盈的背影,纷纷叹了一口气。 楚明玠让下人端了一碗药汤给顾翊淮,“我给你配了药,早晚各一次,喝五天,你的头发就慢慢恢复过来了。” 楚轻璇还没找大哥,大哥就给顾翊淮配好了药,她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催促着顾翊淮喝药。 药汤黑乎乎的,看着是普通的药汤,闻着并没有多大的味道。 但顾翊淮被昨晚楚明玠给塞到嘴里的那粒药丸,吃出心理阴影了。 所以对着楚明玠出品的药汤,他眼里退缩又惊恐,“我觉得我的头发这样也挺好看的。” “不。”楚明玠微笑,相当毒舌。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二妹嫁给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八十岁老翁,我会忍不住给二妹招年轻的儿郎上门的。” 顾翊淮去看楚轻璇,“轻璇……” 楚轻璇倒没这么觉得,但正常人的头发都是黑色的,顾翊淮还是恢复过来比较好。 她端起药碗,抬手揉了揉顾翊淮的头发,哄着,“乖,你不是说了,哪怕姐姐让你喝的是毒药,你也会喝下去吗?” “快喝吧。” 顾翊淮:“……” 他想穿越回去,杀了痴傻的自己。 顾翊淮只好握住楚轻璇的手腕,乖乖地张嘴,闭上眼,视死如归地喝药。 果不其然,刚尝到味道,顾翊淮的五官就有些扭曲了。 他脖颈的青筋暴起,全身都出现了红温。 这味道,简直比昨晚的那粒药丸还要人命,楚明玠绝对是故意的! “不能吐出来。”楚明玠握着扇子轻敲着掌心,细长的狐狸眼里满是笑意。 “妹夫你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这区区一碗药算什么。” 顾翊淮咕噜一下狠狠咽了下去,对啊! 他不能塌房,一定要维持住。 他可是几个人中最沉稳持重的,不能再做回痴傻太子了。 顾翊淮喝完了药,只有一个结论——旁的大夫的药是救人命的,楚明玠的药绝对是要人命的。 他同情过去总是给楚明玠试药的楚明骞。 顾翊淮半条命都没有了,想想还要喝九次这药,无精打采地趴在楚轻璇脸上,眼角绯红泛着泪。 直到楚轻璇喂他吃了好些蜜饯,他才感觉好些。 楚桉悄默默地伸手过去,抓了蜜饯放在嘴里磨着,【“二姨父还嘲笑我爱吃甜食,结果你比我吃的还多。”】 顾翊淮闻言,直接拿走了全部的蜜饯,轻璇给他的,不给其他人吃。 楚桉:“……” 其他人相继离开,楚明玠去了悬医阁坐堂看病。 楚明骞和叶瑶带着楚家军做出征前的各种准备。 柳氏怀着孕,却不想闷在家里,所以谢疏泽经商时就带着柳氏。 这几人都没带楚桉,这就意味着楚桉得跟楚恂和楚夫人在府里待着。 楚恂的退休生活也很丰富:练武,陪妻子做妻子喜欢的事,比如下棋,喝茶,插花。 他在府里亲手种了很多花,每天浇水修剪除草。 楚桉眼看着顾翊淮和楚轻璇也要离府,他一骨碌从楚恂膝盖上滑下来,趴在地上后,手脚并用。 楚桉像条蠕动的毛毛虫似的,朝顾翊淮爬过去,却半天也没爬出十公分。 他急得额头冒汗,两条胳膊撑在地上,一颤一颤地拱着,伸出一只手去抓顾翊淮的衣角,【“二姨父带着桉儿,桉儿要跟着二姨父。”】 顾翊淮记仇,不搭理眼泪汪汪的楚桉。 楚桉放出了大招,【“你要是不带我,我就把你前世做得那件事说出来了!”】 顾翊淮猛地一顿。 身侧的楚轻璇还没反应过来,顾翊淮的身形就化成一道残影闪过去。 他弯身抱起地上的楚桉,再如一阵风般返回到楚轻璇身边,若无其事,“走吧。” 楚轻璇眨了眨眼。 楚桉说的顾翊淮前世做的那件事,肯定是她不知道的,看顾翊淮这么忌惮,被拿捏的样子,她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顾翊淮和楚轻璇带着楚桉坐马车出行,走了半天才到达行宫。 皇后听说顾翊淮和楚轻璇来了,扔掉手中的书,急匆匆地走出去。 盛夏天气里,垂柳依依,在一处湖水前,她碰上了抱着楚桉的顾翊淮和楚轻璇。 “淮儿……”皇后看到顾翊淮那一头的银发,她惊得失了声,抬手捂住嘴,险些没站稳,被嬷嬷扶住。 顾翊淮把楚桉交给楚轻璇,一掀衣袍对着皇后跪了下来,“母后,儿臣不孝,今日才来接你。” 第163章 他不做皇帝 “淮儿你……你恢复过来了?”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失了态几步冲过去,也跪在地上,用力地抱住了顾翊淮,喜极而泣。 “太好了太好了,母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顾翊淮拉了皇后站起来,跟楚轻璇一起,再次对皇后行了礼,“母后,是轻璇的大哥和小妹把我治好了。” “我这一头白发你也不用担心,大哥给我配了药,很快就会恢复过来。” 顾翊淮目光温柔深情地看了楚轻璇一眼,忘不了她多年陪伴的深情,也要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过去那些年,是轻璇的陪伴和照顾才让我活了下来。” “若是没有她,我早就被圣元帝杀了。” “而我此次能恢复神志,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她。” 皇后听着顾翊淮叫圣元帝,便知道顾翊淮是彻底不认圣元帝为父了。 她没说什么,转向楚轻璇,膝盖弯了下去,哽咽着,“璇儿,母后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 楚轻璇和楚家对她儿子的恩情,足以受得起她这一跪。 楚轻璇立刻腾出一只手拉住了皇后,“母后你这样太折煞我了,我会有罪恶感的。” 皇后瘦了很多。 “母后,你受苦了。”楚轻璇觉得毕竟皇后是被软禁的,身边只有一个嬷嬷陪伴着。 平日里肯定缺衣少食,冬天冷夏天热,病了好几次吧? 皇后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摇了摇头,“瘦是真的瘦了,但吃苦,可能只是表面上的,谢首辅私下里,每隔几日就让人给母后送东西来。” 楚轻璇一愣,“没想到四妹夫这么周到。” 皇后正要说话,就听到了楚桉的心声,【“我爹爹过去那些年被圣元帝迫害,跟皇家的关系可不好,能这般照拂皇后祖母,是因为我娘亲,因为皇后祖母是我娘亲的二姐的婆婆啊。”】 “是。”皇后被楚轻璇握了一下手,收回了面上的震惊,像是在应着楚轻璇。 “我和淮儿母子,承了你们楚家人太大的恩情。” 楚桉对着皇后伸出手,让皇后抱,【“我爹爹也很辛苦的,每天操心的人和事太多了,可谓是面面俱到殚精竭虑。”】 【“如今他更是监国摄政,我可心疼爹爹了,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皇后抱了楚桉来,差点一个趔趄,稳住后笑着说:“这孩子真壮实。” 平常总是抱孩子,不会有多大的感觉,但没抱过的人,突然一抱这么重的孩子,就有点抱不了。 楚桉尴尬地笑了笑,【“我都不吃肉,我就是在减肥,但是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喝水都会胖,楚瑜天天吃肉,体重就很标准。”】 顾翊淮想到楚桉前世,经常逃亡,日夜寝食难安的缘故,楚桉小时候并不胖。 他没能陪伴楚桉长大,他死的时候楚桉才十岁。 不过那个时候的楚桉,已经是个身体修长,气质超群的美少男了。 今生,他不会一直这么胖,长大了还是个大胖墩吧? “小时候胖点才可爱,瘦巴巴的可不好看,淮儿你小时候也又胖又软萌的。”后来顾翊淮长大后瘦了,且稳重又老成,皇后还有点遗憾。 此刻皇后再看恢复神智的顾翊淮,虽然但是,痴傻的太子会撒娇,傻白甜可比现在不苟言笑的样子讨人喜欢。 不知道轻璇适应不适应。 她怎么看着两人之间那么疏离? 皇后对楚桉爱不释手的,捏了捏楚桉的脸,还在夸楚桉,“这孩子长得很漂亮,眉眼英俊中还带着艳丽感,跟他娘亲很像。” “他们兄妹二人都遗传了父母的好皮囊,瑜儿跟妹夫比较像,眼睛都是碧绿色的。”楚轻璇想把楚瑜也带过来。 但他们都觉得楚瑜跟首辅大人一样,怕不是也有些社恐,性情清冷,很不爱出门。 顾翊淮看了看楚桉,想到自己小时候跟楚桉一样,他就有些羞耻,还对楚桉心存报复,“楚桉雌雄难辨的,的确缺少了些阳刚气,以后每天我都带着他锻炼锻炼。” 楚桉气鼓鼓地瞪大眼,忽然就凑到顾翊淮耳畔,嘴角勾着恶劣的笑,语气阴恻恻地道:【“二姨父你要是再说我半句不好,我就把前世你做得那件事公之于众了哦。”】 顾翊淮:“……” 从小就这么腹黑,肯定是跟他大舅舅学的。 【“这就对了,我告诉你啊二姨父,你记住了,对于小孩子,你要多夸奖多鼓励,哪怕他有缺点,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切忌打压式教育,我爹爹在这点上就做得很好。”】楚桉的小手拍了拍顾翊淮的肩膀,语重心长。 【“这都是干货,以后对你养育孩子,有很大的帮助。”】 顾翊淮:“……” 外面太热了,皇后带着顾翊淮和楚轻璇回到放了冰的殿内,还让嬷嬷端了甜的冷饮来,装作很随意地问着楚轻璇,“谢首辅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听说你大哥改毒为医了,如今已是名动京城的神医,他能治好谢首辅的病吗?” “妹夫的身体只能养着。”楚轻璇摇了摇头。 她听小妹说,谢疏鹤得的是高血压之类的脑血管疾病,根治不了,平常要多注意。 不过谢疏鹤的身体比过去那些年总是卧病在床,好多了。 大哥给他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加上小妹给他吃得那不对症,但能强身健体的神药。 他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只要不作死。 小妹说她总会兑换出彻底治好谢疏鹤的神药。 【“姨父姨父,抱我过去,我也要吃姨姨碗里的冷饮!甜的,我超爱吃!”】楚桉一看到那端上来的冷饮,眼睛都亮了。 他在皇后怀里挣扎着,伸着手要顾翊淮抱他过去。 顾翊淮保持着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样子,心里回了一句奴役他的楚桉,“小崽子你等着!” 他起身抱了楚桉到自己腿上,拿了调羹喂楚桉。 “桉儿还小,肠胃脆弱,你不要让他吃那么多冰的。”楚轻璇在楚桉吃了好几口后,就示意嬷嬷端走冷饮。 “好。”顾翊淮下意识地对楚轻璇言听计从,那么一瞬间,像是痴傻的太子,特别乖巧温顺。 皇后见状,便顺势道:“淮儿确实应该学着照顾孩子,等以后你和璇儿的孩子出生了,就有经验了。” 父母催生是很正常的,楚轻璇对此并没有抵触。 虽说自己服用了避子丸,近两年都不会有孕,面上她还是应着皇后,“是,之前我和夫君的处境不好,所以就喝了避子汤,如今也该断掉了。” 要不说自己喝避子汤,皇后会以为她或是顾翊淮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呢。 皇后想了想,觉得催生又不合适,于是改了口,“避子汤对身体不好,你以后还是不要喝了。” “你们二人节制些,再加上每次淮儿不要释fang到里面,璇儿你怀孕的几率就很小。” “淮儿如今刚恢复过来,过去那些年璇儿你受了很多委屈,你们二人应该先过好自己的生活,都还年轻,晚几年再要孩子也没关系。” 皇后的语气云淡风轻的。 楚轻璇面红耳赤,低着头羞臊得不行,心想每次根本赶不出去顾翊淮。 他是恨不得一直待着,何况是在那一时刻。 顾翊淮痴傻的时候,那恨不得多被传授点经验。 此刻跟楚轻璇一样,耳尖发红,看都不敢看楚轻璇。 他别开脸,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咳。 而楚桉一点心理活动都不敢有,否则让二姨父听到了,那他不是又要被嘲笑了? 皇后听说了楚明骞几人要带着楚家军出征后,顿了顿,看向顾翊淮,“淮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现在不是太子了,皇后知道他会跟着谢疏鹤和楚轻盈他们一起造反。 但未来这皇帝,是不是还是他做? “母后,我不打算做皇帝了。”顾翊淮看着皇后,脸色冷凝,语气郑重。 他已经知道了,楚轻盈私养军队,手里的十万人是要颠覆了顾氏的江山,不可能拥护他这个顾氏血脉做皇帝。 再者,在救楚家全族上,他没有出半分力。 谢疏鹤和楚轻盈他们做了很多,历经千辛万苦,多次面临死劫,且痴傻的他好几次都是拖累。 那么等以后他们成功了,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虽然谢疏鹤没有野心。 谢疏鹤恨不得日日黏着楚轻盈,抛开一切,时刻都沉浸在温柔乡里,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争权夺利,做皇帝处理政务上。 但楚轻盈有野心,不想寂寂无名碌碌无为一辈子。 谢疏鹤只想成全楚轻盈,以楚轻盈的野心为他自己的野心。 楚轻盈的抱负和目标,便是他的抱负和目标。 他还想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楚轻盈面前,将这全天下都给楚轻盈。 他还要为自己的一双儿女谋划,让他们母子\/女三人富有四海身居高位。 所以顾翊淮知道,谢疏鹤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楚桉当皇帝。 或许谢疏鹤会因为他是楚轻盈二姐的夫君,在楚桉还小的时候,让他来做皇帝,等以后他再将皇位传给楚桉。 他觉得,何必多此一举呢? 倒不如等时机成熟了,谢疏鹤登基。 以后楚桉能独当一面了,谢疏鹤再传位给楚桉。 而他,痴傻前日理万机,为了子民们殚精竭虑,并不是他有多爱权势,问鼎天下的雄心有多大。 而是他生来就是太子,那是他身为太子不可推卸的使命和责任。 他经历了前世的种种,浑浑噩噩了五年,权势和皇位对他来说,并不是非要不可的。 如今这世间的一切,他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 唯一放不下的,非要不可的,只有楚轻璇。 他只想和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以后等功成的那日,楚轻璇想做什么,他便支持、陪着楚轻璇做什么。 或者他带着楚轻璇隐居山林,粗茶淡饭,种菜养花,采菊东篱下。 清早他和轻璇一起醒来,晚上他们相拥而眠。 又或者他带着楚轻璇走遍天下,看山看水,吃尽天下美食,玩遍世界……这样的一生,是他最想要的、最圆满的。 他现在就想抛开一切,去过那样的生活了。 只是,他拖累了复仇者联盟那么久,如今清醒了,他应该竭尽全力帮助他们。 “好。”皇后怔愣了片刻,最终赞同了儿子的决定,美丽依旧的容颜上一片坚毅。 她站起来,在说这番话时,整个人越发容光焕发。 “我的儿子既然不是太子了,我这个皇后也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了。” “淮儿、璇儿,我跟你们离开行宫,日后我不再是皇后,我只是普通的黎民百姓。” “我要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了。” 第164章 不辞而别,带着人去抓她! 顾翊淮的选择,楚轻璇是没有想到的,她以为顾翊淮会为了恢复身份,而做些什么。 “走吧。”顾翊淮抱着楚桉,喊了一声没回过神的楚轻璇。 楚桉眨了眨眼,【“二姨父不愿做皇帝,那么我那只想摆大烂的爹爹,就不得不当皇帝了吗?”】 顾翊淮摸了摸楚桉的头,“你爹为了你娘亲和你妹妹,早就不摆烂不厌世了,他恨不得入了魔,长生不老,一直护着你们。” 皇帝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谢疏鹤把持朝政,太子基本上就是傀儡。 所以即便大家知道楚轻璇没死,皇后出了行宫,认识她们二人的,也只当没看见。 顾翊淮带着皇后和楚轻璇来到了一座府邸前,上面的牌子已经换上了“顾府”二字。 其规模和豪华程度,虽然比不上谢府,但跟镇国公府差不多。 皇后没有疑问。 但楚轻璇管家,她可没有买下这个府邸,且以他们现在的家财,根本买不起这么大的,还是在京城最黄金地段的一个府邸,更不要说里面的东西都一应俱全了。 楚轻璇走在府邸里,风格等竟然都是她喜欢的,颇有些诧异地看向身侧的顾翊淮,“你什么时候,又是从哪儿来的钱买下这个府邸的?” “这是谢三弟给我们购置的,以后我再给他钱。”顾翊淮对着楚轻璇,是不擅长说谎的,没敢看楚轻璇,假装点评着府邸的风景。 顾翊淮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谢疏泽的办事效率很快,也办得好。 楚桉乌黑的眼睛转了又转,很快就猜到了,举着手,【“我知道我知道了!我那大奸商叔父怎么可能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就是看上了二姨父画避火图的才能,跟二姨父签订了合约,买了二姨父,让二姨父写情色小说!”】 顾翊淮:“……” 顾翊淮死死捂住了楚桉的嘴,我的小祖宗啊,求你了,给你二姨父留点颜面好吗? 现在好了,就连母后都知道他干得这些事了。 楚桉嘿嘿嘿,【“二姨父你捂我的嘴没有用哦,这是我发出来的心声,哎,生活不易,前太子卖艺,他写情色小说赚钱呢。”】 顾翊淮简直抓狂。 他疯了,抱着楚桉,就跳入了府邸里的人工湖里。 楚轻璇和皇后站在原地,“哗啦”的声响中,湖面溅起一大片水花。 她们的脸都湿了,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楚轻璇眨了眨眼,“你别说,看这府邸,就知道我们淮儿的情色小说有多值钱。” 皇后的世界都被颠覆,崩塌了,“以前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这文采盖世才华横溢的儿子,我们寄予厚望,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一国储君,有这么一天会以写情色小说养家糊口。” “实在不行,咱可以卖墨宝和字画啊。” 楚轻璇:“墨宝和字画虽然也赚钱,但可能没有他写得情色小说赚钱,应该还是带配图避火图的那种。” “他肯定不用自己的真名字,有笔名的,母后,我们要当做不认识这个写情色小说的作者。” 反正都是社死,顾翊淮不在乎再多社死一些,她们是不可能陪着顾翊淮一起社死的。 顾翊淮:……如果可以的话,让他溺死自己吧。 盛夏的天气,湖水里不仅不冷,待在里面还特别舒服。 顾翊淮的身体在湖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而楚桉坐在他的脖子上,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楚轻璇和皇后在岸上看着,忍俊不禁,提醒顾翊淮托好了楚桉。 顾翊淮在水里气得不断扑腾,吐泡泡,却还是对楚轻璇言听计从,让楚桉玩得更开心。 楚桉晃着脚丫子,两只手拍着水面,又捧起来往楚轻璇和皇后身上洒水。 他看到离得近的两人衣衫上沾了水,他咯咯地笑着,洒水洒得更起劲了,真的像一个孩子。 楚轻璇的目光温柔怜爱,心里在想,首辅大人要是看见这一幕,会很欣慰满足,觉得多累都值得吧? 皇后让跟随的嬷嬷准备了笔墨纸砚。 她提笔,做了一件惊世骇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然后让人给圣元帝送了过去。 * 在做着出征准备的三天里,谢疏鹤和楚轻盈都很忙。 二人都是早出晚归的,不做交流,睡觉都是各睡各的。 到了第三天晚上,谢疏鹤甚至睡在书房里,没回寝卧。 谢疏鹤虽然是在书房里,但从文渊阁回来后,并没有再处理政务。 他洗漱后躺到床上,熄了全部的灯火,在黑暗里睁着眼,一双碧眸里浮动着浓烈的红血丝。 谢疏鹤连呼吸都是疼的。 直到窗户那里传来动静,谢疏鹤浑身一僵。 谢府的守卫非常严,现在堪比皇宫。 外人是进不来的,能翻窗户进入他书房的,只有楚轻盈。 谢疏鹤强忍着没有动,闭着眼装睡。 楚轻盈落地都没有声音,转瞬就上了榻。 她侧躺到谢疏鹤身边,伸出双臂抱住了谢疏鹤,依偎到谢疏鹤的胸膛,“夫君?” 谢疏鹤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心跳很快,用力抿着薄唇,逼着自己没有应楚轻盈。 “我知道你没睡着。”楚轻盈翻到谢疏鹤身上,压着谢疏鹤,全身上下跟谢疏鹤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她的手从谢疏鹤的衣襟里伸进去,在他身上四处作乱。 黑暗里,楚轻盈听到了谢疏鹤压抑不住的低喘,性感蛊惑得要命。 楚轻盈轻笑,从谢疏鹤的薄唇吻到下巴,再到他敏感的喉结。 “夫君,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确定今天晚上,不与我共赴一场云雨吗?” 楚轻盈这魅惑撩人的话,却犹如一盆冰水照着谢疏鹤头顶浇下去,把他浑身刚沸腾起来的血液,全都给浇得冰冷,凝滞。 谢疏鹤的大手猛地掐住了楚轻盈的后颈,咬牙切齿,狠狠开口,“楚轻盈!” 她竟然还想着走! 他以为她是在求和,不去战场了。 谁知她竟然是在跟他告别。 楚轻盈不以为意,谢疏鹤也就是表面耍狠,根本不舍得用力掐她。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挣脱掉了谢疏鹤大手的钳制。 楚轻盈突然掀开谢疏鹤搭在腰间的被褥,钻了进去。 谢疏鹤的瞳孔一下子睁大,满脸不可置信,僵硬地低头去看楚轻盈,两手紧紧锁在了楚轻盈的双肩上。 楚轻盈竟然学来了这种方式,为了让他放她离开,她竟然不惜用这种方式取悦他! 谢疏鹤身体僵硬,拼命压抑着渴望。 他在黑暗里紧闭着双眼,端雅的脸上一片欲色,滚落出大滴大滴的汗水,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快要爆裂了。 楚轻璇在用这种方式在让他妥协,他偏偏不妥协,哪怕手腕上的佛珠已经绷断了。 他欢愉到极致,痛苦到极致,在最后那一刻,脑海里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谢疏鹤发出了一声似哭似欢的低鸣,翻过身,背对着楚轻盈,拉过被褥把自己深深埋在了里面。 楚轻盈扯了好几次没扯开,叹息了一声,从背后隔着被子抱住了谢疏鹤,身体紧紧贴着他。 不知道过去几天是不是憋的,今晚身体舒坦了,谢疏鹤没想到,自己还生着楚轻盈的气,自己竟然睡着了,且睡得很沉。 等第二天他睁开眼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 谢疏鹤一摸身侧,空的。 楚轻盈果然走了! 他笑出来,碧眸里却汹涌着一片湿润。 过了好一会儿,谢疏鹤快速地穿衣,简单洗漱,然后坐上马车,追了过去。 他没有时间去送楚明骞带领的十五万楚家军了,直接去了杨副首领他们所藏匿的那片山里。 马车进不去后,谢疏鹤下去。 柔弱首辅一手提着衣袍,走了过去。 杨副首领他们八万人,已经整装待发了。 楚轻盈骑在食铁兽上,还有一段距离,她和杨副首领几个人,就听到了一批人往这里走。 杨副首领面色一变,靠着对方行走的节奏判断,“楚首领,好像是朝廷的人,是傅寒辞来围攻我们了吗?我们要不要撤退,藏匿起来?” “对方最多一千人,我们八万人,是我们围攻打退他们才是。”楚轻盈平静地说,坐在食铁兽上压根没有动,也没让杨副首领他们做战斗准备。 杨副首领对楚轻盈唯命是从,便不慌不忙地等待着。 很快,他就看到了来的这批锦衣卫。 而为首的男人,俊美端方,快步行走间衣袍猎猎,不就是首辅大人吗? 杨副首领的脸色僵了僵,一下子明白了。 谁人不知道,首辅大人那是出了名的黏首辅夫人。 首辅夫人走到哪,首辅大人那都是跟到哪儿的。 如今楚轻盈去战场,谢疏鹤不能去,加上战场危险,随时都有可能牺牲,所以首辅大人这是不允许首辅夫人去啊。 首辅夫人肯定是不告而别的。 这不,首辅带着人,要抓首辅夫人回去。 “楚首领?”杨副首领用眼神询问楚轻盈,是他们上前打退首辅大人,还是她乖乖地跟首辅大人回去? 楚轻盈示意他们不要管。 他们便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楚轻盈从食铁兽身上下来。 谢疏鹤来到楚轻盈面前,高大的身躯把头顶的日光都挡住了。 楚轻盈被他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谢疏鹤垂眼看着楚轻盈,浑身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可怕,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痛怒,“楚轻盈,你果真是不辞而别,抛夫弃子弃女。” 第165章 夫君要是死了,我给你殉情啊 “我昨天跟你告别了,也看过了桉儿和瑜儿。”楚轻盈的情绪很稳定,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谢疏鹤的脸,试图安抚谢疏鹤。 “你要是没有听见的话,那我现在再跟你告别一次。” “夫君,你好好保重自己,按时吃饭不要熬夜,凡事都不要往心里去,情绪要稳定……” 谢疏鹤抓住楚轻盈的手腕,“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一切我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走了,我怎么能好?” “我会想你想得吃不下睡不着,思念成疾,你若是真的在乎我的身体,你就不应该离开我。” 楚轻盈蹙眉,看到谢疏鹤的脸色很苍白,眉宇中都是疲惫和灰败,碧眸里浮动着浓郁的红血丝,下巴处的胡渣都没好好打理。 他们冷战的这三天,谢疏鹤的确很不好。 楚轻盈不敢想,她要是真的走了,一年半载才回来,谢疏鹤会不会倒下去,跟过去很多年一样缠绵病榻? 楚轻盈的心像被揪着疼。 谢疏鹤的坚持,让她动摇了,“我走了后,你真的不会保重自己,反而会像以前那样自伤自虐吗?” “是。” “那好,我不去了,夫君,我们回去吧。”楚轻盈反握住谢疏鹤的手,带着谢疏鹤往回走。 谢疏鹤的身躯震了震,瞳孔收缩着,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轻盈。 随即,他冷笑了一声。 楚轻盈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她仗着他喜欢他,觉得她都这样了,他一定会妥协,让她去了。 他偏偏不吃她这一套。 她既然要跟他回去,他就将计就计,就这么带着她回去。 谢疏鹤拉着楚轻盈的手腕,看都不看楚轻盈,怕自己会心软。 他疾步走着,快到马车旁时,忽然弯下腰打横抱起了楚轻盈。 楚轻盈惊了一下,一千多锦衣卫,加上杨副首领他们八万人,这么多人,谢疏鹤竟然抱起了她,疯了吧? 不过楚轻盈没有反抗,抬起双臂圈住谢疏鹤的脖子,跟每次一样,脸靠到了谢疏鹤的胸膛。 谢疏鹤用力咬了咬舌尖,嘴里都是血腥味,逼着自己收紧双臂。 他很强硬地抱着楚轻盈上了马车,然后把人拽入怀里,闭上眼,凶狠地吻住了楚轻盈。 疯了,真的是疯了,楚轻盈坐在谢疏鹤身上,被谢疏鹤掐着腰。 她汗湿的脸抵在谢疏鹤的脖子里,紧紧咬住了唇瓣。 谢疏鹤竟然在马车里和她…… 她都感觉马车在摇晃了,外面那八万多人,肯定都知道她和谢疏鹤在干什么了。 天啊,首辅大人以后还能见人吗? “盈儿,你真的要去吗?如果我说我没有多久的活头了,要让你陪我这最后一段时间,你也要去吗?”谢疏鹤靠在马车壁上。 在最后那一刻,他死死禁锢着楚轻盈。 他的衣服还穿在身上,看起来依然如平常的清冷自持,唯有那张圣洁端雅的脸滚落出汗珠,布满了欲色,眸色绯红,翻涌着疯狂,早已失控。 谢疏鹤趴在楚轻盈裸露的肩上,他也不想那么自私地留下楚轻盈,可他怕这是他和楚轻盈的最后一面。 他怕自己连给楚轻盈留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刺激,让楚轻盈特别上头,连脑子都没那么清醒了,喘息着回答谢疏鹤,“我不去了,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盈儿,我让你去,我是说如果,”谢疏鹤闭上眼,强压下自己胸腔里的摧毁感,带着一种悲怆问。 “如果你打了胜仗回来后,发现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楚轻盈自己动了动腰,恶劣地笑了笑,“你要是死了,那我就养很多男宠面首,然后带着他们到你的牌位前,给你上香,祭拜你这个正室。” 谢疏鹤开不起这样的玩笑,积蓄在眼里的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 楚轻盈好笑又无奈,抬手捏住谢疏鹤的下巴,看着谪仙一张脸梨花带雨,破碎得令人窒息。 楚轻盈吻住了谢疏鹤的眼睛,很轻柔的,却语气认真郑重地说:“要是你死了,谢疏鹤,我就给你殉情。” “够了。”谢疏鹤眼中的泪流的更多了,唇畔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不想让楚轻盈去。 无论楚轻盈做什么,这次他都不会妥协。 可最终,他还是被楚轻盈哄到了。 从两人第一晚冷战,楚轻盈主动抱住他,到昨晚楚轻盈翻窗户找过去,那般讨好他,以及此刻说着这样的话……他表面看起来很强硬,其实心里早就妥协了。 他哪舍得楚轻盈为了去,而如此卑微地讨好他啊。 一直以来卑微的都是他,他宁愿自己卑微也不要楚轻盈卑微。 他爱楚轻盈,卑劣,偏执,成疯成魔,只想禁锢着楚轻盈。 曾经他怕自己的疯魔会吓到了楚轻盈,会让楚轻盈逃离。 现在,亦如此。 他不愿禁锢束缚楚轻盈。 楚轻盈是高空中的雄鹰,他便放开手中的链子,给楚轻盈一片广阔的天地,让楚轻盈展翅高飞。 他的爱,从来不是禁锢和束缚。 哪怕他有多需要楚轻盈在身边,一刻也离不开楚轻盈。 即便楚轻盈一走,他就支撑不住了,他活不到楚轻盈回来。 哪怕楚轻盈此去,他们或许二人就会阴阳相隔。 但最终,他还是让楚轻盈去了。 谢疏鹤睁开流泪的眼,抬起手指理着楚轻盈微湿的鬓发,给她穿好衣服。 不管心里多悲怆痛不欲生,他对楚轻盈笑着特别温柔,“盈儿,你去吧,刚刚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会保重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一双儿女,等着你回来。” 楚轻盈刚刚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去了,闻言愣了愣,双手捧住谢疏鹤的脸用力亲了又亲,“夫君真好。” 谢疏鹤愿意保重自己,不自伤自残,她就放心了。 楚轻盈下马车前,想到什么,又抱住谢疏鹤,在他耳畔低声道:“那天晚上我主动求和,昨天晚上我对夫君那样做,都不是为了让夫君放我离开,而讨好夫君。” “还有刚刚我说我不去了,不是以退为进。” “我带的杨副首领他们八万人,不是朝廷的军队,无需经过你的同意,我是真的可以不辞而别的。” “但我没有那么做,只因我在乎你,我昨晚那样,仅仅是为了让夫君你欢愉……” 谢疏鹤猛地睁开眼,碧眸震颤地看着楚轻盈。 他以为,他以为楚轻盈是在牺牲自己,讨好他。 却原来,她仅仅是想对他这么做吗? “盈儿……”谢疏鹤心里的怒和痛化为乌有,抬手压住楚轻盈的后颈,把人揽过来。 “你真会折磨人,真的是想要我的命……” 他想要楚轻盈的爱,却又害怕楚轻盈给太多。 只因楚轻盈的爱,会让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交给楚轻盈。 谢疏鹤没有送楚轻盈,就坐在马车里。 足足两刻钟,直到楚轻盈带着杨副首领他们八万人,完全离开了。 谢疏鹤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猛地往前一倾,按着胸口,“哗”一口黑血吐出来。 自从楚轻盈出了月子,他服用了丹药后,完全不听医嘱,一点都不节制,跟楚轻盈之间的行房很频繁。 这两天他没吃好没睡好,又日理万机殚精竭虑的,所以昨晚那一次,加上刚刚的激烈疯狂,他的身体就被掏空了。 本来丹药就有很大的副作用,但他不得不继续吃。 他要是不吃,他怕是连剩下一年半载的活头都没有了。 他怕自己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那不能。 他还有多事要做。 最重要的是等着楚轻盈回来,只为了再见楚轻盈最后一面,他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谢疏鹤一手按在马车壁上,竭力坐直了身体,双手颤抖僵硬,在身上找了很长时间,才找出瓷瓶来。 他从里面倒出来丹药,那一刻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竭力支撑着才没有昏死过去。 谢疏鹤也没看清楚是多少粒,就全都捂到了嘴里,干咽下去,喉结不断地滚动着。 谢疏鹤满身冷汗,仰靠在那里,紧闭着双眼,整个身躯都在震颤,又冷又热的,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深渊、地狱。 他让车夫驾马车返回去,闭着眼坐在里面,紧攥着拳头,缓了很长时间。 谢疏鹤似乎缓过来了,也似乎并没有缓过来。 他连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都不知道。 谢疏鹤听见车夫在外面说到了。 他猛地睁开眼。 马车帘子被随从从外面掀起时,谢疏鹤若无其事,一手提着衣袍,风姿如常惊为天人,弯身下了马车。 他去文渊阁处理政务。 “首辅大人。”已经是次辅的闻宥礼迎了上来。 谢疏鹤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有些摇摇欲坠。 闻宥礼连忙上前扶了一下谢疏鹤,担忧地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下官这就宣太医,再召楚家大郎过来。” 首辅夫人走得时候安排过他们几人,平日要监督着首辅大人,要首辅大人好好吃饭,不要熬夜,不能太过劳累了。 他们这些做臣下的要多为首辅大人分忧,否则什么都要首辅大人亲力亲为,那他们也不用干了。 “无碍,本阁躺一会儿就好了。”为了打消旁人的疑虑,谢疏鹤没有强撑着,把政务交给闻宥礼几人,他去内殿的榻上躺着了。 去年他喝了几副楚明玠开得方子,风疾稳定下来后,楚明玠就没再让他继续喝。 除了背着人嗑丹药,他表面还是很遵从医嘱的,这大半年都没犯风疾了,看起来身强体壮容光焕发的,找借口逃掉了两次楚明玠给他诊脉。 第166章 原来,傅寒辞和首辅大人是同母异父 离得近了,闻宥礼看见谢疏鹤的薄唇破了,染着血,红艳艳的,还有脖颈上绯红的痕迹。 他这才明白首辅大人今天没跟着他们一起送楚家军,是去做了什么。 首辅大人怕不是虚了。 “那首辅大人先歇一会儿。”这有关一个男人的尊严,谢疏鹤不好意思让太医给看看,闻宥礼也只能装作不知。 不过他去处理政务时,派了一个小太监守着谢疏鹤,还找来了太医在偏殿里候着。 期间谢疏鹤没有什么异常,呼吸很平稳地沉睡着。 到了要用午膳的时间,闻宥礼进去叫醒谢疏鹤。 谢疏鹤睡了一觉,感觉没什么事了,被闻宥礼几个官员监督着,他想自虐都不可能。 他猜到是楚轻盈安排了闻宥礼他们几个,谢疏鹤的嘴角扬起来,心情是真的好了。 他会保重自己的。 * 皇后送给圣元帝的“大礼”,很快送入了宫里。 时隔一个月,谢昕月来到寝宫,亲自把东西交给了皇帝。 那竟然是一封休书,是皇后,不,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是王氏。 王氏竟然写了一封休书给皇帝,把当今皇帝给休了! 这事旁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何况是当事人皇帝。 皇帝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不可遏目眦欲裂,撕了那休书,吼道:“她凭什么休弃朕!应该是朕废后!” “皇贵妃,朕要写圣旨,昭告天下王氏被废了!” 谢昕月远远地坐在一旁,淡淡地嘲讽道:“皇上,休书已经被吾兄长批过了,王氏已不在你顾氏的族谱上,更是昭告了天下,现在全天下人皆知你被休弃了。” “世人只听说过男子休妻的,今日才知原来还有妻子休弃夫君的,尤其你还是皇帝,在整个历史上,你可是第一个被休弃的皇帝啊。” “外面的那些讥笑,吾要是说出来,怕你会受不了打击,驾崩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是谢昕月第一次过来,连妾都不称了,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皇帝震惊又恼怒,“皇贵妃,朕还健在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自己做太后吗?” “你不要忘了,现在太子还不是你的儿子!” 寝宫里的人都被屏退了,谢昕月好笑地看着皇帝无能狂怒,“对于你来说,其实死了才是一种解脱,你偏偏还要苟延残喘,幻想着夺回一切。” “顾珩,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吾从来没想过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一直以来,吾都在帮着楚家人造反。” 圣元帝目瞪口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只是以为谢昕月是按耐不住了。 她和谢疏鹤要让他早日驾崩,谢昕月好做太后。 “为什么?朕对你难道不好吗?你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要帮着楚家人?”顾珩胳膊上的伤已经愈合了。 他想从龙榻上下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各处一点都动弹不了。 顾珩猛地看向谢昕月,还带着那么一些期待,不愿相信,“是不是你对朕做了什么?” 谢昕月俯视着完全瘫痪的顾珩,“你终于发现了?早在吾进宫没多久,就在给你下慢性毒药了。” 其实给皇帝下毒并不容易,皇帝入口的东西,内侍都会先尝,还会备份。 但谢昕月精通医理。 她给皇帝下得毒剂量少,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毒,根本无法试出来。 只有时间长了,累积起来,才会损害身体。 这种过程太慢了,最关键的还是这一个多月。 前朝后宫都被控制,谢昕月把皇帝身边服侍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她让人在皇帝每天喝的药里下了更多的毒。 顾珩就这么瘫痪了。 “顾珩,你知道吗?前世吾断了一条胳膊,吾的三哥和三嫂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连谢疏鹤和楚轻盈都不知道,其实早在谢昕月来到京城的那一刻起,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她瞒住了所有人。 她今生选择进宫,是为了救谢疏泽和柳氏,也是为了给前世的自己和谢疏泽、柳氏报仇。 前世,顾翊淮也提过前世,顾珩在这一刻全都明白了。 他喜欢谢昕月,给了谢昕月那么多的偏爱和盛大的恩宠,却原来谢昕月爱他,是装的。 淑妃和康乐是谢昕月毒死的。 周锦烨也是被谢昕月的美色迷惑了,赔上了周家全族。 他和周锦烨都栽在了谢昕月手里啊。 他不愿学先帝,所以他厌恶女人,薄情寡义。 却到了头,自己竟然要死在一个女人手里吗? 谢昕月端着一杯茶走过去,掐住顾珩的下巴,迫使顾珩张开嘴后,把茶灌到顾珩的喉咙里。 “吾不会让你死,吾会让你受尽折磨,谁都救不了你。” “你无法再重登高位了,你要好好地看着你顾氏的江山易主。” 谢昕月清冷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很绝艳,褪去了初进京城时的端庄沉静,有种惊心动魄的疯批感。 那加了毒的茶水还是滚烫的,顾珩不断地挣扎,喉咙被烫伤,发出嘶哑的声音,“毒妇,你这个毒妇……枉朕对你一片真心!” “你的真心?”谢昕月觉得好笑,灌完茶水后,把那茶盏重重地砸在圣元帝脸上。 她站起来,很嫌弃地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手,满目鄙夷讥讽地俯视着顾珩,“你的真心喂给狗,狗都不吃。” 顾珩对殿外歇斯底里地喊着,披头散发宛如厉鬼,“来人!来人,傅寒辞,太子,给朕杀了这个毒妇!” 谢昕月没有丝毫忌惮,“他们也救不了你。” “傅寒辞不过是要借着你的势,他好自己当皇帝,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 “至于你的五儿子,恐怕他心里对你这个父亲从来没有半分情意,他们只会当做不知道你如今遭受的一切,不会为了你跟吾的兄长硬碰硬。” “吾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知道傅寒辞是谁的儿子吗?他可是你最恨的妖妃的儿子啊!” 顾珩震惊的失声,怎么会? 如果傅寒辞是妖妃和他父皇的儿子,那么谢疏鹤呢? 难道当年妖妃生得是双生子?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傅寒辞和吾的兄长并不是双生子,你也没有找错人。”谢昕月知道顾珩心中所想,不吝啬地告诉他。 “傅寒辞是西域圣女给谢钧隽生得儿子,就在当年西域圣女故意犯了宫规,被罚去寺庙的时候,她那时已经怀孕了,她在寺庙里生下了傅寒辞。” 顾珩明白了,忽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父皇那么爱西域圣女,却根本不知道西域圣女不仅背着他,勾引了他最信任的朝臣,且还给谢钧隽生下了一个儿子。 父皇要谢疏鹤当皇帝,西域圣女要傅寒辞帮着谢疏鹤覆灭大周。 可西域圣女却不知,谢钧隽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傅寒辞日后杀了谢疏鹤,要傅寒辞做皇帝。 “谢疏鹤和傅寒辞原来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也好,也好……朕便和先帝、妖妃以及谢钧隽一起看着,看看他们自相残杀,最后到底谁输谁赢!” 顾珩的脸被烫伤,看起来很可怖,完全疯癫了。 谢昕月转身离去,绰约的身躯渐渐消失在了夏日的光影里,“那你便等着,很快就有结果了。” * 而在傅府,现在的忠勇王王府。 傅寒辞祭拜过,一身香火气息从祠堂里出来后,去了书房。 他伏案,亲手写着请柬。 顾翊煋找了过来,“阿辞,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歇下吗?” 傅寒辞放下毛笔,伸手拉了顾翊煋过来,坐在他腿上。 他从背后圈着顾翊煋的腰,下巴放在顾翊煋的肩上,呼吸里都是顾翊煋身上的幽香。 傅寒辞吻了吻顾翊煋的耳垂,喑哑的嗓音越发磁性,引得顾翊煋身子发麻又轻颤,“嫁衣试过了吗?过几天就是我们的大婚了,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还有时间改。” “合身。”顾翊煋被傅寒辞吻得扬起脖子,轻喘着。 “阿辞,今晚去我的房中吧。” 她和傅寒辞还没成亲,但这一个多月来,傅寒辞就抬了两个侧妃两个庶妃,一共四个妾室进府。 朝中还是有人守护扞卫顾氏的江山的,傅寒辞和太子把他们联合到了一起。 傅寒辞纳的妾室就是保皇派里官员的女儿,还有一个是商贾出身,能在财力上帮助傅寒辞。 这段时间傅寒辞几乎每天都是新婚夜,最早入府的那个侧妃,已经怀上了身孕。 昨晚傅寒辞在孙庶妃的房中。 这个庶妃还没有及笄呢,顾翊煋甚至知道孙庶妃连癸水都没来,但昨晚傅寒辞还是跟孙庶妃圆房了。 不过此刻,傅寒辞却是根本没吃饱的样子,撕了顾翊煋的衣服,“就在这里。” “星儿,本王只想让你给本王生孩子。” 傅寒辞虽然去那几个妾室的房中,但都是为了完成任务,没有什么欢愉可言。 他结束了就离开,从不留宿。 他有给她们喝避子汤,不过第一个侧妃还是怀了身孕。 有了便有了,他不至于让人堕胎。 傅寒辞比谢疏鹤大了几岁,顾翊煋还是女扮男装的三皇子时,多年来他洁身自好,没有过女人。 他喜欢顾翊煋的时候,是想从一而终,给顾翊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只是现在他的处境不好,只能用娶旁人的女儿的方式,获取利益和势力支持。 女人和情爱不是他的追求,为了他的大业,他什么都可以牺牲,唯有顾翊煋是与他同生共死的。 他会和顾翊煋一直在一起。 * 谢疏鹤全权处理朝政,做了不少改革,先是废除了东厂和锦衣卫,重新设置了禁卫军。 不过他并不在御书房,依旧在文渊阁,且每天都回到谢府住。 后来他甚至在谢府处理政务,文武大臣们出入谢府,闲暇之余他们还帮着带楚瑜和楚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首辅的儿子并没有被处死。 而顾翊淮,一面做着谢疏鹤的幕僚,给谢疏鹤排忧解难,出谋划策,处理事务,一面披着马甲写情色小说。 他短短一个月就出了一本旷世之作,一开始这部书只在贵族之间流传。 因为各种原因,谢疏鹤禁了这本书。 所以这书在市面上买不到了,达官贵人们只能私下偷偷地互相传阅。 有的官员还在漪澜院谢疏鹤的书房里找,结果并没有找到。 顾翊淮听着他们问同僚借这本书,他一副沉默寡言不跟这些人为伍的高冷模样。 他恢复神志后,这些人对他还是有几分敬畏的,除了正事外,都不往他面前凑。 楚桉一直在心里曝顾翊淮的马甲,【“我二姨父的下本马上就要问世了,你们竟然还在找上本!”】 可惜旁人听不到楚桉的心声。 楚桉会爬的时候,谢疏鹤几人都收到了傅寒辞送的成亲的请柬。 这天晚上,其他人都回去了。 谢疏鹤叫了谢疏泽来。 楚桉被顾翊淮抱在膝盖上,顾翊淮像还痴傻时,弯下肩背,习惯性地把下巴抵在楚桉的头顶。 楚桉的脖子都快被他压断了,都没办法喝奶瓶里的奶了。 谢疏鹤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在看顾翊淮写的第二本情色小说。 顾翊淮写出来的,都是他第一个看,不合理的地方他会指出来,给顾翊淮一些建议。 谢疏泽偷偷给谢疏鹤起了个笔名,顾翊淮的第二本旷世之作,得有谢疏鹤的署名。 谢疏鹤表面上跟往常一样,身姿端正,气质飘逸自持,一张脸圣洁又高雅的,宛如谪仙,让旁人以为他在处理公务。 谢疏鹤俊逸绝伦的眉眼不抬,道:“有个消息,傅寒辞准备在婚宴上,给参加的所有人都下毒,然后嫁祸到三弟你身上……” 第167章 每次吃苦受罪的都是他吗? “既然他是给所有人下毒,那应该不是致死的剧毒,否则他保皇派的那些人也没命了。”谢疏泽被烛火映照的一张脸沉凝,思索着。 “他打算如何嫁祸给我?跟香媚有关吗?” 顾翊淮一手给楚桉拿着奶瓶,往楚桉嘴里怼着奶,慵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看谢疏泽,“嗯,如今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靖水楼的幕后东家是你,而此次傅寒辞婚宴上的一切吃食酒水,全都是你靖水楼提供的。” “香媚临走前以身色诱了你靖水楼的两个主厨,到时主厨就会在饭菜和酒水里下毒,事情败露后,指认你,你面临的就是被抓入狱,名下相关商铺被封。” 谢疏泽在青州已经经历过一次这种陷害了,到现在满身还都是伤疤。 当初他受了很多刑,损伤了身体,楚轻盈给他吃的两种神药,虽然有强健身体的效果,但他还得服用楚明玠开得方子。 那时在青州他没有靠山,如今谢疏鹤等同于皇帝。 然而到时候婚宴上所有人都中毒的话,谢疏鹤也未必能保全他。 “香媚这个女人,能让男人奋不顾身,不要性命,她就那么厉害吗?”谢疏泽不理解。 反正他对香媚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楚明玠细长的狐狸眼,一一扫过在场的三个恋爱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们三人是最没有立场嘲讽别的男人的。” 谢疏泽呵了呵,“大哥你一个孤家寡人,自然是体会不到夫人孩子热炕头的人间圆满。” 楚明玠就坐在谢疏泽身侧,闻言点头笑了笑,出手相当快。 谢疏泽都没什么感觉。 要不是看见楚明玠的手袭向了他的大腿,他都不知道自己被楚明玠的银针扎了一下。 谢疏泽还有点懵,“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楚明玠:“让谢三弟你和我一起感受一下孤家寡人的快乐。” 对面的顾翊淮扫向谢疏泽的胯下,云淡风轻道:“那个位置的话,应该是让你不举了吧?你试试还能举得起来吗?” “!!!”谢疏泽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回了顾翊淮一句。 “我对着你们三个男人怎么举得起来!” 顾翊淮只管往楚桉嘴里怼奶,也不顾都顺着楚桉的下巴淌出来了,对着暴躁要提刀砍楚明玠的谢疏泽道:“那你不妨回房试试?” 顾翊淮佩服谢疏泽,他竟然敢招惹楚明玠。 他现在每天看到楚明玠,立马就会一跳三米远好吗? 虽然现在楚明玠改毒为医了,但不代表他不研制毒药了。 他是医毒双绝啊。 “顶多三个月后就没事了,弟媳现在是孕晚期,你不举了挺好的。”别说,谢疏鹤还真有点羡慕谢疏泽。 他都想给楚明玠要这种毒了。 他晚上躺在曾经跟盈儿日夜缠绵的榻上,呼吸里满是盈儿的气息。 他孤枕难眠欲火高涨,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总是做梦。 到第二天早上,他总要换一身干净的衣物。 顾翊淮点了点头,他比谢疏鹤更煎熬。 自从他恢复过来后,他一直没找到天时地利人和最好的机会,跟楚轻璇行房。 楚轻盈不在谢疏鹤身边,谢疏鹤还好。 可他整天对着楚轻璇,同床共枕,那种看见得不到的感觉,更痛苦折磨人。 谢疏泽听了谢疏鹤的话,不敢对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的楚明玠拔刀了,怨念得很。 虽然他不能和如茵行房了,但还有别的方式纾解。 他不举了,最后的夫妻生活都被剥夺了。 他都不敢让如茵知道,生怕如茵会嫌弃了自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如茵最喜欢的不是他表面的清雅和才华,而是他的脸和绝好的身材体力。 谢疏泽从今往后都不敢再招惹楚明玠了,就说顾翊淮,“看你的状态怕不是欲求不满,我都不知道你矫情个什么劲!” “你不懂。”顾翊淮还在维持着自己高贵稳重的人设,哪怕写的情色小说都成禁书了,他也一副自己不近女色很禁欲的样子,自然不愿跟谢疏泽多说,把刚刚谈论的要事转移回来。 “香媚为了帮傅寒辞除掉我们,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用了很多手段的,并没有那么容易,我的意思是,以她前世各种计策的成功,我们不要因为现在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而低估了她,掉以轻心。” “她现在被大周定远侯带走了,必定还会有后招。” 当时霍远霆离开,穆澜还在坐月子,加上女儿刚出生,所以穆澜就没跟着霍远霆一起回去。 霍远霆带走了香媚,留下了一些人给穆澜。 穆澜带着女儿,还住在那个府邸里。 楚桉一点都不值钱,隔三差五就让顾翊淮带着他过去找韶冉。 虽然楚桉每次回来都很消沉,但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二天该舔还是舔。 “二姐夫觉得此次我们该如何应对?”谢疏鹤现在有了顾翊淮这个谋士,他不操心那么多了,能费顾翊淮的脑子的,他就不自己动脑子了。 楚桉这会儿又意兴阑珊的,顾翊淮心疼地抚着他的背,“解局之法有好几种,但此次我们不解局,反而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让香媚成功一次。” “否则傅寒辞被骗了一次,就会起疑了,以后香媚传了重要的军事机密给他,他肯定不会再相信。” “他不相信,我们就无法让他掉入我们的陷阱。” 谢疏鹤和楚明玠纷纷看向谢疏泽,要是此次让傅寒辞嫁祸成功的话,那无疑谢疏泽就要被捕入狱,受刑,吃很大的苦了。 谢疏泽:“……” 好好好,以前是楚明骞。 他来到京城后,吃苦受罪的事,都要摊到他身上是吧? “你把解药给我。”谢疏泽趁机对楚明玠谈条件。 他现在是越来越飘了,一开始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要为谢疏鹤和楚轻盈的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现在奸商的本性暴露无遗。 他不想不举。 哪怕三个月后会恢复过来,可这三个月,足够顾翊淮逮到机会反复羞辱鞭尸他了。 楚明玠往谢疏泽嘴里塞了一粒解毒丸,品尝到味道的那一刻,谢疏泽就后悔了,吐都吐不出来。 楚明玠为什么总是弄出这种味道要人命的药丸。 早知道是这个味道,他宁愿不举三个月好吗? “你顶多是吃一段时间的牢饭,有我在,不会让你受重刑。”谢疏鹤让楚明玠给了谢疏泽很多有神奇效果的外伤药。 到时候谢疏泽在狱中受了轻伤,也没什么大碍。 此次北境作乱,就是傅寒辞一手促成的。 霍远霆故意带走香媚,就是要引北境的敌方掉入他的陷阱。 所以他们镇守在后方的几人,得让傅寒辞的计划成功一次。 到时候傅寒辞就会对香媚传过来的军事机密确信无疑,傅寒辞实施计划的话,他们就能提前防备。 他们受点伤痛没关系。 他怕楚轻盈有危险,会受伤。 他得决策于千里,只有掌握了傅寒辞的计划,才能帮助楚轻盈,让楚轻盈能安然无恙毫发不伤。 为此,明天参加婚宴,他们的戏要演得逼真一些,不提前服用百毒不侵丸,让自己中了傅寒辞的毒才行。 楚明玠站了起来,走到谢疏鹤面前。 在谢疏鹤扬眼看他,不明所以中,他用手指卡住谢疏鹤的下巴。 谢疏鹤瞪大眼,挣扎着。 但柔弱的首辅大人哪是曾经的少将军的对手,呜咽着,眼尾绯红,被迫张开嘴,吞进了一粒楚明玠塞到嘴里的药丸。 谢疏鹤吓死了,猛地推开楚明玠的手腕,转到一旁低下头就干呕,试试能不能把楚明玠给他吃得、不知道是什么的奇奇怪怪的毒药,吐出来。 谢疏泽和顾翊淮走过去,一人给谢疏鹤端茶水漱口。 顾翊淮单手抱着楚桉,另一手拍着谢疏鹤的背,跟谢疏泽一样特别幸灾乐祸又期待,面上却满是关怀,“四妹夫,你感觉怎么样?” 楚明玠太损了,他给他们下毒为的不是毒死他们,而是捉弄他们。 谢疏鹤摇了摇头,特别关注了下身,没有什么感觉。 要不然他回房对着楚轻盈的小衣,试试自己是不是也不举了? 猜到谢疏鹤所想的楚明玠:“……” “我给你服下的是百毒不侵丸。”楚明玠忍住没翻白眼。 “你这个疯子每次为了把戏演得逼真一些,总是对自己下狠手。” “我好不容易才承认了你这个妹夫,可不想你把自己演死了,小妹找一堆的妹夫来叫我大哥。” 小妹不在,他得看好了谢疏鹤。 谢疏鹤猛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而后挑衅地对顾翊淮扬了扬眉。 大哥嘴上毒,但其实是在关心他的身体。 大哥不给顾翊淮百毒不侵丸,那说明还没认可顾翊淮这个妹夫。 顾翊淮:“……” 楚明玠抱着闷闷不乐很安静的楚桉离开了,谢疏泽也回去了自己的院中。 顾翊淮一时并没有走,他还有话说,“前世谢钧隽把开启宝藏的玉环留给了谢三弟,要谢三弟等着傅寒辞找他,让他将玉环交给傅寒辞,并助傅寒辞坐上皇位。” 前世后来的很多事,楚轻盈也不知道。 顾翊淮现在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谢疏鹤也有不少疑问,“谢钧隽为什么不直接把玉环交给傅寒辞?这般多此一举,他就没想过我三弟根本不会按照他的安排走吗?” “他倒是想直接交给傅寒辞,但你生母……”顾翊淮重新坐下来,观察了一眼谢疏鹤的脸色后,他又改了口。 “但西域圣女自从知道谢家有一份宝藏后,她就打起了宝藏的主意。” “她想将这份宝藏拿到手,作为你给她复仇,复辟西域的财力。” 第168章 他们的女儿是傅寒辞的人 先帝是恋爱脑。 谢钧隽被西域圣女引诱,也确实是动了真情,而西域圣女这人就很难评了。 先帝灭了西域,但其实她是有点喜欢先帝的,不过她对谢钧隽的感情更深。 只是这两个男人,她喜欢归喜欢,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血海深仇。 在谢疏鹤和傅寒辞之间,西域圣女更偏向谢疏鹤。 大概是因为谢疏鹤的生父毕竟是皇帝,谢疏鹤有皇家血脉。 所以她把一切都留给了谢疏鹤,让谢钧隽把傅寒辞培养成利器,做谢疏鹤的奴才,帮助谢疏鹤。 两个人的感情里,一旦插入了第三个人,一切就会变得很复杂。 谢钧隽恨引诱他的西域圣女更爱先帝,他对西域圣女又爱又恨,所以帮助西域圣女的同时,也在报复西域圣女。 他的这种报复,体现在藏着谢疏鹤不被找到,养育谢疏鹤,给谢疏鹤锦衣玉食的同时,又厌恶谢疏鹤,对谢疏鹤幼年遭遇的种种视而不见,甚至那次把谢疏鹤送到了他的姨娘手里折磨。 还有就是,他帮助西域圣女复仇,培养傅寒辞,却让傅寒辞来日背叛谢疏鹤。 圣女的那二十万人不能交给谢疏鹤,他要傅寒辞杀了谢疏鹤。 他在报复西域圣女,也在报复同样拥有过西域圣女,还被西域圣女喜欢的先帝,要傅寒辞夺了顾氏的江山。 在西域圣女看来,她把两个男人都玩弄于股掌,她身体和感情上都享受了,还想着复仇。 当谢钧隽知道西域圣女要得到谢家的宝藏时,他就把开启宝藏的玉环藏了起来。 哪怕西域圣女死了,为了防止西域圣女留下的人,如杜婉兮,找到宝藏,他就把玉环放在了旁人不会想到的谢疏泽身上。 谢疏鹤都不想听他生母三个人的爱恨纠葛,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头,“所以谢钧隽铤而走险把玉环交给了我三弟,却最终还是失策了,三弟把玉环交给了桉儿。” “他也不是完全失策了,毕竟他留给了傅寒辞宝藏图,我们手里没有宝藏图,就算有玉环,也无济于事。”顾翊淮还痴傻的时候,习惯了盘腿坐到椅子上,盘了一半,又脸色难看地放下去。 他挺直了肩背,两手放在腹部两侧,坐姿特别端正尊贵,“我听桉儿说宝藏图被傅寒辞烧了,他刺青在了女主顾翊煋的背上。” “既如此,我们要想办法抓了顾翊煋来。” 谢疏鹤不以为意,“更需要宝藏的是傅寒辞,那宝藏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必要为了找寻它而耗费太多的心力。”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份宝藏的价值,那里面很多东西都是远古时期的,价值不可估量,得宝藏者得天下,据说还有长生不老药,你不是身体不好吗?”饱汉不知饿汉饥,顾翊淮要养家糊口,自然是稀罕宝藏的。 谢疏鹤摇头,语气还是云淡风轻的,“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长生不老药。” “并且就算那宝藏里真的有,也该坏了,吃了不能长生,反而会死人。” 顾翊淮当然也不相信,但这不影响他找到宝藏的决心,“正因为傅寒辞需要宝藏,我们才要赶在他之前找到宝藏。” “我来安排,我找到机会劫了女主来。” 谢疏鹤点了点头。 “我听桉儿说,前世最后的时候,他正在跟男主决一死战,眼看着就要杀了男主,突然间天崩地裂,他就重生了,所以我推测,”顾翊淮还痴傻的时候,用他不多的智力思考问题时,就喜欢咬自己的大拇指。 此刻他沉思着,明月般皎皎的一张脸,却又把右手的大拇指塞到嘴里咬着了,“我推测是桉儿把话本世界弄崩塌了,才导致这个话本世界不得不重启,军师找到了四妹,才有了我们所有人的这一生。” 功劳最大的是小崽子啊。 前世就算楚桉杀了傅寒辞,他们这些人也活不过来了。 但楚桉把话本世界搞崩塌了,楚轻盈才能回到嫁给谢昭川的那个时间点,改变了他们所有人的悲惨结局。 “原来是这样。”谢疏鹤心疼楚桉前世的最后一人承受了太多,碧眸里泛起一片湿润。 “说起桉儿,这段时间你总是带着他去找东凌定远侯的女儿,你有没有发现韶冉这个孩子的反常?我和盈儿讨论过,她是不是也是重生的?” “应该是。”顾翊淮点头,猜到谢疏鹤想问什么,他又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桉儿和韶冉两个孩子的恩怨,前世你前脚死了,我后脚就跟着去了。” 谢疏鹤:“……” 顾翊淮这话说的,好像顾翊淮是给他殉情了,别来挨他好吗? 谢疏鹤这时才注意到顾翊淮在咬手,“桉儿到现在还吃手,我想了很多办法,比如抹辣椒水。” “但是大哥说这是阶段性的,再过几个月他就不吃手了。” “现在我看你,我觉得我应该让大哥给配点毒抹到桉儿的手上。” 顾翊淮:“……” 顾翊淮拿出了手,用手帕擦了擦,好社死。 过去几年轻璇为什么不想办法给他戒掉? 顾翊淮心里啊啊啊尖叫,面上很平静,“我死的时候,韶冉这孩子还没出现,桉儿应该是长大后才和她相识的。” “大哥在前世陪着桉儿长大了,只是他现在没有前世的记忆,问他他也不知道。” 楚桉表面上看着像个傻白甜,但其实他很城府,心思特别深,典型的白切黑。 要不然前世他也活不到最后,差点杀了男主。 顾翊淮问了楚桉,楚桉给插科打诨敷衍过去了。 他们几人都很担心楚桉。 “轻璇假死那天,我在宫里见到谢昕月时,知道她竟然早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前世她也陪着桉儿长大成人了,我们可以问问她。” 谢疏鹤闻言面上露出几分诧异,谢昕月竟然瞒得那么深。 她有前世的记忆,心里藏着血海深仇,必定很不好受,她却全都一个人扛了下来。 “明天我让她来一趟谢府。”谢疏鹤想着,楚桉出生后,心里好几次念着姑姑。 二人也该见见面了。 顾翊淮想到什么,深邃的墨眸紧盯住了谢疏鹤,“你的身体比前世好,是因为四妹给你吃了神药的缘故,你没有像前世那样嗑丹药吧?” 谢疏鹤面不改色,“我不想找死。” “那就好,前世你就嗑丹药,把自己嗑死了,要不然你还能再活几年。” 谢疏鹤并不赞同顾翊淮这话,前世他要是不服丹药,怕是连解决掉圣元帝那几个仇人都支撑不到。 “你既然有前世的记忆,那你知道不知道,前世一开始的时候,我为什么没能救了盈儿?”这是谢疏鹤的心结。 他为此自责愧疚痛苦,难以释怀。 每每想起前世自己没能救楚轻盈,甚至在跟楚轻盈有了男女之实后,他都没有对楚轻盈负责,楚轻盈惨死了,他就无比地痛恨自己。 * 谢府和顾府离得不远,半个时辰后,顾翊淮出了谢府,回到自己家中。 已经很晚了,每天这个时候楚轻璇都睡下了。 不过两人的院子里总是留着灯,寝卧里的烛火也没熄灭。 顾翊淮轻手轻脚地进屋,洗漱,换上寝衣,躺到床榻的外侧,盖好自己的被褥,闭眼……他做这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怕吵醒了每天也很忙很累的楚轻璇。 不过今晚,楚轻璇翻过身,伸出双臂就抱住了顾翊淮,趴在他精壮结实的胸膛里,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顾翊淮僵硬了一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身体发烫,动都不敢动,哑声应着,“妹夫那边有很多事务需要我处理,你今晚怎么还没睡?” “睡着了,只是你不在,我每晚睡得都不踏实,今晚突然就在你回来的时候醒了。”楚轻璇没说,顾翊淮不躺在身边,她没有安全感,总是会做噩梦。 此刻她在顾翊淮的怀里,低声说:“顾翊淮,抱着我。” “好。”顾翊淮的喉结滚了又滚,侧过身,一只胳膊垫在了楚轻璇的脖子下,另一条搂住楚轻璇的腰,强压着浑身的欲火,大手轻柔地抚着楚轻璇的后背。 楚轻璇确实困了,感觉到安心后,她贴着顾翊淮滚烫的胸口,听着心跳声,很快就睡着了。 顾翊淮叹了一口气,要不然明天他也找楚明玠,要点不举的药吧。 一整夜都不沉寂下去,夜夜都这样,他真是太难熬了。 顾翊淮从小就自律,除了痴傻的那几年,如今恢复了神志,他闻鸡起舞。 一个时辰后他和楚轻璇、母亲一起用过早膳,便要去谢府。 只是今日顾翊淮问了楚轻璇一句,“晚上我要去参加傅寒辞的婚宴,你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楚轻璇现在和王氏一起开办女学,每天也是早出晚归的,殚精竭虑。 顾翊淮自然是支持楚轻璇的,虽然心里遗憾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楚轻璇同框了,面上没表现出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大叠银票递给楚轻璇,“要是不够了,你再跟我说,我会想办法。” 楚轻璇接过来,惊讶不已,“这么多,你哪儿来的?” “谢三弟结算给我的。”顾翊淮生气当时出手阔绰痴傻的自己。 若是把曾经送出去的金银珠宝都要回来,他何至于沦落到写情色小说的地步! 顾翊淮看了一眼坐在主位没插话的母亲,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了,而且这么好的机会,他伸出双臂抱住了楚轻璇的腰,脸埋到了楚轻璇的怀里。 “我们不用节衣缩食,轻璇,我说过的,你跟着我,我会让你享福,不会为每天的柴米油盐而烦恼。” 楚轻璇也看了王氏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顾翊淮能抛开他那让人无法理解的稳重自持,此番这么主动,她自然回应了顾翊淮。 楚轻璇抬起双臂抱住顾翊淮的肩背,抚着顾翊淮已经恢复过来的墨色长发,“我知道。” 傅寒辞和顾翊煋的婚礼,邀请了很多人,文武百官基本上都来了。 顾翊淮怀里抱着楚桉,见到闻宥礼后,称呼了一声,“次辅大人。” 闻宥礼携着妻子来的,闻言挑了挑眉,低声笑着,还跟以前一样那样对顾翊淮充满了敬重,“太子殿下不叫微臣宥礼哥哥了?” 顾翊淮:“……”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来。 穆澜也被傅寒辞邀请了。 傅寒辞还特意给韶冉写了一份请柬。 穆澜便抱着快两个月的韶冉来了。 她要看看,在前世,韶冉和傅寒辞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婚宴还没开始时,穆澜和柳氏几个贵妇们在一起,一身喜袍的傅寒辞,径直向穆澜走了过来。 楚桉被顾翊淮抱着,正要让顾翊淮带他到韶冉面前,看到傅寒辞来了,他整个身体一下子绷紧了。 不知道当初楚蓁蓁梦到了多少前世的事,有没有关于韶冉的,她是不是也告诉了傅寒辞。 傅寒辞若是也知道韶冉是重生的,那么, 他会拐走韶冉的! 只因在前世,韶冉是他的人。 第169章 认仇人做义父 那边都是女眷,顾翊淮本来是不方便凑过去的。 这时傅寒辞过去招待穆澜几人,顾翊淮便抱着楚桉过去了。 傅寒辞身躯高大丰神俊朗,原本凛冽压迫的气质,被一身喜袍衬得整个人柔和又温情。 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傅寒辞的嘴角噙着一抹怜爱的笑,平日冷厉的眼在这时看韶冉是那么温柔,“这孩子真是粉妆玉琢,精致又可爱,穆将军是要在我们大周给孩子办喜宴,还是回去你们东凌再办?” “我们回东凌再办喜宴,本将相信定远侯不日就能平定了战乱。”穆澜从楚桉的心声里知道此次北境进犯东凌,就是傅寒辞在背后支持了北境。 她心里恨不得杀了傅寒辞,跟傅寒辞虚与委蛇,防备着傅寒辞对韶冉做什么。 “那真是太遗憾了,本王想着到时候亲自上门恭贺,送给令千金一份厚礼。”傅寒辞丝毫不觉得冒昧,高大的身躯微微弯着,凑近看被穆澜抱在臂弯里、襁褓中的韶冉,抬起大拇指摩挲韶冉的脸。 穆澜目光一冷,强忍着没有对傅寒辞动手,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不冷不热道:“谢谢大周忠勇王的美意。” “穆将军不办喜宴,本王给这孩子的礼物,今日便送了。”傅寒辞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的流苏在韶冉脸上方晃动着,他笑着,语声温柔地逗着韶冉,“韶冉喜欢吗?” 穆澜心里沉了沉,没有人告诉傅寒辞韶冉的名字,要么就是他打探到的,要么就是他在前世和韶冉关系匪浅。 楚桉紧抿住了薄唇,脸上带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冷肃,盯着韶冉的表情变化和一举一动。 韶冉是重生的,她当然认得出来傅寒辞的脸,也记得傅寒辞的声音。 在傅寒辞说完后,她挥舞着小手去抓玉佩。 她的手不够灵活,不过还是很快拽住了流苏,继而扯过去,把玉佩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枚玉佩价值连城,可以跟楚轻盈当时的那只帝王绿玉镯相比。 韶冉觉得玉镯太贵重,没有收,在跟楚桉的推让中,摔碎了玉镯。 而此刻这枚玉佩同样贵重,韶冉却收下了。 楚桉闭了闭眼,胸腔里一片酸涩。 韶冉在前世也有这枚玉佩,一直坠在剑上,死的时候,玉佩被她握在了手里。 他好不容易才掰开她的手。 却最终,他还是把那染血的玉佩,随着韶冉一起葬了。 “这孩子很喜欢本王给的玉佩,看来本王跟这孩子有缘分,不如本王就认她做义女吧。”傅寒辞才不管穆澜变了脸色,是否同意,他这话是说给韶冉听的。 穆澜脸色难看,却发现韶冉对着傅寒辞笑了笑,挥舞着手臂,嘴里咿呀咿呀地说着什么。 【“她是愿意做傅寒辞的义女的。”】楚桉也听不懂韶冉在说什么。 但韶冉平日从来不笑,对谁都是冷若冰霜的,也不像此刻咿呀咿呀地表达。 她这样,穆澜几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穆澜只觉得晴天霹雳,韶冉这不是认仇人做父亲吗? 她知道不知道,在前世今生,东凌被灭都跟傅寒辞脱不了干系,她和霍远霆因此战死了? “来,义父抱抱。”傅寒辞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柔情,俊脸温和,平常凌厉的一双鹰眼里,盛满了怜爱的笑意。 穆澜一时没有拒绝,等着韶冉的反应,然后就看见韶冉对傅寒辞伸出了胳膊。 穆澜一下子抱紧了韶冉,往后退了退。 傅寒辞眯了眯眼,这么小的孩子,是不懂伸胳膊让人抱的。 但韶冉伸了,刚刚还握紧了玉佩,且对他笑,这足以说明韶冉不是孩子。 她是重生的。 傅寒辞想起了自己做的梦,就在前几天。 是的,他梦到了自己的前世。 当初楚蓁蓁隐瞒了他很多,并且前世后来的很多事,都跟楚蓁蓁无关了,楚蓁蓁也就没梦到。 前几天,他自己觉醒了前世的记忆,知道了韶冉在前世和他的关系。 他都觉醒前世的记忆了,楚轻盈阵营里的人肯定也有谁跟他一样。 今晚他一番试探,便确认了韶冉是有前世记忆的。 自从楚轻盈改嫁给谢疏鹤后,他步步输,到现在几乎要满盘皆输了。 终于,天不亡他,靠着香媚和韶冉这两颗棋子,他要逆风翻盘了。 傅寒辞保持着手伸过去,要抱韶冉的姿势。 穆澜没递给他,韶冉便在穆澜怀里挣扎着,一直在很殷切地看着傅寒辞。 【“二姨父,你让穆将军把韶冉给傅寒辞抱抱,傅寒辞不会对她痛下杀手的。”】楚桉以为只有霍远霆和顾翊淮听得到他的心声,他不忍看韶冉那委屈的样子,便对顾翊淮说。 顾翊淮看向穆澜,“穆将军,我看令千金的确和忠勇王很有缘分,她既然喜欢忠勇王,那就让忠勇王抱抱她。” 穆澜蹙眉,在迟疑片刻后,把韶冉递给了傅寒辞,满是警惕地注意着傅寒辞的一举一动。 傅寒辞第一次抱孩子,姿势不是很熟练。 不过他小心翼翼的,如捧着珍宝,生怕摔了韶冉,戴着扳指的大拇指轻柔地摩挲着韶冉的脸。 韶冉仿佛很依赖傅寒辞,用脸贴了贴傅寒辞的手腕。 顾翊淮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个很荒唐的猜测,退到一旁低声问楚桉:“该不会在前世,韶冉是傅寒辞后宫里的一个嫔妃吧?” 【“不是。”】楚桉终于愿意回答跟韶冉有关的问题了,心声是少年的声音,低沉,带着些嘶哑。 【“你应该算算年龄,傅寒辞比我爹爹大了三岁,前世我生下来时,我爹爹已经三十五六岁了,我十岁时,他死的时候是四十五六岁。”】 【“没过多长时间,傅寒辞从女主手里夺走了皇位,我又长大了几年,遇到了韶冉,这个时候傅寒辞至少得有五十五了吧,可韶冉只有十六七岁。”】 顾翊淮这么一算,忽然觉得男主好老,“那不是很正常吗?不少皇帝五十多岁都还在选秀,秀女中刚及笄的多了去了。” 顾翊淮是想刺激刺激楚桉,套出更多的话来。 结果楚桉回了他一句,【“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顾翊淮:“……” 顾翊淮抱着楚桉回到谢疏鹤身侧时,平阳侯走过来拜见谢疏鹤,身侧跟着他的嫡次女。 平阳侯手里,握着大周除了楚家以外的,一小部分兵权,族里的几人都在朝中担任着要职。 几个月前顾珩为了拉拢平阳侯,就以平阳侯族人的功劳,封了平阳侯的这个嫡次女为丹寿郡主。 只是平阳侯老奸巨猾,向来都是明哲保身的,如今眼看着圣元帝和太子都成了傀儡,保皇派式微,他就打算倒戈向谢疏鹤。 “臣女见过首辅大人。”丹寿郡主知书达理仪态万方,屈着膝盖给谢疏鹤行礼,声音婉转动听,抬起眉看谢疏鹤时,尽显女子的柔媚和风情。 谢疏鹤如今的服饰装扮越发华贵,却仍不失清冷自持,那张端美圣洁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不直视丹寿郡主,只和平阳侯寒暄着。 丹寿郡主站在平阳侯身侧,没有刻意看谢疏鹤,但目光一直放在谢疏鹤身上。 首辅大人如今没了病弱之色,身躯颀长,宽厚的肩背,腰身被腰封勾勒得很精壮又窄瘦。 他的气质端方持重,跟人交谈中涵养非凡,低沉磁性的嗓音是如此蛊惑,传到耳中,只让丹寿郡主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她倾慕谢疏鹤好几年了。 楚桉看着丹寿公主的姿态,心中警铃大作,【“平阳侯在朝中是中立派,莫不是他要拥护我爹爹,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我爹?”】 顾翊淮脸色沉肃,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平阳侯比其他人都敏锐,觉察出他这个前太子不会做皇帝,平阳侯想支持谢疏鹤造反。 他把女儿送给谢疏鹤,虽然是做妾,但以后谢疏鹤登基了,丹寿郡主至少是妃位起步。 若是再诞下皇子,说不定下一任皇帝就出自他家呢。 【“我娘亲走了,这些人就趁虚而入了!”】楚桉攥了攥拳头,就怕平阳侯为了让他的女儿以后能做皇后,现在就开始谋划着给她女儿扫平障碍,害他娘亲。 顾翊淮安抚着楚桉,“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先不要着急,傅寒辞也想拉拢平阳侯,平阳侯既然主动向我们靠拢,我们不能将他推到了傅寒辞的阵营里。” 楚桉用力咬了咬刚长出来的几颗牙。 丹寿郡主注意到了楚桉,以为是楚瑜,她凑过去逗楚桉,“这是首辅大人的女儿吗?长得真漂亮,很像首辅大人。” 谢疏鹤俊美无双,丹寿郡主觉得以后自己给谢疏鹤生得孩子,肯定也是风度翩翩的。 她不介意做谢疏鹤的妾。 再说了,她未必一直都是妾。 以后的皇后不一定就是楚轻盈,变故太多了。 【“胡说,我明明更像娘亲,她不会已经开始脑补了吧?”】楚桉躲闪着丹寿郡主的触碰,转过去抱住顾翊淮的脖子,留给丹寿郡主一个后脑勺。 丹寿郡主脸上的温婉僵了僵,这孩子真是没礼貌没教养,是随了他那张扬跋扈动不动就在大街上打人,还放荡总在众目睽睽之下缠着首辅大人的娘亲吧? 丹寿郡主不是真的喜欢楚桉,不过是因为对方是谢疏鹤的嫡女,才表示亲近的,没想到这嫡女是这样没教养。 那她就不担心了。 谢疏鹤的儿子被视为妖魔诛杀了,楚轻盈生得女儿还是这副德行,难成大器。 以后她肯定能取代楚轻盈,她生出来的儿子也会被谢疏鹤看重。 “丹寿郡主不要跟孩子计较,这孩子是想他娘亲了。”顾翊淮觉得楚桉受了很大的委屈,手掌温柔地抚着楚桉的脑袋,云淡风轻地对丹寿郡主道。 “在这孩子心里,他的娘亲是谁都无可替代的,他的娘亲去了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不顾自身保家卫国,他在家有责任守护爹爹,替他娘亲赶走凑上来的狂蜂浪蝶。” 顾翊淮说话从来不会这么尖锐。 刚刚他还不要让楚桉轻举妄动,要顾全大局,这会儿在感受到丹寿郡主对楚桉的恶意时,向来温和有礼的他当众羞辱丹寿郡主。 就是这么护犊子。 丹寿郡主哪能听不出来顾翊淮在骂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瞪着顾翊淮,咬牙低声道:“顾翊淮,虽然你不是傻子了,但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了,也敢跟本郡主这样说话?” 顾翊淮如今不穿白衣了,一身绣着云纹的玄色衣袍,抱着楚桉,气势凛然,“我怎么说话不取决于我的身份地位,就像我想杀了你,也不会顾及什么一样。” “你……”丹寿郡主的话止在顾翊淮那双充满杀意阴冷的墨眸里,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站到了谢疏鹤身侧,看了看谢疏鹤后,紧咬着唇,红着眼,怆然欲泣的样子。 谢疏鹤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是不会纵容一个废太子欺辱她的。 第170章 郡主扑到首辅大人身上 顾翊淮和楚桉同时嗤笑了一声。 楚桉对着还在跟平阳侯交谈的谢疏鹤伸出手,【“爹爹抱抱!你的宝贝儿子脏了,这个女人她摸我!她摸我!”】 谢疏鹤:“……” 谢疏鹤抱了委屈巴巴泪眼汪汪的楚桉过来,抚着楚桉的背,始终没看丹寿郡主一眼,对平阳侯道,“平阳侯,你说得政事,我们明天到了内阁再商议。” “本阁的孩子,他娘亲在的时候,都是黏着他娘亲,现在她娘亲去打仗了,他就只要本阁,本阁失陪了。” 平阳侯连忙赔笑,“首辅大人请便。” 谢疏鹤颔首,抱着楚桉,顾翊淮跟随在身侧,他走去了大堂。 “首辅大人风姿清雅,人品贵重,没想到他的女儿竟然这般无礼,真是随了他的娘!”丹寿郡主目光爱慕地追随着谢疏鹤的背影,嘴里却说着厌恶的话。 平阳侯低斥道:“闭嘴,为父在家怎么告诫你的?” “谢阁老最疼爱女儿,走到哪儿都带着女儿,你要是想入谢阁老的后院,就得接纳、疼爱他这个女儿。” “先忍一忍,等以后你成了他的正妻,还愁收拾不了这个孩子吗?” 丹寿郡主不敢说什么了,乖乖地应下后,带着羞赧问平阳侯,“怎么样父亲?首辅大人要将我抬入他的府中吗?” “他没给准话,就是这件事可行。”平阳侯没打击女儿的信心。 其实谢疏鹤是毫不给他情面地拒绝了。 他不以为意,不相信谢疏鹤不想要他的拥护。 谢疏鹤不过是在拿乔,欲拒还迎,看他的诚意罢了。 他有的是办法让谢疏鹤娶了他的女儿。 成亲仪式就要开始了,傅寒辞也没抱韶冉多久,把韶冉递给穆澜后,他离开前对韶冉说了一句,“改日义父再陪你玩。” 韶冉若有所思地盯着傅寒辞的背影,垂下眼帘时,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眸底的全部情绪。 无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拜堂仪式开始,谢疏鹤几个位高权重的人,被请到大堂的上位坐着。 顾翊淮现在是一介白身,并没有过去,就抱着楚桉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看着。 他对眼前的画面颇有几分感慨,“前世傅寒辞当了皇帝后,封了女主做皇后,然后因为要巩固皇权,没多久他纳了很多大臣的女儿为嫔妃。” “今生虽然我们改变了那么多剧情,但现在傅寒辞还是和女主成为了夫妻,并且为了夺权,他的后院里也有了不少的女人,据说第一个入府的侧妃都怀上身孕了。” “我在想你爹要是做了皇帝,为了皇权,他会不会也和很多大臣们联姻?刚刚平阳侯可是找上你爹了,你爹没有立刻拒绝,说明还有余地。” “你娘亲不在,你爹爹正值壮年,面对那么多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加上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势力,他会不会像傅寒辞一样,把持不住自己?” “男人一旦破了戒,就收不住了,反正纳一个妾是纳,纳两个三个,后宫佳丽三千,都一样。” 楚桉也很担心,不是不相信爹爹对娘亲的感情,而是这其中牵涉到太多的阴谋算计,权力钱财交易等各种。 他怕爹爹一个不慎,就会中招,一旦堕入了深渊,爹爹就无法挣脱出来了。 到时候他这个家就完了。 【“我一定不会给这些人机会的。”】楚桉脸上一片坚毅,也在看拜堂的傅寒辞和一身嫁衣的顾翊煋,反过来问顾翊淮。 【“所以你放弃了做皇帝,你是怕到时候你也会身不由己,广纳后宫,不能给我姨姨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翊淮:“……” 这简直是道送命题。 他回答是,那就伤了他和楚轻璇的感情。 他回答不是,那就有“他不做皇帝,确实是怕自己到时候不得已纳很多嫔妃”的嫌疑,这种心虚也要不得。 “小崽子你少我挖坑,我不认假设,事实是我绝不会负了你二姨,我此生只她一人。” 【“好肉麻,你这话对我说没用,你怎么不对我二姨说?”】楚桉猜都能猜到顾翊淮在别扭什么,肯定没有跟楚轻璇行房。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夫妻生活,还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仪式结束后,就到了吃席环节。 顾翊淮没跟谢疏鹤等几个熟悉的人凑到一起,他们都知道他的黑历史,他太社死了。 顾翊淮抱着楚桉,跟小孩坐一桌。 结果几个孩子都纷纷看向他,纯净乌黑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顾翊淮更社死了,只能假装照顾这些孩子,“你们的爹娘特意请我来看着你们。” 婚宴上有很多他们这一派的官员,带着妻子儿女的,女眷们。 柳氏和穆澜刚刚就想方设法给她们服下百毒不侵丸了,等到需要的时候,她们再带着自己这一派的女眷们演。 那些女眷都是聪明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会在柳氏的示意下配合着演。 现场那么多人,有几个演技不好的也没关系,注意不到。 这些孩子,顾翊淮把百毒不侵丸偷偷融化到了甜汤里,也不是每个孩子都喝了,不喝的就算了。 傅寒辞下的不是致死的毒,到时候大夫会及时救治他们。 顾翊淮哄着孩子们喝甜汤,不是带孩子得心应手,而是他没发现自己还像痴傻时,能很快跟孩子们玩到一起。 顾翊淮应着楚桉,“你不懂,我觉得轻璇喜欢的不是真正的我,她喜欢的是那个痴傻的太子。” 【“给我盛一碗,我也要喝,我不怕毒!”】楚桉为了能喝一口甜汤,那是宁愿让自己中毒。 听了顾翊淮的话,他简直笑死了,【“不是,我的二姨父,你这是自己醋自己吗?”】 【“我几乎没有过儿女情长,所以我不理解,不管是痴傻的太子,还是恢复神志的你,那都是你啊,你这个醋吃的,我真的是难以苟同。”】 顾翊淮给楚桉盛了一大碗,让他喝个够。 其他的带甜味的吃食,他也喂了楚桉不少,“所以我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说起当皇帝,以后你爹的皇位肯定是要传给你的,你也得后宫佳丽三千吧?”婚宴很热闹,小孩这一桌更是,没人听见顾翊淮和楚桉的小声交流。 顾翊淮反将了楚桉一军。 楚桉从容应对,【“嗯,我会对后宫里的每个嫔妃都很好,雨露均沾,护好每个嫔妃,让她们能和睦相处,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我都会一视同仁。”】 顾翊淮笑了,“小崽子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风流花心的,难怪前世韶冉不喜欢你,今生也不搭理你。” “原来你每次见了韶冉回来后的伤心消沉都是演的,害得我担心又心疼,你欠揍啊。” 顾翊淮捏了捏楚桉的耳朵。 楚桉坐在二姨父的膝盖上,躲闪着,咯咯的笑声很感染人。 穆澜和柳氏几个贵妇在一桌,怀里抱着韶冉,离顾翊淮这桌并不远。 韶冉在周遭的喧闹中,不吵不闹地闭着眼,脸上冷若冰霜的,直到听见了楚桉的心声。 韶冉睁开了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凝滞着,许久都没转动一下。 顾翊淮一点胃口都没有,最近都是寝食难安的。 不过等会儿得演戏,因此他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 楚桉插科打诨是想让二姨父开心起来,他爱爹爹他们所有人,只想让他们都得偿所愿,幸福圆满。 只是二姨父还是闷闷不乐的,楚桉心里也难受,皱着眉想了想。 狗头军师又给他二姨父出谋划策了,【“既然你要机会,虽然没有机会,但我们要想方设法制造机会,不如你故技重施,像除夕夜那晚把自己灌醉了……”】 顾翊淮的目光闪了闪。 就是这个时候,第一波中了毒发作的官员,惊叫了起来,“别吃!有毒,有毒啊……” 说完,他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顾翊淮和楚桉猛地看过去,那是保皇派的一人,比他们先一步演上了。 不,不是演的。 有人上查看那人的气息,随后就跌坐到了地上,“他,中毒死了!” 顾翊淮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傅寒辞当真心狠手辣,竟然牺牲了一个人来陷害谢疏泽。 谢疏鹤这一派的人,面色大变指着满桌子的饭桌,喊了一半就倒了下去。 还有一个人踉跄后退了几步,戏非常多,又是抽搐又是抠自己的喉咙眼催吐的,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抽搐,过了一会儿才没动静。 整个婚宴上都是类似的状况。 正在招待宾客敬酒的傅寒辞,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一抹血迹溢出嘴角,摇摇欲坠着,虚弱地喊人,“快!快叫府医来,到外面再找一些大夫……” 宫里的太医也有几个在现场,中毒轻的,就勉强给人解毒。 丹寿郡主也中毒了,却支撑着来到谢疏鹤面前,用上全部力气推开谢疏鹤身侧的闻宥礼几人。 闻宥礼本来就站不稳了,没有防备之下被这么一推,额头直接撞上了桌角不说,栽倒在地时,他的胳膊和手还被丹寿郡主狠狠踩住,发出骨折的“咯吱”声响。 闻宥礼闷哼一声,脸上布满冷汗,却顾不上自己,生怕首辅大人被人算计了。 他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瓷碗,就朝丹寿郡主的后脑勺砸过去。 丹寿郡主在往谢疏鹤身上扑,要是扑过去了,大庭广众之下跟谢疏鹤有了身体接触,谢疏鹤就得对她负责了。 然而丹寿郡主被那一下砸的,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倒下去,却仍然不死心往谢疏鹤面前去,声音焦急带着哭腔,“首辅大人,你有没有事?” “大夫,大夫快过来!先给首辅大人解毒啊……” 这时顾翊淮几步上前,一手还抱着楚桉,另一手先丹寿郡主一秒把谢疏鹤拽了过去。 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自己是否没风度,在混乱中踹开了丹寿郡主。 楚桉还薅掉了一把丹寿郡主的头发。 丹寿郡主发髻散落,后脑勺淌血,失了态,声音尖锐地骂着顾翊淮和楚桉。 只是旁人因为中毒也在哀嚎惨叫,她的怒斥被盖住了,没一会儿就因为中毒加上受伤昏迷了。 楚明玠来得很快,直奔向谢疏鹤,快速往谢疏鹤嘴里塞了一粒解毒丸,再去救其他人。 他好像是急了,所以露出了马脚。 在傅寒辞让人调查,很快有了结果后,众人怀疑的目光都看向了楚明玠。 毒是靖水楼负责此次宴席的两个主厨,下在洗菜做饭用的缸里的。 而少数人知道,靖水楼幕后的掌柜是谢疏泽。 楚明玠知道宴席被下了毒,所以他来得很快,给谢疏鹤几人解毒解得也很快。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在场的人都中毒了,并且还死了一个朝廷命官。 即便谢疏鹤竭力包庇谢疏泽,结果谢疏泽还是被当场抓入牢狱,跟餐饮有关的店铺,全都在一夜之间被查封了。 * 楚轻璇还没就寝,下人来报婚宴上发生的事时,顾翊淮已经被送了回来。 楚轻璇听说顾翊淮中毒了,面色一变,跑着就出了府,正好在门前,看到被下人搀扶着下马车的顾翊淮。 楚轻璇几步冲了过去,本来就伸出手要扶顾翊淮。 顾翊淮伟岸沉重的身躯却突然往前栽倒,直接就撞入到了楚轻璇的怀里,“轻璇,我……” 楚明玠抱着楚桉坐在马车里,楚桉听着二姨父奄奄一息的声音,瞪大了眼。 二姨父为了防止姨姨被他撞倒,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姨姨,顺势就埋入到了姨姨的怀里。 “显然,你二姨父比你懂换套路。”楚明玠听到楚轻璇带着哽咽在外面喊他,他捏了捏楚桉的脸。 “学着点吧,我不信这几个顶级恋爱脑,带不动你这个差生。” 第171章 心理疾病 【“大舅舅你一个孤家寡人竟然让我学这些,我以为你要我陪着你做孤家寡人呢。”】楚桉很操心楚明玠的婚姻大事。 前世大舅舅和谢昕月姑姑没能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不是两情相悦的。 今生,楚桉到现在还很疑惑,为什么复仇者联盟里的人,唯独缺了谢昕月姑姑? 难道是因为蝴蝶效应,今生没有谢昕月姑姑,或是谢昕月姑姑早早地死了? 楚桉不会说话,但很快想到二姨父能听见他的心声,明天他就问问二姨父。 他很想谢昕月姑姑。 楚明玠掀开马车帘子,坐在上面没下去,对红着眼担忧不已的楚轻璇道:“二妹夫没什么大碍。” “我给他服过一颗解毒丸了,明天还要服用一颗,今晚会难受一些,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顾翊淮根本就是装的,一点事都没有。 他用苦肉计,楚明玠还是很配合的,把装在锦盒里的大补丸递给了楚轻璇。 “其他人也都没什么事吧?”楚轻璇一手搂着块头很大,却埋脸在她胸前的顾翊淮,接了锦盒。 在得到大哥计划很成功的回应后,楚轻璇就放心了。 “那大哥慢走,我不送大哥了,我们中秋节的时候再聚。” 楚明玠处在阴影里的脸俊朗非凡,对楚轻璇点了点头,让楚轻璇自己保重,见楚轻璇要看着他离开,他便放下帘子。 楚轻璇等大哥的马车在长街上不见了,才扶着顾翊淮进了府中。 顾翊淮虽然在演苦肉计,但知道自己重,楚轻璇拖不动他。 他没有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楚轻璇身上,一条修长强健的胳膊搂着楚轻璇的腰,下巴抵着楚轻璇的脖子。 自从顾翊淮恢复了神志,他和楚轻璇两人就没有这样亲密过。 顾翊淮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楚轻璇的耳垂上,让楚轻璇感觉到身子酥麻。 他没有喝酒,身上是很好闻的味道,滚烫又宽大的手掌落在楚轻璇腰上。 夏天穿得薄,楚轻璇是有感觉的,颤了颤。 只是顾翊淮中了毒,很虚弱。 楚轻璇担心顾翊淮,就压下了心里的旖旎。 楚轻璇扶着顾翊淮到了寝卧,给顾翊淮脱外袍、鞋子,让人躺到榻上。 她端了水来,喂水给顾翊淮,还用帕子湿了水,给顾翊淮擦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歇下吧。” 楚轻璇是蹲在榻旁的,烛火的映照下一张脸很温柔,眼里还泛着红,装满了心疼和担忧,手下的动作也很轻柔。 “大哥不是还原出了百毒不侵丸吗?为什么不提前服下?中毒这么难受,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楚轻璇只有对着痴傻太子才这样,他恢复神志后,楚轻璇的情意和关心就没有了。 顾翊淮不想当痴傻太子,可只有这样楚轻璇才会疼惜他,他才用上了苦肉计。 然而他却不忍让楚轻璇着急,劳心劳力伺候照顾他。 顾翊淮原本想装得再可怜一些的念头,也打消了,抬手握住楚轻璇的手腕,把人往榻上来,“轻璇,你上来。” “你躺在我身边,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楚轻璇是最吃顾翊淮撒娇这一套的,依言上了榻。 紧接着她就被顾翊淮拽入了胸膛里,听他低沉沙哑道:“抱抱我。” 借着中毒装脆弱,给楚轻璇撒娇,他才能很自然不别扭。 “好。”楚轻璇侧过身,胳膊垫到了顾翊淮的脖子下,把顾翊淮的脑袋抱到胸前,大半个身子都搂在了怀里。 她抚着顾翊淮的墨发,轻声哼着歌谣。 顾翊淮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楚轻璇怀里,不仅睡不着,呼吸还粗重了一些,环着楚轻璇腰的双臂慢慢收紧,压着楚轻璇贴向自己。 顾翊淮的喉结滚动着,闭上眼,抛开了礼义廉耻,从楚轻璇的怀里抬起一张明月般的脸,眼尾泛着绯红的艳丽之色,充满了蛊惑与引诱地求欢,“轻璇,你亲亲我。” 过去都是痴傻太子主动,但楚轻璇哪受得住顾翊淮这个样子,捧住顾翊淮的脸吻了过去。 一开始她吻得很轻柔,渐渐的,顾翊淮开始回应。 二人的呼吸越来越紊乱,这个吻变得深邃又火热。 顾翊淮的手探到了楚轻璇的衣襟里,脱着楚轻璇的衣服,忽然翻身把楚轻璇压在了身下。 楚轻璇清醒了一瞬,两手抵着顾翊淮坚硬炙热的胸膛,气息不稳地说:“你不是中了毒难受吗?身体还很虚弱……” “轻璇,你能治好我。”终于再次拥有楚轻璇的那一刻,顾翊淮趴在楚轻璇的脖子里,长舒了一口气。 继而,他掀起狂风骤雨。 楚轻璇的指甲在顾翊淮背上狠狠抓出了几道痕迹,算是反应过来了。 这样的力气,哪像是中毒的样子,刚刚是在演苦肉计呢。 “轻璇,你是更喜欢痴傻的太子,还是喜欢恢复神志的我?”顾翊淮脸上滴落的汗珠,与楚轻璇脖子里的细汗融合在一起,让顾翊淮更加难以控制自己。 楚轻璇的双臂攀着顾翊淮的肩背,脑子里有些混沌,敷衍地应着,“都喜欢。” 顾翊淮不满意,咬了一口楚轻璇娇嫩雪白的肩,“只能选一个。” “那就痴傻太子。”楚轻璇实话实说。 她还是很喜欢痴傻太子喊自己姐姐的。 这个答案让顾翊淮怒火中烧,胸腔都要炸了,恶狠狠的,“那我和痴傻太子谁更强,你更喜欢跟谁做这种事?” 楚轻璇:“……” 楚轻璇真的好无语,这男人为什么自己吃自己的醋? 楚轻璇也不怕顾翊淮,直言不讳道:“痴傻的你比较莽撞不管不顾,恢复神志后的你更稳重,温柔体贴,懂得照顾人。” 顾翊淮太绷着自己了,并且因为跟痴傻的自己比较,太在意又紧张。 也因为今晚他的确中了毒的缘故,所以在楚轻璇的话音落下后,顾翊淮就…… 顾翊淮只感觉天塌地陷,石化当场,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楚轻璇睁开眼看到顾翊淮苍白的脸色,连忙抱住人安慰。 虽然她还没欢愉,但顾翊淮这两刻钟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只是不能跟痴傻的时候相比。 然而,顾翊淮却有了心理障碍,许久都没起兴致。 他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在里面哭,委屈难过到了极致,“你更喜欢那个傻子,可我不会再做傻子了!” 楚轻璇:“……” 楚轻璇不知道该怎么哄顾翊淮了。 顾翊淮应该是患病了,心理上的病。 他痴傻的那段时光,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因为他的痴傻,在前世她在东宫里、顾翊淮的眼皮子底下,被顾珩强行宠幸了。 所以顾翊淮心里是自责愧疚的,他恨透了痴傻的自己,以至于现在心理都出现了问题。 其实,顾翊淮要是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他就不会这样了。 前世的记忆对他来说太痛苦了。 “顾翊淮,都过去了。”楚轻璇只是听楚轻盈提起了自己的前世,对比起有前世记忆的顾翊淮,她要好很多。 楚轻璇掀开被子,紧紧抱住了顾翊淮,心疼顾翊淮,眼里一片湿润。 顾翊淮的心病,不是一朝一夕能痊愈的。 她陪着顾翊淮,顾翊淮总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早上,顾翊淮若无其事的,跟平常一样,鸡打鸣了就起床练剑,然后跟楚轻璇和母亲一起用早膳。 谢昕月今天来谢府,他要过去听听前世他死后,谢昕月陪着楚桉发生的事。 “我和母亲开办女学的事,也差不多忙完了,我今天和你一起。”楚轻璇在顾翊淮要离开时,拽住了顾翊淮的袖子。 顾翊淮恢复过来后,他们两人除了早上一起吃早膳,晚上同寝外,其余时候没有一起过。 顾翊淮心里病得这么严重,她想多陪陪顾翊淮。 她一直都是个恋爱脑。 在她的整个生命里,顾翊淮才是最重要的。 顾翊淮墨黑的眼眸震了震,胸腔里涌出狂喜来,反握住了楚轻璇的手,“好。” 他想和楚轻璇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但又不愿像痴傻太子那样,让楚轻璇不能做她自己的事。 现在楚轻璇主动陪着他,愿意陪着他,他当然很开心。 “母亲,我们走了。”顾翊淮握住了楚轻璇的手后,就不愿松开了,跟王氏说话时都拉着楚轻璇。 “去吧。”王氏继续吃着早膳,怕夫妻二人不好意思,她就没抬头。 等人走了她才看过去,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这个婆婆打扰了夫妻二人的生活啊。 * 谢府这边,谢疏鹤早早就去了内阁。 柳氏知道谢昕月今天要回来后,就没有出门,吩咐下人把谢昕月的院子又打扫了一遍。 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到府门前迎谢昕月。 顾翊淮和楚轻璇先过来的,没有坐马车。 楚轻璇让顾翊淮骑马,她坚持坐到顾翊淮身前。 顾翊淮欲拒还迎,其实心里特别爽,轻璇没有因为昨晚他表现得不如痴傻太子好,而嫌弃他。 他希望楚轻璇比喜欢痴傻太子,更喜欢他。 顾翊淮画了那么多避火图,已经写了第二本情色小说了,这会儿却纯情得很。 他坐在楚轻璇身后,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搂着楚轻璇的腰,慢慢收紧力道,让楚轻璇整个背都贴到自己胸膛里。 在无人时,他还低下身,下巴搭在楚轻璇的肩上。 顾翊淮耳尖红着,嘴角扬起,满足极了。 柳氏在谢府门前,远远地看到共乘一骑的顾翊淮和楚轻璇,眼角跳了跳,迎了上去。 她比楚轻璇大了几岁,但自从顾翊淮不再乱辈分后,她就跟着谢疏鹤一起喊楚轻璇二姐,“二姐你也过来了?” “如今到了酷暑天气,太阳晒,二姐快来我这伞下。” 楚轻璇虽然出身将门,但她精通琴棋书画,并没有练武,连马都不会骑。 顾翊淮先从马上下来,然后伸出双臂把楚轻璇抱了下来。 柳氏一脸姨母笑地看着,嗑死这两人了。 柳氏在顾翊淮把楚轻璇放到地上后,给楚轻璇见了礼,手中的伞撑到了楚轻璇的头顶。 顾翊淮转头吩咐下人,“再拿一把伞来。” 柳氏:“……” 小丑是她对吧? 果不其然,顾翊淮接过下人递的伞,柳氏主动让开。 他举起手,伞完全撑到了楚轻璇的头顶,自己站在伞外。 男子身躯高大,一身玄衣显得气质沉稳从容,肩背笔挺地站在那里,给女子撑着伞。 他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女子身上,柔情眷恋,满心满眼只有女子。 这样的画面,无论是从正面还是背面看,都很美好赏心悦目。 “三弟媳是不是还有两个月就生了?这一胎怀的辛苦吗?”楚轻璇侧头看向柳氏,温婉地淡笑着,伸手摸了摸柳氏高高隆起的肚子。 柳氏怀孕身材也没有走形,只肚子看上去很大,依然风姿绰约的。 楚轻璇想着自己怀孕了,也得是这样。 女人都在意自己的外貌,不仅仅是为了取悦男人。 “有二嫂的神药在,我这一胎怀的也不是很辛苦。”柳氏拉着楚轻璇的手,来回在自己肚子上抚摸着。 婢女给撑着伞,她一张脸在伞下带着笑意,“大哥给我诊断过了,我怀的是双胎,而且两个都是男孩,还说发育得都很好很健康。” “我到生的时候,风险不大,也不会太受罪,真是多亏了盈儿。” 楚轻璇诧异又惊喜,“太好了!” 顾翊淮看楚轻璇这么高兴,他心里忽然也有些期待楚轻璇怀孕。 这一个两个的,都怀双胎。 轻璇也能怀双胎吧? “谢三弟入狱之事,你不要太过忧虑了。”顾翊淮从来不瞒着楚轻璇,楚轻璇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安慰了柳氏一句。 柳氏点头,“二姐不用担心我,我会保重好自己的。” 楚轻璇和柳氏正说着,楚明玠的马车和谢昕月的马车,很巧合地一起过来了,面对面。 楚明玠抱着楚桉下马车时,对面的谢昕月也被宫女搀扶着下来。 二人在那一刻同时抬头,视线就撞在了一起。 楚桉趴在楚明玠的肩头,背对着谢昕月,正在对柳氏三人挥舞着手臂。 他刚刚还没被抱着下来时,就看到了对面的马车,看规制判断出来是宫里的哪个嫔妃的。 他指着马车,用婴儿语问楚明玠里面坐得是谁。 好在楚明玠看懂了,云淡风轻道:“圣元帝的皇贵妃。” 楚桉想起来了,他出生的时候,这个皇贵妃还是宸妃,很爱圣元帝,不惜为圣元帝挡住了一道雷。 几个月前,她还听了圣元帝的旨意,灌了他二姨姨毒酒,刺激得二姨父清醒了。 【“那她跟我们就是对立的!她应该是傅寒辞阵营里的,今日来谢府,该不会是想求爹爹放过她和顾珩吧?”】因为丹寿郡主对谢疏鹤的投怀送抱,楚桉现在草木皆兵的,看谁都觉得是要勾引爹爹。 【“这个皇贵妃族里有姐妹吗?她是不是想送自己族里的女子给我爹爹?”】 第172章 败仗,他要留遗言了 楚明玠的嘴角抽搐,只当没听见楚桉的心声,心想等会儿你见到皇贵妃,就不会再“骂”,而是哭了。 顾翊淮一手还撑着伞,伸出一手从楚明玠手里接了楚桉来,轻轻松松地抱着。 谢昕月和楚明玠同时移开了目光,上前时没有皇贵妃的姿态。 她先柳氏几人一步,弯下膝盖行礼,“大哥、二姐、二姐夫、三嫂。” 谢昕月现在喊楚明玠大哥,看着柳氏时,声音已经哽咽了。 紧接着,她就被柳氏伸来的胳膊搂入了怀里。 谢昕月紧紧抱住了柳氏的腰,依偎着柳氏,眼里的泪流了出来。 三哥和三嫂都还活得好好的,三嫂甚至怀了孕,且是两个男孩。 他们这么幸福圆满,她如何不高兴呢。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昕月和柳氏相拥了一会儿,见柳氏也掉了泪,她拿出手帕给柳氏擦着脸,“三嫂怀着身孕,不能哭。” “好。”柳氏一瞬不瞬地看着谢昕月,眼里都是心疼。 这孩子,当初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她一个人承受得太多了,本该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在后宫里被磋磨,没了过去的明丽,沉稳庄重得让人心酸又心疼。 “这就是桉儿吧?来,姑姑抱抱。”谢昕月此次从宫里带了很多东西来,那是恨不得把顾珩的私库都搬空了。 她给楚桉和楚瑜都特意准备了礼物,皆是价值连城世间罕见的,足足装了四个箱子。 谢昕月笑看着顾翊淮怀里的楚桉,满脸的温柔,眼眶里一片通红,对楚桉伸出了胳膊。 【“姑姑!”】楚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在心里喊出来时,声音都带着哭泣。 他被谢昕月抱过去,立刻抬起双手搂住谢昕月的脖子,趴在谢昕月的肩上,泪水“刷”一下从赤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骂”的皇贵妃,竟然是谢昕月姑姑! 昨晚他还在伤心今生怕是见不到谢昕月姑姑了,没想到谢昕月姑姑这就来了。 这样的重逢跨越了前世今生,楚桉摸到谢昕月完好无损的胳膊,想起前世断了一条胳膊的谢昕月。 他心痛前世姑姑的同时,又是狂喜的。 谢昕月抚着楚桉的背,也欣喜今生二人的重逢。 这是她前世照顾着,疼爱了多年的孩子啊。 “外面太晒了,我们进去吧。”柳氏带着几人往主院里去,一路都在给谢昕月撑伞。 楚桉还是很重的,大夏天的,走了一刻钟。 楚桉看到谢昕月额头上出了汗,就让顾翊淮抱他,【“二姨父抱得动,二姨父体力特别好!”】 小崽子大多数时候嘴还是很甜的,但凡顾翊淮在,楚桉就做顾翊淮身上的挂件。 顾翊淮抱了人过来,嘴上却在说,“你现在爬的已经很好了,再过两个月就该会走路了,到时候我就不抱你了。” 楚桉的双手圈着顾翊淮的脖子,跟二姨父腻腻歪歪的,用额头蹭着二姨父的脸,【“孩子小的时候你就该多抱抱,否则长大了,你想抱,孩子都不让你抱。”】 楚轻璇和柳氏、谢昕月三人走在一起,接道:“我听说有的孩子十个月、十一个月就会走路了。” 楚明玠在后面几步,这么热的天,他却还是一身风雅清逸的,如竹,如山岗上吹拂过去的风,再不见过去的阴郁寡言。 他的嗓音迷人好听,“那太早了,三翻六坐七滚八爬,我们要遵循孩子的发育规律。” “有很多孩子不会爬就会走了,父母不在意,觉得跳过了也没什么,但这其实对他的脑部发育、身体协调和运动能力等各方面都不好,长大了都会有影响,所以孩子到爬的时候,要让他多爬爬。” “不到时候,孩子要走也不要给他走,最好是一岁后再让孩子学走路。” “尤其是像楚桉这么胖的,否则过早走路,对他的腿部发育不好。” 长辈们觉得孩子走路早了,很厉害,是一件值得炫耀鼓励的事。 这样是不对的。 柳氏已经提前学了很多养育孩子的经验,但还是得楚明玠,“原来如此,记住了。” 谢昕月听着楚明玠的声音,她面上始终带着淡笑,礼貌又疏离的。 除了刚见面,她喊了楚明玠一声大哥,二人并没有其他的交谈。 不过她心里很为楚明玠高兴。 楚明玠的腿被治好了,行走自如,性情也不再阴郁,令人不敢靠近。 只是现在他容易接近了,她却无法再靠向他。 穆澜抱着韶冉过来了,也想从谢昕月口中,听听前世韶冉和傅寒辞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昕月坐下来后,接了抱过来的楚瑜在怀里。 楚桉被带到遮天蔽日的流苏树下,跟韶冉一起玩。 “前世定远侯和穆将军你们夫妇二人双双战死后,东凌被灭,两三岁的韶冉自然就成了流落在外的孤女,不过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谢昕月看着院子里楚桉坐在地上铺的垫子上,正拿着拨浪鼓逗韶冉,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机缘巧合之下,傅寒辞收养了韶冉,随了他的姓。” “他视韶冉如亲生儿女,自己和女主没孩子,他把一个父亲能给韶冉的,全都给了韶冉。” “而韶冉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被傅寒辞千娇百宠着,一度以为傅寒辞和女主是她的亲生父母。” “但同时,傅寒辞把韶冉培养成了杀手。” 几人脸色都变了变,“什么?!” 穆澜更是站了起来,脸色苍白,语声颤抖,“所以长大后的韶冉,被傅寒辞派去杀谢小少爷,二人就这样相识了?” 谢昕月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想起楚桉和韶冉前世的种种,她到现在仍然心里沉甸甸的,揪着疼,“他们二人中间的细节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某个清晨,韶冉刺了桉儿一剑后,走了。” “大概半年后她又回来了,死在了桉儿的怀里,应该是中毒。” “至于是谁给韶冉下了毒,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桉儿。” “桉儿他很喜欢韶冉,可以把命给韶冉,让韶冉杀了他完成任务,给韶冉下毒的,应该是傅寒辞那边的人……” 谢昕月的话说完,正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唯有楚明玠的关注点不同,问了一句,“男女主前世没有他们自己的孩子吗?” 谢昕月摇头,“据说女主早早地就被香媚下了毒,小产了一次后,丧失了生育能力。” “后来傅寒辞广纳后宫,其实也是因为想要子嗣,女主不得不妥协,做着最大度的皇后,养育傅寒辞和其他嫔妃生得儿女。” 几人同情不了顾翊煋,他们心疼自家的孩子,还心疼不过来呢。 谢昕月让几人消化这件事,抱着楚瑜去找楚桉和韶冉玩了。 中午她在谢府用了膳,便要回去。 楚桉眼泪汪汪的,拽着谢昕月的袖子,不让走,【“姑姑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们一起住?”】 【“现在顾珩又管不了你了,难道你以后要为他守寡,一直身居在宫里吗?”】 谢昕月只当没听见楚桉这话,对着楚桉,没有刻意去找,却在感受着楚明玠在哪,“还有两个多月,桉儿你和瑜儿就要满周岁了,你爹爹说给到时候会大办一场,姑姑那天再来。” 楚桉看到楚明玠抱着楚瑜,就在谢昕月身后几步远外。 楚桉试图多留谢昕月一会儿,【“娘亲答应了我满周岁时,她就回来了,姑姑觉得我娘亲会不会一战成名,成为比我外祖父还厉害的战神?”】 楚桉以为谢昕月听不到他的心声,他又想和姑姑多说会儿话,不舍得姑姑,就让顾翊淮把他的心声传达给谢昕月。 谢昕月从宫里带了很多滋补品给怀孕的柳氏,叮嘱柳氏多吃一些,保重身体。 “当然,你娘亲那么厉害,她会成为比你外祖父更有名的战神。”谢昕月捏着楚桉的脸笑道。 她的笑总是有种疏离忧郁感,阳光从流苏树上透下碎金子一样的点,落在她脸上。 楚明玠在跟楚瑜玩,也在看谢昕月。 * 北境这边。 楚轻盈没做到答应一双儿女和谢疏鹤的,没能赶在楚桉周岁时回去。 十一月的北境已经很冷了,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旷野上战士们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收,就被覆盖了一层薄雪,空气里弥漫得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楚轻盈站在营帐外,受伤的战士被送入营帐里救治。 那些尸体他们收不了,太多了。 每个人经历了连续几月的战斗,都精疲力尽了。 他们要抓紧时间重整旗鼓,吃饭休息,排兵布阵,因为下一场战斗很快就来临了。 楚轻盈眼睁睁地看着受了重伤的战士,在抬回来的途中气绝身亡,心里悲怆到了极致,几乎无法呼吸。 楚轻盈听到身后军医在喊她,连忙转身进了营帐。 “楚首领,定远侯此次伤及了心脉,恐……”隔着一道屏风,军医身上染得都是血,给霍远霆包扎好伤口后,禀告了楚轻盈。 闻言,楚轻盈身形僵了僵,感觉这北境的风雪更冷了。 跟北境的严寒对比起来,他们下着雪的京城,其实算是南方。 不怕冷的楚轻盈到了这里,也有些受不住。 霍远霆掩好衣服,支撑着从榻上坐起来,靠在那里,嗓音嘶哑地喊着楚轻盈,“大周首辅夫人,你上前来好吗?” 他撑不住了,得留遗言给楚轻盈。 楚轻盈压了压胸腔里的酸涩,绕过屏风进去,看到霍远霆虚弱的样子,她捏紧了手指。 她来的时候,带了很多楚明玠给准备的药,她能给霍远霆用的,全都用上了。 但霍远霆多次受伤,今天敌军将领的那一刀更是让他伤及了心脉。 楚轻盈担心霍远霆会走上跟前世一样战死的结局,就像今生北境终究还是进犯了东凌一样。 他们到底是话本世界的人,命运都是被作者设定好的。 所以向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霍远霆,如今却吃了一场又一场败仗,兵士们死伤惨重。 第173章 诈降,打不过就加入 “定远侯,下几场战斗我带着人来冲锋陷阵,你就在营帐里休养吧。”楚轻盈一身黑红色相间的劲装,坐到床畔铺着皮毛的凳子上。 其他人都被屏退了,她伸手把霍远霆身上盖的皮毛毯子,往上拉了拉。 过去几个月一直都是霍远霆带着东凌的战士在前方,她和杨副首领八万人在后面,所以东凌的伤亡更惨重。 霍远霆好几次受伤,根本没时间养着,一直坚持冲在最前方。 霍远霆摇了摇头,连说话都很费力,薄唇苍白干裂结痂,一张坚硬的面容是灰败的,“首辅夫人,你带着你们大周的人,回去大周的边境,去帮楚少将军,我担心楚少将军那边也会被攻破。” 楚轻盈猜到霍远霆的打算,却还是明知故问,“定远侯你呢?” “我们东凌怕是难逃被灭的结局了,但即便这样,我也不能退,我要带着将士们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是全军覆没,马革裹尸,宁为战死鬼,绝不做亡国奴!” 霍远霆说着这番大义的话,整个胸腔被震动得都在疼。 他闭上眼,缓了又缓,才睁开血色的双眸看着楚轻盈,“但你和杨副首领八万人,不是我东凌人,不必做无谓的牺牲。” “你回去守好你们大周的边境,剿灭北境,也算是为我和东凌报仇了。” 报仇不报仇的,霍远霆其实不要求楚轻盈和大周为他们东凌报仇。 他只是不愿楚轻盈带的大周人,为了他们东凌而牺牲,让楚轻盈回去帮楚明骞,是不愿让大周也被攻破了。 古往今来,历史上出现过许多的少数民族政权,尤其是位于北方高原之上的游牧民族,先后出现匈奴、鲜卑、突厥、蒙古、鞑靼等草原政权。 这些游牧民族政权与南边的中原政权相互交融,又相互冲突。 历朝历代,向来以中原王朝为正统,这些少数民族政权都是中原政权的大患,灭都灭不完。 楚轻盈的军师还说,匈奴这个强悍的民族,在历史上甚至打到了欧洲,与罗马人打了起来,攻灭了西罗马帝国。 在整个欧洲,匈奴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他们在后来遍布整个欧洲,差点就统一了整个世界。 由此可见,北境这几个少数民族政权的强大和可怕。 “差点统一世界,说明并没有统一世界。”楚轻盈在脑子里应着军师。 她并不认输。 去年楚明骞灭了北境,却没能让其绝种,鲜卑族很快又建立起了政权。 此次进犯东凌的,就是鲜卑族。 这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游牧民族,并且鲜卑族现在的将领被称为拓跋狼主,那简直是横空出世。 此人在短短一年就把柔然、契丹、突厥等各个部落聚集了起来。 这部落里,又有那么几大氏族,以拓跋、耶律等氏族为贵族。 而拓跋氏族,现在是北境的王室。 楚轻盈在找军师要这个横空出世的将领、拓跋狼主的资料,霍远霆在给楚轻盈留着遗言,“所幸穆澜没有与我一起来,我想让她留在你们大周,将他们母女二人托付给首辅夫人你。” “我已经命人回东凌京都,将我的全部家财运过来了,希望首辅夫人收下这批财物,以后,我的妻女就劳烦你照顾了。” 国难当头,他却做出这般转移财物的事来,这等同于当逃兵、叛国投敌的大罪。 可霍远霆只能这么做。 他在信中跟父亲和母亲言明了。 他霍氏一族宁可满门忠烈,也不会临阵脱逃,苟活一世。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拓跋王室要是真的攻破了他们东凌,东凌的天子和子民们绝不退一步,誓要战到最后一刻。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霍远霆大义,有着深沉的爱国之情、献身之志,可他也是普通人,也有私心。 他想保全妻子和女儿,此转移财产的行为,或许会成为他整个人生被诟病的污点,被后世唾骂。 他大半生挣来的功勋和名誉,都毁于一旦。 对于一个忠臣良将来说,名,比世间的任何东西都重要。 然而,他不在乎这身后名了。 在战场上悍勇、不畏生死流血不流泪的大将军,妻子和女儿却是他最大的软肋和柔情,这一刻他眼眶里热泪滚滚,支撑着从榻上下来。 他跪天跪地跪君主父母,如今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霍远霆顶天立地的身躯俯下来,膝盖弯着。 他缓慢地跪到了楚轻盈面前,甚至要给楚轻盈磕一个头,“请首辅夫人答应霍某的遗愿!” 楚轻盈的身形震了震,立刻弯身阻拦住霍远霆,两手扶着霍远霆的胳膊。 霍远霆却不愿起来,胸口的伤都被牵动了,鲜血染红了白色纱布,连白色中衣都是一片血色。 “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楚轻盈只得应下。 霍远霆这才愿意躺回榻上,叫了信任的副将来,声音比刚刚更虚弱了,“首辅夫人,等到天黑后,你就带着杨副首领八万人离开,我让一支精锐护送你们一程。” “我身为大周人,自然以大周为重,危难当头,我大周与你东凌的联盟就不存在了,我会丢下你们东凌离开,但,”楚轻盈一脸的坚毅,话锋突然一转。 “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我们还有扭转败局的机会。” 即便楚轻盈这么说,霍远霆和章副将也没有面露欣喜。 他们被围困了数月,到这个时候,精疲力竭,士气不振,已然丧失了全部的抗争。 这是打仗的大忌。 全军上下都是这样的情绪,楚轻盈身处其中,也被感染到了,不免生出一种无力和迷茫感来。 东凌位于大周前面,她要是不帮着东凌抵御敌军,一旦东凌被灭,那么下一个被攻陷的就是大周了。 从开始到现在,她努力改变了那么多剧情,一次次保住了自己阵营里所有人的性命。 可现在这场战争,在将他们往前世的悲惨结局上推。 这让楚轻盈开始生出挫败感,她真的能改变每个人凄惨的结局吗? 【“你千万不能灰心丧气,定远侯不会死的,我保他一命!”】军师看楚轻盈这个样子,不惜违反规则,取了一粒神药给楚轻盈。 【“这药虽不能治定远侯的伤,但能强身健体,延长寿命,你给定远侯服下去,只要他能靠着自己的毅力,挺过去今晚,明天就没事了。”】 人一旦留了遗言,求生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所以霍远霆需要毅力,只要撑过了今晚,他就不会重伤而亡了。 楚轻盈不是轻易认输的,否则结果就是他们都得死。 她被军师这么一安慰,又打起精神来,冷静地询问章副将,“你们查到了多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个突然杀出来的拓跋狼主,到底是什么来历?” 章副将从军医手里接了药碗,给霍远霆喂药,回答着楚轻盈,“他是拓拔王室现任可汗的亲弟弟,在他们的民族里,弱肉强食,弱者是要被淘汰的……” 拓拔可汗的这个亲弟弟,因为从小体弱,所以在一次其他部落侵略他们拓拔部落时,部落逃亡中,不到一岁还没断奶的他成了拖累,被父亲从马上扔下,丢弃在了寒冬腊月零下四十多度的冰雪草地上。 一匹母狼捡到了他。 他喝着狼奶,吃着各种动物的生肉,在狼群里长大,其肢体动作生活习性都跟狼无异。 在草原上,这样的狼孩其实并不少。 后来他进入到人类的领域,学习了人类的种种,带着狼群捕猎,从小部队到大部落,他杀烧抢掠,势力渐渐壮大。 他成了狼群中的头狼,无论走到哪儿,都有狼群追随着他,所以他被称为狼主。 狼这种动物是相当有灵性的,围猎技术可以堪称教科书一样典范,不但精彩还很有计谋。 它们在围猎前要踩点、布局、蹲守等待时机、统一协调行动、缺一不可,并且狼为了等时机要蹲守很长时间。 它们分工明确、行动敏捷、团结协作、速战速决、从不打无把握的杖。 拓跋狼主以狼为图腾,带着狼群一起作战,事半功倍有如神助。 在他回归到拓跋部落后,他带着人推选拥护哥哥做了首领(可汗),哥哥拓拔可汗封他为大将军。 他为拓跋氏族拿下一个又一个部落,让拓跋这个氏族成为了北境统领众多部落的王室。 而他,便被称为拓跋狼主。 “这样的设定,足以表明他不是炮灰角色。”楚轻盈在脑子里对军师说。 她从军师这里,还有她也看了顾翊淮写得情色小说,已经有经验了。 厉害的人物,往往都有一段悲惨的经历。 当然,现实也是这样的。 比如军师说的建立了蒙古帝国的成吉思汗,人在逆境和挫折中更能成功。 军师:【“是,你不知道,拓跋这个氏族,在历史上可是建立了北魏政权,你所在的话本世界虽然是架空的,但作者应该是以拓跋氏族为原型的,这就说明这个拓跋狼主,是真能覆灭东凌和你们大周的。”】 【“此次战争你很难赢,因为‘天’就是在推着你们走向话本原定的悲惨结局,要让男主问鼎天下。”】 【“如今你们伤亡惨重,你不要逞英雄,你们不能再跟拓跋狼主打下去了,我给的建议是,要想击退拓拔狼主带领的军队,只能智取了。”】 营帐四周,楚轻盈都让人守着了。 香媚这时应该在杨副首领的营帐里,楚轻盈听着军师的话,开启了头脑风暴。 过了许久,她唇边勾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既然打不过,那我们就投降吧。” 霍远霆和章副将闻言一愣,继而满脸的坚定决绝,重复着刚刚的话,“我们宁可战死,也绝不会投降!” “我是说诈降。”营帐外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吹得整个营帐都要被掀起来似的。 楚轻盈披上了一件皮毛大氅,把自己紧紧地裹住。 她有了解局之法,这会儿倒不觉得冷了,语气缓慢而低沉地说:“定远侯你不能再去抗敌了,就在营帐里养着,还有你们东凌的那些兵士们,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要出战了,我带着我的八万人去迎战。” 霍远霆苍白的眉依然凌厉如剑,微微皱起,“你要假装被俘?” 楚轻盈:“我不用假装,我只能抵抗五天,到第六天我肯定会战败,让拓跋狼主抓住我。” 她是大周的首辅夫人,楚家的女儿。 她要是被俘了,拓跋狼主不会立刻杀了她。 “拓跋狼主从小就被丢弃,我不信他对亲人没有怨恨,他不可能一心效忠他的可汗兄长,没有谋朝篡位之心,就算他自己没有,他带领的那些部下们,未必不推着他上位。” “我便以俘虏的身份进入拓跋王室内部,激化拓跋狼主和王室的矛盾,让他们自相残杀,到那时,你和我三哥与我里应外合,一举歼灭他们!” 霍远霆听了楚轻盈的计划,很完美,但实施起来太难了。 他还有其他方面的顾虑,“不行,你是大周的首辅夫人,若是成了俘虏,声誉就完全毁了,世人是容不下你的。” 俘虏必定会受辱,到时候世人如何看待楚轻盈? 这对整个大周都有影响,以后她如何当皇后? 还会牵连到谢疏鹤的名声,他们的一双儿女也会被戳脊梁骨的啊。 楚轻盈冷冷笑了笑,这世道对女子太苛刻了,与男人一起上战场有损名节,被俘了也是。 她偏要打破制度,全身而退,为其他同样想上战场的女子立命,让她们能挣脱束缚,给她们开创出一片天地来。 霍远霆推开药碗,侧过头掩唇咳嗽了一会儿,艰难地说:“何况你若是诈降了,傅寒辞肯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到时候给你安上一个通敌卖国投靠敌军的罪名,远在京城的楚家,就要被问罪了。” 楚轻盈不以为意,“这都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到时候自然会有解决之法,先过了眼前这个死劫再说。” 他们打不过拓跋狼主,为了保东凌和大周,改变话本里他们惨死的结局,那就只能先加入拓跋狼主。 至于京城那边。 她会传军报给谢疏鹤,要谢疏鹤知道她是诈降。 她相信以谢疏鹤的能力,必定能在后方配合她,保楚家和所有人安然无恙。 这是把自己和所有人的命都交到谢疏鹤手上的、一种绝对的信任。 霍远霆还是不同意,言辞恳切地对楚轻盈道:“大周首辅夫人,你真的没必要如此牺牲自己,你不用管我们东凌,你可以带着自己的八万人全身而退。” “定远侯,我大周和你们东凌相邻,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不是在保你们东凌,而是在为我们大周而战,所以你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你们配合我便是。”楚轻盈把军师给她的神药,递给霍远霆。 “你服下此药,挺过了今晚,明日就没事了。” 楚轻盈挑眉,半开玩笑道:“你可是楚桉未来的岳父大人,凭这点,我就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日后,你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楚桉。” 第174章 在敌国当俘虏的那些日子 霍远霆深邃的墨眸浮动着红血丝,久久地看着楚轻盈递来的药。 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郑重地地应下,“好,若是霍某此次没有战死,未来,霍某一定将女儿嫁入你家!” 楚轻盈回了自己的营帐,召来了自己军队里的杨副首领几人,跟他们商讨着。 不过没有等到明天早上,悍勇的游牧民族就在夜里发起了突袭。 白天他们也不用休息似的,在零下四十多度呵气成冰的严寒里,他们的战斗力比来自南方的大周的兵士强了好几倍,何况这是杨副首领的军队第一次真正上战场。 拓跋狼主带的狼群也有很强悍的战斗力,在冰天雪地里的黑夜里,旗帜上的狼图腾被风吹得猎猎。 草原上的狼仿佛都聚集在此处了,他们有纪律有战略听从指挥,每一个都在黑夜里闪烁着令人惊骇的眼睛,构成了一幅极为震撼惊心动魄的画面。 楚轻盈几个人战斗力强悍是远远不够的,她第一次带头阵的这场仗,虽然胜了,但死伤惨重。 楚轻盈抵抗了六天,三胜三败。 这天中午下着大雪时,她骑在食铁兽上,跟拓跋狼主正面战在了一起。 她的神力是靠神药得来的,拓跋狼主的神力或许是天生的,也或许是后天练出来的。 在两人都有神力的情况下,她一个女子,自然不是魁伟强悍又身经百战的拓跋狼主的对手。 杨副首领几个人被包围了,试图冲过来救楚轻盈。 但他们几次都没成功,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楚轻盈的刀和拓跋狼主的刀相抵。 两人离得很近,拓跋狼主的刀压下来。 马比食铁兽高,他就在楚轻盈的脸上方,那双如狼一般的深褐色眼睛,闪烁着凶恶的光芒,紧盯着楚轻盈。 楚轻盈刀上有千斤的重量向她压来,她脸色苍白,浑身都是冷汗,渐渐支撑不住。 她的力气被耗尽后,抽走被拓跋狼主的刀压住的刀,猛地从食铁兽身上摔落下去。 楚轻盈单膝跪在地上,用刀支撑着自己。 在拓跋狼主的马蹄扬起来,要踩住她时,她抬起头去看坐在上面的拓跋狼主。 拓跋狼主做狼孩的时候,衣不蔽体,蓬头垢面,指甲很长,一副野兽的样子。 回归拓跋氏族,他收拾过后,竟然是整个草原上最俊美的长相,虎背熊腰,身躯魁梧,比中原人多了一些粗犷野性。 此刻他在马上,战甲外穿着白狐狸毛的大氅,一张异域风情的脸在大雪中,线条越发凌厉如刀刻,鼻梁高挺,五官深邃立体。 他的额头上戴着镶嵌着绿松石的抹额,从上方俯视着楚轻盈,说出的话带着草原人的口音,却是中原人的语言。 “大周首辅夫人,你能抵抗六天,打胜了三场,已是女中豪杰,除了本狼主之外,你比我们草原上其他的汉子都要勇猛,实在令本狼主佩服。” 他还咬文嚼字的,嗓音低沉,似草原的冰雪天气里吹过去的北风,沙哑、凛冽、有种狂野的性感。 区别于中原的所有男人,有着他独特的个人魅力。 他年轻,俊美,勇猛,还有谋略。 在这整个草原上,女子们都对他趋之若鹜,而以强为尊的男人们,也都追随臣服效忠他。 楚轻盈心里在想,这要是在其他的话本里,拓跋狼主这拿的绝对是男主剧本。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傅寒辞的男主之位渐渐不保,这个话本世界就会生出另外一个男主来,不是首辅大人的话,那就可能是这个拓跋狼主。”】军师提醒楚轻盈。 【“他很难搞,你不要掉以轻心了。”】 楚轻盈受了内伤,心肺疼痛,身子往前倾几乎支撑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抬手用力抹了一下,唇角还留有一抹血迹。 在落下的大雪里,如红梅,艳丽妖冶,引得马上的拓跋狼主眯了眯深褐色的眼睛,眸底的兴趣更浓了些。 “我既已沦为阶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拓跋狼主握着手中的大弯刀,气势逼人,一身的杀伐和血腥气息,吐字,“不,我们从来不杀俘虏,我们只会让其沦为我们的奴隶。” 草原上强大的部落对其他的部落杀烧抢掠,就会继承这个部落的羊群、女人和孩子等。 他们资源匮乏,一切都被他们视为财物。 在他们眼里,没有那么强的贞洁观,女人和孩子很珍贵,会杀男的,但妇孺他们轻易不杀。 他们人少,所以女人对于他们来说,是繁衍后代的珍贵物种,孩子也是未来和希望。 部落里的几个男人,可能会共同拥有一个女人,还有兄死,弟弟继承他的女人孩子等财物。 这样的传统,让文明重礼仪的中原王朝看不起他们,称他们为蛮人。 他们抢到手的女人,自己或是部下享用。 不过拓跋狼主从来都对女人不感兴趣,掠夺了一个部落后,那些女人和孩子们都分给了部下们。 这也是很多勇士愿意追随他的原因之一,他很大方。 此刻,楚轻盈被俘,拓跋狼主身边的几个部下们,都用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楚轻盈。 虽然他们更喜欢自己草原上的女子,一向鄙夷中原女子的柔弱,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何况楚轻盈有着倾国倾城之姿不说,且不是柔弱的女子。 她比这些草原上的勇士都要强。 所以这些部下们,很期待拓跋狼主此次会将这个中原的女子,赏给他们哪一个。 “这样的人间绝色,当然要献给本狼主的可汗哥哥。”拓跋狼主从马上俯下身,伸手拽住楚轻盈,扔到食铁兽身上后,丢给了楚轻盈一个瓷瓶。 “要是不想让本狼主废了你的一身武功,挑断你的手脚筋,你就自己服下去。” 楚轻盈被包围了,四面八方不仅都是敌军悍勇的战士们,且她面前就是一个雄壮魁梧的草原之狼。 还有身侧围住她,竖着扫帚一样的狼尾,凶恶地盯着她的狼群。 她根本跑不掉,何况还受了内伤。 其实她就算不诈降,也会被俘吧。 这是她和整个东凌,大周所面临的最大劫难,要是输了,他们都得死。 那么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所以她不能输。 哪怕是付出很大的代价,名誉尽毁,甚至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她也要改变每个人悲惨的结局,用一己之身换来他们的平安! 楚轻盈很识时务,打开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很快她就感觉自己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应该是软骨散之类的。 拓跋狼主调转马头,行在前面,狼群很有秩序地跟随着他。 而楚轻盈趴在食铁兽身上,在狼群后面,她的背后则是拓跋狼主的部下。 她跑不掉不说,这么恶劣的天气,楚轻盈要不是有神药护体,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就冻死了。 他们在大雪中行进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王宫。 说是王宫,其实不过是比较华丽又大的蒙古包,一个接一个,望过去一大片,就组成了王宫。 楚轻盈跟着拓跋狼主,到了他哥哥拓跋可汗的王帐。 婢女上前把她从食铁兽身上带下来,领去了王帐里面。 拓跋可汗亲自迎了拓跋狼主进去。 楚轻盈回头看了一眼,拓跋狼主大刀金马地坐在了铺着皮毛还镶嵌着宝石的椅子上,那匹头狼甩了甩身上的雪,便趴伏在了拓跋狼主的脚边。 拓跋可汗是有点怕头狼的,坐得离拓跋狼主远一些。 不过他对弟弟的态度很温和亲近,说着楚轻盈听不懂的、他们鲜卑族的语言。 楚轻盈能猜个大概,无外乎就是拓跋可汗对拓跋狼主的褒奖。 拓跋狼主再说献给他一个女人之类的。 天气太恶劣了,外面还有巡逻的士兵。 就算侥幸逃出去,下着这么大的雪,一脚踩下去没过膝盖,很难拔出来,且都是旷野高原,没有房屋。 楚轻盈中了软骨散,恐怕跑不多远,就死在大雪里,当野兽的食物了。 她已经构不成威胁了,所以也没人管她。 楚轻盈就扒在正堂和寝卧的隔断上,听着兄弟二人的交谈,偶尔看过去几眼。 兄弟二人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说,不到两刻钟,拓跋可汗取出一个瓷瓶,又说了什么。 拓跋狼主上前拿过,身后跟着头狼,白色的狐狸皮毛大氅卷起外面的风雪。 他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楚轻盈一眼。 那棕褐色的眸子,很锐利,如狼般凶恶,令人惊颤害怕。 楚轻盈退回去,坐到椅子上,沉思片刻后问军师,“拓跋可汗是不是给拓跋狼主下了毒,他用此控制拓跋狼主?” 因为军师帮太多会违反规则,被抹杀,楚轻盈平常轻易就不找军师了。 只有在这种危机时刻,她不得已找军师。 军师有求必应,【“拓跋狼主确实身中奇毒,但不是他的哥哥下的,是他自己小的时候,发现这世上不是只有动物的生肉能吃,其他的很多东西也能吃。”】 【“他毕竟是人类,光吃各种动物的生肉也不行,何况有时候还是不新鲜的,所以他就学有些食草动物,自己尝试各种野果野草之类的。”】 【“他分不清哪种有毒,哪些没毒,有毒的也都吃了,各种毒加在一起,相互克制,他竟然也没死。”】 【“但他毒发的时候会失去理智,变得跟野兽无异,六亲不认,屠杀部下,亲人兄弟,甚至会吃人肉喝人血……”】 哦?楚轻盈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闻言并不害怕。 她眯了眯眼,“所以拓跋可汗手里有能压制拓跋狼主变回野兽的药,他用此控制拓跋狼主。” 军师:【“也不全是这个原因,拓跋狼主对他哥哥还是有点忠诚的。”】 【“他是狼孩,拓跋可汗有专人指导,就像驯化动物一样驯化他,他服从拓跋狼主,并没有谋朝篡位的念头。”】 【“我这里有能让拓跋狼主痊愈的神药,你要不要成为他的救命恩人?到时候你驯化了他,让他造了拓跋可汗的反。”】 楚轻盈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好想法,但,我只会毁灭。” 救命恩人? 不可能的。 几个婢女捧着一套他们草原女子的服饰过来,让楚轻盈换上。 楚轻盈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被进献的美人,在婢女的帮助下换好了衣服。 很快,拓跋可汗就进来了。 他也非常年轻,看上去跟楚明玠年龄相仿,身形没有拓跋狼主的魁梧,不过也很高大。 拓跋狼主身上的杀伐之气很重,且浑身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他的哥哥就温和、容易亲近了很多。 有拓跋狼主为他打仗掠夺,他看上去很养尊处优的样子,像个贵公子,有几分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感。 拓跋可汗不会说中原话,但他身边有掠夺过来的中原婢女,在这里很多年了,通鲜卑族的语言。 拓跋可汗站在楚轻盈面前,高鼻深目,立体的异域面容上带着笑意,开口说了什么。 中原的婢女翻译给楚轻盈听,“你不要害怕,我会宠爱怜惜你的。” 拓跋可汗心里太清楚了,楚轻盈不过是拓跋狼主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要对他用美人计,找机会杀他。 他后宫里有好几个这样的。 他都是逢场作戏罢了,一个都没碰过。 “草原人只臣服强者,比拓拔可汗更强的拓拔狼主,无疑对拓跋可汗是个巨大的威胁,被拓拔可汗视为心头大患,奈何拓跋可汗需要拓跋狼主这样百年一遇的将领为他南征北战,创建草原帝国,所以他只能先容忍着日渐功高震主的拓跋狼主。” “我偏偏让他现在就容不下拓拔狼主,让他不得不除掉拓拔狼主……”楚轻盈跟军师分析着,表面上毫无反抗力,害怕地对拓跋可汗点了点头。 拓跋可汗虽然不会宠幸楚轻盈,但演还是要演的。 他抬起手探向楚轻盈的脸。 就是在这时,楚轻盈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凶狠,拔出藏着的弯刀,狠狠向拓跋可汗的胸口刺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我不擅长写战争,我不知道你们,反正我看小说不喜欢看战争部分,所以一笔略过。 迄今为止也没有男二女二什么的,基本上也不会有,盈儿在北境的剧情很快结束,过两天首辅会千里寻妻,发大疯吃大醋。 盈儿:好啊,我们来谈谈你偷服丹药这件事。】 第175章 让亲兄弟反目成仇 然而楚轻盈刚出手,胳膊就被拓跋可汗拽住了,整个人被用力推到了榻上。 楚轻盈摔趴在那里,转过身来,看着拓跋可汗强健的身躯走过来,笼罩下一大片阴影,显得她那么弱小无助。 楚轻盈脸色苍白,颤抖着,眼里都是惊恐,往后退着,“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 拓跋可汗俯身抓住了楚轻盈的胳膊。 楚轻盈的上半身被拉到了他面前。 他抢过去的弯刀贴到了楚轻盈白嫩的脖颈上,脸就在楚轻盈的脸上方,语气威严,说了一句什么。 楚轻盈都不用婢女碧云翻译,就能猜到是什么。 她浑身僵硬,生怕一动自己的脖子就会被割断,呼吸也小心翼翼的,提着气。 在听了碧云的翻译后,楚轻盈目光躲闪着,强作镇定道:“不,不是拓跋狼主指使我杀你的,他对你忠心耿耿。” “是我自己要杀你,你拓跋氏族进犯我大周,让我大周兵士死伤惨重。” “我被俘了,可杀不可辱,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杀了你,跟你同归于尽!” 楚轻盈说到后面,脸上一片决然之色,目光里恨意十足,也带着失败后的绝望,忽然闭上眼。 “可汗,她要咬舌自尽!”婢女碧痕喊了一声,冲过去掐住了楚轻盈的下巴,迫使楚轻盈张开嘴。 楚轻盈的舌尖破了,一丝血迹溢出嘴角。 她仿佛丧失了力气,身子往榻上跌。 碧云和碧痕架住了楚轻盈,碧云接过拓跋可汗手里的弯刀,依旧贴到了楚轻盈的脖子上,代替拓跋可汗审问楚轻盈,“拓跋狼主告诉可汗他给你下了软骨散,但你还能行刺,所以你根本没有中软骨散。” “拓跋狼主给我下了软骨散。”苍天在上,楚轻盈说得绝对是实话。 她只是服用了楚明玠给的百毒不侵丸,所以才会没事。 拓跋可汗会觉得拓跋狼主欺骗了他,把没中软骨散的她送到他面前,还给了她一把弯刀,拓跋狼主就是要让她行刺拓跋可汗。 拓跋可汗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楚轻盈,沉沉开口。 碧云:“是拓跋狼主带着部下杀你大周兵士的,你也应该恨他,但你刚刚却在为他辩解说好话。” 是呢,楚轻盈越说拓跋狼主对拓跋可汗忠心,拓跋可汗就越是怀疑。 楚轻盈心虚地别开脸,紧紧抿住唇瓣。 “你若是从实招来,可汗便饶你一命,否则丢你喂了外面的狼。”碧云手里的弯刀在楚轻盈脖子的皮肤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涌出来,往衣襟里流淌。 楚轻盈疼得呻吟了一声,终于还是怕了,“你不能杀我,我要是死了,拓跋狼主一定会谋朝篡位的!” 拓跋可汗后宫里有好几个拓跋狼主献给他的美人,他都好吃好喝地养着,就是怕杀了会惹怒拓跋狼主。 拓跋可汗只能接受拓跋狼主往他身边安插的细作,顺着拓跋狼主,忍辱负重。 “你终于招了,说,到底是不是拓跋狼主指使你杀可汗的?” 这世上有很多忠义的人,也有很多像割楚轻盈脖子的中原女子碧云这样的。 她已经完全被同化成鲜卑人,对跟自己流着一样血的同胞痛下杀手。 另一个中原婢女碧痕就不同。 碧痕架着楚轻盈,但在不动声色中,让楚轻盈虚软的身子靠在了她的胳膊上。 楚轻盈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越来越深,不敢再反抗,小心翼翼中又带着坚韧,“不是拓跋狼主指使我的,是他的部下。” “拓跋狼主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的部下说只要我杀了可汗你,他们就放我离开。” “可汗,你真的不能杀我,否则拓跋狼主的部下就有理由造反了,他们会借我的死激怒拓跋狼主,让拓跋狼主夺了你的可汗之位。” “拓跋狼主对你是忠心耿耿的,但你们草原人以强为尊,他的部下只臣服比你强大的拓跋狼主。” “你是拓跋狼主的亲哥哥,你要杀也是应该杀拓跋狼主的部下,而不是你的亲弟弟。” 拓跋可汗狠戾地笑了一声,原本温和的气质变得可怕阴狠,楚轻盈说得不对。 他只有把头狼杀了,头狼的手下才没有了造反的实力,他才可以成为狼群新的头狼不是吗? 再说了,他不相信弟弟对他的忠心。 不过是因为他手里有能治弟弟疯病的药,他驯化着弟弟这匹狼。 可是强大的狼一旦有机会,就会撕咬主人,自己上位。 他这个主人要是压制不住这头狼,就只能打死,剥皮拆骨了。 “本可汗不杀你,但如果你想活命,就得听从本可汗的安排。”碧云翻译着拓跋可汗的话。 “你既是拓跋狼主派来的人,就能接近他,本可汗让你找机会杀了他,只要你完成了任务,本可汗就放你回中原。” 楚轻盈眼里涌出欣喜来,没控制住畅快地笑了两声,恶狠狠地脱口而出,“好啊!” “只要拓跋狼主死了,我们大周就不会被攻破了,我巴不得你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你这是在自取灭亡啊。” “拓跋可汗,你就跟我们中原的圣元帝一样,多年来他忌惮我楚家功高震主,好几次都想杀手握重兵的我爹爹几人,他好夺回兵权……” 拓跋可汗听不得这样的话,打断楚轻盈,冷冷道:“本可汗不是你们中原的那个愚蠢的皇帝,你们楚家满门忠烈,并无造反篡位之心,他不应该猜忌你们。” “本可汗的弟弟就不一样了,他是真的想杀了本可汗,他好自己做可汗,本可汗后宫里的那几个女子,以及现在的你,就是证据!” “本可汗若是不先下手,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你们中原都是残兵弱将,圣元帝没能杀了你楚家人,但这次交战,也不见你们楚家军有多厉害,你还不是成了我们的俘虏、阶下囚?” “我们北境却有无数的勇士,强兵猛将,本可汗杀了意图造反的拓跋狼主,造不成多严重的后果,北境离了他,同样能攻占你们中原。” “本可汗也是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的,等拓跋狼主一死,本可汗就可以接过他的部下们,本可汗建立草原帝国,还带着人打到你们中原,问鼎天下,此丰功伟业无人能及!” 楚轻盈在心里呵呵,拓跋可汗这是自我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吗? 不是她三言两语就离间了拓跋可汗和拓跋狼主,苍蝇不叮无缝蛋,这兄弟二人早就有了很深的隔阂,各自猜忌,心怀鬼胎。 她的话起了作用,是因为拓跋可汗其实早就想杀拓跋狼主了。 只不过他没能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此刻她给拓跋可汗提供了理由。 他也有征战四方亲自建立帝国的野心,只是被拓跋狼主掩盖了光芒。 这样在史书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他是不愿让给拓跋狼主的。 楚轻盈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有拓跋狼主这个英勇无敌的将领死了,他们才能赢。 她会让拓跋可汗知道,他失去了拓跋狼主这样的将领,就如同曾经中原失去了抗金大英雄名将岳飞,拓跋王室离灭亡不远了。 “好,希望拓跋可汗一诺千金,我要是替你杀了拓跋狼主,你就放我回中原,日后我必带领着我楚家军,灭你拓跋王室!” 拓跋可汗一拍桌案,“本可汗欣赏你的胆魄,敬你是女中豪杰,就冲着这点,本可汗定会放你回去,到时在战场上与你一较高下!” 拓跋可汗还是很坦荡有胸襟的,楚轻盈移开了脖子。 那弯刀没有再贴上来,她也被松开了。 楚轻盈跌坐回榻上,“只是拓跋狼主悍勇无敌,我连可汗你都杀不了,更别提杀他了,我只能找机会给他下毒,废了他一身武功,你就能擒住他,杀他的事交给你们。” “你能做到这点就不错了,本可汗会让人配合你,助你一臂之力。”拓跋可汗摩挲着手上的一枚巨大的红宝石戒指,低着头,处在阴影中的面容上满满的城府和算计。 他得找个最好的理由才能杀拓跋狼主,一来能服众,再者他可以将拓跋狼主的部下们收拢到手里。 拓跋可汗勾了勾嘴角,心里已然有了计策。 在实施计划前,他还是得跟拓跋狼主和睦相处、兄友弟恭,便示意碧云和碧痕给楚轻盈包扎伤口。 他取出自己平常射大雕的弓,分开双腿,大剌剌地坐在离床榻不远的椅子上,低头认真又爱惜地擦拭着。 这点伤楚轻盈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做戏比较多,待包扎好后,她苍白着脸问碧云:“我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可以给我送些吃的来吗?” 碧云去看拓跋可汗。 拓跋可汗目光深邃地扫了一眼那柔弱的中原女子,示意碧云去了。 草原人的吃食很单一,因为冬天资源匮乏,他们都是在入冬前储存吃食,因此端给楚轻盈的,基本上都是干货。 冷食居多,毕竟生火不易,能下锅煮一煮就不错了。 所以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的草原人,他们才会那么悍勇威猛。 这些食物几乎都是草原上特有的,中原人来到这里真的很难吃下去。 倒是有一种跟中原类似的食物,楚轻盈能吃得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碧痕。 不过楚轻盈既然都来战场了,就不怕艰苦,过去几个月吃得也是冷食居多,还都是干粮,吃得当然不如拓拔王室的食物。 楚轻盈慢慢吃着。 拓跋可汗也没离开,经过这短暂的相处,他是越来越欣赏这个中原女子了。 期间他好几次抬头看楚轻盈,顿了顿,低声交代了一句碧痕什么。 过了有两刻钟,楚轻盈已经吃饱了,碧痕端来一份费了很大的功夫做出来的奶茶,热气腾腾的。 楚轻盈喝着,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但能暖身子,喝了后还是很舒服的。 拓跋可汗知道中原女子来了这里,都不习惯他们草原的饮食和文化等。 他询问了碧云和碧痕会不会做中原的食物,让二人从明天开始,给楚轻盈加一些中原的食物。 他要装出很宠爱楚轻盈的样子,让拓跋狼主知道楚轻盈刺杀他的成功率很高,这样拓跋狼主就会更看重楚轻盈。 楚轻盈对拓跋狼主下手就容易了。 楚轻盈简单洗漱,也就擦擦脸和手,这里的水资源都特别匮乏,取水不容易,更别提用热水洗澡了。 楚轻盈没有脱衣服,看拓跋可汗还不走,疑惑,“拓跋可汗?” 第176章 他竟然背着她服用丹药? “你睡吧,本可汗不会碰你。”拓跋可汗本应该娶妻了,但他因为防备着拓跋狼主,怕中美人计。 所以他一直没有阏氏(正妻),也不宠幸后宫里拓跋狼主献给他的美人,就是逢场作戏。 楚轻盈点了点头,是相信拓跋可汗的。 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像他这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宠幸她,让她这个大周人、拓跋狼主献给他的美人,有机会杀他? 楚轻盈早在计划诈降时,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处境。 楚轻盈和衣躺了下去,用皮毛毯子盖住全身,闭上了眼。 她自从来了北境后,就没有好好睡一觉过,如今又连续打了六天的仗,她现在是从来没有过的精疲力尽。 虽然她身处敌军的地盘,但并没有性命之忧,加上有军师在,发生什么能及时喊醒她,所以楚轻盈闭上眼睛,就真的睡着了。 拓跋可汗没有离开,为了让戏更逼真一些,他跟过去在后宫里的其他女人那里一样,让人制造出声音来。 不过他没让楚轻盈来表演,而是让碧云表演。 碧云一直想成为他的女人,第一次有这种机会,她脱了一些衣服,摆骚弄姿的,嘴里不断发出呻吟声,娇媚勾人的眼神盯着英俊健硕的拓跋可汗。 到后来她还扭着身子,贴到了拓跋可汗的身上。 “够了。”表演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了,拓跋可汗甩开碧云,发了怒,要将碧云赐给最下等的奴隶们共享。 碧痕立刻拉着碧云跪下来,好一番求情,说碧云能帮她一起做中原的食物。 拓跋可汗才饶过人,让碧云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碧痕就拉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碧痕退到了外室,候着。 若是楚轻盈需要了,她能及时上前服侍。 她没有想过逃跑,被掳来这么多年,早就认命了,也没指望楚轻盈能救她。 她只是想为自己的同胞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护着同胞一二。 楚轻盈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梦。 她和谢疏鹤分开了几个月,过去没精力想谢疏鹤。 今晚她累积的思念释放出来,就在梦里梦到了谢疏鹤。 梦里她以灵魂的状态飘在谢疏鹤旁边,看着谢疏鹤在她的尸体旁,一夜白了头。 谢疏鹤剃了度出家,把她的尸体秘密运出了谢府。 他让柳氏先带走了楚桉,然后他放了一把火。 因为他要让人亲眼看到他被火烧死了,所以火烧起来的那一刻,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大火里站了很长时间。 他的嗓子被烧坏了,也刻意让自己那张端美圣洁的脸被烧伤。 他找了人伪装成他和柳氏还有楚桉的尸体,那其中就包括李总管。 李总管自愿代替谢疏鹤死在了大火里。 从那天后,大周没有了宛如谪仙第一端方的君子、没有了文章盖世惊才绝艳的谢首辅,那天后,宝相寺里多了一个来自天竺的得道高僧悟绝。 是空寂大师在替谢疏鹤掩盖。 谢疏鹤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出类拔萃的。 他用五年的时间,就成了名扬天下的高僧、瞒过了圣元帝所有人,做了大周的国师。 他遁入空门,却不为成佛。 他抱着楚桉的时候,总是对着楚桉的脸发呆。 楚桉问柳氏,柳氏只说因为你长得像你娘亲。 在禅房的密室里,他画了一幅又一幅她的画像,挂满了整个密室的墙面。 五六岁的楚桉鬼鬼祟祟地扒在外面,看着一身僧衣身躯消瘦的男人,枯坐在地上,佝偻下去的肩背颤抖,抬手掩面,哭声压抑。 楚桉跑开告诉柳氏,“悟绝他六根不净,他一定喜欢我娘亲!” 后来楚桉跟踪谢疏鹤,去了她的坟墓,远远地看着谢疏鹤单膝触地,手指抚着她的墓碑,哭得不能自已。 楚桉回去后就给柳氏背了一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小小年纪的楚桉没经历过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但那十年里,谢疏鹤向楚桉诠释了这首词。 谢疏鹤最后一次去她的墓碑前。 她的坟墓四周没有一棵杂草,被打扫得很干净,因为谢疏鹤经常来,总是温柔细致地擦拭她的墓碑,就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谢疏鹤一身僧衣,袍角落地,肩背清瘦,抚着墓碑上面的字,刻的竟然是“谢蕴之之妻——”,“盈儿,我以后不能来看你了,不过这样更好,我能去地下陪着你了。”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见面?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或许还记得,但你一定无法认出我来了吧?” ——纵然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梦里,楚轻盈飘在谢疏鹤身侧,在下着大雪的山岗上、墓碑前,她伸手去触碰谢疏鹤的脸,手却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楚轻盈觉得回到了她死后十年、谢疏鹤也要死的时间点,所以她飘在谢疏鹤身侧,试图阻止谢疏鹤。 可她触碰不到谢疏鹤,只能哽咽地说着,“不要去,不要为我报仇了,你忘了我说的要你将桉儿抚养长大吗?” “你好好地活着,护着桉儿,他从小没了娘亲,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没了爹爹,谢疏鹤,你的命比替我报仇更重要。” “你回去找楚桉,三弟死了你知道吗?他临死前告诉了楚桉的真实身世,楚桉是你的儿子。” “楚桉在等着你回去,等着再见到你的时候,就跟你父子相认……你要听他叫你一声爹爹啊……” 然而就像触摸不到谢疏鹤一样,楚轻盈的话谢疏鹤也听不见。 她的灵魂绝望、着急,看着谢疏鹤决然地转过身,僧衣扬起一道弧度,渐渐离开她的坟墓。 她在后面嘶喊,耗尽了力气后,蹲到地上,泣不成声。 皇帝哪是那么容易杀的,何况还有谢疏慧、傅寒辞,那么多身份尊贵的人。 她的仇人太多了,一个一个杀的话,这辈子都杀不完。 而谢疏鹤,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所以谢疏鹤以国师、得道高僧的身份,造势了很长时间,弄出了一场大周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祭祀,把皇帝等人都引去了宝相寺。 他在香炉里埋了大量的炸药,引发了那场爆炸。 大殿里硝烟四起火光冲天,都是断壁残垣,死了很多人,都是楚轻盈的仇人。 楚轻盈下意识地拉住往大火里走的谢疏鹤。 没想到这一次,她竟然触碰到了谢疏鹤的身体。 她一顿,上前猛地抱住了谢疏鹤,撕心裂肺,喜极而泣,“谢疏鹤,你不要死!你要陪着我,你说过要跟我白头偕老的!” 谢疏鹤抬起手落在她的头顶,“好。” 楚轻盈看到谢疏鹤的墨发,怔愣地抬头,对上的是谢疏鹤一张端美圣洁的脸。 他的碧眸里漾着无尽的柔情,涌动着炙热,含笑凝视着她。 不对! 楚轻盈在梦里放开谢疏鹤,往后退了几步,却见谢疏鹤倒了下去。 “谢疏鹤!”楚轻盈再一次肝胆俱裂,喊了一声后,从梦中挣扎着惊醒。 楚轻盈睁开眼的同时,坐了起来。 她浑身冷汗,对着陌生的环境,听着外面刮着的北风,感受着北境冬日的严寒,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楚轻盈许久没反应过来。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前世,阻止了谢疏鹤。 可是谢疏鹤还是死了。 死因是他服用丹药! 这个梦太混乱了,她竟然梦到了今生的谢疏鹤也服用了丹药,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周京都谢府的谢疏鹤,死了。 她在北境,无法赶回去,没来得及见谢疏鹤最后一面。 回去的时候,谢疏鹤已经被下葬数月了。 这个梦真实到让楚轻盈害怕,撕心裂肺,泪流满面。 她无法呼吸,“谢疏鹤,你最好别让我的梦变成现实!” 她快拿到能彻底治好谢疏鹤的神药了,估计回去就可以给谢疏鹤用上了。 到时候她可不想面对的是谢疏鹤的尸体。 “你还好吧?”一道声音响在楚轻盈头顶。 男人的身躯靠近,在楚轻盈身上打下一片阴影,那只宽厚的大手伸向了楚轻盈的脸。 楚轻盈这才回过神,抬手抓住拓跋可汗的胳膊,坐在榻上就把拓跋可汗狠狠摔到了地上。 拓跋狼主骗拓跋可汗说给楚轻盈下了软骨散,楚轻盈此番举动,让拓跋可汗更加相信弟弟的谋反之心。 拓跋可汗没有防备,被摔得不轻,闷哼一声,引来了护卫。 他站起来,摆摆手让人出去了,叫碧痕来给他翻译。 听楚轻盈说抱歉,拓拔可汗不拘小节道:“本可汗看见你哭了,就想给你擦擦眼泪,你是做噩梦了吗?” 楚轻盈摇了摇头,并不愿跟拓跋可汗多说。 “你是梦到了你的家人,想他们了吧?”拓跋可汗猜测着,深邃的目光看着楚轻盈,语气里饱含着怜惜。 “你放心,只要你完成了任务,本可汗一定送你回去跟家人团聚。” 他郑重地跟楚轻盈保证,是希望楚轻盈不要阳奉阴违,做双面细作,再和拓跋狼主达成什么交易,要杀他。 “本可汗的弟弟是母狼养大的,过去十几年都跟着狼群一起生活,即便现在融入了我们人类中,可他身上的野性和狼的凶残都还在,他遵从丛林法则,是不讲究我们人类的规则的。” 换句话说,拓跋狼主不守信用,不管答应了楚轻盈什么,等利用完拿了楚轻盈,拓跋狼主都会杀了楚轻盈。 楚轻盈点头,“我知道,我们跟他交战了数月,也算是了解了他的性情。” “拓跋可汗放心,我们中原人最诚信,重承诺讲道义,我既与你达成了交易,就不会背叛你。” 拓拔可汗不知道她中原有两个成语:兵不厌诈、纵横捭阖。(音同百合)(在政治、外交上进行分化瓦解或拉拢的手段。) “你继续休息吧,本可汗去外室。”拓跋可汗不再多说。 等楚轻盈重新躺下了,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迈着阔步走了出去。 拓跋可汗躺到外榻上,但一直没睡着,眼前浮现的全是楚轻盈的一颦一笑。 他既敬佩楚轻盈这样的女中豪杰,又对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怜惜之情。 他从未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如今竟然对一个跟他语言不通、饮食文化都差异很大、还是旁的男人的妻子、有一双儿女的中原女子,动了想要抢过来的心思。 虽然他和楚轻盈刚相识,但他已然爱上了这个有勇有谋、心有家国大义的女子。 拓跋可汗深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他们草原人的天性就是掠夺,他会遵守承诺送楚轻盈回去,到时候在战场上跟楚轻盈一较高下。 他要灭了大周,将楚轻盈抢过来,做他的阏氏! 第177章 首辅抱娃夜夜哭成狗 楚轻盈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脑海里全都是梦里的场景。 她心有余悸,从未像这么一刻难受过,胸腔里酸涩又闷疼,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轻盈闭上眼,翻过去侧躺,手里紧攥着谢疏鹤的佛珠。 那是那天她从马车上下去时,从谢疏鹤手腕上取下来的。 这几个月她一直戴着这串佛珠,佛珠在战场上染了血,她都会细致地擦拭干净,特别珍惜。 楚轻盈把佛珠凑到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有沉香的香味,同时也有谢疏鹤身上的气息,好闻又让人安心依恋。 楚轻盈仿佛还能感受到谢疏鹤手腕上的热度,由此想起他很有骨感的手腕,一双修长如玉泛着光泽的手。 楚轻盈越想,眼中的泪不知觉地滑落于脸庞。 她在这一刻,对谢疏鹤的思念入骨,在脑海里描绘着谢疏鹤那张端美圣洁,宛如谪仙的脸。 他清冷的气质、他的亲吻、他碧眸里的温柔和深情。 他在动情时一改平日的端方自持,汗湿的脸抵在她的脖子里,在她耳畔喊着她盈儿,是那么蚀骨痴恋。 楚轻盈太想谢疏鹤了,哪怕是他偶尔的偏执,要束缚她。 她想立刻回到谢疏鹤身边。 “谢疏鹤……”楚轻盈手腕上圈着佛珠,贴向自己的脸。 就像谢疏鹤在抚摸着她的脸,任由思念和渴望滋长。 *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谢疏鹤,他的思念只会比楚轻盈更浓烈。 临近新年,他没准备着年货过年,好几天都在画楚轻盈,一颦一笑,画了很多幅。 晚上谢疏鹤靠坐在榻上,展开画像久久地看着,碧眸里泛红,浮动着一层湿润的水光。 这段时间他要么带着楚桉睡,要么带着楚瑜,一个臂弯里抱着楚瑜,让楚瑜看着楚轻盈画像。 他用各种方法教楚瑜,“瑜儿,喊娘亲。” “jiejie!”楚瑜一岁两个多月了,已经会开口喊人。 只是有些咬字不清,但比楚桉强一些。 楚桉那是根本不开口。 因为他能用心声和顾翊淮交流,学说话还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太慢了,表达不出来自己的意思。 所以他不学说话,导致他连咬字不清的喊人都不会。 “娘亲。”谢疏鹤握着楚瑜的小手,让楚瑜摸画像上楚轻盈的五官轮廓。 他不知道,前世他就是这样一点点教楚桉的。 “爹爹!”这两个字明显好发音些,楚瑜费了半天劲,咿呀咿呀还是喊不好娘亲,爹爹倒是喊得越来越清楚了。 她平日清冷,在谢疏鹤面前要活泼一些,喊了好几声爹爹后,她开心地拍着小巴掌。 楚瑜觉得自己超厉害,转过去用短胳膊圈住谢疏鹤的脖子,贴着谢疏鹤的脸,不断地喊着,“爹爹!爹爹!爹爹……” 她在向谢疏鹤炫耀,要谢疏鹤的夸奖。 “哎,哎,哎,哎……”楚瑜喊一句,谢疏鹤就应一声,不厌其烦的。 他把楚瑜抱在肩头,抬手抚着楚瑜的背。 他夸奖着楚瑜,却仍然不放弃教楚瑜喊娘亲。 他教楚瑜好几个月了,楚瑜终于有了突破,“囊斤!” 楚瑜指着楚轻盈的画像,伸手过去摸娘亲的脸,还凑过去蹭了蹭。 她用软糯的奶音喊着,充满了依恋,把人的一颗心都能融化了,“囊斤!囊斤!酿亲……” 楚瑜越喊越清晰。 谢疏鹤凑过去,跟楚瑜头挨着头,一起贴着画像里的楚轻盈。 他的唇畔扬起笑,夸着楚瑜,碧眸里的泪却“刷”一下滚落而出,“对,再喊几句。” “我们瑜儿真聪明,等娘亲回来了,你也要喊她好吗?” 男人那透明的液体滑落到圣洁的面容上,就如谪仙落泪,在烛火下美得让人心惊,也让人心碎。 楚瑜抬起小手给谢疏鹤擦着眼泪,“爹爹、爹爹,不……” 小孩子心里是懂的,只是不会表达,她焦急地喊着爹爹。 “好,爹爹不哭,爹爹只是太想你娘亲了。”谢疏鹤凑过去,用额头蹭了蹭楚瑜的额头,却根本就压不住对楚轻盈的疯狂思念,眼泪流得更多了。 到后来他甚至把脸埋到了楚瑜的脖子里,肩背止不住地颤抖着,发出了哭声。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楚瑜:“……” 楚瑜困得不行,虽然她也很想娘亲,也心疼爹爹,但实在是撑不住,不能陪着爹爹了。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谢疏鹤还哭着,见状已是忍俊不禁,放了楚瑜到里侧躺着,摸了摸楚瑜的脸,给楚瑜掖好被褥。 谢疏鹤转过去,继续对着画像思念楚轻盈了。 楚轻盈失约了,没能赶回来给两个孩子办周岁宴,他不生气。 他担心楚轻盈。 这场仗不好打,就连所向披靡的楚明骞,在边境也吃了好几场败仗,险些守不住边城,谢疏鹤调了十五万楚家军赶去支援。 楚明骞尚且败了好几场,楚轻盈和霍远霆那边的战况只会更加艰难。 这是霍远霆和整个东凌的死劫。 一旦碰上死劫,就没那么容易避开,不能轻易改变他们前世的结局。 所以谢疏鹤知道,楚轻盈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是目前他只能再等等,相信楚轻盈能力挽狂澜,等等楚轻盈的军报,看看能否帮助楚轻盈什么。 他再等三天吧。 若是再没有楚轻盈那边的军报传来,他就不惜放弃京城的一切,不顾生死去千里之外的战场找楚轻盈! 有的人只关心这只鹰飞得高不高,谢疏鹤却只心疼楚轻盈飞得累不累。 北境那么寒冷的地方,各种资源都匮乏,在南方长大还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楚轻盈,在那里如何受得住? 谢疏鹤越想越担心,脑补着楚轻盈的处境,自己把自己吓的。 他浑身冷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紧紧咬着牙,支撑着才没有昏厥过去。 谢疏鹤一夜又一夜,彻夜难眠。 接下来等消息的三天,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三天。 他把自己熬得脸色苍白,眸底血红,眼下乌黑,走路都是虚浮的。 尤其他衣袂飘逸着,要是在夜里,感觉就像是飘过去的一抹幽魂,能把人吓昏过去。 对于首辅的这种状态,闻宥礼知道是因为首辅夫人。 他担心谢疏鹤,只是除了安慰谢疏鹤,监督谢疏鹤好好吃饭,注重休息外,也做不了什么了。 第三天的时候,他和同僚商议,要不伪造出一份首辅夫人的家信来,给首辅大人报个平安。 要不然他们真的怕首辅大人撑不下去了。 只是,他们的这封家书还没交给谢疏鹤,从北境那边来的八百里加急军情,就传入了内阁。 这天京城下了雪,皇宫里一片银装素裹,巍峨壮丽。 太子也在内阁处理事务。 不过他现在是个傀儡,坐在这里只是充当吉祥物的,手上的事务也算不上事务。 傅寒辞刚刚出去了一趟,正好碰上了那个骑马进到皇宫送军报的斥侯,跟着斥侯一起来到了内阁。 斥侯风尘仆仆,一身的白雪,穿着战甲。 傅寒辞给他掀开帘子,外面的风雪被卷了进来。 闻宥礼几人已经纷纷站起来了。 斥侯单膝跪地,双手举起对谢疏鹤呈上军报,“首辅大人,楚将军的四女儿、首辅夫人她,她投降了!” “她被拓跋狼主抓走,已然沦为了俘虏、阶下囚,而且……” 几人听着这番话,面色慢慢变了。 谢疏鹤接过军报的手在颤抖,僵硬又缓慢害怕地翻开,看着上面的内容。 谢疏鹤本就苍白的脸上,褪去了仅有的血色,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那一瞬他只感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谢疏鹤的身躯狠狠晃动了一下,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身侧的闻宥礼连忙扶住谢疏鹤,示意其他人去看那份军报。 片刻后,内阁官员全都受到了打击。 在确认了军报是真的后,保皇派的官员先发出了惊呼,怒斥道:“身为大周的将士,怎能投降敌军?我们大周的将士们,宁可战死,宁可自刎于乌江,也绝不苟活,沦为俘虏!” “是啊,那可是楚家的女儿啊,楚家满门忠烈,楚恂的四女儿,怎能弃楚家几代人的忠义而不顾?楚家祖祖辈辈的功勋和声名,都被楚恂的四女儿毁于一旦了啊!” “楚轻盈更是被拓跋狼主献给了拓跋可汗,首辅大人,她是你的夫人啊!” 保皇派的官员全都看向谢疏鹤,那目光充满了嘲讽、讥笑以及不多的同情。 谢疏鹤和楚轻盈俨然被千夫所指了。 “谢阁老,首辅夫人已然失去了贞洁,你应该写一封休书昭告天下,斩断跟楚轻盈此水性杨花放荡女人的一切关系,表明自己身为大周人的立场的同时,还能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是啊谢阁老,这种女子万万不能再要了,就算她回来,也应该乱混打死,拉去浸了猪笼!”另外一个保皇派的官员,也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安慰着谢疏鹤。 有人讥讽地哈哈哈大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楚氏如今已经是拓跋可汗的女人了,若是使尽浑身解数,必定能得到拓跋可汗的宠爱,说不定这个还没娶妻的可汗,就立楚氏为他的阏氏了呢。” “那可是王的女人,楚氏投降,贪生怕死,攀权附贵,抛弃了自己的原夫君和一双儿女,如此冷血无情的女人,她必定会留在拓跋王氏做阏氏,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 第178章 为了她跟天下人抗争,罢免不再是首辅 谢疏鹤听着这些乱糟糟的声音,这些攻击谩骂的话,他整个脑子都像被炸开了,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耳边一阵阵轰鸣的响。 他虚弱地靠在闻宥礼身上,闭着眼,几乎陷入了昏厥中。 谢疏鹤想着楚轻盈,仿佛获得了无限的力量,猛地睁开眼睛,赤红充满戾气的碧眸吓了人一跳。 谢疏鹤一手提起袍角,抬起腿用力踹向保皇派几个说话的官员。 那几个人哪能想到一向柔弱的首辅大人竟然会踹人,还是在朝堂上,大家都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啊。 他们猝不及防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脚,仰躺在地。 还有的一个压在了另一个人身上,哎吆哎吆地呻吟。 谢疏鹤气势逼人,从来都清冷自持的他,此刻浑身散发着凌厉之气,压迫感很强,沉沉开口,“本阁的夫人不可能投降,她必定是为了打入敌军内部,要瓦解敌军,才假装投降的,她是诈降。” 傅寒辞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保皇派的几个官员面前。 那官员捂着巨疼的胸口站起来,躲在傅寒辞身后接道:“首辅大人说她是诈降,她就是诈降了吗?” “到时候我们大周灭了拓跋王室,她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投降说成是在给我大周做细作,谁能证明她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投降?” 闻宥礼生怕谢疏鹤倒下去,已经示意同僚去请太医候着了。 他沉着脸,反驳保皇派的官员,“北境这个横空出世的拓跋狼主极其悍勇,就连一向百战百胜的东凌定远侯,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死伤惨重,眼看着东凌的边境就要被攻破了,下一个就是我们大周。” “首辅夫人为了把敌军挡在边境之外,护卫我们大周百姓,只能智取,她牺牲那么大,你们倒好,就因为她是女子,便要辱她名节。” “你们这些身在庙堂之高的人, 不知战场上的凶险和残酷血腥,不仅不帮着我们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反而靠着一张嘴诋毁他们。” “古往今来多少将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却死在了你们这群奸臣的嘴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最可悲的就是将军没有马革裹尸,而是被你们这些奸佞之臣陷害致死!” 闻宥礼眼眶通红,说得慷慨激昂。 然而这些人都是奸佞了,那心里当然没有丝毫愧疚和罪恶感。 也就只有太子,想说大敌当前,他们不应该内斗,给战场上的战士们拖后腿。 但他好几次张口,都被傅寒辞用眼神压制住了。 太子攥紧了拳头,站在外围,抿紧薄唇,闷不吭声。 他知道此次北境进犯大周和东凌,就是傅寒辞挑起来的。 傅寒辞私下跟拓跋王室来往合作,有人在拓跋王室里为他传递消息。 谁知道楚轻盈是诈降呢? 他们知道的是楚轻盈被拓跋狼主献给了拓跋可汗。 哪怕她是诈降,她也是俘虏了,贞洁已失,世人如何容得下她? 何况,不管楚轻盈是真降还是假降,他们都得让其变成真降。 傅寒辞就是要趁乱除掉楚轻盈等人,从谢疏鹤手里夺回皇权。 “不愧是爱妻之名的首辅大人啊,胸襟宽广,能容我们这些普通男人所不容,楚轻盈都被进献给拓跋可汗了,说她是清白的?可能吗?她都跟拓跋可汗有了肌肤之亲了,首辅大人竟然能吞下屈辱,极力维护她,下官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首辅大人能原谅楚轻盈,我们作为大周的子民,绝对容不下她,她代表的是我们整个大周的颜面,做出这等丧权辱国之事来,理应被问罪!” “楚轻盈是楚家的女儿,她都投敌了,楚家军如何能信?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明明从未有过败绩,这次却败给了区区拓跋王室,下官看他们不敌敌军是假,怕是在做戏,要将大周拱手送给拓跋王室吧?应当夺了楚家的兵权,交给真正的忠臣良将带兵击退敌军!” “楚家的女儿犯下此等大罪,镇国公府应该被褫夺爵位,抄家问斩!” “……” 保皇派官员的一番话,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他们能带动天下的学子们,学子们手中的笔和一张嘴,能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能让在战场上英勇无敌所向披靡的将军战士们,毫无反抗之力,能让他们死在自己效忠的君王手中、护佑的子民的唾骂声里,没有葬身之地。 历朝历代,这样悲哀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谢疏鹤闭了闭眼,这真是他们面临的最大死劫,是“天”的操控。 他们无法像之前那几次闯过去。 他知道楚轻盈必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不惜不要名节,铤而走险的。 世人都觉得他应该对失了名节的楚轻盈弃若敝履,可他心里却被担忧和心疼装满。 他只是被“戴了绿帽子”,被世人嘲讽讥笑,盈儿才是承受辱骂最多的。 明明她是为了护住他们、不让敌军攻破边境,为了护卫大周的江山和子民。 他懂楚轻盈,所以他会竭尽所能,奋不顾身,哪怕是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也要为盈儿兜底! “都住嘴!吵吵嚷嚷的,这是内阁不是闹市!”现在的内阁等同于金銮殿,所以大多数文武百官平常都在这里。 武将平阳侯站出来,气势凛然地呵斥道。 他一副要动手锤人的样子,威慑力很大,让几个保皇派的文臣一下子安静了。 谢疏再睁开碧眸时,眼中的戾气和杀意已经被压了下去,只余一片深渊一样的沉静,看向平阳侯,“好,本阁便派平阳侯带领十五万将士,顶替了镖旗大将军镇守边关。” 大周的每个兵符分为两半,一半在将军手里,一半在皇帝手中。 现在谢疏鹤手握皇权,一半自然就在他手里。 他示意身侧的人交给了平阳侯。 平阳侯心里一喜,面上冷静,上前单膝跪地接过兵符,“首辅大人放心,末将定幸不辱命,击退敌军,灭了拓跋王室!” 他只要击退了敌军,就是立了大功,手握兵权,到时候再拥护谢疏鹤登基。 而他的女儿,楚轻盈都被俘失去贞洁了,还怎么能做皇后? 他的女儿会成为皇后的。 谢疏鹤淡淡地颔首,只要不是楚家人带领的楚家军抗敌,不管他派谁去,哪怕不是强兵悍将,也一定会击退拓跋狼主带领的敌军。 投敌叛国的不是楚轻盈,而是傅寒辞在和敌军勾结。 平阳侯去了后,拓跋狼主肯定会假装败仗,暂时撤退停战。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楚轻盈和楚明骞就是故意打输的,坐实了楚轻盈投敌,楚明骞叛国的罪名。 他让平阳侯去就能守住边境,一方面给了楚明骞和霍远霆他们喘息养精蓄锐的机会。 再者,他在帮楚轻盈争取时间,要让楚轻盈趁着两国休战时,完成她的计划。 他现在先配合盈儿演着,让拓跋狼主相信盈儿是真的成了俘虏。 等他助盈儿灭了拓跋王室,度过了他们阵营里全部人的死劫,就是傅寒辞的死期了。 接下来,官员们又开始逼迫谢疏鹤问罪镇国公府,甚至谢疏鹤作为楚轻盈的夫君,也应该受到牵连。 楚轻盈走了这么一步险棋,即便闻宥礼几人据理力争,舌战群雄,但也敌不过这天下的人口诛笔伐和攻击。 “首辅大人,不要因为楚氏是你的妻子、镇国公是你的岳父,你就包庇他们。”傅寒辞站在谢疏鹤对面,目光沉冷压迫地看着谢疏鹤,幽幽地开口。 谢疏鹤的视线跟傅寒辞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锋着,剑拔弩张,“本阁身为夫君、镇国公的女婿,无论本阁的夫人和女婿犯下多大的过错,本阁都会包庇维护到底,否则本阁这首辅不是白做了吗?” “这便是本阁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初衷,只为以权谋私。” 傅寒辞神色一僵,抬高了声音凛然道:“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公道和正义了吗?本王偏就不信了!” “公道自在人心,你能杀本王身后的十几人,却杀不了天下成千上万辨忠奸明事理、弘扬公道、声张正义的子民们。” “首辅大人若一意孤行,必定会引起起义暴乱,到时大周的江山不保。” “来人,削去镇国公的爵位,将镇国公全族抓捕入狱,以投敌叛国的罪名凌迟处死,本王倒要看看,首辅大人能否护得住他们!” 傅寒辞在朝中还是有权柄势力的,他话音落下,便有官员带着禁军往镇国公府去。 只是叶家二郎、谢疏鹤的人拦住了他们。 两方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谢疏鹤大步走出去,站在大殿的屋檐下。 寒冬的冷风吹得他衣袍猎猎,白色的雪花飘在他身上。 他背部的衣衫上绣的仙鹤展翅欲飞。 这一刻他整个人宛如仙人降临,身在云端,俯视着一切,应着傅寒辞刚刚的话,“只要能护住妻子、保住岳父全族,本阁就是对抗天下人又如何?” “本阁身为楚家四姑娘的夫君,应当担下一切罪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楚家四姑娘所犯下的过错跟本阁的岳父一家没有关系。” “本阁自愿引咎罢免,不再是内阁首辅,贬为庶民,拘禁于府中……” 第179章 拜神佛求她平安 傅寒辞的眼睛陡然眯了起来,意外之喜啊,他杀了已经没有多大威胁的楚恂,也不是很大的收获。 他的目标是楚轻盈和谢疏鹤。 现在谢疏鹤愿意交出手中的皇权,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会慢慢铲除掉朝中以谢疏鹤马首是瞻的官员们,很快就能坐上皇位了不是吗? 保皇派的官员们,精神全都为之一振。 闻宥礼几人震惊地看着谢疏鹤,失态地喊出来,“首辅大人!” 他们还是可以抗争的,鱼死网破,也要保住镇国公全族。 “就这样吧,你们不必再多言,日后你们要用心辅佐太子殿下。”谢疏鹤制止了上前的闻宥礼几人,交代了这么一句。 他大步流星地走入风雪中,广袖摆动,衣袂飘逸,出了皇宫,回府,然后闭门,再不出。 谢疏鹤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楚家就没有再被问罪,就连谢疏泽都被从牢狱里放了出来。 这是谢疏鹤交出皇权的条件。 只是楚轻盈的投降,被俘,被献给了拓跋可汗的消息,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大周。 楚轻盈名声尽毁,被唾骂被千夫所指。 如霍远霆预料的那样,她的亲人们都被牵连,陷入了舆论的漩涡,连门都不敢出,更不要提做其他的事了。 谢府里有家庙和佛堂,戴着佛珠却从未信过神佛的谢疏鹤,现在却在求神拜佛。 他们都是话本世界的人,命运和结局早早地被安排好,话本作者掌控着他们的一切。 他乞求神佛护佑,让他们能挣脱掉自己既定的命运,度过此次死劫。 谢疏鹤站在佛堂里,举高香敬神佛,弯下腰拜了又拜,无比的虔诚。 “佛祖慈悲,信徒谢疏鹤不求自己平安,愿用自身换妻子儿女亲人们能度过此难,若佛祖能达成信徒此愿,信徒还剩下的余生,哪怕只有一年、一个月,一天,信徒都会茹素,日日烧高香跪拜神佛,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若是还不够,信徒可用下辈子来换,寿命、富贵、健康,幸福,佛祖皆可拿去。” 谢疏鹤姿态恭敬地把香插入香炉中,退后几步,弯下双膝跪到地上。 他磕长头不起。 那金身的佛像俯瞰着世人,目光慈悲,低眉微笑。 这一年的春节,谢疏鹤还记得去年除夕他们在楚家一起看烟花,许下岁岁有今朝,年年有今日的愿望。 他让暗卫带着楚桉和楚瑜走密道,隐藏踪迹,避开外面的子民们,去镇国公府过年了。 而整个谢府冷清,飘着大雪,没有一点过年的氛围。 谢疏鹤穿着单薄,日日夜夜烧香跪拜神佛,连除夕夜都是在佛堂里度过的,一日三餐吃得都是素食。 这一年,楚轻盈在草原上过了春节,得知平阳侯率兵击退了拓跋狼主的军队,拓跋狼主没有再进攻,两方都停了战。 楚轻盈冷笑,拓跋狼主和傅寒辞之间有交易,所以拓跋狼主退兵了。 再者,拓跋狼主有疯病,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不能这么一直打下去,且他们草原人虽然悍勇,但也是人。 他们也受不住在一年中最恶劣的天气里,长达几个月的连续作战。 楚明玠和霍远霆虽然败了好几场,但宁愿死伤惨重,也没让拓跋狼主攻破边境,再这么打下去,两方都是两败俱伤,僵持下去并没有意义。 所以拓跋狼主停战也是为了养精蓄锐,只待来年的三月,再找机会进攻。 北境的三月依旧冰天雪地,这个时候再开战的话,对中原的将士们依旧是很严峻的形势。 楚轻盈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她要在三月前瓦解了拓跋王室,届时大周和东凌才能胜。 过完年后的二月,因为拓跋可汗对楚轻盈的“宠爱”,她拥有了自己的蒙古包,身边有碧云和碧痕两个婢女,还有其他四个草原婢女,能在整个拓跋王室自由出入。 楚轻盈只让碧痕贴身侍候。 拓跋可汗后宫里的几个女人,都想来会一会楚轻盈。 不过楚轻盈的价值对拓跋可汗不一样,所以那些女人都被拦住了,连楚轻盈的面都见不到。 楚轻盈在学鲜卑族的语言,跟拓跋狼主和其几个心腹部下,都有接触。 这一天拓跋狼主退兵后,回到王宫,身后跟着一个女人,阔步走进来卷起一阵风雪。 他大刀金马地坐到楚轻盈对面,身上的血腥味很浓烈。 “嫂嫂。”拓跋狼主现在就这么喊楚轻盈,刀背在那个女子身上一拍。 那女子便呻吟着跪在了楚轻盈面前。 “这个女人是这次的俘虏,本狼主原本要杀了她,但她说她认识你,要本狼主带她回来,她给你做婢女。”拓跋狼主深邃的褐色双眸里,总是跟狼一样闪着凶恶令人胆寒的光,很有掠夺性地紧锁着楚轻盈,说得是中原话。 楚轻盈看过去一眼,那不是香媚是谁? 拓跋狼主搁这儿给她演呢。 香媚是傅寒辞让拓跋可汗带到她身边的,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看她到底在谋划什么,也能将情报传递给傅寒辞。 “拓跋狼主真是周到,谢谢拓跋狼主了。”楚轻盈示意香媚起身,看上去很温和,紧接着却对拓跋狼主道。 “我怕她会逃跑,拓跋狼主手中有没有给我服用的软骨散,也给她服下吧,还有你的那些部下们都劳苦功高,让她晚上服侍你的部下们。” “你!”香媚又恨又怒,站在楚轻盈身后,那目光都化作了利刃刺向楚轻盈。 拓跋狼主一时没有答应,锐利森冷的目光审视着楚轻盈,傅寒辞的人、这个叫香媚的说楚轻盈很可能是诈降,要他一定多加防范。 他观察试探了楚轻盈很久,楚轻盈已经是他兄长的女人了。 就算她武功高强,谋略过人,但她中了软骨散,还是在他们拓跋王室里,她根本翻不起风浪,想跑更不可能。 就像其他那些被他们掳来的中原女子,一开始反抗,寻死觅活,各种逃跑,却每次都失败了。 她们在受到更大的折磨和惩罚后,渐渐认命了,时间长了,还会被同化。 所以,楚轻盈就算是诈降,他也要让楚轻盈无法成功,变成真的俘虏。 拓跋狼主依了楚轻盈,让人给香媚吃了软骨散,甚至还给下了媚药。 香媚被带了下去,给他的那些部下们享用。 他和傅寒辞虽然有交易,但不代表他就臣服了傅寒辞,会对傅寒辞的人好。 他只保证香媚能将情报送回给傅寒辞。 他是这草原上的狼,不臣服任何人,只会掠夺,香媚和楚轻盈所有人不过是他的猎物。 他对待猎物,玩弄、撕咬、折磨,喝其血吞其肉。 “本狼主还有个消息带给嫂嫂,是关于你的夫君和你楚家全族的。”拓跋狼主冷戾的目光如狼似虎地盯着楚轻盈,不放过楚轻盈脸上的丝毫表情。 楚轻盈正在盛着锅里煮沸的奶茶,闻言手下一抖,尽量保持着冷静,看向拓跋狼主,“他们在大周不好吗?” “嫂嫂这会儿又蠢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在被俘,被本狼主献给兄长的时候,就知道你楚家会被降罪,你在大周的名声尽毁,你的夫君和孩子也会被指点。”拓跋狼主用不流利的中原话缓慢地说着,欣赏着楚轻盈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如同在玩弄猎物,目光里闪烁着兴趣。 “嫂嫂别激动,你楚家全族没有被问罪,因为你的夫君替他们承担了责罚,两个月前他就不再是大周的内阁首辅,并且还被拘禁了……” 楚轻盈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滚烫的奶茶。 幸好碧痕眼疾手快拉了她一下,她才没有被烫伤。 “什么?”楚轻盈双目通红,唇瓣褪去了血色,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虽然她是伪装的,但心里的震惊和疼痛更甚。 谢疏鹤这个傻子! 他应该跟傅寒辞的保皇派抗衡一番,即便不能让楚家平安无事,但至少能保他们在牢狱里不受刑受罪。 谢疏鹤却并没有这么做。 那是他的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子,也是她的亲生父母和大哥,他不舍得让他们受罪,他宁愿代替他们。 他受一些罪没有关系,他只想护好楚家人。 这个男人,她从来不用担心他对她的家人不好,而是担心他对她的家人太好! 碧痕已经把桌案收拾干净了。 楚轻盈重新坐下去,捏紧了手指,隐忍着恨意道:“我并不是投降了,我只是战败,成为了俘虏,我一定会回去的。” “我三哥带领的大周将士会打败你们,灭了你拓跋王室,届时我要亲手杀了你!” 楚轻盈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拓跋狼主狞笑了一声,再次打破了楚轻盈的希望,“如今你们大周的将领已经不是你的三哥了,而是平阳侯。” “据本狼主所知,你们中原人最在乎名节,你已是本狼主兄长的女人,就算回到了大周,也会被乱棍打死,拉去浸猪笼吧?” “平阳侯有意将女儿丹寿郡主嫁给你的前夫,如今平阳侯立了大功,你的前夫想要东山再起,必定会迎娶丹寿郡主为妻。” 楚轻盈在拓跋狼主的这番话中,受了重创般,瘫坐下去,赤红的双眸里已然泛起了水光,“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离我们大周这么远,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消息?你一定是在骗我……” 拓跋狼主太满意楚轻盈挣扎的样子了,心情愉悦,向来不喜欢跟旁人交谈的他,这会儿说了不少,“告诉你也无妨,你的敌人傅寒辞跟本狼主是合作关系。” “当年本狼主被丢弃时还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傅寒辞助本狼主回归了拓跋王室,并提供了很多情报给本狼主,让本狼主攻打东凌,同时骚扰你们大周边境。” “他帮了本狼主这么多,他想要的是借此机会除掉你们,他做皇帝。” 楚轻盈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才消化了这番话,随即抬高声音道:“但是你的目的不是攻破了我们大周吗?傅寒辞还如何能做大周的皇帝?你们的合作根本达不成!” 第180章 他要娶别的女人为妻了? “不,没必要。”拓跋狼主摇头。 他这人非常聪明。 在这段时间跟楚轻盈的接触中,他的中原话说得更好了,此刻说了这么多,也没有磕绊。 “本狼主只打算占领了一半的中原,剩下一半留给傅寒辞,我们达成的是这种共识。” 楚轻盈语气讥讽,“看来拓跋狼主是懂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历朝历代你们草原有多少政权想吞并了我们整个中原,但皆是功败垂成,难得你知难而退,只拿大周一半的领土。” 傅寒辞可真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为了除掉他们,宁愿将大周一半的领土拱手相送。 他和谢疏鹤一样,身上都有一半的异域血脉,都在大周长大。 谢疏鹤护佑大周子民,傅寒辞却通敌卖国。 “大周已没有了嫂嫂的容身之地,不日你的前夫就要另外娶妻了,你就安心地留在我们拓跋王室吧。”拓跋狼主虚情假意,专往楚轻盈的心口捅刀子。 “本狼主看兄长很是喜欢宠爱你,你不如忘了前夫和一双儿女,对本狼主的兄长一心一意。” “兄长还没有阏氏,你喜欢他,他会更加疼惜珍爱你,说不定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拓跋王室的王后了。” 这次楚轻盈反驳拓跋狼主的气势弱了一些,仿佛开始认命了。 碧痕把不烫的奶茶递给楚轻盈,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楚轻盈的手,在安抚楚轻盈。 楚轻盈不反抗,能少吃点苦头。 她没有那么浓烈的爱国之情、献身之志,她早已屈服于命运,只想苟合着。 她不想让楚轻盈在这里丧了命。 在旁人看来,大周已经容不下楚轻盈了,她的前夫已经弃了她,要另娶了。 如拓跋狼主所说,她留在这里,靠着手段成为拓跋可汗的阏氏,这是相当好的归宿。 所以楚轻盈没有再争辩,显然是听进去了拓跋狼主的话。 “本狼主今天回来的路上,猎了几只紫貂,这皮毛就给嫂嫂做一件斗篷吧。”拓跋狼主看猎物不挣扎,这狼又用爪子扒拉猎物,想再玩一会儿猎物。 碧痕看了一眼楚轻盈,走过去从拓跋狼主的部下手里,接了那几块紫貂皮。 在所有的动物皮毛里,紫貂是最珍贵的,拓跋可汗都没有,拓跋狼主却把紫貂皮毛送给了楚轻盈,甚至吩咐道:“我们草原人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都是以动物为图腾,衣服上很少绣花纹,要是绣也绣动物。” 因为越绣花纹的衣服越贵,是贵族穿的。 “你们中原的女子,则喜欢绣云纹、绣花在衣服上,碧痕,你就给嫂嫂的这件披风绣梅花吧。” 碧痕应下,“是。” “拓跋狼主倒是很了解我们中原文化。”楚轻盈深吸一口气,仿佛平静下来了。 今天难得天晴,她起身出了蒙古包。 拓跋狼主跟在楚轻盈身后,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下,似狼嚎。 紧接着他的战马和狼群全都来了。 “过去那些年本狼主进入到人类的领域时,碰上了各种各样的人,其中就有很多你们中原人,本狼主从他们那里学习到了很多你们中原的文化。”拓跋狼主提刀上马,背后背着弓箭,神武非凡,从上方俯视着楚轻盈。 “今天天气好,本狼主带嫂嫂去打猎射雕吧,晚上还能参加我们草原上的篝火宴会。” 楚轻盈坐到了自己的食铁兽身上,带着碧痕,还有其他护卫她的人。 碧痕也骑着马,跟随在楚轻盈身侧。 楚轻盈看到碧痕那矫健的动作,英姿飒爽的风范,心里更多了几分好感。 她们中原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在这里的。 楚轻盈跟在拓跋狼主的狼群后面,离开一个又一个蒙古包组成的王宫时,碰上带着几个部下往王帐里走的拓跋可汗。 楚轻盈穿着草原服饰,是艳丽的红色。 草原的二月还是冰天雪地,骑在食铁兽上的楚轻盈那么明艳,仿佛最靓丽的一道风景,把整个草原都照亮了。 拓跋可汗驻足,久久地看着楚轻盈。 楚轻盈看到了拓跋可汗,用眼神示意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她会找机会给拓跋狼主下毒。 拓跋可汗看着楚轻盈和拓跋狼主一起离开的画面,胸腔里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嫉妒之火,不想让楚轻盈跟拓跋狼主接触那么多。 他怕拓跋狼主会爱上楚轻盈,就像要珍藏着自己的宝贝,他不愿跟拓跋狼主分享自己的宝贝,让拓跋狼主抢走了自己的宝贝。 部下见拓跋可汗许久没动,喊了一声。 拓跋可汗压下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以大局为重。 他转身进入王帐,跟自己的几个心腹部下商议着到时候如何擒住拓跋狼主,杀了。 草原辽阔,一年中每个季节的草原都别有一番韵味。 鹰和大雕在高空中盘旋着。 楚轻盈看到前面的拓跋狼主拉起弓,抽出背后的箭,在奔跑的马背上,向高空中射出一箭。 天空中翱翔的一只大雕发出一声哀鸣,紧接着就从高空中跌落。 弯弓射大雕,拓跋狼主的风采,让路过的草原女子们都惊呼,爱慕。 勇士们跪地臣服。 在没有跟谢疏鹤日久生情前,楚轻盈的择偶标准就是英勇无敌骁勇善战的将军。 然而此刻她看着这天下的第一勇士,心里却毫无波动,反而更加想念那病弱手无缚鸡之力、在她面前经常哭的男人了。 晚上,楚轻盈跟着拓跋狼主来到了部下的营帐群,有很多草原女子加入其中。 篝火、宴会,马头琴深沉的音色响在辽阔的草原上。 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着马奶酒,高声说着楚轻盈听不懂的话,看起来很恣意快活。 楚轻盈却半分没有被感染到,一个人远远地坐在那里,在这么热闹的氛围中,她静静地思念着谢疏鹤。 谢疏鹤不再是被簇拥的首辅大人了,被拘禁在府中,闻宥礼几人无法监督他好好吃饭、休息。 他会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吗? 楚轻盈攥紧了腕上的佛珠,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她这两个多月都重复做着那个梦——谢疏鹤服用大量的丹药,死了。 她回去时,他都化成尸骸了。 楚轻盈的心一阵阵抽痛,望着大周的方向,“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时,拓跋狼主那几个正大口喝酒吃肉的部下,突然身体抽搐,七窍流血。 他们倒在地上后,眨眼的功夫就气绝而亡。 乐音戛然而止,女子们尖叫着,现场乱成一团。 拓跋狼主没有中毒,边喊着医者,边蹲下去检查着死去的部下。 很快医者得到了结论,他们草原没有这种毒,此毒来自中原。 于是,在场的人目光都纷纷看向几个中原女子。 拓跋狼主那深褐色狼一样的目光,直接锁定到了楚轻盈身上。 “是她下的毒,一定是她下的毒!”香媚被拓跋狼主的部下带了出来,也参加了宴会。 她被几个男人折磨,小产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更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她遍体鳞伤,看着就很惨。 香媚声音尖锐地喊着,指向坐在那里的楚轻盈。 她已经不需要再在楚轻盈面前,掩盖她是细作的身份了。 香媚双腿发软,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搜楚轻盈的身。 楚轻盈很轻易就让香媚搜出来了。 那毒粉在她的慌乱中,“不慎”从她的袖中调出来。 香媚小心翼翼地拿过去给医者检查。 很快就有了结果,几个部下所中的就是这种毒! 剩下的几个部下高声说着鲜卑语言,无外乎就是杀了楚轻盈。 他们都围住了楚轻盈,但不敢轻易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楚轻盈毒了。 拓跋狼主并不忌惮,几个大步走到楚轻盈面前,拔出的刀架在了楚轻盈的脖子上。 “拓跋狼主息怒!”碧痕扑过去要护着楚轻盈,却被拓跋狼主一脚踹向火堆。 楚轻盈变了脸色,克制住去救人的欲望,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对不住。” “我并不想留在你们草原,拓跋可汗向我保证,只要我杀了你的几个部下,断你羽翼,他就送我回中原。” “今日听你说的那番话,我才知我回不去了,但也无妨,我此次立了大功,如你所说,拓跋可汗会更加看重我。” 拓拔可汗提供了毒给她,但她没用。 她身上藏了楚明玠给的很多的毒,都是从楚明玠那里学来的,让旁人察觉不到自己藏了毒,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甚至不需要入口。 有人把楚轻盈的话翻译给了拓跋狼主的部下们,一瞬间他们愤怒仇恨,齐声高喊着杀了楚轻盈,并且让拓跋狼主带着他们造反。 他们要杀了拓跋可汗,要拓跋狼主做他们的可汗! 这群人,早就想谋反了。 此刻,楚轻盈点燃了导火索。 拓跋狼主杀人无数,嗜血狠毒,第一次他握着刀的手在抖,是不愿相信拓跋可汗真的要杀他。 他对自己的亲哥哥,曾经一度有过期待。 也是因为,他对楚轻盈下不了手。 这种下不了手,从在战场上俘虏楚轻盈,就产生了。 要不然为了避免麻烦,他在战场上就杀了楚轻盈。 “本狼主问你最后一遍,你若是说了谎,本狼主立刻杀了你。”拓跋狼主深褐色的双眸里翻涌着猩红和阴鸷,是受了刺激发疯病的征兆。 他胸口冰与火交织着,紧紧咬住牙支撑住,一字一字问楚轻盈,“是不是本狼主的兄长指使你杀本狼主的?” 楚轻盈挺直了肩背,大无畏地直视着拓拔狼主,仿佛有恃无恐,“是,但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就给了可汗诛了你的理由。” “那本狼主便试试,试试杀了你,是他死,还是本狼主死!”拓跋狼主冷笑一声,抬起刀。 他要砍了楚轻盈的脑袋。 “住手!拓跋狼主你不能杀她,她怀了可汗的孩子!”碧痕从火堆里逃出来后,再次扑到了楚轻盈面前。 她跪在地上把楚轻盈挡在背后,迎上了拓跋狼主砍下来的刀。 第181章 发了疯病 明明碧痕只想苟活着,明明她害怕到浑身颤抖,却仍然挡在了楚轻盈前面,喊出的话都破碎了,“你若是杀了她,可汗必定会跟你拼命的!” “倒不如先留她一命,你要造反,也得有万全的准备和谋划,在此之前不能让可汗察觉到了你的安排不是吗?” “所以,你不能杀她,你得若无其事,跟往常一样,让她回到可汗身边。” 楚轻盈诧异地看向碧痕,她竟然说她怀了拓跋可汗的孩子。 不过她没怪碧痕。 碧痕只是为了救她,勇敢到不顾自己的性命。 只是就算碧痕没有扑上前救她,拓跋狼主也不会杀她,因为拓跋狼主的人,还没还原出能不让他发疯病的药。 不出楚轻盈所料,拓跋狼主的刀僵硬地顿在那里,喊了医者过来,用鲜卑族的语言低声询问了一句,“那药还原出来了吗?” 他当然对自己小时候被丢弃的事耿耿于怀,心里是有怨恨的。 但他回归拓跋王室后,一来是拓跋可汗手里有压制他发疯病的药。 再者他根基不稳,需要借拓跋可汗的势。 他想架空拓跋可汗,等自己的势力更大,拓跋可汗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他知道拓跋可汗想杀他,本来他想等到攻破了大周后,再杀了拓跋可汗上位,却没想到拓跋可汗这就要让他死了。 那他当然不会再等那么长时间。 医者摇摇头,在拓跋狼主森寒压迫的目光下,又立刻表示很快就能研制好了。 最多三天,他就差最后那一味药材没分辨出来了。 拓跋可汗为了控制拓跋狼主,当初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找了一个中原的神医,研制出了能压制拓跋狼主发疯病的药。 拓跋狼主派了很多细作到拓跋可汗身边,试图找到这种药的配方,但并没有成功。 他好几次拿了药后都没服下,不惜让自己发疯病,把药给了医者来还原。 “本狼主就再等三天!”拓跋狼主震慑住了那几个想立刻杀了拓跋可汗造反的部下,紧攥着刀抵在楚轻盈的脖子上,凶恶的目光里充满了嗜血和杀意,落在楚轻盈肚子上。 他残冷的笑,像狼一样,“楚轻盈,本狼主就让你再活三天,等三天后,本狼主送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陪着你的第二任夫君上路。” 在拓跋狼主收刀,转身上马带着人离开后,楚轻盈坐回到了位置上。 碧痕连忙扶住楚轻盈,检查楚轻盈的脖子,“楚姑娘你没事吧?” 楚轻盈摇头,看到碧痕衣服和头发都被烧了,一张脸还都是黑灰。 她取了药给碧痕,“这个给你用。” “谢谢楚姑娘。”碧痕接了过来,并没有多问。 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服侍着楚轻盈,亲眼看着楚轻盈把拓跋狼主和拓跋可汗兄弟二人耍得团团转,已然明白楚轻盈要做什么了。 香媚跟着拓跋狼主的部下走了,今晚楚轻盈只带了碧痕在身边。 篝火旁只剩下二人时,碧痕低下头,“楚姑娘,对不起。” “我刚刚太着急了,怕你真的惹怒了拓跋狼主,会被他杀了,所以我才不得不说你怀了拓跋可汗的孩子,让他能忌惮一二。” “我毁了你的名节,可能,还破坏了你的计划。” 楚轻盈又把药膏从碧痕手里拿过来,打开,往碧痕被烧伤的皮肤上抹,动作轻柔,“我要是在乎名声,就不会走这一步了。” “为了我大周的领土不被夺去一分,为了护住大周的子民们,以及我的夫君和一双儿女、父母家人,我不惜一切代价,连命都豁出去了,何况是自己的名节呢?” “碧痕,你没有破坏我的计划,虽然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护着我,但我仍然感激你。” “我做得这些都是有计划和分寸的,最终会化险为夷,所以你不用舍弃自己救我,保重好你自己就可以。” “我若是需要你,我会跟你说的。” 碧痕感受到楚轻盈的温柔,眼泪“刷”一下涌出来,她的父母亲人都被杀了,自己被掳到草原部落。 一个部落在被更强大的部落掠夺后,她又成了强大部落的奴隶,辗转了数次。 每次她都在祸乱中侥幸活了下来,两年前被卖入了拓跋王室,是下等的洗衣婢。 直到楚轻盈来的那晚,拓跋可汗需要精通中原和鲜卑族两种语言的女子,并且她还因为会做中原食物,绣工好,成了楚轻盈的贴身婢女。 虽然楚轻盈也是俘虏,但她跟着楚轻盈的这几个月,至少不用挨饿受冻还被毒打了。 她可以跟楚轻盈一起待在暖帐里,吃一口热饭,也能在草原上和楚轻盈策马,那一刻她是自由开心的。 “首辅夫人,你晚上的时候总是做噩梦,是想你的夫君了吗?”碧痕改了称呼,眼泪洗涤了脸上的黑灰,面容清秀。 “奴婢听到你喊一个男人的名字,会在梦里流泪,今晚你在热闹的宴会上,却是如此孤独寂寥,你是在想你的夫君和孩子亲人吧?首辅夫人一定很爱他们。” 楚轻盈点头,想到谢疏鹤,眼里泛红又温柔,胸腔里滚烫,“嗯,我很爱我的夫君,所以我不惜赔上名节,哪怕拼上性命,也要让他们度过这次死劫。” “碧痕,我一定能回去的,我不会对他食言,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走。” 碧痕早就认命了,不奢望自己还能回到中原,但听着楚轻盈这么说,她看着楚轻盈被篝火映照的脸。 碧痕心里忽然就复燃起希望之火来,烧得她热血沸腾心神震荡,带着哭泣应,“好!” “首辅夫人,我们回去吧。”碧痕扶着楚轻盈,脚腕上有烧伤,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马旁,从行囊里取出了一件斗篷,返回去给楚轻盈披到身上。 草原的晚上很冷。 两人正要回王宫,从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碧痕面色一慌,在草原上各个部落互相残杀,你掠夺我我掠夺你。 晚上她们两个女子落单了,可是很危险的。 楚轻盈按了按碧痕的胳膊,“应该是拓跋可汗找来了。” 碧痕等了一会儿,看到竟然真的是拓跋可汗带着几个部下来了。 她瞪大了眼,心里对楚轻盈的敬佩又多了一分,“听声辨人,首辅夫人好厉害!” 拓跋可汗勒马,翻身下来站到楚轻盈面前,深邃的脸上带着焦急。 在看到楚轻盈没有大碍时,他松了一口气,温声询问,“你还好吗?” 今晚宴会上有很多人,且好几个都是贵族氏族,发生这么大的事,拓跋可汗当然知道了。 只是在得知的那一刻,他最先担心的不是拓跋狼主有没有死,而是询问楚轻盈有没有事,立刻就亲自寻了过来。 楚轻盈能说简单的鲜卑话,裹紧了斗篷,摇了摇头,“有惊无险。” 碧痕回禀着,“楚姑娘在今晚找到机会,给拓跋狼主和他的几个部下下了毒,那几个拓跋狼主重用的部下倒是死了,拓跋狼主却没什么事。” 拓跋可汗神色中的遗憾只是那么一瞬,“他小时候吃了很多有毒的食物,有了很强的免疫力,所以有些毒对他并没有作用,你能毒死他几个得力的部下,已是出乎本可汗的意料,立了大功。” 他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没把全部的赌注压在楚轻盈身上。 要是拓跋可汗那么好杀,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 他更多的是在试探楚轻盈,会不会真的对拓跋狼主下手。 结果她真的这么做了。 她没有违背跟他之间的约定,果然重情重义重承诺。 楚轻盈心想旁人的毒毒不死拓跋狼主,楚明玠独创的毒,很有可能会毒死拓跋狼主。 她只是没有给拓跋狼主下毒。 现在还不到时候。 “可汗恕罪!”碧痕突然跪了下去。 “拓跋狼主被激怒,差点杀了楚姑娘,奴婢为了保楚姑娘一命,只能谎称她的肚子里怀了可汗你的孩子……” 拓跋可汗猛地看向楚轻盈,表情诧异了一瞬,那一刻想着楚轻盈要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是期待狂喜的。 “你做得很好,你救了楚姑娘,本可汗会赏赐你。”拓跋可汗让碧痕起身,他语气温和地安抚楚轻盈。 “你放心,本可汗会澄清这件事,左右我们和拓跋狼主已经撕破脸了,本可汗不愿让你名节受损,等日后本可汗送你回中原,会还你清白的。” 他要光明正大地抢了楚轻盈来,做他的阏氏。 拓跋可汗深邃炙热的目光凝视着楚轻盈,低沉地问了一句,“楚姑娘,你愿意做本可汗的阏氏吗?” 楚轻盈:“……” 军师:【“你这就叫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拓跋可汗用得是鲜卑话,没示意碧痕翻译。 楚轻盈听懂了大概,但装着听不懂,转移话题跟拓跋可汗分析着,“拓跋可汗,我估计拓跋狼主三日后就会发动宫变,你要在他之前下手,你安排好了吗?” “万事俱备。”拓跋可汗没得到楚轻盈的回答,心里失望,但又松了一口气。 因为至少他不用听到楚轻盈的拒绝。 他的双目里散发着冰冷锐利的光芒,缓缓道,“前两天本可汗给拓跋狼主的药,不仅不能压制他的疯病,反而会让他疯得更彻底。” “在今晚之前,他不知道本可汗要杀他,没有防备,必定已经服下了那药,最迟就在今晚,他会犯疯病。” 楚轻盈挑了挑眉,她想的就是这个计策,没想到拓跋可汗用得也是此计。 拓跋狼主一旦发了疯病,就会大肆屠杀,从他身边的部下开始,六亲不认,形同野兽,喝人血吃人肉。 那么拓跋可汗这个时候带着人过去杀拓跋狼主,就能令全部人心服口服了。 他是在救被拓跋狼主屠杀的子民,除害,大义灭亲不是吗? 到时候恐怕就连拓跋狼主的部下,为了活命,也会帮着一起杀拓跋狼主。 “拓跋可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她得赶去“救”拓跋狼主。 楚轻盈一身红色的草原服饰,戴着的额饰轻晃着,与身上的配饰一起发出悦耳的响声。 她翻身上食铁兽时,衣裙扬起,在草原的夜晚里英气又绝艳逼人。 拓跋可汗看着这样的楚轻盈,心里生出一种卑劣来。 他不想放楚轻盈回去了,只想在杀了拓跋狼主后,就拥有了楚轻盈。 “你当心一些,等会儿只需要远远地观战,千万不能靠近发疯病的拓跋狼主。”拓跋可汗翻身上马后,叮嘱楚轻盈。 拓跋狼主发疯病时,不仅六亲不认,见了活物就撕咬,并且他的战斗力比平常更强了,那真的是一个人能在短短时间内杀了上千个勇士。 拓跋狼主平日跟部下们住在军营里,偶尔还会和狼群一起进入到山岭休养两天。 那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早就有了狼的习性,不能一直待在人类中。 今晚他在军营里。 拓跋可汗有意让各个部落的子民们看到拓跋狼主屠杀同胞,所以他派人在暗中宣扬,于是今晚来了好多子民。 楚轻盈赶到的时候,拓跋狼主披头散发,形同野兽,发出嘶吼狼叫声,大弯刀砍人如砍白菜,周围已经躺下上百具尸体了。 他的杀法很残忍血腥,手仿佛化成了利爪,取人的五脏六腑吞下去,满嘴满脸的鲜血。 即便是见惯了杀戮和掠夺的草原人,也被这场景吓得惊叫,呕吐。 第182章 驯狼成功,今晚就灭了他们 一开始拓跋狼主的部下们,只是阻止拓跋狼主,不忍伤害拓跋狼主,这就让他们全都成了拓跋狼主的刀下亡魂。 后来的那些部下们为了活命,倒是用上全力了。 但他们都不是拓跋狼主的对手,跑也跑不掉。 拓跋狼主追着他们砍。 于是,到来的拓跋可汗等待了一会儿,在拓跋狼主自己的部下,都要杀了拓跋狼主时,他一声令下。 整个军营里的将士们就围住了拓跋狼主。 那么多人杀拓跋狼主,拓跋狼主渐渐不敌,很快就受了重伤,试图杀出重围逃跑。 他如一个野人,浑身都是鲜血,嘴角还残留着人血和肉渣,在黑夜的草原里狂奔着。 那速度快到连战马都追不上,上千个兵士射过去的箭,也只有三支插在了他身上。 拓跋狼主似行尸走肉,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和疲惫,加上他的狼群在掩护,眼看着他就要跑掉了。 楚轻盈在这一刻冲了出来。 食铁兽的速度很快,在距离拓跋狼主还有几米的时候,楚轻盈从后面甩出手中的长锁链,套住拓跋狼主的脚踝后,狠狠一拽。 拓跋狼主试图爬起来,但失败了,被楚轻盈从背后拽的摔趴到地上。 于是他就那样爬着往前行,力气大到险些把楚轻盈从食铁兽上拽下去。 楚轻盈咬紧了牙关,用力到胳膊都快脱臼了。 随后她猛地一拽,这一下成功把拓跋狼主拖了回来。 楚轻盈的食铁兽跑到了拓跋狼主前面,在草原上拖行着拓跋狼主。 拓跋可汗担心楚轻盈会受伤,就让人停下了射箭。 他亲自带着兵士们,去追杀拓跋狼主。 狼群阻拦着拓跋可汗。 草原人很敬畏崇拜狼,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的祖先就是狼。 狼捕猎牛羊群,他们不会去干预,反而碰上饥饿、出来狩猎的狼,他们会把羊喂给狼。 当然,他们这么做也是因为注重生态的平衡。 草原上的任何一种物种都不能过度繁殖,繁殖过剩就会对草原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草原上很多野生羊,比如黄羊,生命力顽强,繁殖过快,专吃丰美的青草,过度的垦荒就会导致草原生命力下降。 这个时候就得需要大批的狼来围猎黄羊,减少黄羊对草原的破坏,这是草原人让草原生态系统得到经久传承的法宝。 对于有天葬习俗的他们来说,他们死后尸体就给了草原狼。 他们以狼为图腾,供奉狼,尤其是拓跋氏族对狼的信仰更深。 这也是带领着狼作战的拓跋狼主能迅速崛起,在短时间内就让拓跋氏族成了草原上各部落首领的最大原因。 按照“军师”说的,蒙古族从草原狼身上学到的军事上的战略战术,以及它们从小受狼王的熏陶,才让他们能够快速地征服亚欧大陆,建立自己的蒙古帝国。 所以此刻对于阻拦他们的狼群,兵士们只能守而无法攻。 等他们摆脱了狼群后,楚轻盈和拓跋狼主已经不知去向。 刚刚那么混乱的场面,加上是黑夜,根本没有人看到是楚轻盈拖走了拓跋狼主,还是拓跋狼主拖走劫持了楚轻盈。 拓跋可汗觉得是后者,调集了更多的兵士们,吩咐他们在整个草原上连夜搜索。 他自己也是不眠不休地找。 此次他一定要杀了拓跋狼主,否则等拓跋狼主恢复过来,就是他的死期了。 再者,他心爱的女人落入了拓跋狼主的手中。 他必须救回楚轻盈,然后绑在身边,绝不会再让她离开半步! * 那些狼在草原上穿过美丽的呼伦湖东畔,把楚轻盈领到了曾经拓跋狼主长大,偶尔会回来两天、以叠峦山峰、苍茫林海为主的山岭中。 那里有个简易的木屋,屋子前有个寒潭。 楚轻盈停下来后,拓跋狼主跳了下去,冒着白色寒气的寒潭,瞬间就被拓跋狼主身上涌出的血,染红了。 拓跋狼主被冻得整个人都结了一层冰霜,人因此清醒了几分,身体里却燃起了一团火。 他的这种疯病发作的时候,就是冰火两重天。 平日有药物压制着,虽然还是会难受,但熬一熬就过去了。 今晚不仅没了药,反而吃下的是激发他体内毒性的药,所以他神志恢复了几分后,身体上却是欲望高涨。 拓跋狼主猛地转过身,衣衫都湿了,贴在身上,那强健喷张的肌肉显露出来,雄性荷尔蒙气息浓郁。 他深褐色的双眸已然被血色染红,凶残的目光闪烁着,正如狩猎的狼一样,盯住楚轻盈,满是掠夺性,让人胆寒。 这是发情了?楚轻盈坐在食铁兽身上,看着向她走来,随时会扑向她的拓跋狼主。 楚轻盈从容不迫,“不然我给狼主你抓几个草原女子来?” 拓跋狼主置若罔闻,仍然死死盯着楚轻盈,在寒潭里带起一阵阵水声,朝楚轻盈逼近。 “你从小和这些狼一起长大,跟它们的感情很好,你很喜欢它们。”楚轻盈看起来脾气很好,还在跟拓跋狼主商量。 “这里面有几头母狼?应该够你用的吧?” 拓跋狼主已经到了岸边,忽然伸手拽住食铁兽。 他终于开口了,双目猩红,嗓音喑哑,“不,本狼主只想要你。” 楚轻盈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变脸变得特别快,目光看死人一样俯视着拓跋狼主,“我看你是想死。” 食铁兽被拓跋狼主拽入到寒潭的一刻,楚轻盈已经稳稳落到了地上,手中的锁链一甩,就勒住了拓跋狼主的脖子。 她的胳膊往后猛地一拉。 拓跋狼主的头摔趴在岸边,随着楚轻盈手下勒得越来越用力,他脸色青紫,呼吸困难。 他感觉脖子快要被勒断了,两手抓着岸边,指甲折断,双腿在寒潭里胡乱地蹬着。 到后来拓跋狼主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直到指甲无力地松开,僵硬的身躯慢慢软下来。 楚轻盈收了手,一头狼而已,可比人好驯服多了。 拓跋狼主瘫在那里,睁着眼睛,面容可怖,仿佛已经死了。 楚轻盈上前抓住拓跋狼主的头发,狠狠把人的上半身拽出来,另一手卡住拓跋狼主的下巴。 她迫使拓跋狼主张嘴后,塞了一粒药丸进去,这才松开拓跋狼主。 拓跋狼主瘫在岸边。 足足过去了两刻钟,他才动了动,生理性泪水从褐色的眸中涌出来,青紫红肿的脖子上还挂着锁链。 拓跋狼主抬起一张被泪水浸湿的脸,墨发披在肩上,狂野又温驯,看着楚轻盈,虚弱沙哑地询问,“你给本狼主吃了什么?” “从拓跋可汗那里偷来的药,其实他手中一直都有治好你的药,只是没有拿出来。”楚轻盈当然不会告诉敌人自己的金手指。 她借此激发出拓跋狼主更深的仇恨来。 “他用药控制着你,要你为他打下这个天下,然后再杀了你,但是他现在就容不下你了。” “前两天他给你的药是诱发你发疯病的,你屠杀了那么多部下,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杀了你……” 拓跋狼主紧紧攥住了拳头,楚轻盈话里有多少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拓跋可汗就是要杀了他。 拓跋狼主一拳狠狠捶在了旁边的大石头上。 要是换做平常,随着“砰”一声,这石头必定就碎了。 但结果是,声响都没有,石头纹丝不动。 拓跋狼主震惊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感受着那断骨般的疼痛,他的武功呢? 他竟然武功尽失了! 拓跋可汗前两天给他的药,不仅能引发他的疯病,还能废了他一身武功。 前两天他和拓跋可汗还是和睦的亲兄弟,过去几年他一直在吃拓跋可汗给他的药。 一开始他验过,知道拓跋可汗是控制他,想让他为他征战,那就不会毒死他后,他就只是偶尔验药。 前两天的药他没验。 偏偏就是这次,让拓跋可汗成功了。 好啊好啊,这样的血海深仇,他岂能不报! 他就是跟自己这个亲哥哥同归于尽,也要报了此仇。 这时,楚轻盈的脸色忽然一变,“拓跋可汗带着人追上来了,快走!” 楚轻盈坐到食铁兽身上,根本不给拓跋狼主喘一口气的时间,那还套着拓跋狼主脚踝的锁链猛地一拽。 “哗啦”! 她把拓跋狼主拉上岸,然后,楚轻盈骑着食铁兽飞奔,一路拖行着拓跋狼主。 等他们逃过拓跋可汗的追击时,拓跋狼主趴在地上,浑身遍体鳞伤,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们跑不了多久,与其被抓到死无葬身之地,倒不如放手一搏!你看到没有?”楚轻盈扬声,手里拿着的拓跋狼主的刀,往前方一指。 她坐在食铁兽身上,红色的衣裙被草原上的风吹着,整个人惊心动魄。 在此刻拓跋狼主的眼里,就宛如神女降临。 因为他身处地狱,就看楚轻盈像是在云端。 楚轻盈:“拓跋可汗带着军队在森林里搜寻我们,但我们现在出了森林,回到了拓跋王室,你手里还有军队吗?或者说你能调集军队吗?” “我们带着军队杀过去,等拓跋可汗回来时,他的王室已经亡了。” “而我们设好埋伏,一举歼灭了他带的那一小支军队!” 这番话振奋人心,让人热血沸腾,不由得跟着她喊出来口号,恨不得立刻就杀过去。 军师:【“……”】 军师这时才明白过来,【“所以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子,救了拓跋狼主,却下毒废了他一身武功,就是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让拓跋狼主和拓跋王室杀个天昏地暗两败俱伤,到时你再来进行收割?”】 楚轻盈眯了眯眼,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是啊,可以给三哥和亲家定远侯发信号了……” 谁都清楚内乱和自相残杀带来的严重后果,很多势力政权在起兵谋事中,都溃散于内斗,功败垂成。 历史上多少离间计成功的例子。 然而即便知道这点,自相残杀还是无法避免。 有些人和势力,因为各种各样的爱恨恩怨、利益矛盾,他们水火不相容,必须争个你死我亡。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高级动物人类更甚。 她废了拓跋狼主的武功。 拓跋可汗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但并没有成功。 她让拓跋狼主成了一个废人。 这一次,她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歼灭了之前让他们死伤惨重、无抵抗之力的拓跋氏族。 而在拓跋狼主眼里,楚轻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拓跋可汗在追杀他,他想活下来,就得按照楚轻盈说得做。 拓跋狼主确实因为楚轻盈的话,而上头了,支撑着站起来,身上的锁链发出响动间,那虎符已经扔到了楚轻盈的手上。 他摇摇晃晃着,魁梧的身躯随时都会倒下去,“楚轻盈,你若是能让我活下来,今晚反败为胜,灭了拓跋王室,替我报仇,我便不再进犯你们大周和东凌。” “我代表整个草原递交降书,对你们大周俯首称臣,送无数的金银珠宝皮毛和牛羊马等给你们,年年上贡!” “我还会帮你除掉傅寒辞,证你清白,助你问鼎天下,此誓言苍天为证!” 楚轻盈的瞳孔颤了颤。 在草原寒冷的春夜里,她一身红色草原服饰,饰品作响,从食铁兽身上回过头,震惊地看着拓跋狼主。 ————————【作者有话说:楚轻盈:看我征服草原上的所有狼,我来成为新一任的草原狼主!实力诠释我在黑道做卧底,成了黑道首领。 首辅大人:盈儿,我来了,你想我了吗? 楚轻盈:想你死。(因为嗑丹药。)你试试,试试你来了我打不打死你! 楚明玠等人看戏:他要试试,就让他逝世。】 第183章 大周第一端方君子其实是疯批恶魔 大周京都这边的谢疏鹤,除了吃斋拜神佛外,他每天都亲自带着楚瑜和楚桉,教楚瑜这个年龄段应该学习的东西。 而楚桉,他倾尽毕生所学教。 三四月份的天气,沧澜院里的牡丹开得很好。 顾翊淮过来后,剪了几十束,送给正抱着谢疏泽大儿子的楚轻璇。 朝中谢疏鹤的势力还那么大,傅寒辞无法派人看守他。 不过有外面的流言蜚语在,谢疏鹤一干人等也不敢出门。 顾翊淮和楚恂几人不可能把谢疏鹤一个人丢在谢府,否则他们担心靠着楚轻盈呼吸的谢疏鹤,如今楚轻盈不在,他可别突然暴毙了。 他们想来,就走密道。 楚恂带着楚桉直接就住在了谢府,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谢疏鹤。 谢疏鹤在佛堂里时,他就带着楚桉和楚瑜在院子玩。 谢疏鹤茹素,他也陪着谢疏鹤茹素。 二人这两个月那是形影不离,同进同出、同吃同……楚恂倒是想带着楚桉和楚瑜,跟谢疏鹤,他们四人睡在一起。 谢疏鹤没让,说他岳父大人身上有老人味。 楚恂气得,拎着刀差点砍死谢疏鹤。 楚恂也嫌弃谢疏鹤在榻上抱着楚轻盈的衣服和画像,骂女婿变态。 夜里他就带着楚桉睡外室的榻上。 远香近臭,人与人之间还是隔着距离才有美感,谢疏鹤不说嫌弃岳父大人,但岳父大人的“爱”真的让他很窒息。 他一再强调自己会保重自己,也没能赶走楚恂。 这让谢疏鹤想抑郁都不能,在岳父的关爱下,本应该缠绵病榻瘦下去的他,反而还胖了好几斤,体重创了这近三十年的新高你敢信? 所以不要说吃素减肥了,真的不能! 今天天气好,沧澜院里春光明媚,百花盛开。 谢疏鹤抱着楚桉坐在楚瑜身边的石凳上,碧眸幽幽地扫向折他牡丹花的顾翊淮。 他一身的香火气息,但碰上有关楚轻盈的,气质还是这么压迫。 顾翊淮从谢疏鹤入朝为官,就对谢疏鹤有几分的敬畏,被谢疏鹤刀人的目光盯着,他接了谢疏泽的大儿子抱着,让楚轻璇拿花,本能地往楚轻璇身边靠了靠。 因为谢疏泽入狱时,谢疏鹤还没有被罢免,谢疏泽在狱中没有受多大的刑,被放出来后两个儿子都两个月了,他心里难免怨念。 谢疏泽抱着小儿子晒太阳,对自家“伙计”很是护犊子,“我们大老爷们都不喜欢花,你这花是种给二嫂的,但她远在北境,今年是看不到了。” “倒不如让二姐夫摘了讨二姐欢心,相信二嫂也很高兴。” 楚瑜已经会走会跑了,自己在石凳子坐得很端正,被谢疏鹤带着画了一会儿画。 她用毛笔蘸墨,面对着谢疏鹤膝盖上的楚桉,往楚桉脸上画。 楚桉闭着眼,纵容着妹妹。 前段时间他就发现妹妹也能听见他的心声,忍着脸上的不适在心里问楚瑜,【“妹妹画得什么?”】 “呜,呜呜……”楚瑜手中的笔一个不稳,在楚桉的嘴角狠狠划了一道。 楚桉吃了一嘴的墨水,好了,知道了,楚瑜在他脸上画乌龟王八。 那他还能怎么办,自己从娘胎里就带着玩的亲妹妹,接着宠就是了。 谢疏泽拿拨浪鼓逗着自己的儿子,清雅的面上满是慈爱和柔情,对着楚桉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强压住笑声,夸奖楚瑜,“我们瑜儿很有天赋,画技高超,想必日后定能越过你琴棋书画天下第一的爹爹。” 楚瑜闻言信心大增,丢下楚桉,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到谢疏泽面前。 她一手攀着谢疏泽的膝盖,另一手拿着毛笔往谢疏泽脸上招呼,“画!” 谢疏泽:“……” 顾翊淮在一旁用力拍着岳父的大腿,生怕狂笑出来会被楚瑜注意到。 他跟谢疏鹤学来的经验,在楚瑜恶作剧的时候绝不出声,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否则被祸害的就是他了。 至少楚桉表面上是个小孩子,无底线纵容妹妹,他们几个大人可不想脸上顶着乌龟被围观。 谢疏鹤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楚瑜换了一种墨,带着楚桉一起研墨。 楚瑜很愉快地在谢疏泽脸上画着。 她的画技确实不错,这么小的孩子,手指还不是很灵活的情况下。 旁人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在谢疏泽脸上画得是牡丹花,还是一束,是照着顾翊淮送给楚轻璇的那束画的。 等楚瑜收笔了,谢疏泽找了借口丢下儿子,立刻奔到盥洗室。 结果由于墨的缘故,他脸上的牡丹花根本洗不掉。 谢疏泽:“……“ 楚桉在心里哈哈哈大笑,安慰谢疏泽:【“没关系的叔父,过两天就掉了,不过说实话,叔父的脸更好看了,不信你回院子里给我婶婶看看,她肯定会迷糊的!”】 有那么一瞬间,谢疏泽还真被楚桉骗到了,反应过来后抬起宽袖遮住脸,直接用上轻功,飞檐走壁去了库房找面具。 院子里的几人都笑了出来。 只是谢疏鹤的嘴角扬起到一半,就慢慢僵硬了,碧眸泛起赤红。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要是盈儿在就好了,盈儿不在,他们就不算一家人,他始终高兴不起来。 这时李总管走过来,禀告谢疏鹤,“二爷,平阳侯的女儿丹寿郡主在外面求见,说是有很重要的军报告知你,你要见她吗?” 谢疏鹤的碧眸震了震,沉沉的嗓音里透着几分的颤抖,“让她进来!” 要是有关于楚轻盈的军报,闻宥礼会告诉他。 今天来的却是丹寿郡主,说明得到军报的傅寒辞暂时压住了,并没有让闻宥礼知道。 丹寿郡主能知道,应该是平阳侯单独寄了家书,为的就是让丹寿郡主今日上门。 丹寿郡主带着随从和婢女进来后,看到楚恂和顾翊淮、楚轻璇都在。 她神色倨傲,高昂着下巴,谢疏鹤可以不给她行礼,但这些人她不允许他们不行礼。 然而楚恂几人压根不看她,当她不存在,继续陪着孩子玩。 丹寿郡主仿佛被甩了耳光,苍白的脸上浮起羞辱之色,咬牙切齿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如今疏鹤被拘禁,你们私自探望是要被问罪的!” 楚桉还是做着他二姨父身上的挂件,顾翊淮也惯着他,能抱他的时候就抱着他。 顾翊淮气场冷冽,语声讥讽地反问丹寿郡主,“所以你为什么能来?是向傅寒辞请了旨?” “那这说明你们家是保皇派,既如此,我四妹夫可是很厌恶你的。” 丹寿郡主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坐在那里的谢疏鹤,“本郡主不是保皇派,能来是因为忠勇王并没有派人把守住谢府,本郡主递了拜帖,只要疏鹤同意,就能进来了。” “本郡主来这一趟,遭受到了百姓们的指点非议和唾弃。” 她的牺牲多大啊。 楚轻璇坐在那里,接过顾翊淮一一递来的牡丹花。 她往花瓶里插着,闻言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丹寿郡主对我四妹夫很深情,那我就不明白了,我们都是四妹夫爱护的家人,你为什么不是讨好巴结我们,而是上来就这般趾高气昂?” “你!我……我……”丹寿郡主没想到这几人都沦落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还如此狂妄。 顾翊淮是男人,打她这个女子不说,还言语羞辱她。 而一向端庄的楚轻璇,也是这般牙尖嘴利。 楚轻盈的亲人可真是各个都粗鄙无礼,令人讨厌。 “本郡主为什么要对你们恭敬?楚轻盈投了敌,现在整个大周谁人不知,她是被拓跋狼主献给拓跋可汗的女人,沦为了拓跋可汗的玩……” 丹寿郡主话说到一半,额头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她疼得尖叫了一声,捂住青紫的额头,看到地上的拨浪鼓,然后不可置信地盯着谢疏鹤,“疏鹤,你……你怎么能动手打女人!你不是男人!” 丹寿郡主红着眼,对谢疏鹤失望透顶,有点怀疑自己怎么会爱慕这种男人? 这就是妥妥的家暴男啊,她是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也不知道谢疏鹤手边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他“刷”一下抽刀,不怕吓坏了孩子,“丹寿郡主是不是不清楚,我为什么会主动罢免自己,自愿被拘禁于府中?” 丹寿郡主抿紧了唇瓣,谢疏鹤是为了要护住自己的岳父一家,才自愿交出皇权的。 而她对楚轻盈的羞辱,显然是触碰了谢疏鹤的逆鳞。 但她所得明明是事实! 丹寿郡主带来的随从见状,连忙保护主子,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丹寿郡主面前,刀拔出来一半。 结果顾翊淮一个闪身上前,都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拔剑的。 他手起,剑落。 楚轻璇捂住了楚瑜的双眼,在丹寿郡主的尖叫声中,看见那个随从被砍掉了胳膊,倒在地上哀嚎。 谢疏鹤坐在那里,手里提着刀,虽然砍人的不是他,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却让人惊骇。 偏偏他还用轻飘飘的语气道:“我曾经砍断了王家女的胳膊,丹寿郡主要知道,触我逆鳞者,我不仅会打,我甚至会亲手砍了她。” “你真是个疯子!”丹寿郡主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浑身颤抖着往后退。 大周第一端方自持、人品贵重的君子,谁能信他竟然是个恶魔啊。 “谢疏鹤,我爹可是平阳侯,他远赴边境击退敌军,救了楚家军,且守住了大周领土,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女儿?”丹寿郡主看谢疏鹤那疯批的样子,生怕谢疏鹤真的会杀了自己。 她搬出平阳侯,企图能让谢疏鹤忌惮几分。 他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应该对她卑躬屈膝,讨她欢心,她才会带着家族助谢疏鹤东山再起。 第184章 盈儿死了?首辅大人吐血倒下去 谢疏鹤在春光里宛如一幅画,云淡风轻,“丹寿郡主若想被人追捧,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应该去找忠勇王,而不是到我这里自取其辱。” “可我喜欢的是你!”丹寿郡主也是出身武将世家,跟楚轻盈的性格很像,敢爱敢恨离经叛道,不被世俗所束缚。 她眼中的泪涌出来,痴情地表白着,“你被楚轻盈连累,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但我还是愿意举全族之力帮你。” “楚轻盈她已失了名节,就算北境被灭,她也无颜再回到大周,更何况,她已经死了!” “只要你娶了我,我一定会……” 谢疏鹤猛地抬头看向丹寿郡主,喉咙发紧,语调颤抖着,“你说什么?” 丹寿郡主被打断,顿了顿,见谢疏鹤对她终于有情绪波动了,她松开紧握的手,走到谢疏鹤面前,递过去一封信,“这是我父亲写的家书,比军报还要早一天到。” “信中说他已带兵攻破了北境,灭了拓跋王室,追击拓跋狼主数日,把人逼到了悬崖上……” 谢疏鹤尚未判断出信中内容的真假,在看到后面写得“楚轻盈掉落悬崖,粉身碎骨”一行字时,他就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晕眩着,抬手紧紧按住了石桌。 “我父亲最后追击拓跋狼主数日,把他逼到了悬崖,他带着楚轻盈跳了下去,二人一起殉情了。” “真是没想到啊,楚轻盈浪荡到这种地步,竟然还跟小叔子有染,哦,对,她本就是这样罔顾人伦的女子。” “当初她明明是你养子的妻子,却纠缠上了你,所以她同时和拓跋可汗、拓跋狼主一对亲兄弟苟合,也在意料之中了。” 丹寿郡主的话响在谢疏鹤头顶,谢疏鹤摇摇欲坠,胸膛剧烈起伏着,只觉一股腥甜蔓上喉咙,他狠狠闭上了眼。 【“爹爹你冷静!”】楚桉第一时间发现谢疏鹤的异常,挣脱掉楚恂的怀抱,还不会走路的他,摇摇晃晃地向谢疏鹤奔过去。 楚桉摔了一下又立刻爬起来,冲到谢疏鹤面前,抬手抚着谢疏鹤的胸膛,焦急地安抚着。 【“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娘亲对你一往情深至死不渝,怎么可能会和其他男人殉情?从这点上就能知道平阳侯在捏造事实,要让他的女儿上位,我们绝对不能相信他。”】 【“爹爹,我们再等等,想必很快闻叔父就将军报传过来了,爹爹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不能激动。”】 大舅舅说爹爹是什么高血压,脑溢血,猝死的可能性很大。 他真的怕爹爹一个激动后倒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爹爹,前世我十岁没了爹爹,现在我还不到两岁,你还要让我经历一次早早没了爹爹的痛苦和悲惨吗?你还没听我叫你一声爹爹呢!”】楚桉说着说着就哭了,那一刻他把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爹爹!爹爹!” 楚恂和顾翊淮、楚轻璇三人都惊讶地看着楚桉,他会喊人了! 在谢疏鹤睁开眼怔怔地看向楚桉时,楚瑜也冲进了谢疏鹤怀里,被楚桉感染得也哭了,跟楚桉一起不停地喊爹爹。 谢疏鹤眼里一片酸涩湿润,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弧度,弯起胳膊把一双儿女搂入了怀里。 有这么一双儿女,他不会轻易倒下去的。 丹寿郡主也在安慰谢疏鹤,“疏鹤,楚轻盈已经死了,你应该振作起来,等我父亲带着三十万大军班师回朝,便能助你登上皇位。” “我允许你给楚轻盈立衣冠冢,我也会待她的一双儿女视如己出,但你不能封楚轻盈为皇后。” “因为我得是你的元后,我不做继后,日后我的儿子就是嫡子、太子,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父亲就会……” 楚轻璇也在担心着谢疏鹤,几人根本没谁认真听丹楚寿郡主在说什么。 楚轻璇听到了那么几句,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她疾步走过去,抬起手,照着丹寿郡主的脸就啪啪打起来,“你既然不要这张脸了,我就成全你!” 顾翊淮目瞪口呆,在他眼里楚轻璇一直很温柔隐忍,谁知真的发起脾气来这么可怕。 丹寿郡主的那张脸都被打烂了,顾翊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呜呜,反正他是不敢不对楚轻璇好。 丹寿郡主尖叫着,去抓楚轻璇的手腕、撕扯楚轻璇的头发,喊着随从杀了楚轻璇,“反了反了!你一个庶民竟然敢打本郡主,当真是不怕死啊,那本郡主就杀了你!” 丹寿郡主是真不明白这一群无权无势的人,是怎么敢这么狂妄的,他们是想跟楚轻盈一起死是吧? 顾翊淮拉了楚轻璇到身后,没让丹寿郡主碰到她一根头发丝。 他一脚踹向丹寿郡主胸口,冲过来的几个随从也被他踹倒在地上吐血,起不来了。 “想杀我们?”顾翊淮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头顶的日光,处在阴影中的一张脸线条冷冽,俯视着丹寿的目光里充满了嘲讽和轻贱。 “今天你自己能活着从这里离开就不错了,你乞求着你父亲班师回朝后,能给你报仇吧。” 朝中还有很多以闻宥礼为首的谢疏鹤的人,傅寒辞无法在一朝一夕铲除掉,所以虽然他们都沦为了庶民,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势力。 傅寒辞都只能拘禁着他们,不敢轻易动手,要靠智取。 丹寿郡主算什么东西,能杀得了他们? 她不过是觉得谢疏鹤失势了,只有得到打了胜仗还手握兵权的平阳侯的拥护,才能东山再起。 呵,真好笑。 不要说谢疏鹤自己就算是死,也不会为了重回高位而娶丹寿郡主。 就是他,都不会同意谢疏鹤这样做。 楚轻盈要是死了,他们这个死劫没度过去,他们都得死,那他们就陪着楚轻盈一起死好了。 他们宁愿死,也绝对不会背叛挚爱、亲人朋友,而苟活着。 “你们……你们不识抬举!谢疏鹤你也是!”丹寿郡主倒在地上,捂着鲜血淋漓的脸,怒火中烧,对谢疏鹤的爱全都化为了恨意。 “谢疏鹤,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本郡主不义,是你把本郡主推开的,那我们平阳侯府就拥护傅寒辞,等本郡主的父亲回来,就是你的死期!” 谢疏鹤站起来,一条胳膊抱一个孩子,对丹寿郡主的威慑不以为意,甚至还点了点头,“嗯,这就是傅寒辞想要的结果,我不介意成全他。” “滚出去吧,让我等着你成为傅寒辞的皇后的那一天。” 什么以大局为重,不可感情用事,这全世界,不会还有人不知道他们都是恋爱脑吧? 他们宁可死,也不会为了权势背叛挚爱,另娶他人。 “好,这是你的选择,谢疏鹤,本郡主给过你机会了,但愿到时候你不要跪在地上求本郡主,放了你!”丹寿郡主不做恋爱脑。 谢疏鹤都这么对她了,她不可能再喜欢谢疏鹤。 她只有让父亲拥护傅寒辞坐上皇位,她入了傅寒辞的后宫,平阳侯府获得无上荣耀。 到时候身居高位、能呼风唤雨的她,将谢疏鹤这些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折磨,再杀了,才能平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 【“快滚快滚!你向傅寒辞自荐枕席,肯定能得偿所愿的,我们烦死你了。”】楚桉在心里驱逐着丹寿郡主,满眼的感动和孺慕之情地看着爹爹,凑过去贴向爹爹的脸。 那晚二姨父说以后爹爹当了皇帝,也会有很多嫔妃,他不希望爹爹为了权势而有娘亲之外的女人。 爹爹现在是最落魄正需要拉拢势力的时候,爹爹却并没有妥协。 爹爹已经做到了对娘亲的承诺,以后就算爹爹当了皇帝,他也不担心了。 他却又心疼死爹爹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早就知道,爹爹对娘亲真的是至死不渝。 顾翊淮和楚恂打算去找闻宥礼,看看他有没有接到军报,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轻盈真的掉下悬崖,尸骨无存了吗? 不过二人刚准备翻墙而去,闻宥礼就过来了。 他们看闻宥礼那苍白的脸色和赤红的双眼,心里猛地一沉。 “首辅大人,你先有个心理准备。”闻宥礼还当谢疏鹤是内阁首辅,来到谢疏鹤面前跪下行礼后,他就没再起来。 “首辅夫人和拓跋狼主的确双双掉落了悬崖,生死不知。” “不仅只有首辅夫人,还有楚少将军,他为了救首辅夫人,跳下了悬崖……” 楚轻盈没有送家书回来,这是军报上说的。 具体的,比如楚轻盈是如何灭了拓跋王室的,楚明骞如何跟她内应外合,最后集合到一起的,军报上都没写。 斥侯在持续查明真相,送军报回来。 只是不管过程如何,这份军报和平阳侯的家书里,写得结果是一样的——楚轻盈掉落悬崖,生死未卜。 这样的消息对谢疏鹤的打击足够大了,绝对是灭顶的。 这几个月在传来的各种有关楚轻轻盈的军报里,基本上都是噩耗,他一次次支撑了下来。 到这一刻,谢疏鹤颀长的身躯踉跄着,往后栽去,摇摇晃晃着。 他抬手按住胸口,继而,“哗”,郁结在胸腔里许久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谢疏鹤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闭上双目,倒了下去。 第185章 千里寻妻 “快,府医还差几步?!”楚恂就在谢疏鹤身侧,第一时间扶住了谢疏鹤。 本来他打算扛着谢疏鹤进去,但又怕这样让谢疏鹤更不舒服,背起来谢疏鹤肯定也不舒服。 于是楚恂一不做二不休,忍着羞耻,咬了咬牙,弯下腰勾住谢疏鹤的双腿。 他把人打横公主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去屋里,衣摆都翻转起来了。 那画面,虽然不合时宜,但顾翊淮几个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就,很好嗑怎么回事? 楚恂之前就让人去找府医了。 他把谢疏鹤放在榻上后,府医立刻上前给谢疏鹤诊脉。 “我过来的时候,让随从去了一趟镇国公府请楚神医。”闻宥礼知道自己带来的噩耗,会让谢疏鹤倒下去。 所以他从宫里过来时,就派人去找楚明玠了。 楚明玠没在悬医阁坐堂,受流言蜚语的影响,悬医阁关门了。 他一路策马飞奔而来,到了谢疏鹤面前时,府医刚给谢疏鹤诊完脉。 府医神色凝重又困惑,起身弯下腰请罪,“这……恕在下医术不精,首辅大人这脉象显示他的身体很强健,但又特别虚……” 楚恂着急地在房中踱步,示意楚明玠赶快给谢疏鹤看看。 楚明玠掀起衣袍坐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搭在了谢疏鹤的脉搏上。 很快,他的脸色也跟府医的一样,一时间同样没判断出谢疏鹤这奇怪的身体状况。 恰在这时,李总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交给了楚明玠一封信,“楚大少爷,送信的人说这是你师父写给你的!” “他快马加鞭跑了几天,本来都到镇国公府了,看你来了谢府,他就不停歇地追了过来,让奴才务必立刻送到你手上,说是……说是晚了就出人命了!” 谢疏鹤昏迷不醒,楚明玠取着银针,忙着先让谢疏鹤醒过来,显然此刻看信没有谢疏鹤的命重要。 不过,自从他把师父毒瞎过一次后,师父就单方面跟他断绝了师徒关系。 以那老头的性格,要不是有天塌下来那么大的事,是不可能写信给他的。 楚明玠给谢疏鹤扎针,没有接信,不回头对楚恂道:“爹,你们先帮我看看信。” “好。”楚恂一个大步过去,伸手拿了信,拆开。 顾翊淮抱着楚桉,凑过去一起看。 片刻后,背对着他们的楚明玠只听楚桉大喊了一声,撕心裂肺的。 就像是前世谢疏鹤抱着楚轻盈的牌位走入大火中,他在外面的那一声嘶喊,“爹爹!” 楚明玠的心猛地一抽,手中的银针在谢疏鹤头上扎错了穴位。 他诧异地转头去看楚桉,“发生了什么?” 楚轻璇也被吸引过去看了,看到一半她就瞪大了眼,抬手捂住嘴压住了惊呼,“信上说四妹夫他,他服用丹药……” “什么?!”一向喜欢“欺负”妹夫的大舅子闻言变了脸色,几个大步走过去接了信。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总是云淡风轻的楚明玠面容阴冷到极致,怒不可遏,“胡闹!” 他师父在信里说,谢疏鹤去年就派了人找他要了丹药,到现在已经服用一年多了。 几个月前师父被拓跋可汗请去了草原,把剩余的丹药都给了谢疏鹤。 信里还附带着一份炼制丹药的配方,师父让他以后提供给谢疏鹤丹药。 不过他也不需要提供给谢疏鹤太久,因为丹药的副作用,谢疏鹤不出半年就归西了。 几人震惊、痛心、恼怒,双目猩红地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谢疏鹤,唇颤抖着,久久没能从这件事中缓过来。 【“爹爹为什么要这样!他的身体没有前世那么糟糕,他为什么一定要跟前世一样嗑丹药!”】楚桉爆发出肝胆俱裂的心声,跑过去跪坐在了榻前,抓着谢疏鹤的手,泪如泉涌。 “难怪我好几次要给他诊脉,他都推脱过去了。”楚明玠的手颤抖着,用力攥紧成拳。 那封信在他掌心里化成了齑粉。 谢疏泽闻讯赶来,还没看一眼谢疏鹤,就被一阵风冲出去的顾翊淮拽住。 楚恂化成了一道影子般,飞掠而去。 他们在除了寝卧之外的地方找着丹药。 因为这件事谢疏鹤肯定也瞒着楚轻盈,那他就不可能把丹药放在寝卧里,容易让楚轻盈察觉的地方。 他们找遍了厢房、书房、佛堂等几个谢疏鹤经常待的地方,都一无所获,叫来暗卫和李总管问。 暗卫首领得知谢疏鹤快死了,不得不背叛了谢疏鹤,说之前谢疏鹤都是把丹药放在书案旁的抽屉里的。 但书案都被他们劈了,并没有找到丹药。 显然是谢疏鹤怕时间长了被察觉,所以转移到了一个最隐秘的地方。 “密室!”李总管喊了一声,跑到书架前,转动了一个古董花瓶。 一个密室就显现了出来。 皇宫和世家大族,他们基本上都会建密室和密道之类的,能在大灾祸死到临头时逃生,也可以藏一些不义之财之类的。 顾翊淮几人进去密室后,看到满墙挂得都是楚轻盈的画像。 对此他们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把心思放在了找丹药上。 顾翊淮很快就在一个架子上找到了,好几十个小瓷瓶,让他们几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其他的都空了,只有一个。 顾翊淮晃了晃瓷瓶,又倒出来数了数,还有十多粒。 等顾翊淮几人拿着丹药返回去时,楚明玠已经救醒了谢疏鹤。 谢疏鹤从楚桉的心声中,得知自己服用丹药一事被发现了。 他闭着眼躺在那儿,无法起身,呼吸微弱,嗓音沙哑地问:“大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楚明玠把楚桉抱在膝盖上,墨眸里一片赤红,但心里有多怒痛,面上就有多平静,嘴角甚至还勾出了一抹笑意,“是啊,我没办法了,今天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我们给你准备后事吧,不知道盈儿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有种能保你尸身一年不腐的方法,停灵一年,等盈儿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再让你入土。” 谢疏鹤摇了摇头,“不必,盈儿若是看到我的尸体,亲自葬了我,她会很难过的。” “或许到时候她回来对着的是我的墓,就没那么难以承受了。” 楚明玠看谢疏鹤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楚明玠还想说些什么。 楚轻璇抬手按住他的胳膊,眼里泛着水光,哽咽的话语里带着痛心问谢疏鹤,“妹夫,你为什么这般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想活地久一些,助盈儿杀了傅寒辞,这样悬在我们头上的那把刀就消失了,我们再不会被‘天’操控、结局凄惨,我们就彻底挣脱掉了被安排好的命运。”谢疏鹤的胳膊撑着榻,艰难地坐起来,对着面前的顾翊淮、楚恂几人道。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们服用丹药,可是大哥不能治好我,盈儿那里也没有能让我彻底痊愈的神药,为了能做更多的事,能活到杀了傅寒辞,我只能服用丹药来尽量延长寿命。” “我知道丹药的副作用很大,但至少它能支撑着我将要做的都做完……” 楚恂几人眼眶里一片酸涩通红,薄唇颤着,动了又动,想指责怒斥谢疏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相信盈儿死了,我要去找她,就算是爬,我也要撑着一口气,爬到她身边。”谢疏鹤从床榻上下来,身躯晃动着,一步步艰难地走到楚恂面前,伸出手。 “岳父大人,把丹药给我,我只需要再活几个月就够了。” “我接盈儿回来,杀了傅寒辞,就够了。” 楚恂身躯僵硬地站着,赤红的眼眸里浮起泪,手里紧攥着瓷瓶,缓缓用力。 谢疏鹤见楚恂不给他,就自己伸手抓住楚恂的胳膊,要掰开楚恂的掌心。 楚恂终于是爆发了,握着重拳就朝谢疏鹤抡过去。 这一拳能把谢疏鹤的脑浆打出来。 只是顾翊淮几人都朝谢疏鹤扑了过去,把谢疏鹤拽到了背后。 却在意料之中,楚恂那一拳头根本没落下来,而是返回去一拳重重地捶向自己的胸口。 “楚渊!”谢疏鹤肝胆俱裂之下喊了岳父的字,冲过去架住了要倒下去的楚恂,让楚明玠赶紧给楚恂看看。 楚恂那一拳把自己捶出了内伤,他吐着血,单膝跪到地上,带着谢疏鹤也跪在了他身侧。 他情绪失控,活了那么大岁数从未像此刻这般崩溃。 楚恂泪流满面,弯起胳膊紧紧抱住了谢疏鹤,脸埋在谢疏鹤的肩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失声痛哭。 前段时间他就从顾翊淮口中,得知了前世谢疏鹤为他们做的一切。 谢疏鹤支撑着自己的病体,救了一个又一个楚家人、赵家人、叶家人,搭上了他自己拥有的一切。 甚至在后来楚轻盈死后,他服用丹药,为他们复仇,让圣元帝和谢疏慧几人尸骨无存、血债血偿。 而今生,谢疏鹤也做了很多很多。 楚恂恨,恨操纵他们每个人命运的话本作者,也更痛,痛得要死去般。 他心疼谢疏鹤。 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代替谢疏鹤承受一切病痛,代替谢疏鹤去死,用自己的命换谢疏鹤的健康长寿。 “爹爹……”楚桉趴到谢疏鹤身侧,抱住谢疏鹤的胳膊,泣不成声。 【“爹爹,我们现在就走吧,去找娘亲!”】 【“娘亲若是死了,我们就允许你给娘亲殉情。”】 如今娘亲跌落悬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要是不让爹爹去,爹爹怕是现在就活不下去了。 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有可能会死在途中,但即便这样,还是让他去吧。 【“不过我觉得娘亲一定不会有事的,爹爹你千万要支撑下去,至少得等找到娘亲,见了娘亲最后一面,你再倒下去。”】 楚桉在心里祈祷着,娘亲已经拿到了彻底治好爹爹的神药,或是有其他的神药也可以,至少能延长爹爹几年的寿命。 “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和四妹夫一起去。”楚明玠眨掉眼中的泪,快速地安排着。 “爹,二妹夫你们留在京城,谢三弟跟我们一起去。” 楚明玠的武功不是很好,那就带上谢疏泽这个武功高强的。 第186章 厮杀,称霸草原 楚轻璇缓了缓情绪,冷静下来,脸色冷凝道:“二妹夫这么一走,恐怕就回不来了。” 楚轻盈要是死了,本就行将就木的谢疏鹤,那肯定是受不了打击,暴毙而亡。 而哪怕楚轻盈还活着,他也无法再带楚轻盈回到大周了。 傅寒辞会掌控了整个大周,因为楚轻盈投降了,成了拓跋可汗的女人,那就是敌军了。 到时候傅寒辞定会以敌军的身份将谢疏鹤和楚轻盈,拒之国门之外。 “回不来就回不来,无论如何我都要陪着盈儿一起,她死,我死,她活,回不来我们就在异国他乡又如何?”谢疏鹤苍白的面上一片决然之色,碧眸里全是痴恋、疯狂,低喃。 “总归我能跟她在一起就好。” 楚明玠刚取出一粒九味强效丸,什么还没说,就被谢疏鹤给抢了过去。 谢疏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了下去,生怕被人阻拦了。 只要能支撑到找到盈儿,他不在乎这是不是剧毒之物。 楚明玠:“……” 楚明玠都被气笑了,彻底服了谢疏鹤,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先找到小妹再说。” “找不到,我们也不用回来了,直接就死在异国吧。” “找到了,兴许她有神药救二妹夫,并且到时候我们能杀回来,逆风翻盘,要傅寒辞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现在无法计划太多,只能把阵营里除了谢疏鹤之外的,另一个最强大脑顾翊淮留下来,应万变。 下人们多,所以办事效率极高。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就收拾妥当了。 楚恂怀里抱着楚桉,带谢疏鹤走密道。 他送了谢疏鹤、楚桉和谢疏泽、楚明玠四人坐上马车后,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多说几句。 最后楚恂就跟顾翊淮和二女儿一起站在阴影里,目送着马车离去,眼眶通红。 大儿子、外孙、女婿还有亲生女儿,他最重要的亲人,要是身死在异国他乡,在京城的他和楚夫人,也不必苟活了。 他们留下来,到时候恐怕会成为傅寒辞要挟楚轻盈和谢疏鹤的人质。 但他相信二人若是能活着杀回来,他们就一定不会有事。 要是他们回不来,那么不等傅寒辞取了他的命,他就会和夫人双双殉情,追随子孙们而去。 他们同生共死。 谢疏鹤走后,佛堂的香火却没断。 楚恂给续上了,日日烧香拜佛的人成了他。 他虔诚地求佛祖保佑,从此他行善积德,连一只蚂蚁都不会踩死,绝不杀生。 * 再说回一个多月前,北境草原上,二月末的这天晚上,拓跋王室发生的这场旷世之战。 楚轻盈听完拓跋狼主立下的誓言,沉思片刻后,手中的锁链在拓跋狼主身上绕了好几圈,把人拽上食铁兽,捆在食铁兽身上。 她手持拓跋狼主给的、能调动整个草原各部落军队的虎符,“挟天子以令诸侯”,坐在食铁兽上,带着军队。 她用着拓跋狼主的大弯刀,杀了整整一夜,才灭了由七个强大的部落组成的拓跋王室。 那一晚草原上伏尸百里,鲜血染红了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呼伦湖。 老弱病残都在逃亡,一个又一个蒙古包被烧毁,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大草原。 拓跋可汗带着部下从山岭中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急火攻心,悲怆之下吐出一口血,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部下护着拓跋可汗逃走,活下来以待来日。 然而跑到一半,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拓跋可汗猛地抬头看过去。 那女子如从天降,坐在食铁兽上,持刀而立。 天亮起来,她身后的一轮朝阳正在慢慢升起,在渐渐冒出嫩芽的草原上洒下一片光辉。 在辽阔的草原上,她在高坡上,逆着光的她和周遭的一切构成了一幅画卷,盛大又巍峨壮丽。 拓跋可汗已经全都明白过来了,可即便这样,这一刻的楚轻盈反而更勾魂摄魄,让他心神震荡。 楚轻盈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带着几十个草原兵士,所向披靡英勇无敌,转瞬就杀了保护拓跋可汗的这一支上百勇士的小军队。 最后,楚轻盈逼向了身受重伤的拓跋可汗,打落掉拓跋可汗的刀后,看着拓跋可汗从马背上摔下来。 她的食铁兽上前,笼罩住了地上的拓跋可汗。 楚轻盈的刀,指向拓跋可汗的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我对你不够好吗?”拓跋可汗放弃了反抗,捂着胸口半躺在地上,仰望着楚轻盈。 他不甘心又痛怒,褐色的双目里汹涌着深情,“我想立你为阏氏,宠爱珍惜你,你却亡我拓跋氏族。” 拓跋狼主还被绑在食铁兽上,他奄奄一息,在楚轻盈用刀拍了一下后,不得不撑着一口气给楚轻盈翻译。 楚轻盈觉得好笑,衣衫上染得都是血,脸上溅的几滴衬得在朝阳中的她,更加绝艳妖冶,“侵略者只会到处炫耀如何折磨残杀我们的,而从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 “拓跋可汗,是你们北境进犯我东凌和大周在先,去年那几个月里,东凌和大周的兵士死伤多达十万,他们的亡魂需要你拓跋王室的血来安抚祭奠!” 如楚轻盈所说,侵略者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拓跋可汗还是不能理解楚轻盈为何这样对他,执着要一个答案,“你对我,真的没有半分情义吗?” “我的刀,会告诉你答案。”楚轻盈不再跟拓跋可汗浪费口舌,说完这句,她坐在食铁兽身上手起刀落。 拓跋可汗的那颗脑袋“咕噜”滚落到草地上,溅出的鲜血把食铁兽那黑白相间的毛,染得更加鲜红了。 现在的食铁兽成了一个黑白红的彩色兽,再没有人说它只有黑白色了。 拓跋可汗的那颗脑袋立在草地上,眼睛瞪大,看着楚轻盈骑着食铁兽转过身,渐渐消失在大草原上、盛大壮丽的朝阳中、美丽的呼伦湖。 很快,一群狼围住了拓跋可汗,吞食着他的尸体。 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楚明骞和霍远霆带着各自的军队,杀到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上时,已经是三月下旬了。 草原渐渐恢复了生机,高低起伏,如铺着一层绿色的地毯,中间有各色野花点缀。 它如此辽阔,一眼望不到头,仿佛延伸到了天边。 在这段时间里,楚轻盈从一开始拿着拓跋峤(拓跋狼主)的虎符号令拓跋王室的军队,灭了拓跋王室后,到她用壮大的军队征服了一个又一个草原部落。 她成了新一任的草原狼主,建立了新的草原政权,眼看着就要统一整个草原,建立起草原帝国了。 人人称她为楚狼主。 这其实是王的意思。 楚明骞和霍远霆傻眼了,“……” 他们有种楚轻盈在帝国做细作,他们要是再晚来几天,楚轻盈这个细作就成了敌国首领的感觉。 拓跋峤跑了,不是他违背了誓言,而是他发现楚轻盈根本就是要杀了他。 那天晚上他跟楚轻盈的交易是,只要让他活下来,他就带着整个草原对大周俯首称臣。 然而楚轻盈的操作却是拿他的虎符、借他的势,征服了一个又一个草原部落。 她要做草原上的狼主,不将政权交给他,不给他俯首称臣的机会。 楚轻盈要对他赶尽杀绝。 拓跋峤的狼群,很多都臣服于楚轻盈了,少部分还追随着他。 他在二十多头狼的掩护下逃走,还劫持了这一路跟着楚轻盈厮杀的碧痕。 途中,他看到了一具正在被草原上的动物吞食的尸体,依稀可以辨认出来是香媚。 香媚的上半身还在,挣扎着,爬着,向他求救。 拓跋峤骑着马扬尘而去,任由这个在前世陪着男主走到最后的女人,在今生只是出现一年的时间,葬身在了大草原上。 香媚在断气的那一刻,眼前浮现出了前世的画面。 她不悲不喜地笑了笑,闭上了看着高空的眼。 楚轻盈追拓跋峤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香媚的尸骸。 她认不出来了,就算认出来,也不会停留。 天黑的时候,楚轻盈和楚明骞二人,把拓跋峤逼到一个悬崖上。 拓跋峤的马嘶鸣着往后退,已经没有了去路。 拓跋峤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从马上摔下来,瘸着腿站起来。 他在背后勒着碧痕的肩膀,手里的弯刀抵在了碧痕的脖子处,嗜血凶恶的目光看向坐在食铁兽身上的楚轻盈,沙哑开口,“放我走,我就留她一命。” 楚轻盈从食铁兽身上下来,不假思索立刻答应,“好!” “你也知道碧痕对我的重要性,只要你不伤害她,我肯定会放你离开。” 碧痕对楚轻盈摇了摇头,一脸的决绝无畏,“首辅夫人,不要为了救奴婢而放了他,否则就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奴婢只愿一死!” 碧痕话音落下,闭上眼,一行清透的液体涌出来。 她的脖子猛地往前挺了一下,用撞到弯刀上的方式自杀。 只是拓跋峤早有预料,及时移开了弯刀,往碧痕嘴里塞了一把毒草。 碧痕很快毒发,唇瓣乌黑,五脏六腑都在撕裂地疼。 她全身冷汗,痛苦到面容扭曲,却死死咬住牙没哀嚎出声。 楚轻盈面色一变,“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谁的挑拨,以为我要杀你,拓跋峤,我不会杀你,你应该知道,你对我还有用。” “楚轻盈,我不相信你,从一开始你就骗了我,离间我和兄长的兄弟情意,引得他杀我,那天晚上也是你废了我一身武功,我给了你虎符,只是想活下来,但你,却要杀我。”拓跋峤一条条列举着楚轻盈的罪状,又恨又怒的,嘲讽地笑出来。 “你这个恶毒奸诈,不择手段,不守信用的中原女子,我绝不会再相信你。” 楚明骞在找机会靠近拓跋峤,楚轻盈示意他不要起这个念头。 拓跋峤有着狼的敏锐,若是觉察到了,他必定会跟碧痕同归于尽。 楚轻盈丢掉手中的刀,叹了一口气,“你既然不相信我,那你将你手里剩下的毒草扔过来,我吃了,你放了碧痕,你挟持我。” “小妹!”楚明骞脸色变了变。 虽然楚轻盈跟他们一样服了楚明玠还原出来的百毒不侵丸,但这不是楚轻盈的神药,他怕拓跋峤的毒草,偏偏就是百毒不侵丸防不到的。 拓跋峤依旧凶恶的目光审视着楚轻盈。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扔了手里的毒草给楚轻盈。 第187章 不认识,别靠近我,竟然失忆了 楚轻盈接过那毒草后,毫不犹豫地放入了嘴里,咽下去。 楚明骞预料到了,楚明玠还原出来的百毒不侵丸,当真挡不住拓跋峤的这种他们中原所没有的毒草。 楚轻盈毒发的症状跟碧痕一样,差点倒下去,被楚明骞扶住。 她却推开楚明骞,不顾对着她摇头掉泪的碧痕,缓慢又摇晃地朝拓跋峤走过去。 拓跋峤丢掉碧痕,在碧痕摔在地上的一刻,他从背后勒住了楚轻盈的肩膀,弯刀抵在楚轻盈纤细白嫩的脖子上。 他突然哈哈哈狂笑起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今日我根本没想活着离开,不过是要骗了楚轻盈你来,要你陪我一起死!” 楚轻盈一时没有了反抗的余地,那冰冷锋利的刀子让她一动不敢动。 楚轻盈闭上了眼,却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她脖子的皮肤上。 楚轻盈诧异地转头,只见还在笑着的拓跋峤,深褐色的眸子里一片赤红,聚集涌动着越来越多的泪水,滑落于深刻英俊的面庞。 拓跋峤松开了楚轻盈,双臂展开,像是要飞起来的雄鹰。 他背后是万丈悬崖,却放松全身,任由自己慢慢往后倒去。 他这短暂的一生,出生没多久就被亲生父亲丢弃,被母狼捡到,养大,沾染了一身狼的习性。 后来他进入到人类的领域,才知道自己不是狼。 他努力地学习人类的种种,融入到人类中,想做一个正常的人类。 在傅寒辞的帮助下,他回归到拓跋王室。 一开始他对自己的亲生哥哥有过期待,至少在他拥护亲生哥哥为可汗时,他是把拓跋可汗当成了唯一的亲人的,一度对拓跋可汗有过期待,渴望拓跋可汗对待他如亲弟弟。 可实际上,拓跋可汗一直在利用他,从一开始就谋划着用完了便杀了他。 他和拓跋可汗走到兄弟相残的地步,是楚轻盈的离间,也是他们根本没有兄弟情意。 楚轻盈不过是提前让他们反目成仇。 他发疯病的那天晚上,楚轻盈不顾自身性命,冲入千军万马万箭齐发的包围中。 他当楚轻盈是救赎,可实际上,楚轻盈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楚轻盈才是送他下地狱的那个人。 他来这人间走一趟,短短二十四年,却全是不值得。 他早在被亲生父亲从马上丢弃到零下四十多度的雪地里时,就该被冻死了,不如不活这二十四年。 草原的四月中旬,还在下雪。 拓跋峤伸展的身躯往下坠落,他感觉到雪花落在脸上,看到了高空中飞翔的大雕,听见了雄鹰的叫声。 拓跋峤释然一笑,伴随着眸中涌出来的热泪,他安然地闭上了眼。 楚轻盈被拓跋峤放开后,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展开掌心,怔怔地看着最后那一刻拓跋峤塞给她的一把草。 她立刻吞了下去,是解药。 拓跋峤小时候吃了各种各样的动植物,早就知道了哪些有毒,哪些能做解药。 楚轻盈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拓跋峤后退,随即往后倒下,身躯展开落入到万丈悬崖中。 他说着她狡诈恶毒,骗他害他,他要她陪他一起死。 结果他却不仅放开了她,还给了她解药,他一人倒向万丈悬崖。 “拓跋峤!”楚轻盈喊了一声,冲向悬崖的同时,锁链甩了过去。 至少最后她没骗拓跋峤。 拓跋峤不能死,他对她还有用。 楚轻盈去救拓跋峤后,楚明骞双目赤红肝胆俱裂,“小妹!” 等叶瑶骑马赶到,只看到楚明骞掉下悬崖的一抹身影。 叶瑶撕心裂肺,也要去跳。 幸亏被霍远霆及时拽住,“你冷静一点!首辅夫人是不是有金手指在?她这么多死劫都度过来了,我不信她就葬身在了悬崖下。” “我们到崖底找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什么都找不到,你再寻死也不迟……” 叶瑶被霍远霆劝住了。 接下来的七天七夜里,他们都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找着楚轻盈和楚明骞。 后来,他们在悬崖附近的一个小部落游牧子民的蒙古包里,找到了人,连拓跋峤都没死。 他们被救了。 而被请来医治他们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原大夫,在叶瑶表明她和楚明骞、楚轻盈的关系后,大夫冷冷笑了声,“你是老夫那逆徒的弟媳?” “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来到草原这么远的地方,竟然还能碰上那逆徒的弟弟和妹妹。” 叶瑶坐在楚明骞的床榻旁,拓跋峤伤得最重。 因为掉下悬崖时,虽然楚轻盈甩出去的锁链拽住了他,但楚明骞砸在了他身上。 而楚明骞给楚轻盈垫背了。 拓跋峤:“……” 还不如死了! 楚轻盈经过廖神医的一番救治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站在叶瑶身侧,对面露诧异的叶瑶道:“廖神医就是曾经被大哥毒瞎了眼,把大哥逐出师门的大哥的师父,之前拓跋可汗用来压制拓跋峤发疯病的药,就是出自廖神医之手。” “前段时间廖神医再次被拓跋可汗请到了草原,只不过因为草原的战乱,他四处躲避逃命,就来到了我们还没有统治的这个小部落。” 廖神医脸色难看,他这段时间几次命丧黄泉,都是他逆徒的三弟和四妹造成的。 要是当时第一眼认出来楚明骞和楚轻盈,他根本不会救他们。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欠他们一家人的,缘分深到千里都能相会。 哦,对,廖神医讳莫如深地看向楚轻盈,想到对他威逼利诱,让他提供丹药的谢疏鹤,他的心情又好了。 谢疏鹤怕是只有半年的活头了,到时候大罗神医都救不了谢疏鹤。 楚轻盈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恐怕等完成了统一回京,谢疏鹤已经化成一捧黄土了。 叶瑶站起来郑重地对廖神医行礼道谢,问起楚明骞的具体情况,“我夫君他是昏迷到现在了,还是喝药睡了过去?” “他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差不多该醒了,不过……”廖神医抬手指了指楚明骞被褥下的双腿,没有什么同情,淡淡道。 “他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他的一条腿摔断了,暂时无法行走,至于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叶瑶几天没有休息,眼里一片血红,听了这话整个人晃了晃,被楚轻盈扶住。 “盈儿……”叶瑶紧紧抓住了楚轻盈,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满目期冀地看着楚轻盈。 楚轻盈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哥还原出来的黑玉断续丸能治伤残,但我从中原来的时候,带的全都用完了。 “我已经派人回去了,你别急,等药拿了过来,三哥就能恢复如初了。” 军师:【“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想说,打电话,发微信,快递啊!”】 叶瑶闭眼压住眸底的泪,他们来的时候也带了很多治伤残的药,但都给将士们用了。 楚明骞重情义,爱兵如子,丝毫不在乎自己也会有伤残的时候,一点黑玉断续丸都没给自己留。 然而事实上,叶瑶和楚轻盈不知道的是,楚明骞没给自己留这种药,却怕叶瑶会受伤。 他自私地给自己的妻子,留了足够的黑玉断续丸。 只是他受伤后就一直昏迷着,旁人不知道那药被他藏哪儿了。 这时,营帐被掀开。 一个明媚美丽的草原女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乌日娜看到叶瑶后,先是抬手放在胸前,对叶瑶行了一个他们草原的礼,然后不解地看向楚轻盈。 她是用手比划的,不是因为跟楚轻盈语言不通,而是她是个哑巴,能听不能言。 她问楚轻盈叶瑶是谁。 楚轻盈跟乌日娜相处了几天,能看懂简单的手势。 碧痕跟着叶瑶一起来的,她便让碧痕翻译给乌日娜。 得知叶瑶是楚明骞的妻子后,乌日娜愣了愣,眼里明亮的光芒一下子灭了,看向榻上的楚明骞时,眸底浮动着湿润。 过了一会儿,她对叶瑶笑了笑,比划着什么。 碧痕曾经辗转了很多部落,各个部落的语言基本上都能听懂,乌日娜的手势她也能翻译个大概,“她说她叫乌日娜。” “她的父亲救了楚少将军和楚首领、拓跋峤三人,并为他们找到了廖神医,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们一家人在照顾楚少将军三人。” 这是天大的救命之恩了,叶瑶自然是感激乌日娜的。 但乌日娜看楚明骞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叶瑶让碧痕告诉乌日娜,她会送来很多牛羊马各类财物,报答乌日娜一家。 叶瑶弯下膝盖,要给乌日娜磕一个头答谢。 乌日娜慌忙扶起叶瑶,比划了一些不必报答的手势后。 她转移话题,指了指自己碗里的药,示意可以给楚明骞喂药了。 叶瑶伸手去接,“我来吧。” 谁知乌日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很快又意识到叶瑶是楚明骞的妻子,理应照顾楚明骞。 她咬了咬唇,却还是有些坚持,比划,“过去几天都是我给楚少将军喂药,照顾他,给他擦身的。” “我已经很熟练了,他是个病患,你不熟练,不如还是让我来吧。” 碧痕都有些不敢翻译。 不过叶瑶已经懂了,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草原女子比中原女子奔放,没有那么多男女有别的礼节。 乌日娜没有分寸就算了,但她在楚明骞的妻子面前,还揽下照顾楚明玠的活,想怎么样? 叶瑶挡在楚明骞面前,没让乌日娜靠近。 蒙古包里的气氛变得很凝滞。 楚轻盈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朝鲁!” 她这几天也在休养,没能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楚明骞。 而且她也是女子,虽然是妹妹,但也有诸多不便。 楚轻盈就托一个草原少年照顾楚明玠。 当时她拽掉了身上的配饰,还承诺回去后,会给朝鲁更多财物作为报答。 草原人很淳朴赤城,朝鲁没要,再三保证一定会照顾好楚明骞。 结果,为什么给楚明骞喂药,日常擦身的人变成了乌日娜? 朝鲁进来后就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面红耳赤偷偷看了好几眼乌日娜,也没说出什么来。 楚轻盈已经明白了,朝鲁喜欢乌日娜。 恐怕是乌日娜哄了他几句,就从他手里揽过了照顾楚明玠的活。 楚轻盈对朝鲁的审问,无疑是打了乌日娜的脸,受了辱的乌日娜端着药碗不知所措,眼里的泪流出来。 朝鲁见状生气了,说了一句他们部落的语言。 碧痕没翻译,楚轻盈想想也知道,朝鲁在指责他们欺负乌日娜,他们恩将仇报。 楚轻盈一脚踹上朝鲁的胸口,“滚出去!” 只要她没有道德,旁人就无法用道德绑架她。 他们是不知道她现在是草原上的霸主吗? 他们救了她和楚明骞三人的命,她不灭了这个小部落便已是报答。 结果她报答了,在叶瑶找来的时候,就吩咐人送大量的牛羊马等财物过来了。 乌日娜却又茶又贱,挟恩图报,挑衅楚明骞的妻子,要霸占了楚明骞。 咋,楚明骞必须以身相许吗? 乌日娜脸色苍白,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她的爹娘进来了,拉着她,跪下去对楚轻盈求情。 他们可没忘记楚轻盈是草原霸主,女儿对楚少将军有意,那也不能挟恩图报。 否则楚轻盈谈笑间,就能灭了他们这个小部落啊。 楚轻盈愿意报答他们,他们不应该得寸进尺,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轻盈脸色冰冷,大周和北境有着血海深仇,草原上的政权多少次侵犯他们大周,杀了他们大周多少将士,掳走他们大周多少子民做奴隶。 此刻这个小部落的人能跪在她面前,看起来很无辜,是因为她成了草原霸主。 若是反过来,他们可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一场屠杀眼看着就要发生,廖神医站出来,“行了,楚少将军差点命都没有了,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再说了,这几天大多数都是老夫在贴身照顾着楚少将军,乌日娜姑娘只是给他喂喂药,擦了两次手和脸而已。” 楚轻盈冷笑,廖神医说的是真的。 但乌日娜刚刚那番话,添油加醋,就差没说她给楚明骞换衣服,看光了楚明骞,夜里还睡在楚明骞身旁了。 她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人误会的。 楚轻盈没让跪着的乌日娜和她的爹娘起来,气氛还是有些剑拔弩张。 在这时,楚明骞醒了。 楚轻盈和叶瑶是背对着楚明骞的,乌日娜抬头时看到楚明骞睁开眼。 她面上一喜,站起来就朝楚明骞走近,同时比划着,“楚少将军你醒了?” 叶瑶对着乌日娜的凛然一下子散去,连忙转过去,看到楚明骞在用胳膊按着床榻,支撑着起来。 她俯身扶住楚明骞,焦急又柔声询问,“明骞,你感觉怎么样了?” 谁知,楚明骞却推开了叶瑶。 他很虚弱,但咬牙用上了他全部的力气,推得没防备的叶瑶往后栽去,被楚轻盈扶住。 “你是谁?”楚明骞起身一半发现自己的右腿没有知觉。 他僵在那里,额头布满冷汗,看着叶瑶,喘着气,哑声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要靠近我。” 楚轻盈和叶瑶的瞳孔震了震,诧异地看向楚明骞,他这是失忆了?! 第188章 重逢,她如此渴望谢疏鹤 乌日娜见楚明骞根本不认识叶瑶,就觉得叶瑶是自作多情,叶瑶自己当自己是楚明骞的妻子。 其实楚明骞根本没成婚吧? 乌日娜上了前,比划着,“楚少将军你醒了?我是先喂你喝药,还是让廖神医给你诊诊脉?” 虽然在此之前两人素未谋面,楚明强一直在昏迷着,但这段时间她照顾着楚明骞,楚明骞是有意识的。 那么楚明骞就应该认识她,对她这个给他喂药辛苦照顾他的救命恩人,是感激并依赖的。 楚明骞的教养,让他不歧视乌日娜这样的哑巴。 不过他也实在看不懂乌日娜比划什么,头疼得厉害,语气已经尽量温和了,“你不要比划了,我看不懂你的意思。” “我也不认识你。” 乌日娜僵在了原地,眼里含泪看着楚明骞,难过又焦急地比划着,从如何救了楚明骞,到不吃不眠地守着昏迷的楚明骞……这些,全过程。 碧痕压根就不给她翻译。 楚明骞一脸迷惘,并没有多大的情绪反应,抬手捂着疼痛欲裂的头。 叶瑶看楚明骞这个样子,只剩下心疼,也没法跟他计较他刚刚推了她,请廖神医给他看看。 廖神医一番望闻问切后,确定楚明骞是真的失忆了,“他摔伤了脑子,脑袋里面有淤血,我开副方子先给他吃吃看,能不能恢复过来,还是那句话,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楚轻盈在军师那里找着有没有神药。 叶瑶对廖神医道谢,慢慢接受了楚明骞连她都不记得了。 她上前,不给楚明骞再推她的机会,按着楚明骞的肩膀,就把人按回到了榻上,在他脸上说:“你就是失忆了,也得认我这个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跟你拜过堂的妻子,再敢推我一下,我废了你!” 叶瑶的目光在楚明骞胯下一扫。 楚明骞觉得自己不应该怕的,但莫名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吞了吞口水,乖乖躺在那里不敢动。 叶瑶从上方围困着楚明骞,凑近他的脸后,在楚明骞苍白结痂的薄唇上狠狠碾了碾。 “唔!”楚明骞瞪大了眼,潜意识里,吭都不敢吭一声。 向来狂傲的少将军,竟然眼尾泛着绯色,委屈又可怜地看着强吻他的叶瑶。 叶瑶笑了笑,这样的楚明骞跟以前的桀骜不驯有着很大的反差萌,换个角度想,以后她可以好好欺负楚明骞了。 楚明骞:……已老实,求放过。 叶瑶这才松开了楚明骞,给楚明骞说了楚轻盈、霍远霆还有廖神医几人跟他的关系。 最后到乌日娜,她实话实说,“她的父亲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几天她对你多有照顾。” 楚明骞只是失忆了,脑子没傻,喊着楚轻盈小妹,对霍远霆和廖神医以及乌日娜的父母拱了拱手,也对乌日娜道谢,“我的家人、妻子阿瑶会报答你们的。” 乌日娜的爹娘连忙表示不用。 而乌日娜眼中的泪水流了出来,仿佛被羞辱了,对楚明骞摆着手比划,“我不要你的报答,我……我……” 她没比划下去,抹着泪跑了出去。 楚明骞莫名其妙,反正他是没看懂,没有看不起乌日娜,但对乌日娜也没什么好感就是了。 楚明骞和拓跋峤有伤在身,不能移动,只能先在这个部落里。 只是既然霍远霆和叶瑶带着近一千人来了,那就不用住在乌日娜家里了。 楚轻盈让人在附近安营扎寨,把楚明骞和拓跋峤抬了过去。 乌日娜哭着跟过去,被兵士拦住。 他们的蒙古包有重重守卫,方圆百里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否则就是敌袭,当敌人砍了。 乌日娜失魂落魄地回去了,却不甘心,寻找着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见到楚明骞。 她贴身照顾了楚明骞七天七夜,要不是她,楚明骞肯定就死了。 她不信楚明骞对她没有半分情意。 * 楚轻盈还没有完成草原的统一,她和霍远霆商议着,先把楚明骞留在这里养伤,她和霍远霆带着人继续往草原的北边征战。 楚轻盈安排好一切,准备三天后出发。 这日昏昏沉沉了大半个月的拓跋峤,彻底苏醒了过来。 他伤得是最重的,全身多处骨折。 要不是楚轻盈的锁链拽住了他,他真的就粉身碎骨了。 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往后余生都要在床榻上度过了。 楚轻盈去看了拓跋峤。 拓跋峤躺在那里,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所以为什么要救我?我沦落到这种地步,还不如死了。” “目前,我得利用你这个傀儡,来统治草原,并且那天晚上你就说了,你要证明我的清白,助我除掉傅寒辞。”楚轻盈心里很清楚,唯有揭穿了傅寒辞通敌卖国的罪行,她才能回到大周。 而拓跋峤,就是最有力的人证。 “我不会让你一直瘫着。”楚轻盈怕拓跋峤再寻短见,就安慰了拓跋峤一句。 拓跋峤睁开深褐色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楚轻盈,自嘲嘶哑地开口,“所以你不是因为对我有情意,才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跳下悬崖救我的。” “是啊,这个世上没有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我从生下来起就被命运遗弃了。” 楚轻盈的心突然猛地一阵抽痛,因为她想到了谢疏鹤。 “楚轻盈,你骗我害我杀我,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喜欢你。”拓跋峤再没有了曾经的悍勇凶恶,他就像是被驯化的一条狼。 犬的祖先是狼,它们是由狼驯化来的。 拓跋峤从曾经的狼主,变成了犬,保留了狼的忠诚,有着犬的乖巧。 拓跋峤艰难地抬手,放在了楚轻盈的胳膊上,缓缓地收紧,“楚轻盈,你要是愿意给我一点爱,我就做一条最忠诚你,撕咬旁人的狗。” 否则,他就不活了。 他在威胁楚轻盈。 他要是死了,楚轻盈怕是统治不了草原,也回不去大周。 “我的要求很高吗?”拓跋峤企图把身子靠近楚轻盈,沙哑的嗓音别有一番蛊惑,很虔诚的,在诱惑着楚轻盈。 “我只要你施舍给我的一点情义,我不介意你有夫君,我愿意做你的情人、宠物。” 楚轻盈:“……” 【“爹爹,我们进去啊!”】 楚轻盈看着拓跋峤,还没回答,就先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楚桉的心声。 她浑身一震,猝然转过身,看见了抱着楚桉站在营帐口的谢疏鹤。 楚轻盈猛地站了起来,震惊激动到带翻了凳子。 她几个大步走到谢疏鹤面前,眼眶已经通红了,开口便带上了哽咽,“谢疏鹤,你怎么来了?!” 楚轻盈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否则远在千里之外的谢府的谢疏鹤,怎么会从天而降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呢? 这太突然太突然了,没有一点铺垫和预兆。 那么遥远的路程,舟车劳顿,她征服的那些草原部落又不认识谢疏鹤,且这里还是高原,谢疏鹤这样糟糕的身体,是怎么跨越了千山,涉过万水,过了重重的关卡,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来到她面前的? “我再不来,恐怕我的夫人就不是我的夫人了。”谢疏鹤的碧眸里也是一片湿润,俯身凑近了楚轻盈,在楚轻盈耳畔,低声说着。 他没让拓跋峤听见,否则要是让拓跋峤看到他对楚轻盈的“控诉”,让拓跋峤以为他们夫妻生了嫌隙,那拓跋峤肯定很得意,不是给了拓跋峤可乘之机吗? 不管他有多怒痛,胸腔里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有多旺,他都压了下去。 谢疏鹤的下巴放在楚轻盈的肩膀上,碧眸跟看过来的拓跋峤,那对着外人凶恶如狼的目光交锋着。 “盈儿,想了我吗?”谢疏鹤轻轻咬了咬楚轻盈的脖子,脸色不善,对楚轻盈的语气里却透着无尽的思念和渴望,蚀骨深情,蛊惑至极,让人有种撕心裂肺感。 楚轻盈感觉到了轻微刺痛,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她扶着谢疏鹤的肩膀,上下左右地打量,检查。 谢疏鹤一路舟车劳顿,从大周到北境光是坐马车,就走了大半个月。 到了草原后,他不能再坐马车了,就和大舅子共乘一骑。 他第一次坐那么长时间的马背,颠簸得他屁股都裂开两半了,吐得浑身冷汗精疲力尽,瘫在楚明玠的后背上。 谢疏鹤风尘仆仆,苍白的脸上透着浓浓的倦色,但泛着赤红的一双碧眸,却灼亮得能把楚轻盈燃烧了。 他来到这里后,没收拾自己,从马背上下来,浑身虚软得站都站不直,身躯摇晃踉跄着,一步一步终于是见到了楚轻盈。 他说过的,就算爬也要爬到盈儿面前。 楚轻盈抚着谢疏鹤的脸,虽然看得出来他很虚弱,但至少没像她梦到的那样,他因为嗑丹药,吐血倒下,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谢疏鹤……”楚轻盈哽咽地喊了一声,眼中积蓄的泪汹涌而出。 她来的时候,不叫谢疏鹤跟着,要谢疏鹤坐镇朝堂。 她是如此理智。 现在她也知道,谢疏鹤来了,恐怕到时候她回去大周,就会被当成敌军,拒之国门外。 谢疏鹤不应该来的。 然而在看到谢疏鹤的一刻,她多狂喜啊。 楚轻盈才意识到谢疏鹤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她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谢疏鹤。 在这段感情里,向来理智波澜不惊的她,却于这一刻失控,泣不成声。 拓跋峤还在背后的榻上躺着,看着,谢疏鹤的一只胳膊里还抱着楚桉。 楚轻盈却不管不顾,双手捧着谢疏鹤的脸,闭上眼泪如雨下的一瞬,重重地吻住了谢疏鹤的唇。 楚桉:“……” 楚桉的身子越过楚轻盈肩头,跟榻上的拓跋峤大眼瞪小眼。 他不愿被爹娘夹在中间,身子竭力往一旁偏着,怕自己会摔下去,一手紧紧地抓住了营帐。 这姿势可太难了! 好在谢疏鹤让他从他手臂里滑了下去。 他亲爹连腰都不弯,胳膊从他的腰臀,到他的背部让他滑下去,勒住了他的脖子,吊着他,脚差很远才着地。 最后谢疏鹤松开了胳膊。 “啪”,楚桉摔趴在地上。 幸好他穿得厚,地上铺着皮毛毯子,但这都不足以弥补他心灵上受到的伤害。 这是亲爹吗? 爹爹他一见到娘亲,就不要他平常最最宝贝的亲儿子了。 谢疏鹤也不顾及旁人还在场,何况就是想向拓跋峤表明他的身份。 在楚轻盈吻上来的那一刻,向来端方持重的男人,抬手压住楚轻盈的后颈时,失控到用了很大力气。 他合上双眸,眼尾泛着一抹绯红,漾着湿润,激烈又火热,绵长地吻着楚轻盈。 这一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楚轻盈的唇瓣都红肿了。 而谢疏鹤也好不到哪儿去,原本苍白干裂的薄唇破了,染上艳丽的血珠子。 他垂着的眼底一片迷离,圣洁如谪仙的脸浸着欲色。 这一刻的男人简直魅惑勾人到极致,叫楚轻盈只想坐到他身上,狠狠地欺负他。 谢疏鹤赶了这么久的路,她脑子里却是这样的想法,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禽兽。 楚轻盈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汹涌的思念和渴望,抬头往谢疏鹤的背后、营帐外看去。 楚明玠和谢疏泽站在五月份的草原上,也是一身的疲惫。 但在看到楚轻盈平安无恙的一刻,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所有的担忧和恐惧被欣喜所取代。 他们墨眸通红着,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哑声喊出来,“小妹(二嫂)。” “你们先安顿下来,歇下吧。”楚轻盈暂时没有多问,看到叶瑶和霍远霆过来了,便示意他们亲自安排大哥和谢疏泽。 楚桉朝霍远霆奔了过去,爹娘几个最亲的人还没有都会喊,倒是会喊霍远霆了,“定远侯伯父!” 他用软糯亲昵的嗓音这么一喊,让一身杀伐冷硬的霍远霆,一颗心一瞬间就融化了。 霍远霆大步朝向他跑来的楚桉走去。 转瞬间,伟岸如山的男人,在身后的白云、草地上,弯下腰一把将楚桉抱了起来,转了几圈,“桉儿会走会跑了,还会喊伯父了……” 霍远霆的双手掐在楚桉腋下,面对面把人举得高高的,转了好几圈。 楚桉的笑声飘荡在营帐群里、不远处低头吃草的牛羊马中。 草原上莺飞草长的季节,重逢的一幕是如此温馨令人动容。 半晌后,楚桉被霍远霆放到左肩上坐着,趴过去抱着霍远霆的脖子,疯狂地贴霍远霆的脸,“桉儿好想定远侯伯父!” 他毕竟是大人的灵魂,只要能正常说话,词汇量丰富得他,自然比同龄的楚瑜更会说、会表达。 【“伯父长胡子了,脸也被草原的风吹得更粗糙,但更有男人的阳刚和坚毅了。”】楚桉更多的还是用心声,娇嫩的脸无比依恋地摩挲着霍远霆深刻刀削斧凿的五官轮廓。 定远侯的两手扶在楚桉的腰背上,想到自己那天跟楚轻盈的约定。 结果是他活了下来,整个东凌也没有被灭,反而他现在在扩展东凌的疆土。 那么楚桉就是他的女婿了。 有了这层关系,本就喜欢楚桉的霍远霆,更是拿楚桉当亲生儿子疼着了。 “岳……伯父带你去吃些东西,给你洗个热水澡,然后伯父抱着你好好睡一觉,等有精神了,再带你在大草原上策马射雕。”霍远霆肩上驮着楚桉,招呼着楚明玠和谢疏泽。 楚轻盈正要带谢疏鹤回她的营帐,背后的拓跋峤躺在那里跟谢疏鹤打招呼,“大周首辅大人,久仰大名,但是没想到如今我们会以这种关系见面。” 什么关系? 那肯定是谢疏鹤是楚轻盈的正室,而他是楚轻盈的宠物,他和谢疏鹤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啊。 哪怕楚轻盈没答应,但拓跋峤不管。 他就是赖上楚轻盈了,除非楚轻盈杀了他。 第189章 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啊 “是,之前我远在京城,收到军报上各种有关我们大周的噩耗时,我也没想到拓跋狼主会沦为如今的阶下囚。”谢疏鹤保持着一贯的高雅,面上云淡风轻,稀疏平常地对待拓跋峤。 否则他越是跟拓跋峤争风吃醋,拓跋峤就越把自己当回事,觉得他自己有机会。 拓跋峤的面色僵了僵,是啊。 谁能想到本该被灭的大周和东凌,反而现在将自己的版图扩展的越来越大。 曾经的俘虏变成了草原霸主,当初悍勇无敌可以打下天下的草原之狼,沦为了瘫在榻上的狗。 谢疏鹤看向楚轻盈,“盈儿,我们去歇着吧。” 他不跟拓跋峤多做口舌之争,一个阶下囚而已。 他要是放在眼里,那就已经先输了。 楚轻盈听懂了拓跋峤那茶里茶气的话,回过头冷冷地拒绝拓跋峤,“我不养任何宠物。” “你要是这么喜欢当宠物,我送你去给我大哥试药,我大哥就是需要你这样的病患。” 谢疏鹤扬起了嘴角。 楚轻盈说完,不再管拓跋峤,弯下腰直接就打横抱起了谢疏鹤,疾步往她的营帐里走。 那架势好像是得了个美人,心急火燎地去宠幸。 谢疏鹤虽然很羞耻,但奈何他的身体特别喜欢,很熟练地抬起双臂圈住楚轻盈的脖子。 他的脸埋到了楚轻盈的肩上,带着泣音,哑声,缠绵悱恻地喊楚轻盈,“盈儿……” 男人湿热的气息刺激着楚轻盈最敏感的耳垂,酥麻蔓延开来。 楚轻盈进了营帐后,放了谢疏鹤到榻上,二话不说把人推倒。 她吻着谢疏鹤,坐到谢疏鹤身上,脱着谢疏鹤的衣服。 谢疏鹤躺在那儿喘息,承受不住的样子。 楚轻盈很贴心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赶路很累,但是没关系,你有反应就行,我自己来。” 她这个样子,像是当谢疏鹤是泄欲的工具。 谢疏鹤却一点都不生气,狂喜楚轻盈对他的思念和渴望,抬四两只大掌扶着楚轻盈的腰。 他在下方,一瞬不瞬满目炙热痴恋地凝视着楚轻盈,“我大半个月都没好好洗澡了,要不先去洗洗?不卫生的话,你会生病。” 当然,还有一方面的原因,他举不起来。 本来他在马背上被颠簸的,就没了半条命,加上没再服用丹药,以前服用的副作用让他的身子亏空的厉害。 他是撑着一口气来到楚轻盈面前的,已是行将就木。 楚轻盈看出来谢疏鹤太累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趴伏到谢疏鹤身上。 她的唇瓣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谢疏鹤的薄唇,眼里的泪又涌了出来,哽咽着,“谢疏鹤,我太想你了。” 尤其是她这几个月总是重复着做那个梦,见到谢疏鹤的这一刻,她的感情汹涌而出,对谢疏鹤的思念和渴望急需要宣泄。 她想和谢疏鹤深深地融为一体,两人的骨血都紧密地融合。 “我知道。”谢疏鹤的胳膊搂着楚轻盈颤抖的肩背,抚着她的身子,强烈地感受到了楚轻盈的情动。 他舔了一下楚轻盈的耳垂,蛊惑极了,清冷自持的男人难得说了一句,“……” 谢疏鹤把楚轻盈抱到了他的脖子上坐着。 许久后,谢疏鹤取出手帕,然后侧躺,把软得不成样子的楚轻盈揉入怀里,下巴放在楚轻盈的头顶,摩挲着,“盈儿还好吗?” 楚轻盈刚刚实在孟浪,比过去任何时候都疯狂。 她抬起手揉着谢疏鹤红艳艳的薄唇,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平复,“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夫君有没有病倒过?” “有,不过大哥给我开了方子,我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谢疏鹤凑过去,跟楚轻盈额头相抵。 二人的呼吸交缠着,如此缠绵浓情。 他的唇在描绘着楚轻盈的唇,“盈儿不用担心,你之前告诉过我,军师说它有能让我痊愈的药。” “我现在虽然会病倒,但还没有到行将就木的那一步,我能等到你将神药拿到手。” 他和楚明玠、楚桉所有知道事实的人约定好了,瞒着楚轻盈他只有半年活头这件事。 当然,他不会再服用丹药,会配合楚明玠治疗,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楚轻盈不知道,至少不会那么难以承受。 到他的死的时候,她送他最后一程,哭一哭就好了。 如果楚轻盈很快就能拿到神药,让他痊愈了,那就当他服用丹药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免得楚轻盈知道了会难过。 他不怕楚轻盈恼他,是怕楚轻盈会自责愧疚。 “我已经快拿到神药了,在此之前你要听大哥的话,好好吃药。”楚轻盈跟谢疏鹤耳鬓厮磨了许久,稍微解了思念后。 她起身,离开前又吻了吻谢疏鹤,“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拎热水洗澡。” 他们这个时代,在京城,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是天天能洗澡的。 何况是在水资源更珍贵,烧火不易的草原上。 但旁人没有的,她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得有。 楚轻盈离开太久了,沧澜院的寝卧里,楚轻盈生活过的痕迹越来越淡,就连床榻上她的气息也不浓郁了。 此刻谢疏鹤躺在满是楚轻盈气息的榻上,他整张脸上也都是,抿了又抿唇,贪恋地品尝楚轻盈残留的幽香甜蜜。 谢疏鹤过去大半年没有一天睡好过,这一路更是在担忧和害怕中度过的,如今身处楚轻盈的营帐,只觉安心又满足。 他全身都放松下来,闭上眼很快沉沉地睡着了。 楚轻盈出了营帐后先去找了楚明玠,询问了谢疏鹤的身体状况,得到跟谢疏鹤说得一样的答案后,她就去给谢疏鹤弄洗澡水了。 半个时辰后,楚轻盈亲自提着装在木桶里的热水进来。 她看到谢疏鹤沉睡时那张圣洁端美的脸,就放轻了动作,很轻松的把好几桶水倒入一个大的木桶里。 楚轻盈来回了好几趟,在热水足够了后,她走过去,也没喊醒谢疏鹤,就让他还睡着。 她脱掉谢疏鹤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抱着谢疏鹤去洗澡。 “盈儿……”谢疏鹤被楚轻盈放到木桶里后,靠在那里,睁开一双迷蒙的碧眸,手伸向后去握楚轻盈的手,带着满满的倦意。 “我自己来就好。” 楚轻盈站在桶外,在谢疏鹤身后,掬起桶里的温水往谢疏鹤肩膀上淋,“我怕你会睡过去,到时候会受寒。” “我给你洗,要不然我叫大哥来?或者给你找几个草原婢女服侍?” 谢疏鹤立刻抓紧了楚轻盈的手,“那辛苦盈儿了。” “不辛苦,夫君的身体如此完美蛊惑,我恨不得一直给夫君洗着。”楚轻盈眼里带着浓浓的欣赏和侵略性,如狼似虎的,看着谢疏鹤在热水中的身体。 谢疏鹤又羞耻又愉悦,闭上眼任由楚轻盈用目光攻击着他,感受到楚轻盈那以前没有的强烈的占有欲,他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果然是称霸整个草原的楚狼主,盯着我跟盯着你的猎物似的。” 他来之前被岳父大人照顾胖了好几斤,庆幸这一路又瘦下来,恢复原来的身材了。 “夫君不是猎物,是伴侣。”楚轻盈从背后伸出双臂,圈住了谢疏鹤的脖子,下巴搭在谢疏鹤的肩膀上,侧头亲了亲谢疏鹤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分离太久的缘故,谢疏鹤感觉楚轻盈对他的情意,比过去要浓烈了很多,赤红的碧眸里漾起了笑意。 他在佛祖面前的祈祷起了作用吧,盈儿平安无恙,他们应该是度过了此次死劫。 而他,也真正得到了盈儿的一颗心。 这是他从前根本不敢奢望的。 这大概就是他整个人生的巅峰。 很多生命都会在最绚烂热烈的时候逝去,他便是如此。 在临死前,他能得到楚轻盈这般炙热的爱意,他也能无憾、瞑目了。 谢疏鹤的确是太累了,不出楚轻盈所料,他泡着热水澡,不知不觉中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他在沉睡中,似梦似真,听到楚轻盈在他耳畔呢喃了一句,“谢疏鹤,我不能失去你……” 洗澡水凉了,但楚轻盈砸落在谢疏鹤脖子上的泪水,却是滚烫的。 她紧紧地圈住谢疏鹤,每每梦中的画面浮现于眼前,她的胸口就像被利刃戳着,让她痛不欲生,几乎窒息。 她梦到前世自己死后的那十年里,谢疏鹤对她的思念、为她所做的一切,方能体会到谢疏鹤对她的感情有多疯魔、不顾一切。 所以她怕,怕谢疏鹤像前世那样死了。 在跟谢疏鹤重逢后,她只想用尽一切来珍惜谢疏鹤,去爱谢疏鹤。 现在还不晚。 楚轻盈给谢疏鹤洗好,水也不再热了。 她把谢疏鹤从木桶里抱出来,擦干他的身体,再给他换上寝衣,才用皮毛毯子盖住他。 楚轻盈出征在即,本来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但她只想跟谢疏鹤在一起。 于是楚轻盈也躺到了榻上,跟谢疏鹤盖一条毯子,靠坐在那里,手中翻着草原的羊皮制成的地图。 谢疏鹤这一觉一下子就睡到了天黑,睁开眼时营帐内的烛火亮着,自己的脸趴在坐着的楚轻盈的肚子上。 他的双臂圈着楚轻盈,以蜷缩的姿势,跟楚轻盈紧密贴合着。 “盈儿……”谢疏鹤的脸蹭了蹭楚轻盈,感觉自己幸福得都快要死去了。 楚轻盈放下了手中的一本书,手抚着谢疏鹤的背、他的墨发,低头凝视着男人,被烛火映照的眸里装满了温情缱绻,柔声对谢疏鹤道:“起来更衣吧。” “大哥要给你诊脉,等吃过了晚膳,就得喝药了。” “还头晕想吐吗?” 他是因为一路在马背上颠簸的,晕马,加上有些高原反应。 谢疏鹤摇了摇头,拉住楚轻盈的手放在他的臀部,“坐马坐得疼。” “我给你抹过药了。”楚轻盈心疼得厉害,给谢疏鹤好一会儿按摩。 等他好了一些,两人便下榻更衣。 两刻钟后,碧痕在营帐外询问。 楚轻盈便让人进来了。 楚明玠提着药箱,谢疏泽走在他身侧。 而楚桉则被霍远霆抱着,紧接着就是叶瑶和楚明骞。 楚明玠带了黑玉断续丸来,已经给楚明骞用上了,但效果没那么快。 他要自己单脚跳着走。 叶瑶却直接打横抱起他,被他搂着脖子,来到了谢疏鹤面前,“这是你小妹的夫君。” 楚明骞坐在榻上,性情跟失忆前没多大变化,也就只在叶瑶面前比较娇,对着谢疏鹤,他还是桀骜热烈如火的,凑过去低声提醒谢疏鹤,“那四妹夫你可得防着了,离这儿不远的营帐里,那个全身瘫痪叫拓跋峤的草原奴隶,喜欢我四妹。” 谢疏鹤也是担心小舅子的,看到人还活着,他眼里一片湿润,点了点头,“谢谢三哥提醒,我已经领教过了。” “你放心,我不会给他可乘之机的。” 楚明骞拍了拍谢疏鹤的肩膀,没个正形靠在了谢疏鹤身上。 “说起心怀不轨之人。”楚明玠给谢疏鹤诊脉,看了一眼站在楚明骞身侧的叶瑶。 “我们被迎到营帐里时,有个不会说话的草原女子,碰瓷我们。” 叶瑶脸色一冷,那肯定是乌日娜。 她真是无所不用极其,碰瓷楚明玠,受伤后,就能让楚明玠带着她来这里医治,趁机接近楚明骞了是吧? “她假装昏迷,我用针在她身上扎了好多下,她都能忍着不醒,我只好把她丢在了那里。”楚明玠对外人比楚轻盈还冷漠无情。 他也没道德,谁都别想道德绑架他。 楚轻盈让碧痕摆着饭菜,淡淡道:“不用管她,等几天后三哥能行走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乌日娜就是跳到人脚上的一只癞蛤蟆,不咬人却膈应人。 楚明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瑶的脸色,去拉叶瑶的手,委屈极了,“我不认识她,她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 “阿瑶,我不会理她的。” 楚桉瞪大了眼,【“这还是我那狂拽炫酷吊炸天的三舅舅吗?我三舅舅失忆后变成跟我爹爹一样的娇夫了?”】 军师:……全员娇夫。 楚明骞发现自己能听到楚桉的心声后,就想反驳楚桉,被叶瑶反握住手制止了。 他开心地扬起嘴角。 即便他失忆不记得阿瑶了,但重新认识后,他还是喜欢阿瑶,对其他投怀送抱的女人,那是一眼都不会看的。 楚明玠给谢疏鹤诊了脉后,就知道楚轻盈还没拿到让谢疏鹤痊愈的神药。 他心里刺痛,面上若无其事地对等待的楚轻盈道:“妹夫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喝些药,休养几天,日后多注意就好了。” 楚轻盈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是真的被那梦吓到了,到此刻才缓过来。 梦到底是梦,现实是谢疏鹤并没有服用丹药。 楚轻盈带谢疏鹤坐过去用晚膳,没有分席。 一家人坐在一起,经历了生死离别后,再重逢,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只觉得缺一不可。 饭菜很丰盛,只有两道是草原的食物,其他的都是他们中原的做法。 霍远霆的膝盖上抱着楚桉,尝了一口后,有些艰难地咽下去,疑惑地问:“今晚这菜不是碧痕做得吧?” 谢疏鹤没来时,他和楚轻盈几个人没有和将士们一起吃,有开小灶,都是碧痕做得中原食物。 碧痕的厨艺还是很好的,至少没有今天的这么难吃。 平常楚轻盈只用碧痕这一个侍女,碧痕分别给几个人夹菜盛汤,带着笑意道:“这些都是楚狼主亲手做的,奴婢只是在一旁给楚狼主打下手。” 谢疏鹤本来就吐得厉害,胃口不好,加上菜不是太咸就是太酸还辣,他更是吃不下了。 但—— 第190章 随军家属,功劳被抢 但听到碧痕这话,谢疏鹤恹恹、耷拉着的眉眼一下子飞扬了起来,食指大动,吃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盈儿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到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 “果然盈儿无论干什么都这么优秀、出类拔萃。” 谢疏鹤分别给楚明玠、霍远霆、谢疏泽和楚明骞夹了好几筷子菜,“你们多吃点,毕竟这么美味的菜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 四人:“……” 不是,你良心不会痛吗? 楚明玠看着碗里那几根发黑的蔬菜,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嘱咐谢疏鹤,“你本来就胃口不好,吐得很严重,要是再吃这样的菜,恐怕会上吐下泻哦。” 楚明玠就在谢疏鹤对面,谢疏鹤闻言,抬腿在矮桌下狠狠踹了楚明玠一脚,“我胃口很好,大哥要是胃口不好的话,就不要吃了。” 盈儿肯定是给他一个人下厨的,楚明玠几个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还不想让他们吃盈儿亲手做的呢。 楚明骞举手,“我吃!” “这么难吃的菜我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说明我是小妹的亲哥哥。” 叶瑶扇了楚明骞的后脖颈一巴掌,她的闺中密友做的菜,怎么不好吃了! 楚桉心疼坏了,小手伸过去给他三舅舅揉着,【“三舅妈打哪儿都不能打脑袋,三舅舅本来就傻了,你再打就更傻了。”】 楚明骞:“……” 他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像顾翊淮那样痴傻了。 嗯?等一下,顾翊淮是谁? 这个名字在楚明骞的脑子里闪过去,伴随着一些画面,快得他抓不住。 他努力回想,头就会很疼。 叶瑶见状连忙拿开楚明骞捂着脑袋的双手,柔声安抚着,“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关系的……” 楚明玠已经给楚明骞看过了,正在试着治疗楚明骞。 以前他只毒人,更别提治失忆的病患了,借用楚轻盈的智力丸治好痴傻的顾翊淮,是他行医到现在最大的突破和成就。 要是再治好了失忆的楚明骞,那他更了不得了。 楚明玠一手托着下巴,盯着楚明骞的后脑勺,有些变态地想他们复仇者联盟里的人不是病就是残,对他来说是现成的实验小白鼠啊。 要不然他给楚明骞做个开颅手术? 这种技术前人提出过,在他们的探索中也发现了有孔头颅。 但也只能证明前人能开颅,却无法证明能做开颅手术。 他要是试试的话,会不会把楚明骞玩死? 楚明玠看楚明骞的那种目光,是印刻在楚明骞的灵魂里的,吓得楚明骞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他往叶瑶怀里躲着,避楚明玠如洪水猛兽,“我虽然失忆了,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 “大哥不用管我了,我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的!” 楚明玠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如狐狸般,危险又迷人,循循善诱着,“你真不想恢复过来吗?” “你连三弟媳都忘记了,大哥担心你们二人会越来越生疏,一旦插入了第三者,比如对你有救命之恩,在你昏迷时给你喂药擦身的乌日娜。” “还有这军营里,不管是大周的战士,还是草原上的勇士们,可都是很崇拜爱慕三弟媳的。” “但你失忆后,你们二人的夫妻情意不复存在,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劳燕分飞了。” 这番话,可谓是狠狠拿捏了楚明骞,导致楚明骞整个用膳的过程都很沉默。 霍远霆问起了穆澜和女儿,得知她们母女二人都平安后,刚松了一口气。 他却听到楚桉的心声说韶冉是重生的,在前世韶冉和傅寒辞的关系……霍远霆也沉默了。 楚明骞被叶瑶抱着回到二人的营帐后,他坐在榻上,伸手把叶瑶拉坐在了自己没受伤的那条左腿上。 “阿瑶,我虽然不记得你了,但这不影响我对你的情意。”楚明骞有力粗糙的大手扣紧叶瑶细软的腰肢,眸里泛着一抹猩红,嗓音沙哑着。 “我依然很喜欢你,只会比没失忆前更深。” 叶瑶的心尖颤了颤,她和楚明骞从议亲到成婚,一直都是水到渠成的。 不管前世如何,今生他们二人之间不像楚轻璇和顾翊淮的生死不弃,也没有谢疏鹤和楚轻盈的惊世骇俗。 她和楚明骞之间很顺利,仿佛做了多年的老夫老妻,缺少了激情。 当然,她知道楚明骞是爱她的,但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表达出来。 桀骜不驯的少将军没说过情话,在床榻上也缺少了柔情。 “阿瑶,你在生气吗?”楚明骞没得到叶瑶的回应,心里恐慌,双臂抱紧了叶瑶。 “我失忆不记得你了,你是不是很恼我?” 叶瑶摇了摇头,凑过去吻住楚明骞,“没有,这并非你所愿,你受伤了,我心疼你。” “我会配合大哥的,我就算做他的小白鼠,也要恢复过来,阿瑶……”楚明骞仰起的下巴线条坚毅凌厉,被叶瑶吻的,喘息渐重,用力把叶瑶往自己身上按。 叶瑶感觉到了楚明骞的意图,停下来,“你的腿还没恢复过来。” 楚明骞却是不管不顾的,“阿瑶你来动。” 叶瑶:“……” 恐怕他全身都瘫痪了,只要还有一处能用,都会想着这事。 营帐里的床榻不是很牢固,差点没报废。 乌日娜费尽心思,终于还是混了进来。 她站在营帐外的背面,听着那动静,眼泪流了满脸。 * 人都离开后,谢疏鹤伸出双臂圈住楚轻盈的腰,身躯修长的男人,却偏偏弯着肩背,把脸埋入到楚轻盈的怀里,“盈儿,你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但是下次还是不要做了,我来做。” “我知道盈儿是特意做给我的,我很感动,只是不愿让盈儿受累。” 楚轻盈相信谢疏鹤说的是实话,在谢疏鹤心里,她是最完美的。 “我确实是心血来潮特意做给你的,我什么水平,我自己知道,你有没有感觉胃不舒服?”楚轻盈抬起双臂搂着谢疏鹤的肩背。 她喜欢谢疏鹤伏在她怀里,抚着谢疏鹤背上的发。 楚轻盈觉得她要不下厨了,那最高兴的应该是碧痕。 因为她今天下厨炸了两个锅,烧着了一大片草地。 那剁肉的动作像是在砍人脑袋,吓得兵士们都跑远了。 叶瑶告诉她曾经楚恂和楚明骞下厨时,也是这种情况。 楚轻盈心里舒服了些,然后就放弃了。 凡事不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她厨艺不好,那都怪她爹的遗传。 谢疏鹤闻着楚轻盈身上的气息,闭上眼,“没有,就是有些累,可能是大哥在药里加了安神助眠的,我困了。” 楚轻盈不知道是不是谢疏鹤不舒服奔波劳累的缘故,来到草原后,他比任何时候都要黏人,还动不动跟她撒娇。 楚轻盈的心像泡在水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抱起谢疏鹤放到榻上,躺在了谢疏鹤身侧,“那我们歇下吧。” 谢疏鹤本就病重,加上不适应草原上的环境,他一直恹恹提不起精神不舒服的样子。 楚轻盈推迟了去征服其他部落的计划,好几天都在营帐里陪着谢疏鹤,就连楚桉她都不怎么带。 楚桉在心里说她是昏君,不往爹娘面前凑,就怕娘亲没能拿到治好爹爹的神药,这是爹爹和娘亲的最后一段时光。 楚明骞的腿在慢慢恢复过来,但楚明玠故意拖着,并没有完全治好拓跋峤。 拓跋峤这样有着男主配置的角色,他得半瘫着,才对他们和大周没有威胁。 廖神医负责照顾拓跋峤,给拓跋峤弄来了一张轮椅。 这天拓跋峤让廖神医推着他,来到了楚轻盈的营帐。 楚轻盈靠坐在榻上,翻着兵书。 大白天的,谢疏鹤墨发披散着,双臂圈着楚轻盈的腰,趴在楚轻盈的肚子上,阖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楚轻盈,我有要事。”拓跋峤坐在离床榻不远的轮椅上,见楚轻盈没下来,他凶恶如狼的深褐色眸子盯住了谢疏鹤。 言外之意,无疑是让“妖妃”谢疏鹤回避。 谢疏鹤下了榻,不过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茶案那里坐下来,倒着茶水。 楚轻盈跟过去,在谢疏鹤身侧。 夫妻二人一起面对着拓跋峤。 楚轻盈淡淡道:“你想说本狼主便听着,不想说你就回去躺着吧。” 拓跋峤咬了咬牙,瞪了一眼姿态悠然地喝茶的谢疏鹤后,道:“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我们只有征服了剩下的部落,才是真正地完成了整个草原的统一。” “你要利用我这个傀儡,建立草原帝国,我愿意达成你的心愿,奉你为主,此生都对你忠诚,至死不渝。” 谢疏鹤:“……” 所以拓跋峤这是来自荐枕席的? 谢疏鹤的手指用力捏紧了杯子,他知道楚轻盈留着拓跋峤的命,就是需要借着拓跋峤的名义,称霸整个草原。 拓跋峤都送上门来了,楚轻盈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拓跋峤非要给她当宠物,就很难搞。 “楚轻盈,你会一直留在草原上,不再回去大周了吗?”拓跋峤觉得,楚轻盈在草原上称霸称王,不是很好吗? 大周她是回不去了,傅寒辞到时候会将她当成敌军。 除非她能覆灭大周皇朝。 “你回去躺着吧。”楚轻盈并不对拓跋峤透露她的心思,不顾拓跋峤的反抗,让杨副首领进来连人带轮椅一起扛走了拓跋峤。 谢疏鹤握住楚轻盈的手,低声道:“盈儿,我们得回到大周,哪怕是打回去。” 因为自古以来中原政权才是正统,中原才是各政权、兵家们必争之地。 何况他们都是大周人,生在大周,那里是他们的故土。 “我们当然要回去。”楚轻盈因为谢疏鹤的身体,确实耽搁很长时间了。 她得尽早称霸草原,再回到大周。 “如今三哥的腿也恢复过来了,我和三哥、叶瑶还有定远侯继续北征,你留在这里等着我,最迟三个月,我就会回来了。” 那场梦在楚轻盈心里留下了很大的不安和恐惧,她做不到像之前那样说离开就离开,所以拖了一天又一天,陪着谢疏鹤。 直到现在她还不想走。 哪怕跟谢疏鹤只是短暂的分离,她也舍不得,她的牵挂那么重。 “我没什么大碍了,这段时间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精神好了很多,盈儿不用担心我,所以,我要跟盈儿一起去北征。”谢疏鹤的语气里充满了偏执,带着病态的疯狂。 “盈儿,你若是再丢下我,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死。” 他不是在威胁楚轻盈,而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是楚轻盈没有拿到能治愈他的神药,不到半年,他就因为自己本来就患病,加上体内积累的丹药的毒性,而毒发身亡。 这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只想跟楚轻盈在一起。 哪怕他手无缚鸡之力,去了战场上他随时可能会丧命。 但楚轻盈若是丢下了他,他怕是一天都撑不下去了,会死的。 所以他宁愿死在楚轻盈身边,也不要再跟楚轻盈分离。 “好,夫君跟我一起。”楚轻盈只是沉思了片刻,就答应了。 “夫君不是拖累,你有着经国之才,谋略过人,能决胜于千里之外,这样的人才全天下能找到几个?” “夫君便做我的军师可好?有你在,我相信我们能更快地建立起草原帝国,只要我们足够强大,就不需要拓跋峤这个傀儡政权了。” 谢疏鹤怔怔地看着楚轻盈,以往这种情况,他怕楚轻盈嫌弃他拖后腿,他总是极力展现自己的价值。 这次,楚轻盈却已经考虑安排好了。 楚轻盈也舍不得再跟他分开一次。 “盈儿……”谢疏鹤哽咽地喊了一声,双臂紧紧抱着楚轻盈的腰,埋在楚轻盈的胸前,眼里一片灼热湿润。 之前他觉得他已经得到了楚轻盈的爱,要是现在就死了,他也无憾了。 但在楚轻盈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浓烈时,他就更贪心了。 他想活得久一些,得到楚轻盈更加浓烈的爱,要楚轻盈也为他失控。 所以他要是现在就死了,他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从小到大,过去那么多年,他在病痛的折磨下,以及对楚轻盈的求而不得里,他苟延残喘,生无可恋。 哪怕是决定服用丹药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一刻,有这么强烈地活下去的欲望。 楚轻盈抚着谢疏鹤颤抖的背,感觉到谢疏鹤滚烫的泪,她心里疼痛又动容。 这个男人,总是因为她多给的一些爱,而激动狂喜到掉泪。 “盈儿,我怕我等不到你的药,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了……”谢疏鹤因为不能和楚轻盈白头到老而恐惧,在这一刻脆弱到了极点。 从小他就看淡生死,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从来都不怕死。 但是现在他怕死,太怕太怕了。 以前没得到楚轻盈时,他活得太够了。 如今多活了那么久,他却觉得不够了。 他想活下去,多一天是一天。 这世上,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楚轻盈。 他贪恋楚轻盈。 楚轻盈感受到谢疏鹤的情绪,胸口就像被利刃狠狠刺着。 她把谢疏鹤拉出来,双手捧住谢疏鹤的脸,被谢疏鹤感染得心里也不安又害怕,眼里浮动着泪,“不会的,我很快就能拿到药。” “否则你要是死了,我重来这一次又有何意义?” “谢疏鹤,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一个都不能少……” * 京城这边。 自从谢疏鹤不顾身体,远赴千里去找楚轻盈后,京城的形势就变得更紧张了。 傅寒辞留了十万人镇守北境这边的边关,召回了带领的十五万楚家军的平阳侯。 傅寒辞那个怀孕的侧妃,不知道是被害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临盆时难产,一尸两命。 平阳侯审时度势,加上傅寒辞给的封赏,提拔了他全族,同时丹寿郡主已经对傅寒辞献身,因此手握兵权的平阳侯倒戈向了傅寒辞。 平阳侯揽下了楚轻盈、楚明骞和楚家军的全部功劳,让世人以为拓跋王室是他灭的,北境敌军是他击退的。 而楚轻盈和楚明骞放弃故土,逃去了北境,建立了草原政权,彻底跟大周形成了对立的关系。 平阳侯成了大周新一代战神,满门忠烈的楚家被世人谩骂,成为众矢之的千古罪人,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在傅寒辞迎了丹寿郡主为侧妃后,平阳侯和其满族的荣耀达到了巅峰。 与之相反的,留在京城的楚恂和顾翊淮几人,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人觉得他们是不是被秘密处死了。 他们没有被秘密处死,只不过易了容,换了一种身份在京城里生活。 如柳氏。 她名下的铺子都被关闭了后,她就在暗中,以别人的名义重新开了一个药堂,卖当初最火爆的生子丸。 然而这次却没有人买账了,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暴露了。 柳氏和叶二夫人查了好几天,在这天晚上,几人聚集到她购置的新的普通宅子里。 “我们的生子丸之所以卖不出去,是因为过去一年,京城脚下出现了一个百拜百灵的寺庙。”柳氏蹙着眉对楚恂、楚夫人、顾翊淮和楚轻璇几人道。 “这个寺庙不管谁去拜,哪怕是多年不孕的、过了生育年龄的女子、男人患有隐疾的,只要香火钱到位,结果他们都是一举得子。” 楚夫人惊讶不已,“这么邪门,生男生女,双胎多胎他们也能达成吗?” “能。”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叶家,也受到了牵连,导致过去一直和柳氏做生意的叶二夫人,现在出行也不得不易容。 顾翊淮和楚轻璇这几个月形影不离,坐在一处,脸色冷凝,“这不可能,不要说被誉为神医,能还原出小妹的神药的大哥了,恐怕就连小妹的军师,都无法做到这点,这个寺庙肯定有问题。” “可能跟傅寒辞脱不了干系,寺庙的香火钱收的非常高,傅寒辞怕是在借此敛财,养他那十万人的军队。”像这种事,柳氏几人早就习惯了在第一时间联系到傅寒辞。 她抱着大儿子,郑重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我们去探探这个寺庙吧,就装成重金求子的普通人……” 第191章 他大限将至,发疯 楚恂听完后,点了点头,嘱咐柳氏、顾翊淮和楚轻璇,“你们一定要当心,我会带着几十人在寺庙外等着你们,一旦有什么异常,你们就发信号给我。” 谢疏鹤还有很多暗卫,到时候他带着这几十个暗卫接应顾翊淮几人,就足够了。 第二天早饭后,顾翊淮几人来到了这个名为建善寺的寺庙。 在这里,不管是求什么,升官发财,或是求姻缘求子,甚至你想让你的仇人突然暴毙,也能为你达成。 而求子的,要夫妻二人一起来。 所以顾翊淮和楚轻璇易容成了柳氏名下、新开的一间铺子的掌柜和其妻子,柳氏也是易容成了普通百姓,身侧的“夫君”是谢府没露过面的一个暗卫。 建善寺的名声在悬医阁被关闭后的大半年里,传了出去,到如今来建善寺求愿的人那是络绎不绝摩肩擦踵。 顾翊淮四人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才轮到他们。 一个清瘦高大的僧人接待了他们,双手合十,弯下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开门见山,“请问四位施主是为求何而来?” “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我的哥哥和嫂嫂。”顾翊淮其实比谢疏泽小了几岁,所以易容后他喊柳氏嫂嫂。 根据柳氏的调查,来这里不需要详细报自己的身份。 僧人直接就问你想要什么,没有那么多的佛家礼仪和规矩,只要钱到位就行。 这很不像寺庙,更像是交易场所。 但奈何所求的都会实现,所以时间长了也没人在意这点了。 这样的寺庙能合法化,足以证明它背后的靠山很强大,现在整个京城,也就只有手握皇权的傅寒辞能做到了。 顾翊淮也没有拐弯抹角,说明自己的来意,“可能是家族遗传,我兄弟二人与妻子成亲多年都未能育有子嗣,我们各种方法都试过了,遭了不少罪,费尽心思也没用。” “最近听说这里很灵验,我们便死马当活马医,来这里一试,希望能达成一举得男的心愿,也算是有后了。” 僧人点了点头,也不给顾翊淮四人诊脉,问也没多问,便道:“你们兄弟二人便添两千两香火钱,然后每个月来这里住三天,吃斋念佛,虔诚跪拜,三个月后你们的心愿必定能达成。” 顾翊淮四人:“……” “是,大师。”顾翊淮双手合十,对僧人弯了一下腰后,就穿过大雄宝殿,被带去了后面的禅房里。 顾翊淮的目光落在僧人的脚上,他进来时看这个僧人,就能断定这个僧人身手不凡。 僧人带着顾翊淮和楚轻璇、柳氏和暗卫两对夫妻,进了两间相邻的禅房,告诉他们此后的三天不得踏出禅房一步,会有僧人给他们送斋饭来。 他们白天吃斋念佛虔诚祈祷,晚上就在禅房里同房。 三个月来九天,三个月后佛祖必定能达成他们一举得男的心愿。 顾翊淮四人:“……” 果然不是寺庙,否则哪有大师要求夫妻二人在佛门圣地、佛祖面前行欢的? 僧人离开后,顾翊淮和楚轻璇、柳氏和暗卫分别待在自己的禅房里,外面不时有走过的僧人,像是在监视。 所以他们四人便按照僧人说的,对着禅房内的送子观音诵经念佛,虔诚祈祷。 中午和晚上果然有僧人送斋饭来,顾翊淮和柳氏悄悄取出楚明玠给的银针,验了验饭菜。 楚明玠独创的这种银针,不仅能测试饭菜里是否有毒,甚至能验出来是何毒。 中午的斋饭里无毒,但晚上斋饭里竟然加入了迷魂药和媚药。 顾翊淮四人提前服用了百毒不侵丸,自然没有中毒。 他们装成中毒的样子,没等多久,两个僧人分别进入他们的禅房,架起顾翊淮和那个暗卫,给调换了房间。 他们把顾翊淮放到了榻上柳氏的身边,那个暗卫放在了楚轻璇的身边后,两个僧人就出去了。 他们在外面守着。 顾翊淮动作很轻,跟柳氏一起坐了起来,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对于这种惊世骇俗之事,他们的三观简直被震碎了! 这、这不就是换妻换夫吗?! 这个环节顾翊淮不演了,跟隔壁的楚轻璇心照不宣,那个暗卫在楚轻璇的吩咐下,配合着顾翊淮,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晕了守在门外的两个僧人后,拖入了禅房里。 顾翊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灌了两个僧人一碗素汤,让他们中了迷药和媚药。 别说,楚轻璇还挺好奇两个男人是怎么行事的,又不想让顾翊淮知道自己有这心思。 于是楚轻璇磨磨蹭蹭,假装在禅房里找着有没有密室之类的。 不过,顾翊淮可太了解楚轻璇了。 她端庄知书达理,但在榻上也不矫情,动情时总会缠着他,让他给她欢愉,叫他卖苦力玩新花样。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其他男人。”顾翊淮站在楚轻璇背后,胸膛笼罩住楚轻璇,抬起的一手捂着楚轻璇瞥过去的双眼,俯身在她耳畔低哄着。 “大不了,回去我画给你,嗯?” 楚轻璇脸色烧红,用手肘撞了撞顾翊淮的胸口。 顾翊淮一条胳膊锁紧了楚轻璇的腰身,要搂着她避一避。 “你准备写断袖之间的爱情吗?”柳氏作为买了顾翊淮版权的东家,公事公办道。 “那应该也很有市场。” 毕竟,多个朝代都是断袖之癖盛行,达官贵人以养漂亮的娈童彰显地位身份。 大周自然也有不少这类情况,所以这类情爱小说是很有市场的。 顾翊淮:“……” 谢疏泽是个闷骚的,所以柳氏跟他,属于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顾翊淮就要强行抱走楚轻璇,这时听到什么被打开的动静。 他皱眉看向楚轻璇移动过的一个金身佛像,只见后面出现一条密道。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查明真相的,顾翊淮示意暗卫护好柳氏,他带着楚轻璇先进了密道,走在前面。 密道的两侧墙壁上点的都有蜡烛,看脚下踩过的痕迹,就能知道经常有人出入这里。 顾翊淮和暗卫始终防备着有没有机关暗器,结果走了近一个时辰,都很安全。 也是,这里是傅寒辞搞出来的,下面的官员不会来查,并且谁能想到在寺庙里会有如此勾当。 外面还有僧人的监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即便来了这里的人窥探到了什么,他们也不会宣扬出去。 也就只有他们隐藏了身份,是有备而来,这才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且有胆量探索下去。 顾翊淮四人渐渐到了出口处,面对的是一座很大的山,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山里毕竟有玄机,否则这条密道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顾翊淮沉思片刻后,带着柳氏和楚轻璇藏到灌木丛里,吩咐那个暗卫。 “我进山探探,你留下来保护夫人的安全,一旦有什么异常,就立刻离开跟外面的楚将军汇合,不必等我。” 暗卫握紧了手中的剑,面容轮廓凌厉又坚毅,跟着其他人一起喊顾翊淮,“是,二姐夫。” “你一定要当心。”楚轻璇抓住顾翊淮的胳膊。 其实他们在京城的处境很艰难,就像是人质,朝不保夕。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都很从容冷静,就显得跟平常无异。 今晚,明知前方是龙潭虎穴,那也得去闯一闯,说不一定他们会因此解了楚轻盈的困境呢。 楚轻璇担心顾翊淮此去凶多吉少,但她不能因为顾翊淮是自己的夫君、挚爱,而自私地拦住顾翊淮。 她是那么大无畏。 顾翊淮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大不了她陪着一起去了便是。 就像他痴傻的那五年,不管富贵贫穷,还是生老病死,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顾翊淮。 “不会有事的。”顾翊淮抬手抚了抚楚轻璇的脸,看到她在月光下的双眸闪烁着泪光,手指触碰过去,他也红了眼,嗓音沙哑。 柳氏也嘱咐了一句,跟楚轻璇一起目送着顾翊淮提剑离开。 她侧过头,低声对楚轻璇道:“我们不必在这里等二姐夫,先回到禅房,那两个僧人很快就该清醒了。” 楚轻璇点了点头,三人原路返回,禅房里的画面不堪入目。 玩笑归玩笑,在暗卫抬起胳膊挡住楚轻璇和柳氏的视线时,她们背过身。 暗卫在两个假和尚快清醒时,给他们整理好,拖了出去。 天刚亮,那两个假和尚在禅房外醒来后,被压在身下的那个感觉腰疼,某处也不对劲,还以为是上火了。 另外一个与之相反,那简直是去了一次极乐世界。 他们还有事要办,也没在意身体上的异常。 天光大亮后,估摸着禅房里的人要清醒了,他们便进去,把顾翊淮和暗卫交换了回来。 按照他们说的,他们这三天只负责送斋饭,其他时候都不出现。 所以顾翊淮四人“醒”后,自然没看到他们。 楚轻璇立刻从榻上坐起来,检查着顾翊淮有没有受伤。 “我没什么大碍,有惊无险。”顾翊淮顺利从密道里回来了,的确没有受伤,弯起胳膊把楚轻璇搂入怀里。 对于他昨晚查到了什么,顾翊淮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有两个晚上,我们回去后再说。” 第四天早上。 楚恂带着暗卫们埋伏了三天三夜,看到顾翊淮四人安然无恙地从寺庙里走出来的一刻,猛然松了一口气。 楚恂接收到顾翊淮的示意,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撤。” “查清楚没有?”回到宅院里,焦急地等待了三天的楚夫人连忙给回来的几人倒水,注意到顾翊淮和楚轻璇、柳氏三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她心疼又担忧。 顾翊淮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因为太过惊世骇俗,他拳头紧握着,语调颤抖,“西域圣女当年一共留下了二十万人,其中十万人傅寒辞交给了顾珩,不过现在又落到了掌权的傅寒辞手里。” “还有十万人,就在寺庙后的那片山上,傅寒辞现在养这支军队的钱,便来源于寺庙收的香火钱……” 楚夫人纤瘦的身形晃了晃,险些昏厥过去,这哪是寺庙,这分明是一个肮脏的交易场所啊! 寺庙里的僧人是军队里的兵士假扮的,来寺庙里求升官的,只要给钱就行。 要不了多久,他们的心愿就会达成。 换一种说法,这是傅寒辞在卖官。 而来寺庙求财的,他们当天夜里就会得到一大笔钱。 寺庙里的名声传了出去,却无人关注这些求财之人的下场。 他们要么死于意外,要么就无缘无故失踪了。 失踪的人是被抓到寺庙的山上,成为傅寒辞军队中的一员了。 死于意外的,显然是老弱病残,不符合加入军队的条件。 第三,来寺庙里求子的。 像顾翊淮四人两对一起来的很少,第一晚他们两个男人被调换,第二晚,他们两个男人中毒昏迷,竟然有两个假和尚代替他们跟楚轻璇和柳氏行房。 第三晚,换了另外两个假和尚。 而一般来这里求子的,被要求夫妻二人一起,寺庙里的假和尚用的方法的就是迷晕男的,假和尚代替男的和女子行房。 一月三天,三个月九天,不同的假和尚跟女子行房,要是三个月后女子还没怀上怎么办? 傅寒辞那十万人的军队里,有很多军妓,他们把那些女人生得孩子,送给来求子的女子。 这类来求子却没怀上的女子,后来知道了真相,她们也不敢宣之于口,只能配合着假孕。 在傅寒辞的人一条龙服务下,最终得到一个孩子。 至于那些来求杀了仇人的,那更简单了,傅寒辞的人拿了所谓的香火钱后,就去执行这个暗杀任务。 还有其他不同的心愿,傅寒辞的人都能用各种方式帮忙达成。 至于实在太难,没达成的,那也没什么。 十求七灵,就已经足够让这个寺庙声名在外,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些说它不灵的声音,也都会被淹没了不是吗? “这简直是灭绝人性,丧尽天良!”柳氏和楚轻璇这两天已经缓过来了,楚夫人满脸的匪夷所思,手紧紧按着案台,胸膛起伏着,呼吸急促。 这就是话本作者笔下的男主?所谓的“天”选择的气运之子吗? 楚恂一掌拍碎了台案,顾不上自己的愤怒,连忙揽住楚夫人,“正因为如此,军师才会选了盈儿来拨乱反正。” “夫人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我们想想如何揭穿傅寒辞的罪行。” 顾翊淮思考的时候,又在啃指甲了,生生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我们给小妹和妹夫他们传信。” “你们说上次顾翊煋帮了我们,这次我们还找她……” 他们要让傅寒辞死无葬身之地,要迎回楚轻盈,让谢疏鹤登基称帝! *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顾翊淮写了好几封密信,但由于这个时代交通和战乱、定位等各方面的不发达,远在北境的楚轻盈只收到了一封。 正因为顾翊淮料到了这点,所以他写得这几封密信,内容都是一样的。 这一年的秋天到来,楚轻盈离京已经一年多了,眼看着楚桉的两周岁生日就到了。 楚轻盈和楚明骞几人在这几个月里,彻底完成了整个草原的统一。 楚轻盈建立了草原帝国,但她毕竟不是草原人,要让这些蛮夷真正的臣服,还得需要时间。 这种情况下,楚轻盈先扶持了以拓跋峤为傀儡的政权,实际上所有人当然是以她马首是瞻。 在这一场场征战里,谢疏鹤这个军师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让他们次次都能以少胜多。 虽然有受伤的,但在各个反抗的部落死伤惨重的情况下,他们中原战士的伤亡人数不过百。 谢疏鹤没有跟楚轻盈一起上战场,他都是在军营里,边照看着楚桉,边亲自下厨给楚轻盈他们几人做中原的食物。 他的厨艺也不是很好,但每次楚轻盈的情绪价值给的高,不管她多挑食,谢疏鹤亲手做的,她都吃得意犹未尽。 楚明骞几人嫌弃了一次,被叶瑶和楚轻盈分别拉出去暴揍了一顿后,都不敢吭声了,每次都是光盘。 好在后来谢疏鹤的厨艺有所提高。 谢疏泽不负楚桉的期望,充当政委,每天除了给杨副首领这支军队,重点是征服的这些草原部落洗脑,他还传播中原文化,教他们种地等。 其实他们不是不会种地,是这里恶劣的环境不允许,所以他们只能到物产丰富、温度适宜的中原杀烧抢掠。 杀烧抢掠多简单,时间长了,他们就形成了这种生存方式,更不愿意用其他方式生存了。 对此,谢疏鹤和谢疏泽没少费心思,培育能在草原上生长的农作物,发掘在草原上的各种生存方式。 谁不追求安定呢,只要他们做得足够多,时间一长,这些草原部落会从心里接受他们中原政权的统治的。 闲暇下来时,楚轻盈就骑着食铁兽,背后坐着谢疏鹤。 她带着谢疏鹤在草原上奔腾,射雕追鹰。 草原上每个季节的风景都不一样,它辽阔无边无际、美轮美奂、盛大壮丽,离天很近。 在这里人是自由畅快的,会感到无比的轻松,心灵都被洗涤了般,所有的郁结一扫而光,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这是谢疏鹤整个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迎来了楚桉的两周岁生日。 楚轻盈统一了草原,成了这里的王,从几天前就让人给楚桉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就在辽阔的草原上举行,天黑下来后,有篝火和烤全羊,马头琴低沉动听,酒香飘出去,载歌载舞。 楚轻盈穿着一身草原服饰,都是自己人,她就走到中间,跟随着碧痕一起,跳了一支和碧痕学了很久的草原上的舞。 谢疏鹤坐在那里看着,神思有些恍惚,感觉有些不好。 楚轻盈还没拿到能治愈他的神药,在楚轻盈不知道的时候,他扛过了一次次病痛的折磨和毒发的痛苦。 楚明玠已经尽力了,救不了他。 今晚,他有预感。 谢疏鹤的喉结狠狠滚动两下,却仍然没压下涌上来的一口血。 所以他端起桌子上的一大碗酒,直接一饮而尽,把那口血一起吞了下去。 谢疏鹤面上没有异常,看着在篝火旁跳舞的楚轻盈,手却死死按住桌角,后颈皮肤上的血管凸起,要爆裂般。 谢疏鹤浑身冷汗,身躯发颤,双目猩红。 他有预感,他的大限将至了。 这时,拓跋峤自己移动着轮椅,来到了谢疏鹤面前。 拓跋峤端起一大碗酒,目光凶恶,眉宇间全是挑衅,“疏鹤哥哥,今晚是我们桉儿的生日,弟弟敬哥哥一碗!” ————————【作者有话说:名场面,首辅大人发疯,盈儿发现他服用丹药了,会怎么样?】 第192章 用她十年寿命换一颗治愈谢疏鹤的神药 谢疏鹤这糟糕的身体,是不能饮酒的。 但这一刻他看着拓跋峤,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意,倒满了一碗酒端起来。 楚明玠和谢疏泽注意到了,立刻靠近。 在不远处骑食铁兽的楚桉也跑了过来,阻拦谢疏鹤,一半开口说话,一半心声,“爹爹,你不能饮酒!” 【“你不要意气用事接受他的挑战,他就是在用激将法,我们不上他的当!”】 楚桉伸手去夺谢疏鹤的酒碗。 楚明玠摸着毒药给拓跋峤下毒。 谢疏泽拔了刀。 楚轻盈跳到一半停下来,几步走过来,抬腿就踹翻了拓跋峤的轮椅,“拓跋峤,你想死是不是?” 拓跋峤:“……” 他是一点上位的机会都没有是吧? 明明他和谢疏鹤的命都是一样的,但凭什么谢疏鹤要比他幸运? 谢疏鹤有宠他、绝对不跟其他男人有丝毫暧昧的妻子,一双龙凤胎儿女,还有大舅子楚明玠,弟弟谢疏泽,霍远霆等那么多人护着他。 而他,什么都不求,只是想做楚轻盈的宠物,楚轻盈都不要他! 拓跋峤翻倒在地,眼眶通红,他却在笑。 楚轻盈不知道,可他知道,谢疏鹤病入膏肓,好像是身中剧毒吧,就连廖神医和楚明玠都救不了谢疏鹤。 他估计谢疏鹤就这两天的活头了。 等谢疏鹤一死,他肯定就有机会了。 “盈儿,我没事。”谢疏鹤刚刚已经喝过一大碗酒了,本来就没什么酒量,一下子喝这么多,他对着楚轻盈已经有了醉意,伸手拉了楚轻盈在自己旁边坐着。 楚明玠几人见状,就离开了,只在远处注意着谢疏鹤的状况。 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疏鹤用这最后的时间,给楚轻盈留遗言。 谢疏鹤靠到楚轻盈身上,下巴搭在楚轻盈的肩上,低垂的碧眸里一片迷离,微微阖着,“盈儿,二姐夫那边应该已经计划好,就等着我们回去了。” “到时候你们杀了傅寒辞,让顾珩驾崩,你们拥护桉儿登基……” 之前谢疏鹤在楚轻盈面前都是若无其事的,一直极力遮掩着自己真实的身体状况。 然而此刻他快死了,想装也装不下去了。 楚轻盈感觉到后,面色大变,扣住谢疏鹤的后颈把人拉出来,“桉儿还小,他怎么做皇帝?” “你得做这个皇帝,等以后再传位给他。” “谢疏鹤,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旧疾发作了?我叫大哥过来……” 楚轻盈抚着谢疏鹤苍白的脸,惊慌失措,破了音喊楚明玠,“大哥!” 谢疏鹤反而很平静,摇了摇头,“盈儿,大夫判定的我活不过三十岁,如今我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我……我不能陪着你了……” 他没有告诉楚轻盈自己服用丹药一事,是想让楚轻盈平静地接受他的死亡。 刚刚拓跋峤挑战他,他在想,自己喝了酒会死的更快,楚轻盈必定不会放过拓跋峤。 他借此除掉了拓跋峤,也让楚轻盈的悲痛和愤怒得到了宣泄。 楚轻盈很快就会从他身死的打击中,缓过来。 只是楚桉阻拦住了他。 “什么?”楚轻盈僵硬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怔怔地看着谢疏鹤。 谢疏鹤感觉越来越冷,胸腔却是滚烫火热的,大概是酒精的缘故。 他凑过去,用额头抵着楚轻盈的额头,薄唇和楚轻盈的薄唇相贴,低喃着,自顾自地说:“盈儿,我死后,你会不会喜欢上别的男人?改嫁他人?” “我很自私卑劣,想让你这辈子都思念缅怀着我,为我守寡,但你不必如此。” “毕竟我死了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不会难过,不会嫉妒得发疯。” “所以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我死后,你应该更幸福美满……” 楚明玠迟迟没过来,楚轻盈意识到恐怕谢疏鹤早就不好了,他们都在配合着谢疏鹤骗她!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自从她知道每种神药都有强身健体的作用后,从壮阳药到避孕丸,她每拿到一种,都会分给谢疏鹤一份吃。 虽然这不能治好谢疏鹤,但据军师说能延长谢疏鹤的寿命。 从壮阳药开始,缠绵病榻的谢疏鹤就一天天好了起来。 楚明玠那个时候都说谢疏鹤还能再活五年,军师估计谢疏鹤在没有对症的神药的情况下,也能活到三十五岁的。 现在他不过才三十岁,怎么就要死了呢? 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楚轻盈想去审问楚明玠几人,醉酒后的谢疏鹤却缠着她不放,呼吸滚烫,喘息粗重,“盈儿……” 谢疏鹤醉酒后有些神志不清,嘴角溢出鲜血,都快要死了,身体上却极度渴望楚轻盈。 他亲吻着楚轻盈,在向楚轻盈求欢。 “军师!”楚轻盈眼中的泪涌出来,抱住谢疏鹤,在心里喊着军师。 她在脑子里看到那快要解锁能治愈谢疏鹤的神药,跟军师谈着条件。 “我现在就需要神药,一刻也等不了了,你说,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论多大的代价,都可以……” 哪怕用她的寿命换谢疏鹤的寿命,甚至让她代替谢疏鹤去死! 【“你用你十年的寿命来换这粒药丸吧,还有,”】军师的声音还是很机械,没有感情起伏,却说着让人肝胆俱裂的话。 【“我多次为你破例,违反规则,尤其是这次,我要被抹杀了。”】 【“以后我不能再陪着你,接下来,要完全靠你自己了……”】 军师没有说煽情的话,它甚至没有跟楚轻盈说一句告别。 在那粒药丸出现在楚轻盈手中时,楚轻盈就听见了脑子里军师被解除的声音。 她感觉到谢疏鹤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膛都没有了起伏,僵硬又机械地把那粒药丸塞入谢疏鹤的嘴里。 楚轻盈在军师消失的打击中,怔愣着,许久都没缓过来。 谢疏鹤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从小到大身体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充满了力量,哪怕是服用了壮阳药的那晚。 谢疏鹤醉的不轻,都忘记自己要死了,也不知道楚轻盈已经给他吃了神药。 他的身体火热,因为之前太虚,一下子承受不了神药,整个人就要爆炸了。 谢疏鹤突然打横抱起楚轻盈,大步流星地走去二人的营帐。 楚明玠几人目瞪口呆的同时,心里又悲伤。 谢疏鹤这回光返照也太可怕了啊。 几人听着营帐内的动静,匪夷所思。 罢了罢了,谢疏鹤一直在贯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反正怎么样谢疏鹤都会死,他们就不拦着了,还是等一会儿来给谢疏鹤收尸吧。 楚桉趴在营帐外,自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楚明玠从背后抱起他,示意楚明骞几人跟着他回到了他的营帐。 几个人坐在营帐里等待着,各个都很沉默,在悲伤的气氛里,各个都是眼眶通红。 楚桉忍不住掉了泪,没发出声音,又抬手自己用力抹掉。 他本来是想在爹爹的营帐外一直跪着,送爹爹的,但又不能听营帐里的动静。 所以此刻他也只能从大舅舅的膝盖上跳下来,一掀衣袍,对着爹爹的营帐,弯下膝盖重重地跪了下去。 谢疏泽是弟弟、晚辈,谢疏鹤待他又是恩重如山的,于是他就在楚桉身侧,跟着楚桉一起跪着。 哪怕是一向喜欢“嘲笑欺负”谢疏鹤的楚明玠,坐在那里,也弯下了肩背。 他用双手捂住脸,没发出声音,却渐渐有透明的液体,从他雪白修长的指尖流淌出来。 狂傲不驯的楚少将军,也在抹着泪。 叶瑶更不用说了,霍远霆也为亲家公的即将离世而悲痛不已。 他们都爱谢疏鹤啊,失去谢疏鹤,就像心口缺失了一块。 他们等待着,就像等待着被执行死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不让他们那么痛苦煎熬,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们也希望时间慢一些,谢疏鹤能多活一刻,最好时间就此停止,这一夜永远都不要过去。 是不是谢疏鹤就不会死了? 楚明玠几人等啊等,算着以谢疏鹤那糟糕的身体,他能举起来就已经是奇迹了,恐怕会秒了吧? 这要是真死在那个时候,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们为了给谢疏鹤留一些体面,焦急悲伤地足足等了两刻钟。 楚桉就跑了出去,膝盖一弯,准备“扑通”跪下去。 结果下一秒,他听到营帐里没有停歇的动静。 楚桉立刻抬手捂住耳朵,转过身化成一阵风跑了回去,还在营帐口摔了一跤。 几人齐齐看向楚桉。 楚桉面红耳赤,手脚并用爬起来,“再……再等等……” 几人猛然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谢疏鹤马上就要死了,他们又陷在了沉默悲伤中,掩面掉泪。 楚桉和谢疏泽对着谢疏鹤的营帐,继续跪着了。 这次楚桉等了半个时辰,然后跟刚刚一样走出去,很快又跑过来。 第三次,他间隔了一个时辰,第四次两个时辰。 外面的天都亮了,最后一次回来的楚桉,精神和身体上都是精疲力尽,心态直接破防了。 他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看着熬了大夜眼里都泛着红血丝的几人,“我觉得,我们还是洗洗睡吧。” 他爹爹这一夜都没停歇,哪像是将死之人啊。 “怎么回事?”楚明玠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质疑。 他诊断错了?还是谢疏鹤又偷偷磕了丹药? 或者是楚轻盈昨晚那一刻拿到了神药? 楚明骞和谢疏泽的心态也崩了,被谢疏鹤搞的,他们的悲伤都淡去了。 二人背靠着背,昏昏欲睡,“我们还是先睡一觉吧……” 北境的冬天很早,这个季节的这一天,外面就飘起了雪。 营帐里,楚轻盈第一次被谢疏鹤折腾得这么狠。 比以往任何时候,哪怕是她给谢疏鹤服用了丹药的那晚,谢疏鹤都没有这么强悍,简直不是人好吗? 谢疏鹤以为自己快死了,那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用了自己的性命来索要楚轻盈。 以往他总是遮掩自己偏执和疯魔,这一晚他全都表现了出来,无所顾忌。 反正,他一死,盈儿就原谅他了不是吗? 这么一想,谢疏鹤简直是发了大疯,把之前在避火图上看到,却不敢对楚轻盈用的,全都用上了。 他也不管时间,只想和楚轻盈缠绵,天昏地暗、天荒地老。 到了第二天晚上,这期间当然也休息过,只是没休息多长时间。 谢疏鹤都不记得有多少次了。 楚轻盈全身每一处都是痕迹,终于没精力迎合谢疏鹤了。 这次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好长时间都没醒。 谢疏鹤这才停歇了下来。 但他因为神药的缘故,还是身体像爆炸了一样,却知道不能再折腾楚轻盈了。 谢疏鹤只能先去了盥洗室,来平复。 谢疏鹤取出了最后一瓶丹药。 狡兔三窟,他的那些丹药并没有全部放在一起,藏了一瓶,并且带了过来。 过去几个月他没有再服用,在大限将至的这一刻,他取出了丹药。 从离京到昨晚,他在慢慢接受自己的死亡,所以他没有服用这最后一瓶丹药。 昨晚他以为自己会死,现在多活了一晚,他又接受不了了,心存奢望和侥幸。 他不想死,还想再活一段时间。 这瓶丹药至少还能让他活两三个月吧。 他要陪着楚轻盈一起杀回去,扶持楚桉登基。 他不贪心的,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回去再见瑜儿一面,看看她长多高了,还记得不记得爹爹和娘亲,会说多少话了。 还有岳父大人、岳母、二姐和二姐夫,柳氏,让他给他们告个别也好。 谢疏鹤打开瓷瓶,倒出了丹药。 楚明玠的营帐里,几个人背靠着背,也感觉不到冷,就这么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楚明玠惊醒了过来。 楚桉先醒的,刚往外跑出去两步,就被楚明玠拽住,“你过去后先不要急着哭和跪,可能你爹爹没死呢,不能哭早了不是?” 楚桉点了点头,让楚明玠几人等着,他先去看看。 楚桉到了楚轻盈的营帐外,外面飘着雪,他没听见里面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松了一口气,又在下一秒攥紧了小拳头,扬起声音喊,“娘亲,爹爹?” 结果他喊了好几句,并没有人应。 楚桉小小的身体一个踉跄,“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两岁的孩子嚎啕大哭,连呼呼肆虐的风雪都遮挡不了他的痛哭,不仅吸引来了楚明玠几人,杨副首领和其他一些兵士们也过来了。 杨副首领不知道谢疏鹤快死了,心疼楚桉心疼得不得了,单膝跪下去就抱楚桉,“发生了什么?” 楚桉哭得好像死了爹娘,上气不接下气,泣不成声,“爹爹,爹爹……” 【“爹爹死了,为什么我们改变了那么多,爹爹却还是跟前世的结局一样,因为嗑了太多丹药,毒发身亡了……”】 他刚满两岁啊,昨天晚上爹娘给他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让爹爹死在他生日这天? 这往后每到他生日的时候,就是爹爹的祭日,他还怎么庆祝? 楚轻盈在营帐里睡得沉,楚桉哭了好一会儿她才醒。 她本来是应了一声的,但嗓音太过嘶哑,楚桉没听见。 楚轻盈边找谢疏鹤,边穿着衣服,打算出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她就听到了楚桉的心声。 那一刻,楚轻盈瞳孔地震,终于明白了。 明明按照军师的说法,在没有对症的神药的情况下,谢疏鹤也能活到三十五岁的,他却在昨晚就要死了。 原来,原来她做得那场梦早就告诉了她答案,过去谢疏鹤服用了一年多的丹药。 好,好啊!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楚轻盈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目眦欲裂,急促喘息。 她听到内室的动静,猛地站了起来。 那一刻楚轻盈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眼前发黑,双腿虚软。 她栽了一下,又站稳。 楚轻盈往室内冲。 谢疏鹤听到了楚桉的哭声,丹药还没来得及吃下去。 他衣服穿得不多,准备先找个地方藏丹药,再穿衣服出去看看。 于是就这么耽误了出去的时间,导致楚桉以为他死了。 楚轻盈进来时,谢疏鹤正在找地方藏丹药。 那瓶子一眼就被楚轻盈看到了。 “谢疏鹤!”楚轻盈这一声是吼出来的,声音破碎,歇斯底里,传出去很远。 外面的人都震了震。 楚桉:……爹爹果然死了,呜呜。 哭! 楚轻盈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情绪这么激烈,几步过去,一个巴掌就朝谢疏鹤狠狠挥过去。 她这一巴掌,毫不夸张地说,跟楚恂一样,能把谢疏鹤的脑浆打出来。 谢疏鹤没有躲开。 楚轻盈那一巴掌却偏了过去,把身侧的一个案台拍碎。 在谢疏鹤怔愣时,她夺过谢疏鹤手里的瓷瓶,打开。 楚轻盈也不往手心里倒,就直接对着瓶子,把那几十粒丹药全都倒在了自己嘴里。 “盈儿!”谢疏鹤睁大的碧眸里匪夷所思,撕心裂肺,伸手把瓶子夺过来。 然而那里面一粒丹药都没有了。 谢疏鹤扯住楚轻盈的胳膊,压着她弯下腰,抬起手掌在楚轻盈后背用力拍着,焦急到哽咽,“你在干什么?吐出来……” 楚轻盈不仅不吐,反而全都咽了。 她弯着腰,抬起头看谢疏鹤,一声声地笑,眼里也不知道是生理性泪水,还是真的在哭,“你手里还有多少丹药?” “拿出来继续吃,我陪你一起吃,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盈儿,我……” “我让你拿出来!”楚轻盈抬高声音,泪流满脸,吼得谢疏鹤浑身一震。 她想到梦里梦到的那些,以及昨晚那一刻谢疏鹤差点死在她怀里。 她用十年寿命换来了神药,还有军师的消失。 楚轻盈的情绪崩溃了,像个疯子般,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对着谢疏鹤嘶吼,伸手去搜谢疏鹤的身,“拿出来!” “你听到没有,谢疏鹤我让你拿出来!” “拿出来啊……” 楚轻盈看到了谢疏鹤身上曾经自伤后留下的疤痕,她突然拔出了匕首,在自己胳膊等相应的位置划下去。 这个男人,她骂不得,打不得。 他偏执到即便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他会直接撞得头破血流,撞破了那道墙。 他极端地用这样的方式通关。 她拿他真的没办法,唯有她自伤,他才会听话吧? “盈儿……盈儿……”谢疏鹤看到楚轻盈胳膊上的伤和涌出来的鲜血,恐慌至极,肝胆俱裂,要抬手攥住刀刃。 楚轻盈却在说:“你敢伤了自己的手试试。” “谢疏鹤,你不是不听话吗?每次都背着我伤害自己吗?那么以后你如何虐待自己,我就怎么虐待自己。” “你把我的身体、安危和性命看得比你自己还重要,我唯有这样,才能让你不再自伤作死是吧?” ——————————【作者有话说:你们总是吐槽女主太冷情,不够爱首辅大人,这样呢? 我在前文就说了,不是说首辅前世救她,她重生回来,就立刻爱上这个前世跟她没有交集的男人了。 那是感动,不是爱,我也get不到重生回来,原本爱渣男被渣男害死的女主,回来就立刻爱上前世不爱的男人,这个设定。 女主对首辅的爱一直是循序渐进的啊,这才是真正的双向奔赴。 别怪首辅大人不等女主的药,他当时的身体状况,等不了。 而且设定就是很难挣脱话本剧情,每个人都会走前世的路,直到最终脱离话本世界的掌控。】 第193章 他被盈儿吓得,再也不敢了 “盈儿……盈儿……”谢疏鹤被楚轻盈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夺匕首,只能小心翼翼地靠近楚轻盈,试探性地伸出胳膊抱住楚轻盈。 “盈儿,对不起,对不起……”那鲜血让谢疏鹤眼前发黑。 他不晕血的,但是看到楚轻盈流血,他惊恐到浑身颤抖,胸腔里的一颗心就像被剜出来一样,疼得他脸色发白,生不如死。 “大哥,带医药箱进来!”谢疏鹤再没有了过去的从容自持,薄唇战栗,嗓音嘶哑,朝着营帐外嘶吼着。 外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楚明玠跟楚桉几人一起愣住,还没应呢,就听见楚轻盈吼了一声,“谁都不许进来!” 几人:“……” 好,确定了! 楚轻盈用神药救了谢疏鹤,然后发现谢疏鹤服用丹药一事,这会儿正在跟谢疏鹤算账呢。 “那我们?”楚明玠几人对视一眼。 下一秒,跑,有多远跑多远。 他们帮着谢疏鹤一起隐瞒了楚轻盈,等楚轻盈揍了谢疏鹤,那就轮到他们了。 所以,楚桉一边抹掉眼里的泪,一边拔腿就跑。 所以对不起了爹爹,你自求多福吧,我们自身难保,就不救你了啊。 “盈儿,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谢疏鹤叫不来楚明玠,楚轻盈胳膊上鲜血淋漓,让他触目惊心,双腿发软。 他跪到了楚轻盈面前,被楚轻盈吓得语无伦次,哀求着楚轻盈,“你扔了匕首,让我给你包扎好不好?” “求你了……盈儿,不要伤害自己,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你就……”谢疏鹤想说你就惩罚我,捅我几刀,但他不敢说这话。 楚轻盈疯了,真的疯了。 但凡他哪儿受伤了,楚轻盈就让她自己哪儿受伤。 谢疏鹤跪在地上,一条胳膊锁紧了楚轻盈的腰,感觉到楚轻盈的身子软了一些,他才敢去拿楚轻盈手里的刀。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不敢触碰刀尖,甚至不敢让自己的指尖染上一滴鲜血。 谢疏鹤慢慢握住刀柄,把匕首从楚轻盈手里抽了出来。 然后,“咣当”一下远远地丢开。 谢疏鹤猛然松了一口气,已经是浑身冷汗了。 他立刻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去,找到楚明玠还原出来的能让伤口快速愈合的药粉,又踉踉跄跄地返回来,要给楚轻盈包扎。 结果楚轻盈夺了那瓶药粉,在谢疏鹤的惊喊中,她攥在手里捏碎。 楚轻盈掌心里鲜血淋漓,艳丽的血顺着雪白的指尖流淌出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楚轻盈一张脸被泪水冲刷着,却不清丽,而是有种绝艳妖冶的疯批感,嘴角还勾着一抹笑意,让人胆寒,“这点伤,这点血算什么?” “反正死不了,快死了大不了嗑丹药,你说对吗?” “楚轻盈!”谢疏鹤浑身虚软,根本就站不稳,又跪到了地上。 他的额头用力地抵在楚轻盈的小腹处,碧眸里热泪滚滚,浸湿了楚轻盈的衣衫。 谢疏鹤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失声哭泣,哽咽难言,“盈儿……别这样……不要伤害自己……” “你要是生气就罚我,罚我好吗?” 楚轻盈疯了,他对这样的疯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像楚轻盈拿他没有办法。 楚轻盈让他也尝尝这种剜心挖肺的疼,让他感受一下这种愤怒却无力,让他害怕、恐惧。 “那个时候,你临盆的前几天,我在门外偷听到了你和二姐的谈话,因为只听到最后那几句,所以我误会了。”谢疏鹤知道这些事说出来,楚轻盈会更加生气,会伤了楚轻盈的心。 但他只能对楚轻盈解释。 “我误以为你从前世带来的楚桉,是前世你和某个男人的儿子,你怀着身孕穿越回来,为了让这个孩子来得合理,让我以为这是我的孩子,你就千方百计地跟我圆房,不惜给我下了壮阳药。” “你的初次不是给了我,你嫁给我,是为了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爹,为了利用我,你骗了我很多……” 楚轻盈瞪大眼,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疏鹤,“难怪,难怪你那段时间很反常,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不敢。”谢疏鹤双臂都圈住了楚轻盈的腰,跪在那里,仰头看着站着的楚轻盈,下颌的线条流畅,一张圣洁的脸被泪水浸湿,破碎感十足。 “我很生气,很难过,我背着你自己伤害自己,我就是不敢亲口问你,因为我不想撕碎我们表面的伉俪情深,我怕揭开一切后,我会失去你,所以我宁愿粉饰太平。” “我说服自己只要你是我的妻子,你在我身边,至少瑜儿是我的亲生女儿,这就足够了。” “我不管你前世喜欢的男人是谁,楚桉的亲生父亲是谁,我依旧爱你,会将桉儿视如己出,我说服自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因为我瞒着你自伤自虐,终日抑郁,我的病情加重,哪怕你给我服用的有强身健体效果的神药,都没有了作用。” ”盈儿,我想活得久一些,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想让你们母子\/女三人衣食无忧呼风唤雨,富贵和权势都在手,想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面前,想送给你这整个天下,所以为了能再活几年,我唯有服用大量的丹药……” “直到那天晚上,我听见了桉儿的心声,我才知道我误会了。” “这反而让我更加自责痛苦。” “你离京后,我问过觉醒了前世记忆的二姐夫,但在前世我们之间为何会……苟合到一起,有了桉儿,他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盈儿,对不起,前世我没能救了你和楚家满族,我都夺去了你的清白之身,甚至让你怀孕了,却没有对你负责,让你惨死。” “在前世,我到死都不知道桉儿是我的儿子,我没有护好你和桉儿,是我的无能和过错,我……” 楚轻盈听着谢疏鹤这番话,感觉不到伤口的疼,只觉心口仿佛被利刃刺穿,疼得她身形摇晃,呼吸困难。 楚轻盈也跪到地上,凑过去用力压住了谢疏鹤苍白的薄唇。 两人的泪水一起涌出来,他们的唇瓣都在颤抖着。 “谢疏鹤,不怪你,前世……前世是我利用了你。”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病入膏肓,以为你被顾珩宠爱器重,是权倾天下的首辅,我以为你能救我,我想母凭子贵,所以那晚在柳氏的帮助下,你来到了我的院子里。” “我以为一杯酒你就乱了性,穿越回来后才知道其实是杜婉兮在酒里下了药。” “那一晚后我怀上了楚桉,可你却因为一次次救我的亲人,权利一再被顾珩剥夺,甚至杜婉兮给你下了毒,软禁了你。” 楚轻盈把自己为何会带着身孕穿越回来,也都告诉了谢疏鹤。 “谢疏鹤,前世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分明那个时候你都没拥有过我,我没有给你什么,你压根不知道桉儿是你的儿子,可即便这样,你却依然能为我做这么多。” “尤其是在我死后,你一夜白头,嗑丹药,为我复仇。” “谢疏鹤,前世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必自责愧疚,是我利用了你,拖累了你。” “而今生我改嫁给你,是因为你是我复仇的最好选择,一开始我不知道你早就喜欢我了,我就给自己留了后路。” “后来,我渐渐喜欢上了你。” “谢疏鹤,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为我做得都够了,现在我知道了你服用丹药,我自责又心痛。” “不过好在你没事了。” “谢疏鹤,我用我的十年寿命,换来了治愈你的神药,往后你能长命百岁了。” “军师因为数次违反规定,已经消失了……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自责愧疚,报答我的。” “谢疏鹤,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今我爱你,爱到可以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来换你的健康,甚至能代替你去死。” “所以以后不要再患得患失,抑郁多思,不要再背着我伤害自己了,好吗?” 谢疏鹤的脑子像是被炸药炸开了,耳畔轰鸣,怔怔地看着楚轻盈。 他毫无血色的薄唇剧烈地哆嗦着,过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你没了十年寿命?” “不能,不能的盈儿,我宁愿不活了,也不要让你拿十年的寿命来换!” 谢疏鹤的胸腔像是有一把刀子在翻搅着,慢慢的,无数把尖锐的刀子凌迟他全身,痛入了骨髓。 楚轻盈不以为意,“我这神药解锁的时间太晚了,我早知道你那个时候就不好了,我那个时候就应该用十年寿命来换神药,反正早晚都得换,你不应该瞒着我服用丹药,你应该告诉我的。” “军师说我能活到一百一十岁,被拿走十年,还剩一百岁,不是刚好能跟长命百岁的你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楚轻盈的手抚着谢疏鹤的脸,痴痴地凝视着谢疏鹤那勾魂摄魄极其蛊惑的碧眸。 “其实我也很卑劣,我没有主动告诉你,前世我对你的利用和算计,现在你知道了,谢疏鹤,你怪我恼我恨我吗?” 谢疏鹤立刻摇头,掌心压着楚轻盈的手背,让她的手更紧地贴着他的脸,双眸里酸涩刺痛,“盈儿,前世你不应该等了八年才想到算计利用我,你应该更早一些。”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有很多权力,我还没有行将就木,就像今生,为了你,我不会苟延残喘天天等死。” “我会振作起来,想方设法让自己多活几年,那样的话,你就不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楚轻盈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了谢疏鹤的脖子。 二人交颈,各自的脸互相抵着各自的肩膀,拥抱得很用力,都要把对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谢疏鹤,我们都是话本里被作者操纵的人物,但我们都挣脱掉了既定的命运,何其幸运,前世今生你都选择了我,为我做了那么多,用你的命来爱我。” “我很感激你,但我对你的爱不是感动,我是真的爱你……” 楚轻盈自从做了那个梦,再想到前世自己死后的那几年,谢疏鹤对她的思念。 他嗑丹药为她复仇,他十年的孤独、深情,至死不渝,她都心痛得难以呼吸。 幸好,幸好他们有了这一世。 “盈儿……”谢疏鹤放开楚轻盈,轻轻地拉住楚轻盈受伤的胳膊,看到还在流血,衣衫都染红了。 谢疏鹤心疼到语调颤抖,哄着楚轻盈,“我们先包扎伤口好吗?” “我错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我有什么话都对你说,任何事都不会瞒着你,我不会再放心里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抑郁自伤。” “盈儿,我不舍得你受伤,因为这点,我一定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们包扎好吗?” 那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串一串从谢疏鹤的碧眸里滚出来。 他的眼尾绯红,静静流泪,哭得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 楚轻盈看着这样的谢疏鹤,只觉得要命。 怎么会有男人能哭得非但不让人讨厌,反而这么好看? 他叫人神魂颠倒,只想把他压在身下欺负,让他哭得更狠。 楚轻盈也确实这么做了。 即便她某处都受伤了,也阻拦不住那来势汹汹的对谢疏鹤的渴望。 楚轻盈把谢疏鹤推到地上躺着,“我说了不包扎就不包扎,就让你长长记性!” 她不用别的方式惩罚谢疏鹤,她舍不得。 谢疏鹤过去所承受的病痛和折磨太多了,他为她做的,对她付出的,也太多了。 她心疼爱护谢疏鹤还不够,怎么舍得惩罚他呢? 她唯有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威胁谢疏鹤,让谢疏鹤记住这次的恐惧和害怕,给他这个教训,往后他才会好好爱惜他自己的身子。 楚轻盈有意“折磨”谢疏鹤,就是不让谢疏鹤舒畅。 谢疏鹤也不敢反抗,阖着碧眸,愉悦又痛苦的泪水从绯红的眼角涌出来,一张圣洁端雅的脸浸满欲色,沁出汗珠,越发蛊惑勾魂,唯有求饶,“盈儿,盈儿……” 更要命了,楚轻盈伏下身,用力吻住了谢疏鹤的薄唇。 谁说男色不误人的? 她恨不得死在谢疏鹤身上。 第三天楚桉才见到了爹爹和娘亲。 爹爹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身体彻底好起来的他,明明还是端方圣洁的,却蛊惑到了极致,风姿出众,惊为天人,耀眼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而娘亲绝艳又英气,跟爹爹站在一起,简直是最般配恩爱的神仙眷侣。 二人看起来像是和好了,楚桉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 但得知娘亲吞了一瓶的丹药,自己伤害自己。 他“扑通”跪在了地上,眼泪汹涌而出,“娘亲,桉儿错了,桉儿不该替爹爹隐瞒着你。” 【“以后桉儿绝不会跟爹爹同流合污,包庇爹爹,相反,桉儿会替娘亲监督爹爹,只求娘亲不要用伤害你自己的方式,来惩罚我们……”】 楚桉心如刀绞,他真的不该帮爹爹瞒着娘亲的。 他宁愿娘亲罚他,也不要娘亲自己伤害自己啊。 楚轻盈弯腰,从地上抱起楚桉,蹭了蹭楚桉的脸,“没事,都过去了。” 这父子二人,楚桉前世很苦。 而谢疏鹤前世今生都受了那么多的苦痛,这是她最爱的两个人,她怎么舍得罚他们呢? 她自己伤害自己,是真的吓到了父子二人。 尤其是谢疏鹤,哭得跟什么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她,黏着她。 夜里她醒来,还能看到谢疏鹤睁着一双赤红的碧眸,定定地凝视着她,神色里的惊慌和恐惧都没散去。 想必经过了这次后,谢疏鹤绝对不会再背着她抑郁自伤了。 所以这件事就算了,她不想用其他方式惩罚谢疏鹤。 哪怕是不理他,冷战,她不舍得。 不过,楚轻盈放下楚桉,提着刀就去砍楚明玠和谢疏泽了。 楚明玠:“……” 谢疏泽:“……” 好好好,你们一家人是真爱,我们就是你们y中的一环对吧? 楚轻盈准备带兵回京,在整顿的那几天里,她骑着食铁兽。 谢疏鹤穿着皮毛大氅坐在她背后,抱着她的同时,也用大氅罩住了她。 草原被白雪覆盖,寒风凛冽如刀,可进入最热恋期的楚轻盈和谢疏鹤二人,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他们浑身都是热的。 食铁兽踩在雪地上,留下偌大的掌印,狼群跟在后面,在茫茫白雪的高原上,构成了一幅震撼壮丽的景色。 谢疏鹤的双臂圈着楚轻盈的腰,弯着肩背,下巴搭在楚轻盈的肩上。 他喷洒出来的气息滚烫撩人,没有亲吻楚轻盈的耳骨,却比亲吻更让人情动。 他那低沉的、磁性的嗓音,伴随着北境的风雪,落入楚轻盈的耳中,“盈儿,即便我知道自己是先帝的儿子,他要将皇位传给我,我却没有想过要当皇帝。” “但现在,因为有你,我想当皇帝,封你为后,让你做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从楚轻盈改嫁给他的那天起,他就不再苟延残喘、厌世了。 他为护心尖人而黑化,大杀四方,争来一切,只为将这世间最好的都捧到心尖人面前。 “好。”楚轻盈应了一声,手下的鞭子一扬。 食铁兽奔腾而去,后面的狼群追着他们。 * 京城这边。 忠勇王府里的顾翊煋,收到顾翊淮让人乔装打扮混入王府后,送来的密信时,她因为跟傅寒辞后院的女人争斗而心力交瘁。 这边刚到十一月份,还没下雪,顾翊煋撑着额头,坐在暖阁里。 傅寒辞过来了,见她一脸的疲惫,坐到榻上把人抱在自己腿上。 傅寒辞搂着顾翊煋的腰,下巴压在顾翊煋的肩上,在她耳畔柔声细语地问:“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顾翊煋摇了摇头。 傅寒辞便看向顾翊煋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如实禀报,“过去几次丹寿郡主总是对王妃出言不逊就不说了,刚刚丹寿郡主看上了王妃书房里的一幅字画,她直接就拿走了,还打了阻拦她的几个下人……” 第194章 杀回去,登基称帝 傅寒辞的脸色沉了沉,也不放开顾翊煋,叫来总管,“本王私库的钥匙给王妃,账目整理好了吗?一起交给王妃吧。” “是。”总管应着,躬身奉上钥匙和账目,让顾翊煋过目。 顾翊煋诧异地接过来。 自从她嫁给傅寒辞后,库房的钥匙她就拿着了,偌大的王府所有的开销都是她在管着。 她知道傅寒辞有私库,但傅寒辞都用来养军队了。 之前他拖欠了好几个月手底下人的月例,正因为养不起了,他才把十万人给了顾珩。 所以傅寒辞的私库是没什么钱财的,傅寒辞也没给她私库的钥匙。 但此刻顾翊煋翻着账目,震惊不已,傅寒辞的私库里竟然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 顾翊淮在密信里写的竟然是真的,过去一年多,傅寒辞借着建善寺的名义敛财,毁女子清白,卖官,杀人……做尽了丧尽天良的勾当。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尚有人性,拿着钥匙,看着一笔笔的账目,只觉得无比的肮脏和罪恶。 “这些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傅寒辞现在不想深究自己对顾翊煋是什么感情,只知道顾翊煋是女主,他们二人像是一对工具人被绑在了一起,同生共死。 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和朋友。 除了跟他共命的顾翊煋,他手里拥有的衣裳首饰、金银财宝等物质上的一切,他不给顾翊煋,还能给谁呢? 除了皇位,他什么都可以给顾翊煋。 所以他对顾翊煋从来都不吝啬。 傅寒辞的大手摩挲着顾翊淮的后腰,深邃的眸里一片冰冷暗沉,“丹寿跋扈,平阳侯拥兵自重,但是目前我们也只能忍让着,待日后本王成了事,就将你所受的委屈双倍地讨回来。” “王爷你要当皇帝了吗?”顾翊煋在心里冷笑。 前世就是这样的,虽然她是傅寒辞的皇后,但后宫里的每个嫔妃都有很强大的家世,对傅寒辞都有很大的用处。 唯独她,没有母族和依靠,在后宫里孑然一身。 哪怕她贵为皇后,那些嫔妃们也都能骑到她头上来,就连做傅寒辞宫女的香媚,因为有功在身,也从不敬她,还多次羞辱她。 这些傅寒辞当然都知道。 他的处理方式是在床榻和物质上补偿她,要她忍让,顾全大局。 甚至前世她被毒害得不能生育了,傅寒辞抱着她,流着泪说日后一定全都讨回来。 她等了很多年,没有等到傅寒辞给她讨回来,早已心灰意冷麻木不仁,不再挣扎。 不过,今生的现在,她还有挣脱掉自己命运的机会。 她不会再等傅寒辞许诺的为她讨回来。 她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因为傅寒辞,她送傅寒辞下地狱,才是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 只是她不敢杀傅寒辞。 傅寒辞要是死了,她也得死。 不知道现在的男女主,有没有变成楚轻盈和谢疏鹤,要是她和傅寒辞死了,这个话本世界会不会崩塌? 她只能先帮着楚轻盈,夺走傅寒辞的一切。 而她和楚轻盈合作的条件是,她要傅寒辞死,但楚轻盈得找到让她活下来的办法。 “本王会当皇帝,你就是皇后,不过不是现在。”傅寒辞从来不对顾翊煋说自己的谋划,不是因为担心顾翊淮会背叛他,而是在他眼里,顾翊煋不过是内宅妇人罢了。 如今这大周的江山和朝堂,还是顾氏的。 他一个外姓人,是不可能被拥护的。 他只有扶持顾翊贤为傀儡,皇权握在他手里。 等日后他时机成熟了,他再废杀顾翊贤,自己当皇帝。 前世他也是借着顾氏血脉的名义,登基的,只不过前世是顾翊煋。 当皇帝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目前他的实力不够,但是谢疏鹤有实力。 谢疏鹤跟他不一样。 谢疏鹤要是造反了,谢疏鹤就能一步到位自己做皇帝,不需要顾家血脉做傀儡。 因为谢疏鹤不仅有手握重兵的楚家的支持,并且在过去两年多时间里,谢疏鹤把朝堂上大半的文武官员,都拉拢到他的阵营里去了。 谢疏鹤做皇帝,朝堂上的官员都拥护他,要是再得了民心……傅寒辞眯了眯眼,他偏偏不让谢疏鹤得到民心。 谢疏鹤和楚轻盈现在已经是通敌叛国、大周的敌人了,他们无法再回到大周。 而留在京城的楚家、叶家还有赵家,朝堂上以谢疏鹤为首的势力,他正在慢慢铲除掉。 之前,香媚没死时,他收到了香媚传来的情报,香媚从杨副首领口中,得知了楚轻盈那剩下的两万人的藏匿地点。 那个时候香媚的细作身份还没有暴露,所以传回来的消息必定是可靠的。 他吩咐顾翊贤下了旨,让楚恂和平阳侯带着楚家军去剿灭这两万的反贼。 这样一来,不仅楚恂和楚轻盈留下的两万人自相残杀,且叫平阳侯趁此机会杀了楚恂和叶将军等人,旁人只会以为他们是死在反贼刀下的。 楚家以及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家族一倒,加上谢疏鹤和楚轻盈无法再回到大周,那么朝堂上谢疏鹤的势力,就如同一盘散沙,他血洗起来就容易了。 “星儿,我们二人成亲这么久了,你的肚子为何还没有动静?”傅寒抛开大业,收敛起身上的气息,亲吻着顾翊煋的脖子,大手抚在顾翊煋的肚子上。 他没有亲人,希望能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或是女儿、他的亲生骨肉。 前世顾翊煋被毒害不能生育,机缘巧合下他收养了霍远霆和穆澜的女儿韶冉后,把韶冉视如己出,封为大公主,很宠爱韶冉。 他是真的喜欢韶冉。 这一世不管他和顾翊煋还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都想和韶冉再续前世父子之情。 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心思,终于是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韶冉身边了。 等楚恂几人一死,他也会杀了穆澜,把韶冉带回自己身边。 前世韶冉始终不知道是他挑起了北境和东凌的战争,导致她的亲生父母双双战死,今生他当然也会将穆澜的死嫁祸到楚轻盈等人身上。 他要让韶冉跟他父子情深,视楚轻盈等人为仇人。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就跟前世一样,韶冉会成为捅向楚桉的一把刀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肚子为什么还没有动静,王爷你找御医来给我看看。”顾翊煋被傅寒辞压在榻上后,抬起双臂抱住傅寒辞宽厚的肩背,辗转承欢。 前世她是被毒害得不能生孩子,今生,她早就自己给自己喝了一碗绝子汤。 这件事不能让傅寒辞知道了,她找个机会嫁祸给丹寿郡主。 哪怕傅寒辞因为平阳侯,不会处置丹寿郡主,那也要离间得他们更快反目成仇。 * 这天晚上,顾翊淮收到了顾翊煋的回信。 楚轻璇也看了后,有几分诧异,“她竟然能说动顾翊贤也帮我们?” 柳氏:“现太子顾翊贤不是在帮我们,而是自救。” 顾翊煋借着买首饰的名义,在首饰铺里跟乔装打扮后偷偷出宫避开监视的顾翊贤见了面。 那个铺子是柳氏开的,柳氏大概知道顾翊煋是如何说动顾翊贤的。 一开始顾翊贤以为傅寒辞是忠诚的,在挽救顾氏的江山,但过去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他看清傅寒辞的野心了。 他只是傀儡,傅寒辞早晚会废杀了他。 而且顾翊贤仍然坚持自己的底线,一直以来通敌卖国的人都是傅寒辞,他心里是恼傅寒辞的,不赞成傅寒辞的手段。 再者,顾翊煋还告诉了顾翊贤傅寒辞的身世。 傅寒辞身上有一半的异域血脉,他是要颠覆了大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等傅寒辞掌权了,他会善待中原的子民吗? 身为大周人,这点大义顾翊贤还是有的。 “顾翊煋还告诉了顾翊贤建善寺一事,说顾翊贤母族的几人都去建善寺求过愿,女眷求子,生下来的孩子是假和尚的,男的买官……”顾翊淮觉得顾翊煋不愧是顾珩的女儿,太缺德了。 顾翊煋威胁顾翊贤,要是不帮她,她就将顾翊贤母族的那几人的勾当公之于众。 楚夫人好奇地问:“现太子母族的几个人真的去过建善寺?” “去年他的舅母怀了身孕,我还道了喜,如今生下来了,真的是不知名的假和尚的儿子?” 柳氏摇头,“不知道,说不定这是顾翊煋诓现太子的。我们深入调查了,我们都不能确定现太子的母族有没有参与进去,顾翊煋更不可能确定吧?反正不管怎么说,现太子被拿捏住了。” “岳父大人,傅寒辞让你和叶将军几人,跟随着平阳侯带领的楚家军一起,去剿灭小妹留下来的那二万人。”顾翊淮看向楚恂,沉思道。 “你能不能骗平阳侯去建善寺后面的山上?” 傅寒辞会相信香媚传过来的情报,是因为当初他们让香媚的计策成功了一次。 他们早就谋划到了这一步,是故意让杨副首领透漏假情报给香媚的。 傅寒辞想要让岳父和小妹留下的两万人自相残杀,那他就将平阳侯引到建善寺,让平阳侯在不知道那十万人是傅寒辞的军队的情况下,剿灭了傅寒辞的军队,让傅寒辞自食其果。 楚恂提着刀,身上多年来在战场上淬炼出来杀伐之气散发出来,让人胆寒,“我会和亲家公(叶将军)商讨此事。” “傅寒辞想让平阳侯借此杀了我们,我就反过来弄死平阳侯,夺回兵权,带领着楚家军迎蕴之和盈儿回来!” 平阳侯固然很难上当,但他要是无法将平阳侯引去建善寺剿灭傅寒辞的军队,他就枉为大周的战神。 他可是宝刀未老、是曾经所向披靡让诸国闻风丧胆的楚恂,平阳侯能玩过他吗? 傅寒辞一旦失去了男主光环,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无法跟身经百战的他抗衡。 “夫人,璇儿。”楚恂见在场的人都被自己的气势吓到了,他立刻收敛起来,温声叮嘱。 “傅寒辞想拿你们做人质,但前提是得找到你们,你们这几日就易了容隐藏好。” “还有穆将军那边也是,让她也易了容,换一个地方住……” * 楚轻盈从北境带着近三十万大军,回到大周的这一路,还算顺利。 一来是因为,边城的将士们都认楚家人和楚家军。 他们不用攻打,就能顺利通过边关,进入大周境内。 当然,最重要的是顾翊淮和楚恂得力,京城那边炸了:建善寺的勾当被公之于众,傅寒辞藏在后山的那十万人也暴露了。 因为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很多都跟建善寺有过交易,他们为了保住自身,就纷纷倒戈向楚家。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在闻宥礼的带领下,也都攻击起傅寒辞来。 现太子顾翊贤更是站出来,指认傅寒辞才是通敌卖国的那个人。 他是西域圣女和谢钧隽苟合后生得儿子,多年来潜伏在大周,是为了覆灭大周,复辟西域。 那建善寺被攻打的十万人,有很多都是西域的旧部势力,足以证明顾翊贤的说辞。 顾翊贤为谢疏鹤和楚轻盈、楚家军平反了,加上俘虏拓跋峤,真正的战神是楚轻盈。 傅寒辞一个异域血脉,其心可诛,种种罪名罄竹难书。 傅寒辞要跟谢疏鹤鱼死网破,他做不了皇帝,同样是异域血脉的谢疏鹤也别想做皇帝。 于是,谢疏鹤是妖妃和先帝的儿子、是先帝遗诏上的继承人这件事就传开了。 然而,这个时候公之于众,无凭无据的,其结果就是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谢疏鹤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恢复自己的身份,不打算用先帝和西域圣女儿子的身份来做这个皇帝。 他早就入赘了楚家,他是楚家人。 他就是要反了顾氏的江山! 他有楚家的拥护,那些不拥护他的,从北境回来的这一路,楚轻盈带着军队打得他们俯首称臣。 傅寒辞是没有这样的实力的。 至于民心,一方面因为傅寒辞的建善寺做得丧尽天良的勾当,引起了民众们的暴乱。 再者,回京的一路上,楚家军的旗帜换成了长长的白色绸布,上面用血写着此次北境之战、每个壮烈牺牲的战士的名字。 楚轻盈骑在食铁兽上,谢疏鹤坐在她背后,二人连同身侧的楚明骞、叶瑶,以及三十万大军,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雪白的孝衣。 碧痕带着曾经被草原部落掳走的很多人回到了故土,找寻他们的亲人。 这样震撼又悲怆的画面,让百姓们泪洒衣襟。 皇城的城门打开,他们迎了或在战场上牺牲,或凯旋的儿子、夫君、父亲回家! 楚轻盈带着谢疏鹤到建善寺,跟楚恂和叶将军汇合。 楚恂成功杀了平阳侯,把自己那十五万楚家军拿了回来,并且傅寒辞成了众矢之的后,京中驻守的兵都被楚恂握在了手里。 傅寒辞只有二十万人,群起而攻之,这种情况下他哪里是对手? 楚恂和叶将军在这里,跟傅寒辞自己的军队打好几天了。 傅寒辞大势已去。 楚轻盈和谢疏鹤来到大雄宝殿外时,入眼就是断臂残肢,金身佛像被鲜血染红。 这让楚轻盈险些从食铁兽身上栽下去,只因那场梦给她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和恐惧,她害怕从大殿里走出来的,是抱着她的牌位的谢疏鹤。 幸好,楚轻盈眨掉眼里的泪,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是傅寒辞。 而谢疏鹤就在她背后。 楚轻盈一手提刀,一手握紧了谢疏鹤的手。 幸好一切都被改变了,谢疏鹤安然无恙地陪在她身边。 过去几天傅寒辞始终没露面,今天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反抗。 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从殿后来到正殿,看着外面的楚轻盈和谢疏鹤。 楚桉坐在马背上、楚明骞的身前,一眼就认出了傅寒辞抱着的一岁多的女孩,面色大变,失了声喊:“韶冉!” ——————————【作者有话说:加上番外,这个月完结,然后新文会更新。】 第195章 楚家逆天而行,诛杀楚家众人 “孩子给我们,我们放你走。”楚轻盈知道傅寒辞的条件,她不可能为了杀傅寒辞,而拿韶冉的安危做赌注。 傅寒辞到底是男主,有智商和谋略,就算一败涂地了,还能偷走了韶冉,给自己留了这一条退路。 穆澜被劫持了,傅寒辞身后的一个下属勒着穆澜的肩膀,染血的刀架在穆澜的脖子上。 霍远霆也来了,不过作为东凌的定远侯,他不好参与大周的政变,否则谢疏鹤的上位就有勾结他国之嫌。 定远侯扮作楚明骞的下属,骑马跟在楚明骞身侧。 在穆澜看向他时,他的手攥紧了缰绳,墨眸通红,抿紧了薄唇,心里焦急不已。 “你放了孩子,我跟你走。”穆澜挣脱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对傅寒辞道。 她千防万防,却还是百密一疏,让傅寒辞的人混到了府中,找机会劫持了韶冉。 不过事已至此,再悔恨也没用,不能怪顾翊淮的人保护不周。 皇宫都有可能出现刺客呢,忠勇王府防卫那么森严,顾翊淮还不是能安排人混进去送密信给顾翊煋吗? 端看谁棋高一着了。 傅寒辞并不搭理穆澜,韶冉的价值比穆澜高多了。 韶冉被他灌了安神药,此刻正昏睡着。 傅寒辞竖抱着韶冉,到此刻他还是从容不迫的,大手抚着韶冉的脑袋,极为怜爱宠溺的样子,对殿外不远处坐在食铁兽身上的楚轻盈道:“你们的人全都撤走,让我出了大周,到时我自会将这对母女归还给你们。” “就算放他走,他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了,先换回穆将军母女二人,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杀他。”谢疏鹤感觉到楚轻盈的手心里冒出一片冷汗,他用自己干燥的手指抹掉,在楚轻盈耳畔低沉地安抚。 “他肯定是要逃去西域,利用自己是西域圣女的血脉的身份,在西域集结力量,来日再杀回来。” “饶是如此,我们也不惧。” 傅寒辞势力最强的时候,都没能赢得了他们。 现在傅寒辞败走西域,那对他们就更不是威胁了。 傅寒辞不过是在垂死挣扎,所以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他们都会满足。 楚轻盈点头,示意自己带来的杨副首领和楚恂一起撤,刚要说话。 楚明玠从后面闲庭信步走上前,衣袂被冬日的风吹着,手里拽着顾翊煋,扬声问傅寒辞,“傅寒辞,你不要你的女主了吗?” 傅寒辞高大的身躯微震,瞳孔剧烈缩了缩,死死盯住了楚明玠。 楚明玠掐着顾翊煋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枚毒药。 顾翊煋很快毒性发作。 楚明玠松了手后,她摔趴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腐蚀着。 顾翊煋强忍着没有哀嚎,却还是在毒药的折磨下,痛到浑身冷汗,面容扭曲,在雪地里翻滚。 而与此同时,傅寒辞开始呼吸困难,身躯摇晃着,支撑不住单膝跪到地上。 他一手抱着韶冉,另一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心口。 傅寒辞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艰难地吩咐下属,“放了她!” 穆澜被放开后,想趁机抢了韶冉回来。 傅寒辞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避开穆澜。 那个下属的刀架在了韶冉的脖子上。 穆澜面色一变,立刻疾步往后退,站到了霍远霆身侧。 “我数到十,要是你没将孩子交给我们,你就等着和你的女主一起死吧。”楚明玠跟傅寒辞对视着,细长的狐狸眼漾着一贯的笑意,却冷锐又凌厉。 “一、二……”楚明玠无疑是在给中毒的顾翊煋的生命倒计时。 他越往下数,顾翊煋痛苦的呻吟就越大,又慢慢变得微弱。 而傅寒辞几乎栽倒在地,要靠在下属身上才能支撑住,手臂快要抱不住韶冉了。 但他还在等。 他要在这濒死的一刻,赌一把! “六、七……” 随着楚明玠数出来的数字,头顶的整个天色突然变了,从原来的白昼,一下子进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崩裂声。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地面在猛烈地震动,一点点裂开。 “不行!大舅舅,给女主解药,快!”楚桉在前世经历过一次,知道天崩地裂意味着什么。 楚轻盈在建善寺都能听见百姓们的惊呼,整个京城的混乱,却还能在这其中分辨出傅寒辞狂妄的大笑声。 他知道了,知道他这个男主要是死了,这个话本世界就会崩塌。 他们所有人都会灰飞烟灭。 在前世是楚桉弄崩了这个话本世界,所以军师才会找上她,有了他们所有人的这一世。 然而军师在一开始就说过了,要是话本世界再崩塌一次,就无法再重启了。 “给女主解毒,快!”十秒钟眼看着就要过去,楚轻盈在顾翊煋要毒发身亡的那最后三秒,破了音地喊楚明玠。 她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没用,事实证明男主不能杀。 楚明玠也意识到了,在最后那一秒眼疾手快地扯住顾翊煋,把解药塞到了顾翊煋的嘴里。 幸好他现在独创毒药的同时,也会配解药了。 要是他还跟以前一样,解药都是现配的,恐怕他们已经灰飞烟灭了。 顾翊煋呼吸顺畅的一刻,原本漆黑的天色重新亮了起来,崩裂声消失,地面也不再震动……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好像刚刚那几秒的天崩地裂,只是人产生的幻觉。 傅寒辞赌赢了。 他真的有恃无恐了,脸色还苍白着,却已经邪佞地笑起来,“我不仅要安然无恙地回到西域,我还要你们交出能开启宝藏的玉环。” “好!”谢疏鹤刚刚就打算放傅寒辞离开了,而宝藏,他看得没有那么重。 要是能用这些身外之物换来亲朋好友的健康平安,他当然不会犹豫。 即便顾翊淮已经把顾翊煋背上的宝藏图拓印下来了,他们有玉环在手,定能很快找到宝藏。 但,他还是没有丝毫不舍。 楚桉还小,玉环一直都是他在保存着。 谢疏鹤很快就取出了玉环,在傅寒辞的示意下,递给了顾翊煋。 顾翊煋拿着那玉环,回到了傅寒辞身侧。 傅寒辞并没有放了韶冉。 这场交易很不公平。 然而他们不能杀傅寒辞,只能吃亏,用更多的筹码换回韶冉。 傅寒辞抱着韶冉,抓着顾翊煋的手退回到寺庙里,经过密道,再从后山离开。 “冉儿……”穆澜心如刀割,崩溃地追了过去。 楚桉也不怕摔了,从马背上跳下来跑了几步。 却注意到,本该昏迷不醒的韶冉,趴在傅寒辞的肩上,睁开了一双乌黑却冰冷的眼睛。 她看着他们,唇瓣动着,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穆澜和楚桉猛地顿在原地。 “傅寒辞不会杀韶冉。”谢疏鹤看懂了韶冉留下的话,对霍远霆和穆澜道。 “韶冉大概是傅寒辞唯一的良知,前世他让韶冉去杀桉儿,对桉儿使用美人计,今生他可能还会这么做,所以他一定会留着韶冉。” 楚桉眼里噙着泪,“前世韶冉不知道傅寒辞是让她的亲生父母双双战死的仇人,韶冉以为自己就是傅寒辞的亲生女儿,她想帮亲生父亲杀了我,合情合理。” “但如今她重生了,即便前世一直不知道真相,然过去一年多,足以让她知晓一切了。” “傅寒辞既然知道韶冉是重生的,他如何像前世那样,利用韶冉来对付我们?” 楚明玠把楚桉从地上抱了起来,面上心疼不已,用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擦着楚桉的泪,“他可以给韶冉下毒,要韶冉失忆,忘记前世种种以及今生的亲生父母,要韶冉还跟前世一样认他做亲生父亲。” “不过韶冉既然有所防备,傅寒辞的计划就不会成功。” 楚明玠在想,恐怕傅寒辞的人能那么顺利地从守卫森严的府邸偷走韶冉,这其中也有韶冉的配合。 韶冉这孩子,早在之前就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他们杀不了傅寒辞,只能放傅寒辞离开。 所以韶冉就让自己被傅寒辞劫持走,并且告诉他们“不要追”。 楚明玠猜测,韶冉想留在傅寒辞身边,她要自己了结前世跟傅寒辞的恩怨? 楚明玠压着楚桉的后颈,让楚桉的脸趴在了他的脖子里。 不管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还是觉醒了前世的记忆,那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比如顾翊淮,也如韶冉。 前世的记忆太沉重了,他们无法轻易放下。 所以韶冉哪怕让自己跟父母分离,身处险境,今生她也要亲手了结了一切。 前世韶冉除了认贼作父外,还有什么是她难以放下,无法释怀的? 楚明玠想了想,低声在楚桉耳畔问了一句,“你实话告诉大舅舅,前世你和韶冉有没有男女之实?” 楚桉:“……” 楚桉一下子被楚明玠从难过担忧的情绪里拉出来,面红耳赤,躲闪着楚明玠的逼视,心虚地偷偷看霍远霆和穆澜。 好,楚明玠明白了。 前世楚桉和韶冉有了男女之实。 但二人没有成亲,那就是无媒苟合。 楚桉当然不敢说,对着岳父岳母很心虚。 楚明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问出这句话时,嗓音微颤,“前世韶冉是不是怀了你的孩子?” 楚桉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没有”,因为楚明玠的神色,他哑了一瞬才说,“我……我不知道……” 韶冉杀他,他偏偏喜欢韶冉。 两人你逃我追的,那天夜里他还是得到了韶冉。 醒来,他就被韶冉刺了一剑。 韶冉走了。 几个月后韶冉再回来,就在他怀里服毒自尽了。 临死的那一刻,韶冉说:“楚桉,我喜欢你,可我不应该喜欢你……” 楚明玠看着楚桉,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里。 楚桉只觉浑身冰冷,呼吸一点点慢下来,胸腔像被撕开一个口子,一字一字艰难地问出来,“大舅舅你是说,是说韶冉她前世……前世……” 前世韶冉在那夜后,怀上了他的孩子! 而孩子,楚桉肝胆俱裂,忽然明白了韶冉的用意——她要自己报仇! 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楚明骞和霍远霆穆澜三人离开,走了另一条路。 他们赶到了傅寒辞前面,设下埋伏。 就算不能杀了傅寒辞,也要抢回韶冉。 楚明玠抱着楚桉,跟着谢疏鹤和楚轻盈去了皇宫。 京城到处都是暴乱,楚轻盈和谢疏鹤一路都在镇压。 等到了皇宫时,天色已经黑了。 皇宫被暴民们攻破了,宫人们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还能抱着钱财宝物慌忙逃窜。 楚轻盈和谢疏鹤坐在食铁兽上,带着楚家军以武力镇压。 谢昕月的宫里,因为有顾翊淮提前安排了人保护,所以安然无恙。 楚轻盈和谢疏鹤便直接去了顾珩的寝宫。 顾翊淮和楚轻璇在这里。 楚明玠一路上纤尘不染,没让那些鲜血沾到自己身上一点。 他一如过去的风姿,抱着楚桉,跟楚轻盈一起,伫立在顾翊淮身后。 龙榻上的顾珩形容枯槁,瘦到皮包骨,披散的头发花白,不到四十岁,却不复过去的高贵和俊美,宛如耄耋之年。 顾翊淮手里提着长剑,一步步逼近龙榻。 瘫痪的顾珩试图逃跑,却连身子都移动不了。 他只能趴在那里粗重地喘息着,双眼瞪大,眼球凸出,充满恐惧地看着抬起剑的顾翊淮,“你难道要弑父不成?!” “顾翊淮,朕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弑父杀君、大逆不道、天理难容之举吗?” 那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古往今来没有人能做到,楚轻璇担心顾翊淮要是真的亲手杀了亲生父亲,余生他都会在罪孽里度过。 “顾翊淮……”楚轻璇抬起的手放在了顾翊淮的胳膊上。 要说仇恨,楚家跟顾珩的仇恨才是最深的,她比谁都想将顾珩大卸八块。 他们楚家人谁动手都可以,不需要顾翊淮这个亲生儿子去杀顾珩。 然而此刻顾翊淮已经陷入了魔怔中,听不见楚轻璇的话,看不到任何人,他的眼前浮现出的是前世的种种画面。 顾珩把楚轻璇作为人质,困在了东宫里长达十年。 楚轻璇明明是他的太子妃,却在那一晚,顾珩在东宫里强行宠幸了楚轻璇。 顾珩诛杀了楚家九族。 后来顾珩还要杀了他,是谢疏鹤保住了他一命。 前世他的母后、最心爱的女人,还有他,都被顾珩所杀,那他为什么就不能杀了顾珩? 顾翊淮双目赤红,墨发飞舞着,步步逼近龙榻上的顾珩。 顾翊淮手里的剑抬起的那一刻,楚明玠捂住了楚桉的眼睛。 谢疏鹤的视线,被楚轻盈抬起的袖子遮住了。 顾珩的身体被劈成两半,温热黏稠的鲜血浸透了整个龙榻,那画面震撼又惊心动魄,让人毛骨悚然。 楚明玠冷冷笑出声,顾翊淮到底还是亲手将顾珩劈成了两半。 由此,顾翊淮的心结也该解了。 顾珩的两只眼睛分别在一半的身体上,还在转动着。 他看到了前世的种种,从那些画面里抽离出来时,就听见了闻宥礼带着文武百官跪拜新帝的声音。 他们在高呼,震耳欲聋,传出了皇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珩在想着自己这一生,父皇废他、贵妃给他戴绿帽子、表弟背叛他、皇后休他。 他喜欢用真心待的女人入宫只为毒害他、母后至死没有再见他一面……到了头,他被亲生儿子所杀。 他这一生,竟然是众叛亲离。 在顾珩意识游离之际,谢疏鹤和楚轻盈站在金銮殿的殿外,俯视而下,接受着文武百官的跪拜。 却在这时,头顶的天忽然再次有了崩塌之兆。 地面比前一次的剧烈震动更严重,在慢慢裂开,已经有官员身体摇晃着,陷进去了。 众人脸色大变,他们在跪拜新帝新后时,突然发生了天崩地裂的现象,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谢疏鹤这个皇帝不被天所承认。 他逆天而行,所以引来了天罚! 这一刻,谢疏鹤的称帝本来是天时地利人和,众望所归,却完全变了。 跪拜的文武百官纷纷站了起来,整个京城跪下去的所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起身。 还有拥护顾氏江山的,高喊着,“楚家颠覆顾氏江山,逆天而行,引来天罚,我们只有诛杀了楚家众人,天罚才会停止啊!” 这样的口号,在这种全民恐慌无措的情况下,自然是一呼百应的。 于是,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暴乱,一触即发! 第196章 大楚皇后、女战神 闻宥礼站起来,高声喊着让文武百官们冷静。 然而他脚下的地面也在慢慢裂开,他的声音更是被盖住了。 闻宥礼心急如焚,眼看着阻拦不了这场暴乱,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 众人也有所感觉,纷纷抬头看过去。 天崩地裂的动静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谢疏鹤和楚轻盈头顶出现的五彩祥云。 此刻明明是晚上,他们头顶的天空却一片绚烂多彩,那形状竟然是龙和凤! 在场的人都为之震撼,屏住呼吸。 闻宥礼更是热泪盈眶,身躯修长如竹,衣袍被冬日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气势凛然对着众人道:“刚刚的天罚是顾氏江山终结的象征!” “此刻新帝登基,天降祥瑞,新帝就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不拜新帝新后就是逆天而行,应当诛之!” 那个开始喊楚家逆天而行的官员被抓住了,当然人头落地。 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得到了控制。 正如闻宥礼所说,天崩地裂的现象停止了,那祥瑞久久地笼罩在谢疏鹤和楚轻盈头顶。 他们站在高处,浑身被绚丽的云彩照得熠熠生辉,风姿出众,仿佛天人降临。 文武百官分成两列,从大殿前排到午门。 闻宥礼领着他们再次跪拜下去,高呼吾皇万岁,皇后千岁的时候,没有再出现意外。 那画面恢弘又壮观。 这幅画卷缓缓展开,从皇宫到宫外,整个京城里的人全都跪了下来,跪拜新帝新后的声音惊天动地,传出去很远,久久不散。 这就是站在权力巅峰的感觉啊。 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争皇位,要做这天下之主。 至此,顾氏的大周江山灭亡,改朝换代,谢疏鹤建立了大楚王朝,年号天盛。 一个新朝代的运转,有太多需要忙的,不过这都没能分开谢疏鹤和楚轻盈二人。 谢疏鹤把寝宫里的一切都换上了全新的,没有给楚轻盈安排宫殿。 反正他的后宫只有楚轻盈一个女子,这整个皇宫都是楚轻盈的。 他直接就让楚轻盈和他一起住在皇帝的寝宫里,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变了,但在彼此之间,一切都没变。 楚明玠和叶瑶,霍远霆和穆澜四人回来了,在御书房里见了谢疏鹤和楚轻盈。 楚明骞弯腰把来到他面前的楚桉抱起来,知道这孩子着急知道韶冉的消息,他没来得及喝一口茶,黑眸里泛着血丝,哑声道:“我们堵住了傅寒辞,但他完全无所顾忌了,对自己下手特别狠,刀子刺向自己心口,用自杀来威胁我们。” 其结果就是那一刻再次天崩地裂,这个话本世界面临着崩塌。 他们只能放走傅寒辞,还扔了楚明玠还原出来的效果极好的外伤药给傅寒辞,天崩地裂的现象才停止。 他们没能抢回韶冉,傅寒辞带着韶冉和女主以及余下的五六万人,逃去了西域。 穆澜靠着霍远霆,无声地掉泪。 前世他们二人双双战死,韶冉没了爹娘,认贼作父。 今生韶冉还是落到了贼人手里,她如何不自责又心痛? “傅寒辞不会杀韶冉,他会将韶冉培养成一把刀,来日利用韶冉来杀自己的至亲。”叶瑶当时已经把韶冉抢到手里了。 但傅寒辞拿自杀威胁他们。 天崩地裂间,叶瑶差点被活埋了,幸好楚明骞不顾自己性命及时拉住了她。 韶冉在混乱中自己挣脱了她的钳制,看起来像是被冲过来的傅寒辞抢了回去。 “我塞了一整瓶大哥还原出来的百毒不侵丸给韶冉,到时候傅寒辞就无法用什么毒控制韶冉。”叶瑶安抚着穆澜。 “傅寒辞既然要利用她,她在傅寒辞手中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她偏执得要自己报仇,我们只能暂时让她留在傅寒辞身边,等日后能杀傅寒辞的时候,我们再带她回来。” 穆澜想不明白韶冉为什么要执意自己报仇。 虽然她是重生的,成年人的灵魂,但她的身体不过是一岁多的婴儿,她能做什么呢? 傅寒辞再难杀,也有他们,不需要她一个孩子铤而走险帮他们啊。 “傅寒辞大势已去,现在我们要杀傅寒辞并不难,但主要是他不能杀。”楚轻盈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 那本应该是皇帝坐得龙椅,谢疏鹤却让她坐了。 龙椅只有一把,谢疏鹤又时刻想贴着他的盈儿,这么多人在,他不好把楚轻盈抱在自己腿上一起坐着,他就站在楚轻盈身侧。 现在他的身体好起来了,不像一开始站都站不了多久。 楚明玠手里握着扇子,不是没担心过谢疏鹤当了皇帝后,跟楚轻盈的感情就变质了。 所以他格外注意做了皇帝后的谢疏鹤的一举一动,接道,“难道我们的方法是不可行的?傅寒辞和顾翊煋这对男女主,旁人是无法取代的。” “他们只要还是男女主,我们就不能杀他们。” 楚轻盈也不知道,军师不在了,要不然军师还能给她指条路吧。 如果他们的方法是不可行的,难道就要跟傅寒辞斗一辈子,杀不得傅寒辞,一直被傅寒辞拿捏着吗? 他们和傅寒辞有不共戴天之仇,傅寒辞不死,他们做鬼都不甘心啊。 “不一定不可行,或许是因为时机未到,昨日那个时候突然天降祥瑞,足以说明这天在慢慢向着我们这边了。”谢疏鹤看到几人都很疲惫,他尽快把事情安排完。 “东凌定远侯,东凌那边也有很多军政大事需要你坐镇处理,你得回去东凌了,穆将军若是放心不下韶冉,便留在大楚,跟我们一起寻回韶冉。” 穆澜压下满心的悲伤,冷静下来,摇头,“我会和夫君一起回东凌。” “毕竟韶冉被傅寒辞带去了西域,我留在大楚,或是回东凌,都是一样的,我们保持书信往来。” 霍远霆和穆澜被宫人带着,临走前就住在皇宫里。 他们寝食难安,恨不能将傅寒辞大卸八块,前世今生都是傅寒辞让他们的女儿命运多舛。 谢疏鹤跟楚家人之间一点君臣之别都没有,直接拿起他称帝后第一时间拟好的圣旨,递给楚明骞,“盈儿在草原上建立的政权,以后归我们大楚所有。” “不过前几年得需要一个很强大的人去统治,我封三哥你为定北王,你和三嫂便过去如何?” 他这是在和楚明骞商量。 北境那样苦寒又贫瘠之地,若是楚明骞不愿意去,他这圣旨直接就作废掉。 “我们去。”叶瑶看了一眼楚明骞,接了圣旨来。 京都有京都的繁华,但草原上的辽阔和恣意畅快,也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的。 叶瑶不知道自己再过几年会怎么样,但现在她年轻气盛,就想去京都外的世界多闯一闯。 有谢疏鹤和楚轻盈在,他们在北境也不会过得太苦,他们愿意为大楚的统一鞠躬尽瘁,不求身后名,只愿百姓安乐,天下一统。 何况谢疏鹤也说了,再过几年草原的政权安定下来了,他会派其他人过去统治。 那个时候,她应该也想回到故土了。 谢疏鹤称帝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封赏楚家满门。 即便已经到达了有史以来的顶峰,他也特意为楚家人设置了新的功勋荣耀。 还有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叶家、赵家,追随自己的官员们等,全都是一夜之间鸡犬升天。 谢疏鹤丝毫不在意被诟病,他一开始夺权,最后做了皇帝,他的初衷就是以权谋私,想给自己人最好的不是吗? 登基大典后,谢疏鹤给楚轻盈举行了封后大典。 谢疏鹤穿着黑红相间,绣有金色祥龙图案的华服,身躯修长笔挺,痊愈后整个人更加郎艳独绝,风姿清贵,圣洁如谪仙。 而楚轻盈一袭凤袍也是黑红相间的,上面的图案精细,纹路奇艳绝世,头戴贵重的凤冠,整个人大气美丽如神女。 她跟谢疏鹤站在高处,接受群臣的跪拜。 二人牵着手,侧过头看向彼此,眼里都带着情意。 这段时间太忙碌了,每个人都很累,但在今晚的龙榻上,谢疏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激烈,根本要不够楚轻盈。 谢疏鹤在提高女子的社会地位上,做了很多改革,鼓励女子走出闺房,允许女子从军上战场。 他还提倡一夫一妻制。 但古往今来都是男人三妻四妾,他要是强制要求,那只会被反噬。 所以他推举的这些制度都是缓慢进行的,自己这个皇帝做表率,只娶一妻,后宫没有别的嫔妃。 宫里的主子少了,就用不到那么多宫人。 谢疏鹤遣散了很多宫人,不算上护卫,也就只留了不到三百人。 对比起某个朝代的宫人多达一万多人,他此举可谓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宫人没有那么多,也就节省了开支,这些钱财谢疏鹤用在了百姓身上。 有楚家军在,边境太平。 而谢疏泽和柳氏的生意遍布全国各地,引来诸国通商。 他们带动起了整个大楚的生意链,让女子也能经商,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 好几个商贾大族由此诞生,促进了天下经济的快速发展,史书留名。 楚明玠的医馆开了一家又一家分店,楚明玠早就名扬天下,整个大楚的医疗都被带动起来,大楚的医疗技术超越了诸国。 楚轻璇开办女学。 顾翊淮不用再写情色小说养家糊口了,而是做起了夫子,桃李满天下。 他们每个人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有了一番大作为,带动了整个大楚各个领域的发展,助谢疏鹤开创了空前绝后的盛世。 五年后。 楚桉和楚瑜七八岁的时候,败走西域的傅寒辞仿佛销声匿迹了,始终没什么动静。 谢疏鹤过得太圆满幸福了,就有些飘了。 三十多岁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服用了神药的作用,体力不增反减。 他最血气方刚的时候,都没这样的体力,一夜至少能要楚轻盈两三次。 这天又到了后半夜。 谢疏鹤抱着鬓发被汗水浸湿的楚轻盈,平复着喘息,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极为磁性撩人,“盈儿,你和我一起临朝听政吧。” “等到大臣们都臣服你后,我就称病,你一人坐龙椅,当女帝。” 他想摆烂,做皇帝太累了,早上得早起,白天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晚上还得熬夜批复折子。 他现在身强体壮,身体倒是受得住。 但他只想君王从此不早朝,日日沉浸在温柔乡里,时刻跟盈儿耳鬓厮磨,浓情蜜意。 “当皇帝太累了,我也不想当。”楚轻盈抚摸着谢疏鹤的眉眼。 几年过去了,这男人脸上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反而越来越蛊惑。 他这张脸,身材和气质,不能多看一眼,每次都勾得她欲罢不能,让她纵欲过度,偏偏谢疏鹤还不虚。 如今整个大楚的军政大权都在楚轻盈手中握着,她跟以前一样喜欢练兵打仗,每天早出晚归,不被困在后宫里。 谢疏鹤只想把能给楚轻盈的,都给楚轻盈。 这皇位楚轻盈不要,他也不想楚轻盈那么辛苦。 谢疏鹤便寄希望于楚桉再长大几岁,最多五年,他就将皇位禅让给楚桉。 到那个时候,即便楚轻盈还在练兵,或打仗,他也能寸步不离地跟着楚轻盈,黏着楚轻盈。 他从来不想要权势,不贪恋权势,一开始只是想护住盈儿和楚家满门。 后来他想在临死前为楚轻盈夺来一切,他们只有权势在手,才不会朝不保夕。 他做这个皇帝,只是因为盈儿和他们的一双儿女。 他此生就是想捧着楚轻盈站在最高处,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给楚轻盈。 谢疏鹤觉得圆满无憾的第二天,八百里加急军报从边境传了过来。 傅寒辞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拉入了别国跟他结盟,在西域和大楚的边境,发动了进攻。 现在朝廷里,不管是谢疏鹤当初一手培养出来的叶家和赵家,还是其他人,都有很多可用的将才。 只是,傅寒辞到底是男主,韶冉还在傅寒辞手上。 很快东凌就传来了密信。 这些年谢疏鹤和霍远霆他们都用了各种方法,要带回韶冉。 东凌的皇帝体恤霍远霆的爱女之心,并且当初楚轻盈帮东凌击退了北境敌军,所以东凌的皇帝让霍远霆和穆澜带着三十万东凌军,支援大楚。 几年前楚轻盈去打仗名不正言不顺,这一次,她以大楚皇后、女战神的身份,带领着三十万大军奔赴战场。 谢疏鹤没跟楚轻盈闹,轻而易举就让楚轻盈去了,他坐镇朝堂。 结果大军行了三日,又一次扎营歇息。 楚轻盈从食铁兽身上下来,在杨副首领的跟随下,一手提着刀进入营帐。 她似有所感,于那一刻顿住,猛地抬头看去。 父子二人坐在一处,那脸一圣洁端雅,一雌雄难辨的凌厉又漂亮,对上她震颤的目光,“盈儿……(娘亲!)” 谢疏鹤始终没有忘记楚轻盈用十年寿命,换来了治愈他的神药。 他那个时候被楚轻盈自伤的举止吓到,再不敢表现出自责和忧郁,但心里的痛和不安却一直没有消散。 他怕楚轻盈突然暴毙,所以即便做了皇帝日理万机,他能跟楚轻盈形影不离的时候,就一定得让楚轻盈在他的视线里。 如果楚轻盈突然死了,他救不了楚轻盈,但他能在下一秒就追随楚轻盈而去。 黄泉路上再遇到,两人一定还能有来世。 所以楚轻盈此次远赴西域战场,他怎么可能不跟着呢? 楚轻盈哪怕死,也得死在他怀里,也得让他陪她一起死。 楚轻盈:“……” ————————【作者有话说:男女主基本上没剧情了吧,接下来写前世番外。 或许从前世看,一切都特别明朗了,那些正文有些地方看得糊里糊涂的读者,看了番外别再迷糊了啊。】 第197章 前世篇:全员恋爱脑,谢疏鹤的出生 圣武帝(先帝)御驾亲征西域时,楚恂还是个刚议亲的少年郎。 他跟在父亲楚将军身侧,却已经能独当一面,深入敌方,跟着圣武帝一起收复了西域。 西域很广阔的领土,中原所没有的各种物产资源,以及佳人美酒都被大周所占有。 西域圣女沦为了俘虏。 楚恂看着圣女那倾国倾城之姿,就有预感她是红颜祸水。 尤其她神色里的仇恨、隐忍和坚韧,他们中原将士们看她时眼中的欲望,她那令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外貌气质。 楚恂知道,若是留下她,她来日必能颠覆了大周的江山。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圣武帝有着统一整个天下的雄心壮志,却还没能完成大业,就栽在了西域圣女身上。 不管楚恂和他父亲如何劝说,圣武帝都执意留下西域圣女。 作为最忠诚的臣子,楚恂甚至亲自暗杀过西域圣女。 却被圣武帝发现,护住了圣女,责罚了他。 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圣武帝就在营帐里宠幸了西域圣女,罚楚恂在营帐外站岗。 事后,还没回宫,他就封了西域圣女为纯妃。 待回到大周后,前朝后宫都炸了。 楚将军被皇后召见,也只能实话实说。 太子顾珩已经七八岁了,在此之前太子的地位牢固,从未有半分的动摇。 但皇后了解圣武帝,西域妖女的出现,让她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她企图拉拢手握重兵的楚家,楚家人却表示只效忠现任皇帝,不参与任何斗争。 以后太子登基,他们自会为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家世代一直被拉拢,但无论用什么方法,从未有哪个势力派系能将楚家拉拢过去。 皇后放弃了,自己出手,在后宫里用尽方法要除掉妖妃。 西域圣女没少中招,但好在有圣武帝护着,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她极会蛊惑男人,反过来让圣武帝和皇后离心,叫圣武帝越来越厌弃皇后和太子。 圣武帝为西域圣女痴狂,后宫那么多佳丽都抛掉了,只让西域圣女侍寝,独宠西域圣女。 所以正在壮年的圣武帝的子嗣却并不多,加上后宫嫔妃之间的斗争,后宫里活下来的孩子竟然只有太子。 圣武帝没有遇到西域圣女时,很在意这点。 但西域圣女入了后宫,他就只想着西域圣女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 西域圣女不仅宠冠后宫,且在圣武帝的旨意下,连朝臣们见了她,就如同圣上驾临。 圣武帝自己也没有君威地捧着西域圣女,在西域圣女面前极尽卑微,让西域圣女在大周几乎是呼风唤雨了。 然而这并不是西域圣女想要的。 她恨灭了自己国家的圣武帝,想念自己的故土,悲伤那些被楚家军屠杀的西域子民将士。 她想复仇,想颠覆了大周的江山,复辟西域。 但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前朝,她都没有实权。 后宫有皇后在,她朝不保夕。 前朝那些官员们虽然对她恭敬,看似言听计从,却无人会为了她背叛自己的君主和国家,帮她复仇。 这让她心里的仇恨更深。 她不过是被困在大周后宫的禁脔,只能给圣武帝生儿育女,指不定哪天就埋骨在了这里。 西域圣女的复仇之心越发强烈。 她入了后宫一年,仗着圣武帝的宠爱,时常出入前朝,能接触到文武大臣。 她开始在这些人中挑选,最先排除的自然是楚家。 就算他们手握大周的军政大权,但楚家人各个忠肝义胆,不贪恋钱财和美色,不畏生死。 她只能考虑其他人。 最终,西域圣女的目标锁定在了文臣之首权倾朝野的谢钧隽。 谢家是经过了各个朝代的更替,却依然屹立不倒的千年大门阀。 到了谢钧隽这一代,他尤其被圣武帝器重,本来就承袭了侯爵,在政绩越加斐然的情况下,西域圣女吹了枕边风,圣武帝就封了谢钧隽为异姓王。 谢钧隽后院里有众多妾室,都是对他和家族有利的。 他来者不拒,儿女成群。 不过正妻王氏的肚子不争气,与谢钧隽成亲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嫡女谢疏慧。 当然,这也是因为谢钧隽不太喜欢她这种端庄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的缘故,虽敬重她,却极少去她的房中。 谢钧隽既然风流爱美色,西域圣女就投其所好。 在一次宫宴上,她保下来的唯一一个西域婢女古赞丽献舞。 谢钧隽眯着眼,嘴角勾着很大的玩味和兴趣。 圣武帝和皇后同坐,但西域圣女就在圣武帝的右侧,见状玩笑地询问了一句,“安王可是看上了本宫的婢女?” 这满朝文武,也就只有谢钧隽表面功夫都不做,从不对西域圣女阿谀奉承。 他被点了名还是坐在那里,双腿分开,手肘抵在膝盖上,摇晃着夜光杯里的西域美酒,目光没有从古赞丽身上移开,“是有那么几分兴趣,只是不知道纯贵妃娘娘是否愿意割爱。” 圣武帝一向善待自己的臣子,换做平时,圣武帝看出谢钧隽想要什么,那就直接给了。 只是这次谢钧隽看上的是他心尖上的女子的婢女,他没有自作主张,全看西域圣女自己的意愿。 “一个婢女而已,安王若是喜欢,本宫便赐予你。”西域圣女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把古赞丽送给了谢钧隽。 谢钧隽城府精于算计,自然知道西域圣女的用意。 不过就像知道他被封王,是西域圣女在圣武帝面前为他美言了一样,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只当古赞丽是他后院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连着宠幸了好一段时间,然后就腻味了。 他的其他姨娘都有家族势力,对他有益,他不会腻味了后就丢到一旁。 古赞丽在他眼里是十足的玩意,他完全失去兴趣后,就置之不理,任由古赞丽在斗争血腥残酷的后院里自生自灭。 即便后来古赞丽怀了身孕,生下了一女,他也没有再去看一眼。 古赞丽把女儿托付给了谢钧隽的一个姨娘抚养,而后产后血崩,其实是自杀了。 谢钧隽故意让西域圣女计划失败,不认这个女儿,让这个女儿跟了那个姨娘的杜姓,对杜婉兮不闻不问。 这一场拉锯战,自以为是猎人的西域圣女输了,赔上了最忠诚的、唯一一个故人的性命。 但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不能让自己半途而废。 于是在某个晚上,圣武帝不得不留宿皇后的宫中时,她乔装打扮,走了皇宫里的一条密道,骑马去了谢府。 “贵妃娘娘早就该亲自来了。”谢钧隽在和西域圣女玩着一场游戏,坐在榻上看着边脱衣服边走来的西域圣女,他深邃的目光里是盯着猎物的玩味和侵略。 西域圣女跪了下去,身子扶在谢钧隽的双腿上,手探到谢钧隽的小腹处。 谢钧隽很难取悦,他经历的女人太多了,什么花样没玩过? 哪怕西域圣女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让他沉溺失控。 他的众多女人中,身子比西域圣女更有滋味的多得是,不同的是心理和精神上的感觉。 圣武帝器重宠信他,他和圣武帝情同手足。 可是圣武帝不知道,他放在心尖上捧着的女子,如今在他的身下承欢呻吟。 这无疑是禁忌的、刺激的,从古至今那都是,什么都没有偷情苟合来得刺激不是吗? 何况,这还是皇帝的宠妃。 这个宠妃她对皇帝爱搭不理,在皇帝面前高贵冷淡,被皇帝奉为圣女。 但他在的身下,却犹如荡妇。 “贵妃娘娘你对着皇上也应该这样,说不定他就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你,让你取了他的性命,成功复辟西域。”谢钧隽把西域圣女压趴在枕头上。 他咬着西域圣女香嫩的脖颈,一滴汗从他额头上滚落,喘息粗重了一些。 西域圣女的脸趴在枕头上,浑身汗津津的,鬓发也湿了,扭动脖子擒住谢钧隽的薄唇,深深地吻,“本宫对你的皇上只有恨,是他灭了西域,屠杀本宫的西域子民,隽郎不知本宫每次侍寝有多恶心,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是吗?那有机会了让臣亲眼看看,看看贵妃娘娘在皇上身下,是不是也如在臣身下这般动情……”谢钧隽修长宽大的手抚过去,意有所指。 他那张脸在烛火的映照下依然冷峻,没有温情。 西域圣女在心里骂了一句变态,最后那一刻,全身战栗着,“隽郎,本宫喜欢你这样的。” “每次给圣武帝侍寝后,本宫都会喝下皇后给的避子药,本宫不想给他生孩子,但是本宫想给隽郎你生。” 谢钧隽推开了西域圣女,坐起身,低眸居高临下地睨着瘫在那里的西域圣女,嘴角勾着邪佞又不屑的笑,“臣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臣不会背叛皇上。” “且混淆皇室血脉是抄九族的大罪,臣可不敢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西域圣女只觉得这男人太虚伪,皇帝的宠妃他都敢睡了,还怕混淆皇室血脉? 他只不过是把她当成了可以逗弄的猎物,她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这一夜还很漫长,反正西域圣女都自荐枕席了,谢钧隽没让自己吃亏,要了西域圣女三次。 西域圣女昏睡了过去。 谢钧隽叫婢女抬水进来给她收拾了,然后灌了她一碗避子汤,安排人送了她回宫。 西域圣女给圣武帝侍寝很频繁,始终没能怀上皇嗣,这让圣武帝起了疑。 他找来信任的御医给西域圣女诊断,然后就得知了西域圣女一直在背着他喝避子汤。 圣武帝愤怒、痛心,却还没朝西域圣女发火,西域圣女就成功让皇后替她顶了罪责。 这避子药的确是皇后在西域圣女刚入宫时,就赐给西域圣女的,一旦服用完了,皇后还会送来新的。 圣武帝俊脸铁青,气势汹汹地去了皇后的宫里。 皇后承认了,大义凛然地辩解她和文武百官都不允许一个异域女子生下皇嗣。 圣武帝却一意孤行,不顾太子的求情,一脚踹得太子趴地,吐出鲜血来。 在皇后歇斯底里地扑过去抱住太子时,他禁了皇后的足,并且还夺了皇后管理后宫之权,交给了西域圣女,作为补偿。 他还迁怒了皇后的母族,责罚了劝谏的官员,让西域圣女断了避子药。 他在心里决定等西域圣女生下皇子,就废了顾珩这个现太子,立她的皇子为储君。 此种种行为,圣武帝完全就是个昏君了。 但他不管不顾。 他就是栽在了西域圣女手里,神魂颠倒理智全无。 一年的时间过去,古赞丽给谢钧隽生得女儿杜婉兮都一岁了,西域圣女却还是没能让谢钧隽背叛圣武帝。 她用各种方法引诱攻略谢钧隽,在感觉到谢钧隽的心里对她有几分感情后,她收买了每次在谢府端避子药给她喝的那个婢女。 后来的一段时间,西域圣女甚至引诱谢钧隽在她的宫里。 她和圣武帝时常行欢的榻上,跟谢钧隽苟合。 更甚至有一次白天,她在圣武帝的寝宫里,唇上抹了药,让圣武帝昏迷了,叫谢钧隽上了龙榻。 他们当着圣武帝的面偷情,害怕又刺激,从未有过的愉悦。 西域圣女成功怀孕了。 谢钧隽得知后没有第一时间让她落胎,沉默了许久,问出一句,“孩子是本王的,还是圣武帝的?” “隽郎你权势滔天,一查本宫的侍寝纪录,算算时间,就该知道本宫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西域圣女怀孕两个月了,坐在谢钧隽的腰上,拉着谢钧隽的手抚摸她的肚子,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碧眸凝视着谢钧隽。 “隽郎若是不愿让本宫生下你的孩子,本宫落胎便是,但你,真的舍得我们的亲生骨肉吗?” 谢钧隽掌心下的小腹是柔软的、温热的,这里面已经孕育了他的孩子。 他眯眼看着西域圣女的一双眸,心里想得是孩子若是生了下来,会不会也有西域圣女这样一双让人神魂颠倒的碧绿色眸子? “好啊,本王要了这个孩子。” “只不过得是本王的,不能是皇上的皇子。” 祭祀大典需要皇后出席,西域圣女听从了谢钧隽的安排,在那种场合下陷害皇后,让皇后出了错,毁了祭祀大典。 皇后借此机会联合朝臣们,让圣武帝杀了西域圣女。 圣武帝却顶着压力,只降了西域圣女的位份,之后将西域圣女罚去了宝相寺,为国祈福,弥补过错。 宝相寺里的一切谢钧隽都打点好了,他安排西域圣女在山峰顶上,秘密生下了他们的儿子。 也就是傅寒辞。 圣武帝忍耐了一年,不顾前朝后宫的反对,执意接了西域圣女回宫。 他对西域圣女的宠爱比之前更甚,让御医给西域圣女开了很多方子。 西域圣女始终没有防住,怀了圣武帝的孩子。 但她根本不想留这个孩子,她是真的恨圣元帝。 她要利用这个孩子报复圣武帝。 她就是要搅合后宫,害圣武帝的发妻皇后和太子,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于是西域圣女自己给自己下了毒,嫁祸到皇后身上。 ————————【作者有话说:从这里开始写到前世的最后。】 第198章 他们悲惨命运的开始 在皇后多次陷害西域圣女的时候,圣武帝就生了废后的念头,这次皇后竟然毒杀西域圣女肚子里、他盼望了很久的皇嗣。 圣武帝怒不可遏,废后和废太子的圣旨一起下达。 结果在几个群臣的以死相逼,诸多臣子的阻拦下,他收回了废后圣旨,只废了太子,将母子二人幽禁了起来。 西域圣女让大周的前朝后宫都动荡起来,如楚恂所料的那样,她祸乱朝纲动摇国祚,在慢慢颠覆大周的江山。 西域圣女虚弱地躺在榻上,心里在狂笑,讥讽地笑,同时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恼这个孩子的命竟然这么大,没有被毒死。 要是孩子被毒死了,圣武帝彻底失去理智,怕是就直接杀了皇后和太子了吧? 这个孽种她是不会留着的。 她在心里计划着要让这个孩子死的有价值,达成她的目的。 面上,西域圣女依偎在圣武帝怀里,静静地流泪,哽咽难言,“三郎,我以为孩子保不住了。” “但我此次中毒,自身都难保,这个孩子就算保住了,ta能活多久呢?哪怕生了下来,那可能也是个畸形怪物孩子……” 圣武帝长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要不然也不会生出有着盛世容颜的谢疏鹤。 此刻他的脸沉下来,眉紧紧皱着,打断西域圣女,眼里都泛起了猩红,酸涩刺痛,热泪要涌出来,“朕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怪物?” “他有朕这个真龙护佑,一定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圣武帝怕西域圣女因为孩子不好,而放弃孩子,他扫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御医。 那御医连忙对因怀孕而升了位份的西域圣女道:“是啊皇贵妃娘娘,微臣等定会竭尽全力让你肚子里的皇子平安降生。” “你此次中毒,虽说皇子保了下来,但到底损伤了身体,所以你不能落胎,否则恐怕会……” 会一尸两命。 西域圣女只能生下这个孩子。 西域圣女的心沉到了深渊,一片冰冷。 谢钧隽不允许她怀上圣武帝的龙子,要是让谢钧隽知道了她必须生下这个孩子,还没答应帮他的谢钧隽,会不会跟她决裂? “素素,你好好养胎,太子已经被朕废了,只要你这胎诞下的是皇子,朕便立他为储君,以后这大周的江山交给他,朕会送给他整个天下。”圣武帝轻柔地抱着虚弱的西域圣女,下巴搭在西域圣女的头顶,合上眼,眷恋地摩挲着。 西域圣女心里忽然狠狠一震。 圣武帝为了她宠妾灭妻,废了嫡出的太子,对抗朝臣们。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相信他说得他会将大周的江山,交到一个异域女子生得皇子手上。 既然她无法杀了肚子里的孽种,那倒不如生下这个孽种,培养成帮她复仇的工具,就像她正在培养古赞丽的女儿杜婉兮一样。 那几天里,圣武帝始终陪着在榻上养胎的西域圣女,亲自照顾西域圣女。 他为她洗漱梳妆,给她喂药喂饭,可谓是体贴入微柔情蚀骨。 圣武帝把朝政交给了谢钧隽几个大臣处理,殊不知谢钧隽已然起了异心。 而皇后和废太子忍辱负重,皇后暗中联合自己的家族和太子的拥护者们。 这比以前容易。 因为现在朝中的文武大臣都对圣武帝这个昏君心生不满,所以他们都参与到了皇后诛杀妖妃的计划中。 废太子向另一个世家大族,王家的女儿示好,企图得到这个家族的支持和助力。 在圣武帝寸步不离地陪着西域圣女时,谢钧隽好不容易才用朝政支开了圣武帝。 他换上内侍的衣服,大白天的,在圣武帝的眼皮子底下,来到圣武帝的寝宫见西域圣女,甚至还带了一个手中提着食盒的大夫。 “隽郎!”西域圣女看到谢钧隽,屏退宫人后,她扑入到了谢钧隽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表达着自己的思念和惶恐不安。 “你终于来了!我也没想到我会怀上龙子,我厌恶这个孽种!” “你肯定猜到了,其实是我自己要杀了这个孽种,就自己给自己下了毒,嫁祸给了皇后,但我没想到,这个孽种的命竟然这么大……” 谢钧隽的双臂搂着西域圣女颤抖不止的背,大手抚着她的青丝,心里的愤怒和嫉妒达到了顶峰。 他一点表情都没有,语气阴狠道:“你既然不愿留下这个孽种,那便喝了本王给你带来的这碗落胎药吧。” “好。”西域圣女不假思索地应下,离开谢钧隽的怀抱,接了大夫递来的一碗汤药。 她送到嘴边,仰起头,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这期间谢钧隽目光复杂锐利地紧锁着西域圣女。 因为喝得太急,西域圣女被呛得不断咳嗽,眼尾的生理性泪水流出来,又泛着绯红,看得人心猿意马。 谢钧隽紧握着拳头伫立在龙榻旁,用力闭了闭酸痛发胀的眼。 西域圣女等了许久,身体上并没有不适,再捕捉到谢钧隽眉宇间不可察觉的痛色,她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身边的宫人好几个都被谢钧隽买通了,所以谢钧隽知道要是她落胎,她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了。 经过她几年的攻略,不管谢钧隽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还是在这场禁忌刺激的偷情游戏里不可自拔了,反正现在谢钧隽是舍不得她死的。 这碗不是落胎药,而是保胎药吧? 西域圣女眼含泪水凝视着谢钧隽,“隽郎,你给我喝的……” 谢钧隽俯身,抬手用力掐住了西域圣女的下巴,望进她一双勾魂摄魄的碧眸。 他恼她对他的引诱,也恼自己在这场游戏里认了真,语气都是咬牙切齿的,“你明知道自己要是落了胎,自己也活不了,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下了这碗药。看来你宁愿死,也不愿留下肚子里的圣武帝的孽种。” “是,我知道,我宁愿一尸两命,也不想生下这个孽种,我太厌恶太恨圣武帝了。”西域圣女抬手揪住谢钧隽的衣襟,靠到他滚烫坚硬的胸膛里。 “谢钧隽,你帮帮我,我太痛苦了,在圣武帝这个仇人身边的每一刻、每一秒,我都生不如死。” “我与他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管死的是谁,我都会解脱了。” 谢钧隽的嗓音透着一种无力感,无法从这场背德的感情里挣扎出来的无力感,终于还是清醒地沉沦,背叛了自己忠诚的君王,“你自己有什么计划吗?” 西域圣女跪在龙榻上,拉了谢钧隽到面前,吻住谢钧隽弧度优美的薄唇,“既然这个孽种只能生下来,那倒不如利用这个孽种。” “圣武帝一定会立这个孽种为储君,让这个孽种得到了大周的江山,到时候再为我复辟西域。” 那个大夫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西域圣女的一双手在谢钧隽紧绷的身躯上游走,解掉他的腰带,褪下他的亵裤。 继而,她凑了过去。 谢钧隽的大手一下子扣紧了西域圣女的肩膀,下巴微扬。 他平日一张冷峻的脸上此刻一片隐忍,额头上青筋凸起,落下汗珠来,薄唇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低喘。 西域圣女抬头看着谢钧隽,碧绿色的眸能把人的七魂八魄都勾走。 她在证明自己真的是迫不得已才留下这个孽种,即便怀孕了,也不耽误她让谢钧隽爽。 她一点都不在乎肚子里孩子的安危,竭尽全力取悦谢钧隽,要谢钧隽帮她完成复仇计划,将肚子里的孽种培养成她复仇的工具、棋子。 谢疏鹤就是在生母的厌恶中,一声声孽种的称呼里,在娘胎里苟延残喘,数次命在旦夕。 可他还是活了下来。 “你是异域女子,又勾得皇上为你拘禁皇后,废了太子,荒废朝政,如今不仅文武大臣,就连百姓们都视你为妖妃,谋划着一场除妖妃的计划。”谢钧隽靠坐到龙榻上,四肢百骸都是舒爽的,身上的戾气就散去不少。 西域圣女的头枕在他的腰间,他抬起大手抚摸着西域圣女的脸,眸中还透着浓烈的情欲,嗓音喑哑,“就算你能生下来这个孩子,也无法护着他活下来。” “所以倒不如将孩子换走,让他平安长大,积蓄力量,到时候再将大周江山夺回来。” 西域圣女满头青丝散落,脸上泛着潮红。 正如谢钧隽所说,曾经西域最圣洁高贵被万民供奉的圣女,却沦为了男人胯下的荡妇,她如何不恨? 这种恨意摧毁了她的道德、良知,将她的生命都燃烧了。 西域圣女很清楚自己没有跟皇后和朝臣们对抗的实力,圣武帝是护不住她和肚子里的孽种的,谢钧隽的提议势在必行。 “但是隽郎,除了你之外,我不信任任何人,我能依靠的只有你,我也最依赖你。”西域圣女柔顺地趴在谢钧隽的小腹上,感觉到他的再次紧绷和火热,她的心里是征服的快感和得意满足。 她仰着一张脸,魅惑又依恋的眼神凝望着谢钧隽,“不如你找个孩子来。” “我让这个孽种生下来后假死,你将孽种带回谢府,我相信你定能护着他长大,将他培养成最好的复仇工具。” “隽郎,过去几年我一直在暗中集结西域的旧部,我将这批人交给你,你继续壮大他们的力量,日后交给我肚子里的孽种,助他成事。” 谢钧隽眯了眯眼,早就知道这个妖女有野心和心机,他却还是被她一点点引诱,为她谋划。 “本王会让王氏或是其他妾室们在这段时间怀孕,等她们哪个生下了孩子,本王就用那个死尸换走你生的孽种。” “同时,你也要假死离宫。”谢钧隽的话语里带着十足的占有欲。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妖女承欢在其他男人身下,不愿再跟圣武帝分享这个妖女。 所以趁此计划,他要西域圣女假死离宫。 他给她改名换姓,金屋藏娇,从此让她只能取悦他一人。 “隽郎,你竟然要杀了自己的孩子?”西域圣女心里想着这男人可真够狠,太丧尽天良了。 可她也并没有对被选中的孩子产生怜悯,面上满是感动,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谢钧隽的腰,脸深深埋入了谢钧隽结实有力的腹肌上。 “好,我全听隽郎的安排,隽郎,我爱你……”西域圣女动情地说着,却在谢钧隽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不是安于室的女子,不可能隐姓埋名无名无分平平淡淡地跟着谢钧隽过一辈子。 曾经她作为圣女,就是断情绝爱的。 这个世上爱情和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而谢钧隽风流成性利益至上,这样的男人能迷恋她几年呢? 她能引诱得谢钧隽轻易就背叛君王,下一个更漂亮更有手段的女人也可以。 到时候她只会被弃若敝履,郁郁而终。 与其这样,不如她为了复仇,轰轰烈烈地死。 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会念念不忘。 她要用自己的死,让圣武帝和谢钧隽怀念她一辈子。 她要成为圣武帝和谢钧隽的白月光,也是他们心口最难以抹去的朱砂痣。 谢钧隽回了谢府后,便接连不断地宠幸妻妾。 在过去几年里,他除了西域圣女,后院里的这些女人都没碰过了。 如今再睡这些女人,一点趣味都没有。 因为要让她们快些怀上身孕,他日夜不停地耕耘,纵欲过度。 他给这些女人喝易孕的汤药,他自己也吃了很多补品,壮阳药,身体都有所损伤了。 他更倾向于让妻子王氏怀孕。 因为这个时候,他还是愿意给西域圣女肚子里的孽种谢家嫡子的身份的,方便日后他培养这个孽种。 谢钧隽为了西域圣女强迫自己跟不喜欢的妻妾们行欢,掏空了自己的身体。 他却不知道,西域圣女在谋划着自杀,根本没想过和他厮守一生。 谢府里的王氏成功怀了孕,而皇宫里的谢疏鹤,在西域圣女这个生母的肚子里,经历了九死一生后,西域圣女早产了。 西域圣女当初自己给自己下毒,损伤了身体,她生下谢疏鹤后,知道就算自己不设计自杀,她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谢疏鹤从生下来就带着一身的毒。 虽然他肢体健全,不是畸形的怪物,但天生体弱多病,闯过了一个又一个鬼门关。 谢钧隽毒死了王氏生得儿子、他的亲生骨肉、他唯一的嫡子,不顾耗尽了力气难产,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王氏,他用自己儿子的尸体换回了西域圣女给圣武帝生得皇子。 然而西域圣女却是真的死了。 她的尸体在冷宫的废井里被找到,跟谢钧隽的儿子别说看出面目了,母子二人全身上下都被腐蚀得白骨森森,十分骇人。 圣武帝抱着西域圣女,低头亲吻西域圣女的头盖骨,温柔,病态,疯狂。 他失声痛哭,悲痛欲绝,吐了血,昏厥过去。 如西域圣女计划得那样,圣武帝认定是皇后残害了他们母子二人,圣武帝要杀了皇后和废太子。 废太子在未来的妻子的家族的支持下,以及群臣顺势而为的拥护中,发动了宫变。 他坐上了皇位,给圣武帝下了毒,致使圣武帝瘫痪在床。 他拘禁起了亲生父皇圣武帝,每日都到圣武帝的床榻前,羞辱圣武帝,让圣武帝生不如死。 就这样,谢疏鹤和楚轻盈、楚家以及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家族,他们每个人的悲惨命运,开始了。 第199章 长姐曾是他的救赎 在谢府,谢钧隽抱着换回来气息虚弱的皇子,起名谢疏鹤。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厌恶,心里是深深的恨意。 他恨西域圣女。 西域圣女没有听从他的安排假死出宫,她竟然真的死了,要用自己的死来完成复仇大计。 她真的爱他吗? 她凭什么就能确定,她死了,他就能好好培养谢疏鹤呢? 西域圣女未免把他想得太善良了。 谢钧隽对西域圣女的玩弄只有恨意,要报复西域圣女,偏不如西域圣女的愿。 西域圣女爱的是圣武帝,想着让她给圣武帝生得孽种在日后坐上皇位,为这个孽种谋划。 她可曾在意过她给他生下的儿子? 既然她不在乎,那他就让她为此付出代价——他要培养那个被养在宝相寺山脚下、一个姓傅的农户家里、他的儿子傅寒辞。 他要傅寒辞日后杀了西域圣女给圣武帝生的孽种,要傅寒辞坐上皇位。 这样他既报复了西域圣女,又报复了圣武帝。 谢钧隽对谢疏鹤又爱又恨还厌恶,爱是因为他是西域圣女生的,恨是因为西域圣女玩弄他。 西域圣女狠狠抛弃了他,践踏了他的一颗心。 西域圣女更爱的是圣武帝,爱孽种谢疏鹤,而毫不在乎她给他生得儿子。 谢钧隽把谢疏鹤丢给了王氏,给了谢疏鹤一个谢家嫡子应有的一切,却压根不知道那些年里,谢疏鹤都遭遇了什么。 谢疏鹤体弱多病,整日被病痛折磨着,哭闹不止。 他经常昏厥休克,明明是个婴儿,但他喝得药却比喝得奶还多,每天喝药就喝饱了。 一开始,王氏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虽然诧异自己生得儿子是碧绿色的眼睛,但她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跟谢钧隽一样视谢疏鹤为不降。 她看得出来谢钧隽是厌恶这个嫡子的,她对谢疏鹤的心疼更多了些。 那几年里,王氏耗尽了自己的精力和心血,养育着谢疏鹤。 她经常以泪洗面,抱着因为病痛而哭闹不止的谢疏鹤,没日没夜地哄着。 她心力交瘁,也会崩溃,贴着谢疏鹤的脸,眼里涌出的热泪浸湿了谢疏鹤的襁褓。 王氏几乎熬瞎了自己的眼,身体越来越差。 但即便自己染上了病,她也还是支撑着照顾谢疏鹤,未曾有过松懈。 她不会想到一个男人可以狠辣丧尽天良到,毒死自己的亲生骨肉,把妖女生得孽种换来给她。 谢疏鹤非常早慧,一岁的时候就不会因为疼痛而哭泣了,极为隐忍克制。 他每天都要早中晚喝三次药,一共一大碗。 每次他都是眉头都不皱地一下子喝完,不管多难受,都不会去闹王氏。 他知道王氏的辛苦,经常忍着病痛,闭着眼装睡,只为让王氏不那么担心,不那么累。 他还会在王氏默默掉泪的时候,给王氏擦眼泪,嗓音虚弱却软糯地喊着娘亲,蹭着王氏的脸。 王氏总会被感动地掉泪。 她对于懂事的谢疏鹤更加心疼,对上天感恩戴德,感谢上天赐予了她这么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并且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 王氏已然很满足了。 谢疏鹤度过了三年被母亲疼爱,被人珍之重之,如宝地捧在手心里三年的婴幼儿时期。 直到,西域圣女生前留下的一封信,被人送到了王氏手里。 王氏这才知道她捧在手心里疼爱了三年的亲生儿子,她耗尽了心血,掏空了身体,抚育了三年的儿子,原来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谢钧隽那个时候故意让她怀了孕,在她的儿子生下来的第一时间里,就给她的儿子灌下了砒霜,毒死了她的儿子! 谢钧隽告诉她,之所以谢疏鹤生下来就带了毒,是因为她被某个姨娘在怀孕期间下了毒。 他已经处置了那个姨娘。 但其实根本不是的。 当初宫里的那件事闹得那么大,被下毒的是那个妖妃。 谢疏鹤是那个妖妃生得孽种……王氏什么都知道了,知道那几年西域圣女和她的夫君的偷情苟合。 王氏疯癫地大哭,大笑。 西域圣女已经死了,却还要告诉她真相,嫉妒她是谢钧隽的正妻。 明明她养育了西域圣女的孽种,西域圣女却不愿让谢疏鹤认她为母亲,跟她母子情深。 西域圣女要毁了这一切。 王氏恨啊。 但西域圣女已经死了,她唯有把这份仇恨,施加到了西域圣女生得孽种谢疏鹤身上。 过去三年她对谢疏鹤有多疼爱,知道真相后就有多厌恶,多想杀了谢疏鹤。 王氏在疯癫下,拔出匕首狠狠捅了三岁的谢疏鹤一刀。 谢钧隽及时赶了过来,救下了谢疏鹤。 他以王氏生病需要静养为由,软禁起了王氏。 没多久,王氏就在不甘、愤怒、怨恨,歇斯底里和疯癫中,抑郁而终。 这个世上,唯一对谢疏鹤好的人,也不在了。 这个时候,谢疏慧来到了谢疏鹤面前。 之前,因为王氏一直没能生出儿子,加上谢钧隽的妾室太多,后院斗争激烈,所以王氏这个当家主母没少被妾室们骑到头上欺压、毒害。 谢钧隽更在乎家族荣耀和利益,对自己后院的妻妾和儿女们多有忽略。 尤其是女儿,那不过是他用来跟其他世家大族联姻的政治牺牲品。 还有那几年里,他沉溺在跟西域圣女偷情苟合的刺激中,神魂颠倒,也就对自己的儿女们没有那么多关注。 何况谢疏慧还是个女儿。 哪怕是他唯一的嫡女。 那几年王氏的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照顾谢疏鹤上,这就导致被娘亲忽视,不被父亲疼爱的谢疏慧,在谢府激烈的后院斗争里,没少被姨娘们折磨,庶子庶弟们欺辱。 她在后院里艰难求生时,曾趴在谢钧隽的床底下,亲耳听到了谢钧隽和西域圣女的水乳交融,看到了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躯体。 她为此恶心、呕吐,却又有一种隐秘的、变态的刺激和兴奋。 谢疏慧从小就心理扭曲了。 她知道谢疏鹤是西域圣女和圣武帝的孽种,在王氏死后,她这个长姐来到了谢疏鹤面前。 她也不过十岁,却从那天起,她就代替王氏照顾谢疏鹤。 谢疏慧跟王氏一样,在谢疏鹤病痛时,抱着三岁多的谢疏鹤,心疼地流着泪,极为耐心温柔地哄着。 她在谢疏鹤昏迷不醒时,坐在床榻前,握着谢疏鹤的手,没日没夜,不合眼,不吃不喝地守着谢疏鹤。 直到谢疏鹤又闯过一次鬼门关,睁开碧绿色的眼看她。 谢疏慧喜极而泣,求天告地感谢上苍。 那是一个春日的清晨,少女在明亮的天光下,被照得熠熠生辉。 她娇美的脸上带着泪,却在开心地笑起来,双手合十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 “长姐……”谢疏鹤虚弱地喊着谢疏慧,碧绿色的双眸泛着红,也漾出了笑意。 他看着那个十岁的少女,把她当成了亲生的姐姐。 谢疏鹤曾经一度以为谢疏慧是他的救赎,是他活下来的动力。 他和谢疏慧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他的身体有那么几日好的时候,谢疏慧就教他读书识字。 谢疏慧发现他学什么都快,小小年纪就通四书五经出口成章。 谢疏慧很高兴,节省下来的钱都用在了给他买好的笔墨纸砚上,还经常去主院谢钧隽的书房里偷书。 好几次谢疏慧都被发现了,连下人都敢对她用刑。 她却每次都能提前把书藏起来,被打得遍体鳞伤都不承认。 最后她一瘸一拐地抱着书来到谢疏鹤面前,笑着把那些她用半条命换来的书,交给谢疏鹤。 谢疏慧身上都是血,但她把书保护得很好。 书籍纤尘不染,一点血都没沾染上。 谢疏鹤小心又郑重地接过书,放到一旁,转过来给谢疏慧包扎伤口,碧绿色的眸里通红,晶莹的泪珠子欲落不落。 谢疏慧心疼地给谢疏鹤擦泪,笑着安慰谢疏鹤,“别哭,长姐不疼的……” “弟弟,为了你,长姐做什么都心甘情愿,都值得。” “你是块读书的料子,不要辜负了长姐的期望,以后考上状元名动天下,进入朝堂位极人臣,你有权有势了,就能将我们姐弟二人受过的委屈和折辱,都讨回来。” “好。”小小年纪的谢疏鹤,一开始是为了长姐而读书的。 谢疏慧陪着谢疏鹤读书,但她没有谢疏鹤用功。 谢疏鹤在身体好的时候,抓住时间,天不亮就起床,一整天都在读书,忘记了吃饭。 晚上他也挑灯夜读。 谢疏慧给他送来饭菜,有时候还会去厨房偷一些谢钧隽才能吃到的、最好的糕点和山珍海味,以及茶水给谢疏鹤。 天冷了她给谢疏鹤加衣。 在冬日的夜晚,谢疏鹤还在读书时,她趴在另一张书案上。 十多岁的少女在沉睡中,因为冷而蜷缩着,脸色苍白,蹙着娥眉,也会梦到娘亲。 她在梦里喊娘亲,眼泪流了满脸。 谢疏鹤拿来一件谢疏慧的外袍,给她披在身上,抬手轻拍着她的背。 等她不再流泪后,他就返回去继续读书。 姐弟二人没有爹娘的庇护,又因为是嫡子嫡女,他们成了那些想上位的妾室们的眼中钉。 姨娘们折磨他们,庶子庶女们欺负他们。 谢疏慧在谢疏鹤面前温柔,面对着谢钧隽的姨娘和庶子们,她悍勇跋扈,疯狂得让人害怕。 但她一人难敌四手,经常一身伤。 谢疏鹤替谢疏慧挡住了很多次的毒打。 姐弟二人经常一起受辱,被围起来,被耻笑,被撕扯殴打。 不过他们姐弟二人还是很坚强地活了下来。 谢疏鹤却不知,谢疏慧的心理越发扭曲,在长久的被欺辱折磨下,她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摧毁一切的爆发。 谢钧隽在培养着儿子傅寒辞,很久不回府,对此不闻不问毫不知情。 而在这几年时间里,废太子坐上皇位,成了圣元帝。 他恨透了西域圣女和她生得孽种,要将其挫骨扬灰。 圣元帝却发现那个婴儿的尸体的异常,经过一番验证和调查,确定了那个死婴根本不是妖妃生得皇子! 他心里惊涛骇浪,猜到妖女必定是把孽种送走了,要用这个孽种复仇。 圣元帝就在暗中找寻这个孽种的下落,要除掉永绝后患。 他派人去民间,全天下找,找了很多年,还没找到。 这个时候,天才儿童谢家嫡子谢疏鹤,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这几年里,圣元帝立了后,皇后生下了他们的嫡长子。 他昭告天下,直接封为了太子,亲力亲为地教导太子,对太子付出了自己的很多精力和心血。 因为太子的聪慧,他对太子寄予厚望。 那段跟皇后相爱,有嫡子共同养育陪伴的时光,是圣元帝的生命里少有的温情和幸福。 他看着伶俐稳重的太子,白月光皇后,他一度被治愈过。 只是,圣元帝的这个皇位坐得并不稳。 他年少,靠着朝臣们的拥护登基。 那些朝臣们觉得自己劳苦功高,就要拿捏他,掌控他,把持朝政。 圣元帝不得不跟这些老奸巨猾的朝臣们周旋,他唯有忍让,受了很多辱。 一开始他还会找自己的皇后寻求安慰,时间长了,男人的自尊不允许他在女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懦弱无能。 他在皇后面前也戴上了面具,无法再跟皇后推心置腹毫无保留。 大臣们送自己的女儿给圣元帝。 圣元帝为了牵制她们的家族,夺了皇权回来,即便他心里有多不情愿。 他因为她们的家族,而厌恶她们,他却还是不得不忍辱负重,宠幸她们。 皇后心里不舒服,却也只能谅解圣元帝,做着一个大度贤惠的皇后,打理好后宫,护着这些嫔妃和圣元帝的子嗣。 她始终念着跟圣元帝的感情。 他们共患难,相互扶持着走来。 她以为他们二人年少情深,一起养育着天纵奇才的太子,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她活在幸福的假象里。 圣元帝在暗中找谢疏鹤的动作,引起了瘫痪在床的太上皇的注意。 偏偏他还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一封密信。 那是王氏临死前亲笔写得血书,费尽了千辛万苦,用了好多年时间才能送到他手里。 圣武帝因此知道了西域圣女和谢钧隽的偷情苟合,知道了自己的皇子没死,而是变成了谢钧隽的儿子。 圣武帝怒恨的同时,又庆幸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他恼西域圣女,可也还是爱西域圣女,爱自己的儿子。 但他瘫痪被拘禁,没办法将谢疏鹤接回来,认祖归宗了。 圣武帝用自己最后的权力,废了谢钧隽这个异姓王,并夺去了谢家世袭罔替的侯爵。 他行将就木,在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写完了一封诏书,立西域圣女生的皇子为新帝。 但为了保护谢疏鹤,他并没有在诏书上说这个皇子是谁,在哪家。 他给谢疏鹤送去了一颗保命的药丸。 最后,圣武帝咽气之际,那份诏书被他的死士秘密送去了楚家。 他要楚家人守护密诏,并在有朝一日,送西域圣女生得儿子坐上皇位。 他知道西域圣女曾经集结了西域的旧部力量,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十万人,让那十万人加入到了西域的旧部势力中。 圣武帝驾崩了,楚家人接到了遗诏。 过去那几年里,楚恂成了亲。 原配生下他的大儿子楚明玠后,便撒手人寰。 他常年在外戍边,楚明玠被祖母带着,母亲张罗着给他再娶一位续弦。 楚恂原配的家族,在他的原配死后,为了继续维持两家的姻亲关系,魏家便把他原配的妹妹,嫁给了他的二弟。 没过几年,楚恂和母亲为他选择的妻子赵氏成了亲。 婚后没多久,赵氏怀上龙凤胎,生了他的二女儿楚轻璇和三子楚明骞。 他们和太子一样大。 太子和楚轻璇十岁那年,朝堂的内斗进入到了最激烈的白热化时候。 偏偏外敌入侵,其他朝臣们等着圣元帝对他们礼贤下士,拿出筹码来求他们,这个时候就是夺兵权的最好机会。 所以满朝文武,无一人主动站出来。 唯有楚恂。 第200章 小姑娘要给他做妻子 谢疏鹤九岁这年,两岁多的楚轻璇还没入宫为质,尚在楚家过着她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而这一年,楚轻盈正在赵氏的肚子里。 谢府十多岁的谢疏慧,开始了她的复仇反杀之路。 谢钧隽辞了官,一年半载都不回一趟谢府。 他隐藏着踪迹,或在训练西域圣女的那十万人,或在宝相寺的山脚下培养傅寒辞。 他请了很多奇人异士来教导傅寒辞,让傅寒辞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未对傅寒辞隐瞒他的身世。 他从小就给傅寒辞灌输了以后要夺了大周江山的思想,让傅寒辞只有这一个目标,所有阻拦他的人,都得死。 比如谢疏鹤。 谢钧隽给了谢疏鹤谢家嫡子的身份,让谢疏鹤长大成人。 他却要自己和西域圣女生得儿子傅寒辞,在日后杀了谢疏鹤。 他爱着西域圣女,放不到亲手杀了西域圣女给圣武帝生得孽种谢疏鹤。 于是他找了另外一种发泄仇恨的方式。 他觉得,让傅寒辞杀了谢疏鹤,这种报复西域圣女的方式,比他自己放弃谢疏鹤,还要来得痛快。 谢钧隽早在西域圣女抛下他,她死的那一刻,他就偏执疯魔了。 他连谢家都不要了,把自己余下的生命,都用在报复一个死去的女人上。 谢府的后院特别乱,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们以下犯上欺凌弱小,经常闹出人命,结果都是不了了之掩盖过去。 这就方便了谢疏慧下手。 她挑拨离间,祸水东引,借刀杀人,浑水摸鱼,瞒天过海等等。 那几年里,她用上了三十六计,除掉了一个又一个谢钧隽的小妾和庶子庶女们。 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是亲自动手的,但偶尔,她会亲手杀了曾经欺辱折磨她最狠的仇人。 一开始她都是瞒着谢疏鹤做这些事的,只是二人朝夕相处,时间长了。 谢疏鹤在某个下着大暴雨的深夜,亲眼看到谢疏慧如水鬼一样蹲在湖边,往一个已经被她溺死的庶子身上绑石头,再把庶子推下去。 谢疏慧看着那孩子沉入湖底。 谢疏鹤撑着伞站在谢疏慧背后,看见浑身湿透的谢疏慧在笑,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谢疏慧机械地转过头,看到谢疏鹤手中的伞掉落在地。 原本满脸麻木的她,那一刻神色一下子大变,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惊慌地跑过去,“弟弟!” 谢疏鹤本就体弱,淋了雨,加上惊吓,他昏厥在雨中,连续三天三夜高热不退,人事不省命在旦夕。 谢疏慧守着谢疏鹤,以泪洗面,四处寻医问药,还求神拜佛抄写经书。 她从谢府一路跪拜,磕头,跪拜了一天一夜来到宝相寺山脚下,又跪了几千级的台阶。 回首望去,她在京城到宝相寺的路上,留下了一道道鲜血印记。 谢疏慧把抄写的经书供奉到宝相寺的佛像前,跪在那里,闭上眼,双手合十,流泪,哽咽,字字泣血许愿,“信女谢疏慧……” 谢疏鹤醒了过来,支撑着病体去了宝相寺。 他一步步经过谢疏慧在台阶上跪出来的鲜血,站在谢疏慧身后,听见谢疏慧对着佛主许愿,让她代替他承受病痛。 她愿用自己的命,换来他的平安。 所以在后来,谢疏鹤由着谢疏慧掌控自己。 他虽没有对谢疏慧言听计从,助纣为虐,但也不曾反抗过谢疏慧。 谢疏鹤不问世事苟延残喘,直到楚轻盈的出现。 他有了想护着的人了,却因为多年的厌世,想做什么,也已经晚了。 “弟弟,长姐也是没办法,你是忘了过去他们是如何欺辱我们的吗?我们若是不杀他们,那死的就是我们了……” 谢疏鹤不再因为谢疏慧杀人而大病一场后,谢疏慧就带着谢疏鹤一起杀人。 她想锻炼谢疏鹤的胆子,要谢疏鹤坚强起来,不能那么脆弱,也要谢疏鹤变得跟她一样。 他们只有成为了一类人,才能永远地在一起。 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谢疏慧把匕首塞到谢疏鹤的手里。 她握着谢疏鹤的手,一刀刀刺入一个庶子的心口。 谢疏鹤那张圣洁端雅的脸上,被喷溅了温热黏稠的鲜血。 他的碧眸被糊住,混合着雨水,刺得眸底酸痛,眼泪跟鲜血一起滑落到脸庞,又被大雨冲刷干净。 谢疏慧带着谢疏鹤一起把庶妹的尸体,埋在谢疏鹤书房外的那棵梅花树下。 毁尸灭迹的第一个冬天,梅花在雪中开得很艳很艳。 谢疏鹤看着盛放热烈的梅花,却在想他为什么活着,他活着有什么意思? 谢疏鹤十岁的时候,楚家的产房里传来婴儿降生的啼哭声。 玉雪可爱的楚轻盈被家人围着,在襁褓里吃奶,熟睡,睫毛卷翘,粉雕玉琢,宛如最漂亮的精灵。 谢疏慧完全不在谢疏鹤面前掩饰自己的疯狂和扭曲了,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一个偏方,她囚禁了几个平均年龄只有七岁的庶弟庶妹们,每日放他们三大碗血。 她不顾谢疏鹤的反抗挣扎,把血灌给谢疏鹤喝,让人按住使劲呕吐的谢疏鹤,甚至给谢疏鹤下了软骨散。 那段时间,谢疏慧把一碗又一碗的血灌到谢疏鹤肚子里。 谢疏鹤没能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喝下去的全是人血。 谢疏鹤差点被折磨至死。 谢钧隽想起了一件事,难得回了一趟谢府。 千年世家大族谢家积累了一处巨大的宝藏,当初西域圣女觊觎这份宝藏,谢钧隽千方百计地藏好开启宝藏的玉环。 随着傅寒辞的一天天长大,他要给傅寒辞留一份谋事的财物。 于是他就想起了谢家世代积累的宝藏,回府找玉环。 那几个庶子庶女被找到时,几乎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谢钧隽查到了谢疏慧身上,然后他将“受益者”谢疏鹤交给了那几个庶子庶女的母亲处置。 对比起惩罚谢疏慧,他更想折磨西域圣女给圣武帝生得孽种谢疏鹤。 十多岁的谢疏鹤落到各个都是怨妇的姨娘们手里,对他各种体罚用刑。 谢疏鹤小小的身躯上遍布伤痕,本就体弱的他五脏六腑都支离破碎,伤了根本。 半个月后,谢疏慧借刀杀人,成功让谢钧隽死在了他的一个小妾手里。 谢疏鹤才得以解脱。 谢疏慧在过去几年里,跟谢家的姻亲们来往,寻求他们的帮助,并慢慢收服了谢府的下人们。 所以在谢钧隽死后,谢疏慧这个嫡女成功拿到了谢家的掌家之权。 她给谢钧隽披麻戴孝,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哭得悲痛欲绝,让那些姨娘们都给谢钧隽陪葬了。 庶子庶弟们也被她除得所剩无几。 谢疏鹤好不容易才救下了谢疏泽,送谢疏泽去了生母的老家青州,给了谢疏泽足够的钱财。 无人知道,谢钧隽把玉环交给了谢疏泽,让谢疏泽有朝一日交到来找他的人手里。 十七岁的谢疏慧掌家后,谢府渐渐归于平静。 谢疏鹤已经麻木了,时常缠绵病榻,又在清醒能起身的时候,被谢疏慧要求读书,参加科考。 十一岁的谢疏鹤就凭借着一篇文章名动天下,这个时候,圣元帝已经得知谢疏鹤的身世了。 他压着不让谢疏鹤出名不说,还在谢府安插了不少细作,并用其他各种方式谋害谢疏鹤。 同样在谢府的后院里艰难求生的杜婉兮,因为向谢疏慧投诚,做了谢疏慧手里的一把刀,得以活了下来。 她身负西域圣女给她留下的任务,从小就被西域圣女安排在身边的人培养着,心里只认谢疏鹤为主。 在谢疏慧掌家后,杜婉兮来到谢疏鹤身边,照顾谢疏鹤的饮食起居,替谢疏鹤挡下了一次次来自圣元帝的人的毒害。 她没少因为救谢疏鹤,而受伤。 圣元帝眼看着杀不了谢疏鹤,而千年世家大族谢家的权势还在,他便在心腹臣子的建议下,把谢疏慧纳入了后宫为妃。 圣元帝特意让杜婉兮,陪着谢疏慧一起入了宫,断了谢疏鹤的活路。 谢府只剩下谢疏鹤这一个病入膏肓的主子,谢疏慧只得暂时将谢家的管家之权交给了李总管。 谢疏鹤不问世事,继续参加科考,在十七岁那年,成了大周最年轻的状元。 这一年楚轻盈七岁,祖父楚老将军旧疾复发,谢疏鹤上门送药的理由很简单。 楚家满门忠烈,楚老将军为护佑大周江山和黎民百姓而战。 谢疏鹤心中敬佩楚老将军,愿用自己保命的药,救楚老将军一命。 那时的谢疏鹤即便体弱多病,但一张脸俊美圣洁,气质端方清雅。 他那样的风采让人见之难忘,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宛如天人。 谢疏鹤把圣武帝留给他的那枚保命的药丸,赠给了楚老将军,楚老将军就好了起来。 七岁的楚轻盈兴冲冲地来看祖父,撞到谢疏鹤的腿上。 她揉着额头去看谢疏鹤时,愣住了,只觉得像是见到了仙人。 “有没有撞疼?”端方的君子俯下身,检查着小姑娘有没有受伤。 他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如沉碧,让楚轻盈在那里面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他是如此温柔。 少年的一身月白色衣衫飘逸,墨发滑落到楚轻盈的面前。 楚轻盈闻到了少年身上清苦的草药味,以及熏香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有种安心又眷恋感。 楚轻盈还在呆呆地看着谢疏鹤,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好看,又气质温柔自持的君子呢? 楚轻盈拉住谢疏鹤,抬起手抚摸着谢疏鹤那双碧绿色的眸,声音软糯甜美,“哥哥,你的眼睛为什么跟我们的不一样?” “好漂亮,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救了我的祖父,你是神仙吧?” 谢疏鹤一层单薄白皙的眼皮,在小姑娘的指尖下轻颤着。 第一次被一个粉团子亲近,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保持着蹲身的姿势,低垂着眼帘,由楚轻盈的指尖勾勒他的眼。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楚老将军感激谢疏鹤的救命之恩,把人保命的药都给用了,他极力补偿谢疏鹤,指着楚轻盈,笑道:“那以后等你长大了,就嫁给这个哥哥为妻好吗?” 小姑娘是玩过过家家的游戏的,听了祖父的话后,跪下来给谢疏鹤磕了一个头,“我祖父的命是你救的,我们整个楚家无以为报。” “哥哥,我嫁给你做妻子吧!你要等我长大,不能娶别的女人为妻哦。” 谢疏鹤弯身把小姑娘抱了起来,不想让老将军和楚家有负担,他一时并没有反驳,只以为这是戏言。 谢疏鹤没有让旁人知道这件事。 他明明没有把这件事当真,却在次次谢疏慧给他安排婚事时,都拒绝了。 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遵守着承诺,在等着小姑娘长大。 他在那些年里默默地关注着小姑娘的成长,了解她的一切,以及楚家所有人。 同一年,外敌入侵大周时,满朝文武无一人站出来。 唯有楚恂。 圣元帝龙颜大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许给楚恂的二女楚轻璇太子妃之位。 却在楚恂带兵离京后,太后下了一道懿旨,接楚轻璇入东宫陪伴太子。 楚家人心里如何不明白,楚轻璇被作为人质接入了东宫。 但楚家的男丁,除了刚满十岁的楚明骞,楚明玠都跟着楚恂一起上了战场,留下的全是女眷。 东厂的人来传旨接楚轻璇时,他们何来的力量抵抗? 傅寒辞在谢钧隽留下的人的安排下,入了宫,成了东厂里的一员。 他的样貌和气质都是那么出众,楚轻盈随着家人一起起身看过去时,一眼就记住了傅寒辞。 但也只是记住而已,小小年纪的她无法改变什么。 十岁的楚轻璇不知未来的命运,坐在宫内的马车里,一直到东宫了,眼里的泪还没有停下来。 直到跟她同岁的太子,弯下腰给她擦眼泪。 太子如明月,皎洁温润,一身尊贵,却对着她没有太子的架子。 他修长干燥的指尖,拭去她粉白面颊上晶莹的泪,柔声细语地哄着她,“楚二姑娘,你不是被困在东宫里的人质,你是我的太子妃,以后还会是我的皇后。” “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楚轻璇停下了哭泣。 后来的五年里,太子做到了对楚轻璇的承诺,把自己拥有的能给楚轻璇的,都给了楚轻璇。 他没有的,他也给彼时还宠爱他的圣元帝要来,只想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给楚轻璇。 后来楚轻璇情窦初开,便不会再因为想念亲人而偷偷哭泣。 她满心满眼都是太子,待在东宫里的每天都是开心喜悦的。 太子也喜欢楚轻璇。 他稳重老成,但因为楚轻璇还没有及笄,他唯有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不曾对楚轻璇有过逾越的举止。 楚轻璇还保留着一些天真,天真地以为被留在东宫里做人质,也没什么不好的,天真地等待着嫁给太子的那一天,做太子妃,日后成为顾翊淮的皇后。 太子也是这么期待憧憬的,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满满的情意看着楚轻璇时,脑子里浮现出来的都是二人以后成亲的生活。 他们和皇后一样,沉浸在圣元帝给他们制造的幸福假象里,殊不知一场灾难正在来临。 第201章 他喜欢养子的未婚妻,她嫁给了他的养子 圣元帝很宠谢疏慧。 毕竟像谢疏慧这样不仅有绝世容颜,还有手段心机的女子,要是不得宠,那这后宫也没谁能得宠了。 再者,从本质上说,圣元帝和谢疏慧是同一类人,疯癫,病态,心理扭曲。 他们同样仇恨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惺惺相惜。 谢疏慧喜欢掌控,也想要权力。 她经历了那么残酷血腥的宅斗,在宫斗中也是得心应手的,短短两年里,就荣登了贵妃的高位。 她给圣元帝生下了二皇子,可她心里的白月光是谢疏鹤。 即便她入了宫,也要操纵着谢疏鹤的人生,自己身为长姐,又成了嫔妃,不能和谢疏鹤在一起,她就试图插手谢疏鹤的婚姻。 谢疏慧精挑细选了女子,让人送到谢疏鹤的榻上,理由是给体弱多病被大夫判定活不过三十岁的谢疏鹤留后。 谢疏鹤驱逐女子时急火攻心,大口大口地吐血,一连昏迷三日,差点没了命。 谢疏鹤醒来后,看到从宫内回来的谢疏慧守在他的床榻上,心里再无波澜。 谢疏慧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救赎。 她是拉他入地狱的恶鬼。 谢疏鹤眼前浮现出的是楚家的那个小姑娘。 她撞到他身上。 她抚摸他的眼睛。 她说她要嫁给他,要他等她长大。 谢疏鹤没有刻意等这个小姑娘。 他只是在每次病重,被疼痛折磨得要一死了之时,想到那个小姑娘,他忽然就有了求生的欲望。 那几年里,无人知道,楚家的那个小姑娘,是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过年的时候,外面张灯结彩,燃放着烟花。 谢疏鹤的院子里冷冰冰的,他歪倒在床榻旁剧烈地咳嗽,墨发散落,眼尾绯红,涌出大片的泪水来,捂到嘴上的帕子被吐血的鲜血浸染。 谢疏鹤在想,楚家的那个小姑娘又长大了一岁。 她穿着漂亮的红色裙子,在和家人一起放烟花。 他想着,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不知道小姑娘还记得不记得他,记得不记得自己说得要嫁给他为妻。 谢疏鹤去参加了这一年的宫宴,当太子和二皇子同时中毒时,谢疏鹤就知道这是谢疏慧做的。 谢疏慧搭上了自己的二皇子,把太子毒得痴傻。 二皇子捡回了一条命,丧失了生育能力。 谢疏慧哭泣不止悲痛欲绝,明明她是加害者,到头来却成了受害者。 圣元帝龙颜大怒,彻查数日后,杀得是谢疏慧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的九族,迁怒下处死了上千人。 皇后第一次和圣元帝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指认谢疏慧才是谋害太子的元凶。 圣元帝为谢疏慧开脱,一开始还很耐心地安抚皇后。 到后来皇后因为悲伤过度,失去了肚子里已经足月的公主,更是变得歇斯底里,疯疯癫癫的。 她骂圣元帝,打圣元帝,如此待一国之君。 那个时候,圣元帝对皇后和其家族是起了杀心的,但考虑到多方面的原因,还顾念着跟皇后的夫妻情分。 他压下怒火,禁足了皇后,让皇后好好反思一国之母肩负的重任。 皇后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即便被解了禁足,她也称病不出,任由谢疏慧拿走了她掌管六宫的权力。 皇后对圣元帝抱着期待,沉浸在悲伤里和自己的感情世界中,连痴傻的太子她都不管了。 皇帝遍寻天下名医给太子医治,却并不见成效。 他虽然没有放弃太子,但时间长了,对太子的情意越来越淡。 东宫里越来越冷清。 圣元帝得知圣武帝给楚家留了一份遗诏,他千方百计地要拿回遗诏,毁掉,同时忌惮楚家拥兵自重,功高震主,他没少打压楚家。 楚家不能再出那么多骁勇善战,被百姓们爱戴膜拜的将军、战神了,圣元帝派傅寒辞去做了这件事。 不久后,年少成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楚明玠的腿受伤,变成了一个只能坐轮椅的瘫子。 而傅寒辞因为立了功,被升为了东厂督主。 正因为此,楚轻璇在东宫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之前有太子护着她,如今太子一朝痴傻,暂时没人敢欺负太子,但东宫里的宫人却没少欺负楚轻璇。 楚轻璇知道楚家的处境不好,楚家人拿着圣武帝的遗诏,即便知道了谢疏鹤就是遗诏上的皇子。 但一来他们不想拥护一个异域女子生得皇子上位,再者,如今圣元帝已经坐稳了皇位,他们这个时候拿出遗诏,不仅不成功,反而还会被圣元帝以谋逆的罪名诛杀了九族。 他们楚家满门忠烈,谢疏鹤救楚老将军的恩情,是另外一码事。 他们不可能铤而走险,还背叛自己的国家,去拥护一个曾经祸乱朝纲的异域妖女生得皇子,做他们大周的皇帝。 何况楚恂心里很清楚,西域圣女是想利用谢疏鹤颠覆了大周的江山,复辟西域,他那就更不可能遵从遗诏了。 但这是圣武帝留下的遗诏,作为忠臣,楚恂又不能交出去或是毁掉。 所以他只能藏着这个烫手山芋,夹起尾巴,试图打消圣元帝的猜忌之心。 楚恂没有过不臣之心,只想君臣和睦,一再退让,只为让圣元帝容得下楚家。 楚轻璇不敢给楚家添麻烦,在东宫里受尽了委屈,也都自己默默地吞下去,若无其事,坚强地陪伴照顾着痴傻太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太子痴傻了,但太子依然很喜欢她。 太子抓住了几次宫人欺负她,就处死了那些宫人们,跟她寸步不离,时刻黏着她,再不给旁人欺负她的机会。 恋爱脑楚轻璇又行了,又幸福了,她甘之如饴地陪伴着痴傻太子。 谢疏鹤也会经常来东宫,带着痴傻太子读书,每次走的时候,他都给缠人的痴傻太子留下很多功课。 因为他一病就是好几天,好起来的时候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他并不能常来东宫。 他告诉太子,等太子完成功课,他就过来了。 痴傻的太子为了早日见到他,总是提前完成功课,却没等来他,知道他身体不好,就命人送很多金银财宝和珍贵的药材给他。 皇帝虽然打压楚家,但又需要楚家人为他抵御外敌,护佑他的江山。 所以他对楚家是恩威并施的,很多事都是在暗中进行。 楚家表面上依然手握重兵,被皇上重用。 太子痴傻后,其他皇子们趁此机会拉帮结派,就去接近楚家的女儿。 楚轻盈和堂妹楚蓁蓁,都被几个皇子围绕着。 十三岁的楚轻盈跟三皇子顾翊煋做朋友,是有那么几分真心的。 而她一开始没拒绝二皇子的示好,是因为二皇子是谢疏鹤的外甥。 楚轻盈没有忘记七岁那年要给谢疏鹤做妻子的承诺,对于谢疏鹤的外甥,她就比对其他的皇子,多了几分亲近。 这个时候谢疏鹤入了内阁,在旁人看来,他的长姐是宠冠六宫的贵妃。 而皇帝器重偏宠他,他仕途顺遂光明,很快就能位极人臣。 可却只有圣元帝明白这其中的算计,他不过是在压制着谢疏鹤,杀不了谢疏鹤,他就不让谢疏鹤有机会取代他。 西域圣女把谢疏鹤和傅寒辞都当成了复仇的棋子,因为谢疏鹤有顾家皇室的血脉,她让傅寒辞和杜婉兮都为谢疏鹤效力。 傅寒辞手里拥有的一切,以后都得交给谢疏鹤。 杜婉兮和傅寒辞在暗中取得了联系,为谢疏鹤谋划着,她却不知傅寒辞跟她的任务不一样。 傅寒辞是要将西域圣女留给谢疏鹤的,都变成他自己的,杀了谢疏鹤,他好取而代之。 圣元帝查到了杜婉兮和傅寒辞的真实身世,利用两人的关系,他要两人对立起来,互相牵制。 那么不管是谢疏鹤还是傅寒辞,都休想控制住西域圣女留下的那十万人,威胁他的皇位。 杜婉兮想回到谢疏鹤身边去,知道谢疏慧对谢疏鹤的控制欲。 谢疏慧自己得不到谢疏鹤,也不允许别的女人得到。 她不允许谢疏鹤成亲生子,但谢疏鹤总得成亲,她干脆安排自己的人占着谢疏鹤的妻子的位置,有名无实。 她向圣元帝提议,将杜婉兮赐给谢疏鹤。 圣元帝深知以杜婉兮低贱的身份,是配不上谢疏鹤的。 杜婉兮作为奴婢,她自己也不会亵渎主子谢疏鹤,她不过是挂了一个谢疏鹤妻子的名分。 圣元帝也不想让谢疏鹤娶妻,更不愿让谢疏鹤有后。 有杜婉兮占着谢疏鹤的妻子的位置,谢疏鹤就不会有其他妻子,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了不是吗? 圣元帝假意偏宠谢疏鹤,把杜婉兮抬为了公主,赐给了谢疏鹤。 谢疏鹤没有反抗,不想反抗,也反抗不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和杜婉兮的任务,但他从未想过做什么。 他不搭理杜婉兮,由着杜婉兮一个人谋划。 谢家的掌家之权不在谢疏鹤手里,他那身体也无法操劳。 杜婉兮来到谢府后,在谢疏慧的默许下,就把谢家的掌家之权拿了过去。 谢疏鹤苟延残喘着,对物质权力都没有追求,也没有想要的、护着的人,所以他随便杜婉兮做什么。 他活都不想活,留着一口气,还管什么自己的家有没有被偷,又掌控在谁手里呢。 这一年楚恂回京述职,问起了楚轻盈是否还记得七岁的时候,要给谢疏鹤做妻子的承诺。 楚轻盈记得,但在外人眼里,谢疏鹤已经娶了妻,杜婉兮是谢家的当家主母。 几年过去了,谢疏鹤没有提及过当年两家仿佛戏言的婚约,没有下聘礼来娶楚轻盈。 楚轻盈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上赶着给谢疏鹤做妾的。 楚轻盈当然不想做妾,但脑海里挥之不散的都是那一张端方俊美的脸,温柔自持的男人。 这几年她听了很多关于谢疏鹤的,心里总是会泛起涟漪,想了许久对楚恂道:“爹先去问问……” 楚轻盈没有想好。 谢疏鹤要是贬杜婉兮这个妻子为妾,让她做了正妻,她愿意嫁给谢疏鹤。 要是谢疏鹤抬她为平妻,或者为妾……楚轻盈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疏鹤救了祖父一命,她愿意报答谢疏鹤。 她便等等谢疏鹤的回应,再做决定。 楚恂就去问了谢疏鹤。 那时谢疏鹤还没喜欢上楚轻盈,自己又被大夫判定活不过三十岁,而且作为被楚恂膈应的西域皇子,他也不想跟忠诚皇帝的楚家有那么深的牵扯。 再者,外人眼里杜婉兮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不愿让楚轻盈为妾,也知道楚家人和楚轻盈不会同意。 这多方面顾虑下,谢疏鹤拒绝了楚恂,让楚轻盈婚嫁自由。 只是楚轻盈和楚家人都还惦记着,谢疏鹤曾经对楚老将军的救命之恩。 谢昭川被皇帝和谢疏慧过继给了谢疏鹤,给了他一个儿子,他就不用再生儿子了。 圣元帝想让谢疏鹤绝后,而谢疏慧把自己的儿子送给谢疏鹤,谢疏鹤就不会跟其他女人有儿子了。 在外人看来,被皇帝器重的谢家真的是权势滔天,多少名门望族想跟谢家攀上关系。 楚恂觉得把楚轻盈嫁给谢昭川,是很好的选择。 谢昭川既然被过继给了谢疏鹤,那就与皇位无缘了。 他们楚家也不算参与到了皇位之争里,也由此让其他几位皇子放弃拉拢楚家。 楚家不沾染到夺嫡之争里,才不会被皇帝厌恶,老老实实的,才能保全全族。 于是,楚轻盈和谢昭川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作为被话本作者创造出来的人物,被控制着,楚轻盈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没有那么多自己独立的思想。 谢昭川的婚事、整个谢府,那都轮不到谢疏鹤做主。 谢疏鹤自己还被谢疏慧和圣元帝掌控着呢,对于谢昭川和楚轻盈的定亲,他插不了手。 那时,他还不知道谢昭川被御医判定丧失了生育能力,也不知道谢昭川和杜婉兮的苟合。 他看到的是楚轻盈和谢昭川情投意合,楚轻盈忘记了当年对他说的话,楚轻盈是愿意嫁给谢昭川的。 他以为,人人都以为,谢昭川和楚轻盈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在谢昭川和楚轻盈准备婚礼的那两年里,谢疏鹤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养子的未婚妻,自己在以后有多悔恨当时自己没有去争取。 谢昭川为了圣武帝留下的遗诏而接近楚蓁蓁。 楚恂为了保护家人,故意让旁人误会遗诏在楚蓁蓁母女手里,他表面上很疼爱楚蓁蓁。 楚蓁蓁是喜欢谢昭川的,知道谢昭川的目的,她将计就计。 在谢昭川和楚轻盈成亲的那天,楚蓁蓁称自己拿到了遗诏,让谢昭川逃婚了。 第202章 那一晚 杜婉兮也只能为谢昭川遮掩,找了谢府的一个护卫,戴上人皮面具冒充谢昭川,去楚府迎亲,跟楚轻盈拜堂。 谁能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操作,谁都没有发现异常,这成亲就这么顺利地蒙混过关了。 那段时间谢疏鹤病得很重,不仅是身体上的,他喜欢上了自己养子的未婚妻,在楚轻盈和谢昭川成亲的那天,受了太大的刺激和重创的他,更是不断地吐血,陷入了昏迷不醒中,命悬一线。 杜婉兮赶过去照顾谢疏鹤。 楚轻盈穿着一身红色嫁衣,盖着红盖头坐在婚床上,没有等来跟她圆房的谢昭川,被告知公爹病重,谢昭川在她公爹的榻前成夜地守着。 杜婉兮和谢昭川遮掩得很好,以至于楚轻盈没有发现异常,也就没有理由闹。 第二天她独自一人去给杜婉兮这个婆婆敬茶,据说谢疏鹤还处在人事不省中。 杜婉兮端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捧着茶,跪在她面前的楚轻盈。 当年,是楚家军灭了西域。 杜婉兮和西域旧部势力都对楚家人恨之入骨,且杜婉兮是真的喜欢谢昭川,她心里嫉妒占了谢昭川妻子位置的楚轻盈。 还有谢疏慧,让谢昭川接近楚轻盈,娶楚轻盈,是为了拿到楚家的兵权。 谢疏慧给杜婉兮下达了指令。 杜婉兮更是和傅寒辞谋划好了,要灭了楚家满门,所以楚轻盈嫁给谢昭川后,杜婉兮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不必再做戏。 楚家,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 杜婉兮折磨楚轻盈,楚家也帮不了、救不了楚轻盈了。 这一年春天到来时,谢疏鹤的身体才好起来。 但他当能下床走出去的时候,楚明骞的三哥已经战死,楚蓁蓁呈上了楚家通敌卖国的证据。 楚家被问罪,面临着满门被抄斩的下场。 楚恂把那份圣元帝一直找的遗诏呈上去,兵权也交了,却没能换来圣元帝放过楚家人。 谢疏鹤先是保下了楚轻盈。 谢昭川为了得到楚家军的拥护,还愿意做戏,把楚轻盈放在了冷院里。 谢疏鹤让李总管去看过,送了很多东西。 表面上谢昭川是善待楚轻盈的。 而跟楚家有姻亲关系的几个家族里的人,接连不断地出事,谢疏鹤忙于救那些人,一时间并没有顾上楚轻盈。 圣元帝在东宫里强行宠幸了楚轻璇,要立楚轻璇为妃。 谢疏鹤阻拦圣元帝,结果就被圣元帝降罪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这个首辅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因为不断地捞楚轻盈的亲朋好友们,他每次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这其中包括被降职、剥权,杖责,关押入狱受刑罚等。 谢疏鹤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在几番折腾下,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话本作者不让他死。 杜婉兮对谢疏鹤怒其不争,为了阻拦谢疏鹤帮楚轻盈的家人们,她给谢疏鹤下毒,让谢疏鹤不能再下床榻,软禁起了谢疏鹤。 楚轻盈守了八年的活寡。 这八年里,二姐楚轻璇死了,太子被谢疏鹤保下后贬去黄州。 叶瑶抱着楚明骞的牌位,跟楚明骞拜了堂,然后换上一身雪白的孝衣,以楚明骞妻子的身份,给楚明骞披麻戴孝,扶灵送葬。 叶瑶安葬完楚明骞,就去敲登闻鼓,差点被傅寒辞的人打断了腰,被判了斩首示众。 谢疏鹤用一个死囚犯换走了叶瑶,送叶瑶去找楚明玠。 楚家、叶家、赵家的人或伤或亡大半,而还活着的,也没有谁在朝堂上了。 与之相反的,那些仇人们各个都身居高位。 尤其是傅寒辞,他和女扮男装的三皇子打得火热。 杜婉兮在暗中转移走了谢家的全部家财,招兵买马,集结了十万人,养兵训练,并一心想要将傅寒辞手里的那十万人拿到手。 她想要谢疏鹤造反,傅寒辞却和圣元帝一起谋害谢疏鹤,并且谢疏鹤那样糟糕的身体,无法带他们做什么了。 杜婉兮就想到了谢疏鹤的血脉。 西域圣女留下的那十万人是认谢疏鹤的血脉的,到时候她就扶持谢疏鹤的血脉,让谢疏鹤的血脉带着他们复辟西域。 杜婉兮什么都可以牺牲,她愿意为了大计献身,给谢疏鹤生一个孩子。 只可惜,她都给谢疏鹤下了药,要霸王硬上弓了,谢疏鹤还能咬舌自尽,宁死不从。 谢疏鹤从小体弱,后来又遭受了各种躯体上的折磨。 这样的他,哪怕是最血气方刚的年少时期,他也没有举起来过。 他活着的三十多年里,一次都没举起来过。 不过杜婉兮对他献身的那次,因为给他下了很多的药,他举起来了。 谢疏鹤在床帐内,杜婉兮隔着屏风,远远地站在那里,听到了第一次失控的谢疏鹤,在低喘中,人生的第一次释放中,喊出的名字。 “盈儿……” 那一刻,杜婉兮总算明白为什么谢疏鹤一次次救楚轻盈的家人了,不是因为他的大义,而是他从始至终都觊觎着自己养子的妻子! 杜婉兮心里忽然有了一个计划,为此而准备着。 这几年,傅寒辞一直在找谢疏泽。 杜婉兮不知道傅寒辞找谢疏泽干什么,她和傅寒辞心怀鬼胎,便先一步找到了谢疏泽。 杜婉兮发现谢疏泽竟然是青州首富,以为谢疏泽是谢钧隽给傅寒辞留下的财力支持。 她跟傅寒辞的分歧矛盾日渐加深,不允许傅寒辞得到谢疏泽的助力。 杜婉兮就设了一场局,让谢疏泽入狱,而后引走投无路的柳氏来到京城,求谢家出手相救。 柳氏跟外人一样以为谢疏鹤被圣元帝偏宠着,即便不上朝,圣元帝也保留着谢疏鹤的权力。 谢疏鹤当年能保下谢疏泽送走,如今她求上门来,谢疏鹤应该会出手相救。 然而结果是柳氏根本没有见到谢疏鹤,被带到谢家的当家主母杜婉兮面前。 杜婉兮当场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柳氏便知道打亲情牌没用,主动提出跟杜婉兮做交易,她愿意倾家荡产换谢疏泽的平安。 杜婉兮如了愿,让谢昭川借着公办去了一趟青州,把柳氏留在谢府做人质。 另一方面,她也是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 杜婉兮故意把柳氏送到了楚轻盈面前,之后对柳氏为楚轻盈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杜婉兮想着将楚轻盈送给谢疏鹤,没想到这个时候,楚轻盈的意识慢慢觉醒了,做了最后一次抗争。 她要谢疏鹤救她! 楚轻盈以为谢疏鹤的长姐宠冠六宫,谢疏鹤还是权倾天下的首辅。 这个世上,这个谢家,也就只有公爹谢疏鹤能救她了。 她并不知道谢疏鹤的真实处境。 楚轻盈把自己的算计告诉柳氏时,柳氏只觉得惊世骇俗,很犹豫,“但是首辅大人他是你的公爹,而且,他是无辜的,我们这样算计利用他不好吧?” 无辜?楚轻盈被关了八年,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明艳张扬。 她枯萎凋零,憔悴虚弱,心里充满了仇恨,愤怒和不甘。 “我楚家满门是被谢疏慧和谢昭川害的,谢疏鹤是谢疏慧的弟弟、谢昭川的舅舅,仅凭这点他就不无辜,何况他们是一家人,他必定也参与了陷害我楚家的阴谋里……”楚轻盈在迁怒谢疏鹤。 当初谢疏鹤救了她祖父一命,她以嫁给他作为报答。 他没有娶她,楚家还是念及他的恩情,把她嫁给了他的外甥谢昭川。 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谢疏鹤。 若是她早就知道谢疏鹤救她祖父一命,会让她赔上整个楚家,她宁愿祖父不被他救。 楚轻盈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怨着谢疏鹤当年的出现,后悔在一开始跟谢疏鹤扯上关系。 要是此次她能活下来,母凭子贵,她必定利用谢疏鹤,找谢疏慧和谢昭川等仇人复仇。 或许到了最后,她也不会放过谢疏鹤。 柳氏被楚轻盈说服了,至少在她看来,谢疏鹤和杜婉兮、谢疏慧等人确实是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首辅大人体弱多病,举不起来无法行房,这是整个天下都知道的事。 柳氏只能先买来很多贵重的药材,给谢疏鹤补身体。 那段时间,她一边照顾着楚轻盈,一边在杜婉兮的默许下,照顾着谢疏鹤。 谢疏鹤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也只是偶尔旁敲侧击地问一句楚轻盈。 柳氏以为谢疏鹤跟杜婉兮一样,也不希望楚家剩下的这个女儿好,她防备着谢疏鹤,每次都告诉谢疏鹤楚轻盈还好。 谢疏鹤不再问什么,只让多年来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李总管,把自己剩下的私房给柳氏。 柳氏收下了,跟楚轻盈一样不明白谢疏鹤这是何用意,倒是觉得楚轻盈引诱谢疏鹤,会容易些。 柳氏给谢疏鹤补了半年的身体,也不知道谢疏鹤能不能举起来。 不过至少他能下榻了,不会再一天到晚昏睡着,偶尔他还能起身到院子里站一会儿。 冬夜里,他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袍,身躯颀长,气质依然是端方飘逸的,微仰着下巴看向另一个院子。 柳氏以为常年卧病在床的谢疏鹤,是向往府外的世界,却不知道谢疏鹤是透过那院墙看楚轻盈。 那几年里,谢疏鹤几乎不出现在楚轻盈面前。 因为他是谢疏慧的弟弟,他知道楚轻盈心里也恨着他,也因为他不能让谢疏慧等人知道自己对楚轻盈的感情。 也就是偶尔,他的身体好起来的时候,无法压制住那汹涌的思念,他会沐浴焚香,好好地收拾一番自己,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找过去。 楚轻盈以为的偶遇,其实是他准备了很久,精心安排的。 楚轻盈看到他,在离很远的地方就停下来,对着他弯下膝盖,福身,低眉顺眼又恭敬地喊一声,“公爹。” “嗯。”清冷自持的首辅大人应得很淡,抬步经过楚轻盈身边时,扬起的衣衫飘逸,看似波澜不惊,广袖中的手却攥紧了腕上的佛珠,用力到几乎扯断。 楚轻盈离开时,看不到在她背后的他,停下来,回过头。 谢疏鹤久久地凝视着楚轻盈的背影,她不再是少女时期的明艳张扬,也或许是因为他是她的公爹,她变得稳重。 他眼前闪过的,都是她七岁那年撞到他身上的画面。 她的嗓音软糯甜美,说要给他做妻子。 从一开始,食言的不是楚轻盈,而是他。 谢疏鹤碧眸里猩红,热泪滚滚,悔恨到极致,却已经晚了。 柳氏没有再等下去,那天下午提议陪着谢疏鹤一起散散步。 她有意把谢疏鹤往楚轻盈的院子里引。 而谢疏鹤压着自己卑劣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朝楚轻盈的院子里去。 他快要死了,他想在临死前看一眼楚轻盈。 楚轻盈精心打扮过,整个屋子里都燃了催情类的香,走出院门假装散步的时候,就看到了要往这边来,却又顿在那里的谢疏鹤。 楚轻盈给谢疏鹤行礼,而后直起身子,隔着一段距离,遥遥跟谢疏鹤相望着。 谢疏鹤先别开了目光,压着碧眸中汹涌的情绪,抬步准备离开。 楚轻盈作为儿媳妇,一时没找到理由留谢疏鹤,于是干脆身子一软,装晕。 谢疏鹤几步就过来了,及时扶住了楚轻盈,却没能把楚轻盈抱起来。 即便楚轻盈形销骨立,很瘦很瘦。 反而,谢疏鹤差点没能扶住楚轻盈,踉跄了一下才站稳,然后就止不住咳起来。 他弯着腰掏心掏肺地咳,捂着嘴的手帕,很快被咳出的鲜血染得一片艳红。 那一刻楚轻盈和柳氏面面相觑,她公爹这样的身体,就算不需要他出力,他们能成事吗? 首先他得举起来啊。 他举得起来吗? 杜婉兮等得就是这个机会,得知柳氏把谢疏鹤引去楚轻盈的院子里后,她匆忙赶了过来,“二爷,你还好吗?妾身找吴大夫来。” 杜婉兮就近把谢疏鹤带到了楚轻盈的院子里、厢房的榻上,然后叫来吴大夫给谢疏鹤诊脉,开方子。 她吩咐吴大夫在给谢疏鹤熬的药里,加入了壮阳催情还有迷魂的,药量很重,已然不顾谢疏鹤的死活了。 杜婉兮也没办法顾及谢疏鹤的身体了,谢疏鹤行将就木,活不久了。 她放弃了救谢疏鹤,只能平静地接受谢疏鹤的死,在此之前给谢疏鹤留个血脉。 杜婉兮在楚轻盈的院子里传了膳,她和谢疏鹤是楚轻盈的婆婆、公爹,加上柳氏,他们算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楚轻盈把谢疏鹤的一碗清汤,给偷偷换成了酒。 谢疏鹤端起来的那一刻,不是没闻到酒味。 那一刻,他想得是楚轻盈在这酒里下了毒。 楚轻盈视他为害了她楚家满族的仇人,她刚刚故意装晕留下他,就是为了要在这一刻毒死他。 然而,要是他被楚轻盈毒死了,楚轻盈如何脱身? 杜婉兮不会放过她。 楚轻盈难道要跟他同归于尽吗? 他愿意死在楚轻盈手里,但不能让楚轻盈担下这个罪责。 那杯酒被谢疏鹤倒在了袖口里,他不能死在楚轻盈手里,否则杜婉兮会杀了楚轻盈。 第203章 她死了,他疯了 自从十岁那年被谢疏慧灌了很多血后,谢疏鹤就患上了厌食症,他每天吃得东西还没有一只猫一顿吃得多,完全靠汤药吊着命。 不过今晚,这是他和楚轻盈第一次同席,每样菜他都吃了一些,吃了很多,过后也没像之前那样吐出来。 谢疏鹤给楚轻盈夹了好几筷子菜,楚轻盈抬眼看着男人苍白病弱的脸。 他依然是初见时的气质,叫她越发想起他蹲下身跟她说话的画面,他还抱起了七岁的她。 她本应嫁给他的,只是他没要她,二人就成了现在儿媳和公爹的关系。 而她即将引诱他。 楚轻盈的胸腔里道德和伦常在冲撞着,她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终于还是用力闭了闭眼,掐紧了手心。 在谢疏鹤喝下那一杯酒后,楚轻盈准备给谢疏鹤下药。 这顿饭快结束时,吴大夫端上来一碗药。 杜婉兮伸手接过来,作势要亲手喂给谢疏鹤,“二爷,把今晚的药喝了吧。” 楚轻盈蹙眉,刚刚她偷偷给谢疏鹤喝了酒,而且等会儿她还要给谢疏鹤下药。 谢疏鹤还喝这汤药的话,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疏鹤喝药已经成了习惯,而且不想倒在楚轻盈面前,他便想也没想接了药,然后一饮而尽。 这药喝下去后,谢疏鹤就觉有些神魂颠倒,意识不清。 不过他没有多想。 平常他喝得药里就加了安神助眠的,有段时间杜婉兮为了不让他出手救楚轻盈的家人,还故意在药里加了致使他昏迷的。 此刻他这样的反应,他以为是杜婉兮不让他和楚轻盈多接触。 他确实不应该再留下来,哪怕他很想。 这些年他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感情,不是因为怕毁了自己,而是如果让杜婉兮和圣元帝知道他喜欢楚轻盈,他们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 他不和楚轻盈来往,对楚轻盈才好,楚轻盈才能活下来。 谢疏鹤站起来的时候,身躯摇晃了一下,意识昏昏沉沉的。 他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扶着额头,许久都没能缓过来。 杜婉兮扶了一下谢疏鹤,“二爷你怎么了?” 正在这时,她的心腹婢女匆忙赶来,在她耳畔说了什么。 杜婉兮面色一变。 楚轻盈见状,连忙从另一边扶住了谢疏鹤,“婆母有急事的话,便去处理吧,儿媳和下人会送公爹回去的。” 杜婉兮蹙着眉,看起来很担心谢疏鹤。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带着人匆忙离开了。 楚轻盈不知道,杜婉兮在院子外停下来,站了好一会儿。 她交代任何人都不要管院子里发生什么后,这才离开。 杜婉兮一整夜没睡。 她知道楚轻盈为了让自己一举得子,这半年里一直在调养身体,且喝了很多易孕的药物。 但杜婉兮还是担心。 她怕谢疏鹤举不起来,也怕谢疏鹤体弱肾虚,少精弱精,就算和楚轻盈成了事,也无法一夜就让楚轻盈怀孕。 然而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谢疏鹤活不了多久了,成败在此一举。 杜婉兮攥紧了拳头,在房中来回踱步。 而同样紧张的,还有楚轻盈。 她没想到她那并没有加药的一杯酒,就让谢疏鹤乱了情。 一开始的时候,谢疏鹤还在死死克制着,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紧闭双眼不敢看楚轻盈,轻轻推着朝他靠近的楚轻盈。 楚轻盈一点经验都没有,在今晚前匆忙看了柳氏给她的一本避火图。 她拉着谢疏鹤去了榻上,现学现卖。 很快,谢疏鹤就在药物的作用下丧失了仅剩的神志,遵循着身体的本能,把楚轻盈压在了身下。 楚轻盈明明没有喝酒,意识是清醒的,身体的欲望却渐渐被谢疏鹤的点燃。 到了后来她神魂颠倒,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楚轻盈为了让自己一举得子,缠了谢疏鹤好几次。 谢疏鹤更是有种做都做了,那就到底的失控。 他能在临死前和楚轻盈一场贪欢,也算是不枉来这人间走一趟。 过去他所遭遇的所有苦痛和折磨都是值得的,此生他已经圆满了。 床帐内,男人一张圣洁的脸上浸染得全是欲色,眼尾泛着绯红,一滴滴汗从额头砸落下去。 他趴到了楚轻盈的脖子里。 “盈儿……”谢疏鹤手腕上的佛珠断裂,圣洁者堕落。 他在楚轻盈耳畔呢喃着,如痴如狂。 他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姑娘,此刻就在他身下。 他得到了这个姑娘,他几乎要疯掉。 楚轻盈感觉自己像要被焚毁了,听着谢疏鹤喊她的名字,让她撕心裂肺,神魂都在震颤。 “公、首辅大人、谢……哥哥……”楚轻盈换了好几个称呼,双臂攀着谢疏鹤的肩,在他背上留下指甲划过的痕迹,想看看谢疏鹤怎么回事。 却因为她的那一声哥哥,男人碧绿色的眸越发赤红,里面蕴藏着可怕又疯魔的情感,又一次掀起了狂风暴雨。 二人到天亮才停下来。 这几年楚轻盈的身体很虚弱,在谢疏鹤此番索取下,她累得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闭着眼睡得很沉。 而谢疏鹤本就是强弩之末,药效过后,他被掏空了身体,是昏睡过去的。 柳氏还没能按照跟楚轻盈的计划,进行下一步,杜婉兮就带着人过来了。 谢疏鹤被送回了房间。 之后杜婉兮就让吴大夫和柳氏一起负责楚轻盈的身子,楚轻盈还没被诊出怀孕时,就喝了不少安胎药。 楚轻盈靠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问着柳氏谢疏鹤的状况。 “我也不知道,杜婉兮把我跟你软禁在了一起,我根本见不到首辅大人。”柳氏喂着楚轻盈汤药,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谢疏鹤的状况,但她可以确定一点,她和楚轻盈都被杜婉兮设计了。 杜婉兮需要孩子,楚轻盈不过是个生子工具。 楚轻盈被诊断出怀了身孕,柳氏还在想方设法见谢疏鹤,至少把楚轻盈怀孕的消息传给谢疏鹤。 但杜婉兮根本不给柳氏这个机会,告诉柳氏谢疏泽瞎了眼,击垮了柳氏的精神。 楚轻盈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落胎有性命危险,何况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在等着谢疏鹤。 而杜婉兮要的就是她和谢疏鹤的孩子,不允许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让更多的人照顾她,监视她。 谢疏鹤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他病得很严重,自从跟楚轻盈那一夜后,他始终没醒来,杜婉兮已经开始给他准备后事了。 后来谢疏鹤好不容易醒来了,却只是能睁开眼,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场情事几乎要了他的命。 他并不记得这件事。 他每天都是恍恍惚惚的,偶尔想起一些画面,也只是以为是做了梦,是自己的幻想。 他又压制着不让自己幻想。 他不敢在脑子里亵渎了楚轻盈,不敢放纵自己去渴望楚轻盈。 他不愿让自己的肮脏和卑劣,玷污了楚轻盈。 楚轻盈怀孕四个月的时候,杜婉兮来到谢疏鹤的床榻前。 她边用调羹给谢疏鹤喂药,边告诉谢疏鹤,“楚氏怀了川儿的孩子,已经有四月有余,你这个做祖父的,给孙子起个名字吧。” 杜婉兮不是要气死谢疏鹤。 相反,她想让谢疏鹤因为有“孙子”了,再活一段时间。 谢疏鹤的脸色变了变,差点打翻药碗,猛地侧过头看向杜婉兮,“川儿不是丧失了生育能力吗?” “这种事谁说得准?”杜婉兮看到谢疏鹤一条胳膊撑着床榻,艰难地起身,她便去扶谢疏鹤。 “川儿是能和盈儿行房的,过去那几年大夫一直在给川儿治,如今既然楚氏怀孕了,那他的身体肯定是好了。” “虽说楚家没了,但川儿这几年待楚氏一直都很好,二人本来就两情相悦,如今他们有了孩子,往后的感情会更好。” “二爷也不必再牵挂他们了。” 杜婉兮这话是在告诉谢疏鹤,楚轻盈有了孩子傍身,还跟谢昭川伉俪情深,她会很幸福圆满的。 谢疏鹤对楚轻盈牵肠挂肚,也该因此放下心了。 至少他死时,能瞑目了。 谢疏鹤也只是能勉强坐起来,连自己端药的力气都没有,他病得无法再吃东西了,药都是靠李总管喂进去。 谢疏鹤靠在那里,闭着眼,压住眸底涌上来的热泪,喉咙里含着一股腥甜。 他又悲又喜,低喃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他不希望楚轻盈和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也希望楚轻盈能和谢昭川有儿有女,好好地过完这一辈子。 他不能再为楚轻盈做什么了,只盼着楚轻盈能好好的。 谢疏鹤因为楚轻盈怀了孕,他有“孙子”了,又撑了一段时间。 但他也只是吊着一口气,只等着楚轻盈生下孩子,母子\/女平安的一刻,他就能咽下这口气,合上眼了。 楚轻盈的身体这两年本就越来越差,虽说养了一段时间,然而怀孕耗尽了她的全部心血。 她好几次先兆性流产,整个孕期只能卧床养着,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自己的命和肚子里的孩子。 后来还早产。 她生了三天三夜,每次都感觉见到了阎王,又挺了过去。 楚轻盈九死一生后,生下了谢疏鹤给起名的谢允安。 杜婉兮原本想第一时间抱走谢允安,但谢允安体弱,离不了母亲。 她只能让楚轻盈先养着谢允安。 楚轻盈产后身体虚弱,始终都没有恢复过来,一直都是柳氏辛苦地照顾着谢允安。 谢允安还未满周岁时,楚轻盈感染了一场风寒,身体彻底不行了。 她想见谢疏鹤最后一面,希望谢疏鹤能看在谢允安是他“孙子”的份上,护着谢允安平安长大。 柳氏千方百计,终于见到了谢疏鹤,“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请求,“首辅大人,你去见见盈儿吧,她快死了……” “你说什么?!”那一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人事不省的谢疏鹤,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猛然间睁开眼。 他一鼓作气下了榻,踉跄地冲去了楚轻盈的院子、寝卧里。 谢疏鹤跌跌撞撞地来到楚轻盈的床榻前,一下子栽下去。 他双腿跪在地上,根本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直面奄奄一息的楚轻盈。 过了好一会儿,谢疏鹤才缓过来,颤抖地伸出两只手,握住楚轻盈的一手,薄唇抖动着,很艰难,语无伦次地喊着楚轻盈,“盈儿……” 他以为楚轻盈生产时母子平安,在他整日人事不省只有一口气的时候,楚轻盈在很辛苦也幸福满足地养育着孩子。 可结果怎么是,楚轻盈就要死了呢? 楚轻盈在弥留之际,无法再跟谢疏鹤多说,她也没什么好跟谢疏鹤说的。 她只是有些诧异,看着谢疏鹤悲痛欲绝苍白的脸、他猩红的碧眸,感受着他的慌张和恐惧。 楚轻盈只留了那么寥寥几句话,“你……护着谢允安平安长大……” 这是楚轻盈唯一的遗愿了。 她放弃了抗争,已然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死。 “他是我谢家的血脉,我这个做祖父的,必会尽心尽力。”谢疏鹤道,嗓音里透着楚轻盈辨不明的颤抖和嘶哑。 楚轻盈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来,想了想就作罢,也没必要让谢疏鹤知道谢允安是他的儿子了。 他根本不愿救她。 楚轻盈不再看谢疏鹤那满是泪水的脸,闭上眼。 离世前的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的,还是七岁那年她撞到谢疏鹤身上,谢疏鹤抱起她的画面。 无人知道,她曾对那个宛如天人的少年动过心。 情窦初开的时候,也期盼过他能来楚家提亲下聘,幻想过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只是,他没有要她。 于是她收起了自己的那份暗恋和悸动。 “盈儿……”谢疏鹤抱住了楚轻盈。 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地抱楚轻盈,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欢,可她已经死了。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慢慢变凉,变得僵硬,他那么热烫的眼泪都无法将她暖热。 谢疏鹤几乎要疯掉。 第204章 在她的尸体旁一夜白头,复仇 “盈儿……”谢疏鹤弓着肩背,被泪水浸湿的脸摩挲着楚轻盈的脸,薄唇颤抖着,肝胆俱裂,心像是被剖出来,痛得难以呼吸。 “对不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那个时候他去楚家送药,是他先招惹上了楚轻盈。 他痛恨自己,后悔、自责,愧疚。 他应该答应娶楚轻盈,给楚家信物,早早地就跟楚轻盈定了亲,让楚轻盈成为自己的未婚妻。 他不应该让楚轻盈嫁给谢昭川,他应该抢了楚轻盈来。 哪怕楚轻盈已经是他养子的未婚妻了,他也应该抢。 他喜欢上了楚轻盈,不管楚轻盈是否愿意,不用顾及楚轻盈的名声贞洁,世人的眼光和唾骂,他就应该对自己养子的未婚妻强取豪夺。 在楚家被灭门后,他应该像送走太子和叶瑶他们一样,把楚轻盈送出谢家。 他顾忌得太多了,正如他活不过三十岁不想耽误了楚轻盈,所以拒绝了跟楚轻盈的婚事,他想让楚轻盈过得好,这辈子幸福美满。 可到了头,楚轻盈不仅没有过得很好,反而在谢家的后院里枯萎凋零,不到三十岁就香消玉殒。 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柳氏跪在一旁,说着这些年里楚轻盈在谢府受的种种折磨、谢昭川一开始的逃婚、谢昭川和杜婉兮的苟合,以及杜婉兮对楚轻盈的残害。 这一切,谢疏鹤听着,那每一个字都化成了一把利刃,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全身,叫他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癫狂如魔。 谢疏鹤万念俱灰,几乎昏厥,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支撑了下来。 到后来他看上去很平静,是一种绝望、悲痛到麻木的平静。 他就跪坐在地上,抱着楚轻盈的尸体,仿佛死了般坐了一夜。 柳氏震惊地发现男人的墨发在一点点变白。 她不知道谢疏鹤在想什么,当天亮的时候,谢疏鹤满头青丝都变成银发时,柳氏觉得自己知道谢疏鹤要干什么了。 他疯了。 他要复仇,他要所有伤害过楚轻盈的人,都下地狱。 哪怕这其中有护着他长大的长姐、他曾经效忠过的君王,为他谋划的下属。 杜婉兮过来后,看到抱着楚轻盈尸体的谢疏鹤,以及谢疏鹤满头的白发,她吃惊不已,“二爷……” 谢疏鹤抱着楚轻盈站了起来,站得很稳,走得也很稳,没有踉跄。 他就那样抱着楚轻盈走了出去。 外面下了雪,谢疏鹤还记得楚轻盈嫁给谢昭川的那天,也下着雪。 此刻,楚轻盈是他的。 他抱着楚轻盈走在雪中,走了很长时间,身上落满了白雪,一头银发,从背后看过去像是融入了这天地里。 谢疏鹤把楚轻盈抱去了沧澜院,放在了他的榻上,然后让杜婉兮设灵堂。 “二爷!”杜婉兮不赞同。 要是这样做了,那楚轻盈就是谢疏鹤的妻子。 谢疏鹤是要楚轻盈以他亡妻的身份下葬,这怎么能行! “去做。”谢疏鹤银发飘逸,碧绿色的眸赤红而又空洞。 他看杜婉兮的那一眼,让杜婉兮心惊胆战,一下子住了嘴。 这件事传出去后,全天下的人都觉得端方持重的首辅大人是疯了。 楚轻盈那可是他的儿媳妇! 难道他和楚轻盈早就偷情苟合了? 流言蜚语四起,谢疏鹤和死去的楚轻盈被唾弃谩骂,被千夫所指,名声尽毁,钉在了耻辱柱上。 曾经谢疏鹤最顾及的就是楚轻盈的名声,他不敢逾越,不敢让世人知道自己心里那个肮脏的秘密。 楚轻盈却并没有过得好,反而被残害致死。 所以,他的那些诸多顾虑,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轻盈死后,谢疏鹤什么都不想顾及了。 他陪着楚轻盈遗臭万年,不管楚轻盈是否愿意。 谢疏鹤给楚轻盈举办了一场很盛大的葬礼,他却没有让楚轻盈入了谢家的陵墓,而是在暗中转移走了楚轻盈的尸体,把楚轻盈葬在了爹娘的身旁。 楚轻盈死后,杜婉兮想把谢允安抱走,但谢疏鹤一边料理着楚轻盈的后事,一边照顾着谢允安。 他时刻都在抱着谢允安,不允许除了柳氏之外的人触碰谢允安,即便暂时让柳氏照顾谢允安,他也没让谢允安离开自己的视线。 杜婉兮也想让悲痛欲绝的谢疏鹤,有所慰藉,所以一时并没有强行抱走谢允安,想过段时间再找机会。 谁知,在楚轻盈的葬礼完全结束的当天晚上,漪澜院走水了。 “二爷!”杜婉兮亲眼看到被大火包围的谢疏鹤,极力挣脱着背后拉她的谢昭川,要冲进去救谢疏鹤。 杜婉兮被谢昭川打晕,醒来后得知谢疏鹤和柳氏、谢允安三人全都葬身火海的消息,她披头散发地跑过去,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谢疏鹤”的尸骨,悲痛欲绝。 谢疏鹤是她的主子,她不仅没能完成西域圣女的遗愿,还没有护好主子, 主子葬身于火海了,她去了地下后,有何颜面见西域圣女? 还有谢允安。 她费了那么大功夫才让谢疏鹤有了血脉,结果却功亏一篑。 杜婉兮伤心又愤怒不甘,命人彻查漪澜院走火的原因,要杀了罪魁祸首给谢疏鹤报仇。 杜婉兮收起了谢疏鹤的尸骨,给谢疏鹤在谢家的陵墓里立了衣冠冢。 有朝一日她复辟了西域,回到故土,就将谢疏鹤的尸骨葬在西域。 杜婉兮查着查着,就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 最终她得知谢疏鹤是假死,离开谢府了。 柳氏和谢允安肯定也还活着! 杜婉兮大喜过望,怕自己势力不够,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傅寒辞。 他们派人一同追寻谢疏鹤几人的下落。 谢疏鹤的确是假死。 他在空寂大师的帮助下,剃度出家,成了从天竺来到京城山脚下宝相寺的一个得道高僧。 谢疏鹤在宝相寺只是挂名,他常年都不待在宝相寺,对外称是出去云游传经送道了。 实际上谢疏鹤去了黄州,他曾经救下的太子、叶瑶,以及楚明玠都在这里。 谢疏鹤穿着一身僧衣,带着柳氏,他怀里抱着一岁的谢允安,来到楚明玠几人面前。 楚明玠坐在轮椅上,阴郁冷漠,却在看到孩子那张很像小妹的脸时,眼眶通红,浮动着泪,双手颤抖地接了谢允安抱在怀里。 柳氏一时并没有告诉他们谢允安的真实身世,楚明玠和叶瑶恨谢昭川,不过并没有迁怒到“谢昭川的儿子”谢允安身上。 他们每个人都很疼爱谢允安。 楚明玠和自己的师父廖神医,用了很长时间,最后采用了刺激太子的方法,让太子恢复了神志。 只是,楚明玠没能治好谢疏泽的眼睛。 谢允安在黄州,跟着楚明玠几人过了两年平静还算欢乐的生活。 谢疏鹤并不能时常陪着谢允安,他为了让自己成为天下有名的得道高僧而奔波着,一年半载会回黄州一次,来看谢允安。 在谢允安的印象里,大舅舅和太子几个人长得都很好看,唯有悟绝,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复仇者联盟的颜值。 不过悟绝是最疼爱他的,他也跟悟绝最亲近。 虽然悟绝很少开口说话,但悟绝喜欢抱着他,给他买好吃的,带着他到热闹的大街上玩,晚上也会哄他睡觉。 悟绝还会手把手教他读书写字。 复仇者联盟里的每个人都不快乐,悟绝是最不快乐的。 他莫名地心疼悟绝,想尽了办法逗悟绝笑,观察悟绝的喜好。 只是悟绝如行尸走肉一样,没有喜欢吃的,也不喜欢玩。 悟绝经常在抱着他时,突然间就对着他的脸出神,慢慢红了眼。 谢疏鹤就会放下他,回到禅房里,伏案画画。 两岁多的谢允安惊奇地扒着书案看着,没想到悟绝一个和尚画得竟然是一个女子。 他对着画像叫娘亲。 悟绝教他的。 他最先学会的就是叫早早离世的娘亲。 他当然是想念娘亲的,不过他觉得悟绝比他更想念娘亲。 在那些年谢疏鹤对楚轻盈的思念里,小小的年纪的谢允安,就明白了何为爱情。 他陪着谢疏鹤一起思念着楚轻盈,看着谢疏鹤画很多楚轻盈的画像,挂在禅房的密室里,经常撞见谢疏鹤对着楚轻盈的画像失声哭泣。 谢疏鹤作为得道高僧的名声足够大后,他自导自演在皇宫里制造出了闹鬼事件,借此杀了好几个包括楚蓁蓁在内的仇人后,他又被请去除邪祟。 谢疏鹤剃度出家,改名换姓,那一张脸也在大火中毁了,还有声音被烧坏。 他一袭朴素的灰色僧衣,身躯修长瘦削,以前认识他的人,甚至就连曾经跟他相依为命的长姐谢疏慧,都没能认出他来。 悟绝大师除了邪祟,又因为足够出名,圣元帝要留他除鬼挡灾批命,所以谢疏鹤如愿成了大周的国师。 而这个时候,傅寒辞和杜婉兮找到了谢允安等人的踪迹。 傅寒辞只想杀了谢允安几人,而杜婉兮是要抢走谢允安。 他们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他们合作,共同追捕谢允安等人。 楚明玠和太子几人为了复仇,平常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楚桉就交给了谢疏泽和柳氏照顾着。 傅寒辞和杜婉兮的人找过来时,原本在一个地方的谢疏泽和柳氏,不得不带着谢允安东躲西藏,辗转了很多地方。 在这期间,柳氏怀了孕。 但谢疏泽是个瞎子,谢允安也才两岁多,他们在逃亡的途中,柳氏流产了。 她没时间养身体,为了更好地照顾谢允安,不让自己怀孕成了拖累。 柳氏和谢疏泽商量了后,干脆用一碗绝子汤,彻底断掉了自己这辈子的子嗣。 谢昕月跟着廖神医学医,也帮着楚明玠一起研制毒药,想用自己的能力帮到复仇者联盟。 她和楚明玠的作用还是很大的,他们的毒药杀了不少傅寒辞的人,叫傅寒辞失去了左膀右臂。 柳氏流产后,谢疏鹤让谢昕月回到了柳氏身边,他也留了身手很好的一百多人,保护柳氏他们。 只是,老弱病残的他们,又哪是有女主顾翊煋的支持、势力越来越壮大的傅寒辞的对手呢?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凌天带着一百人追杀柳氏几人。 柳氏这边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保护他们了,晚上他们借宿到了一个农户家里。 谢疏泽一身的伤,并且眼疾复发,已经连续发热好几天了。 凌天的人就在附近搜寻着,他们带的药已经用完了,下着大雪的夜晚,去哪儿找大夫? 这种情况下,谢昕月只能进山去采药。 山里有棕熊出没,谢昕月被棕熊咬断了一条胳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回到农户家里,是爬着到谢疏泽面前的。 然而她差点丢了性命,失去了一条胳膊采来的药,却没能救得了谢疏泽。 谢疏泽在临死前告诉了谢允安他的身世,并把那能开启宝藏的玉环,交给了谢允安。 “叔父……”谢允安第一次喊谢疏泽叔父,谢疏泽却已经气绝而亡,听不到了。 悲痛和绝望笼罩着柳氏和谢允安、谢昕月,他们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枯坐着,浑身僵硬冰冷,许久都没能缓过来。 柳氏好像随着谢疏泽一起死了。 十岁的谢允安擦干了泪,给受伤加上悲痛过度而昏厥的谢昕月,包扎伤口。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哭声。 谢允安安置好谢昕月后,外面的天蒙蒙亮。 他找了锄头,选了一个好地方,挖了一个坑,要葬了谢疏泽。 谢疏泽死得突然,又是在外面,自然是没有棺材的,也只能用草席裹着。 他们取下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作为谢疏泽的陪葬品。 只是,在土埋到一半时,凌天带着人杀了过来。 谢疏泽的尸体被掩埋到一半,剩下的一半还暴露在冰天雪地里。 柳氏冲过去推开了谢允安,凌天刺来的那一剑,从柳氏的心口贯穿到背后。 柳氏倒了下去,正好倒在了坑里谢疏泽的尸体旁边。 她抱住谢疏泽,与谢疏泽的手,紧紧的,十指相扣,脸靠在谢疏泽的肩膀上,含笑,安然闭上了眼。 太子和叶瑶来晚了一步。 他们带来的人也都死在了凌天或是凌天手下的刀下,太子和叶瑶受了伤,携着谢允安和人事不省的谢昕月逃走,没能连谢疏泽和柳氏的尸体也一起带走。 凌天命令手下把谢疏泽和柳氏的尸体,扔到了山上。 那只棕熊的毛发上还残留着谢昕月的鲜血,它走过来,将谢疏泽和柳氏的尸体拆吃入腹。 凌天就站在远处,看着棕熊饱餐一顿后离开,其他的野兽陆续来分吃谢疏泽泽和柳氏的尸体。 太子带着谢允安暂时安顿下来。 谢疏鹤的复仇计划到了最后阶段,太子和叶瑶要去京城帮谢疏鹤。 但谢允安让谢昕月留下来养伤,他偷偷跟着太子和叶瑶去了京城。 ————————————【作者有话说:新文开始更新了,求大家去看,给个五星好评啊,感谢!】 第205章 假象 叔父临死前说下次再见到悟绝的时候,就跟悟绝父子相认,谢允安期待着。 他在脑海里想了很多遍和谢疏鹤相认后,父子情深的画面,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就此和谢疏鹤阴阳相隔。 谢疏鹤在那场爆炸里,跟圣元帝、谢疏慧还有谢昭川、杜婉兮剩下的这些仇人们,同归于尽了。 本来他因为服用大量的丹药,就活不了了。 他用十年的时间,杀了包括皇帝在内的仇人们,已经足够了,用自己一条命,让那么多身居高位的人陪葬,也是值得了。 在这几年的夺嫡之争中,圣元帝的儿子只剩下三皇子。 圣元帝一死,无疑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三皇子了。 彼此三皇子还是女扮男装,登基那天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谢允安在给谢疏鹤披麻戴孝,计划着抢回谢疏鹤的尸骨。 虽然谢疏鹤在大火中被烧得只剩下尸骨,但谢允安还是想完成谢疏鹤的遗愿,明知道傅寒辞故意用谢疏鹤的尸骨引他入局,他还是去了。 在这次,叶瑶也死在了傅寒辞手里。 谢允安只想跟傅寒辞拼命,他不想活了,却被楚明玠拽着撤退,眼睁睁地看着傅寒辞点了一把火,烧爹爹的尸骨,将爹爹挫骨扬灰。 谢允安在路上就昏厥了过去,一连数日都没醒来。 他不过才十岁,未满周岁就没了娘亲,亲眼看着叔父死,婶婶死,还有太子姑父和叶瑶舅妈。 最后他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亲生父亲被化为灰烬,被挫骨扬灰。 这对于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来说,打击太大太大了,那么多至亲的人都死了,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谢允安睡了大半个月。 楚明玠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守在谢允安身边,从来都阴郁寡言的大舅舅,说了很多安慰他的话。 到最后大舅舅泣不成声,双手握住他的手,弯下肩背,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大舅舅的脸埋在他的胳膊里哭,他睁开眼看到大舅舅的头发,不知在何时生了很多很多的白发出来。 而十岁的他,也仿佛在一夜之间到了暮年。 他愿意活着,只为找傅寒辞报血海深仇。 那天后,楚明玠带着楚桉找到一处古墓,他们二人从此就住在了那个前朝一个大官很大的陵墓里,不见天日宛如鬼魂般隐匿着。 而在京城,朝堂上,女扮男装的顾翊煋登基后,皇权地位并不稳。 这些年,傅寒辞借着顾翊煋的势,为顾翊煋谋划,争来皇位。 但其实他也在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些人都是以他马首是瞻。 顾翊煋登基,其实不过是他扶持的一个傀儡。 只是这时的顾翊煋,还沉浸在傅寒辞给她制造的虚假幸福里。 当初傅寒辞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时,就愿意有龙阳之好,喜欢她,同她在一起。 她为此很感动,把身体交给傅寒辞时,就让傅寒辞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 傅寒辞狂喜至极,更加喜欢她,对她更好了。 傅寒辞费尽心思地除掉所有挡路的人,利用谢疏鹤杀了圣元帝,给她拿到了这皇位。 她当这个皇帝,就不能恢复女儿身。 傅寒辞便处处替她遮掩,表面上他们两个男人不能在一起,傅寒辞也甘之如饴。 她的后宫里有嫔妃,没有宠幸过,都是傅寒辞在应对那些嫔妃的家族。 傅寒辞喜欢她,宁愿见不得光,不要名分,做着她的男宠,不在乎旁人的唾弃和眼光,为她鞍前马后,稳固朝纲。 这样的傅寒辞,多深情啊……顾翊煋很感动,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傅寒辞。 她让傅寒辞受委屈了,她就想方设法弥补傅寒辞。 她给了傅寒辞很大的权力,几乎让傅寒辞和她平起平坐,就差没有跟傅寒辞一起称帝,临朝听政了。 顾翊煋对傅寒辞没有猜忌,她享受着当皇帝的种种,累得时候就把奏折和政务交给傅寒辞处理。 傅寒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他们二人不分彼此,她的就是傅寒辞的,包括皇位和江山。 反正傅寒辞也不要。 傅寒辞只想将她捧在高处,把整个天下都打下来给她。 顾翊煋会这样,完全是过去那些年傅寒辞对她洗脑,pua的结果,她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 “煋儿,你给我生个孩子好吗?”在龙榻上,傅寒辞极尽温柔,仿佛一个真的男宠,竭力让顾翊煋舒服。 傅寒辞搂着顾翊煋,宽厚粗糙的大手带着热度,落在顾翊煋柔软的小腹上时,让顾翊煋酥麻震颤。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孩子?是我没有子嗣缘吗?”傅寒辞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失落和难过。 “煋儿,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我一直渴望有个自己的家,所以我想和煋儿有个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会很疼爱,我会对我们的孩子倾其所有。” 这样的傅寒辞无疑是让顾翊煋心疼的。 她抬手覆盖到傅寒辞的手背上,有些自责地道歉,“对不起阿辞,之前我服用了好几次避子汤,伤了身子,太医说不易有孕。” 傅寒辞猛地看向顾翊煋,目光诧异又充满了痛色。 过了片刻,他仿佛从晴天霹雳里缓了过来,没有责怪顾翊煋。 傅寒辞把顾翊煋抱在怀里,抚着顾翊煋的背,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心疼,“我知道你的顾虑,是我做得还不够。” “怀孕生子那么辛苦又危险,我也不一定非要孩子,我更在乎的是你。” “你不想生,我这辈子就不要孩子了,我有你就够了。” 傅寒辞的话让顾翊煋心里更加愧疚,连忙摇了摇头,“阿辞,是我太自私了,一直以来我只顾着自己,都是你在为我谋划,付出,我却没能给你什么,我不是不爱你,我很爱你。” “之前我是害怕我怀孕了后,被世人发现自己是女儿身,那我就死到临头了,不过现在,”顾翊煋抬起双臂圈住傅寒辞的脖子,跟他额头相抵,贴着他的薄唇,呼吸都交缠到一起,缠绵悱恻。 “现在我不怕了,因为有你在,我相信即便我怀孕了,你也能替我遮掩好,不被朝臣们发现。” “阿辞,我爱你,我愿意铤而走险怀上你的孩子,给你生儿育女。” 傅寒辞的胸腔震动着,眼里的情绪翻涌,大掌扣紧顾翊煋的腰,深深吻住了顾翊煋,“你放心,你只管养胎生下孩子,其余的一切都交给我。” 傅寒辞要顾翊煋要得有些狠,那几天里白日他也和顾翊煋欢好。 龙榻上,御书房,还有浴池里,皇帝的寝宫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缠绵的痕迹。 顾翊煋舒爽的同时,但是又很累,勉强着去上早朝。 她在龙椅上支着额头,几乎要睡着了。 傅寒辞是摄政王,不仅位于文武百官之首,且旁人都是站着,他则被顾翊煋赐有座位。 他那样的气势坐着的像是龙椅,面对着朝臣们,在顾翊煋体力不支时,代替顾翊煋开朝会。 下朝后,顾翊煋去补觉,歇着。 而处理政务,跟朝臣们议事,以及批阅奏折这些事,自然都交给了傅寒辞。 顾翊煋喝着太医开得方子,调养身体。 她很怕喝中药,闻到那味道就作呕,好不容易喝了下去,胃里翻涌着,又不受自己控制地吐出来。 顾翊煋吐得浑身冷汗,身子抽搐着,脸色苍白,眼里涌出生理性泪水,趴在龙榻旁很久都没缓过来。 傅寒辞把顾翊煋抱在怀里,心疼得黑眸里也泛起赤红,每次都想尽了法子哄顾翊煋喝药。 他给顾翊煋准备了蜜饯和糕点等,或是自己喝一口,吻住顾翊煋,喂给顾翊煋喝,更甚至他陪着顾翊煋一起喝药。 顾翊煋喝多少,他喝多少。 顾翊煋那段时间憔悴又虚弱,喝药喝得没一点胃口,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为了调养好身子,尽快怀上傅寒辞的孩子,遭了不少罪。 顾翊煋自己坚持下来了。 傅寒辞实在是太心疼了,在顾翊煋又一次艰难地喝药时,他打翻了药碗,紧抱住顾翊煋,哽咽着,“煋儿,我不能看着你受这样的苦,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在我心里,谁都没有你重要,我宁愿断子绝孙,也不要你遭这样的罪。” 顾翊煋感觉到傅寒辞滚烫的泪落在自己的脖子里,诧异地侧头,就看到傅寒辞那满是泪水的脸。 她知道傅寒辞心狠手辣,杀了很多人,踩着无数人的尸骨才走到了今天,但傅寒辞都是为了她。 他对着她是那么温柔,任她予取予求。 哪怕是最开始她嫌弃他是阉人,没少跟傅寒辞作对。 但傅寒辞始终都对她那么好,没有尊严底线地包容着她,爱护着她。 现在,傅寒辞这样一个刚毅的男人,更是掉了泪,不想让她受苦,那么想要孩子的他,却宁愿断子绝孙。 顾翊煋觉得自己受的苦不算什么了,为了傅寒辞,是值得的。 “好,我不喝了,太医说我的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顾翊煋哄着失声哭泣的傅寒辞,给傅寒辞擦眼泪,满目的温柔和深情。 顾翊煋想坚持下去,药已经喝那么多了,她不能半途而废了。 所以她表面上答应了傅寒辞,却背着傅寒辞继续喝药,让太医和身边的人都瞒着傅寒辞。 顾翊煋坐在龙榻上艰难地喝着药,胃里翻涌着,已经蔓到喉咙口了。 她死死咬着牙,紧闭双眼,自己掐着自己的虎口,拼命地吞咽口水。 结果还是以失败告终。 顾翊煋趴下去,“哗”一口吐了出来,鬓发被冷汗浸湿,身子颤抖着,瘫在那里。 宫女轻拍不断地抚着顾翊煋的背,给顾翊煋擦着嘴角,心里酸涩,带着哭腔劝道:“陛下,要不然不喝了吧?” 顾翊煋摇了摇头,缓了很长时间。 她推开宫女,慢慢坐起来,示意宫女把多熬出来的那碗药端给她。 顾翊煋屏住呼吸,也极力屏蔽着味觉,自己端着药碗送到嘴里,然后一仰下巴,一饮而尽。 她趴着更容易吐出来,所以她躺回去,再次掐住自己的虎口。 顾翊煋紧闭双眼,喉结用力地滚动着,把涌上来的药汤一次次咽了下去。 顾翊煋攥着拳头,浑身被冷汗浸湿了,强迫自己入睡。 因为睡着后药汤就能消化,就不会再吐出来了。 宫女在一旁看得心疼,转身出去想叫傅寒辞来,“陛下,让摄政王过来陪陪你吧。” 顾翊煋立刻伸出手抓住了宫女的胳膊,威严地命令,“不必让他知道!” “朕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你退下吧。” 那陪伴了顾翊煋多年,一心为顾翊煋的宫女,无法,只得退了下去,想着还是叫摄政王来看看陛下。 只是,她出了内殿,走到外殿,一抬头就看见不知何时傅寒辞站在了那里。 “摄政王!”宫女面上欣喜。 摄政王自己撞见了陛下还在喝药,那就不用她违抗陛下的命令偷偷告诉摄政王了。 陛下为摄政王受了那么多的苦,摄政王一定会很心疼陛下,阻拦陛下继续喝药。 陛下有摄政王陪着,也会好些。 但,宫女刚喊出来,傅寒辞身后的太监,就快步上前,捂住宫女的嘴。 宫女被太监从背后勒住了脖子,呼吸渐渐困难,脸色涨红发紫。 她瞪圆了双眼,气绝身亡的那一刻,她都没明白摄政王为什么要杀她。 宫女死不瞑目,在下着暴雨的黑夜里,尸体被拖出宫,扔到了乱葬岗。 第二天顾翊煋始终没等来自己信任的、知道她女儿身的这个大宫女的服侍,她问了一句。 傅寒辞刚结束跟朝臣们商议朝政,走过来坐到龙榻上,搂了顾翊煋入怀,“昨天晚上她跟某个侍卫私通,被抓到了。” “不过因为她是服侍了你多年的大宫女,我没有处罚她,反而成全了她和那个侍卫。” ————————【会写写男女主的前世,其中滋味,原女主自己品吧,感情就是这样的,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本就应该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也会有韶冉和楚桉的剧情,大家去支持一下新文啊。】 第206章 背叛 顾翊煋第一次反应是不相信。 她这个宫女,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陪着她了,她们二人情同姐妹。 宫女要是喜欢上哪个侍卫,肯定会求了她为他们指婚,怎么会瞒着她跟侍卫私通呢? 不过她也相信傅寒辞,只能叹息宫女大概是情难自禁,才偷尝了禁果。 也罢,宫女年龄也大了,是时候放出宫,让她嫁人,养夫教子了。 顾逸煋对傅寒辞道:“你将那个侍卫往上提一提,再赐一个小宅子给他们,我也会让人给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你不必忧心,我会安排好。”傅寒辞把顾翊煋圈在怀里,下巴搭在顾翊煋的头顶,眷恋地摩挲了两下。 顾翊煋抱住傅寒辞的腰,身子依偎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里。 他身上的肌肉和散发出来的热度,让她很安心,“嗯,你办事,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傅寒辞低笑了一声。 可他那张俊美的脸却是那么冷漠,笑不达眼里,深邃的眸里一片幽冷暗沉。 顾翊煋身边的人,已经慢慢全都变成了他的人,只忠诚听命于他了。 当然,也有不识时务的,比如顾翊煋的这个大宫女。 所以,这个宫女的下场只有死。 这个宫女太蠢了。 他当然知道顾翊煋为了调养身体,而喝药受了那么多的罪。 他只是假装阻拦顾翊煋。 傅寒辞低头吻住顾翊煋的唇时,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深情和沉迷,抱着顾翊煋坐到他的腿上。 傅寒辞的两手掌控着顾翊煋细软的腰肢,带着龙袍被褪到腰间的顾翊煋,颠得顾翊煋那雪白的两团在眼前晃动。 她这个样子,只有他能看到。 顾翊煋的鬓发微湿,仰着下巴,脖颈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娇吟从微张的红唇里溢出。 傅寒辞埋脸到了顾翊煋的胸前。 半年的时间,在喝了很多药,还加上针灸烧艾草暖宫,以及泡各种药汤后,顾翊煋瘦了一大圈,虚弱到在上早朝时,晕倒在了龙椅上。 傅寒辞脸色大变,顾不上还在众目睽睽下,不在意旁人眼里鄙夷他这个男宠,几步冲上去抱起顾翊煋,就回了寝宫。 太医院院首常年负责顾翊煋的身子,一开始是顾翊煋的心腹,知道顾翊煋的女儿身,但如今已然成了傅寒辞的人。 顾翊煋醒来时,傅寒辞靠坐在龙榻上,从背后抱着她。 她看了一眼候着的太医。 那太医立刻跪下来,“恭喜陛下,恭喜摄政王,陛下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顾翊煋呆愣了一会儿,早就下定了决心给傅寒辞生一个孩子,准备了半年之久。 可真正怀有身孕的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喜也哀,很复杂。 顾翊煋的腰身被傅寒辞紧紧锁住,很快意识到她怀了身孕,他赶紧松开,大掌颤抖着,小心翼翼,几乎都不敢触碰,慢慢落到她的小腹上。 傅寒辞的掌心贴着顾翊煋柔软尚还平坦的肚子,弯下肩背,墨发滑落到顾翊煋的胳膊上。 傅寒辞的脸用力抵在顾翊煋的脖子里,身躯颤抖着,热烫的泪滚下来时,他的嗓音也带着哭泣,“煋儿,我们有孩子了。” 男人狂喜到不知所措。 于是顾翊煋心里的那股悲凉消散得一干二净,抬手覆盖住傅寒辞的手背,心里只剩下跟傅寒辞一样的欣喜,眼里闪烁着泪光,“是啊,阿辞,我们有孩子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你只管好好养胎。”傅寒辞把顾翊煋因为体寒而冰冷的手,缓慢温柔又用力地包裹到他宽厚的大掌里,薄唇颤抖着,亲了又亲顾翊煋的耳垂。 顾翊煋整个脖子都是酥麻的,情动不已,唇畔含着一抹幸福甜蜜的笑,问傅寒辞,“阿辞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不过最好是个皇子,到时候我们早日将他培养出来,你禅让了皇位给他,你就一直属于我了,煋儿,以后我们隐居山林,或是游历天下好吗?”傅寒辞闭着眼,在憧憬着以后跟顾翊煋长相厮守的画面。 顾翊煋也在想着,只觉得美好。 她充满了向往,以至于没了最初只想当皇帝的野心,开创一个盛世的壮志。 她不再想着成为千古一帝,名垂青史。 她自己没有发觉,她逐渐被驯化成了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子。 她想着和男人谈情说爱,放下一切,跟男人白头到老。 “阿辞,这些年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受尽了旁人的唾弃和非议,你受委屈了。”顾翊煋越是回望从一开始到现在傅寒辞对自己的付出,越是感动,只想倾其所有弥补傅寒辞。 但傅寒辞是那么爱她,那么卑微。 他什么都不要,他只是要她,要她给他生一个孩子而已。 这样小小的要求,她不管喝多少药,受多少苦,还有十月怀胎的艰辛,一朝分晚的危险,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她都会满足傅寒辞。 “我没关系的,煋儿,我不需要名分,只要让我在你身边,能为你排忧解难就够了。”傅寒辞深邃漆黑的眼眸里,装得满满全是顾翊煋,如此痴恋。 “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能再等几年,到时候我们抛下一切,二人一刻也不分离,煋儿,我们生同衾,死共穴。” 太医在这时端上一碗安胎药,躬身递给顾翊煋,“陛下这一胎怀的不易,你身体虚弱,今日在早朝上晕了过去,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往后几个月陛下要卧床养胎,万不能劳累了,否则不仅龙子难保,你自己的龙体怕是也有危险啊。” 傅寒辞闻言面色一变,阻拦了顾翊煋接那碗安胎药。 他心疼如刀割,上一秒的狂喜,在这一刻化成了沉痛,红着眼,嗓音嘶哑着对顾翊煋道:“煋儿,这胎会危及到你的性命,我不允许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哪怕是我的亲生骨肉也不能让你冒险。” “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让太医开方子落胎吧。” 刚刚顾翊煋听到以后七个月还要喝药汤,且还得卧床养胎到生产。 那一瞬间她闻着令人作呕的药汤,几乎是应激了,身子颤抖,生出了退意。 只是,顾翊煋看到傅寒辞眼里的泪,她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傅寒辞的手,把药汤重新端回来,“阿辞,没事的。” “我好不容易才怀上,好好养着,到时候会母子平安的,怎么能不要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亲生骨肉,我舍不得。” 傅寒辞的薄唇泛白,“可……” “没有可是,第一关都闯过去了,我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只是以后要辛苦你了。”为了生下这个孩子,顾翊煋听从太医的,只能卧床养胎,也不让自己劳累。 那么朝政她就无法处理了,只能全都交给傅寒辞。 她也不能下榻,去上朝,往后每天就让傅寒辞完全代替她,跟文武百官开朝会。 傅寒辞与皇位之间,也只差坐上那一把龙椅了。 “煋儿,谢谢你。”傅寒辞被顾翊煋说服了,心痛得几乎难以呼吸,宽厚的肩背颤抖着,在顾翊煋耳畔哽咽道。 “你好好养胎,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等你生下孩子,养好了身体,你还去上朝,坐龙椅当皇帝。” 顾翊煋并不怀疑傅寒辞,毕竟一直以来傅寒辞都在为她谋划,把她送到了那张龙椅上,永远地将她捧在最高处。 他站在她身后,宁愿见不得光。 傅寒辞并不爱权势。 傅寒辞只爱她。 “好,阿辞,辛苦你了。”顾翊煋越发感动傅寒辞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想用给他生一个孩子,来弥补他。 不管自己多辛苦。 “更辛苦的是你,煋儿,可惜我是男人,否则我不愿让你承受生子的苦痛,我想为你生个生儿育女。”傅寒辞把顾翊煋的手按在他的脸上,没人不会沉溺在他的目光里。 “煋儿,我想跟你有下一世,到时候我做女子,给你生儿育女,绝不会让你再受这些。” 顾翊煋眼里一片湿热,“好,阿辞,我也想跟你有下一世。” 后来顾翊煋才知道,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就应该停在最美好的时候。 她在说着生生世世都想和傅寒辞在一起的时候,却没想过这一辈子是以何种结局收场。 她要是知道后来的一切,她绝不会求下一辈子。 顾翊煋的这胎的确很难保,她又开始了每天都要喝两大碗汤药的日子,吐了喝喝了吐,比调养身子的时候,还要受罪。 除此之外,她还要承受着怀孕的各种反应,孕吐、腰酸腿抽筋,五脏六腑被胎儿挤压,呼吸困难。 她的胃口很不好,睡也睡不好,结果就导致头痛欲裂神经衰弱。 顾翊煋整个人都很烦躁,发脾气。 顾翊煋最消沉的时候,一度想拿掉这个孩子。 但想到傅寒辞,想到这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又生生压了下来。 顾翊煋患上了轻微的抑郁症。 她只能卧床养胎。 傅寒辞完全接手了朝政后,自然很忙碌,已经在尽量抽出时间陪她了,但也无法陪她做什么。 她就连去御花园散步都不能。 某次傅寒辞心疼她,一路搂着护着她走去了御花园。 结果在半途她就感觉肚子疼,倒在了傅寒辞的怀里。 顾翊煋出现了先兆性流产。 这个时候即便想落胎,孩子已经五六个月了,也已经晚了,只能保。 于是顾翊煋开始喝更多的汤药,配合一众太医做更多的保胎措施,连坐起来都得询问过太医,小心翼翼的。 大多数时候,一整天她都是在龙榻上躺着。 晚上顾翊煋被傅寒辞抱在怀里,她难受得哭泣,打傅寒辞,总是冲傅寒辞发脾气,歇斯底里的。 傅寒辞全都受着了,不仅不生气,反而很耐心地哄着顾翊煋,自己也掉了泪,“煋儿,你别哭,都是我的错。” “你再坚持几个月,你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我们只要这一个孩子,再不要了。” 顾翊煋发泄过后,看到傅寒辞的泪,她又有些自责,抱紧了傅寒辞,“对不起阿辞……” 傅寒辞的大手抚着顾翊煋苍白的脸,凑过去无比怜惜珍而重之地亲吻着顾翊煋,情欲之火在二人的身体里点燃。 只是顾翊煋的身体不允许。 傅寒辞唯有忍耐着,趴在顾翊煋的脖子里粗喘,握着顾翊煋的手。 很长时间后,傅寒辞闷哼一声,猛然间全身放松,闭着眼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顾翊煋的手很酸。 傅寒辞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下抚着她的发,柔声细语地哄着。 她绯红的眼角噙着泪,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傅寒辞睁开眼,在烛火下深深地凝视着顾翊煋,用干燥带着薄茧的大拇指,温柔地拭去顾翊煋眼角沁出的泪。 他凑过去,薄唇贴着顾翊煋的额头,怜惜又轻柔地落下一吻。 然后,傅寒辞起身离开了床榻。 顾翊煋很快又醒来。 傅寒辞不在身边,她很不安,就下了龙榻,伶仃的身躯穿着一身雪白的里衣,披散的墨发更显她的瘦弱。 顾翊煋在夜晚的大殿里,赤着脚没有发出声音,走向那声音来源处。 顾翊煋到了御书房,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看到傅寒辞正坐在书案后,下巴微仰着。 他一张平日冷峻的脸展现出来,此刻被欲色浸满,额头的青筋在颤抖,一滴滴汗珠滚落。 傅寒辞优美的下颌线下,挺立的喉结不住地滚动着,一滴汗珠缀在上面,欲落不落,更增添了性感。 他阖着双眸,那喘息和呻吟从薄唇里溢出来,听起来隐忍压抑,却也是舒爽的。 顾翊煋站在背后看着,傅寒辞的性欲很旺盛,素了五六月,她刚刚那一次自然不能让傅寒辞满足。 于是,傅寒辞就在她睡着后,背着她,自己坐在御书房里纾解。 顾翊煋很恼怒,屈辱,但也心疼又自责。 她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没上前打扰傅寒辞。 直到过了足足两刻钟。 傅寒辞背对着顾翊煋,这才发现顾翊煋。 确切地说,不是他发现的,是他的双腿中,那书案下正跪着的香媚,发现的。 第207章 胎死腹中 傅寒辞回头时,诧异了一瞬,面上是被妻子发现自己在“自我解决”的窘迫和歉意。 他整理好自己,镇定自若地起身向顾翊煋走去。 “怎么突然醒了?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又让你不舒服了?”傅寒辞伸出胳膊搂住了顾翊煋的腰。 顾翊煋靠在傅寒辞怀里时,还能闻到男人身上那股很浓烈的麝香味道,感受着他烫人的温度。 直到傅寒辞抱着顾翊煋回了内殿,香媚才从书案下钻出来,侧头看着自己被褪下衣衫的香肩。 顾翊煋不知道,傅寒辞在那时,一手紧紧地掐在她雪白娇嫩的后颈,把她的脑袋压向他。 他的另一只大手,在最难耐的那一刻,用力地锁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让她的肩膀留下了绯红色的痕迹。 * 傅寒辞很快就把顾翊煋重新哄睡了。 他把人抱在怀里,脸抵在顾翊煋的脖子里,面上是餍足的,闭上眼也很快睡着了。 顾翊煋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肚子里的胎儿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发育。 她用自己全部的精血孕育着胎儿,胎儿在慢慢长大。 而她就像是被吸取了全部营养的老树,一天天腐朽,好似只要孩子降生了,她就会没命了。 胎儿很闹腾,那剧烈的胎动让顾翊煋的肚子疼痛难忍。 但因为能感觉到那是一个有着健全的手和脚的孩子,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胎儿的脑袋和腿。 她隔着肚子也能抚摸到胎儿。 顾翊煋的嘴角便溢出笑来,心里柔软又满足,只觉得自己多难受,都是值得的。 顾翊煋到了孕后期,呕吐的反应消失了,胃口也变得好了一些。 然而大夏天的,可能是殿里的冰用得太多了,顾翊煋受凉了。 她流鼻涕,咳嗽,且发起了烧。 孕妇又不能随便用药,只能用物理方法治疗,靠自身的抵抗力扛过去。 顾翊煋剧烈地咳嗽,心和肺都快咳出来似的,浑身震颤着,一头的冷汗,肚子更是疼得厉害。 孕后期本就小便多,且小便频繁,她咳嗽得时候就会控制不住,一天得换好几条亵裤。 虽然太医会禀报给傅寒辞,傅寒辞也知道,但尊严、羞耻心,还担心傅寒辞会嫌弃。 顾翊煋都会背着傅寒辞,晚上就不让傅寒辞跟她睡在一起了。 她起夜不方便,夜壶类的就放在榻旁,得靠几个宫女搀扶着下榻解决,或是直接就把夜壶拿到榻上。 如此,不管收拾得多干净,她总是卧床,榻上和寝殿内难免会有不好闻的味道。 顾翊煋埋在被褥里哭。 她从小女扮男装,觉得女人来月事就很难受麻烦了,她下定了决心不怀孕生孩子。 现在这样子,她的崩溃可想而知。 原本在偏殿睡的傅寒辞过来了,上了榻强硬地扯开被褥,从背后把顾翊煋圈在怀里,“煋儿,我陪着你,我不嫌弃你……” 顾翊煋转过去,趴到男人宽厚滚烫的胸膛里,失声痛哭,“我不生了,以后我再也不生了!” “好,好……不生了,一定不生了……”傅寒辞不断地抚着顾翊煋颤抖的背,眼里也是一片酸涩。 顾翊煋在傅寒辞怀里抽噎着,渐渐安静下来。 因为风寒还没好,鼻塞,她的嗅觉就没那么灵敏,所以没闻到傅寒辞身上别的女人的味道,以及男女交合后的淫靡檀腥气息。 顾翊煋还在发烧,额头很烫,意识也昏昏沉沉的,每次都是刚有了睡意,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剧烈的咳嗽会引起宫缩,胎儿和母亲都会有性命危险。 顾翊煋感觉到自己双腿中有股热流涌出来,以为是自己小便了。 她不敢让傅寒辞察觉到,就遮掩着一声不吭。 顾翊煋好长一段时间没被傅寒辞抱着睡了,大概是在他怀里安稳的缘故,她闭着眼慢慢地就睡着了。 反正肚子就没舒服过,她已经习惯了,完全不在乎此刻的疼痛。 傅寒辞始终抱着顾翊煋,在烛火下端详着顾翊煋一张苍白,憔悴,很暗沉的脸。 她女扮男装时是鲜衣怒马的,恣意张扬的模样感染着人,傅寒辞曾为这样的顾翊煋而深深着迷。 他从来都做不了顾翊煋,顾翊煋是他想成为的人。 现在,他也还是喜欢顾翊煋,只是已然没有了最初的深刻蚀骨欲罢不能。 傅寒辞的薄唇凑过去,吻了吻顾翊煋毫无生气的脸。 他按照太医说的,把帕子在温水里浸湿后,他给顾翊煋擦身,退热。 顾翊煋身上没有了曾经的香气,有股味道直冲鼻息,不过傅寒辞的目光停在了顾翊煋的亵裤上。 那里不知何时被鲜血染红了! “煋儿!”傅寒辞脸色大变,喊了好几声没喊醒顾翊煋。 顾翊煋不是睡着了,她是昏厥过去了! 傅寒辞不敢动顾翊煋,惊慌失措地喊太医,语调都是低吼的,带着歇斯底里感。 太医就在偏殿里一直轮值候着,匆忙赶过来,指导着女医一番检查后,跪到地上,“摄政王,陛下……陛下这……” 这胎保不住了。 其实从一开始就保不住,只不过多保了那么几个月而已。 如今孩子已经完全成型了,却还是落了个胎死腹中的结果。 傅寒辞高大的身躯摇晃着,跌坐在龙榻边缘,抬起手掌覆盖住整张脸,透明的液体很快就从指缝里涌出来。 他弯下的肩背颤抖着,哭得无声无息。 胎儿已经死在了顾翊煋的肚子里,自然得把胎儿的尸体引出来,先用药。 这个过程相当的血腥残忍,对母体的伤害也是最大的。 按理说,为了让顾翊煋活下来,胎儿的尸体要立刻引出来,但。 “我怎么了?”大殿内一片死寂时,顾翊煋睁开眼,先是看到了傅寒辞弓下去正在颤抖的背,再转向跪着的几个太医身上。 太医没回答,都去看傅寒辞。 傅寒辞的脊背僵硬了一瞬,在一刹那悄然深吸一口气,眼里的泪全都收了回去,放下被泪水浸湿的一只手。 他转过去,抬起另一手摸着顾翊煋的脸,墨眸里一片赤红,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来,“无碍。” “你只是动了胎气,好在我发现得早,救治及时,我们的孩子才没事。” 太医不敢说话,不管傅寒辞瞒着顾翊煋的目的是什么,那都不是他们该过问质疑的,除非不想要脑袋了。 如今在朝堂上,文武百官都以为陛下患了病,一直在养病。 摄政王代替陛下处理着朝政。 官员们本就以傅寒辞马首是瞻,他们也没那么执着非要顾翊煋当这个皇帝。 哪怕有几个忠于顾氏江山的,也被傅寒辞处理掉了。 所以现在人人都知道其实顾翊煋已经被架空了,她不过是一个傀儡,只需天时地利人和,傅寒辞就会废了她这个皇帝,傅寒辞坐上那皇位。 如此,谁还敢在顾翊煋面前说真话呢? 他们唯有配合摄政王。 “那就好。”顾翊煋松了一口气。 她满头冷汗,因为做了一场噩梦,梦到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了。 她的手来回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时没有感觉到胎动,不过她也没那么紧张。 孕妇在一开始有胎动的时候,孩子安静下来不动了,有时候可能大半天都不动,顾翊煋就会被吓得半死。 但其实孩子并没事,有时候是孩子睡着了,有时候孩子活动没有那么剧烈,所以一时间感觉不到也正常。 傅寒辞的目光落在顾翊煋的肚子上,眼里的痛色又浓烈的几分,仓促地别开脸。 过了一会儿,他压着心里的痛,若无其事地对顾翊煋道:“明天是先帝的忌日,你有孕在身,且病着,就不要去了。” “你只需要露个面,做做样子。” 圣元帝的真正死因被掩盖了,顾翊煋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这个亲生父皇,不过正如傅寒辞所说,那还是得做给世人看。 “好,我没事,能坚持住,你来安排。”顾翊煋握住傅寒辞的手,跟她的手相扣着,一起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他们的亲生骨肉的存在。 傅寒辞不动声色,俯下身,把脸轻轻放在顾翊煋的肚子上,跟胎儿说着话,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地流出来,湿了鬓发。 过了一会儿,傅寒辞接了太医递来的药碗。 这还是保胎药。 他坐在龙榻边缘,让顾翊煋躺着。 他用调羹一勺勺把药汤喂到顾翊煋的嘴里,极尽温柔耐心,哄着顾翊煋喝。 傅寒辞另一手拿着雪白的手帕,给顾翊煋擦着嘴角溢出的药汤。 顾翊煋的手始终放在肚子上,注意力都放在上面,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胎动,就怕错过了。 不过她在喝了一碗安胎药后,很快就睡着了。 傅寒辞守了顾翊煋一会儿,起身离开时,一众太医都跟在了他的后面。 在御书房里,香媚奉上了一杯茶给傅寒辞。 傅寒辞靠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并没有看香媚一眼。 他抬手扶着额头,一张脸处在阴影里,曲线凌厉优美,展露出的下颌好看得让退到一旁站着的香媚,眼里浮起痴恋来。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殿内的气氛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长久的死寂后,他们才听到傅寒辞用沙哑的嗓音吩咐,“准备药,明日祭奠先帝的仪式开始前熬出来。” 傅寒辞说得很清楚,太医却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惊愕地看向傅寒辞,“摄政王,这……” “下去!”傅寒辞积攒的情绪爆发,抓起手边的砚台就砸过去,向来情绪稳定的他此刻失了控,双目猩红着,声音是吼着的。 太医们吓得连忙退了出去。 “皇上……”殿内只剩下两人后,香媚走过去,跪到傅寒辞面前,伸出双臂抱住傅寒辞的腰,柔声安慰着。 “你节哀,你和皇后正值壮年,还会有孩子的。” 傅寒辞现在还不是皇帝,但香媚早在私下就尊傅寒辞为皇帝了,而顾翊煋是皇后。 傅寒辞不仅没有纠正过她,甚至会在拿她泄火时,要求她一遍遍地喊他皇上。 傅寒辞面上一片消沉灰败,低垂着眼,一语不发地看着香媚解掉他的腰带,手伸进他的亵裤中。 过了一会儿,她的脑袋凑近。 傅寒辞的一只大手锁在香媚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喘息渐渐粗重。 他闭上眼,脑子里想得全是顾翊煋,又痛又畅快。 他是爱顾翊煋的,虽然背着顾翊煋跟其他女人交欢,但他仍然没有背叛顾翊煋。 他的心和身体是分割开的,顾翊煋永远都是他的挚爱,其他女人不过是泄欲工具罢了。 傅寒辞忽然拽住香媚,把香媚甩到了书案上。 他欺身而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翊煋就得起床更衣了。 傅寒辞没跟她睡在一起,过来的时候,顾翊煋看到他身后跟着的香媚,蹙了蹙眉。 她是第一次看到香媚,作为宫女,香媚的长相太妖媚勾人了。 但凡她真的是个男的,身为皇帝的她,怕是早就把香媚纳入了后宫。 之前傅寒辞用得都是太监,并没有贴身服侍的宫女。 顾翊煋的双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已经换上了一身宽大的男装,坐在那里让宫女梳妆。 她的目光在香媚身上停留许久,才带着些许的怀疑看向傅寒辞。 不过傅寒辞并没有解释,仿佛并不心虚,香媚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傅寒辞走上前,给顾翊煋整理着龙袍,发冠。 甚至他单膝跪地,握着顾翊煋到了孕后期而肿起来的脚踝,温柔地给顾翊煋穿上鞋子。 顾翊煋的手放在傅寒辞的肩膀上,垂眸看着对她卑躬屈膝的男人,心里只剩下感动,倾身过去抱住了傅寒辞。 傅寒辞立刻回应了顾翊煋,双臂环住顾翊煋臃肿的腰身,换成了双膝跪地,脸轻轻地贴在顾翊煋隆起的肚子上。 “阿辞,我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感觉到胎动,你能感觉到吗?”顾翊煋的手放在肚子上。 傅寒辞的肩背僵了僵,心中大痛,佯装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儿。 他嘴角的弧度怜爱柔软,“我感觉到了,只是比较轻微,你今天起得早,可能是因为孩子还没完全清醒,只懒懒地动了几下,你没注意到。” 傅寒辞站起来,转移走顾翊煋的注意力,“先把今天的保胎药喝了。” 香媚提着食盒,闻言打开,从里面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弯身奉上给傅寒辞。 这碗药,是傅寒辞让太医准备的,是为了把顾翊煋肚子里胎儿的尸体引出来。 但,她在里面另外加了一种药。 第208章 女儿身暴露,他当了皇帝 傅寒辞接了药来,俯下高大的身躯,用调羹,把药一勺勺喂给坐着的顾翊煋。 其实这种喂药方式,还不如顾翊煋端过去一饮而尽,但她喜欢这种被傅寒辞哄着喝药的感觉。 傅寒辞如此耐心,并不嫌弃她喝得艰难,也是那么温柔,手里拿着帕子,偶尔给她擦一下嘴角。 顾翊煋慢慢地喝着,胃里并没有平日自己喝药的翻涌。 大概也是因为她喝了太多药,终于还是习惯、适应了。 顾翊煋的眼角余光瞥见站在傅寒辞背后的香媚,稍微往前走了一步。 她蹙了蹙眉,就在下一秒看到了香媚脖颈上的红痕。 香媚的脖子很雪白又娇嫩,所以那红痕就越发明显。 那一刻,顾翊煋心神大震,手下打翻了药碗。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顾翊煋红着眼,死死盯着香媚。 “你有没有受伤?”傅寒辞身上都是药液,碎片也溅到了他的脚踝上,被割了一下。 不过他不顾自己,而是第一时间去看顾翊煋有没有受伤,手臂揽着顾翊煋,把顾翊煋抱到了一旁。 香媚连忙上前,跪下去收拾地上的碎片。 顾翊煋居高临下地看着香媚,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胸口起伏着,这宫里都是太监,侍卫们是不来殿中的,不会跟宫女接触。 如果哪个宫女身上有痕迹,人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被皇帝宠幸了。 顾翊煋这个皇帝是女儿身。 那么除了她这个皇帝,也就只有同样住在宫里的傅寒辞这个摄政王,是男人,能召幸宫女。 所以香媚脖子上的痕迹是谁制造出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煋儿,你哪儿不舒服?”傅寒辞见顾翊煋脸色苍白,在喘息着,以为药汤这么快就起效了。 他心里沉了沉,面上极为担忧地喊着顾翊煋。 这时,香媚忽然“啊”了一声。 傅寒辞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碎片割了香媚的手指,香媚惊呼着把手放入嘴里吮吸,眼里噙着水光,抬头对上傅寒辞的目光。 她委屈却又是那么坚强,“摄政王,奴婢没事的,摄政王不用担心。” 顾翊煋的身躯晃了晃。 “你在说什么?滚出去领罚!”傅寒辞狠狠扫了香媚一眼,让人进来拖了香媚下去。 傅寒辞坐下来,抱着顾翊煋坐到他腿上,怜爱地抚着顾翊煋的脸,黑眸里充满了疼惜和担忧,“煋儿,你真的没事吗?要不然你不必去了,在殿内歇着吧。” “我没事,我们走吧。”顾翊煋从傅寒辞身上下来。 她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从调养身子到现在,她有一年没出现在朝臣面前了。 今天再不露面,恐怕,恐怕这龙椅真的给傅寒辞坐了。 还有一个多月,顾翊煋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抚了又抚。 等她生下了孩子,再坐完月子,她就能恢复过来,继续处理朝政,做这个皇帝了。 傅寒辞跟在顾翊煋身侧,伸出的胳膊揽着顾翊煋的腰,始终注意着顾翊煋的状况。 在出了大殿后,他扶着顾翊煋上了銮驾。 而后,傅寒辞自己也坐了上去。 銮驾周围特意弄了帘子,再加上傅寒辞,肚子高高隆起的顾翊煋就被遮住了。 等到祭奠先帝仪式开始时,顾翊煋四周也都是傅寒辞安排的自己人,将她围住,后面的文武百官觉察不到她怀了身孕。 顾翊煋仍然相信傅寒辞,深信不会出现意外,只是有惊无险。 然而,顾翊煋走下去的时候,感觉肚子疼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在往下坠落着。 她浑身冷汗,死死撑着,靠着背后傅寒辞伸过来的胳膊,几乎被傅寒辞搂抱着往前走。 文武百官都在,这一场盛大的仪式,就连百姓们都在围观跪拜。 顾翊煋被傅寒辞携着,站在了高台上,背对着朝臣和万民。 今天很热,太阳毒辣,顾翊煋却觉得浑身发冷,摇摇欲坠。 她一身冷汗,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着。 顾翊煋心里生出一种惊恐,双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再地去感受胎儿的存在,却不仅一天一夜没感觉到胎动,反而她终于感觉到了腹中胎儿的流失。 顾翊煋双腿里一片温热,僵硬地低头看去,最外面的一层明黄色龙袍都被鲜血染红了。 顾翊煋“啊”地惊叫一声,站不稳,弯下腰捧住了自己的肚子。 她喊着傅寒辞,失去了理智,“阿辞!孩子!我们的孩子……” 顾翊煋倒了下去。 傅寒辞单膝跪到地上接住顾翊煋,人就躺在他强健的臂弯里。 离得近的官员听到了顾翊煋的话,后面的官员和子民们伸长了脖子看时,都看到了顾翊煋高高隆起的肚子,以及从她双腿中涌出来的鲜血。 傅寒辞脸色大变,伸过去的手在颤抖,却又收回来不敢触碰顾翊煋,什么都顾不上了,红了眼大声喊着,“御医,御医!” 很快,早就等候着的几个太医和嬷嬷,女医都上前来。 那一片空间被屏风严严实实地围住,旁人窥探不到里面的场景。 但他们能听到顾翊煋痛苦的惨叫,他们心惊胆战,只觉得陛下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对啊,他们的陛下竟然是女人! 她一直扮男装,欺骗世人,这简直是惊世骇俗,逆天而行! 引产,并且昨天顾翊煋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才把尸体弄出来,可想而知那画面有多血腥残忍,远比生孩子更痛苦,且风险更大。 这是傅寒辞的安排。 昨天胎死腹中的那一刻,太医就说要立刻把胎儿的尸体引出来,但傅寒辞没同意。 傅寒辞让太医准备好了药,在仪式开始前给顾翊煋喝下去,就是为了让顾翊煋在这个大典上、万民的注视下,暴露了女儿身。 顾翊煋躺在傅寒辞的臂弯里,生不如死,想晕过去,偏偏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要承受这个全过程,要眼睁睁地、清醒地看着。 “煋儿……”傅寒辞不断地给顾翊煋擦汗,更是低头吻去顾翊煋眼角涌出的泪水。 在顾翊煋的失声痛喊中,他把自己的手腕给顾翊煋咬,都血肉模糊了,傅寒辞也只是脸色苍白,冷汗滚落,没有吭一声。 他的脸蹭着顾翊煋的鬓发,仿佛被一刀刀凌迟着,浑身痛到无法呼吸,滚烫的泪落入顾翊煋湿透的发间。 他带着哭泣,嗓音嘶哑地喊,“煋儿,挺过去,很快就没事了,你不会有事的。” “你撑住,为了我也要撑住。” “煋儿,没了你,我怎么办?我也不想活了……” 这样的情意是演出来的吗?顾翊煋不信,没谁能演出来。 傅寒辞是真的爱她。 顾翊煋忽然就有了力量,嘴里松开傅寒辞的手腕,不再声嘶力竭地喊了。 她依偎到傅寒辞的胸膛,感觉到傅寒辞的衣衫也被冷汗浸湿了。 他比她还害怕,害怕她会出事。 顾翊煋闭上眼,想到香媚脖子上的红痕,香媚被拖出时对她露出的那挑衅的一笑。 她轻声对傅寒辞说了一句,“阿辞,今天早上你身边的那个宫女,杖毙了吧。” 傅寒辞不假思索地应,“好!” 大周的皇帝是女扮男装,在祭奠先帝的大典上,她流了产。 胎儿已经发育完成了,却在引产的过程里,粉身碎骨。 整个大周都炸了,子民们被带动发生了一场场暴乱,文武百官们也在对顾翊煋喊打喊杀。 他们数次冲入寝宫,不过都被东厂的人给拦住了。 顾翊煋在昏迷中都能听见那些声音,好几天才完全醒过来。 傅寒辞坐在顾翊煋身侧,熬得一双眼里布满了浓烈的红血丝,脸色苍白憔悴,下巴上都是胡渣。 他靠坐在那里,精疲力尽,心力交瘁,睡着了。 却在顾翊煋醒来只是动了那么一下,傅寒辞猛地惊醒,搭在顾翊煋腰上的手臂用力收了收。 他的双目里迸发出光彩来,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煋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顾翊煋看着傅寒辞。 傅寒辞握着顾翊煋冰冷的手,紧紧地按在他的脸上,让她抚摸着他的脸。 他的热泪从猩红的双目里涌出来,浸湿了顾翊煋的手指,恐慌到身躯在颤抖,哽咽难言,“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我……我都打算陪着你一起死了。” 顾翊煋也在哭,“阿辞,我们的孩子……” “不要了,我当然痛心,那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唯一的,太医说是个女孩,长得很像你,我没敢看,我捧着四分五裂的她,厚葬了她。”傅寒辞心里的痛不比顾翊煋少。 这几天他睡不着,不敢睡,撑不住睡着了,他做得都是噩梦。 梦里是那个血肉模糊的女婴。 她被引产出来,胳膊腿都断了,支离破碎。 傅寒辞跪在地上捧着她,佝偻着身躯,失声痛哭,自责,愧疚,不断地道着歉。 他也想保她的,从顾翊煋怀孕开始,他就在给顾翊煋保胎,照顾顾翊煋那么细致。 可女儿还是胎死腹中了。 他不信神佛,但他请来很多的僧人超度自己的女儿。 他在佛堂里举高香,虔诚跪拜,只求他的女儿好好地走黄泉路,下一世投个好胎。 不管他对顾翊煋有多少算计,但他是真的爱顾翊煋,那么想和顾翊煋有个孩子。 他曾对未出世的女儿充满了期待,在女儿死在顾翊煋的肚子里,被引产出来,厚葬了后,他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都不想要了,消沉绝望。 “煋儿,你还活着就好,我们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要你好好的。”傅寒辞抱紧顾翊煋,紧贴着她的脸。 第一次,这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男人如此脆弱,痛苦。 他是那么爱自己啊,顾翊煋的双手捧住傅寒辞被泪水浸湿的脸,无比温柔地吻了上去,充满了安抚。 傅寒辞的胸腔震颤着,激烈地回应了顾翊煋。 傅寒辞不管外面的腥风血雨,那几天一直陪着顾翊煋。 顾翊煋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稍微缓过来一些后,她写了一份罪己诏,以及退位诏书。 她把皇位让给了傅寒辞。 她根本不知道傅寒辞是西域圣女和谢钧隽的儿子,不知道傅寒辞终究还是完成了谢钧隽对西域圣女的报复。 而他下一步,要完成西域圣女的遗愿。 那就是复辟西域,统一天下。 顾翊煋以为文武百官会反对傅寒辞这个非顾氏皇家血脉的人做皇帝,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年里傅寒辞已经掌握了整个朝堂,文武百官们早就想废杀了顾翊煋,让他来做皇帝了。 顾翊煋看到的是很多人反对傅寒辞当皇帝,傅寒辞处境艰难,不得不对大臣们妥协,在做上皇帝后,纳他们的女儿们入后宫。 其实,这是傅寒辞早在拉拢他们前,就承诺给他们的。 现在,是为了他们的继续拥护和效忠。 世人容不下顾翊煋,傅寒辞却不顾群臣反对,不仅不处死顾翊煋,还立了顾翊煋为皇后,给她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大典。 顾翊煋知道傅寒辞为了她对抗世人,心疼傅寒辞,对傅寒辞只有愧疚,想弥补。 所以她替傅寒辞纳了那些大臣的女儿们送后宫,并给她们安排了位份。 傅寒辞一身龙袍,更显俊美和气场,怒气冲冲地来到凤仪宫,却看到顾翊煋在喝药。 他一下子红了眼,站在那里紧握着拳头,压着自己的火气。 过了片刻,傅寒辞上前,俯身抱住了坐在那里的顾翊煋,脸深深地埋在了顾翊煋的脖子里。 他眼中热泪滚滚,嗓音嘶哑着道:“煋儿,我只要你,哪怕我做了这皇帝,我整个后宫里也就只有你。” “你给我选的那些嫔妃,我一个都不会宠幸。” 他从来不在顾翊煋面前自称朕,哪怕顾翊煋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仍然如此深情,能在顾翊煋面前低头,卑微至此。 顾翊煋嘴角扬起一抹笑来,抬起双臂抱住傅寒辞颤抖的肩背,抚着他的墨发,应了一声,“好。” 她相信傅寒辞。 只是顾翊煋的身体从引产后,就更加不好了。 傅寒辞没有告诉她她丧失了生育能力,她只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弱,且下身反反复复地炎症,患病。 她无法跟傅寒辞行房。 可傅寒辞,正是壮年。 第209章 谢允安对她一见钟情 顾翊煋用再多的别的方式,也无法满足傅寒辞。 何况既然那些大臣的女儿纳进来了,那不睡根本就不现实,傅寒辞到底还是宠幸了一个嫔妃。 有了另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男人的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他在各色嫔妃身上满足自己的身体欲望,还会因为某个嫔妃让他更销魂,而多宠幸那个嫔妃一段时间。 他也会迷恋嫔妃的身子,沉溺其中。 但在结束抽离后,傅寒辞又恢复了冷心冷情的模样,无论身体多沉沦,都是理智不爱她们的。 他爱顾翊煋。 所以尽管顾翊煋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他还是尊顾翊煋为皇后,更多的时间都在陪着顾翊煋。 傅寒辞极力遮掩着自己宠幸了那些嫔妃,但那些嫔妃又不是真的工具。 她们都有很好的家世,父亲和族人在朝中身居高位,不可能被傅寒辞控制着,听傅寒辞的,不去招惹皇后。 顾翊煋挡了她们的位置。 文武百官不知从何处得知顾翊煋从此以后不能生育了,他们就一次次奏请傅寒辞废皇后另立。 顾翊煋做皇帝时是傀儡,现在当了皇后,她的地位也不稳。 她早就没有了父亲和母亲,自然没有母族的依靠,这就导致那些有强大母族的嫔妃,数次踩在她头上,甚至在暗中谋害她。 很快她也知道了这后宫里的嫔妃,基本上都被傅寒辞召幸过,有些嫔妃还数次侍寝,非常得傅寒辞宠爱。 那一刻顾翊煋又哭又笑,然后让人准备了毒酒和一碗药汤。 “煋儿!”傅寒辞知道顾翊煋得知事实后,他脸色苍白,慌忙来到凤仪宫,伸出双臂去抱顾翊煋。 “对不起,你也知道我这个皇位坐得并不稳,那些大臣的女子既然入了宫,我就不能晾着她们。” “煋儿,我不爱她们,每次我都是强迫自己宠幸她们,有时候还对自己用上了药,才能让我在她们面前硬起来,那过程里,我脑子里想得全都是煋儿你。” “煋儿,你别不要我,我爱你,大不了我不做这个皇帝了,我带着你远走高飞,过我们之前憧憬的生活好吗?” 顾翊煋任由傅寒辞抱着,听着他的话,感觉到他滚落而出的泪水。 她相信傅寒辞爱她,从一开始爱,现在还是爱,一直都会爱。 因为她现在对傅寒辞已经没有用处了,大臣们都要傅寒辞废了她。 可傅寒辞还是对抗着朝臣,让她做这个皇后。 在她得知真相后,傅寒辞分明可以跟她撕破脸,却还是愿意哄着她。 顾翊煋相信傅寒辞,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波澜,而是一片麻木。 “我知道。”顾翊煋如以往那样,抬手给傅寒辞擦着眼泪,温柔又深情地凝视着傅寒辞。 然后她指着手边的一杯酒和一碗药汤,笑着对傅寒辞说:“阿辞,这杯子里装的是能让人穿肠烂肚的毒酒,而碗里的是绝子汤。” 傅寒辞的瞳孔震了震,眼里的泪顿住,疑惑地看着顾翊煋,“煋儿?” “如果你选择喝下绝子汤,我便倒掉这杯毒酒,如果你倒掉这碗绝子汤,我就饮下毒酒。”顾翊煋依旧爱傅寒辞。 或者说,她爱傅寒辞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傅寒辞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除了爱傅寒辞外,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活着还能干什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能去哪里,又能干什么呢。 她只能爱傅寒辞,然后苟延残喘地活着。 正因为她爱傅寒辞,所以她可以原谅傅寒辞,所以她也无法让傅寒辞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不能再生了,那么凭什么,傅寒辞要和其他女人生孩子呢? “夫君,你选吧。”这是顾翊煋第一次叫傅寒辞夫君,却在用最甜蜜蚀骨的话,让傅寒辞喝下最毒的药。 傅寒辞的胸腔震颤着,抬起的手伸过去,僵硬着,颤抖着。 他狠狠闭上眼。 下一秒,傅寒辞端起那碗绝子汤,送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顾翊煋笑得眼中涌出泪。 傅寒辞重重地放下药碗后,端过那杯毒酒,杯口朝下。 他双目猩红地凝视着顾翊煋,尽数把那杯毒酒倒在了地上。 顾翊煋抬起双臂抱住了傅寒辞的腰,紧紧的,很用力,依偎到了傅寒辞的胸口。 傅寒辞把顾翊煋狠狠地揉入怀里,下巴抵着顾翊煋的头顶,如以前那样摩挲着,充满了眷恋,喑哑着嗓音道:“煋儿,我安排你假孕,我从外面抱一个孩子来,当成我们的亲生骨肉。” “这样不仅你的皇后之位能保住,并且我立那个孩子为太子,这江山也有人继承了。” 他毅然决然地喝下了绝子汤,到了这一地步,还在为她谋划。 顾翊煋的脸深深埋入傅寒辞怀里,心里又痛又畅快,“好。” 傅寒辞本来是想抱一个男孩回来的,但机缘巧合下,他看到了两三岁的韶冉。 傅寒辞命人查了韶冉的底细,很快就知道这是东凌定远侯的女儿。 东凌被灭了国,定远侯和妻子穆澜双双战死。 如今这个女孩是孤女。 傅寒辞看见韶冉的第一眼,就决定收养韶冉。 哪怕他需要的是男孩,韶冉不是女孩。 可正因为她是女孩,才会让傅寒辞觉得像极了曾经死在顾翊煋的肚子里,那个被引产出来已经成型了、他和顾翊煋的亲生女儿。 他把快三岁的韶冉抱到了顾翊煋面前,顾翊煋没能看自己死去的那个女儿一眼,不过她也很喜欢韶冉。 大臣们不相信这是皇后生得嫡女,傅寒辞说是两年多前他和皇后瞒着所有人生的,态度很强硬,封了韶冉为大公主。 大臣们没办法验证,毕竟当初顾翊煋都能女扮男装那么多年,一直瞒着世人了,那么她和傅寒辞早早生下一个女儿,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傅寒辞把皇权握在了手里,手段暴戾狠辣,他们不敢质疑傅寒辞。 反正韶冉是大公主,又不是皇子。 皇后生不出嫡子,等有嫔妃生出皇子来了,哪怕是庶出,傅寒辞总得选一个立为太子,继承江山吧? 韶冉不到三岁,这个年龄的孩子几乎不能记事。 但傅寒辞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哄着韶冉喝下了致使人失忆的药汤,并且抹去了韶冉过往的全部痕迹。 傅寒辞温柔地告诉韶冉,他是韶冉的亲生父皇,韶冉的母后是顾翊煋。 不到三岁失了亿的韶冉,当然对此深信不疑。 父皇和母后都很疼爱她,尤其是父皇。 除了在母后面前,父皇威严又冷肃,大臣和后宫的嫔妃们全都怕他。 但父皇对着她很怜爱又温柔。 父皇没有其他的孩子,会亲自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带她读书。 父皇也会在春天里抱着她去御花园,带着她捉蝴蝶,摘最美最珍贵的花。 然后他们一起送给母后。 父皇还会亲自教她武功,把这世间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她要什么,父皇就会给她什么。 她是最金尊玉贵的公主,高高在上,甚至小时候经常坐在父皇的脖子上。 这文武大臣,天下的子民们,都只能追捧着她。 父皇虽然有很多嫔妃,但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敢谋害她。 但凡招惹过她的,哪怕是惹哭了她,父皇都不会让那个嫔妃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在韶冉从小到大的记忆里,父皇和母后恩爱伉俪情深。 他们都很爱她,她是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孩子,韶冉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了。 她也很爱自己的父皇和母后。 母后的身体不好,她给母后寻来民间的神医,也会冒险为母后爬到最高的山上去摘千山雪莲,不惜用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 母后总是郁郁寡欢的,不用父皇吩咐她,她就总是陪着母后,想方设法地哄母后开心。 那些年里,顾翊煋真的从韶冉身上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和意义。 她多悲哀啊。 一开始是傅寒辞的爱,现在是韶冉。 她总是在别人身上找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韶冉十岁的时候,傅寒辞就给韶冉在外面开了府邸。 虽然韶冉并不住,但这代表着韶冉的地位。 傅寒辞也给了韶冉很大的权力,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后来,傅寒辞把历代皇帝都会培养的暗卫和死士,都交给了韶冉。 韶冉的武功很好,简直是个练武奇才,即便是放在高手如云的武林中,那也能排到前十。 她是恣意无拘无束的,在皇宫里感觉无聊了,她就留了一封信,给傅寒辞和顾翊煋来了个离家出走,提着剑闯荡江湖了。 傅寒辞和顾翊煋都不舍得,但由着韶冉去了,派人在暗中跟着韶冉,确保韶冉的安全。 两年后,十四岁的韶冉回到了皇宫。 文武大臣们不知道,但暗卫告诉她,她的父皇受了重伤,命在旦夕。 韶冉哭着跪到了傅寒辞的龙榻旁,不断地喊着父皇,喊了很多遍。 傅寒辞挺了过来,睁开眼看到两年未见的女儿,也不是没见,每隔一段时间暗卫就会对他禀报韶冉的一切,并且送了画像回来给他。 只是画像到底没有人在面前看得清楚。 傅寒辞伸出手,抚了抚韶冉那张越发长开的脸,是他想象中的、他和顾翊煋失去的那个女儿长大后的样子。 韶冉肯定就是他和顾翊煋的亲生女儿,他当时超度了女儿,女儿投胎到了穆澜的肚子里。 他和女儿有缘分,所以他才能找到韶冉。 傅寒辞此生只被上天眷顾过两次,一次是跟顾翊煋的相识相爱相守,一次便是韶冉成了他的女儿。 “父皇,是谁伤了你?你告诉儿臣,儿臣去杀了他,儿臣现在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韶冉对上傅寒辞那怜爱的目光,特别心疼自己的父皇,恨死了刺杀父皇的人。 傅寒辞摇了摇头,“父皇没事,刺客已经被父皇杀了。” “你玩够了吗?若是没有,再去更远的地方玩玩。” 傅寒辞并不想把韶冉拘在皇宫里,想让韶冉有更大的天地,也不要管他和谢允安之间的血海深仇。 韶冉这辈子只需要无忧无虑,一直天真烂漫。 韶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她没有追问下去,喂父皇喝了药,在父皇睡去后,她又守了一会儿父皇,然后去凤仪宫拜见母后。 韶冉自己去查是谁刺杀了父皇。 她手里有暗卫和死士,还能对父皇的禁军发号施令,所以很容易就查出来了。 对方是占领了一方领土的王,他手里有至少二十万人的军队,他要造了父皇的反,夺了江山做皇帝。 韶冉当然不能让反贼谢允安成功,于是第二天她就带走了很多暗卫和死士,让傅寒辞和顾翊煋以为她又一次离家出走,闯荡江湖了。 实际上,韶冉去找了谢允安。 她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名声,没人知道她是大周的皇帝和皇后唯一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最尊贵的公主。 韶冉的计划是先加入谢允安。 她跟有些有志之士一样,明目张胆地投奔了谢允安。 过去两年她在江湖上建了一个阁,那些暗卫和死士都是她阁内的人,还有其他的江湖人加入。 韶冉带着自己的这些人,为谢允安效力。 谢允安听说过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调查过韶冉的底细,却不知查到的是韶冉在江湖上行走时,伪造出来的身份。 过去那些年谢允安从杜婉兮手里拿到了那十万人,并且自己也招兵买马,慢慢就壮大的自己的势力,占地为王,找傅寒辞复仇。 在旁人眼里他是反贼,有很多人加入他们,他自然也欢迎韶冉的加入。 只有谢允安自己知道,他对冷若冰霜一身侠气的韶冉,一见钟情了。 于是,韶冉就这么成功地加入了反贼谢允安的阵营里,帮谢允安攻城掠地,为谢允安冲锋陷阵。 数次立了功的她,很快就站到了谢允安身边,越发被谢允安重用。 这个时候,韶冉看到了香媚。 她不认识香媚。 但几个暗卫都知道,香媚是父皇费了好大功夫,才安插到谢允安身边的奸细。 她跟香媚是同伙,二人理应通气,以免被对方误伤了,合作起来更事半功倍。 韶冉觉得谢允安虽然长着一张雌雄难辨很漂亮的脸,但很蠢。 谢允安身边一个细作就够了,还让她这第二个细作成了他的心腹。 韶冉不知道香媚是以色侍人的,曾经香媚的处子之身给了傅寒辞。 顾翊煋容不下她,傅寒辞就让她来谢允安这边做细作,用美色魅惑楚桉的得力干将们。 过去几年,香媚谋害了好几个在战场上勇猛的将士,现在她的目标是杨副首领,她需要武功高强的韶冉的配合。 第210章 给她吸蛇毒 不过,韶冉被楚明玠叫走了。 楚明玠自己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到处种的都是有毒的药草。 韶冉很久之前就听说过楚明玠“行走的毒王”这个名号,在谢允安身边见到楚明玠时,她就很怕楚明玠。 没有人不怕楚明玠,他全身上下都是毒,除了谢允安和谢昕月外,无人敢靠近他。 他常年坐轮椅,阴郁又寡言,一看就是那种心狠手辣又变态的人。 他也不搭理其他人,只跟谢昕月和谢允安说话。 他既是毒王,也是谢允安的军师,平时为谢允安出谋划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比大周朝廷上的任何一个将领都厉害。 韶冉跟在谢昕月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手里握着剑,提着两边的裙角,生怕沾染到了哪株毒草,就一命呜呼了。 谢昕月的身躯高挑,气质优雅透着清冷。 她长得很漂亮,有种贵气。 韶冉一开始以为反贼谢允安是粗俗的乡野莽夫,接触后才发现他能文能武,气质出众,谈吐非凡。 还有楚明玠和谢昕月,韶冉一度猜测他们几人都是落魄的贵族之后,被人害过。 所以一个坐轮椅,一个断了一条胳膊,而谢允安无父无母。 韶冉觉得谢允安几人都很可怜,但她不同情他们。 因为他们是反贼,要杀了她的父皇。 她跟谢允安只能是仇人。 韶冉发现楚明玠院子里种的这些毒草,有很多都奇形怪状的,让人感觉很惊奇。 还有的开着漂亮的花,或是有着馥郁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 韶冉有些晕,栽倒下去被谢昕月扶住,才意识到什么,“这些香气有毒?” “是啊,忘了提醒你屏住一些呼吸。”谢昕月吃了楚明玠给的防毒丸,若无其事的,看着韶冉的脸,意味深长道。 “这些有毒的花很漂亮,最漂亮的花,往往是最毒的,韶冉你说呢?” 韶冉直觉谢昕月意有所指,但一时又无法确定谢昕月指的是什么,只得礼貌性地点点头。 “韶冉姑娘很单纯。”能不单纯吗,谢昕月心想这姑娘都没听出来她指的就是她。 过了一会儿韶冉感觉好些了,可进了药房,却看见成人手臂那么粗的一条巨蟒,盘踞在楚明玠身上。 韶冉吓得发出惊呼,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就有什么冰凉湿滑的东西缠到她脖子上。 韶冉僵硬缓慢地低头,看到那条全绿色细长的蛇后,瞳孔地震,险些没有昏厥过去。 “蛇有毒,但也可以入药,韶冉姑娘坚持片刻,刚刚在院子里中的毒就能被解。”楚明玠一身玄衣坐在轮椅上,很俊美的一张脸,嘴角勾着一抹笑意,却迎面而来一种疯批感,让人胆寒。 韶冉不相信楚明玠的话,但她也不敢动,生怕被咬一口中毒身亡。 韶冉攥剑的手里一片冷汗,浑身僵硬,都不敢呼吸,一字一字艰难地说:“军……军师,谢王他很器重我。” 言外之意,你这个情绪不稳定的变态不能杀我。 “是吗?”楚明玠抬手抚摸着胳膊上的巨蟒,语气漫不经心,打量着韶冉,话家常一样道。 “人人都怕我,人人都唾弃我是个瘫子,可是韶冉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吗?” 绿蛇缠在了韶冉的胳膊上,韶冉闻到了蛇身上很腥的味道,即便是满屋刺鼻的草药味都压不住。 她不敢不应楚明玠,“你们是被谁害成了这样?” “我给韶冉姑娘讲一个故事吧。”谢昕月在屋内燃香,站在楚明玠身后,楚明玠就从自己的出身开始讲起。 韶冉越听越惊讶,楚明玠竟然出身世代忠烈的楚家。 他十几岁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 韶冉听说过楚家,但那都是被抹黑过的。 楚明玠所说的故事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可她更愿意相信楚明玠的。 楚明玠在战场上被人陷害,伤了腿后,就成了只能坐轮椅的瘫子,从此改学医术,却从来不救死扶伤,只用毒。 大周曾经的战神楚恂名声越来越大时,他第二个儿子楚明骞横空出世,楚恂最小的女儿嫁入了谢家。 谢家,那是屹立不倒的千年大门阀,却在先帝驾崩后,谢家也没了。 韶冉听到楚轻盈嫁的是谢昭川,渐渐忘记了胳膊上缠的蛇,猜测着,“所以谢王是楚五姑娘和谢昭川的儿子?” 根据楚明玠说的,谢昭川曾是谢贵妃的儿子,那么谢允安的确也算是王爷的身份了。 谁知,楚明玠否认了,“我三弟为护佑大周江山和百姓战死沙场,却被安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楚家满门被抄斩。” “功高震主。”韶冉知道楚家的通敌叛国,当时就想着恐怕是这个原因。 这是历代皇帝的基本操作。 楚明玠从谢允安的出生,到谢疏鹤的复仇,谢疏泽等人的死……这种种,都没有隐瞒地告诉了韶冉。 韶冉越听越震惊,连身上的蛇都不怕了,猛地往前走了两步。 她平日脸上的冰霜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义愤填膺,“这一切都是谁做的?你们的仇人不仅仅只有先帝,你们还在找谁报血海深仇?” 谢昕月看着韶冉,“韶冉姑娘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猜到了?韶冉一愣,下一秒瞪大了瞳孔,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谢允安现在在杀谁,夺谁的江山,不就是在找谁报血海深仇吗? 是大周的皇帝傅寒辞,她的父皇! 韶冉是相信的。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父皇的手段,父皇只是对她和母后倾尽了温柔,对旁人,父皇从不手下留情。 当初只是因为一个嫔妃惹哭了她,父皇就处了那个嫔妃凌迟之刑,还抄了嫔妃的家……真的是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韶冉觉得自己是善良大义的,行走江湖从来都是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她侠肝义胆,嫉恶如仇。 她以为谢允安是反贼,残害百姓,她要保护父皇。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要杀了谢允安。 然而事实竟然是父皇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但,她是傅寒辞的亲生女儿,父皇养育她成人,那么疼爱她,给了她世间最好最贵重的一切。 她如何能为了一个外人,而选择大义灭亲呢? 韶冉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紧咬着牙低头站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楚明玠和谢昕月对视一眼,手指动了动。 韶冉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疼,转头一看,竟然是被绿色的蛇咬了一口。 黑色的血冒出来,韶冉身子一软跪了下去,抬手按住伤口,满脸冷汗,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韶冉!”不知何时谢允安来了,两个大步上前后,单膝跪到地上,揽住了毒发的韶冉。 韶冉躺在谢允安的臂弯里,虚弱地闭着眼,睫毛上被冷汗浸湿,在伤口越来越肿时,她呻吟出声。 谢允安面上慌乱,看了一眼那爬到谢昕月胳膊上的绿蛇,语气恭敬地问着二人,“大舅舅、姑姑,韶冉是对你们不敬了,还是做错了什么事?” 楚明玠和谢昕月看出来了,虽然谢允安跟他爹一样都是恋爱脑,但谢允安并没有为了一个女人,而不分青红皂白对他们兴师问罪。 楚明玠手敲击着轮椅扶手,那手修长,雪白到泛着光,好看到不行,笑着云淡风轻道:“她没有对我们不敬,也没有犯什么错,我们这些变态疯子,就是纯粹不喜欢她这样漂亮健康又武功高强的人,嫉妒啊。” “……大舅舅。”楚桉叹了一口气,充满了无奈和宠溺对楚明玠道。 “你要是无聊,可以让安儿陪着你,或者安儿叫杨副首领来给你试毒。” “韶冉一个女孩子,经不住你的这些毒。” 他以为,楚明玠是在拿韶冉试蛇听话不听话,试蛇的毒性。 “可以,那你给韶冉姑娘把毒吸出来吧,每隔两个时辰吸一次,十二个时辰过后,明天这个时候,韶冉姑娘就没事了。”楚明玠说完,就自己移动着轮椅去了后院。 谢昕月跟在后面,用一只手帮着楚明玠推轮椅,有些担忧道:“韶冉是傅寒辞派来的杀手,我们不杀了她,而是任由她接近安儿,真的不会出事吗?” “安儿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这一路都走过来了,他不会那么容易被韶冉谋害的。”楚明玠俯身,去摘那些毒草开出来的很漂亮的花。 这花有剧毒,但他全身上下都是毒,总是能以毒攻毒,没什么毒能毒到他。 谢昕月点了点头,“也好,安儿现在完全是靠着血海深仇才支撑着活了下来,给他找个玩具也没错。” “我们多注意着便是,但凡韶冉对安儿下手,我们就送她下地狱。” 韶冉中的不仅仅只有蛇毒,早在她进府的那一刻,空气里蔓延的毒素就被她呼吸到了心肺里。 日后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叫韶冉来一次,在悄无声息中就能解了韶冉的毒。 只要他们断了解药,韶冉就会毒发身亡。 楚明玠把摘下来的一捧花,奉上给谢昕月。 这带着剧毒的花奇异又漂亮,谢昕月单手接了过去,凑近闻了闻。 楚明玠看着,只觉得她比花还要艳丽。 楚明玠低垂下眸子,双手紧握住了轮椅,谢昕月虽然失去了一条胳膊,但还是有很多男人趋之若鹜。 她应该嫁一个健全又能护着她的男人,而不是他这个瘫子。 他身负血海深仇,不知道哪天就死了。 所以即便从谢允安还小的时候,他就喜欢谢昕月,他却始终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从未宣之于口,表露出来。 他待谢昕月如同妹妹,谢昕月也当他是哥哥、师弟。 药房里,谢允安听到楚明玠给的解毒之法后,愣了愣,盯着韶冉的脖子,迟疑了许久。 韶冉也听见了楚明玠的话,在谢允安说了一句冒犯了后,她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闭上眼睛,紧抓着谢允安的衣襟,由着谢允安给她吸毒。 谢允安趴在韶冉的脖子间,对着那伤口,很用力地吮吸着,再偏头吐掉一口血。 如此数十下,韶冉感觉好多了,就恢复了其他的感官,只觉得谢允安的薄唇滚烫又柔软,吮吸得她又疼又麻颤得厉害,心都在“砰砰”直跳。 韶冉抓着谢允安衣襟的双手越来越近,在谢允安又一次低下头时,推了推谢允安,“可以了……” 韶冉的脖子不再红肿,谢允安便离开了韶冉的脖子,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已经是鲜红的了。 楚允安把韶冉扶起来,韶冉的双腿却虚软,一下子又跌入他的怀里。 谢允安只好弯下腰,双手勾住韶冉的腿,打横抱起韶冉走过去,把韶冉放在了外榻上。 韶冉面红耳赤,没了平日的冷若冰霜,目光四处看着,害怕落到谢允安的脸上和那艳丽的唇上。 谢允安蹲身在那里,少年的嗓音是低沉的,还透出几分的沙哑,“韶冉姑娘,刚刚冒犯了。” 韶冉摇头,“你是为了给我解毒,应该是我说谢谢。” “我可以对你负责。”谢允安的薄唇上还沾染着血珠子,搭配着他一张雪白漂亮的脸,显得艳丽又妖冶,蛊惑人心,用很炙热的目光凝视着韶冉。 他从未将韶冉当下属,即便韶冉冲锋陷阵,他也始终在背后护着韶冉。 韶冉的瞳孔颤了颤,看向谢允安。 在这个时代,谢允安刚刚对她那样做,她已然失了贞洁,的确应该让谢允安对她负责。 “不用,我中了毒,你那样做只是要给我解毒,在生死面前,就不要拘泥于礼节了。”韶冉抿紧了唇。 她是来杀谢允安的,就算她是非分明不想杀了,但谢允安要杀她的亲生父皇,她怎么能和谢允安在一起呢? 谢允安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和目的,必定会对她恨之入骨,会在第一时间千刀万剐了她。 谢允安看出来韶冉并不喜欢他,甚至还有些抗拒排斥他,眼里明亮的光芒暗了暗。 他没有再提及此事,“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你,等两个时辰后再给你吸毒。” 韶冉倒不是很困,但想到刚刚谢允安对自己做的,她的心尖就麻颤,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允安,索性闭上了眼。 不知道屋子里点了什么香,韶冉觉得很好闻,没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直到谢允安再次对着她的脖子埋下脸,用力地吮吸。 第211章 不能再留下了,明天就走 韶冉有点受不住,却也只能闭眼忍耐着。 仿佛过了很漫长的时间,谢允安离开她的脖子,韶冉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我弄疼你了吗?”谢允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就在耳畔,那灼热的气息让韶冉脖子处的酥麻一直蔓延。 谢允安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比她的父皇都好看,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再用那样一双温柔的墨眸凝视着她。 韶冉在想,喜欢谢允安的姑娘肯定不少,连她这位高贵的公主,都有些招架不住。 “不疼。”韶冉在谢允安面前立得是冷若冰霜的人设,此刻她竭力让自己若无其事,从榻上坐了起来。 只是每隔两个时辰,谢允安就要给她吸一次毒。 外面的天色也黑了,她今晚只能住在这里。 韶冉不想让谢允安给她吸,但谢允安吸都吸了,她总不能找第二个男人来,那对她的贞洁更不好。 谢允安直起身子,站在韶冉面前,“我应该给你道歉,我大舅舅他比较喜欢玩,让你中毒了,你若是报仇,可以找我。” 韶冉抿了抿唇瓣,谢允安把楚明玠对人下毒,害人性命的行为说成是在玩闹。 楚明玠多大的人,还玩闹? 谢允安要替楚明玠揽下所有来自她的报复。 韶冉看着谢允安问:“你很爱你的大舅舅吗?” “当然,他和谢昕月姑姑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从小失去了亲生母亲、父亲,姑父,还有叔父,那么多的亲人。”谢允安还是第一次对外人说起这些,对韶冉没有防备。 “如今大舅舅坐着轮椅,姑姑断了一条胳膊,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 “我不能再让他们出事,我宁愿自己死……” 谢允安说到最后,双目猩红,嗓音微微哽咽。 韶冉听得很难受,语气有些僵硬,“军师都告诉我了,他说你们的仇人是当今圣上傅寒辞,你一定会杀了傅寒辞吗?” “没错,傅寒辞害得不只有我的全家,还有跟我家有姻亲关系、沾亲带故的那么多人,我与傅寒辞之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活着只为找傅寒辞报血海深仇。”谢允安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面上恨意滔天,不加掩饰,让人害怕。 韶冉怔怔地看着谢允安,她已经不想再杀谢允安了。 可如果谢允安杀她父皇的那天,她应该站在哪边? “对不起,吓到你了。”谢允安看到韶冉的眼眶红了,连忙收敛起自己阴戾的气息,诧异道。 “没想到我大舅舅和姑姑,会对你说起我们的血海深仇,他们对人的防备很深。” 但是楚明玠对韶冉说了,是不是因为楚明玠看出来他喜欢韶冉,在帮他? 楚明玠让蛇咬了韶冉一口,是不是在试探韶冉,给了他这样的解毒之法,便代表韶冉过了大舅舅的考验。 大舅舅和姑姑认可韶冉了。 谢允安双眸晶亮,神采飞扬,“韶冉姑娘,你该饿了吧?我让人送晚膳来。” 谢昕月和楚明玠一直都没再过来,谢允安就让下人先把晚膳送给谢昕月和楚明玠。 他和韶冉的这份就摆在了外榻上。 韶冉端正地坐着,用裙子把自己全身盖住,连脚踝都没露出来。 谢允安没上榻,只坐在边缘、韶冉的对面。 他端起碗后,用筷子夹菜,就喂到韶冉嘴边。 韶冉猝不及防,下意识张开嘴吃了一口,伸出手,“我觉得好多了,能自己吃东西。” 然而蛇毒没有清除完,韶冉浑身还是软的,连抬起手都很困难,碗到了自己手中差点掉下去。 幸好谢允安及时伸出手接住了碗,同时也握住了韶冉的手腕,“当心。” 韶冉的肌肤是雪白滑嫩的,不像是久闯江湖的侠女,倒很像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地长大的。 她对面前的山珍海味,也很稀疏平常的样子。 谢允安心里有些疑惑。 韶冉连忙抽出了手。 “还是我来喂韶冉姑娘吧。”谢允安接了碗筷回去,在韶冉点了点头后,他慢慢地喂着韶冉。 韶冉还是第一次被人喂饭,对方是个少年。 她有点不明白怎么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她是来杀谢允安的。 可短短几个时辰内,她不仅放弃了杀谢允安的念头,还跟谢允安肌肤相亲了,如此暧昧。 韶冉知道不应该这样,但她又不讨厌这样,只能安慰自己中了蛇毒,这也是无奈之举。 谢允安只顾着喂韶冉了,他自己没吃一口。 直到韶冉摇了摇头,表示她吃不下了。 “再吃点,你有些瘦,而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谢允安又给韶冉盛了一碗汤,守着礼仪不太敢明目张胆地打量韶冉。 他克制,喉结滚了又滚,过了一会儿问:“韶冉姑娘,你及笄了吗?” 韶冉对上谢允安那样的目光,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跳起来,点了点头,“我来你这里之前,爹爹和娘亲给我办过及笄礼了。” 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也是父皇唯一的一个孩子,所以她的及笄礼办得很盛大。 韶冉忽然想念母后和父皇了。 既然她不打算再杀谢允安了,那么等明天蛇毒解了,她就离开。 等以后父皇和谢允安决一死战了,她该如何,到时候再说吧。 她应该是站在父皇那边的。 毕竟那是她的亲生父皇,养育了她,那么疼爱她。 谢允安的目光闪了闪。 在韶冉把那碗汤喝了后,他只觉得韶冉很乖,拿了手帕给韶冉擦了擦嘴,就准备让人撤下晚膳。 “你还没有吃,我暂时没什么事,还没到吸蛇毒的时间。”韶冉阻拦住谢允安,给谢允安说着哪道菜做得很好吃,让谢允安也尝尝。 “我等着你吃吧。” 谢允安点了点头,一一去夹那些菜,吃得津津有味。 自从爹爹死后,他和楚明玠藏匿起来,他就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除了大舅舅和姑姑,他和谁都保持着距离,表面上是宽仁的一方霸主,其实心里孤僻又阴郁。 他早就打算好了,大不了他和傅寒辞同归于尽。 等报完了血海深仇,他就去陪爹爹和娘亲他们。 但现在,有了韶冉,谢允安忽然觉得他的人生里,也可以不是只有仇恨,不用一直身处在深渊。 谢允安被韶冉看着,吃了不少,发现韶冉好像不是表面上那么冷若冰霜。 她可能是个活泼天真的姑娘,是明珠。 她的爹娘一定很爱她,她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也会将韶冉捧在手心里。 夜已经深了,韶冉因为中毒的缘故,躺到外榻上没多久,她又睡着了。 谢允安担心韶冉,始终没有歇下,在旁边翻着大舅舅的一本毒草书,守着韶冉。 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忍不住抬头看韶冉。 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是压制不住的。 他看着灯火中韶冉的睡颜,情难自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来。 谢允安经常笑,但自从爹爹他们死后,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谢允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韶冉吸一次蛇毒。 那种感觉太刺激,韶冉总会醒来,但又紧抓着床榻,闭着眼装睡。 她面红耳赤,羞窘,不知该如何面对谢允安。 天还没亮,楚明玠和谢昕月先接到了消息,匆忙过来时,正好撞见谢允安正趴在韶冉脖子里,给韶冉吸毒。 楚明玠凌厉森寒的目光狠狠射向韶冉,注意到韶冉在装睡,他直接对谢允安说:“安儿,杨副首领死了,你和韶冉姑娘知道吗?” 谢允安的面色猛地一变,站起身转过去,震惊地看着楚明玠和谢昕月,“怎么会?!他是怎么死的?” “酗酒过度。”谢昕月看着韶冉。 人人都知道杨副首领的确爱喝酒,但过去一段时间,他们军中的好几个将领都死于各种意外。 比如伤口感染,还有溺水的,而杨副首领竟然在昨夜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他们怀疑过身边有傅寒辞安插的细作。 然而对方的手段实在高明,又狡猾,到现在他们都没抓出此人,也渐渐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于意外,他们多心了。 直到韶冉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的到来。 只是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天快亮了,韶冉一直和谢允安在一起,还中了蛇毒,是不可能离开的。 再者,除了杨副首领外,其他那几人都死在韶冉来之前,所以可以确定那几人以及今晚杨副首领的死,跟韶冉没有关系。 不过,他们仍然保留对韶冉的怀疑。 韶冉既然是傅寒辞派来的杀手,那肯定跟杀杨副首领几人的细作通过气了。 他们从韶冉身上下手,一定能找出细作。 韶冉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昨天她还当谢允安是仇人,所以没阻拦香媚杀杨副首领。 要不是楚明玠正好把她叫了过来,可能她就帮着香媚一起动手了。 现在她知道了谢允安和父皇之间的仇恨,庆幸自己没有对杨副首领下手。 可杨副首领死了,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杨副首领为人爽朗,她和杨副首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俨然成了过命的交情。 韶冉的手紧握着,身子在微微颤抖。 “是啊,怎么会呢?韶冉姑娘你知道吗?”楚明玠看到韶冉的反应,跟谢昕月对视一眼,更加确定韶冉要和那个细作里应外合。 韶冉躲闪着楚明玠的逼视,心里想着她不能再留下来了,明天一定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我……” “我们过去看看。”谢允安见韶冉脸色苍白,以为她是蛇毒发作了。 他要是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要是没人给韶冉吸蛇毒,韶冉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谢允安便低声对韶冉道:“韶冉姑娘,你跟着我一起吧。” 韶冉点了点头。 只是她还没恢复过来,下榻刚走了一步,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栽。 谢允安眼疾手快地扶住韶冉,再次弯下腰打横抱起韶冉,健步如飞地走了出去。 韶冉挣扎了两下。 谢允安手臂强健,抱着她走那么久不仅气息均匀,且很有力量,她挣脱不了,所幸名节也没了,便破罐子破摔。 等她明天离开了这里,回到皇宫做她尊贵的公主了,谁还知道她在这里和谢允安有了肌肤之亲呢。 好在还是夜里,将士们都还在睡觉,也没几个人撞见谢允安抱着她。 偶尔有看到的,她把脸深深埋在谢允安的胸口。 黑夜里看不到她的模样,旁人不会知道是她。 谢允安身上竟然没有她在这里闻到的,那些兵士身上的汗臭味,他的衣衫上竟然有熏香的味道,很好闻。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杨副首领的营帐。 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而来,刺鼻得让人作呕,地上横七竖八倒的全都是酒瓶子,足足有五六十坛。 要真是这么喝,的确会喝死人,但韶冉知道不是。 她仔细地看着,想知道香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武功的女子,是如何杀了骁勇善战的杨副首领的。 楚明玠戴上手套,坐在轮椅上。 在谢昕月的辅助下,他当场解剖了杨副首领的尸体。 韶冉还被谢允安抱在怀里,一直没下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惊奇的同时又害怕。 她圈在谢允安脖子后的双手,不知觉地收紧了。 谢允安感觉到后,抬手抚了抚韶冉的后颈。 “杨副首领不是死于酗酒过度。”楚明玠结束检查后,又把剖开的位置给缝合上,指着杨副首领的下半身。 “他在死前跟女子有几场很激烈地交合,他喝了酒,且胃里有补药,酒和补药结合,要了他的命。” 他们军营里有很多军妓,并且他们也欢迎女子的加入。 虽然这类女子不多,但也有像韶冉这样上战场的。 这要是查起来昨天杨副首领跟哪个女人苟合了,依照对方的狡猾程度,肯定精心安排了,一时间很难查出来。 楚明玠和谢昕月都看了一眼韶冉,二人心照不宣,还是从韶冉身上下手,更快一些。 第212章 侍妾 “安儿,你带韶冉姑娘去休息吧。”楚明玠不再多说,移动轮椅和谢昕月一起离开了。 谢允安在营帐里站了许久,亲自收殓了杨副首领的尸体。 即便他跟那么多亲人阴阳相隔,可对着死在面前的兄弟,他还是悲痛地红了眼。 韶冉被谢允安放在一片干净的凳子上,看到谢允安跪在那里,少年结实的肩背颤抖着,并没有发出哭泣,唯有哽咽声。 韶冉想到谢允安失去了那么多亲人,每次都在给亲人收殓尸体,她心里也不好受,安慰了一句,“谢允安,你不要太伤心了,我相信你的大舅舅和姑姑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谢允安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起身抱着韶冉回他的营帐。 只是在外面,他碰上了一个很妩媚貌美的女子。 谢允安并不认识,应该是军妓,平日这些女子是无法来到他面前的。 香媚认识谢允安,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谢允安面前,退到一旁屈膝行了一礼,低眉敛目,眼角余光瞥到谢允安怀里的韶冉,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谢允安把韶冉放到了他的榻上,还要再吸几次韶冉的蛇毒。 韶冉依旧浑身发软没力气,只能躺在那里。 不过她不困了,跟谢允安说了很多话,有关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也有她行走江湖时遇到的很多事。 谢允安也对韶冉说起从小到大自己经历的种种,提起太子、叶瑶舅妈等人。 他们死的都太惨了,韶冉听得心如刀割,又自责愧疚。 她是善良的,傅寒辞太丧尽天良了,而她是傅寒辞的女儿,她对着谢允安当然不能心安理得。 韶冉坐起来和谢允安下棋。 两人的棋艺都很好,不过谢允安更胜一筹。 谢允安不着痕迹地让着韶冉,韶冉没发现,因为赢了谢允安而开心。 韶冉脸上的冰霜散去,眉眼飞扬,有着江湖侠女的恣意感。 谢允安看着这样的韶冉,捏了捏手指。 有韶冉在,他的心情没那么消沉悲伤了。 之后谢允安又给韶冉吸了三次蛇毒,饭菜还是送到营帐里用的。 他再喂韶冉的时候,韶冉就没之前那么羞窘了。 韶冉在心里想,等到蛇毒完全被清除了,她就立刻离开。 如果她不是谢允安仇人的女儿,他们应该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更甚至…… 反正她就要走了,她很珍惜这最后跟谢允安相处的一段时间。 只是这一天,整个军营里的流言四起,都在说谢王宠幸了一个女人。 而这个女人还是在军中数次立功,巾帼不让须眉的韶冉。 有人亲眼看到在谢允安的营帐里,两人睡在一起,谢允安埋在韶冉的脖子里。 韶冉脸色绯红,发出呻吟来……他们在干什么不言而喻。 下午韶冉体内的蛇毒完全被清除后,谢允安离开了一会儿,她趁此回到自己的营帐。 已经成了兵士的暗卫来见韶冉,对韶冉说了军中的传言。 韶冉听后脸色白了白,不再犹豫转身就收拾包袱。 她先离开,军中的暗卫和死士们,陆续再撤离。 然而,韶冉刚走出营帐,谢允安就带着人过来了。 谢允安的面色不是很好看,语气有些沉地问韶冉,“韶冉,你要去哪儿?” “我……”韶冉对上谢允安锐利的目光,莫名心虚。 她看到谢允安身后不远处的香媚,皱了皱眉头,又挺直身子,握紧了手中的剑,理直气壮地对谢允安道:我不想跟着你一起打仗造反了。” “我要走了,像从前那样闯荡江湖见义勇为!” 谢允安的胸腔狠狠震了震,走近韶冉,每一步都有一种逼迫感。 直到高大的身躯笼罩住韶冉,他低了头,在韶冉耳畔道:“你要当逃兵?” “但我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得吗?” 少年的热气萦绕在韶冉的敏感处,让她心尖麻颤,往后退了退。 却谁知,她的腰身被谢允安伸出的胳膊揽住,“韶冉,我不允许你走。” “是啊韶冉姑娘,你都已经是我王的女人了,失了名节,这世界之大,却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韶冉猛地看过去,说话的是香媚。 韶冉紧紧蹙起眉。 香媚这是什么意思? 香媚要她帮她一起杀了谢允安,所以才不允许她走吗? 谢允安听着背后香媚的话,抿紧了薄唇,他回到营帐的途中,遇上香媚。 香媚告诉他,韶冉是傅寒辞派来的细作,她要逃跑了。 他当然不信。 结果赶过来,他竟真的看到了韶冉背着包袱要走。 谢允安胸腔里充斥着一股愤怒和恨意,傅寒辞的人,他见了就想千刀万剐。 但他对着韶冉,竭力压制住了自己的杀意。 “韶冉姑娘留下来吧,我王是喜欢你的,你虽然出身乡野,但我王从来不在意这些,你可以在我王娶妻之前,给我王做侍妾。”香媚笑看着韶冉。 她讨厌韶冉,只因韶冉是傅寒辞和顾翊煋的女儿。 明明她来之前,在端给顾翊煋的那碗药里,下了绝子的。 她以为顾翊煋和傅寒辞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谁知二人早在顾翊煋做皇帝之前,就早早地苟合到一起,生下了韶冉这个女儿。 她更生气的是,傅寒辞竟然只要顾翊煋给他生得女儿,即便傅寒辞宠幸了后宫的嫔妃,傅寒辞也不允许那些嫔妃们生下他的孩子。 傅寒辞多爱顾翊煋啊,顾翊煋都变成那样了,傅寒辞还封顾翊煋为皇后,宠着护着。 还有韶冉。 傅寒辞为什么要那么疼爱韶冉,给韶冉最高贵的身份,让韶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嫉妒! 她不甘心! 她为傅寒辞做了那么多,本应该是她成为傅寒辞的挚爱,为傅寒辞生儿育女。 所以她散播流言蜚语,要毁了韶冉,让韶冉成为谢允安的侍妾。 香媚有预感自己的身份快要暴露了,她就把韶冉推出来做替死鬼。 韶冉被谢允安折磨,一定恨透了谢允安。 本来韶冉就是来杀谢允安的,如此,韶冉必定会将谢允安千刀万剐。 这本是她的任务,但她要韶冉来完成。 她跑了,死的会是韶冉,她就能全身而退了。 不过,在走之前,她还得杀一个人。 韶冉瞪大眼,她可是最高贵的公主,怎么可能给人做侍妾? 香媚这分明是要毁了她! “不……”韶冉挣脱掉谢允安的胳膊,摇着头往后退了退。 谢允安上前两步,腰一弯,搂住韶冉,就把人扛到了肩上,一路去了他的营帐,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韶冉,我不会委屈你做侍妾,我娶你为妻。”谢允安眼里的情绪翻涌着,并没有完全相信香媚的话,在试探韶冉。 如果韶冉是傅寒辞派来的杀手,那么韶冉就会答应嫁给他,因为这样能寻找机会杀他了。 “我不做你的侍妾,也不会嫁你为妻。”韶冉跌坐在榻上,讳莫如深地看着谢允安。 如果她只是普通的女子,跟谢允安无冤无仇,那么,她想和谢允安在一起。 但她是谢允安的仇人的女儿啊,她不能嫁给谢允安。 谢允安听到韶冉这么说,心里既松了一口气,又很失落,悄然握起拳头,“为什么不愿嫁给我?韶冉,你不喜欢我吗?” 韶冉抿紧了薄唇,她不能告诉谢允安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谢允安一定会恨她,要杀了她。 可她不愿和谢允安成为仇人,至少得等到她离开。 她没离开前,她还是想和谢允安做朋友。 以后等谢允安知道真相,再见到她时,他们都应该已经对这段相识释怀了吧? “我要行走江湖,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安定下来,跟男人成亲生子的。”韶冉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得坚定决然。 谢允安深邃的目光看着韶冉,“你和我成亲后,也可以行走江湖,我不会拘着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或者,我陪你一起行走江湖。” 韶冉瞪大眼,随即摇摇头,蹙眉道:“但你有你的血海深仇要报,到时候不是傅寒辞死,就是你亡,若是死的是你呢,我又该如何?” “谢允安,你无法给我一辈子,就不要轻易许诺。” 许久,谢允安都没有说话。 韶冉抬头去看他,就见他眸色通红地看着自己。 韶冉咬了咬唇,“我不是希望你复仇失败……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你不要逼我。” 谢允安嗓子刺痛,哑声问了最后一句,“所以,你是一定要走吗?” 韶冉咬了咬牙,别看目光没有看谢允安,“是。” 她必须今天就走,她不能和谢允安继续纠缠下去了。 否则,她怕拖得越久,她越是舍不得离开。 谢允安惨淡一笑,闭上眼,“好,那你现在就走吧。” 韶冉惊讶地看着谢允安,刚刚还强取豪夺的样子,这就放她离开了,不会有阴谋吧? “韶冉,不要给我后悔的机会。”谢允安英媚的面上,带着挣扎和痛苦。 韶冉很有可能是傅寒辞派来杀他的杀手,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愿意放韶冉离开。 谢允安扯掉身上的腰牌,递给韶冉。 韶冉怔愣片刻后,抓在了手里,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走,是真的怕谢允安反悔。 然而,韶冉没走出几步,脸色一变,又慢慢退了回来。 谢允安背对着韶冉,双手紧攥成拳头,狠狠闭上眼,没敢去看,就怕自己会强行将人留下。 却在几秒后,听到韶冉退回来的脚步声,谢允安猛地睁开眼,神色狂喜,转头看去。 “韶……”谢允安刚喊出来,看到进来的楚明玠和谢昕月。 他面上一僵,“大舅舅,姑姑,你们怎么来了?” 难道大舅舅和姑姑,比他更早得知韶冉是傅寒辞的人吗? 难怪,大舅舅不会无缘无故地毒害一个人。 “韶冉姑娘,你是傅寒辞的人,你觉得我们会放你离开吗?”楚明玠坐在轮椅上动都没动,根本看不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紧接着韶冉就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就倒了下去。 谢允安脸色一变,立刻单膝跪到地上,从背后接住了韶冉,抬起头恭敬地对楚明玠道:“大舅舅,这件事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能妄下结论。” “在韶冉来之前,我们军中那几个人就死了,而且杨副首领死的当晚,我和韶冉在一起,我可以证明不是她杀的杨副首领。” 韶冉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除了浑身发软,连起身的力气都丧失了。 不过她并没有其他的不适,“我没有杀人,更不是傅寒辞派来的奸细。” 她离宫时没有告诉父皇自己是去杀谢允安的,父皇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她又怎么可能是父皇派来的呢? 她确实有杀谢允安的念头,但她没有付诸行动,到现在也已经放弃了。 香媚才是细作,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却不知道。 “杨副首领几人不是你杀的没错,但你一定是凶手的同伙,韶冉姑娘,从实招来吧,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楚明玠抬手抚摸着盘踞在他胳膊上的巨蟒,笑得邪佞又疯批。 “否则,你就要成为我爱宠的晚餐了,只是不知道够不够它塞牙缝的。” 楚明玠嘴角的笑,以及那蟒蛇睁开的懒洋洋血红色的眼睛,都让韶冉心惊胆战。 她眼睫颤着,不由得往谢允安怀里躲了躲。 谢允安抬起双臂,宽大的袖子替韶冉挡住了巨蟒,却低头看着韶冉,等着韶冉的答案。 “我……我……”韶冉支支吾吾,许久都没把香媚供出来。 一来,要是父皇知道她倒戈向了谢允安,父皇会生气,甚至跟她父女决裂吧? 再者,她若是供出了香媚,香媚一定不会放过她。 到时候,她的真实身份就会被香媚揭穿。 她可以是傅寒辞派来的杀手,但不能是傅寒辞的女儿,这不一样。 不仅是因为前者谢允安还会放过她,后者谢允安一定会将她千刀万剐,并且她只是细作的话,就不会和谢允安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香媚在害她,那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她要杀了香媚,既能灭口,自己的真实身份不会揭穿,也能防止香媚再杀谢允安的人。 第213章 帮他找宝藏 “不供出来同伙是吗?看来你对你的主子很忠心,不舍得你的主子损失了一人,你这个已经暴露的宁愿代替同伙去死。”楚明玠不像还在等待韶冉的谢允安,他失去了耐心,手臂一动。 那蟒蛇的上半身就一下子越过谢允安,朝他臂弯里的韶冉攻击而去。 谢允安转过身把韶冉搂入了怀里,自己的背对着蟒蛇,“大舅舅,请你再给韶冉一些时间,我会让她说出来的!” 蟒蛇悬在谢允安头顶,韶冉却仍然心惊胆战,往谢允安怀里缩了又缩,然后就被谢允安抱得更紧了。 “那就让韶冉姑娘多活几天。”谢昕月总是和楚明玠同进同出,站在楚明玠的轮椅旁边,看向楚明玠。 楚明玠没有拒绝过谢昕月,沉思了片刻道:“但她毕竟是细作,为了防止她再害人,就把她关起来吧,严刑拷打,不信她不供出自己的同伙。” “韶冉姑娘细皮嫩肉的,怕是经不住几场刑罚,就香消玉殒了。”谢昕月和楚明玠对视一眼后,意味深长地看向谢允安道。 果不其然,谢允安闻言面色一变,“大舅舅,韶冉现在已经中了毒,做不了什么了,不如将她放在我身边,我会看好她。” “也可以。”楚明玠想了一会儿后,云淡风轻道。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让她的同伙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安儿你便将计就计,收了她做侍妾吧。” “是。”谢允安答应得很快,生怕楚明玠和谢昕月反悔,抱着韶冉放在榻上。 楚明玠和谢昕月一起出了谢允安的营帐,状似无意稀疏平常道:“如今安儿已经到了成亲生子的年龄,师姐什么时候嫁人?” 谢昕月用一只手帮楚明玠推轮椅,人是站在楚明玠背后的,便能用那求而不得的目光痴恋地看着楚明玠,藏着心里的爱恋,“我要是想嫁人,早就嫁了,何至于拖到现在一把年纪了?” “我不嫁人了,这辈子我就陪着师弟和安儿你们。” 谢昕月虽然断了一条胳膊,但她貌美又有气质涵养,通药理和琴棋书画,最重要的她是正在造反的占地为王的谢允安的姑姑,因此追求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 谢允安没少为姑姑的婚事操心,但姑姑全都拒绝了,到现在谢允安也就不给姑姑拉郎配了。 楚明玠听了谢昕月终身不嫁,要陪伴着他的话,并没有多高兴。 他是希望谢昕月幸福的,有个人能照顾她,不必跟着他和谢允安复仇。 谢昕月试探性地问楚明玠,“师弟你呢?” “之前你说不复完仇,不论终身大事,我是说如果复仇结束后,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你会成亲生子吗?” 楚明玠哑然失笑,也就只有在谢昕月面前,才会喜怒形于色,像个正常人,“师姐说自己一把年纪了,而我比师姐大了好几岁,那更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哪还能成亲生子?” 楚明玠跟谢昕月一样,虽然也残了,但仍然有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 只是他从来没有接受哪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等我们杀了傅寒辞后,安儿也成亲生子了,我们二人便相依为命,了此残生。”谢昕月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在想,她无法成为楚明玠的妻子,能以姐弟关系和楚明玠相守一生,也无憾了。 她是喜欢楚明玠的,很早就喜欢了。 但她觉得即便楚明玠坐着轮椅,她一个断了胳膊的,也配不上楚明玠。 何况楚明玠并不喜欢她。 楚明玠一心要复仇,哪怕搭上他自己的性命。 她也是这样的。 他们都抛开了儿女情长,死在傅寒辞手上,便死了。 要是最后他们还能活下来,那便归隐于山林,过几年平静安稳的普通人的生活吧。 “好。”楚明玠郑重地应下。 这是他和谢昕月的约定。 即便他们不能成为夫妻,二人互相陪伴着到老,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圆满了。 只是,他们都没能活下来。 谢昕月和楚明玠回到府邸,楚明玠去了书房,如往常一样在研究着一个宝藏图有。 那也是杜婉兮死后托心腹交给谢允安的,而能打开藏宝图的钥匙,在谢疏泽手上。 谢疏泽临死前把玉环给了谢允安。 如此宝藏图和玉环都集齐了,谢允安招兵买马造反需要大量的钱财,按理说应该立刻开启宝藏。 然而即便有藏宝图,里面也是奇门遁甲机关重重,要是没有点本事的人,在第一关就死了。 过去几年他们招揽了很多精通机关的奇人,结果去一个死一个,没人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就没有再贸然派人前去。 最近楚明玠正在为军资发愁,事情忽然出现了转机。 虽然楚明玠还无法确定韶冉和傅寒辞的具体关系,但可以肯定二人关系匪浅,韶冉必定知道傅寒辞的秘密。 还有一点,楚明玠发现韶冉在奇门遁甲机关暗道上有很大的天赋,猜测傅寒辞应该着重培养过韶冉这点。 他给韶冉下毒,一来是为谢允安找了一个玩具。 再者想用韶冉引出军中另一个傅寒辞派来的细作,第三就是想利用韶冉为他们拿到宝藏。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宝藏?”谢昕月和楚明玠一起看着宝藏图。 只是他们二人都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始终无法破解宝藏图里的机关暗道。 之前他们自己没进去过,都是站在外面等着那些奇人。 结果就是一个都没等到,恐怕现在那些人都化成了一堆白骨。 而如今开启宝藏迫在眉睫,他们不得不亲自进去,就让韶冉打头阵。 “等到我们除掉了韶冉的同伙。”楚明玠的手指在宝藏图上抚摸过去,眼里一片晦暗。 “看来安儿对韶冉是动了几分真心的,我们拿到宝藏后,就将韶冉关在里面,让她跟之前的那堆白骨作伴。” 谢昕月点了点头。 她并不同情怜惜韶冉,在死了那么多的亲人后,她的心早就硬如磐石。 何况韶冉是傅寒辞的人。 傅寒辞的人,他们都要千刀万剐。 * 营帐里。 韶冉被放到榻上后,防备地看着谢允安,往另一侧躲着。 她抓起被褥裹在身上,对着靠近的谢允安,语气惊慌地说:“你别过来!谢允安我现在中毒了,你不要趁人之危。” 谢允安站在那里。 少年的身躯很高大笔挺,把韶冉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不笑的时候,他那张雌雄难辨的脸线条凌厉,浑身的压迫感极强。 谢允安深邃的墨眸看着韶冉,“韶冉,我问你最后一次,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韶冉心里在挣扎,想对谢允安坦白自己的身份,却怕自己会死无全尸。 她现在中了毒,跑不掉,谢允安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韶冉对上谢允安的逼视,举起手发誓,“我不是细作,我可以发誓。” 她确实不是傅寒辞派来的。 父皇压根就不知道她在这里。 她不是细作,她是比细作更让谢允安恨之入骨的,傅寒辞的女儿。 空气沉寂了数秒,谢允安久久地跟韶冉对视着,目光里复杂的情绪交织。 到最后,韶冉也不知道谢允安有没有相信她的话。 谢允安什么都没说,真实情绪不外漏,坐到了床榻上,伸出胳膊去揽韶冉。 韶冉挣扎着,“我不做你的侍妾,我不跑了,你不要碰我。” “你和我已经算是有了肌肤之亲。”谢允安不敢想韶冉到底是不是傅寒辞的人。 他太恨傅寒辞了,怕自己会对韶冉起杀心。 但即便他竭力克制着,却还是没有了最初对韶冉的温和有礼,躺下来后把韶冉锁在怀里,闭上泛着红血丝的眼,“睡一会儿,我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韶冉闻言挣扎停止了一瞬。 只是她实在不习惯和男人同床共枕,过了一会儿,就很不舒服地在谢允安胸口扭动着。 谢允安的身躯忽然紧绷,在她耳畔的嗓音也变得沙哑,“别动!” 韶冉不明所以,还在挣扎。 直到谢允安更加抱紧了她,有什么抵住了她。 韶冉过了一会儿才明白,睁大了眼睛,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谢允安,你……你禽兽,我刚及笄。” 其实在女子十三四岁就要嫁人生子的时代,韶冉的年龄刚好。 只是傅寒辞和顾翊煋从来没想过让韶冉嫁人,离开他们,成为别家的人。 所以在男女情事上,傅寒辞和顾翊煋并没有让专门的嬷嬷教韶冉。 她对此很懵懂,也只能判断出谢允安对她的欲望。 “我现在不会碰你。”谢允安的下巴用力抵在韶冉的头顶,闭着眼,额头上青筋鼓起,神色是隐忍克制的。 他从小到大失去的太多,多想让爹爹他们都活过来,但显然不可能。 于是他不求了。 他活着只为了复仇杀傅寒辞,其他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直到韶冉的出现。 他想要韶冉,不管韶冉是什么身份。 如果韶冉不是细作,他就娶韶冉为妻,珍之重之爱之。 要是韶冉是傅寒辞派来的杀手,他不会杀韶冉,但也不会放了韶冉。 他要将韶冉强留在身边,要韶冉爱上他,背叛傅寒辞。 这对傅寒辞来说,应该是个相当大的打击吧? 韶冉伏在谢允安的怀里,听着谢允安从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没有再动。 * 香媚跑了,放弃了杀谢昕月,在韶冉带来的那批死士和暗卫的掩护下,成功脱身。 谢允安带着韶冉追过去的时候,韶冉坐在他背后的马上,看见那死在谢允安刀下的几个人,脸都白了。 只因那是她阁里的人,真正身份是暗卫,她带着他们加入到了谢允安的军中。 无疑,这些是她的人。 而她的人,掩护着香媚逃脱了,这就坐实了香媚和她是同伙的罪名啊。 韶冉忽然间意识到,所谓的她的暗卫和死士,却在帮着香媚。 这足以说明父皇知道她在这儿,暗卫是听从父皇的命令,掩护香媚逃跑的。 那么父皇是否知道,香媚是在置她于死地,还是说这根本就是父皇要香媚这么做的? 韶冉被软禁了起来,暗卫却能进来营帐,送了一封香媚留下来的密信给她。 “韶冉,你对谢允安使用美人计,但暂时不要杀他。” “只有他手中才有开启宝藏的钥匙,你随他一起打开宝藏,到时候我们直接过去抢,坐享其成,这是主子交给你的任务……” 韶冉刚看完,面前的暗卫突然“砰”一下重重地倒地,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韶冉猛地抬头。 果不其然,谢允安推着楚明玠进来,谢昕月随行在楚明玠身后。 难怪暗卫能进来,分明就是谢允安故意放进来的,韶冉下意识地把手背在了身后,紧紧握成拳。 那封密信被她揉成了一团。 谢允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榻上的韶冉,墨眸里泛着红,充满了痛色,嗓音沙哑道:“韶冉,密信交给我,不要逼我。” 韶冉仰脸看着谢允安,眼睫颤抖着,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密信的内容后,她用力闭了闭眼,把密信给了谢允安。 韶冉震惊密信的内容,但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很庆幸香媚没有在信里提及她的真实身份。 否则,就算谢允安还愿意护着她,阴郁狠辣的毒王楚明玠也绝不会放了他。 谢允安拿着信返回到大舅舅身边,把信先交给了大舅舅看。 这短暂的过程里,韶冉知道,自己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在楚明玠要处置她之前,韶冉主动开口,“香媚和我确实都是傅寒辞派到你们身边的细作,但我来得晚,杨副首领那几人的死都跟我没关系,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被你们揭穿了身份。” “至于我的任务是什么,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主子手里还有一份宝藏图,但他没有开启宝藏的钥匙,所以派了我来拿到你们手里的玉环。” “若是拿不到,他就让我随着你们一起打开宝藏,届时我的主子会派人来抢,不用白费功夫了。” “我是主子从小就特意培养出来的,精通奇门遁甲各种机关暗道。” “现在我的身份暴露,落在你们的手上,我不想死,愿意帮你们找到宝藏……” 第214章 有孕 韶冉说得是实话。 傅寒辞在她小时候,就发现她有奇门遁甲机关暗道这方面的天赋,于是就请了江湖上有名的术士来教她。 她知道傅寒辞手里也有一份宝藏图。 不过傅寒辞没有开启宝藏的玉环,就把宝藏图交给她,让她先破解上面机关暗道。 到目前为止,她已经破解一大半了。 只要手里有玉环,她就能拿到宝藏了。 韶冉不想被杀,也不愿让谢允安知道自己是傅寒辞的女儿,她只能帮谢允安。 谢允安看向楚明玠。 他不是没主见,而是他喜欢韶冉,怕自己会感情用事。 楚明玠修长如玉的手指,敲击在轮椅扶手上,摇了摇头对韶冉道:“仅凭你带我们开启宝藏还不够,密信上已经说了,到时候傅寒辞会让人直接来抢我们拿到的宝藏,我们不能为他做了嫁衣。” “韶冉姑娘若是想活着,不如到时候配合我们来一出请君入瓮,要傅寒辞的人有命来,没命走。” 韶冉一时没有回答。 她只能为了活命帮谢允安,而无法主动背叛自己的亲生父皇。 这个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大义灭亲呢。 “韶冉姑娘,你没有别的选择,除非一刻钟后你想毒发身亡。”谢昕月对韶冉微笑着。 她这话说完,韶冉就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开始疼起来,倒在榻上蜷缩着身子,痛苦到翻滚,发出惨叫声来。 谢允安看得双眸里一片赤红,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就在他想要为韶冉求情时,韶冉虚弱地说:“好,我……我答应你们。” 谢允安猛然松了一口气,抬手间,楚明玠扔过来的瓷瓶就被他握在了掌心里。 他打开后倒出来一粒,搂着韶冉在臂弯里,把一小粒解药喂到了韶冉的嘴里。 韶冉靠在谢允安身上,闭着眼喘息,鬓发被冷汗浸湿,胸口起伏不定,很久都没恢复力气。 “事不宜迟,今晚我们收拾东西,安排好军中的事务,明天就带一批人去取宝藏。”楚明玠安排完后,跟谢昕月一起回去了。 谢允安今夜很忙,把韶冉放回榻上,给韶冉盖好被褥,说了一声,“你休息吧,我还有很多事。” 韶冉的指尖抓住了谢允安的衣角。 谢允安立刻顿住脚步,回过头看韶冉。 韶冉感觉楚明玠给她下的毒并没有完全解,是阶段性的,下次还会毒发。 楚明玠在用此控制她。 不过她暂时恢复了一些力气,坐起来看着谢允安,问:“谢允安,你已经知道我是细作了,等拿到了宝藏,我没了用处,你会杀我吗?” 谢允安的语气很凉,但说出来的话并不残忍,“你虽然是细作,不过还没有对我们造成伤害。” “你若是从现在开始就背叛了你的主子傅寒辞,倒戈向我们,我便不计前嫌,更不会在利用你拿到宝藏后,杀了你。” “那你会放我走吗?”韶冉后悔了。 要是她早知道谢允安和傅寒辞有不共戴天之仇,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来的。 她不想死在谢允安手上,更不愿做谢允安的侍妾。 她只求断掉和谢允安的这段纠缠,离开这里,此生都不会再见到谢允安。 “我不会放你走。”谢允安的手指抬起了韶冉的下巴。 他俯身,慢慢靠近,而后吻住了韶冉。 韶冉瞪大了眼,呜咽着挣扎。 谢允安的大手压住了她的后颈,撬开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彼此的初吻,激烈又火热。 谢允安比韶冉要好一些。 韶冉被放开时,几乎要窒息了。 谢允安依旧用薄唇压着韶冉的唇瓣,辗转厮磨着,嗓音喑哑,“韶冉,我对你势在必得,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不愿意也得愿意,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接受。” “何况……”谢允安修长的胳膊搂着韶冉的腰。 韶冉的身子软了,神色沉溺,眼里一片水润迷离,分明就是动情的样子。 “何况,韶冉你也是喜欢的。” 韶冉闭着眼,泪水涌了出来,是啊。 她喜欢谢允安,可她不应该喜欢谢允安。 “韶冉,你背叛了傅寒辞,跟我在一起,等以后我杀了傅寒辞,我便成了这天下之主,到时候我立你为后如何?”谢允安抱紧了韶冉,薄唇吮吸掉韶冉脸上的泪,是如此温柔又怜爱珍视。 韶冉只是摇着头,心里更痛苦。 她要是普通人,要是真的只是细作就好了。 可她不是。 她是傅寒辞的女儿,这样的身份,注定了她和谢允安不能在一起。 谢允安等韶冉睡着了,又吻了吻韶冉的额头,他才走出去安排军中事务。 第二天一大清早,谢允安和韶冉同乘一骑。 而楚明玠和谢昕月如往常出行一样,坐同一辆马车,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谢允安挑选了一支精锐,他带着他们前往宝藏的所在地,一个地形复杂的山脉。 虽说韶冉已经破解了大半的机关暗道,但他们在这个过程里依然困难重重,牺牲了不少人,进去后一路上就没断过白骨。 半个月后,谢允安几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历经了千辛万苦,几乎快撑不住时,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关。 谢允安把玉环放了上去。 原本跟石壁融合在一起的门缓缓打开,展现在几人面前的果真是一处巨额宝藏。 韶冉给傅寒辞的人发了信号,然后在他们来抢宝藏时,利用机关暗器让他们全都葬身于此。 宝藏渐渐被运出去,这个山脉竟然在慢慢塌陷。 楚明玠和谢昕月安排人撤退,按照原计划,他们将韶冉关在了里面。 “韶冉!”谢允安这才意识到楚明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在利用完了韶冉后,就杀了韶冉。 谢允安双目猩红,看着不断塌陷的山脉,撕心裂肺地喊着,挣脱着背后拽住他的楚明玠。 曾经,他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爹葬身于火海,看着爹爹被傅寒辞挫骨扬灰。 这是他内心里的阴影,多少个夜里他都会重复地做这个噩梦,惊醒后满面的泪水。 如今,为什么还要让他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这一次,楚明玠没能拦住谢允安。 谢允安想到爹爹,受了太大的刺激,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到后来,楚明玠捂着脸,绝望地坐在那里,透明的液体从指缝间涌出来。 他已经决定好十个数后,谢允安要是没有出来,他和谢昕月就给谢允安陪葬。 “安儿!”在最后那一刻,谢昕月先看到了背着韶冉踉跄地走出来,浑身伤鲜血淋漓的谢允安。 谢昕月跑过去后,谢允安全身的力气都卸去了。 他把背上生死未卜的韶冉交给谢昕月,身子往旁边一歪,重重倒下去,闭上眼前带着哭泣请求,“救……救韶冉……” 韶冉昏迷数日,在榻上养了三四个月。 冬去春来,这一年万物复苏百花盛开时,还在军中的几个暗卫,在一处青草繁茂的小溪边找到她,单膝跪地,“公主,皇上命令属下等带着公主回宫。” “父……”父皇这个称呼,韶冉很小的时候就一遍遍地喊。 可如今,她却喊不出来了。 韶冉单薄的身形背对着暗卫,心里五味杂陈,问了一句:“他全都知道了吧?” 傅寒辞知道她帮谢允安找到了宝藏,让他的人全都化成了一堆白骨,前功尽弃。 如今得到宝藏的谢允安势如破竹,军队在日益壮大,眼看着今年秋天就能打到皇城了。 这些,都是她造成的。 那么,傅寒辞会如何处罚她呢? 暗卫们低下头,没回答韶冉,算是默认了。 “本宫知道了,本宫会跟你们回去。”韶冉深吸一口气,让暗卫离开。 她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往一棵树上看去。 谢允安一跃而下。 韶冉苍白着脸,往后退了退。 韶冉的脚踝被小溪浸湿时,凉意沁骨,她停下了,放弃挣扎闭上眼,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你全都听到了是吗?” “没错,我是傅寒辞的亲生女儿,大周皇朝唯一的、最受宠爱的公主。” 谢允安被这样的真相冲击着,双目里翻涌着惊涛骇浪,胸腔剧烈震动着 他站在那里死死看着韶冉,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谢允安,对不起,我是你最大的仇人的女儿,我一直瞒着你,现在你知道了,要杀要剐都随你。”韶冉闭着眼,全身放松,把自己的脖子露给了谢允安,面上是一片平静决然。 谢允安拔出了剑。 然而平日他能轻易扬起一秒砍掉人头颅的宝剑,这一刻却仿佛有千斤重。 谢允安的剑艰难地抬到半空中,还未触碰到韶冉的脖子,剑刃就随着他颤抖的手,而抖动着。 韶冉久久地等待着,能感觉到谢允安的挣扎和痛苦。 她心里也很不好受,眼里已经集聚了一片泪水。 在听到剑落地的“咣当”声响时,韶冉的身子颤了颤,猛地睁开眼。 谢允安一步步往后退着,泪水从猩红的双眸里涌出来,苍白的薄唇挤出一个字,“滚!” 曾经,韶冉不敢告诉谢允安自己的真实身份,怕谢允安将她挫骨扬灰,想着全身而退,离开谢允安。 现在谢允安不仅没杀她,反而让她离开,她却没有了当初那么强烈的念头了。 不过她也无法留下来了。 谢允安看到她就会想到傅寒辞,想到他那些死在傅寒辞手中的亲人们,会恨她,厌恶她,控制不住要杀她。 她只能走。 晚上,韶冉带上自己的暗卫们,在谢允安的默许下离开。 而谢允安喝了一夜的酒。 营帐里供奉着爹爹和娘亲他们几人的牌位,他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向他们忏悔自己不该喜欢上傅寒辞的女儿。 天亮的时候,楚明玠过来了,拿着手帕给谢允安擦眼泪,嗓音沙哑地安抚着,“韶冉未必是傅寒辞和顾翊煋的亲生女儿,我顺着这个线索查了一下。” “据说韶冉在两三岁的时候,才被傅寒辞公开了身份……” 这是谢允安第一次喝醉,脑子里一片空白混沌,反应迟钝,勉强能思考楚明玠的话,却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韶冉是不是傅寒辞的亲生骨肉,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韶冉是傅寒辞亲手养大的,他们父女情深。 韶冉不会背叛她的父皇,而跟他在一起,更不可能大义灭亲。 来日等他打到皇城时,韶冉必定会以命护住她的父皇吧? 可楚明玠却说:“安儿,你甘心吗?” 那一刻,谢允安想到了爹爹和娘亲。 他不知道爹爹和娘亲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纠葛,表面上爹爹是娘亲的公爹。 如果爹爹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抢了娘亲,不让娘亲嫁给谢昭川? 大舅舅让他去追韶冉回来,不要走上他爹爹和娘亲的结局。 最终,谢允安借着酒劲,骑上马就去了。 谢允安在一家馆驿追上韶冉后,杀了韶冉带的那些暗卫们。 而后,他不顾韶冉的反抗,在房间的榻上索要了韶冉的身子。 韶冉昏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韶冉比醉酒的谢允安先醒来。 谢昕月赶到时,只见韶冉刺了谢允安一剑。 谢允安没能留住韶冉,韶冉双腿虚软,跌跌撞撞着,扶着楼梯栏杆下了楼,终究还是走了。 谢允安坐在榻上,任由心口的血汹涌而出,眼里的热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没有再追韶冉。 韶冉回到宫里后,傅寒辞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软禁了起来。 韶冉并不想出去,每日都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地发呆,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顾翊煋又病了,这次病得很严重,一直在念着韶冉。 傅寒辞亲自去告诉了韶冉。 韶冉终于有了反应,下了榻穿上鞋,就往顾翊煋的宫里跑去,跪在地上握着顾翊煋瘦骨嶙峋的手,流着泪喊:“母后……” “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傅寒辞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韶冉你是……”顾翊煋在还剩下的最后时日,告诉了韶冉的真实身份。 韶冉从凤仪宫离开,浑浑噩噩地回到寝卧。 她整个人忽然感到晕眩,伴随着作呕感。 韶冉抬手捂住嘴,眼前一黑,人忽然栽倒,昏了过去。 第215章 抱着她的尸体走入皇陵 韵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胳膊伸了出去,单膝跪地的御医正在给她诊脉。 而傅寒辞坐在她身边,随着时间的过去,殿内的气氛越来越死寂,傅寒辞的脸色苍白又沉冷。 “皇上,公主殿下这脉象,确实是喜脉。”御医结束了长时间的诊脉,战战兢兢地对傅寒辞道。 刚刚已经有几个御医给公主诊过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陛下不相信公主怀了身孕,罚了那几人,又让这个太医再诊。 傅寒辞的拳头攥得更紧了,双目猩紧锁着韶冉,胸膛起伏,薄唇颤动。 他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唯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可怖。 韶冉还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抬手抚摸自己的肚子,她竟然怀上了谢允安的孩子,就在那一晚。 偌大的殿内死寂了很长时间后,傅寒辞终于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孩子是谢允安的吧,冉儿打算怎么处理?” 韶冉没想到自己会怀孕,突然得知自己怀上了谢允安的孩子,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看着傅寒辞试探性地反问:“父皇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父皇让御医给你开堕胎的方子,你喝一碗下去,睡一觉,明早醒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傅寒辞愿意原谅韶冉一次。 她只是个孩子,他养育疼爱了她那么多年。 这世上他只有顾翊煋和韶冉,顾翊煋快死了,他不能失去了韶冉。 他会在落胎药里加入失忆药,就如当年一样。 韶冉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韶冉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他和顾翊煋是亲生父母,记忆里再没有谢允安和其相关的一切。 韶冉没有想好怎么待肚子里的孩子,但当听到傅寒辞要她堕胎时,她护着自己的肚子,脱口而出,“可是父皇,儿臣想留下这个孩子!” 从小到大,不管韶冉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傅寒辞都会满足。 然而这次他是那么冷血无情,“韶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允安在造反,要抢了父皇的江山,好几次父皇都差点死在他手里。” “你是父皇的女儿,要是谢允安赢了,颠覆了父皇的江山,到时候你这个公主,还能活下来吗?” 韶冉的眼里不再有过去对父皇的孺慕,自从知道了傅寒辞和谢允安的恩怨,以及顾翊煋说的她的身世,她对傅寒辞只有陌生和害怕。 “可那是因为父皇你残害谢允安的亲人们在先,谢允安那么多亲人们都死在你手上,难道谢允安不该找你报仇吗?” “傅寒辞,你罪有应得!” 韶冉被溺爱着长大,心里虽然害怕,但嘴上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目光通红,里头带着愤怒和仇恨。 傅寒辞忽然笑了出来。 他这么一笑,韶冉才感到后怕,护着自己的肚子往床榻里侧挪了挪,警惕地看着傅寒辞,“你……你笑什么?” “父皇在笑自己亲手养大、那么疼爱的亲生儿女,竟然会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傅寒辞墨眸里通红,笑得泪花都飞出来了,嗓音沙哑,充满了悲哀和痛心。 “韶冉,你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其实从你去到谢允安身边的第一天,他们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他们故意编造谎言骗你,让你以为他们是无辜的、是被害者,就是想离间你和父皇的父子之情,让你恨本王。” “楚明玠给你下毒,让谢允安玩弄你的感情,你更是失身于谢允安,你好好想想,你受的伤害,他们是在利用你这把刀杀了父皇。” 韶冉反驳,“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你的女儿。” 傅寒辞失望地摇头,语重心长道:“韶冉,谢允安强迫了你,你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却还是在找理由为他们开脱,父皇希望你清醒一点。” 太医在傅寒辞的吩咐下,很快就把熬好的堕胎药端了过来。 韶冉抬头看到递碗给傅寒辞的香媚,眼里的恼恨迸发,“父皇,你要是真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应该杀了香媚,是她害了我。” 香媚回来一年了,顾翊煋却无法杀了香媚,每次反被香媚诬陷谋害。 顾翊煋告诉韶冉她的真实身世,条件就是要韶冉帮她杀了香媚。 这样她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瞑目了。 “公主殿下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害公主呢?”香媚不慌不慌,嗓音柔媚,却在颠倒黑白。 “我只是想让公主帮皇上排忧解难,要你杀了仇人谢允安。” “可惜公主爱上了谢允安,如今肚子里怀了你父皇的仇人的孩子,还不愿堕胎,这多伤你父皇的心啊。” 韶冉端起傅寒辞接到手里的药碗,直接就朝香媚头上砸去。 在香媚的尖叫声中,她满脸的嫌弃恶心,“你好臭,你脏死了!你这个被千人骑万人枕的婊子,父皇不应该再留着你,应该把你丢到万牲园里喂野兽!” 这是香媚的禁忌。 自从她回来后,傅寒辞不仅不碰她了,还将她打发到了太医院,整天做着晒药草的活。 今天她好不容易借着送药碰上傅寒辞,本想着重获圣宠,却被韶冉这样侮辱。 香媚恨得双目里喷火,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失去理智直接扑向韶冉。 韶冉已经躲开了。 不过在此之前傅寒辞的腿拦住香媚,不管跪趴到地上的香媚,吩咐御医再去熬药。 然后,他温声哄着韶冉,“父皇依你所言杀了这个宫女,你就乖乖地把堕胎药喝下去好吗?” 韶冉身子颤抖,脸色苍白。 过了许久,她攥紧拳头,用力闭上眼,“好。” “父皇,儿臣累了,儿臣想睡一会儿,你不必守着儿臣,你先去处理政务吧。” “等药端上来了,儿臣会喝下去的。” 她反抗不了傅寒辞,只能智取,想方设法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嗯,你好好休养,父皇明天来陪你用膳。”傅寒辞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韶冉在想什么。 他装着自己被骗到了,回了御书房后,就吩咐太医和宫人配合韶冉。 香媚在外面磕头求情,哭喊着傅寒辞。 傅寒辞不为所动,示意内侍把香媚的嘴堵上拖走。 如今香媚对他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身子又那么脏,多次害顾翊煋,还毁了韶冉,他自然不会放过韶冉。 韶冉喝药的时候,支开了宫人们,然后把那碗药倒掉了。 她却不知那是一碗保胎药。 而堕胎药,在第二天早上,太医按照傅寒辞的吩咐,让宫人连同失忆药一起,加入到了韶冉的早膳里。 韶冉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却因为失忆,她不记得谢允安了,更不知道自己怀过孩子。 韶冉不再是公主,朝臣们都以为公主又去闯荡江湖了,其实傅寒辞给了她一个新身份——他的死士里的一员,其任务是杀了谢允安。 她要是杀不了谢允安,她就得死。 傅寒辞给她服下了每个死士都会服下的毒药,用来控制这些她,只有听从命令执行任务,才能每月都得到解药。 傅寒辞亲自见了韶冉,给出了韶冉杀谢允安的计划。 他说韶冉长得像谢允安病逝的妻子,她只要用美色引诱谢允安,谢允安就会放下防备,她杀谢允安轻而易举。 韶冉回到了谢允安身边。 如傅寒辞所说,即便她冷若冰霜毫无感情,谢允安却还是对她很好,与她同榻,却会因为她的抗拒而不做其他的。 韶冉发现谢允安对她的防备很深,她数次下毒,都没有成功。 直到楚明玠死了。 她在谢允安悲痛欲绝,最脆弱失去了警惕时,成功给谢允安下了毒。 只是她怕谢允安发现,所以下的剂量少,用的是毒死楚明玠的,一个叫许行白的给的慢性毒药。 没过多久,韶冉陪着谢允安打到了皇城。 在这段时间,大周的皇后崩逝了。 傅寒辞失去顾翊煋后,变得喜怒无常,暴戾恣睢,杀人如麻。 谢允安的军队越来越壮大,准备跟傅寒辞决一死战。 就在韶冉打算趁着谢允安毒发,无还击之力杀了谢允安的当天晚上,她收到了一封信和一瓶解药。 韶冉迟疑了许久后服下解药,她想起了一切。 她没有杀谢允安,而她被断了解药,死期到了。 韶冉死在了谢允安的怀里。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身在地狱,而是娘胎里。 她以为自己是重新投胎了,能听到外界的声音时,才知道自己重生了。 谢允安和他娘亲楚轻盈都重生了,他的爹爹没死,大舅舅不再坐轮椅。 还有他的姨姨和姨父,曾经他提过的他的所有亲人,全都在。 韶冉为谢允安感到高兴,觉得这样很好。 但她并没有搭理谢允安。 她要找傅寒辞,只有亲手杀了傅寒辞,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所以一岁多的韶冉,配合着被傅寒辞劫持走了。 傅寒辞败走西域时,带走了她。 而后,傅寒辞故技重施,跟前世一样灌她喝下了失忆药。 只是这一次韶冉提前服用了百毒不侵丸,她没有失忆,只是装着失忆。 傅寒辞知道她有天赋,请人教她奇门遁甲机关暗道,让她一点点破解了宝藏图。 傅寒辞带兵攻打大周的边境时,因为需要大量的军资,只能边打仗边打开了最后一道机关,进入了宝藏中。 傅寒辞没有再出来。 韶冉跟顾翊煋里应外合,把傅寒辞关在了里面。 等楚轻盈带着谢疏鹤和谢允安所向披靡地打过来时,她带着他们挖出宝藏,傅寒辞已经成了一堆白骨了。 韶冉跟着霍远霆和穆澜回了东凌,跟谢允安之间没有再续旧情,也没有任何约定。 但谢允安登基的那天迎娶了她,立她为后。 楚桉做了皇帝后,太上皇谢疏鹤彻底抛下一切,跟着楚轻盈去南征北战,他为军师。 楚轻盈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个战功赫赫的太后,统一西北后,楚瑜做了西北的女王。 楚瑜成亲的很晚,在她招了王夫后,四十二岁的楚轻盈和谢疏鹤回了宫。 谢允安等人也只见了楚轻盈最后一面。 谢疏鹤抱着楚轻盈的尸体,一滴眼泪都没掉,却在瞬间满头白发。 他打横抱着楚轻盈,走入了早就建造好的皇陵中。 随着石门的关闭,谢疏鹤和楚轻盈一起躺在了金丝楠木的棺材里。 前世今生,他终于跟楚轻盈合葬了。 今生的相遇,是因为前世的相欠,谢疏鹤闭上眼的时候在想,楚轻盈用十年寿命换来了他的健康,他欠了楚轻盈的。 那么,他们还会不会有来世? 来世没有,因为谢疏鹤重生了。 他重生在了十七岁这一年,缠绵病榻奄奄一息。 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支撑着沐浴、熏香、梳洗,在选衣服的时候换了一件又一件,最后还是选了一开始的那件。 前世他第一次见到楚轻盈时,穿的那件。 楚老将军命在旦夕,谢疏鹤带着药上门,不冷不热,只为利益交换,“本官可以把救命的药给楚老将军,但条件是要你们楚家造反,助本官做这个天下之主。” 他没提先帝留下的诏书,从来没想过以西域血脉的身份做这个皇帝。 楚家人忠君爱国,不知道谢疏鹤身份的情况下,只觉得谢疏鹤是得了失心疯,你不是皇室中人,一个文臣,且体弱多病快死了,是想死的更轰动一些,才要造反的? 楚老将军不愿赔上九族的性命,跟谢疏鹤这个疯子一起发疯,孝顺的楚恂和楚明玠、楚明骞几人,有些迟疑,并没有按照楚老将军的吩咐立刻赶走谢疏鹤。 楚老将军不想儿孙们为难,就要撞床柱而死。 一道软糯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们帮着哥哥造反吧,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仙人下凡,仙人想当我们民间的皇帝,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谢疏鹤浑身僵硬,紧张得攥紧了手腕上的佛珠,几乎绷断。 他缓慢地转过身,嘴角扬起,以自己最完美的风姿对着楚轻盈,等着楚轻盈像前世那样跑进来,撞到他的身上。 然而, 第216章 童养媳 谢疏鹤的手都伸出去了,也弯了腰,准备扶一下要撞过来的楚轻盈,以免她被撞疼了。 谁知,楚轻盈规规矩矩地走进来,七岁的小姑娘屈膝对他行了一礼,眉眼明艳张扬,姿态很好看,喊着他哥哥,“哥哥,你把救命的药给我祖父吧。” “只要我祖父没事了,我就带着楚家人造反,助你坐上皇位!” 楚家人:“……” 真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干。 谢疏鹤:“……” 谢疏鹤失望的是没能抱住小姑娘,不过小姑娘的这声哥哥,把他叫爽了。 前世她叫他哥哥时,因为没有后来“公爹”这个称呼的对比,他就觉得哥哥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第一世楚轻盈叫他公爹,第二世他成了楚轻盈的夫君,但跟岳父大人是同辈的,所以他一度很沮丧自己很老,属于是老牛吃嫩草了。 现在有了之前的对比,这一声声哥哥,可想而知让谢疏鹤多幸福。 他迷失在了楚轻盈的一声声哥哥里,还有条件没说出来呢,就当即把药给了楚老将军。 楚老将军服下药丸后好起来,都能隔空打死一头牛了。 那样的状态让谢疏鹤看了又看,最后还是不怕被揍,攥了又攥腕上的佛珠后,弯腰抱起了楚轻盈。 “我还有一个条件,我今年十七岁了,尚未娶妻,想要你们楚家的四姑娘做正妻。” 楚家人:“……” 这一个接一个的操作,让楚家人反应不过来。 谢疏鹤却已经准备得很充足了,让带着的李总管呈上谢家的库房钥匙,各个铺子和房子,土地等契约。 还有账目,包括了他现有的财产,每天府中的开销,以及每天每月每年的收入,甚至他即将养一支多达十万人的军队……这一切。 谢疏鹤把自己的种种都奉上了。 楚家人:“……” 楚家人目瞪口呆,对着呈上来的一切,久久没回过神。 终于,十岁的楚明骞,上前从谢疏鹤手里抢回了楚轻盈,“你救了我祖父一命,我们助你造反就算报答了,是不可能把小妹嫁给你的!” 这时的楚明玠刚上战场,还没有瘫痪坐轮椅,但大舅子依然毒舌,“她才七岁,你就要娶她,你怕不是有恋童癖,还有你体弱多病,活不过三十岁,我们不可能害了小妹。” 谢疏鹤一掀衣袍,对着楚老将军和楚恂、楚夫人就重重地跪下了,主打的就是真诚(不要脸),“本官做了一个梦,找高人批了命,那高人称小婿的未来妻子就是你们楚家的四姑娘,她是贵重的凤命。” “小婿不是恋童癖,可将楚四姑娘当童养媳养着,等她及笄后,就娶她为妻,就算日后我早死了,她也能带着我们的儿子登基,她做太后。” 楚家人:“……”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楚家人虽然不贪恋权势,但那凤命,太后,还是让他们狠狠地动心了。 谢疏鹤早死了更好,小妹做一个垂帘听政的太后,他们楚家满门就是皇亲国戚。 不像现在被圣元帝猜忌打压,每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哥哥,我想上阵杀敌,成为比祖父和爹爹还要厉害的战神,你要是愿意为我们女子制定制度,我就嫁给你。”七岁的小姑娘当然还不通男女情事。 她就是觉得谢疏鹤长得好看,还有那么多身家,如此诚挚地求娶她。 嗯,想谈,想嫁。 “好,哥哥答应你,哥哥保证做到。”什么端方自持,克己复礼,在前两世吃了那么大的亏,悔恨了两世后,谢疏鹤抛开了所有的礼仪规矩,哪怕被当成变态,也要立刻把小姑娘哄过来。 楚轻盈对着谢疏鹤伸出了双臂,喜欢谢疏鹤没什么难的,就像喜欢她的大哥和三哥一样,“鹤哥哥抱抱!” 楚轻盈的身子都倾出去大半了,谢疏鹤也立刻伸出手臂。 楚明骞抱不住楚轻盈了,只能让楚轻盈落到了谢疏鹤的怀里。 楚明玠提醒,“你当心点,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谢大人,我小妹可不轻,不要摔了她。” 谢疏鹤:“……” 楚轻盈确实不轻,但好在还是个七岁的小姑娘,不像后来嫁给他时,那他是真抱不动。 楚轻盈小的时候,还没经历过楚家的变故,也就没有后来的从容沉静。 现在她的一张脸软软的,粉雕玉琢,全身的明珠配饰轻晃,响着,让她看着是如此明艳甜美。 谢疏鹤抬起手忍不住捏了又捏小姑娘的脸,她装作气呼呼的样子鼓起嘴。 谢疏鹤用手指去戳她,噗一下,就泄了气。 谢疏鹤笑得碧眸里璀璨生辉。 “岳父大人既收了小婿的全部身家,小婿这就把四姑娘带走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谢疏鹤来得快,去的也快,像那狩猎的狼,捕获他的猎物后,就叼走了。 楚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跟做梦似的不真实,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要造反了? 他们家的四姑娘被抱走了? 谢疏鹤坐上马车回了谢府,从楚家到他的漪澜院,他一直抱着楚轻盈,没让楚轻盈的脚沾到地。 楚轻盈也不认生,双臂圈着谢疏鹤的脖子,在谢疏鹤怀里睁着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谢疏鹤抱着楚轻盈走了一大圈,给楚轻盈介绍了整个漪澜院后,再回到屋内。 李总管的办事效率很高,屋内各种用品,摆件,风格全都焕然一新。 楚轻盈闻到了熏香的味道,又趴在谢疏鹤脖子上深深吸了吸,诧异整个屋里没有难闻的药味。 谢疏鹤一个男人,比她这个小姑娘身上都香。 香不说,还是那种很高级的、清冽的,带着清苦味道,不刺鼻不腻人,特别好闻的味道。 “以后你就跟哥哥一起住在这里。”谢疏鹤没把楚轻盈的一切物品带过来,这个时候杜婉兮还没有入府,他的家财没有被盗,谢疏慧入了后宫,他只要从对自己忠心的李总管手里,把掌家之权拿过来就好了。 谢家的家财很丰厚,铺子很多,谢疏鹤叫人来给楚轻盈量尺寸,他在一旁一一记下,让铺子里的人直接做成衣。 两个时辰后,天黑的时候,楚轻盈的梳妆台、衣服,各种首饰全都送了过来,与寝卧相通的那整个房间,都用来装她的东西。 大半天下来,谢疏鹤给她置办的,就已经装不下了。 楚轻盈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谢疏鹤给的,真的比她在楚家七年,加起来拥有的都多。 她有种现在谢疏鹤就是皇帝,她成了皇后的感觉。 晚膳很丰富,谢疏鹤知道楚家人每顿都是大鱼大肉的,所以即便他平常吃素更多,这一桌子却几乎不见素菜。 他把楚轻盈安置到自己身侧的凳子上,给楚轻盈夹菜盛汤,偶尔还拿着手帕擦擦楚轻盈的嘴角,把楚轻盈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然楚轻盈这么大已经独立了。 “哥哥家的菜好吃。”小孩子都是吃别人家的饭菜,吃得香,楚轻盈没有一点排斥不适应,反而很喜欢。 她自己嘴里吃得鼓鼓的,可爱软糯得不行,小手拿着筷子给谢疏鹤夹菜,“哥哥也多吃点。” 谢疏鹤有厌食症,且平常缠绵病榻,今天却不仅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照顾着一个小姑娘。 他一点都不累,精神很好。 其实前世他就知道,他的病,得心情愉悦,不能多思多虑。 偏偏前世因为各种原因,他一直郁郁寡欢,就像林黛玉,但凡没那么伤春悲秋,就能活得更久一些。 前世有楚轻盈在,谢疏鹤厌食症就好了。 现在看着楚轻盈大快朵颐,津津有味,模样却不粗鲁,而是很软萌可爱,谢疏鹤也是食欲大开。 他吃了很多,一口都没吐。 饭后吴大夫把今晚的药端上来,谢疏鹤接到手里,正准备一饮而尽。 楚轻盈的小手伸了过来,端着一半的碗,用甜美的声音说:“哥哥慢些喝,当心烫,我喂哥哥。” “好。”谢疏鹤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碧绿的眸里溢出水一样温柔的光。 楚轻盈两手捧着碗,他给扶着,慢慢地喝药。 谢疏鹤看着小姑娘那张心疼担忧的脸,紧蹙的眉,严肃的表情,只觉得一点都不苦,反而像玉露琼浆一样甜。 谢疏鹤喝完药后,楚轻盈先拿了手帕给他擦嘴角,还递了一块很甜的糕点给他。 谢疏鹤眉梢眼角都是笑,一口口吃下了糕点。 饭后,谢疏鹤牵着楚轻盈的手,到花园里散步,陪着小姑娘摘了很多花瓣,然后放入她的浴桶里。 谢疏鹤平日没用婢女,虽然他和楚轻盈做了一世的夫妻,但这时候的楚轻盈才七岁,他给楚轻盈洗澡不合适。 “哥哥,我自己可以洗的。”楚轻盈等谢疏鹤离开后,她才脱了衣服,进入为她量身定做的浴桶里,洗了一个温热的花瓣澡。 楚轻盈穿着寝衣走出来,谢疏鹤已经在另外一个盥洗室洗过了,正靠坐在床榻上翻着一本书。 他褪去了白日的圣洁高雅,像是谪仙下了凡尘,多了些让人亲近的感觉。 谢疏鹤伸出双臂抱着楚轻盈,坐到他腿上。 他从背后把小姑娘圈在怀里,不带有情欲的,而是满心的温柔和怜爱,嗓音低沉磁性,给楚轻盈读着她一直很爱看的兵书。 谢疏鹤的声音很好听,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听着。 没多长时间,她就靠在谢疏鹤的胸膛里睡着了。 谢疏鹤停下来,抚了抚楚轻盈的脑袋,动作轻柔地把楚轻盈安置在床里侧。 他躺了下来。 谢疏鹤侧对着楚轻盈,久久地凝视着楚轻盈的脸,眼前还是第一世楚轻盈惨死的画面,第二世楚轻盈在她怀里闭上眼。 谢疏鹤碧眸通红,抬起修长的手指,温柔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着奇珍异宝,十分怜爱地描绘着楚轻盈的眉眼,语声哽咽,“盈儿,希望明早醒来后你还在,我不是做了一场重生的梦。” 谢疏鹤一夜没合眼,就这么一直看着楚轻盈。 到第二天天亮时,谢疏鹤闭了闭眼又睁开。 小姑娘还在,他没有做梦,至少这场梦还没醒来。 谢疏鹤带着楚轻盈洗漱,然后亲自给楚轻盈梳头发,照着书一点点学的。 他学什么都学得快,能学得很好,是以虽是第一次给小姑娘梳发髻,除了一开始弄疼了小姑娘,到最后他给楚轻盈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双髻,搭配上明珠,垂下很长的流苏。 她穿着一身华贵花纹繁复的裙子,走起来时流苏晃动着,飘逸得像个仙女。 谢疏鹤没有把楚轻盈当女儿养,前世他养着楚瑜,带楚瑜跟带楚轻盈的感觉和心境完全不一样。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的说法,完全就是有悖伦常的,他对小姑娘还没有身体上的欲望,但他的心里对小姑娘是深深的爱恋、男女之情。 谢疏鹤自己拿出了谢家的大量家财,暗中招兵买马,让楚轻盈也参与进去了,然后把这些人交给楚恂他们培养训练。 谢疏鹤没忘记一件事,太子十岁了,过两天就是他的生辰药,谢疏慧会在宴会上给太子下毒,让太子变得痴傻。 为此,谢疏鹤先下手为强,带着楚轻盈去宫里拜见太子。 因为太子信任他,在太子留他用膳时,他很轻易就给太子下了药。 是泻药,足够太子上吐下泻三天三夜了。 太子参加不了宫宴,谢疏慧就错过了一个给他下毒的最好机会。 太子想到是谢疏鹤给他下的药,在皇帝派人来查时,他替谢疏鹤百般遮掩,还联合了太医,就这样洗脱了谢疏鹤的嫌疑。 十岁的太子趴在榻上,有气无力,“我相信你给我下药,肯定是为了我好,但下次换一种药好吗?” 似乎随着谢疏鹤改变剧情,很多人的性情也变了。 比如十岁的太子,没了前世十岁时的沉稳,反而像后来痴傻的太子。 他抓着谢疏鹤的衣襟,把人拉到面前,然后“哗”一口。 要不是楚轻盈眼疾手快,在那一刻拽住太子的墨发,把他扯到了另一旁,他肯定就吐谢疏鹤一身了。 第217章 为太子避开劫难 “以后你就跟哥哥一起住在这里。”谢疏鹤没把楚轻盈的一切物品带过来,这个时候杜婉兮还没有入府,他的家财没有被盗,谢疏慧入了后宫,他只要从对自己忠心的李总管手里,把掌家之权拿过来就好了。 谢家的家财很丰厚,铺子很多,谢疏鹤叫人来给楚轻盈量尺寸,他在一旁一一记下,让铺子里的人直接做成衣。 两个时辰后,天黑的时候,楚轻盈的梳妆台、衣服,各种首饰全都送了过来,与寝卧相通的那整个房间,都用来装她的东西。 大半天下来,谢疏鹤给她置办的,就已经装不下了。 楚轻盈不是没见过世面,但谢疏鹤给的,真的比她在楚家七年,加起来拥有的都多。 她有种现在谢疏鹤就是皇帝,她成了皇后的感觉。 晚膳很丰富,谢疏鹤知道楚家人每顿都是大鱼大肉的,所以即便他平常吃素更多,这一桌子却几乎不见素菜。 他把楚轻盈安置到自己身侧的凳子上,给楚轻盈夹菜盛汤,偶尔还拿着手帕擦擦楚轻盈的嘴角,把楚轻盈照顾得无微不至。 虽然楚轻盈这么大已经独立了。 “哥哥家的菜好吃。”小孩子都是吃别人家的饭菜,吃得香,楚轻盈没有一点排斥不适应,反而很喜欢。 她自己嘴里吃得鼓鼓的,可爱软糯得不行,小手拿着筷子给谢疏鹤夹菜,“哥哥也多吃点。” 谢疏鹤有厌食症,且平常缠绵病榻,今天却不仅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还照顾着一个小姑娘。 他一点都不累,精神很好。 其实前世他就知道,他的病,得心情愉悦,不能多思多虑。 偏偏前世因为各种原因,他一直郁郁寡欢,就像林黛玉,但凡没那么伤春悲秋,就能活得更久一些。 前世有楚轻盈在,谢疏鹤厌食症就好了。 现在看着楚轻盈大快朵颐,津津有味,模样却不粗鲁,而是很软萌可爱,谢疏鹤也是食欲大开。 他吃了很多,一口都没吐。 饭后吴大夫把今晚的药端上来,谢疏鹤接到手里,正准备一饮而尽。 楚轻盈的小手伸了过来,端着一半的碗,用甜美的声音说:“哥哥慢些喝,当心烫,我喂哥哥。” “好。”谢疏鹤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碧绿的眸里溢出水一样温柔的光。 楚轻盈两手捧着碗,他给扶着,慢慢地喝药。 谢疏鹤看着小姑娘那张心疼担忧的脸,紧蹙的眉,严肃的表情,只觉得一点都不苦,反而像玉露琼浆一样甜。 谢疏鹤喝完药后,楚轻盈先拿了手帕给他擦嘴角,还递了一块很甜的糕点给他。 谢疏鹤眉梢眼角都是笑,一口口吃下了糕点。 饭后,谢疏鹤牵着楚轻盈的手,到花园里散步,陪着小姑娘摘了很多花瓣,然后放入她的浴桶里。 谢疏鹤平日没用婢女,虽然他和楚轻盈做了一世的夫妻,但这时候的楚轻盈才七岁,他给楚轻盈洗澡不合适。 “哥哥,我自己可以洗的。”楚轻盈等谢疏鹤离开后,她才脱了衣服,进入为她量身定做的浴桶里,洗了一个温热的花瓣澡。 楚轻盈穿着寝衣走出来,谢疏鹤已经在另外一个盥洗室洗过了,正靠坐在床榻上翻着一本书。 他褪去了白日的圣洁高雅,像是谪仙下了凡尘,多了些让人亲近的感觉。 谢疏鹤伸出双臂抱着楚轻盈,坐到他腿上。 他从背后把小姑娘圈在怀里,不带有情欲的,而是满心的温柔和怜爱,嗓音低沉磁性,给楚轻盈读着她一直很爱看的兵书。 谢疏鹤的声音很好听,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听着。 没多长时间,她就靠在谢疏鹤的胸膛里睡着了。 谢疏鹤停下来,抚了抚楚轻盈的脑袋,动作轻柔地把楚轻盈安置在床里侧。 他躺了下来。 谢疏鹤侧对着楚轻盈,久久地凝视着楚轻盈的脸,眼前还是第一世楚轻盈惨死的画面,第二世楚轻盈在他怀里闭上眼。 谢疏鹤碧眸通红,抬起修长的手指,温柔小心翼翼,像是对待着奇珍异宝,十分怜爱地描绘着楚轻盈的眉眼,语声哽咽,“盈儿,希望明早醒来后你还在,我不是做了一场重生的梦。” 谢疏鹤一夜没合眼,就这么一直看着楚轻盈。 到第二天天亮时,谢疏鹤闭了闭眼又睁开。 小姑娘还在,他没有做梦,至少这场梦还没醒来。 谢疏鹤带着楚轻盈洗漱,然后亲自给楚轻盈梳头发,照着书一点点学的。 他学什么都学得快,能做得很好,是以虽是第一次给小姑娘梳发髻,除了一开始弄疼了小姑娘,到最后他给楚轻盈梳了一个很漂亮的双髻,搭配上明珠,垂下很长的流苏。 她穿着一身花纹繁复华贵的裙子,走起来时流苏晃动着,飘逸得像个仙女。 谢疏鹤没有把楚轻盈当女儿养,前世他养着楚瑜,带楚瑜跟带楚轻盈的感觉和心境完全不一样。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的说法,完全就是有悖伦常的,他对小姑娘还没有身体上的欲望,但他的心里对小姑娘是深深的爱恋、男女之情。 谢疏鹤自己拿出了谢家的大量家财,暗中招兵买马,让楚轻盈也参与进去了,然后把这些人交给楚恂他们培养训练。 谢疏鹤没忘记一件事:太子十岁了,过两天就是他的生辰宴。 谢疏慧会在宴会上给太子下毒,让太子变得痴傻。 为此,谢疏鹤先下手为强,带着楚轻盈去宫里拜见太子。 因为太子信任他,在太子留他用膳时,他很轻易就给太子下了药。 是泻药,足够太子上吐下泻三天三夜了。 太子参加不了宫宴,谢疏慧就错过了一个给他下毒的最好机会。 太子想到是谢疏鹤给他下的药,在皇帝派人来查时,他替谢疏鹤百般遮掩,还联合了太医,就这样洗脱了谢疏鹤的嫌疑。 十岁的太子趴在榻上,有气无力,“我相信你给我下药,肯定是为了我好,但下次换一种药好吗?” 似乎随着谢疏鹤改变剧情,很多人的性情也变了。 比如十岁的太子,没了前世十岁时的沉稳,反而像后来痴傻的太子。 他抓着谢疏鹤的衣襟,把人拉到面前,然后“哗”一口。 要不是楚轻盈眼疾手快,在那一刻拽住太子的墨发,把他扯到了另一旁,他肯定就吐谢疏鹤一身了。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没更,是因为进小黑屋了,现在出来了,看到你们留言,说还想看这个番外,那我就写写。 虽然我觉得剧情重复了,但你们要看,写几章甜的吧,感谢你们一直对首辅和盈儿的支持,我很不爱写大团圆后的日常啊,配角啊,孩子这些什么的,都是一笔概括。】 第218章 全文完 当皇后带着太子亲临楚家,给太子和楚轻璇秘密订下婚事时,谢疏鹤就知道皇后也重生了。 这样更好。 要不然他抢皇位,肯定要和没有前世记忆的皇后和太子成为敌人。 皇后既然也是重生的,这个时间还和圣元帝“伉俪情深”,那么由她来对圣元帝下手,就容易了。 皇后带着自己强大的母族支持谢疏鹤,还有手握重兵的楚家,叶家,赵家,这几家还带着他们各自的姻亲,在不清楚自己是造反的情况下,都被各自的姻亲带着谋朝篡位了。 这个时候的原男主傅寒辞已经被圣元帝重用了,表面上为谢疏慧出谋划策,经常出入谢疏慧的华清宫。 皇后的权力还没有被谢疏慧分走,在后宫里只手遮天,又占着重生的先机,所以皇后要对谢疏慧下手,并不难。 本来就有传言傅寒辞是谢疏慧的男宠,在皇后的安排下,圣元帝抓到傅寒辞和谢疏慧在榻上颠鸾倒凤时,圣元帝大怒。 谢疏慧被打入冷宫。 他把傅寒辞这个假太监变成了真太监,还给流放了。 楚明玠和楚明骞在路上劫杀傅寒辞,这个世界没有崩塌的征兆,他们就直接杀了傅寒辞。 皇后还抓了原女主顾翊煋,揭穿了顾翊煋的女儿身,顾翊煋被贬为庶民……前世的仇人基本上都解决得差不多了。 所以不管是太子,还是楚明玠,他们一个没傻,一个双腿完好。 只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们很多人的劫难都能避过去。 原本,他们每个人拿得都是一副好牌,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恋爱脑,被剧情控制,才会落得前世那样的下场。 当然,他们现在还是恋爱脑。 谢疏鹤接回了谢疏泽和谢昕月,这一世,谢昕月和楚明玠都以最完美的模样,相识。 太子和楚轻璇青梅竹马。 圣元帝这时还受着掣肘,没有了楚家人的拥护,就逐渐被以谢疏鹤为首的臣子架空,还被皇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慢性毒药,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于是太子更是三天两头往楚家跑,有时候还住几天,跟楚家的赘婿似的。 而楚轻盈被谢疏鹤养着,一天天长大,每天闯的祸比吃的饭还多,带着叶瑶等女子组成了一个团体,不是在脚踹恶霸,就是在拳打纨绔。 她明艳张扬,意气风发,成了京城的女王,带得那些大家闺秀们都离经叛道,少年郎们也追随着她。 十二岁的时候,楚轻盈带着少女少年们一百多人,剿灭了连朝廷都头疼的山匪。 十三岁,她留下一封信去了战场。 十五岁的楚轻盈在整个大周出名了,令敌人闻风丧胆,名传诸国。 谢疏鹤从来都离不开他的盈儿,但他宁愿自己忍受着思念之苦,也从不束缚楚轻盈,他让楚轻盈飞,并给其创造广阔的天空。 圣元帝已经沦为了傀儡,谢疏鹤给楚轻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文武百官,楚轻盈带着上战场的那些女部下们,京中的贵女少年郎们全都来了。 “盈儿,我们成亲吧……”【全文完】